《从平安京时期做刃男人》
1. 第 1 章
“知啦——知了啦”
蝉鸣在窗外像个不停,床上的人也随着蝉鸣的节奏辗转反侧。
“知啦——知啦——”
“吵死了!”
晚江行久怒气冲冲的将身上的被子一把掀开,冲着屋外的蝉怒吼道:“知不知道周末扰人清梦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蝉不语,只一昧的知啦知啦。
晚江行久揉了揉自己被睡得毛燥的黑发,懊恼自己竟然和一个蝉斗气。
打开手机一看,好基友发来了几个催促的表情包。
“快点收拾好自己,别又像之前那样睡过头。”
他打了个哈欠,单手回复:“知道啦。”
晚江行久站在镜子前仔细梳理自己的假发。
他和基友约好今天一起去漫展搞oc,基友的尚且不清楚,他一直藏着掖着不让晚江行久看。
我可是毫无保留的给他看了我的人设!晚江行久愤愤不平的想。梳理好假毛后,他将服装、道具都装进自己的大背包里。
他毕竟是个直男,虽然有练过化妆但效果非常不进人意。
用他好基友的话来说就是:“离神很近,离人很远了。”
自从被基友嘲笑后,他就再也没自己画过妆容,都是去外面找妆娘。
晚江行久小心翼翼的躲过拥挤的人群,幸好正午的电车人不是很多,他才得以找到一个角落蹲着。
窗外的风景一直变化着,电车速度快的连景物都模糊了。
不对!
晚江行久惊觉今天电车的行驶速度比之前要快,这样下去很容易脱轨造成事故。
他立马按响紧急刹车,可终究还是晚了。
身体像被强行挤在沙丁鱼罐头里,灵魂慢慢拖出。
晚江行久能很明显感觉到天翻地覆,一阵麻木过后,他躺在树杈上,准确来说是一根树杈穿过了他的腹部。
透过衣物能清楚看到他的腹部被树枝开出来一个洞,正在流血不止。
血液多的连伤势如何都看不清楚了。
死亡在蔓延,他能清楚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不远处,他带来的衣物散落一地,临走之前细心打理的假发也变得东一块西一块的。
离他最近的是道具刀,外表是红金色刀鞘,里面是被千锤百炼出来的刀纹。
刀已经与刀鞘分离,幸好没有断裂。
晚江行久自嘲的感叹——不愧是我省吃俭用三个月专门找正式刀匠制作的刀剑,质量就是比我好。
然而下一秒,刀剑没有预兆的就裂开了,那断裂的脆响格外清晰。
……还是夸早了,还我血汗钱啊!破刀匠!
即使有再多不甘与怨怼,也阻止不了意识的滑落。
黑暗涌来时,他最后的念头是:原来死亡,是这样冰冷而寂静的触感。
过了多久,晚江行久在彻骨的寒意中苏醒。
他本能的想要睁眼却发现眼皮沉重的如同坠着铅块。
试图挪动身体,却被无形的枷锁禁锢。
四周浓稠的黑暗中某种细微的震颤从脚底传来。
像是远方传来的战鼓,又像是他之前曾在锻造房里听到的此起彼伏的锤击声。
“这是哪里?”
他想要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完了,该不会成植物人了吧。
绝望如潮水般漫过心头,直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
还好还好,还能闻到味道。
晚江行久内心庆幸着,这味道说不上好闻,却给了他一丝希望。
黑暗中待久了,就有些无聊了。
晚江行久找乐子似的试图挪动身体证明自己还有意思,不要判断脑死亡啊。
尝试不过片刻,没有反应,遂放弃。
本来出发前就没睡好,经历过一场大难后更是身心俱疲,随着恐慌慢慢散去,睡意就涌了上来。
反正动不了,先睡一觉在说。
抱着这样的想法,晚江行久沉入了恬静的梦乡。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如同一道穿透迷雾的光在黑暗中悠悠响起。
“已经有灵了吗,那正是锻刀的好材料。”
伴随着这样的声音,晚江行久所附着的物体被搬起放在背篓里,摇摇晃晃的下了山。
晚江行久见没有危险,就继续睡了过去,没注意到老人口中的锻刀材料是自己。
等他再次醒来时,周围已是一片烈火。
“烫!哎?不烫?”
烈火没有带给晚江行久灼伤感,反而是一种暖烘烘的感觉。
晚江行久情不自禁的挪到更温暖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发现自己能挪动微小的动作。
“不要乱动,火候过了锻出来的刀就不好了。”
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晚江行久心头一惊,努力想要分辨声音的来源和方向。
他费力地“睁”开意识,却发现自己没有眼睛——或者说,他现在根本不是“人”的形态。
周围是跳动的火光,噼啪作响的柴火映着石砌的灶台,而他正躺在一块被烧得通红的铁砧上。
那苍老的声音来自灶台边的老者,对方正举着一柄沉重的铁锤,浑浊的眼睛里映着火光,也映着铁砧上那截泛着奇异光泽的金属。
晚江行久这才惊觉,自己现在竟然是一截金属?!
“锻刀材料……是我?”他在心里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难怪刚才感觉不到烫,难怪动不了——他变成了一块待锻造的铁坯!
老者的锤子落了下来,带着千钧之力砸在他“身上”。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反而是一阵奇异的震颤,仿佛每一寸金属都在跟着共鸣,那些在车祸中残留的破碎感、疼痛感,竟随着这一锤慢慢消散了些。
“不错的底子,就是杂气太重。”老者喃喃自语,又一锤落下,“得好好敲打出那些凡俗的浊气才行。”
晚江行久快疯了。
他可是个活生生的人类,不是什么破铁块!
他还要去漫展,还要跟基友比oc,还要去找那个骗钱的刀匠算账……怎么就变成一块要被锻成刀的破铁了?!
锤子一下接一下落下,火光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形态在变化,从一截不规则的金属块,慢慢被敲打成长条形。
每一次锤击,都像是在剥离他过去的痕迹——车祸的剧痛、对死亡的恐惧、甚至连作为“晚江行久”的记忆,都开始变得模糊。
“不行……不能忘……”他拼命抵抗着,脑海里闪过基友催他的表情包,闪过自己精心打理的假发,闪过那把被他吐槽却终究心疼的道具刀,“我是晚江行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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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锤子,用粗糙的手指抚摸着发烫的金属坯:“还在挣扎吗?也好,有执念,锻出来的刀才够锋利。”
他重新举起锤子,这一次的力道更沉,落点也更精准。
晚江行久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揉碎了又重新捏合,痛苦和一种莫名的舒畅交织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锤落下时,老者长长舒了口气,将通红的刀坯浸入冷水。
“滋啦——”
白雾升腾中,一柄长刀的轮廓渐渐清晰。
刀身修长,泛着冷冽的寒光,刀纹比晚江行久之前那把道具刀还要繁复精美,仿佛有流光在纹路间游走。
“我是藤原行久,既然是我晚年时锻造出来的刀剑,那你就叫晚江行久吧。”
模糊的意识,随着这一声的名字彻底清晰。
“哎呦喂吓死我了,还以为以后就会变成行尸走肉。”
晚江行久想要拍拍胸脯安慰一下自己的小心脏,突然意识到自己变成刀后没有心了。
“藤原行久?这名字咋有点耳熟。”
他翻了翻自己的脑海中的记忆册,在名为历史杂记那一栏找到藤原行久的资料。
平安时代中期著名刀匠,其作品以美丽的外观和精湛的工艺著称,刀刃线条如优美弧线,且锋利度和坚固度俱佳。
可就是这样著名的刀匠却没有任何一把刀剑留存下来,只能让后人对着史书揣测他的锻造技艺究竟有多高超。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还活着,也就是平安时代中期,而我,人类晚江行久,变成了刀剑付丧神晚江行久!
晚江行久的意识在刀身里翻了个跟头——虽然他现在根本没有跟头可翻。
付丧神?那不是他oc设定里的东西吗?当年为了让人设更带感,他还特意查了一堆古籍,说器物用久了会生灵,尤其是刀剑这类沾染过执念的,最容易化形。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成了设定里的存在。
藤原行久用布擦着刀身,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稀世珍宝:“你这灵识倒是活泼,比我年轻时锻的那些死物有趣多了。”
他把刀靠在墙角,转身去灶上添了把柴,“等过几日开了刃,带你去山下试试手。”
试手?是砍树还是砍人?
晚江行久赶紧在心里摆手——他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辈子除了拆快递从没动过真刀,更别说用刀“试手”了。
可他现在连摆手的机会都没有。
刀身被稳稳地立在墙角,他能“看”到窗外的月亮爬上山头,能“听”到老者在草席上翻身的声响,甚至能“闻”到墙角霉斑的味道。
这种全感官却无实体的状态,让他浑身(如果刀有浑身的话)不自在。
夜里,他试着调动意识,想看看能不能像传说里那样化形。
脑子里拼命想着自己穿oc服的样子——金红相间的劲装,腰间挂着刀,头发用发带束在脑后……可刀身除了微微颤了颤,连道影子都没晃出来。
“急什么。”藤原行久的声音突然在黑暗里响起,“器物成灵,需得慢慢来。你心里杂念太多,倒是先学学怎么沉住气。”
晚江行久悻悻地歇了菜。
也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漫展、基友、没找刀匠算账的怨念,还有对这个陌生时代的恐慌,确实沉不住气。
2. 第 2 章
接下来的几天,藤原行久每天都要擦拭他,用特制的油脂涂抹刀身,偶尔还会对着他絮叨几句。
说年轻时路过京城,见过贵族腰间的名刀;说某次锻造失败,心疼了半个月的好铁;说山下的樱花快开了,往年这个时候总有人来求他锻打赏花用的小刀……
晚江行久听得昏昏欲睡,却又忍不住记住这些细节。
原来史书上只字未提的藤原行久,是这样一个爱唠叨的老头。
直到第七天,藤原行久拿着一块磨石坐在院中,要给刀开刃了。
磨石摩擦刀身的沙沙声格外清晰,每一次打磨,都像是在剥离他身上最后一层凡尘。
晚江行久能感觉到刀刃变得越来越锋利,一种冰凉的锐气从刀尖蔓延到刀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金属里挣脱出来。
“好了。”藤原行久拿起刀,对着晨光举起。
刀身映着朝阳,寒光晃得晚江行久差点“睁”不开眼——刀刃薄如蝉翼,刀纹在光线下流转,竟像是他oc设定里那把“晚江行久”的复刻版。
是碰巧吗?鬼才信啊!
晚江行久算是明白了,合着都是这把刀惹出来的祸,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去试试吧。”老者把刀递给空气,“顺着你的心意走,想去哪,便去哪。”
晚江行久一愣。他能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刀身突然轻得像片羽毛,竟真的自己飘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着要去看看山下的样子,刀就带着他飞出了院子,掠过竹林,落在一片樱花树下。
树下站着个穿狩衣的白发红挑染少年,正对着花瓣出神。
听到动静,少年猛地回头,眼里闪过惊艳:“好漂亮的刀!”
晚江行久刚想得意,却见少年伸手要抓刀柄。
他赶紧调动意识,刀身“嗖”地一下飞到半空,绕着少年转了两圈——想碰我?先问问我这灵魂同不同意!
少年被逗笑了,仰头望着空中的刀:“你是有灵的刀吗?我叫源赖光,你愿意跟我走吗?”
源赖光?!晚江行久差点从半空栽下来。
具有极高的军事成就与文化成就的那个?还是阴阳师那个?
不过我都会飞了,应该是后者吧。
刀身猛地转了个方向,朝着藤原行久的小屋飞去。开玩笑,跟大反派走?他宁愿回炉重造!
身后传来少年的笑声:“我会再来找你的!”
晚江行久一头扎进老者怀里,刀鞘“哐当”撞在门框上。
藤原行久摸着刀身笑:“这就遇上有缘人了?看来你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晚江行久在心里哀嚎——何止不无聊,这简直是太糟糕了,百鬼盛行,千里无人烟可不是闹着玩的!
或许是这次飞行灵力用的太多了,晚江行久又沉入了深深的睡眠当中。
等他再次醒来时,藤原行久已经卧病在床多日了。
他的床榻前烛火摇曳,手里还紧紧撰着晚江行久的本体。
塌下跪着一个中年人,腱子肉格外紧实,一看就知道是个打铁的好把式。
藤原浩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淌,水滴落在老人的手上,顺着布满裂痕的指甲流淌下来。
那是四十年锻造生涯留下的印记,是他追求的技艺极致的证明。
“别...别哭,我大限就是这了,神明也改变不生命轮回,你还有一身天赋与极好的未来,我不担心。”
藤原行久的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指节因为攥紧刀鞘而泛白,却仍努力抬了抬手腕,似要去拍藤原浩的肩。
“可这孩子...它是我锻造出来的最后一把刀剑,还没有找到主人,之后就拜托你了……”
藤原浩哽咽着点头,粗糙的手掌覆上老人枯瘦的手背,那上面的裂痕比他打铁的砧子还要深。
“我知道,我知道...您教我的,刀有灵,遇有缘人便活了。”
老人费力的点点头,最后一件事交代完,手便捶了下去。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藤原浩的影子在墙上抖得不成样子。
晚江行久躺在冰冷的刀鞘里,忽然觉得刀身一阵发烫。
他能感觉到藤原行久最后一丝灵力顺着刀柄渗进来,温温的,像老人锻造他时烧起的火炉。
“喂,老头...”他在心里嘟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明明记忆中前几日还在抱怨这老头总用布擦他擦到发亮,此刻却连他咳嗽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藤原浩把老人的手轻轻放回被中,目光落在那把刀上时,忽然红了眼眶。
“晚江...晚江,以后就剩你我了。”
“爹,您放心。”他抱起刀,指腹抚过冰凉的刀鞘,“我会看着它的。”
晚江行久没再说话。
他的灵识缠绕着藤原行久的躯体,等一缕青烟冒出,他立即上去擦了干净。
一些小恩小怨被擦掉了,剩下的,就是纯正的灵魂。
“这样你下地府,也不用遭受跋涉之苦了,自有鬼差带路。”
晚江行久喃喃自语道,狠心将灵识缩了回去,不再去看藤原行久的遗体。
由于日本古代平民地位底下,遗体只得以一张草席一卷,丢入墓中完事。
藤原行久的葬礼也不例外,白天逝去,晚上藤原浩就挖好了坑埋了进去。
藤原浩跪地磕了两个头,简单摆放了点贡品,就带着晚江行久走了。
铁匠铺的灯还亮着,炉子里的火早熄了,只剩些余烬在暗红地跳。
他把晚江行久放在锻造台上——就是那块被老人敲了四十年,凹下去一小块的铁砧旁。
然后转身去翻工具箱,翻出个木盒,里面是些零碎的银片,边角还带着锤打的痕迹。
“爹说你刀鞘上该镶点东西,说这样‘有精神’。”藤原浩拿起银片,笨拙地往刀鞘上比量,“我手笨,没爹的巧劲,你……别嫌弃。”
晚江行久没动。他看着男人粗糙的手指捏着细小的银片,好几次被边角划破,血珠滴在刀鞘上,像极了老人开刃时溅上的火星。
这血,是热的。
忽然间,刀身轻轻颤了颤。
藤原浩一愣,抬头时,见刀鞘上那些暗纹竟泛起微光,把他滴在上面的血珠吸了进去,顺着纹路漫开,像活了的红丝线。
“这是……”他惊得后退半步。
晚江行久也懵了。
他能感觉到一股暖意从刀鞘蔓延开来,不是藤原行久留下的灵力,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血,带着铁与火的气息,正一点点和他的灵识缠在一起。
“爹没骗我……”藤原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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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里突然有了哭腔,又带着点笑,“你真的有灵……”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晃了晃。
锻造台上的刀轻轻跃起,落在藤原浩手边,刀鞘上的银片被那微光托着,竟自己嵌进了该在的位置,严丝合缝。
晚江行久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他借着微光,让刀身在男人手背上轻轻蹭了蹭,像在拍他的肩。
藤原浩怔愣了一下,下一刻,飘在半空的晚江行久被紧紧拥入怀中。
你一身的汗!离我远点!!
晚江行久刀鸣不止,藤原浩还以为是对自己的安慰,将他拥的更紧。
反抗不了就只能躺平呗。
他摆烂的被肌肉夹着,一动也不动。
“我一定会给你找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当主人的!”
大可不必啊孩子。
晚江行久刀鞘上镶嵌的银片闪烁了一瞬,又重新黯淡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藤原浩一边锻炼着自己的锻刀技艺,一边游走于各大权贵之间。
他带着被素绢裹着的晚江行久挨个挨个敲门,愿意见他面的也不过数人,其中能称为英雄的更是寥寥无几。
藤原浩的脊梁越来越弯曲,除了长期躬身打铁的原因外,还有他一次又一次俯身跪拜那些所谓贵族的原因。
“没关系的”他粗粝的手抚摸着晚江行久的刀身,不知是说给晚江行久听还是自己听,“好事不怕多磨,你是我爹生前最后的杰作,以后也一定会跟随大人物征战。”
京都的枫叶红透时,藤原浩站在平氏宅邸朱门前。
扣响门栓不过几息,就有内侍过来开门。
此时的藤原浩已经打出了几分名堂,当的住一句“藤原大师”。
报出自己的来意后,内侍示意他稍等,要去通告住家。
不过片刻,便大开朱门,一位小少年站在门后,着眼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规矩已学得像模像样。
少年身着藏青狩衣,领口绣着暗金色的平氏家纹,见了藤原浩,略一颔首:“父亲在正厅等候,请随我来。”
他步子迈得稳,不疾不徐,倒比寻常同龄孩童多了几分沉静。
晚江行久被素绢裹着,贴在藤原浩胸前,能听见少年衣摆扫过地面的窸窣声,还能闻到他发间淡淡的梅香——是贵族常用的熏香,与铁匠铺的铁锈味截然不同。
正厅里燃着炭火,暖意烘得人发懒。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靠坐在主坐上,开口便是高高在上的感觉。
“听说你有柄好刀?”
藤原浩忙将晚江行久捧过头顶,素绢滑落的瞬间,刀身映着炭火的光,竟泛出一层温润的红。
“此刀名‘晚江行久’,是家父藤原行久临终前的收官之作。”他声音发紧,膝盖几乎要弯下去,“恳请大人品鉴。”
中年人终于抬眼,目光落在刀上时,瞳孔微缩。他示意少年:“去,拿过来。”
少年上前接过刀,指尖刚触到刀柄,晚江行久突然“嗡”地一声震颤起来。
不是抗拒,是一种奇异的共鸣——这少年的灵力竟带着几分清冽的水意,像极了藤原行久院子后面那条流过竹林的小溪。
“哦?”中年人挑眉,“倒是柄有性子的刀。”
3. 第 3 章
“父亲,”少年的声音清清脆脆,“它很利。”
中年人笑了,终于站起身,走到少年身边打量那刀:“平家正值用人之际,这般好刀该配良将。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藤原浩,“你想要什么?”
藤原浩猛地抬头,眼里亮得惊人:“不求金银财宝,只求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说来听听?”
“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将刀配在身上。”
“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将刀配在身上?”大汉摸了摸络腮胡,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哈哈大笑,震得正厅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你这要求,倒比要金银古怪得多!寻常武士上阵才佩刀,居家、赴宴哪有整日带着刀的道理?我平家子弟,规矩最重,总不能让他佩着刀去给天皇请安吧?”
藤原浩的脸涨得通红,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如若不愿,我自带刀另择良主。”
平氏家主眼睛微眯,言语间含带着威胁,“若我非要这把刀,你当如何?”
藤原浩猛地站起身来,将少年手中的刀夺走竖在自己腹前,“那我切腹自尽!”
他手中的晚江行久震颤不已。
大哥你等等,我不想用你来试刀啊!不就择个主嘛至于死去活来的嘛?!我愿意我愿意啊!!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少年突然开口,声音清亮得像敲玉磬:“父亲,我愿意。”
大汉瞪向他:“重衡!”
“孩儿佩刀赴宴,可将刀鞘缠上锦缎;面见天皇,便将刀暂交内侍保管,离身不超过三步。”
“离身不超过三步?”大汉眉头拧成个疙瘩,手指在案几上咚咚敲着,“你当宫廷内侍是摆设?哪有让兵器离天皇三步之内的道理!”
平重衡却不退让,握着刀柄的手更紧了些:“那便请内侍捧着刀,站在三步外的廊下。待孩儿请安完毕,即刻取回。”
他抬眼望向父亲,眼里的执拗竟与藤原浩如出一辙,“此刀有灵,孩儿能感觉到它的心意——它怕生,离得远了会不安。”
晚江行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怕生了!我是怕这傻大个真把我往肚子上戳啊!
可刀身却很给面子地“嗡”了一声,像是在应和少年的话。
大汉盯着儿子看了半晌,又瞅瞅藤原浩那副“刀在人在”的架势,忽然嗤笑一声:“罢了!我平家的儿郎,护一把刀还护不住?就依你这法子!”
他转向藤原浩,语气里带了几分不耐,又藏着点赞许,“你这匠人倒是护刀如命。说吧,要多少金判?再给你块上好的玄铁,够你打十把刀了。”
藤原浩却摇了摇头,捧着素绢深深一揖:“不敢再求赏赐。只求少主日后遵守自己的诺言。”
平重衡低头看着刀身,忽然抬手解下腰间的令牌——一块成色极好的檀木,上面雕着平氏家纹。
他将令牌塞进藤原浩手里:“这个您收下,这不是酬劳,是谢礼,谢您和老匠人,为我铸了这么好的刀。藤原以后若遇到什么麻烦,可以用这个令牌去找身着平氏家徽的武士。”
藤原浩捏着那块温凉的令牌,眼眶微热。
他转身往外走时,听见身后少年轻声说:“晚江行久,你是我的刀了。”
晚江行久被平重衡佩在腰间,走出正厅时,正撞见廊下的枫叶落了少年一肩。
“以后啊,”平重衡低头对刀笑了笑,“我读书时,你就躺在书页旁;练剑时,你就陪我劈砍风里的落叶;等我长大了,带你去看濑户内海的浪——我爹说,那里的浪比京都的枫叶还要红呢。”
晚江行久没动静,心里却松快了些。
管他什么三步之约,管他什么平家源家。
至少此刻,刀在人在,且这人眼里有光,心里有暖,倒比跟着什么“大英雄”靠谱多了。
话可能说早了。
自从跟了平重衡后,他就真的贯彻不论吃穿住行都要和晚江行久待在一起。
可是如厕就真的没必要带我了吧!!
晚江行久感觉自己被颠得快要散架时,终于听见平重衡解开腰带的窸窣声。
他绝望地想:这傻小子是真把“刀在人在”刻进骨子里了?连这种时候都舍不得把我挂在外面的挂钩上?
冰凉的刀鞘贴着少年的腰侧,晚江行久能清晰地听见周遭的动静——檐角风铃叮当作响,远处侍女们低低的说笑声,还有……平重衡那略显局促的呼吸。
少年忽然低头,对着腰间的刀小声嘀咕,“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较真了?其实我就是……就是怕把你弄丢了。”
晚江行久翻了个无声的白眼:现在知道怕了?方才把我往茅厕带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刀身故意“咔”地轻响一声,像是在表达不满。
平重衡却以为它在撒娇,抬手轻轻拍了拍刀鞘:“好啦好啦,委屈你了。
等会儿回去就给你擦三遍油,用新磨的鹿皮,保证比镜子还亮。”
晚江行久:……大可不必。
正腹诽着,忽然听见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从慌张的呼喊:“少主!天皇那边遣内侍来了,说要提前见您!”
平重衡“哎呀”一声,匆忙提好裤子,手忙脚乱地系腰带时,差点把晚江行久甩到地上。
晚江行久吓得赶紧绷紧刀身——祖宗!这要是摔出个豁口,我找谁哭去!
好在平重衡反应快,一把捞住刀鞘,脸上还带着点未褪的红晕:“抱歉抱歉,差点摔着你。”
他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低声安抚,“别怕,按方才说好的,让内侍捧着你站在三步外,我很快就回来接你。”
平重衡乘着牛车,缓缓驶过路边低矮的房屋。
平民住的房子大多是一层,只有地位高尚的贵族才能盖两层或三层。
晚江行久放出灵识在附近晃悠一圈,见百姓虽然躲着贵族,但至少衣蔽体脚有鞋,统治者应当没有剥削到极致。
穿过一道颜色稍微华丽的拱门,跟随在一旁的侍者就停下了脚步,“请平氏少主下车步行。”
平重衡利落地下了牛车,顺手将晚江行久往腰间紧了紧,指尖触到刀鞘上微凉的锦缎时,还不忘低声叮嘱:“一会儿见了天皇,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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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方才那样闹脾气了。”
晚江行久简直想给这傻小子来个刀鞘击顶——谁闹脾气了?那是我的节操!
穿过拱门的刹那,周遭的气息骤然肃穆起来。青石板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两侧侍立的武士皆身形魁梧,手按刀柄,目光锐利如鹰。
晚江行久下意识绷紧了刀身,灵识扫过之处,竟有好几道隐晦的窥探若有若无地缠了过来,又在触及平重衡腰间的家纹时悄然退去。
“看来这平家少主的身份,倒是比那三步之约管用。”晚江行久暗自嘀咕。
行至大殿门前,果然有内侍上前躬身:“少主,兵器请暂存。”
平重衡抿了抿唇,将晚江行久解下时,指腹在刀鞘上摩挲了两下,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约定。
他把刀递给内侍,眼神却紧紧跟着:“就站在廊下第三根柱子旁,不许挪地方。”
内侍捧着刀的手微微一顿,终究还是低眉顺眼地应了:“是。”
晚江行久被搁在冰凉的廊柱边,看着平重衡的背影消失在朱漆门后,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少年护着他的样子,倒像是在守护什么稀世珍宝,可谁能想到,这“珍宝”此刻正竖着耳朵,拼命想听清殿内的动静。
可惜殿内的说话声被层层帷幔挡着,只隐约传来几句晦涩的敬语。
晚江行久百无聊赖地晃了晃刀身,却见方才退去的气息又悄然聚拢,这次竟直奔他而来!
“啧,冲着我来的?”晚江行久凝神戒备,刀身忽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震得廊下的树叶簌簌落下。
那几道气息像是被烫到一般,匆匆缩了回去。
在暗处的藏刀室里,几振刀剑正在嗡鸣不停。
其中一振朱红色外鞘,刀柄弯曲的太刀露出了几丝灵气,一个人形从空中缓缓而降。
来者乌鸦发髻,眼尾拖漪着一抹红痕,身着红黑双层纱衣,毛茸茸的鸢尾花装饰披在一侧。
“是新来的子代吗?”
其他刀剑嗡鸣声暂歇,不知是灵力散尽还是安心由小乌丸去接引新人。
当他迈开脚步打算顺着震慑他的灵力踪迹去找晚江行久时,藏刀室的门外传来仆从小心紧凑的脚步声。
小乌丸只得遗憾的看了眼灵力的方向,一阵风吹去,原地已不见他的踪影。
赶来的仆从推开沉重的大门,恭敬的将陈列在缎锦之上的小乌丸捧下,放入用乌木锻造的刀架之中。
随着关上大门的一声闷响,藏刀室里的刀剑灵力溢出,缠绕着其他刀剑,在交流着什么。
“乌殿会被带到哪去?”“不知道,那个新来的刀剑怎么办,谁来接应他?”“你就这么确定来的是刀剑付丧神,万一是其他的呢?”
这些都是问题,光争执是给不出解决的方法。
一柄直刃调浅,丁子足纹路的刀剑像是忍不了光待着不干事,白光炸现,一个身着头发绵长,外黑里白的青年出现在地面。
他正是由平安京顶级刀匠青江恒次所锻造,一出世就被日莲上人随身携带,后被贵族献给皇室的数珠丸恒次。
4. 第 4 章
数珠丸恒次缓缓睁开眼,绵长的黑发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轻轻晃动,外白里黑的长发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极淡的灵力波动,瞬间压下了周围刀剑的窃窃私语。
“不必焦躁。”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深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乌殿既已动身,自有他的因果。至于新来的……”
他抬手轻轻抚过腰间刀柄,那里仿佛还留着当年日莲上人缠过念珠的温润触感,“灵力轨迹尚未消散,我去看看便是。”
随着大门重新打开,属于数珠丸恒次温和强硬的灵力向着未消散的踪迹追去。
途中经过了大殿,他在哪里感应到小乌丸的灵力波动,于是驻足观察了一会。
殿中,隶属于中央贵族派系平氏的平重衡和属于关东豪强源氏的源赖光一同站在大殿。
两人的家族实力鼎盛,又互相挟持,拥有面见天皇而不跪的特许。
小乌丸被仆人捧着,恭敬的站在身后。
两人都是有底蕴的家族子弟,自然也从长辈口中得知小乌丸是有灵的。
台上,天皇被屏风掩住身影,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幽幽飘来,“卿等皆是有功之臣的后代,原本应一人赏赐一柄绝世名刀,奈何名刀有灵,愿意择主的就这一位。”
屏风后的声音顿了顿,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小乌丸既已显露出认主之意,便由你二人自行商议归属吧。”
源赖光上前一步,绯色直衣的下摆扫过地面,语气带着关东豪强的自傲:“重衡君觉得,不如以比试定归属?我源氏子弟弓马娴熟,定能让名刀不负其锋。”
平重衡却只是抚着腰间本该挂着晚江行久的空档,墨色襕衫衬得他面容愈发清冷:“刀剑择主,凭的是心意而非蛮力。赖光君若真懂刀,该知强求不得。”
两人目光相触,空气中似有无形的火花炸开。
小乌丸静静躺在缎锦中,刀身微颤,灵力在两人之间游移——源赖光的灵力如烈火奔涌,平重衡的气息却似深潭藏锋,都不是寻常武者。
刀剑易主本是常事,更别说小乌丸是宫内年岁最大的刀剑,如何择主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本能,不用数珠丸恒次担心。
数珠丸恒次的灵力调转过头,继续沿着晚江行久的踪迹前进。
没过几步,就找到守在门口的晚江行久和拽着他不放的内侍。
晚江行久整把刀都飞腾在空中,往殿门靠去。
他刀身震颤不已,动作剧烈的连刀鞘都要被抖了下来。
晚江行久操纵着刀身,说着没有灵力的人不能听见的话,“放开我!让我去听墙角啊!”
内侍自然不明白晚江行久这么激烈的原因。
他只当是这柄贵族的名刀性子烈,忙用锦帕裹紧刀柄,压低声音哄劝:“好刀,好刀莫闹,殿内正议事呢,惊扰了陛下和两位大人,仔细你的刀刃。”
作为现代人的晚江行久虽然不明白古代底层人民究竟有多低下,但好歹也算看过几部大河剧,不愿为难这个内侍。
可听不到里面的谈话内容好焦急。
见晚江行久不再想往殿里面冲,而是在原地转圈圈后,内侍松了一口气,放松了手腕上的警惕。
“好机会!”
晚江行久忽然挣脱束缚,刀鞘“哐当”一声砸在廊下,雪亮的刀身直直射向大殿。
内侍惊呼的去捞,却只捞到刀鞘。
先溜入大殿,然后靠着自己刀剑细长的优势躲到柱子后面,等平重衡出来的时候再悄悄跟着出来。
完美!
事情不如晚江行久所想的那般顺利,他在第一步就折戟了。
数珠丸恒次的灵力挡在他面前,温柔的包裹住他,甚至连一丝冲击力都没有泄露出来。
晚江行久这才意识到,现场不止有自己一个成灵的。
他好奇的戳戳面前阻挡他的灵力,问道:“hello?你好?こんにちは?你也是现代来的吗?”
虽然不懂这个新生的刀剑前面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听懂了是在和自己打招呼。
数珠丸恒次的灵力微微波动,像是在回应他的问候。
他抬手握住晚江行久的刀身,温凉的指尖贴着刀刃,声音平静地传入晚江行久的灵识:“吾乃数珠丸恒次。”
晚江行久愣了愣,刀身歪了歪:“数珠丸?你不是跟着日莲上人吗,怎么会在这儿?”
他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带着现代人特有的跳脱。
数珠丸恒次握着他往廊下退了退,避开大殿门口可能出来的人,灵力依旧温和地包裹着他:“日莲上人仙逝后,入了皇室藏刀室。”(这个时间不符合现实,是我私设的,数珠丸恒次的确进了皇室)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既已化灵,便该知晓此地规矩,大殿非随意擅闯之处。”
“可是平...我的少主还在里面。”
想起这个年代上下阶级尊卑格外严重,晚江行久在外人面前还是改了口风。
果然还是新生的刀剑不懂运用灵力。
数珠丸恒次轻轻弹了弹他的刀身,“你连自己的灵力都控制不好,还想进去,屋内有八尺镜,有灵的物一进去就会被照出来。”
“更何况里面源氏和平氏正在争夺乌殿,现在进去就是打扰他们。”
晚江行久刀身突然呆住,我要有新的同僚了吗?
数珠丸恒次见他不动还以为是担心平重衡有了新刀就忘了旧刀,宽慰了他几句,“别担心,我看你主人也并非薄情寡义之辈,更何况这次争夺可不是赏赐,是源氏与平氏的朝堂地位之争。”
晚江行久这才有了自己真的到平安京的既视感,朝堂之争哎!只在电视上看过。
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刀脊往数珠丸恒次手边蹭了蹭,“那小乌丸选了谁?他要是跟了源赖光,平重衡岂不是输了阵仗?”
数珠丸恒次指尖轻抚过他的刀鞘纹路,目光望向大殿方向,灵力带着一丝了然:“乌殿选了平重衡。”
“真的?!”
晚江行久瞬间精神起来,刀身几乎要从数珠丸手中挣脱,“我就道平重衡靠谱!那源赖光肯定气炸了吧?”
一激动起来就忘了要尊称,还好数珠丸恒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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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在意这等虚礼之人。
“源氏虽有不满,却也不好当着上皇的面违逆刀剑心意。”
数珠丸恒次握着他往藏刀室的方向走,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不过你家少主怕是要多费些心思了——小乌丸入了平氏,源氏定会在别处寻补回来。”
晚江行久却没在意这些,满脑子都是“平重衡没输”的喜悦,刀身在兴奋地轻颤:“那他什么时候出来?我得赶紧回他身边去,不然他该着急了。”
数珠丸恒次脚步微顿,侧头看了眼这柄急不可耐的新刀,轻笑一声:“急什么。他既得了小乌丸,总要在殿内谢恩辞别,少不了你的位置。”
他抬手将晚江行久往前送了送,“你且在这廊下等着,莫要再乱动。”
晚江行久乖乖悬在廊柱旁,旁边的内侍终于有了插手的机会,连忙供上刀鞘。
晚江行久看着在数珠丸恒次面前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出的内侍,心里闪过一丝郁闷。
他在害怕数珠丸,为什么?
殊不知平安京时期妖鬼盛行,刀剑既能斩妖鬼也能斩人,就算在八百万神明中只是末席,终究非人。
正暗自琢磨着,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他下意识探了过去。
平重衡携带着小乌丸走出了大殿,除了面带怒意,看起来毫发无伤。
晚江行久飞过去绕了几圈,用灵识上下扫了一下满意的发现没有任何伤痕。
平重衡显然也没料到他会在这儿,脚步一顿,眼底的愠怒霎时褪去几分,伸手稳稳接住飞来的刀。
指尖触到熟悉的刀鞘时,他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许:“你怎么在这儿?内侍有好好侍奉你吗?”
晚江行久不太习惯这种别人侍奉他理所应当的感觉,于是随意道:“不能动太憋屈了,就自己飞了飞。”
“这样啊”平重衡轻笑了一下,“是你自己的想法的确不能怪他们侍奉不周。”
他的眼神扫过跪拜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内侍,“先下去吧。”
内侍不敢有一点停留,连头也不敢抬的退了下去。
见到这一幕,晚江行久心头的越不舒服,生活在平等年代的他懵懂的看了眼运筹帷幄之姿的平重衡。
还没等他想明白,身后就传来源赖光冷冽的声音:“重衡君急着走,是怕晚了赶不上庆功宴吗?”
平重衡转身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从容,将晚江行久和小乌丸一并护在身后:“源赖光大人说笑了,不过是新得佳刃,急于回去好生供奉罢了。”
他从平重衡身后探出头,一眼就看见白发挑染的源赖光,真是他啊。
源赖光没有注意到晚江行久在偷看,也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好刀已经沦落到世敌的手上,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怼平重衡。
“呵,好一个好生供奉。”源赖光冷笑一声,视线在小乌丸身上打了个转,最终落在平重衡脸上,“但愿平氏日后,担得起这份‘神鸟携来之刃’的分量。”
平重衡没再接话,只微微颔首算是辞别,转身带着两柄刀快步离开。
5. 第 5 章
等平重衡将两振刀带回平氏后,第一时间去面见了平氏家主,就是逼得藤原浩宁死不屈的那个胡茬大汉。
晚江行久被配在腰间,小乌丸则被装进印有五芒星的盒子里面带回来。
那个五芒星晚江行久认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首创的五芒星印记,对于他玩的游戏来说也叫蓝符。
没想到会在这看到它啊……
“父亲”平重衡行了个礼,“小乌丸被孩儿带回来了,最近提防源氏的动作,他们不会甘心天皇的倚重就这样被我们夺去。”
“倚重吗?哼!也就你这种毛头小子会觉得是倚重了。”
平氏家主抓起案上的酒盏,仰头灌了大半,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襟,他却毫不在意,随手将空盏往案上一墩:“天皇的心思比狐狸还深,今儿给我们平氏三分好脸色,不过是嫌源氏那伙人挡了他的路。
“关东地区现在认源氏不认天皇,为王者谁能忍的下去。”
父子两人就地方割据谈论了半天,其中的地名晚江行久根本不知道在哪。
繁杂的讲述让他心思跑到了别处,比如,封印小乌丸的蓝符。
他的灵力偷偷跑出来,顺着木盒的缝隙流入。
原本以为会被阻挡,结果进去的分外顺畅。
沉睡在盒子里的小乌丸感应到有灵力试图撬动盒子,把自己的灵力凝聚成长鞭,给了这个不知礼数的小辈一鞭子。
好疼!!
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子比被树枝桶穿还痛。
晚江行久的刀身猛然一颤,连刀鞘都被砍开了一道口子。
平重衡感觉到晚江行久的颤动,拿下来看到刀鞘都裂开了,以为晚江行久出了什么大问题,连忙向平氏家主告退。
“...小乌丸需要我放到藏刀室里吗?”
看着自己最为看重的孩子为了一柄刀剑着急忙慌的,平氏家主也是又好笑又好累的摆了摆手,“自己留着吧,刀剑不用会生锈,更何况身位下一代平氏家主怎么可能身边只有一把刀剑。”
平重衡捧着裂开鞘的晚江行久,脚步匆匆地退出主屋。
“你到底怎么了?”他低声问,指尖抚过裂痕边缘,触感冰凉。
刚走出没几步,封印着小乌丸的蓝符就掉了下来。
随着白光闪过,离平重衡不远处的走廊上出现一位面庞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但他一开口,平重衡就知道他绝不是人类。
“把子代交给吾吧,刚才给了他一个教训,没想到子代似乎神魂不稳才会这么痛苦,总归是吾造成的原因,就让吾来弥补吧。”
平重衡警惕的握紧了手中的晚江行久,一边恭敬回答一边往后退。
小乌丸朱唇轻启,“有警惕心是好事,可没有分辨能力就是你的不是了。”
这句话一说完,原地就没了小乌丸的踪迹,平重衡摆出迎敌的姿势。
下一秒,红光一闪。
小乌丸单手持本体凝滞在空中,刀身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刃尖直指平重衡眉心,却在离他寸许处骤然停住。
少年模样的小乌丸悬在半空,丹凤眼半眯着,目光扫过平重衡紧握晚江行久的手:“你倒是护着它。”
平重衡脊背绷得笔直,掌心已被刀柄硌出红痕:“我立下过约定,晚江不能离开我超过三步之外。”
“是个守约的好孩子”小乌丸从空中落下,翻飞的鸢尾花袖袍一挥,平重衡手里的刀就没了。
“什么时候...”平重衡看到空落落的手掌,直接手无寸铁的冲向小乌丸,“还给我!!”
“冷静”小乌丸刀柄一转,刀尖对准自己,将主动权给与平重衡。
“子代没有离开你三步之外,不算违约,修复途中吾若有不轨,你大可拿吾的本体杀了吾。”
平重衡的脚步猛地顿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小乌丸抵在自己心口的刀尖。
那刀刃泛着冷光,却被少年纤长的手指稳稳按着,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他能闻到刀身传来的、混杂着古木与铁锈的气息,那是属于小乌丸本体的味道,沉郁得像千年未散的雾。
“你若骗我...”他的声音发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握那刀柄。
小乌丸忽然低笑一声,丹凤眼弯起时竟带了点少年人该有的狡黠:“吾活了百余年,还犯不着骗一个护着子代的小不点。”
晚江行久在一阵浑浑噩噩中醒来,他能听见平重衡和什么人在说话,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
这种感觉就像最初依附到铁块,糟透了。
也对,毕竟不论是铁块还是刀剑都不是自己原有的身体,作为寄居在物品里的灵魂,能有感知就该知足了。
好想回家啊,祖父。
“咦?”
一直用自己的灵力温养着晚江行久刀身的小乌丸疑惑道:“子代排斥着自己的本体,两者不能融入,这才是他神魂不稳的原因,但刀剑付丧神怎么会排斥自己的本体呢?”
守候在旁边的平重衡同样皱眉,“那现在该怎么办,需要我请阴阳师来看看吗?”
“阴阳师管不了灵体不稳。”小乌丸摇了摇头,“你知道子代是天生有灵还是后天生灵?”
“这……”平重衡犹豫了,他接手晚江行久时对方就已然生灵,可究竟是先天还是后天,对赏物没有兴趣的他看不出来。
驻守在平重衡身边的平家武士想到了什么,“启禀少主,拙者还是浪士时曾在河边处听说先藤原大师从深山处采集到天生有灵的矿物,打算铸成刀剑。”(拙者:武士阶层逐渐兴起后使用,平安后期开始出现,带有自谦意味,来自百度)
“即是这样的话,那我大概明了。”
小乌丸的眼尾的一挑红晕加深,指尖在晚江行久的刀鞘上轻轻叩了叩:“他采的哪是什么天生有灵的矿物,是把哪个神明座前的镇石偷出来了。”
“而且这个神明还不是野神,是在神名账上有正经记录的正神。”
“那石头里封着神明的神力,没有依萍的残魂会被吸引附身在它上,”小乌丸忽然俯身,对着刀身轻声道,“小家伙,你不是排斥本体,是想家了吧?”
刀身倏地发出一阵细碎的嗡鸣,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的孩童在呜咽。
“这已经不是吾能解决的事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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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子代去鞍马山寺庙里面找今剑或者去太阳神殿里找石切丸。”
“他们都是得正神眷顾的神刀,能够降神,只要正神出手,一切都不是问题。”
说完这些,他看着低头沉思的平重衡道了声歉,“是我把子代的灵体弄得不稳,最后却没办法解决,真的很抱歉。”
小乌丸第一次没有自称吾,用了更平等的我。
“您不必致歉。”他忽然躬身行礼,额发垂落遮住眉眼,“若非您点明症结,晚江恐怕……”
话语不必言明,两人都知道对方意思。
“鞍马山距此有三日路程。”小乌丸抬手理了理鸢尾花袍角,视线扫过廊外沉沉的夜色,“今剑性子跳脱,若见了镇石残灵,未必肯安分帮忙;石切丸虽沉稳,太阳神殿的神官却素来排外。”
他忽然从袖中摸出枚刻有刀纹的小判,边缘已被摩挲得温润,“持此物去鞍马山,提吾之名,那小家伙不敢糊弄你。”
平重衡恭敬收下,连夜召唤家臣疾驰而去。
然而到了鞍马山寺,见到今剑后,平重衡隐约感受到小乌丸的认知可能真的跟人类有差别。
谁管身高九尺的壮形大汉叫小家伙啊!
在鞍马寺庙偏殿里的耳室里,只有一米五八的平重衡对面坐着一米九的大太刀今剑。
平重衡紧张地攥着那枚刻刀纹的小判,指尖烦躁的摩挲温润的金属。
他仰头望着眼前这位“小家伙”——贴身衣只有一只袖子的白拍子。(注:白拍子,为平安时代末期歌舞的一种。)
红色的部分形似袖子的里袖,灰色的和服的下摆束在白色腰带下面,线条流畅的肌肉鼓鼓囊囊的支撑起单薄的衣物。
明明生得肩宽背厚,坐姿却像只收拢翅膀的大鸟,膝盖几乎要顶到矮桌边缘,偏偏嘴角还噙着点孩童般纯真的笑意,与那九尺身高实在对不上号。
“他称呼我为小家伙?正常。”
今剑伸手抓过桌上的点心塞进嘴里,咀嚼时脸颊鼓鼓的,“他上次见我还说‘你这小不点总算长高点了’,合着在他眼里,我们都长不大似的。”
平重衡喉结动了动,把到嘴边的“您看起来确实不像小家伙”咽了回去,将晚江行久轻轻放在桌上:“今剑大人,小乌丸大人说,这刀里的灵体是正神座前的镇石所化,如今因思家而神魂不稳……”
今剑低下头仔细观察晚江行久的刀身,感知着他的气息。
“有一丝黄泉的味道。”
平重衡顿时激动不已,“您知道是哪位正神?”
“不好说。”今剑耸耸肩,拿起一块樱饼抛了抛,“神名账上的正神多了去了,不过和黄泉有关的无非那么几位。”
他戳了戳晚江行久的刀身,“等会你听见耳熟的神明就动一下,听到没?”
神智不清的晚江行久怎么可能回应他,不过被戳到本体,感觉有点痒,以人类看不见的动作动了一下。
人类看不见,今剑又不是人。
于是他以为晚江行久答应了自己,开始报菜名一样报出神明的名字。
“地藏菩萨?阎魔大王?伊邪那美大神?”
6. 第 6 章
前面两个晚江行久毫无反应,直到最后一个名字时发出了一声嗡鸣。
这当然不是处于混沌的晚江行久发出的,是构成这幅身体的镇石本能的反应。
今剑眼睛一亮,拍了下手:“我知道了!是伊邪那美神座前的镇石吧?”
他转头看向平重衡,忽然笑出两颗小虎牙,“不过你别担心,虽说伊邪那美神不好见,但我跟石切丸去过她的神域,认得路。”
平重衡刚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您要带我们去神域?”
“不然呢?”今剑站起身,九尺身高在狭小的耳室里几乎要顶到横梁,“总不能让孩子一直哭吧?”
他拎起那柄刀,入手竟觉得沉甸甸的,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走了,去正殿请毗沙门天大神为我们打开通往黄泉的路。”
今剑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见平重衡还在原地犹豫,以为他顾惜自己的生命,不愿为了区区一把刀下黄泉。
再怎么爱惜刀剑也只是个贵族,而不是真正的武士。
心里纵然有点失望,今剑面上依旧是那副开朗纯真的笑容。
“不想去吗?没事的,我独自一人也可以。”
平重衡回神,见今剑已走到门口,忙抓起刀鞘追上去:“并非不愿!只是……”
他望着廊外被月光染白的石阶,喉结滚动,“传说黄泉之路有去无回,凡人踏入便是万劫不复。”
今剑脚步一顿,忽然弯腰凑近他,九尺身高压得平重衡不得不后仰脖颈。
月光落在今剑眼里,映出点促狭的笑意:“你以为小乌丸为何让你来寻我?”
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鞍马寺的护法魔王尊掌管幽冥通路,有他老人家的信物,还怕回不来?”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枚漆黑的令牌,上面刻着狰狞的天狗纹样,边缘泛着幽幽青光。
“这是去年帮寺里赶跑作祟的山妖时,住持给的通行令,直通黄泉边境,比我弟弟的太阳神殿通行证好用多了。”
平重衡看着那令牌,指尖仍有些发凉。
他虽出身武家贵族,却从未想过要踏足传说中的亡者之地。
就在今剑等的不耐烦之际,平重衡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能修书一封交于家臣吗?”
“哦,请便。”
“展信安:
今为救爱刀,身赴黄泉。孩儿深知不孝……”
平重衡写的速度极快,几乎可以说没有思考,他字字珍重的写下这封信,以下黄泉最后一封信的态度来对待。
他吹干墨迹,将信塞入布袋交给了驻守在门外的家臣,又将晚江行久的刀鞘系在腰间,这才转身对今剑颔首:“可以了。”
今剑作为刀剑,也不是不通人性,平重衡身为人类有为刀赴黄泉的决心足够让他心生敬佩,对于写一封信这种小事还是能等得起。
晚江行久遇到了好主人啊……他这样感叹道。
在平重衡将一切料理完后,他牵起平重衡的手就往主殿跑去,按理来说在神殿奔跑是大不敬,会有人会来制止,可身边的僧人像是早已习以为常,自己做自己的事。
看来今剑比我想象的更受神明的喜爱。
平重衡有过将今剑夺回平家参战是否也会受到神明眷顾这样的想法,又顾虑着这样做会遭到其他贵族猜忌,最终还是将想法埋入心底深处。
今剑迈的步子又急又快,平重衡被他拽的踉跄前行,一路上光是跟紧今剑就已经消耗了全部力气,更别说观察周遭的环境。
等他回过神来,站在了一片开满彼岸花的河边。
“这是?”
“三途川。”今剑低头看他,月光照着他柔顺的米白色长发,在河面上碎成点点银辉,“过了河就是黄泉的地界了。”
三途川边有一颗树,树上挂满了衣服,树下全是裸-体的男女老少。
有廉耻心的男女还会试图遮掩自己的身体,可那些还没形成观念的幼童就开始到处跑了。
一个光-裸-着屁股的孩子和身边新认识的好友追闹,一不小心就撞到平重衡的身上。
“抱歉,哥哥。”
那小孩头上被撞了一个包,倒在地上也没啥事,自己爬起来还向平重衡道了个歉。
见到这一幕的平重衡脸上发绿,他颤抖着嗓音询问今剑:“我们也要脱吗?”
今剑一脸轻快的回答,“不是我们,是你。”
平重衡的脸“唰”地白了,手猛地攥紧腰间的刀鞘,指节泛白:“我、我也要?”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贵族常服,料子是母亲亲手织的细绢,领口还绣着家族纹样——让他在这满是陌生魂魄的河边褪去衣物,比让他跳河还难受。
见到平重衡羞耻的快要晕过去,今剑这才改了口,“开玩笑啦,我们是有令牌的,正经进入还有人带路的那种哦。”
这一点都不好笑!平重衡抹了抹差点掉下来的眼泪,吸了吸鼻子。
“豁啦,你看,有人来接我们了。”
远处朦朦胧胧的雾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一颤一巍的过来,在看到两人之后明显的加快了脚步。
就当平重衡以为那就是接引他们的人时,今剑毫无预兆的拎起他的衣领往后大跳了几下。
这让身为人类的平重衡体验到了飞一般的感觉。
“帅哥啊!帅哥别跑嘿嘿~”
脱衣婆原本还像人类的跑姿在见到今剑他们离得越来越远后变得非人起来。
四肢着地如野兽般狂奔,行动速度突飞猛进。
平重衡被勒的难受,双手使劲扯着衣领试图呼吸新鲜空气,被他打扰到跑路的今剑将他往天上一丢。
“啊?啊!!!!!”
伴随着一声惊叫,从地面已然看不见平重衡的身影。
今剑这才空出一只手,拔出本体将脱衣婆穿了个透心凉。
脱衣婆摸了摸自己被穿透的胸口,毫不在意的舔起来今剑的颜值。
“真是个大帅哥啊嘿嘿~帅哥死了多久啦,老朽在地狱还算是有编制的,养一个你绰绰有余。”
今剑从来没有觉得捅穿一个人的心脏是如此令刃坐立难安,不是因为杀人不好,而是放下刀脱衣婆就会爬到身上来,不放下刀感觉本体脏脏的。
“收敛点,脱衣婆。”
随着汽车鸣笛的声音,一个倒三角眼睛的短发鬼差手持狼牙棒站在胧车的车顶,他脚边还坐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平重衡。
胧车安稳落地,鬼灯拎起狼牙棒和乖若小猫的平重衡从车顶一跃而下。
途中狼牙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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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砸飞几个想要趁脱衣婆不在偷衣服的鬼。
“哎呀,鬼灯大人,真是的,马上我就要摸到帅哥的腹肌了,你还要来打扰我。”
脱衣婆抱怨几句,主动脱离今剑的本体,那滑腻腻的感觉让今剑浑身都不对劲。
鬼灯将手上的平重衡递给今剑,他随手接过丢给一旁的脱衣婆照看,自己和鬼灯打起了招呼。
“好久不见啊,鬼灯辅佐官,这次过来有一点事,家里的小辈神魂不稳,可能和伊邪那美神有“关系。”
“救我...”
“原来是这样,刚好我要去觐见伊邪那美大人,可以载你们一程。”
“今剑大人、鬼灯大人,救我!不要再脱我衣服了!!”
平重衡的哀嚎太过凄惨,引的鬼灯侧目。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扒了一半,那双手还紧紧捂住自己剩下的衣服不让动。
俊秀的小脸两眼含泪,被气的涨红。
“对孩子出手可不是好习惯。”鬼灯抬脚就往脱衣婆那边走。
那步伐不快,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脱衣婆刚摸到平重衡里衣的手顿时僵住,讪讪地收回手:“哎呀呀,看这孩子细皮嫩肉的,我就是想帮他检查检查衣服上有没有沾到三途川的泥嘛。”
平重衡连忙躲到鬼灯的背后,他这才敢大口喘气,一把拽紧半敞的衣襟,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掉,看向鬼灯的眼神里又怕又感激。
今剑憋着笑帮他把歪掉的腰带系好,平重衡敢怒不敢言的吞下了抱怨的话,从小到大除了训练的苦平家少主就没有吃过其他苦,这下算是吃完了。
鬼灯率先做出请的手势。
今剑点了点头拖着还腿软着的平重衡上了胧车。
平重衡这才发现这车看着不大,里面却宽敞得很,铺着暗纹的榻榻米,角落里还摆着个小小的暖炉,倒是比想象中舒适。
刚坐稳,胧车就“嗖”地一下飞了起来,平重衡强装镇定抓住身边的扶手,探头往外看,只见三途川的河水在脚下飞速倒退,那些挂在树上的衣服像褪色的旗帜般掠过,远处隐约能看见奈何桥的影子。
今剑和鬼灯还在聊地狱的近况,顺带说说晚江行久的情况。
“锻刀材料用的是伊邪那美神的镇石……”“那就有点麻烦了……”
平重衡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实则将两人之间的谈话刻入脑子,准备回去告诉家里的阴阳师有没有用的上的地方。
胧车很快穿过浓雾,前方出现一片巨大的宫殿群,不过出现的不是平重衡想象中高耸入云的黑色宫殿,也没有漫山遍野盛开的彼岸花。
除了门口的柱子是一个个灵魂组成的,墙壁上的壁画凸起会动之外,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直到平重衡亲眼看见游荡在宫殿外的鬼差被凸起的壁画吃进嘴里,伴随着令人发麻的咀嚼声出现后,过了一阵,一堆白骨被吐了出来。
更震惊人的还在后头,那堆白骨自己将自己拼成了骷髅,并且还对下车的鬼灯打了声招呼。
“鬼灯大人,这次的游客身份尊贵到连您都惊动了吗?”
他说话了……都没有血肉还能说话?把地狱的狱卒都拐到平家不就有永远不会死亡的军团了!
想到这,平重衡的目光都变得灼灼逼人。
7. 第 7 章
不是带游客参观,这两位有事来找伊邪那美大人。”
鬼灯摊开手掌介绍起两人,“这位是今剑,刀剑付丧神,拥有通行令可直接放行。”
今剑冲骷髅摆了摆手,“喲!”
“这位是平重衡,还没有死亡的生人,注意不要吓到他。”
“初次见面。”
“既然是鬼灯大人的吩咐在下一定会谨记。”
骷髅上下打量了平重衡几眼,颌骨咔哒咔哒动着,发出像是生锈铁门开合的声音。
在他的背后,原本由灵魂组成的柱子自动分开一条通路,露出后面更幽深的宫殿内部。
墙壁上的壁画凸起不再捕食鬼差,反而像活物般扭动着,拼凑出狰狞又华丽的纹路,看得人头晕目眩。
平重衡很明显就被蛊惑,他目光呆滞,手脚无力的向前走去。
今剑在他即将踏入大殿的那一刻拦住了他,晚江行久被横在平重衡的脖子跟前,只差一步晚江行久就可以换下一个主人了。
在性命的威胁下,平重衡及时醒悟,望着与自己相隔不过几厘米的刀刃,喉咙上下吞咽。
“快过来吧,我在这一个人孤寂太久了。”
黝黑的深处飘来女性幽幽的呼唤声。
鬼灯上前几步打断了伊邪那美的蛊惑,“伊邪那美大人”
“何事?”
深宫处传来回应,女性娇弱无骨的声音在鬼灯发声后变得正直无比,声音琳琅清脆,一下子驱散了之前弥蒙的黑暗。
鬼灯抬手示意今剑看好平重衡,自己则迈步走向黑暗:“属下带了两位客人,他们想向您询问晚江行久的魂魄之事。”
“晚江行久……”那声音顿了顿,宫殿里的壁画突然剧烈扭动起来,凸起的纹路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墙壁蜿蜒流淌,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
“我知道那个孩子,被卷进时空暗流的可怜人,我身位神明没有办法直接挽救他的命数,只能将他放进镇石之中,等过几百年后又能重新获得身体。”
今剑将晚江行久塞进平重衡的手中,主动上前与伊邪那美交谈,“不管之前如何,现在晚江只是作为刀剑付丧神存在,可是神魂不稳没有办法显灵,甚至连保持意识清醒都不行。”
“呵呵”伊邪那美的笑声从深处传来,带着一丝戏谑,“作为末尾神也想阻止正神给与的安排,真是大胆啊……等等,鬼灯!”
事情很多的辅佐官没时间听伊邪那美在那故弄玄虚,鬼灯直接走进黑暗,点亮了宫殿内的灯笼。
“真是的让我再和孩子们聊会嘛,平常我这里也没人来。”
扎着双马尾的伊邪那美坐在主位上,鼓起脸颊生气道,“明明自己走就可以,现在却呆在这,是害怕那个叫平重衡的孩子被我留下来吗?”
“不,准确来说是害怕晚江行久和平重衡一起被您留下来。”
鬼灯吹灭手上的火折子说道。
“啊啦~鬼灯真了解人家,讨厌~”伊邪那美举起自己的拳头就一通连招捶在鬼灯的胸脯上。
平重衡无措的看着鬼灯被锤的吐了血都没有躲开。
地狱...果然好可怕……
发泄完自己被拆穿的羞耻后,伊邪那美咳嗽两声捡起了自己身位开源神之一的逼格。
“将新生的刀剑付丧神呈上来吧。”
今剑一步步登上阶梯,直到位于伊邪那美一个身位时才停下,他半蹲下来,双手高举着晚江行久过头顶。
伊邪那美没有将晚江行久拿到手上,只是朝他吹了一口气。
那气流脱离伊邪那美的身边就想逃跑,白色雾状气流上下翻涌着,挣扎许久还是敌不过创造生命的母神,死亡和黄泉的女主人,在一声刺耳的悲鸣过后,融入了晚江行久本体之中。
他的刀刃在雾气的融入后变得愈发锋利,隐隐透出流光溢彩的光芒。
在黑暗中沉睡的晚江行久,突然感觉身上一阵轻松,就像是压了很久的大山被搬走,余下的只有轻盈的魂体。
解决完这件事,伊邪那美不耐烦的扇了扇手,催促着他们赶紧走,身上的华绸随着动作上下飞舞,满目的金饰叮叮当当,可以轻易的勾起人心底的欲望。
与高贵华美的服饰相比的是她满面烧伤的脸庞,姣美白皙的脸庞布满痂痕,发黄的脓水从裂开的伤痕处流下,小巧对称的耳朵此时少了一只,脸上的眼睛成为深不见底的骷髅。
可惜在场的人没有一位是心智不坚定之人,就连平重衡,在场唯一的人类都因为一心向着被救治的晚江行久没有受到伊邪那美的惊吓。
见没人中招,伊邪那美顿感无趣。
她百无聊赖的歪坐在白骨制成的王座上,手指漫不经心的拨弄着金饰,“真是群没趣的男人,当年伊邪那岐逃跑时可慌张了,连衣物都没顾及上。”
今剑握着晚江行久的手稳如磐石,刀刃上的流光映着伊邪那美可怖的面容,却没让他眼神有半分动摇。
“多谢大神成全。”
伊邪那美打了个哈欠,厌烦了听今剑的虚言假意,“鬼灯,你送送二位,我要休息了。”
“是。”鬼灯的衣摆随着他的走动晃动着,不一会就看不见他的身影。
“给,要好好使用他啊。”今剑将拿了一路的晚江行久塞给平重衡。
平重衡郑重的将刀接过,指尖接触到他的一瞬间能感觉到冰冷的气息在蔓延,“我会的。”
身为凡人的平重衡还不能长时间接触伊邪那美赐予的力量,查看过晚江行久的刀体没有受损后就收入刀鞘,挂在腰上。
鬼灯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带半分情绪:“走吧,黄泉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耽搁久了可不是好事。”
今剑颔首,转身时最后看了眼白骨王座上的身影。
伊邪那美已经闭上了仅存的空洞眼窝,金饰碰撞的脆响渐渐低了下去,仿佛真的沉入了休息。
回去的路上一片寂静,无论是鬼灯还是今剑都没有说话,察觉到氛围不对的平重衡也抱紧了怀中的刀。
随着魂体与身体的排斥消退,晚江行久在格外舒适的环境下醒来。
一睁开眼就对上了平重衡那张稚嫩的脸庞——还有在窗外飞着的胧车。
……这给我干哪来了?!
晚江行久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铁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那胧车一副惨白的鬼面,浓密的鬓发里能看见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骸骨在翻涌着。
晚江行久害怕、不解,更担心平重衡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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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妖怪抓走了,放出灵识在周围环绕一圈。
在距离地面几千米的高空上,大河变成了彩带,人群都是蚂蚁,宏大的宫殿和乐x积木差不多。
倚靠着车厢的今剑感觉到灵识波动睁开了眼睛,看向平重衡怀里的刀,“醒了,你那小主人为你可谓是披荆斩棘,差点还被非礼了。”
闻言,晚江行久震惊的看向平重衡。
平重衡的脸颊“腾”地红透了,手忙脚乱地按住刀柄:“今剑大人!您别乱说那还不是您的错!”
晚江行久的灵识不安地在平重衡手腕上蹭来蹭去,带着明显的焦灼——你才十二岁啊平重衡,这么早交出很容易长不高的!
这边热闹的景象引起了鬼灯的注意,“请不要在胧车上打闹,会晕车的。”
“非常感谢鬼灯大人的关心,我一点都不...额!!”
伴随着翻江倒海的架势,胧车匆匆找了块空地就停车,差点掉进三途川里。
“哟西哟西,好孩子。”
鬼灯轻轻拍了拍正在干呕的胧车,顺带替它捋顺了毛躁的头发。
平重衡扶着旁边的树干,胃里的酸水一个劲往上涌,听见鬼灯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谁会对着胧车说“好孩子”啊!
晚江行久见平重衡就算难受也要盯着鬼灯,以为他羡慕这种温馨的举动,满怀慈爱的他飞起来拍了拍平重衡的背后。
本就处于脆弱时期的平重衡被爱刀这一拍直接拍在地上。
唔呕——”平重衡趴在地上,刚压下去的反胃感被这一拍彻底勾了上来,胃里的东西恨不得全倒出来。
他挣扎着想抬头,却被晚江行久又一下轻飘飘的拍打按回原地,那力道带着灵体特有的微凉,落在背上竟有种奇异的安抚感。
晚江行久的灵识在他头顶盘旋,满是困惑——怎么回事?平重衡的身子这么弱?他明明收着劲呢。
今剑看不下去,走过去拎起平重衡的衣领,放在漂浮在空中的晚江行久背上,“背好,要是他掉了下来你就可以成为野刀了。”
掉下来就会死,真的吗?
虽然不相信晚江行久还是绷直了自己的刀身,一丝晃动都不敢有。
处理好胧车的鬼灯走了过来,“接下来的路就不送了,一路顺风。”他冲今剑和平重衡点了点头,登上另一架胧车扬长而去。
今剑拿出令牌挂到晚江行久的刀柄上,“拿着,要是弄丢就真的回不去了。”
“OK!”晚江行久用灵力紧紧固定住令牌,好奇要怎么回去。
在他没有预备的情况下,两刃的脚底出现一个黑洞,强大的吸力拉扯着他们的身体,路过的魂一个回头,原地已没了两刃一人的身影。
平重衡双手紧握着身下的刀剑,耳边恍惚的听见了其他人的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刺激啊啊啊!平重衡你抓紧我!”
失重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晚江行久的灵体,他听见自己的刀身在风里发出“嗡嗡”的颤音。
黑暗中突然炸开片刺目的光,晚江行久下意识用灵识护住平重衡的眼睛,再睁眼时已经摔在片柔软的草地上。
平重衡像只被翻过来的小乌龟,四脚朝天躺在刀身上,嘴里还叼着根沾着泥土的草。
8. 第 8 章
咳咳……”他吐掉草根坐起来,发现周围是熟悉的寺庙,正在洒扫的僧人见到两刃从天而降慌乱不已,大叫着扔掉了扫把跑到不知哪去了。
晚江行久面对陌生的环境还有点畏缩,转念一想比自己小的平重衡不应该更加害怕才对,心里就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他的灵识警惕地在平重衡周围转圈,防备突如其来的危险。
今剑从半空中稳稳落地,他本是受神明眷佑的刀,在还未落地时风已经托住了他,就算毫无准备也不会像两人这样狼狈。
晚江行久对于帮助了他们的今剑很有好感,今剑一落地就感觉到有一股灵力跟小狗一样贴贴蹭蹭。
蹭得正欢的晚江行久被今剑的灵力温柔推开。
“好了,别闹。”今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他抬手把晚江行久刀柄上挂着的令牌取下,目光投向寺庙深处,“既然事情已经告以段落,我们就此分开吧。”
这么块吗?晚江行久心里闪过一丝不舍,也明白对方这样做很仁至义尽了,不再纠缠对方,灵力在今剑手心挠了挠当告别语。
刚好这时寺庙的回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才跑掉的僧人带着几个身着袈裟的老者匆匆赶来。
为首的老和尚看到今剑,先是一愣,随即双手合十躬身行礼:“今剑大人,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平氏派来的人就在前殿等候,老衲这就带平殿过去。”
平重衡没有惊讶,他知道自己去往黄泉后凶多吉少,家族也不会轻易放弃已经培养好的继承人,他写的那封信不是为了告别,而是告诉家里,若我出事记得捞人。
在他的预料中应当是去往黄泉后十天家族才会派人过来,“现在距离我们下黄泉那日过了几天?”
那老和尚叹息一声,“已过去一月有余。”
听两人谈话的晚江行久半懂不懂。
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我睡得这么久吗?好像不是睡觉,是被痛昏过去了。
平重衡也有些惊讶于这过久的时间,他来不及维持所谓贵族的礼仪,拽着晚江行久就往大殿上跑。
木质走廊上传来木屐咯噔咯噔的声音,守卫在前殿的武士拿起武器做好应对强敌的准备,然而从拐角处出来的不是想象中的敌人,而是衣衫凌乱的平重衡。
“少、少主!?”
平重衡来不及喘口气,急忙问到,“家里情况怎么样?”
武士将刀收回刀鞘,正声道,“家主得知您下黄泉后,去阴阳寮请来夏目阴阳师找您,里面正在做法,不过您都已经回来了,在下先进去通报一声。
“不用通报了”随着咯吱一声,前殿的大门被打开,一个满头灿金发容貌却异常妖冶的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说过你家少主没事,还非要请我来,真是多此一举。”
那年轻人倚在门框上,金发散漫地搭在肩头,眼角微微上挑,明明是笑着的模样,却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疏离。
他目光扫过平重衡凌乱的衣襟和沾着泥土的木屐,嘴角弯得更甚:“看来黄泉路上的风光不怎么样,把我们堂堂平家少主折腾成这副模样。”
“他说话好刺人,平重衡我们不要理他好不好。”
晚江行久下意识抱怨,他知道除了同类暂时没人能听见他的声音,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觉得我说话刺人是因为你们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堂堂平家的下一任继承人遇到事情竟然不是派下属去解决,选择自己逞能,呵,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平重衡和我关系好才这样做,我还觉得他有担当呢!”晚江行久反驳完才发觉不对劲。
“你、你能听见我的声音?”晚江行久绕着夏目旋转了好几圈,差点钻进人家的衣服里,“你也是刀剑付丧神吗?本体放哪了没看见啊。”
“啧,别乱动。”夏目不耐烦的抓住刀往外拔,结果拔了几下不仅没拔动还埋的更深了,“你倒是管管你家刀啊。”
不能听到刀剑说话的平重衡,只看见晚江行久突然冲过去表示亲近,反倒是夏目一脸嫌弃的说些听不懂的话。
他眉峰拧成个疙瘩,实在看不懂这阴阳师在演哪出:“夏目大人,您这是……”
知道平重衡靠不住的夏目无奈,右手恰印指尖泛起淡淡的幽蓝微光,光滑的地板上形成对称显出不知名的召唤阵,幽蓝微光脱离他的指尖落到召唤阵处。
“蜜虫,听召前来。”
一阵温柔的女声响起,召唤阵中腾起细碎的荧光,如同夏夜纷飞的流萤,在光芒中凝聚成高挑半透明的式神。
蜜虫刚睁开眼睛,就见自家嘴毒的阴阳师被一把刀贴贴蹭蹭,她用振袖捂住嘴轻笑,不想去帮忙只想看热闹。
自己清白不保还要被式神嘲笑,肯定是平日那些说不过我的无能者诅咒生效了,“别光看着!把他拉出去啊!”
为了避免把自家脸皮薄的阴阳师真的弄恼,蜜虫还是出手将晚江行久拉开。
晚江行久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量裹住自己,原本还想往夏目衣襟里钻的身体竟被轻轻推开,顺着力道在半空中翻了个转。
晚江行久出来后还征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耍炸!两人对一人不公平!”
听到这话夏目都要气笑了,“你一个刀灵跟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阴阳师比力气,我才要说不公平呢。”
两人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吵了起来,可惜晚江行久的声音无法被外人听见,于是现场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夏目对着一把嗡嗡嗡的刀疯狂输出。
平重衡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家族认为他消失了一个多月,难保分家会没有异心。
他现在急着回家,将还在骂战的晚江行久抓回塞入腰带,问夏目要不要一起回去,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平重衡不再多言,拎着还在腰带里嗡嗡抗议的晚江行久转身离去。
正在兴头上的晚江行久被他这一抓整蒙了,刚想抗议就看见平重衡神情紧绷的小脸,完全没有在黄泉时的放松。
对啊,平重衡已经有一月没有回去了,他肯定也很想念家人把。
想到这,晚江行久高涨的气势一下子蔫了下去,没有丝毫反抗的念头。
平重衡和家臣说事去,叮嘱晚江行久乖乖待在马车里,他们就在旁边遇事要喊平重衡的名字。
嘤嘤切切叮嘱了半天平重衡才放心离去。
晚江行久在马车上无聊的在车内转悠,感觉刀鞘内有异物感不舒服,拔下来一看,在自己的内鞘上发现了一张字条:若之后无去处,可来六条桥寻我——夏目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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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字条,心想,平重衡被撬墙角了哎。
“我回来了。”平重衡掀开竹帘进来,看见晚江行久正对着字条发呆,还以为是它无聊给自己折纸玩。
纸张在这个时代对平民来说是昂贵的,不过作为大贵族的平重衡不缺这点纸,对于晚江行久的浪费也持无所谓的态度。
直到他看见纸上的内容。
平重衡没去拿那张纸,只是看着晚江行久,声音听不出情绪:“夏目给你的?”
晚江行久被他看得一缩,下意识把字条往身后藏,又觉得没必要,干脆举起来晃了晃,当着平重衡的面用刀锋斩断,以示自己没有自己绝无二心。
平重衡将被斩成两半的纸条捡起来拼合在一起,那纸条带着淡淡的草木气息,字写得算不上工整,却透着一股坦荡。
他指尖捏着纸角,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真是想多了,我死也要把晚江带在身边。”
“呢,晚江,如果在死之前把你折断作为我的陪葬品,你会怎么想。”
这样啊。
晚江行久定定地看着平重衡,看着他弯下来的睫毛遮住眼睛,看他嘴角带起来凉薄的笑意,连发丝都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执拗。
能活晚江行久还是想活着的,前辈子活的时间也不算长,后辈子要一直跟平重衡形影不离,这种不能自己做主的人生还挺讨厌的。
晚江行久轻轻将自己埋进平重衡的怀里,感受着那属于血肉之躯的、现在的他不能有的温煦。
可是……他愿意为了我下黄泉,面对藤原浩勉强人的约定也做的很好,更何况我哪有什么选择,离开他也不保证下一个主人能做的比他好。
晚江行久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就算他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宝刀,真心爱护的也没几个。
所以——我绝对不要被折断!!
表面上晚江行久依旧温顺如绵羊,实际心里燃起了反抗的怒火。
哈?为什么你死我就必须死,我还没活够,我还有大好的人生,话说小孩子家家的想的咋就那么远呢。
平重衡抱着主动钻进怀里的晚江行久一阵感动,指尖温柔地抚摸着刀背,声音带着一丝谴眷“是害怕了?”
晚江行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没法说话,只能用刀身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腕,假装是亲昵的回应。
心里却在嘀咕:还不是怕被你折了当下酒菜……不对,是陪葬品。
平重衡却像是被这一下蹭软了心肠,低头用脸颊贴了贴刀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热气息:“夏目他就是一个穷阴阳师,不能提供给你提供柔软的呈刀布,也没有顶级的擦刀粉,你落到他手里还要自己给自己挣这些,乖乖的,别想跑。”
他说这话时语气格外认真的,不像是背后说别人穷,而是真心实意考虑一般,可晚江行久莫名听出了咬牙切齿的认真。
这小孩看着温文尔雅,骨子里的贵族观念倒是一点没少。
马车外传来家臣的通报声,说快到府邸了。
平重衡直起身,理了理衣襟,又恢复了那副天下为棋我为主的模样,只是把晚江行久往腰间紧了紧,仿佛怕稍不留意就会飞走。
晚江行久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如果刀有气可喘的话。
9. 第 9 章
夕阳落到平重衡带点圆润的脸庞,他撩开帘子怀抱刀剑下了车,视周围跪地迎接的仆人们为无物。
“等回去,让工匠给你重新做个鞘。”平重衡忽然开口,视线落在刀鞘内侧,“刀鞘上有道口子太丑了。”
晚江行久:“……”还能咋办,自家孩子自家宠呗,只要别提陪葬的事一切都可以商量。
平重衡抬脚迈入平家,路上的族人皆俯首不敢直视他的脸。
也难为那些长得比平重衡高的族人,为了表示尊重,他们将腰弯的极为下去。
步入大厅,平氏家主坐在主位上等候多时了。
“跪下。”
伴随扑通一声,平重衡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半点没有顾及身后家臣的看法和自己的颜面。
见平重衡如此知进退,平氏家主的脸色稍缓,“是我这些年给你的权利太多了,让你觉得平家是你做主了吗?竟敢为了一把刀上刀山下火海,你将家族多年的培养置于何地,将我的颜面又置于何地!”
平重衡默不作声,只是深深地鞠了下去,额头与木板地面接触,传来一阵微凉。
平氏家主见养育多年的儿子这样也不肯认错,说没有一点失望是不可能的,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抬头示意家臣退下,只留下他们父子两。
“源氏的已经比你早半个月接手家族与朝中势力,中立的贵族也被他笼络的差不多了,天皇有意让我们两大家族争斗,你觉得破局之法在何处?”
平重衡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姿势,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晚江行久刀柄上镶嵌的银纹。
那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父亲,我们可以先一步动手。”
“哦?是先一步向源氏下手吗。”
平重衡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勃勃的野心,“不,天皇老矣,昏庸无能,不如换个更明智的,孩儿记得宗姐为天皇育有一男婴,如今已年满十岁,正是好时机。”
晚江行久听着这些,突然想起来,历史上平家衰落正是因为参与皇室竞争开头的。
他焦急的震动自己,希冀平重衡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然而平重衡只是安抚性地按住震动的刀鞘,眼睛撇都没撇一眼给他。
臭小鬼这个时候这么成熟干嘛啊!
大厅上的一切对话都没有被他影响,平重衡和平氏家主的措施和计划也下发给部下被实现。
被困于铁皮躯壳中的晚江行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历史的轨迹缓缓移动。
他并非没有试图劝阻过。
用刀锋在地上刻字,结果因为平安京所用的文字与现代文字不同被ko。
他找过能听懂自己话的阴阳师,发现那个阴阳师只是一个沾名沽誉之辈,听不懂晚江行久的话,以为他是妖怪喊来武士要捉拿他。
幸好平家的武士基本跟平重衡切磋过,对于这把少主常用的刀剑非常眼熟,冒牌阴阳师不仅没有捉到晚江行久,还把自己的铁饭碗弄丢了。
“唉——”
晚江行久窝在窗边,盯着含苞待放的茶花唉声叹气。
坐在软垫上的平重衡悉心烹茶,顺带把密谋的纸条丢进火堆,惹来高涨的星火四溅。
“为何要叹气,子代。”
一道声音从旁边响起,晚江行久错愕看去,一位白色里衣搭配红色腰带的少年端坐在平重衡右边,手上还捧着一杯煮好的热茶。
在看到小乌丸的那一刻,晚江行久就想夺路而逃。
昏迷前他对新来的同僚颇有兴趣,发现小乌丸能够现身更是激动不已,虔诚请教对方如何拥有人形。
于是小乌丸挂着核善的笑容狠狠抽了晚江行久一顿,“刀剑的修行之道自然在于战斗,不要想着走捷径。”
这也就算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事实证明真的躲不起。
不论晚江行久藏到哪里,跑得多快,小乌丸都能捉到他。
活了几百年的小乌丸收拾一个才诞生没多久的刀剑简直轻而易举,他不仅要对晚江行久的身体进行折磨,还要压榨心灵。
“叫长辈名字是没礼貌的行为,只提醒你一次,要叫吾父上。”记忆中小乌丸穿着木屐就狠狠踩在晚江行久的本体上,直到晚江行久连连哀嚎从心底里认可小乌丸这个父上才松脚。
然而为了劝阻平重衡他还是忍着条件反射待在原地,“父上大人,真的不能帮我劝劝少主吗?”
小乌丸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顿,茶雾氤氲了他半垂的眼睫,声音清淡得不染尘埃:“平家的事,自有他们的因果。”
晚江行久急得在他面前转圈,刀剑碰撞的脆响里全是焦灼:“可你知道结局不是吗?他们会输的!”
“输赢本就由人定,”小乌丸抬眼看向他,那双黑眸里映着跳动的火光,“你以为拦住这次继位,就能改写百年武家的刀光?”
平重衡恰好添完炭火,转头看向两刃,主要是看晚江行久,他不知道两刃在讨论必败的未来,只以为晚江行久在担心自己。
他敲了敲换了新刀鞘的晚江行久,“这几日那么不安分,是嫌我冷落了你?”
他指尖落在刀鞘上轻轻摩挲,安抚躁动的伙伴:“等这事了了,带你去宇治川畔看樱花。”
晚江行久停住了转圈的动作,寄宿在刀剑里的灵体疯狂骂他笨蛋,不要立flag之类的话,听得品茶的小乌丸都差点含不住口中的水。
“咳咳”小乌丸将茶杯放在托盘里,用袖摆掩了掩唇角,眼底还漾着未散的笑意,抬眼时已恢复惯常的慈爱:“少主倒是与子代亲近。”
平重衡正低头调整刀鞘的系带,闻言笑道:“那当然,我们是互相选择对方的。”
他指尖划过新鞘上的暗纹——那是命人加急赶制的,纹样取的是宇治川的流水,“见它鞘身有裂,想着换个新的,许是不习惯?”
晚江行久在鞘里气得直晃,灵体的怒吼几乎要震裂铁皮:换什么新鞘!你该换的是脑子!知道发动宫变之后是什么吗?!是战争!
小乌丸端起茶筅,慢悠悠搅动碗中浮沫,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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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高不低,恰好能让两人都听见:“流水虽柔,遇礁亦能穿石。有些事情,若是太急着改变,反倒容易被浪冲散。”
平重衡握着系带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乌殿今日话里总带玄机。”
“不过是观物有感罢了。”小乌丸将点好的茶推过去,茶面上的泡沫聚成极淡的山形,“就像这茶,水温差一分,滋味便谬千里。时机未到,再急也无用。”
晚江行久总觉得这句话在点他,安静下来仔细想想,不发动这次宫变平家也会被源氏打压,骄傲了百年的平家会甘心落居看不起的乡下武士之后吗?
更何况平重衡的性子也不允许自己不如别人。
小乌丸放下茶盏,拿起本体刀,“若还是急躁,不如自己去见证,和吾来手和一局清清心吧,子代。”
晚江行久的脊背发毛,此时生存的本能发挥到了极致,他转身就往回廊上跑,在他的身后,小乌丸和平重衡都在追赶着他。
廊下的木屐声踏碎了午后的静谧,晚江行久的哀嚎混着刀鞘撞在廊柱上的闷响,各司其职的平家众人听到这些响声纷纷会心一笑,啊啦,晚江大人又在玩闹了。
前面左转,右转,飞上枝头跳过围墙,要注意不能飞的太高,空中是属于小乌丸的领域,很容易被他一刀鞘打下来,这都是他的血泪之鉴。
“和吾多对练几下你的主人就能在战场多几分生机。”小乌丸提着刀慢悠悠追在后面,一旦晚江行久跑得慢了还会给他一刀提提速度。
平重衡抄近路堵在回廊转角,被迎面而来的晚江行久撞了个满怀,看着自家刀慌里慌张的模样,他打趣道,“跑这么快,我看你不是刀剑付丧神而是风镰妖吧。”
晚江行久在他怀里疯狂挣扎,快放开我!被小乌丸打真的很疼,他还会给刀鞘附上灵力,直击灵魂的感觉酸爽极了。
“手合而已,又不是要拆了你。”小乌丸已缓步走到近前,本体刀轻轻敲了敲晚江行久的新鞘,“还是说,你觉得能躲过注定要走的路?
这句话像块冰投进滚水里,晚江行久瞬间停止挣扎。
是啊,就算今天能拦住宫变,平家的骄纵、源氏的崛起,还有平重衡那宁折不弯的性子,哪一样不是推着他们往战火里走?
平重衡见晚江行久如此乖觉,还以为说中了什么心事,顺着小乌丸的话安抚:“手合也不是什么难事,输了我替你求情便是。”
他抬手将刀鞘上的系带系成个利落的结,“再说了,有我在,总不会让你受委屈。”
平重衡越体贴,晚江行久就越不好受,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茫,“……笨蛋。”
小乌丸注视着廊外的流云,轻笑出声,“看来子代是想通了。”他转身向手和室走去,“就让吾试试这段时间子代有没有长进吧。”
平重衡拎着安分下来的晚江行久跟上,没过多久,手和室里传来他哀哀的叫疼声,听见这如泣如诉哭喊的妖怪们都恨不得离平家十里远。
从此平安京里又多出平家喜爱折磨妖怪的传言。
10. 第 10 章
“……诞下一切的世界之母、创造一切的万物之母、永远慈爱的母神伊邪那美,请您对信奉着啊嘶...疼……”
“祈文又背错了。”小乌丸放下手里的纸折,他如玉般精致的脚趾抵着地面,双膝并着没有一丝缝隙,大腿挤压着小腿,白皙的腿肉从两边开窗的裤缝露出,形成圆润的手感,他的身姿挺拔如松,坐下来后没动过一下,从头到脚都透着尊贵优雅。
唯一不太雅观的是对面坐着的不是人而是一把刀,不了解真相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认为这个年华美好的少年已经疯了,不然为什么要和一把刀说话。
“我知道啦,就不能用普通的日语说嘛,神语太难背了。”
晚江行久龇牙咧嘴的揉着被打的部位,也不知道小乌丸是怎样分辨出来的,每次打的明明是不同部位,却都能打到最脆弱的地方。
“神语能够帮助吾等与神更快建立联系,就算是普通人说出八咫鸦的祈文也更容易获得回应。”
小乌丸抬起一只手,鸢尾花袖摆依依不舍地从手腕上滑下去,露出一截皓白的小臂。
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滑动着,划过的空中出现了几串金色的文字,它们自诞生起就不断变幻着形态,一刻消停的都没有。
“不同的神明祈语不同作用也不一样,作为承蒙神明恩惠的吾等应当牢记祈语才算回报神明一二。”
他放下手,文字自动飞向晚江行久身边,环绕几圈就在半空中化为烟雾融入到晚江行久体内。
“这是什么?”晚江行久挪了挪位置,避开了金色的烟雾。
然而那些烟雾就像有自我意识一般,在没有风的室内拐了个弯,直冲晚江行久而去。
还没来得及震惊,晚江行久感觉有细小的电流顺着血管游走,始终处于不冷不热状态下的皮肤竟感受到一缕凉意。
等等,凉意?
晚江行久的睫毛抖了一抖,如同害怕着什么,但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他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看一草一木。
出现在小乌丸面前的青年有二十好几的岁数,五官俊朗明媚,神情中总带着几分天真赤诚。
他的眼睛红瞳银边,或许是与刀柄上镶嵌的银丝有关,成熟的肉-体被衣物包裹着,不知化行出现什么错误,这孩子上半身领口开的极大,能够轻易看见若隐若现的胸脯与光洁的锁骨。
头发被梳成马尾辫,能看出上面的头绳正是平重衡为他系在刀鞘上那根。
那双锋利狭长的双眼此刻正瞪得溜圆,低头看着自己突然出现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掌心还带着握刀时留下的薄茧。
“我……我化形了?”晚江行久试探着动了动手指,又抬了抬腿,膝盖撞到地面时传来真实的痛感,让他瞬间咧开嘴,“真的是我自己的腿!小乌丸你看!”
这句话刚说出口晚江行久就感觉不妙,果然,一个纸折子亲吻上了他的脑袋。
看着晚江行久一米八的大高个蹲在墙角呜咽,小乌丸矜持的收回了手,“说了多少遍要叫父上。”
“呜……吸溜(吸鼻涕)对不起父上大人呜呜。”晚江行久缩在墙角干嚎了一会,见实在挤不出眼泪遂放弃。
“我好像听到有陌生男人的声音...你是谁?!”
平重衡正在隔间料理事物,自从做出要推新天皇上位的决定后,平氏家主就下放权利给他,他作为新任家主正式处理事物,打压分家,募集武士,每天上朝不是跟源赖光斗嘴就是培养自己的朝堂势力。
晚江行久在努力背祈词,平重衡努力搞事情,双方都有光明的未来。
蹲在墙角的晚江行久躯壳突然僵直了一下,一卡一卡的回过头看掀开门帘的平重衡,“是我啊,重衡。”
“你是谁。”平重衡将自己的话语重复了一遍,用余光关注着小乌丸的举动,见对方神色自若才放下让侍卫警惕的手势。
他目光扫过青年露在衣领外的锁骨,以及那截系着熟悉头绳的马尾——那不是他前几日给晚江刀鞘系的红绳么?
晚江行久猛地起身,红瞳银边的眼睛撞进平重衡眼里,倒让对方愣了愣。
这双眼睛太特别,像极了红木刀柄上镶嵌着银丝的模样。
晚江行久化形没多久,能够站起来都是他前世记忆在起作用,可走路是真不行。
他试探性的迈开腿,却因为不熟悉身体而踉跄一下,随着惯性往前倒去。
平重衡下意识的向前几步,支撑住了他,可惜两人过高的身高差不像平重衡搀扶着晚江行久,而像晚江行久杵着一根拐杖。
“额…”晚江行久有点尴尬的摆了摆腿,他现在靠坐在平重衡的身上,下颚抵住平重衡的脑袋,经过刚才走路摔倒的事件后,已经反应过来的平重衡不允许他独自走路,甚至连仆人都不能靠近,全权由平重衡来照顾他。
平重衡倒是一脸平静,就算脑袋被晚江行久的重量抵得生疼也面不改色,“所以晚江这次化形是因为乌殿神语的帮助?非常感谢,这也算是给他提前练习的机会,不然等上战场突然化形,恐怕也是给敌方送功绩。”
“哪里哪里”小乌丸慢慢地抬起茶盏喝了一口,“刀剑有灵,堆积到到一定程度便能化形,子代这次也不过是借了太阳神的力量,才能出现,等这股力量消耗完后,又要重新开始积累。”
还要变回去啊,虽然知道这次化形并非自己能力所为,可要他真的接受现实也不甘心。
小乌丸抬眼就看清楚晚江行久脸上的神情,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连心底所想都掩饰不好,子代还有很多要学的呢,不过,这也正是吾身为父上的职责。
小乌丸清了清嗓,开口道,“既然家主了解到现状,先去处理公务吧,把子代放开由我教导。”
平重衡扶着晚江行久的手顿了顿,又从善如流的松开,“乌殿说的没错,晚江你要好好学,日后才能辅佐我领导平氏。”
晚江行久低下头蹭了蹭平重衡的耳畔,扎高的马尾辫随着他的动作滑下,落到平重衡的脖颈处,让人痒痒的。
他轻轻开口,似乎不想让外人听见这话,“我可以当个吉祥物吗?不想干事。”
在平重衡还因为晚江行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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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娇没回过神来时,小乌丸已经挂着得体的微笑,一个纸折精准敲在他额角。
“为主人分忧是吾等身位刀剑付丧神的职责,汝这般懈怠真是让刀剑的荣耀蒙羞。”
晚江行久被打得“嘶”了一声,委屈地捂住额角,马尾辫又在平重衡颈间扫了扫。
平重衡终于从那阵突如其来的痒意中回过神,抬手按住他不安分的脑袋,指尖触到发间的红绳时,动作不自觉放轻了些。
“那我先出去了,你尽力就好,平家不缺你一振刀。”
平重衡站起身,走之前还拢了拢晚江行久开的太大的衣领,在他信赖的目光中回到了隔间。
“想着要改变家主的决定却不想自己努力,难不成所谓的改变只是说说而已吗?”
晚江行久将目光转向小乌丸,银边的出现让他的瞳孔仿佛凭空比其他人少了外环,直勾勾盯着人时压力变得巨大。
可这种小把戏又怎能镇住活了上百年的小乌丸,他轻轻捧起一盏热茶,吹了吹,茶面上倒映着小乌丸绮丽的脸,泛起些微的涟漪。
离开刀剑的晚江行久这才感到羞耻,之前都在剑里又不是人,贴贴蹭蹭、摆脱责任完全没有不对的感觉,现在有人形了才感到迟迟的羞耻心。
他低垂着头,正式向小乌丸行了士下座,“我明白的,还望父上大人不要嫌弃晚江愚钝。”
小乌丸看着他规规矩矩伏在地上的模样,茶盏在掌心转了半圈,才慢悠悠道:“起来吧,刀剑的尊严不在跪坐里。”
晚江行久依言抬头,银边红瞳里还蒙着层羞赧的水汽,刚撑着地板想站直,膝盖就软得打晃。小乌丸眼疾手快地伸手捞住他后领,像拎小猫似的把人提溜到塌边:“先学站稳,再谈其他。”
他指尖在晚江行久腰侧敲了敲:“记住这具身体的重心,就像你握刀时要找准刀柄的平衡点。”
啪,“脊背要挺直,刀剑唯一可以弯的时机只能是在战场上断裂。”
啪,“双膝并拢,大张着腿影响仪态。”
啪,“喝茶不要一口闷,抿一下等茶水回甘才可以吞咽下去。”
啪、啪、啪!
晚江行久被打的在地上蜷缩着,外表上看除了衣服褶皱凌乱没有任何伤痕,只有被小乌丸打过的人才知道,蕴含太阳神灵力的灼烧有多疼。
小乌丸光着脚示范一位贵族刀剑该有的仪态,他往往只有前脚掌落地,后边翘起,足尖轻点时衣摆如蝶翼般微扬。
他侧过身,眉眼下的红痣在透过窗纸照射进来的光线里半明半暗:“看清楚了?每一步都要像踏在刀尖上,既稳且雅。”
晚江行久咬着唇点点头,再一次歪歪扭扭的站起来,挺直腰杆,昂起头,大步向前迈去。
身上的部位泛着火辣辣的燎痛,额头上的汗水呈现豆滴状落下,可他即使再痛苦身形也不曾改变,走完一路摆袖回身时,才看到小乌丸满意的笑容。
还没等他高兴,就听见小乌丸姣好红艳的唇吐出残酷的话语,“既然学会走了,那么接下来学习跪坐与茶道。”
……不!要!啊!
11. 第 11 章
公元1167年,平氏政权达到鼎盛。
此时距平重衡接手平家已过去两年,在这两年当中他垄断高官职位,打压源氏等地方豪强,占据大量庄园田地赐给分家笼络人心,人们提到平重衡不敢再说他的名字,而尊称为平氏家主。
“晚江大人,要回去向家主报告了吗?”“晚江大人!今天老师有夸我刀术又进步了!”“晚江大人,这是来自各大贵族联合反抗的情报,麻烦您代交给家主。”
“好,先给我吧。”
晚江行久停下脚步,阳光洒在坚毅的面庞上,被轮廓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区块。
过于尖锐异常的眼睛被碎发遮挡,掩盖身为非人的不同,喉结被皮带遮挡着,下方还挂着一个铭牌,上面用神文写着他的名字。
领口依旧开的那么大,路边来往的女性和一部分男性看见那精致的锁骨和丰满Q弹的胸脯不由得面红耳赤,直垂的衣摆上绣得有扬羽蝶,修身的裤子包裹着长腿,侧面看见小腿处有几块破损口子,能从中看出那骨肉均匀分布,每一寸都透着利落感。
晚江行久从两年前开始接受小乌丸贵族刀剑的教育,如今能游刃有余的忽悠那些不了解他内在的人,认为他真是很靠谱的刀剑付丧神。
可惜的是这两年化形的时间不确定,至今他都没有担当什么真正的职位,平重衡也不敢放他一个人去完成任务。
也因此,身位刀剑付丧神,他还没有杀过人。
晚江行久接过情报卷成的纸筒,指尖刚触到粗糙的卷轴,就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他回头,看见大树下站着一个人影,红色的妹妹头,身着直衣,下方的裤腿被束缚起来,目测和小乌丸差不多高。
当那道人影走出树荫,站到阳光下时,晚江行久就明白,那绝不是人类。
他脚步后撤,保持随时冲上去的姿态,空气中的氛围愈发紧绷,就当手中的刀剑将要出鞘那一刹,一只看似纤细无力的手按住了他。
晚江行久与他僵持片刻,还是放下了戒备的姿态,回头无奈道,“父上大人,烦请您下次给个预兆,突然到别人身边会吓死人的。”
小乌丸放下,鸢尾花衣袖遮挡住他的手,“吾要是不按着汝,怕是几息后就要给你的同僚收尸了。”
妹妹头走过来自然开口,“我也没那么弱吧,真打起来也不知是谁胜谁败。”
他鲜红色的眼眸转了过来,浑身打量了一下晚江行久,才行礼介绍,“我叫木枯,先家主平清盛的佩刀,如今改名叫拔丸。”
是同类啊,吓人,还以为是妖怪混进平家了。
晚江行久松了一口气,除了小乌丸没人看得出他刚才的害怕,他恭敬回礼道,“我名晚江行久,是家主平重衡所配之刃,旁边这位是”“不必介绍,我与小乌丸认识的时间比你长,在你狼狈昏倒还需要主人去救助的那一个月,是由我来领着小乌丸熟悉平家布局的。”
拔丸打断了晚江行久的介绍,斜睨了他一眼转身离去,留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拔丸的晚江行久满腹猜疑。
“父上大人……”他求知的目光投向看热闹的小乌丸。
小乌丸收起看热闹的神色,解答道,“在你昏迷的那阵,拔丸代替汝去处理留给平重衡练手的分家去了,他性子比较主动,对于需要主人来拯救的子代有点偏见很正常,汝之后多展示能力就行。”
晚江行久若有所思道,“那他现在很闲吧。”
“嗯?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不闲的话也不会莫名其妙来找一个看不惯的刀剑。”
小乌丸哑然失笑,“是这个道理。”
在另一条路上,拔丸撞上了同样回来复命的大包平。
“哟,木枯,一路上顺利吗,虽然这样问但肯定没问题吧,毕竟是你嘛。”
拔丸侧身避开大包平拍过来的手,鲜红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不耐,却没真动气:“少用那名字叫我,现在是拔丸。”
大包平呆住了一下,“又干了什么被改名字了?话说你今天是不是脾气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防止影响公务。”
拔丸用手轻轻盖住自己的心脏位置,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的确有点被影响了,见到那个给我添麻烦事的小辈。”
同样热爱工作的大包平当然知道拔丸口中添麻烦的小辈是谁,皱着眉道,“家主未免也太过溺爱他了,两年没有派遣公务,只是让他当武士们的练习老师,甚至因为化形都不稳定连这项工作都干的时有时无。”
在两个刀剑的蛐蛐中,晚江行久已经绕过回廊到达大厅,他推门时,正听见平重衡在和人说话,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倨傲漠然:“源赖光那厮还在伊豆蹦跶?让北条家的人盯紧些,别让他坏了我的事。”
见他进来,平重衡抬眼,“回来了?跑去哪里遛弯了。”
晚江行久习惯性凑了过去,十五岁的平重衡身高到达一米七,一米八的晚江行久终于不用将下颚放到脑壳上,改放肩膀上了。
“嗯,没去哪,本体不还在你这的嘛,跑不了。”
晚江行久带着鼻音回答懒洋洋的,台下的下属早已见怪不怪了,整个平家谁不知道家主宠爱他的刀,连冒犯威严的事都可以容忍。
“哦对,回来时有人托我给你把情报带来。”
晚江行久直起身,从袖中摸出一卷叠得整齐的纸卷递过去 ,“有奥州光能氏和源氏的行动,具体的我不太清楚,还没看完。”
平重衡接过纸卷展开,指尖划过密密麻麻情报,“还挺详细,把他的名字记下来论功行赏。”
“是”下属接过纸卷快速告退,将剩余空间留给平重衡和他的爱刀。
平重衡按住晚江行久摸向本体的动作,侧头抓住他的马尾辫,无奈道,“知道你想回本体里,但难得有两天都稳定化形没有变回刀剑,也该去向那些秃童们教授潜行的技巧。”
晚江行久悻悻的收回了手,“知道了知道了,”他耷拉着肩膀,从平重衡手里将辫子抢回来,“我只是觉得他们还小,没必要现在就学习这些。”
“他们十三岁了,已经举行完元服礼可以承担家族的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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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重衡说着,又从旁边摞得很高的书堆里抽出两本报告来看。
见平重衡铁了心要他去教导秃童,只好认命地应了声“晓得啦”,转身时故意把衣摆甩得猎猎作响表达自己的不满。
刚走出大厅没几步,就见几个穿着深红色直衣的秃童正扒着回廊柱子探头探脑,瞧见他便一哄而散,其中一个特别瘦弱的被同伴挤到了地上。
“笨手笨脚的。”晚江行久走过去拎起他后领,见小家伙眼眶红红的却硬是没哭,倒想起平重衡说的“元服礼”——十三岁的孩子在现代还是下河摸鱼,上树捉鸟的年纪,在这里却是可以上战场的成年人了。
晚江行久告诉自己不要以现代的思维去揣测残酷的古代,可每次看见这些还没有他腰高的孩子们腰负责去探听消息,捉拿侮辱平家颜面的逆贼时,还是会有几分感慨。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最主要的是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多教他们点东西,起码要在敌人的刀剑到来前能够跑掉。
他拍了拍秃童身上的灰,尽量释放自己友好的态度,“我名晚江行久,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的老师了。”
被拎住的孩子嘴唇嗫嚅几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我叫平藏。”
先前跑掉的秃童们都不敢走远,有的躲在树上,有的躲在房檐,有的躲在排水口里,盯着晚江行久和被特意留下的秃童之间的互动。
确保晚江行久真的对他们没有威胁之后,才陆陆续续爬出来集合。
晚江行久知道他们在害怕他,这也不怪这些孩子,他们都是平氏分家的孩子,虽然被冠以平家的姓氏,比平民要高一等,说起来也只是平家这个庞然大物的炮灰。
真正受重视的平家子弟会作为武士高官送入朝廷,而不是在这沦为探听情报的棋子。
他们在平家也只是阶级底层,都是些可怜的孩子。
他教给他们的不仅是潜行,还有如何在刀刃下留一线生机的法子。
训练场的沙地上很快响起木刀相击的脆响。
晚江行久没真下狠手,刀刃总在离孩子们脖颈寸许处停下,可即便如此,平藏还是被吓得腿软,好几次差点摔倒。
他正想喊停,却见平藏突然咬着牙往旁边一滚,险险避开他扫过来的刀背——那动作虽狼狈,却带着股不肯认输的韧劲。
晚江行久满意的将刀收回,他的本体还是在平重衡那,现在用的只是训练用的木刀。
专门打听晚江行久在哪的拔丸见到这一幕,心底欣慰中带点疑惑,“为何要教秃童们对敌的技巧,他们的作用是探听消息,有一个秃童带着消息回来就行。”
晚江行久没回头,手中的木刀转出一个刀花,“于公来说是减少损耗,于私来说”他的刀花转完,毫无预兆的木刀被他往拔丸处刺去。
木刀的尖端在离拔丸咽喉半寸处被挡住,带起的风吹动了晚江行久眼前的黑色碎发,露出妖异的银边红瞳。
“于私来说,我希望他们能多活几个就多活几个。”晚江行久收回木刀,指尖敲了敲刀面。
12. 第 12 章
公元1167年六月廿七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写日记,两年的时光生涯有些磨灭了我的时间观念,这可不行,要记住自己死亡的时间,说不定到时候还能上演一出自己救自己。
平重衡那死孩子竟然把我丢到秃童里教导去,再加上原本的刀术课程,他是想把我累死吗?!这时候真羡慕拔丸,还有空来看我教小孩,要我说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跟我一起教小孩,省得他一天东想西想。
有几个孩子悟性不错,尤其是平藏,虽然身材瘦小,脑子动的还挺快。
公元1168年三月三十
路过秃童们工作的地方时制止了几个过度粗暴执法的秃童。
百姓们只是嘴上花花两句就要把人拖出去扒开衣服示众,这种做法有点过激了,回去之后跟重衡提一下吧。
路上的花大多开了,各色的花瓣掉落一地,有些小孩会从地上聚拢花瓣往天上一扔,模拟花片掉落的场景。
那些花瓣掉到地上后沾染上泥土,脏了,落到那些孩子身上会把他们的衣服一起染脏,不过谁小时候没这样做过呢,回去被父母骂一顿才是完整的童年啊。
那个瘦小的秃童,如今也长高了几厘米,在我眼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啊,要不是旁人说我都没看出来。
平藏今天训练时还叼着一块饼,大概是中午没吃完。
回去跟重衡说执法的事时,他正对着棋盘皱眉。
听完只淡淡“嗯”了一声,手指却把刚落下的黑子又挪了个位置,我瞅着那棋盘,觉得倒不如平藏手里的饼实在。
傍晚风大了些,吹得廊下的风铃叮当作响。
抬头看天,云跑得飞快,像要赶着去赴什么约。
或许明日该带重衡去看那片花,一边赏花一边吃饭也很雅致。
公元1169年正月十一
今年的冬季尤为寒冷,雪大的可以盖掉地面。
我随着重衡一起出去扫岁时看到路边有冻死的孩子,他告诉我每年冬季都会这样,只是前些年我要么在沉睡积攒灵力,要么宅在家里不出去,所以才看不到。
我接受了这个理由,问他平家有做什么措施救助这些要冻死的人吗?
有啊。他笑着回答我,可回答的问题却答非所问,每一个在平家效忠的人过冬都会有物资,冻死的都是懒汉和反对平家的闲游者,死了也不足惜。
我握着扫把的手猛地缩紧,那个冻死的孩子看起来比我教导的秃童们还要小,怕是连平家的正门在哪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是反对平家的。
我和重衡对这件事情吵了一架,结果以他向我道歉并承诺今后每年冬季都会为老弱病残提供过冬物品结束。
我开始反思自己是否有点太依赖重衡了,救人说到底是我的事,他愿意救人最好,不愿意也不应该道德绑架他。
于是我找重衡报销了给孩子们当老师的工资,把这些工资全换成物资捐给孩子们,并提议让他撤销之前下发的命令,被他拒绝了。
他跪坐在案桌上,手下笔墨不停地书写着,听到我的提议后停顿了一下,放下笔抬起头认真的和我说,“朝令夕改是大忌,更何况我也有仔细思考,这笔物资发放出去可以收拢人心,不算坏处,你以后不必再提此事了。”
嘛,算是皆大欢喜。
公元1170年六月初九
今天天气很好,不如说好过头了。
连续三天都是艳阳天,太阳毒辣的照射在田地里农作的人,训练场里练习的人,就连一年365天有360天都在工作的平重衡也停下工作,带着平氏主家成员往避暑庄园里赶。
在牛车上我偷偷掀开帘子往外探头,大地被晒的干裂,一些小的水井已经干涸,一路上能看到拖家带口的百姓挑着水桶来回运水,肩膀上被水桶的重量勒出血痕也不敢停下,生怕误了农时。
重衡见到这一幕应当也觉得刺眼,当时并没有多说什么,等到避暑庄园后,他下布了一条命令:每户有三口人就要拨一口人出来修建水利渠道。
看到这条法令的我欣慰极了,觉得这孩子在我的关照下已经长成仁慈而不失威严的大将。
可小乌丸的一番话点醒了我,“修建水利之人皆是面黄肌瘦,连一个武士都没有,家主思虑周全,既有利百姓又没有损耗武士的训练时间。”
我定睛一看,在沟渠里运土、挖坑的全是连鞋都没有的平民,在阴影下唠嗑的是平家派遣的监工。
小乌丸说得没错,那些百姓的脊背弯得像张弓,监工手里的鞭子时不时扬起,抽在地上噼啪作响。
可重衡站在廊下,旁边的侍女手里摇着扇子,看着水渠的走向,神情平静得像在看乖顺的牧牛。
“这渠修通了,能浇千亩田。”他忽然开口,像是在对我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用一时的辛苦换长久的安稳,有何不妥?”
我没答。
夜里躺在榻榻米上,听着窗外虫鸣,总想起白日里那些被晒得脱皮的脊背,想起劳作的人们扬起的尘土。
重衡或许是对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可那些被鞭子抽打的百姓,他们不懂什么千亩田的安稳,他们只知道此刻的太阳很毒,肩上的担子很重。
更绝望的是我不能去阻止他,因为这一切是对的,即使出现牺牲,也值得。
公元1171年七月十二日
感觉自己好累,大包平、拔丸都说作为刀剑付丧神有人供奉很正常,我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有人动不动就跪下要献给我妻儿作为祭品,以求神明庇佑。
这种东西有没有我自己都不知道,拜我还不如拜伊邪那美命,起码人家是真材实料。
最近小乌丸说我的性子沉稳了些,没有以前那么天真易懂,听到这话我还挺高兴的,为了庆祝自己变得成熟,我拉着重衡跳了一晚上舞,导致他第二天起不来,家臣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源氏的重宝据说也产生了刀剑付丧神,还是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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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出两个,一出世就能具现人形,我不禁感叹同为刀剑我怎么这么垃圾,现世好几年了还是连化形都维持不了多久。
大包平安慰我好歹是名家锻造的天生灵体,他们是后天的,比不上很正常,对此我只能说,安慰的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公元1172...平家的孩子长大了...二、平藏也加入武士阶级……有手有脚也不去工作靠乞讨活真是浪费我冬日给他们的资源75廿…上一任家主死了…竟敢背后说平氏的坏话,也不看看是谁接纳他们79九...重衡说战争要爆发了……
起先只是一些小摩擦,后来摩擦迅速扩大成战争。
平氏迅速召集成员进行返击,刚开始敌方节节败退,平氏所有人都当这是寻常的起义,可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战争车轮的方向改变了。
源氏打出请君侧的口号,各大贵族集团纷纷响应,他们在短时间内聚集了五万多的军队。
“平氏扰乱朝政,蛊惑君王?哼,可笑至极的剿文。”平重衡摔掉酒杯,双手死死抓住源氏发来的剿文通告。
二十三岁的他身体已经彻底成熟,强健有力的臂膀、宽厚的胸膛、指节上练刀堆起来厚重的茧,无一不在诉说,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有雄厚的资本去完成自己的欲望。
其他几把刀剑拱卫在他的下方,他们簇拥着平氏的领头人,将平家带到巅峰的平重衡,坚信他能够继续力挽狂澜,延续平家的辉煌。
晚江行久也在其中,他来古代这么久了还没见过战场,之前的战争都在离平安京有段距离的庄园,这次直接兵临城下,作为大将的平重衡肯定要上阵杀敌。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终于有用武之地,不用每天教小孩太棒了!
许是太过激动,灵力溢散严重,他直接在叙事厅里变回刀剑本体。
“晚江!”暴怒中的平重衡也顾不上自己的情绪,手忙脚乱的接住半空中落下的晚江行久。
刀刃在手心里轻微颤动,似乎在为自己不能控制情绪而沮丧。
陪伴他十一年的平重衡在对方不开口的情况下,依然能明白晚江行久想表达的意思,他轻轻拂过刀鞘上的系带,安慰道,“没事,到时候动手的是我不是你,没有身体也没关系。”
晚江行久挣脱开他的手,飘在半空对着平重衡的脑袋来了一下。
“什么叫没有身体也没关系,看不起我嘛!”
平重衡为了哄晚江行久开心,故意不还手到处躲避晚江行久敲脑壳的攻击,和以前一样不在乎自己在家臣眼里的形象。
其他刀剑面面相觑,小乌丸弯着眉眼看着感情十年如一日的两人玩闹,感慨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拔丸低垂着眼站在一边,自从上任家主去世,将他传给平重衡后,他就一直这幅样子,让人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大包平看不下去晚江行久冒犯主人的威严,上前几步想捉住他,被平重衡一个眼神制止。
家主啊,你就宠他吧。
13.第 13 章
你可曾,见过战场?
一群身穿竹编铠甲的年轻人嘶吼着冲了上去,又像秋收的野草一样倒了下来。
防护的沟壑里藏着地针,源氏用敌人的尸体、同伴的尸体填满沟壑,踩在他们身上渡过,不论生前如何仇恨对方,死后还要埋在同个安睡的坟墓。
有人想要逃跑,当他回头时面对的不是充满光明的生路,而是一道来自同伴刀锋的冷光。
甚至有更多的人不是死于敌手,没有经历过训练被强制招募来的平民胡乱挥砍着手中利刃,不管是谁,一并砍了便是。
平藏躲藏在尸体下面,冷不丁的抽出刀砍敌方脚踝,他力气没有经过训练的武士那么大,靠着自己的小聪明和敏捷的身手在战场上活了下来。
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他是最听老师话的,一直践行着这个道理。
等到这一次攻城退去,平藏才从尸体下爬出来。
“喂,你身上的味道跟进粪坑有什么区别,背后放冷箭的家伙,一点武士道精神都没有。”
同样是晚江行久教导的学生,平次郎非常看不惯在老师面前装怪的平藏,以前欺负他的时候总会被晚江老师发现,原先还以为是自己不谨慎,次数多了才发现他是故意的,用自己的软弱博取老师同情。
和平藏不一样的是,平次郎正儿八经从小学习刀术,家里也很疼爱他,这次参与战场也不过是知道是家主爱刀的首秀,没有什么大危险,放他出来累计经验。
有些东西只有自己做了才知道。
平次郎以为杀人是很简单的事,可上战场后才发现,别人杀他也是很简单的事。
当时他被一个体型硕大的平民压制着,刀尖眼看要戳入他的喉咙,谁知平民突然惨叫一声,平次郎趁着这个机会反手杀了对方,登录军功时注意到尸体脚踝上有伤痕,也就是说当时有人趴在地上给了平民一刀,他才活下来的。
知道这件事后他留意周围的人谁喜欢用这个计策,就找到了平藏。
一想到军功要分他一半,平次郎恶心的直想吐。
平藏没有管平次郎的叫嚣,用地上还算干净的尸体布料擦了擦手中的刀,收回刀鞘往城门走去。
“走这么快干嘛”平次郎很快从后面追了上来,叽叽喳喳的说着今天打听到的八卦,“老师的祭旗礼要开始了,你去吗?能看见老师一展身手的样子哦。”
平藏逐渐加快的脚步慢了下来,直至停下,他转头询问平次郎,“在哪。”“啊?”“老师实施祭旗礼的地方在哪。”
“就在西城门楼底下,”平次郎被他突然认真的样子弄得一愣,随即撇撇嘴,“怎么,你也想见识见识老师的威风?
问到地方后,平藏甩下没有用处的平次郎,朝着目的地走去。
西城门处,一座用石头临时垒起的高台矗立在空地之中,三人被绑住双手跪在高台上,他们后面有木桩支撑着身体,让他们不至于因为跪的时间太久卸力倒下去。
另外两人还算镇定,明显看得出身上的肌肉线条是练过的,中间那人就不够看了,身材矮小、头发稀疏,双眼发黄,牙齿也烂完了,他哆哆嗦嗦的抖着身体,要不是后面有木桩支撑,恐怕早倒下了。
这是一个典型被强制拉来参军的农民,没有经过系统培训,若源氏战胜活了下来,或许能分到一两块土地,若被平氏俘虏,连被招安的资格都没有,要么沦为奴隶,要么作为试刀下的亡魂。
这次祭旗礼,目的在于试刀。
台下的人群早早聚集起来,对着俘虏们肆意谩骂,唾沫星子混着污言秽语砸向高台,那农民被吓得眼露绝望,同为俘虏的武士也不屑和他归在一起,脸都不往那转。
晚江行久是跟随平重衡一起来的,这次他终于拿到了本体,先前在外面行走平重衡都会把他的本体扣下,仅留下护体的木刀。
“跪在台上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平重衡抬起手一指,带着鼓励的语气对晚江行久说,“他们肆意烂杀,践踏平氏的荣光,晚江,你会替我杀了他们的,对吧。”
晚江行久顺着平重衡指的地方看去,两个强壮的武士和一个贫弱的农民,他迟疑的问道,“能不能把中间的平民放了。”
平重衡神情不变,没有回答他的话,亲昵地牵起晚江行久的手,拉着他走上高台。
台下众人纷纷沸腾起来,“快看!是家主!”“竟然是家主亲自为那些源氏走狗斩首,真是便宜他们了。”
在人群中挤的东倒西歪的平次郎也兴奋起来,他大声欢呼着晚江行久的名字,诉说自己的崇拜之情。
在他旁边的平藏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能明显看出眼睛亮了不少,还悄悄踮起脚尖试图看的更清楚点。
晚江行久和平重衡携手站在高台之上,俯视着台下的人群,平重衡自如的对人群发表演讲,游刃有余的鼓动着对源氏以及一切反抗平氏集团的厌恶。
站在身边的晚江行久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清楚,平重衡真的是一个硕大而古老家族的当家之主。
他捏了捏平重衡的指尖,惹来平重衡安抚的笑意。
“……在今天,在此刻。将由吾的爱刀,受到冥府与生命女神宠爱的晚江行久,为我们砍下第一个反抗的头颅!向世人证明,吾的平家,依旧是这平安京最为繁荣昌盛,受神明喜爱的家族,生命与死亡尽归于吾等!”
平重衡的话音落下,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无数只手臂高高举起,像一片狂乱的森林。
平藏藏身于“森林”之中,他担忧的目光投向低着头的晚江行久。
“来吧,晚江。”平重衡退开一步,将展示的空间让给晚江行久。
周围的人群变得安静起来,在众人期盼仰慕的目光中,晚江行久心头的兴奋感稍微褪去,他握紧刀柄逼近离他最近的俘虏。
随着晚江行久的逼近,武士的慌乱愈发明显。
他开始不断飚出脏话,一会又哀求晚江行久不要杀他,口中喃喃地重复着武士的信条,似乎这能让他安心一些。
他是敌人,晚江行久恍惚地想,我该利落一点,他也不至于遭受太多的痛苦。
挥刀出鞘的瞬间,他还是迟疑了。
刀刃被卡在武士的肩胛骨和韧骨之间,晚江行久的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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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反而带给了他更大的痛苦。
武士剧烈挣扎着,挣动了束缚的绳索,他连跑的力气都没有,瘫倒在地上蜷缩着哀切、抽搐,在台下的人看来,就像一只老狗一样可笑。
鲜血如喷泉般四溅,晚江行久下意识闭上眼睛,几滴血落在他脸上,其中一滴恰巧挂在眼睫上,他呼扇着弯翘的眼睫,睁开了眼。
血滴顺着眼睫滑入根部,融入瞳孔中央的血色,两者之间的颜色差异有点过大,血堆积在他眼睛底部,就像晚江行久眼含血泪。
我该给他一个痛快的。他麻木的挥动着利刃,一下又一下砍刺在武士的身上,直到那团烂肉彻底不能动弹。
台下的人群欢呼着,他们伸手去迎接敌人落下来的血,涂抹在自己与亲朋的身上。
下一个武士早已被前一个凄惨的下场吓破了胆,他没有一丝抵抗用力地磕着头,说自己愿意永远效忠平家。
他的行为让平氏众人看不起,“真是懦夫”“这样的人不配为武士!”“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巨大的声浪从背后涌来,晚江行久被这股浪潮裹挟着来到第二个武士面前。
他面无表情的抬高手,一刀捅了进去。
这次能清楚的感受到血肉的阻碍在利刃下被分开,肌理在疼痛的刺激下蠕动着,如同一张深渊巨口吞下晚江行久的本体。
第二次杀人他技术就高超了很多,在他本体下的人不过片刻便已没了声息。
农民已经认了命,他禁闭双眼努力仰起胸膛,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保留点尊严。
那早已习惯含胸驼背的身体又怎会轻易顺从他,即便他尽力直起腰杆,背部的曲线依旧如月牙般弯起。
晚江行久麻木的神情有了转变,他回头看向平重衡,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眼里似乎带着一丝恳求。
平重衡坚定的摇了摇头,走上前与他并肩,双手交握住晚江行久拿刀的那只手。
他两贴得极近,晚江行久能听见平重衡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声音极轻,却砸进了他的心间,“他是源氏的走狗,死不足惜。”
晚江行久的嘴唇微不可见的上下触碰着,除了贴近的平重衡,没有其他人听见,“如果我说不呢。”
平重衡叹息一声,目光瞥向台下群情激奋的众人,语气轻柔,“他们会觉得平氏的刀钝了。”
他带动着晚江行久的手,没有犹豫的穿过农民的胸膛,“闭上眼睛吧,由我来承担你的罪孽。”
一声闷哼响起,紧接着是木桩连同人体一起倒下的声音。
他们在呐喊什么?死掉的明明只是一个无辜的农民。晚江行久茫然的注视着欢呼的人群,他们叫着、喊着,可溜入他耳朵的全是杂音。
他看见平重衡的嘴动了一下,“你在说什么?”晚江行久侧过身子靠近平重衡,身上的血液染脏了平重衡华贵的衣袍。
平重衡没有在意华袍,他注意到晚江行久听不见,看了一眼他的耳朵,闭上嘴牵起晚江行久往平家宅邸方向走去。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那滴蓄在眼中的血泪终究还是落下了。
14.第 14 章
祭旗礼后过了几天,晚江行久有很长时间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除他的学生以外,没有一个人在意他的缺席。
他平时也经常灵力不足回归刀剑,被平重衡佩戴在身上。
与大家预想的不同,晚江行久不是因为灵力不足回归刀剑,是自己主动回归刀剑的。
平重衡正在和家臣商量接下来源氏的动向,厅外突然跑来一个秃童,他跌跌撞撞地跑来,脸上带着几道擦伤,身体里更是伤痕累累。
“报!源氏已经集结了一大批人马,将在三刻钟后进攻前线驻地,传来消息的四番队只剩一人,其他尽数阵亡!”
“什么?!”家臣震惊的拔地而起,目光触及上位的平重衡,那俊秀的面孔保持喜笑不形于色时又悻悻坐下。
平重衡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晚江行久,他仔细询问着敌方有多少人,现在大概到达什么地方,在一切都问清楚后,叫来仆人带秃童下去治疗伤口。
家臣等周围没人后焦急的询问,“该如何是好啊家主,经历上一场战役后,我们的武士人数大量骤减,城内的不论是武器还是粮食储备都完全不足,我”
噌——,伴随着刀剑快速抽出的声音,晚江行久横在家臣喉间,刀锋距离血管仅差分毫便能见红。
平重衡还是那一脸淡漠的模样,“我养你不是用来提出问题的,如果你只会问问题却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那就滚到前线去,还能替平家换下一个好儿郎的性命。”
家臣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连连称是,用手指轻轻捻住晚江行久的刀尖,移开了位置立马滚出大厅解决问题去了。
平重衡将剑收了回来,平铺在议事的台子上,拿出随身携带的便携式护理工具,替晚江行久清洁被家臣碰到的地方。
“该说在高位上坐的越久处理事情的能力就越差...晚江,你也是时候出来了吧。”
晚江行久一动也不动,从外表看不出来灵气,就像这把刀从来没有生出灵智。
可平重衡知道不是这样,晚江行久在刀里时,触碰起来感觉手心都是冰冷的,那是伊邪那美的恩赐在作怪。
平重衡唉声叹气地收拾护理工具,“源氏的人马上就要来攻打我了,据说这次是源赖光那家伙亲自出马。”
他捧起晚江行久贴紧自己的脸,“他身边的两个付丧神肯定会随同出阵,拔丸被我派到其他地方了,乌殿也镇守在后方老弱妇孺之处,我身边只有你了。”
“我需要你,晚江。”他的声音字字恳切、滴滴泣血,“如果这次防守失败,后方的阵地失守,平氏的族人也会遭受祭旗礼的待遇,这才是我想告诉你的事,平氏和源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不论谁落败都会遭遇那样的下场。”
等待许久,晚江行久还是没有动静,平重衡也只能装模作样地放弃,“若你实在不愿,我也不会逼你。”
他放下晚江行久,转而拿起了一旁普通刀剑。
眼见平重衡的脚就要踏出大门,一股力道从他的衣角传来。
晚江行久不知何时化为人形,一袭红衣站于高台,他低垂着眼眸,左眼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血痣。
“我没说不愿,”他缓步过来抽走了平重衡腰间的刀剑,“我只是,稍微有点想家。”
平重衡脸上的落寞一扫而空,他把主动走到身边的晚江行久抱住,左手轻柔地将晚江行久摁进自己颈窝,哄孩子一样说道,“好哦,等这场战争胜利了,我们一起回伊邪那美命那里,或者是你想去看藤原锻刀师,不如把他的坟迁到这里,这样就能每天看到他。”
才不是,晚江行久窝在平重衡颈部,能嗅到贵族常用的熏香,可没闻到年少时那股清新干净的味道。
身为刀剑付丧神,晚江行久连呼吸都不需要,平常模拟出来的进食,喘气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像人类,如今身心俱疲的他,已经没有心思伪装成人类了。
他无声地翕动着嘴唇。
平重衡感觉颈窝处痒痒的,以为是晚江行久的头发落进去,随意的顺着头发梳了几下,没有想过那是晚江行久的抗拒。
“那不是我的家。”
城墙下战马嘶鸣着,双方人员互相开嘴炮。
“你们全是一群乡野浪士,没有正统血脉的贱类!”“粗俗又无礼的莽夫!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相比养尊处优的平氏,在田野乡间待多了的源氏就很直接,“你个傻x,狗x样的东西给爷爷我穿kudou去吧!”“x的,老子要x死你,洗干净屁股等着!”
对于大多数平氏族人来说,平常别说被骂了,就是他们骂别人都有人上赶着找抽的,自然不是泥腿子源氏的对手,一个两个被气的人仰马翻,恨不得冲过去撕烂源氏的嘴。
在一众盾兵后面,源赖光正护理着自己的刀剑,对外界的骂声充耳不闻。
“将军,请您下令冲锋,平氏经过上一战后元气大伤,定不如我们新招募的武士们,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啊!”
有耐不住等待的下属主动请缨,想要在源赖光面前留下个英武的好印象。
“噗嗤”一笑声从屏风后传来,“兄长小声点,家住正在议事,不要打扰到他们。”膝丸小声提醒着髭切。
坐在屏风后的正是不久前才化形成功的髭切和膝丸,源赖光不太在意尊卑关系,是以付丧神能上厅议事,不过明面上刀剑的身份要比他看中的家臣低,这才有了屏风。
“我看有这个猪头在现场才是真的打扰议事。”
此话一出,现场俱是哗然,更别说被说猪头哪位,他愤怒地推倒了案几,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拔出刀来,一刀砍向屏风,木屑四溅。
屏风是倒下了,可也只是这样。
膝丸拔出腰侧的本体挡在髭切身前,木屑没有一点飞到他身后,髭切还在乐呵呵的喝茶,顺带递给源赖光一杯。
下属手上暗自用力,也撼动不了膝丸,只得愤愤不平放下刀,求源赖光主持公道。
源赖光听完没有说话,将问题丢给喝茶的髭切。
“我吗?好啊,那我就斗胆在家主面前献丑了。”髭切惊讶一瞬,转手将手中茶盏放在膝丸还未收起的刀上。
“不要弄掉下来,我等会还要喝呢。”
膝丸握着刀柄的手纹丝不动,刀身平稳得像结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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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湖面,茶盏在上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漾开,他低垂着眼,长睫扫过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好的,兄长。”
“你错就错在了,明明自己毫无半点对平氏的了解,却敢在家主面前大放厥词。”
“平氏盘踞京都已久,控制了京都及其周边附属地区的粮食军器补给,他们的资源即使消耗了许多也远远大于我们。”
下属冷汗直冒,强硬反驳道,“那又如何,我们可是联合多个大家贵族一同进攻,我不信那么多贵族的资源比不上区区一个平氏!”
髭切眼露疑惑,啧啧称奇,“我真怀疑你这侍大将的职位是被你捡来的,论政治号召力和朝廷支持肯定是平氏强啊,他们还有个小皇子把持在手中,不然为什么家主在朝政多年依旧没有把平重衡弄死...”
髭切事情越说越偏,源赖光不得已清咳一声制止他的说辞。
髭切从善如流的住了嘴,接过膝丸递过来的茶,讲了这么多还真有点口渴。
“髭切讲得很清楚,做为御前失仪的惩罚免去侍大将的职务降到十番队。”
经过这一出,其他人的建议就没有那么异想天开了,议事有序的进行着。
另一边小试牛刀的髭切正在跟膝丸嚼舌根,“平氏那边有四振刀,到时候你三个我一个。”
“为什么我要对付三个?”膝丸疑惑的问道。
“这都是我对你的历练啊,欧豆豆,刀剑要在战斗中成长,我把最强的分给你,就代表着最多的经验也是你的啊。”
还没有经历过千年岁月的膝丸懵懂的点了点头,“好像也是。”
“报!将军,平氏家主从城门出来了,他要求和您一对一决斗。”门外的小兵跪在地上报道,他的头死死地盯着地面,不敢移开视线。
源赖光从主位上走了下来,“既然平重衡敢给我下战书,我又岂有不应之理。”
“家主,带我去应战吧,膝丸他想去后方进攻平氏薄弱之处。”“我没……”
髭切微笑着拍了拍膝丸的肩膀,“加油干,干得好我和家主都会夸奖你哦。”
一听到能被两个自己最崇拜的人夸奖,膝丸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好的!我绝不会辜负兄长和家主的信任!”
髭切跟着源赖光走了,走之前还挥了挥手。
膝丸看到挥手更兴奋了,浑身都透着摇尾巴的劲。
“膝丸大人,您不觉得自己的恩宠被抢了吗?”有人暗搓搓的靠近膝丸,试图引起两方裂隙,“要是没有髭切大人,这次跟着家主的就是您了。”
膝丸原本含笑的脸一下阴沉起来,旁边挑唆的人还以为有戏,更加努力地上眼药水,“没了髭切大人,之后您就能一直跟随家主,历史流传下去时,您的名字都将与家主绑定,这样的未来您难道就没期望过吗?”
膝丸沉默了片刻,毫无征兆的拔刀贯穿挑唆之人的手掌,“阿尼甲的心思我知道,都应允,我与他是兄弟,本该相辅相成,至于你”
他的本体在掌心中旋转,扩大平忠华撕裂开的伤口,无视他的求饶,“频繁挑唆我与兄长的关系是何居心,就在审讯部里说吧!”
15.第 15 章
在平氏与源氏交汇之地,平重衡骑在高头大马上,晚江行久位居左前方,接受着众人眼神的洗礼,彰显着来自家主的重视。
源氏早已听说平重衡有一把极其喜爱的刀,可惜这把刀从来不外出执行任务,平重衡成为家主后也很少往京都之外的地方行走,导致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晚江行久的全貌。
“看起来孔武有力,称得上武士。”“切,万一只是中看不中用呢。”“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袒胸露怀、衣衫不整,莫不是看不起我源氏。”“他们有看起过我们吗?”
周遭沉默一阵,谈起来其他话题。
晚江行久以标准的贵族姿态接受着各方势力的打量,任由源氏族人对他辱骂,如同一块软硬不吃的石头。
平氏这边为他愤愤不平,可惜还是太好面子,不敢扯着嗓子攻击对方生殖器官。
“这群草莽也只敢撑撑嘴上的威风,真打起来绝对不是老师和家主的对手。”平次郎咬牙切齿的话,引得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他们已经在这站了有几刻钟,才等到姗姗来迟的源赖光。
叫骂的人群突然静默,接着从中间裂开一道口子,他每经过一处,那一处的士兵们就低着头,迎接他们的将军。
这是源赖光从尸山血海中搏来的尊敬,十三岁继承其父的官职,十五岁平定纯友治乱,隔年升职成镇守府将军,获得关东驻兵权。
与平氏家族底蕴深厚不同,源氏是近几年才发际的皇室分家,他没有长辈撑腰,每一步都是踏着敌人的尸骨,恐惧他的敌人称他为,恶鬼修罗。
源赖光骑着他的爱马京极走来,身后髭切闲散踱步,速度不比快马慢多少。
他的目光首先扫过骑在马上的平重衡,见眉眼间有郁色,心情就开怀了几分,再转移到晚江行久身上时,原本闲散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那把刀...原来在你这里。”源赖光雄浑厚重的嗓音响起,“难怪我之后找藤原刀匠求刀不得,还不肯说它现在的主人究竟是谁,是怕我给你找麻烦吧。”
“不过他还真猜对了。”源赖光抽出腰间的髭切,刀刃指向平重衡,“来打个赌吧,赢了我就退兵,并且承诺一年不会站到平氏的地盘,输了,上述承诺依旧,不过要把你的刀给我。”
平重衡的握着缰绳的手骤然缩紧,用力到骨节发白,他自从当上平氏家主后再也没受到这种奇耻大辱,脸色难看的让对面定力不足的人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晚江,抱歉,我不能退。”
听到这话,晚江行久震惊地看向平重衡。
“那个表情,很好,看来这次我能尽兴而归了!”源赖光大喊一声驾,京极应声而起,它前蹄高高扬起落地时踏的尘土飞扬,灰尘模糊了平重衡的视线,只能依靠听觉判断敌人位置。
一片黄昏中,银色劈开飞扬的尘土。
世人常说得一把好刀如有神助,这句话没有夸张,一把刀诞生出付丧神是能够和主人一起上阵杀敌,本体佩戴在主人身上,自己拿着分灵。
若一对一,付丧神也会遵循武士道精神,首先干掉对面的付丧神,才回去帮助主人。
髭切一个起落冲到晚江行久面前,刀刃带着破空的风声往脖颈处袭来,很明显,他打的就是首落的主意。
晚江行久的刀术是跟着小乌丸学的,对于风声再熟悉不过,早在髭切冲破风尘袭来时,他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刀刃和刀鞘相撞的声音沉闷刺耳,髭切压制着晚江行久,两人隔着刀刃互相对望。
“只用刀鞘就想打败我,未免有点太过自大了吧。”髭切咧开嘴说道,他的虎牙随着嘴唇的开合格外明显。
与之相比,晚江行久的心不在焉格外明显。
他的目光越过髭切的肩头,看向和源赖光僵持不下的平重衡,作为文臣,他的力气比不上常年征战的源赖光,战斗技巧也没有对方丰富,这是战场,不是手和,如果不去帮他的话,很有可能会死。
平重衡,会死掉?
“分心可是会死人的。”髭切的笑声里淬着冰,手腕骤然加力,髭切的刀刃顺着刀鞘滑下,擦出一串火星,直逼晚江行久的咽喉。
晚江行久被这一后果激的大脑发懵,相伴十几年不是说说而已,他前世死亡时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平重衡陪伴他的时间甚至比祖父还要久。
就算他说出那么过分的话,可到底是组成自己十几年家人,他——不能死!!!
“我会怀着虚伪的愧疚杀死你的。”“什么?”
髭切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推开,他后撤好几步才控制住脚步停下来。
印有宇治川流水的刀鞘被丢到一边,本就开到胸口的衣领此时全然退下,两只振袖被他撕掉一只方便运动。
一抬头,晚江行久的刀光直朝面首劈来,髭切匆忙抬刀格挡,他双手紧握刀柄,狠下心撤掉防守进攻,却发现晚江行久比他更疯。
髭切被卡在肋骨之间,动弹不得,可晚江行久的本体已经朝头颅而去。
“首落吧!”
另一边,膝丸从审讯部口中得知挑唆关系的人是平氏的细作,他是平氏分家知道自己得不到家主重用,为了从膝丸手中求得一线生机,愿意把平氏后方地形图交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膝丸欣喜于能帮助兄长与家主,又为争斗大半辈子的平氏所不值。
两个家族都属于皇室分家,平安京里一提到平氏也定会提到他的死对头——源氏。
两方的纠葛太过远长,对于他们来说,能称的上对手的也只有对方。
膝丸收拾好自己的感慨,下令道,“一到五番队,准备着装,跟我走!”
空旷的场地里,平氏与源氏的阵营安静且有序的观看两大家主之间的争斗,在一刻间后,平氏的后方传来喧哗声。
“家主!家主不好了!后方的驻地被偷袭,小乌丸大人已与敌方首将交手,可我方驻兵损失惨重!”
这声军报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一颗石子,瞬间在平氏阵营里激起千层浪。
“我的妻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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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方!”
“怎么会被偷袭?不是说后方地形曲折、易守难攻吗?”
恐慌像藤蔓般迅速蔓延,原本整齐的阵列开始松动,几个士兵忍不住回头望向后方,脚步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挪动。
听到消息的平重衡不由得心神一晃,手上的招式露出一瞬间的破绽。
源赖光抓住这个破绽,一把挑掉了平重衡手中的刀,往对方心窝掏去。
“重衡!”在这最后一刻,晚江行久及时赶到,撑起源赖光的刀。
“啊——果然,如此美丽的刀纹”源赖光赞叹一声,将髭切收回鞘中,“你本该是我的刀。”
晚江行久没空听源赖光发癫,他拎起平重衡丢向队伍前列的大包平,怒吼道:“愣着干嘛!回防!”
“等等、晚江!”平重衡在半空中掉了个头,险之又险的被大包平接下,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行动力极强的大包平几个起跳,晚江行久等人就变成了遥远的黑点。
平氏浩浩荡荡的回程,源氏将领下意识想追,却被晚江行久拦下。
“你这小子,让我来给你点教训”还没等他拔出刀,鼻尖前就已横着一柄刀。
“将、将军”他颤颤巍巍的退回去,大气都不敢放一个。
源赖光挽了一个刀花,亲自下马去捡被平重衡脱手而出的刀剑。
“你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吧。”源赖光将他的本体递给晚江行久。
晚江行久沉默的接下了本体,其实早该想到这天的,永远待在某人身边什么的,是不可能办到的约定。
“跟着我比跟着平重衡好,起码我不会把你当成赌注输出去,好了,现在该改口了。”
晚江行久握紧了那柄属于平重衡的刀,指腹摩挲着刀鞘上亲手系上的缎带,他抬眸看向源赖光,那眼里没有顺从,只有一片死寂。
当晚江行久的膝盖要接触地面时,源赖光拦住了他,“罢了,心不甘情不愿的臣服,用着也不顺手。”
他摆了摆手,“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战利品了,晚江,在我身边好好看着吧,你会知晓的,我才是真正值得效忠的贤主。”
平重衡带领着队伍与后方军队汇合,一路上他脸色难看到极致,汇报各项事物的人员大气也不敢出,谁也不想在这时候触家主的霉头。
“家主,小乌丸大人回来了,他请求面见。”“嗯,让他进来吧。”
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小乌丸甲胄皆披在身上,行色匆匆的往这边赶,一进大厅便是披头盖脸的询问。
“子代呢?”
平重衡沉默不语。
见到这种场景的小乌丸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他冷笑一声,“好得很,平重衡,你真是好得很!”
小乌丸的声音里裹着冰碴,甲胄上未干的血渍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在地面晕开点点暗红,“明知实力不足还要应下赌约,自己无能后果却要子代承担。”
啪——,平重衡的脸被扇到一边,一缕鲜血从他嘴边流下,这不是小乌丸扇出来的,是他一路上自己咬出来的。
16.第 16 章
大厅里烛火摇曳,偶尔蹦出一两个火星子,霹雳拍啦,除此之外只剩下小乌丸激烈的喘息声。
坐在高台的平重衡,经过一路的奔波衣衫不整,华贵的衣裳如今像个破布一样堆砌在他腰间,银盔铁甲东倒西歪的戴着。
他冷漠的摸了一下嘴角,放下手看着殷红的血迹,这让他想起晚江行久眼底的那枚红痣,唇齿之间全是铁锈的味道。
“我会把他夺回来的。”平重衡淡淡地说出这句话,从外表看他如同疯子般可笑,可眼底积尘的郁色能让所有看轻他的人意识到,执念能让人变成鬼怪。
平重衡唾了一口血沫在地上,扯起自己的衣领随意擦了擦唇角,他的衣领自然下滑,露出锁骨与胸膛,和晚江行久的装扮类似。
“子代或许跟着源家小辈也不错。”小乌丸最后失望的看了他一眼,踏着来时的血路回去,甲胄在他的动作下叮铃哐啷,就像一位智者不厌其烦的叮嘱。
议事厅的大门重重关上,遮挡最后一处阳光位于高位的平重衡静坐着,火光透过帷幔照在他脸上,半明半暗、鬼影森森,比刀剑更像死物。
而源氏军帐里,晚江行久正在接受源氏两兄弟的诘问。
“你砍了我的头,真凶残。”“什么?!你竟然能砍掉兄长的头,虽然这样说对不起兄长,但你好厉害!”
髭切、膝丸两兄弟一左一右的卡着中间的晚江行久,膝丸不停追问着双方交战的细节,时不时还发出惊叹,情绪价值给满了。
髭切偶尔补充着细节,双手扶着自己的脑袋,东转一下西转一下,看看脑袋还在不在自己肩膀上 。
晚江行久没想到战场恶鬼的佩刀性格太过活泼好动,让他有点招架不住,不过更惊奇的是,被砍下首级的髭切竟然没有死。
“你说这话可真是失礼,”髭切放下扶着脑袋的手,仰起头让好奇的两人仔细观看,白皙的皮肤上,一道红线贯穿过整个纤细的脖颈,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某种特殊的装饰。
“刀剑付丧神除非本体破损,灵体死亡顶多睡个十年百年的,有稳定的灵力来源和主人的呵护修补速度就更快了。”
“哦——”晚江行久和膝丸同时拉长声音感叹。
髭切不满地弹了弹膝丸的额头,“晚江就算了,笨蛋弟弟怎么也跟着哦啊,不要让我怀疑你的智商。”
晚江行久肋骨上的伤对于刀剑付丧神来说并不严重,没有主人的照料也已经止血,只是白色的布带上蔓延出大片红色晕染还有点吓人。
晚江行久笑着看着两人打闹,“这样的话你们堪称永生呢。”
髭切拉扯着膝丸的脸,随意回道,“不会啊,之前见过一个蓝幽幽的美人说过,有形之物终会消逝,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蓝幽幽的……美人?这两个词是怎么扯到一起的。
晚江行久歪着头思考了一下,没办法想象出髭切口中的美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你对他感兴趣?我想想啊,好像叫——”髭切放开被扯得脸蛋微红的膝丸,刀剑的名字由于经常更改,导致他对于记名字啥的不太在行。
“三”“打扰了,三位大人。”格栅门被推开,一个身穿小褂的仆人跪坐在廊道,他俯下身道,“将军叫行久大人前往主军帐,说有要事商量。”
三人面面相觑,晚江行久打了个开头,站了起来,“看来今天没有办法和你们继续聊天了,我先走了,既然说有要事,那要做好今晚上不睡觉的准备。”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真好奇啊薄绿。”“我现在叫膝丸。”膝丸先下意识反驳了髭切的叫法,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偷听?万一被发现惩罚挺严重的。”
髭切将手指移到唇间,笑眯眯的看着他,嘘——一声,“我们只是担心同僚,不是偷听哦,就算家主发现了也会看在我们赤诚的份上从轻处罚,你会和我一起的对吧,膝丸。”
膝丸作为一个弟中弟哪能是髭切的对手,三言两语就把他忽悠瘸了,不仅答应要一起去偷听,还答应回去后将两兄弟的刀室留出一个空位给晚江行久。
等蹲到主帐营顶上时,膝丸才回过神来。
营帐里,晚江行久和源赖光对坐着,凭借着优秀的听力,髭切等人能隐约听见对话。
““回程...睡……盒子”“可以接受。”
两人贴近营帐,冲着透气的小孔张望,注意力集中在下面的对话上,听见了木头卡擦的声音但没怎么在意。
直到,哐——头顶的营帐支架突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紧接着便是布料撕裂的声音——髭切和膝丸身下的营顶竟然直接塌了个窟窿!
两人来不及惊呼,就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摔了下去,重重砸在铺着毡垫的地面上。
膝丸的额头还磕到了桌角,疼得他嗷呜一声抱住脑袋。
幸好早在晚江行久来前,源赖光就散开守卫的门将们,不然这时候怕是已经被围起来观看源氏重宝的糗样了。
帐内的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源赖光手上的酒壶拿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干脆直接往地下一丟。
酒壶碎裂的声响格外清脆,躺在地上捂着额头的膝丸和用手撑住地面,维持优雅的髭切浑身一震,赶紧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态度十分诚恳。
晚江行久看着两人的丑态,忍不住乐出了声。
“你们……”晚江行久刚想开口,就见髭切对着源赖光笑眯眯地说:“哎呀,好巧啊家主,我们路过时听见帐内有动静,担心是不是有刺客,就想着进来保护您呢。”
膝丸也连忙点头附和,只是额角的红印和头顶沾着的草屑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源赖光靠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声音听不出喜怒,“哦,你们是说从营帐顶路过?”
髭切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索性耍起无赖,伸手把膝丸往前推了推:“是笨蛋弟弟说想看看主帐的构造,非要拉着我爬上来研究,结果脚滑了。”
膝丸背后被髭切掐了一把,当场承认下罪名,诚恳地说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人就够了,不关兄长的事。
傻孩子,你越说越显得兄长可疑啊。晚江行久朝髭切投来了同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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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
源赖光与他两在战场上相伴多年,又怎能不知道兄弟二人的性格如何,平时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只要没闯下大祸就随他两。
这次也不例外。
“好了,你们起来吧,刚好晚江沉睡后要你们带回去,一并听听。”源赖光无奈的摆了摆手,在外面候着的仆人蜂拥而至,不过几息间,地面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营帐的窟窿也被重新覆盖后,源赖光开始讲述叫晚江行久到这里来的原因。
“我会遵守赌约回到自己的驻地,途中会行经多个重要的战略要塞,坦白来说,我并不信任晚江,若让他看见,是对我士兵的不负责,所以我叫他过来商议变回本体装进被阴阳术封印的盒子里带回去。”
被阴阳术制衡可不是一件好过的事,刀剑生出灵智后,生活习性会自然靠近主人,他们也会饿、会痛、会孤独。
即使回到本体沉睡,阴阳术的压制也会让他感到难受,阻碍他体内的灵力流通无法使用神语,化形被禁止,受困于他人。
还有一个作用是封闭妖怪的五感,源氏会用在押解回来的犯罪妖怪上。
从表象来说,这是对晚江行久的一种折辱。
然而,半路付丧神的晚江行久根本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折辱,也不知道为什么膝丸他们听完会沉默。
就当晚江行久有点不知所措时,“他答应了。”源赖光的话语打破了沉默。
膝丸和髭切都不支持晚江行久进入盒子,可君命难为,对于刀剑付丧神来说,主人的命令大于一切。
膝丸长了张口,想劝说主人选择其他的方法,或者直接由他两来监视晚江行久都行,还没等他开口,衣角就被髭切拉了拉。
他们一向是这样,髭切比膝丸更换过更多主人,更懂人情世故,在膝丸做出不恰当的事时,髭切会教导他,与他一起承担责罚。
这是属于哥哥的责任。
髭切带着疼爱的笑容教导刚化形没多久的膝丸走路时说过这样的话。
最终,兄弟两俯身接下主令,“谨遵主命。”
回去的路上,晚江行久终于品味出兄弟两的反应有点不对,询问旁边没有来时开朗的兄弟两,“你们怎么了?这个盒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膝丸憋闷闷地说,“被关在里面,五感皆被剥夺……很难受。”
髭切抬眼,握住膝丸的手传递温度,“盒子里冷冰冰的,就像坠入地狱。”
地狱啊,那没事了。晚江行久恍然大悟,忍不住说,“其实地狱也有不同温度,不要一昧认为地狱一定是冰凉的。”
面对两人疑惑的神情,晚江行久解释道,“我受过冥府女神的祝福,处在地狱里面不仅不难受还会受到温养,看来我的伤能好的更快了,哈哈……额”
想要调动氛围开了一个冷笑话,结果发现没有逗笑任何人的晚江行久只得尴尬的自己笑了笑,加快了回程的脚步。
落后在后方的兄弟两人看着晚江行久匆匆的步伐,噗嗤一声。
“噗哈哈~”“唔...嘿嘿”
17.第 17 章
的确有点挤。
晚江行久躺在黑窟窿东的盒子里面,四面闭塞,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
在这样的环境里,晚江行久没有感到焦虑难受,反倒带着回味的意思。
刚被吸附到石头上时,好像也是这种状态,朦朦胧胧,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分不清是睡着还是清醒。
寂静的环境里总是容易想东想西的,晚江行久想起离家前还没去给祖父扫墓,都这么久了,墓碑上应该长满杂草了吧。
还有我的好基友啊——该死的清谷我还没看见他的oc呢,想想就遗憾。
过完暑假就要去上学,又会被那群无聊的人嘲笑,这样想来死掉也不错,不不不,我怎么能这样想,简直辜负了祖父的信任。
话虽这样说,晚江行久轻轻地叹了口气,现在还不是死了。
回忆完自己无聊却平淡的前世,记忆线捋到现在,按理来说这个时间藤原行久也应该投胎去了,有机会还会再见到他后世的吧,能认出我吗?
浩是个好孩子,过分不懂变通也是个问题,不知道我离开之后他过得怎么样。
离开前还没跟父上告别,希望他不会担心吧,不过几百年的阅历里他遇见的人不计其数,其中有趣的估计也不少,应当不会为我这个连杀人都不敢的无用子代伤心的吧。
离开后拔丸能开心不少了,毕竟他一向看不惯我。
晚江行久将这几年遇见的人思来想去遍了,还是没躲过和平重衡的回忆。
整整十一年啊,真正的寸步不离,这还是他第一次本体离开平重衡那么远呢。
就算有十一年的陪伴又能怎样,还不是随意当成赌约,不过他也是有苦衷的啊,平氏的尊严不容践踏,当时的情况也不容许他逃脱。
晚江行久嘲笑自己这种时候还在为平重衡开脱,果真是无用。
他在黑匣子里翻了个身,感叹时间过得实在漫长,在思考自己要不要睡一觉时,身下传来了巨大的晃荡感。
“发生什么事了!”他努力保持着平衡,试图与外界的人获得联系。
在外面,髭切带着装有晚江行久的盒子快速移动,一大泼年岁不大的少年紧跟其后,时不时手上还丢出几枚苦无干扰他的逃跑路线。
“啧”髭切的小腿被苦无擦过,他不顾伤势加快了逃跑的步伐,血流顺着运动轨迹洒落在沿途的草丛中。
“他腿受伤了,跑不远,分头追,切记不要跟他发生正面冲突。”
追寻髭切不是平氏的人,应该说是平氏雇佣来的,他们通常是十到十五岁的少年,身形瘦小,体重偏轻。
在平安京时被称为斥候或者乱波,战国后有个更闻名的名字,忍者。(找的资料)
平安京时代的乱波大多是吃不起饭的平民甚至奴隶的孩子,他们平时依靠着偷窃,抢劫以及替大家贵族们打听消息为生。
有时候成群结队多了就会接下战场上负责追击落单敌人或者清扫战场的任务,他们力量偏小,从不与人正面交战,而是会选择从远处投掷硬物,锋利的断刀片等,进行阻碍。
这次投掷的苦无是由平氏提供的,收到这些武器时,乱波的头头知道是一次性消耗品还很心痛,决定等任务完成后,去清扫战场捡点回收利用。
髭切躲在河流里,攀附着一根生长在河床的水草,不需要呼吸的他不用担心会溺水,追他的都是人类,不用担心被发现。
平氏经过膝丸背后偷袭损失惨重,大半粮食被放火烧毁,现在是靠剥削底层农民勉强支撑起来日常开销的,不能再经历一场战役了。
平重衡深知这一点,没有找家族里的军队,而是仅带着拔丸联系浪士和乱波,花费大价钱雇佣他们打乱源氏军队,让乱波找到晚江行久并拖延周围的人,自己亲自接他回来。
水面上的动静渐渐平息,乱波们的脚步声和呼喊声顺着水流漂远,髭切才松开那根被攥得发颤的水草,拖着伤腿从河底浮起。
他低头看了眼小腿上的伤口,苦无划开的口子不算深,却在水中泡得泛白,血珠混着河水往下淌,在岸边的泥地上洇出点点暗红。
“找到了。”一双身着红木屐的脚出现在髭切的眼前,顺着这双鞋看上去,穿着出阵服的拔丸居高临下地看着髭切。
“把他交给我。”
髭切抬手按住刀鞘,视线落在拔丸木屐边缘沾着的草屑上——那是方才乱波们奔跑过的方向,看来拔丸早已候在此处,算准了他会从水里出来。
“平氏自称京中第一贵族,结果就这样言而无信,理所当然的毁约?”
“我只是谨遵主上的命令,平氏的荣耀与我无关。”拔丸等的不耐烦了,将刀拔出砍向髭切。
幸好髭切早有准备,侧身避开刀锋时,另一只手已将装着晚江行久的盒子往身后一甩,借着水流的惯性推到岸边的芦苇丛里。
拔丸的刀砍在空处,刀刃劈进泥地半寸,溅起的泥水落在他的出阵服上。
两方打的上好,无人记得被装在盒子里还进水了的晚江行久。
我会不会生锈啊……尽管努力靠在盒子内侧,大量的水依旧源源不断的涌入,再加上之前整把刀沉没在河里,刀鞘上宇治川的流水化作现实一般,把他浑身淋的湿透。
更不妙的是,原本被封的严严实实的盒子里,出现了一缕光亮。
“……你们这符咒不防水的啊!”
晚江行久绝望的大喊,现实情况已经没有办法多想了,一只实打实不会游泳的旱鸭子出现在河里,除了被溺死没有其他的死法。
哦,现在是刀剑付丧神了,应当是沉入湖底,等着本体生锈的死法。
为了自救,晚江行久拼命挣动着身上的束缚,动作剧烈得连盒子都被他砍出几道窟窿。
随着窟窿越来越大,来自外界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金铁交击的脆响混杂着拔丸生硬的怒喝,“你以为用这种方法强行带走他就好了吗?我原以为小乌丸说的对,和你们在一起也可以开解一下晚江的心情,可事实是你们用阴阳术封印着他,像押解犯人一样押送生有灵智的付丧神!”
晚江行久挣扎的动作变小了。
拔丸是在为我报不平?他不是讨厌我吗?
封印术的缺口一旦打开就没有合拢的道理,就算晚江行久停止了挣扎,封印术还是按着自己的速度缓缓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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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等等、我不想出去!”晚江行久欲盖弥彰的堵住缺口,手指却穿过一片湿漉漉的光——符咒彻底碎裂了。
被压制住的灵力一下暴涨起来,晚江行久一时没注意就随着金光化形,很不巧的是,在河里化得形。
他伸出一只手惊慌失措地冲岸边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人求救,“我不会游泳...咕噜咕噜……救我!”
水花猛地炸开,晚江行久在水里扑腾的像只一辈子没见过水的沙漠生物,整个人沉下又浮起,喝了不少河水。
就当他最后一只手都要没入河里时,一只手将他拉出来险境。
晚江行久跪在河边大口大口吐出喝进去的河水,一想到没经过过滤高温消毒的河水里不仅有河沙,还有鱼类的粪便,他就止不住的干呕。
一边呕他也不忘跟救命恩人道谢。
“没事,救自己的刀天经地义。”源赖光双手抱胸矗立在岸边,双眼注视着与拔丸缠斗的髭切。
五感敏锐的拔丸察觉到了不对,刀势一沉逼退髭切,自己收回脚想要撤退。
“我有说过你能走吗。”源赖光露出狂傲不羁的笑容,他拔出腰间的膝丸一刀砍向拔丸。
拔丸抬刀格挡,却发现刀刃的目标不是自己的致命部位。
“嗯哼——”拔丸的腿硬生生承受住太刀的重量,血液汩汩流出,在地上形成一小盅血泊,可在这种情况他不敢停下,拖着重伤的腿后退几步。
晚江行久条件反射的拉住源赖光想要乘胜追击的衣角,祈求般的看着他。
上一个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着的平重衡坚定拒绝了他,还握着他的手杀死无辜的平民,他不确定源赖光是否也会这样做,晚江行久也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源赖光追击敌人。
源赖光的动作顿住了。
他垂眸看向拽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看起来是如此得宽厚有力,能够轻易斩断一切,拥有它的人却有着菩萨心肠,杀个人都不敢。
他这一停顿,给了拔丸逃跑的机会,在逃跑之前,他留下了一句话,是小乌丸托他带给晚江行久的,“如果过得不开心,就回到吾的身边,不属于任何人类的归宿,吾为你留着。”
说完这句,他忍着疼痛几个起跳隐没在树丛中,独留下原地的晚江行久,为这句话久久震撼不已。
小乌丸……那位如同山巅古松般沉静的太刀付丧神,竟会为他留下这样一个去处。
他从未想过“归宿”二字还能与自己扯上关系。
十一年来,他是平重衡的刀,是平氏荣耀的点缀;如今落在源赖光手里,又成了源氏战胜平氏的战利品。
他像片被风吹动的落叶,从没想过能有一处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切,还是让他跑了。”源赖光的声音将他从怔仲中敲醒,他赶紧松开扯住衣袖的手,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等待着训斥或者惩罚。
毕竟是当着源氏家主的面与前任纠缠不舍,无论有什么下场都是应该的。
晚江行久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苦笑,小腿上有伤的髭切一瘸一拐地走来,向源赖光请罪,“抱歉,家主,我能力不足没能保护好晚江,请降罪于我。”
18.第 18 章
“在你们眼中我是什么刻板凶恶的印象啊,”源赖光将刀收回鞘中,空出两只手使劲按揉低下头的刀剑,“明明论起刻板守礼平氏更胜一筹的吧?”
这还真问到晚江行久的知识盲点了,他是家主最宠爱的刀,在平氏除了小乌丸能压他一头,其他的虚礼基本不用守。
“是,非常感谢家主的宽宏大量。”髭切从善如流的道了歉,自然的站起来远离源赖光的无情铁手,只剩下一个没来得及推开的晚江行久独自承受源赖光的“疼爱”。
见吸引火力的人有了,髭切提出来在意的事,“敢问家主,膝丸现在去干什么了,没有护卫在家主身边真是失职,待他回来我定好好教训他一番。”
源赖光的手还停留在晚江行久的头顶,听到这话随意的回答道,“不用担心,膝丸只是被我留在军中镇守,反倒是平重衡那小子更危险点,他雇佣的浪士反叛了,打算用他当人质去向平氏索要更多的金钱。”
察觉自己手下的脑袋僵住,揉也揉不动,源赖光在心里感叹自己的吸引力真的没有那混蛋大,还是好心解开晚江行久的担忧,“安心吧,虽然比不上我,不过平重衡的刀法也算是世间少有,自保没问题,更何况那把刀剑也回去了。”
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晚江行久低着头让源赖光搓的更尽兴,就算柔顺的马尾辫被搓的散乱开也没有反抗。
髭切得到消息放下了心来,现在又有另一个问题,“带着的封印盒已经破了,来的时候没想过会带一个付丧神回去,没有准备备用。”
“这样啊,”源赖光放开搓成鸡窝头的晚江行久,转身向来时的树丛走去,髭切和晚江行久自觉的跟随他的步伐。
“我们已经行过摄津多田、河内壶井、渡边津,最后翻过大江山就行了,大江山是我用来研制和储备妖兵的据点,并不是应对人类的,被看到也无所谓。”
源赖光豪放的大笑着,手不停拍打着身旁晚江行久的肩膀,“倒不如说如果你能破坏我设立用来镇压群妖的黄泉之塔,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晚江行久龇牙咧嘴的按揉着被拍青痛的肩膀,“我还不想成为臭名昭著的妖刀。”
“哈哈!那可真是可惜。”看出晚江行久不想对这个话题多聊,源赖光迈动脚步的频率变大,穿过狭窄繁茂的树林,印入眼帘的是高入云霄的黑塔。
离得进了,才发现塔并不是黑色的,只是它身边笼罩的黑雾盖住它原本的样子。
一阵风吹来,黑雾就像薄纱一样,边缘泛起微微的涟漪,簌簌地抖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路边的小兔像是丧失了对于危机的判断,直直的撞上黑雾。
砰!一瞬间,小兔绽放出了绚烂的血之花,给黑雾蒙上了一层红色的纱衣。
“这就是……”“没错,这就是我最大的功绩,即使是诸天神佛也不能否认我的善行——黄泉之塔。”
晚江行久看着那片迅速被血色浸染的黑雾,胃里一阵翻涌,下意识别开了眼。
方才还觉得随风轻颤的黑雾透着几分诡异的柔和,此刻只觉得那涟漪里藏着无数獠牙,连风都带着血腥气。
在那塔的第一层,燃起了点点红色的星火,就当晚江行久提高警惕,以防从里面冲出妖怪时,源赖光信步往里走去,髭切也仿佛没看见那诡异的火光,紧跟其后。
“你们!”眼看源赖光就要撞上黑雾,晚江行久不忍地将眼睛闭上,过了片刻,他试探性的睁开半只眼,瞧见源赖光和髭切正安然无恙的站在黑雾另一侧,好笑地看着晚江行久的举动。
晚江行久闹了个大马哈,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赶紧也钻了进去。
在穿过黑雾的那刻,晚江行久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轻揉的抚过全身,站在塔内,能明显感觉出灵气是外面的好几倍浓厚,再加上黄泉的气息,晚江行久感觉体内的恩赐跃跃欲试想要与外界汇合。
“我们进去吧。”髭切冲两人点点头,上前一步打开了黑塔的大门。
与晚江行久想象中不同的是,第一层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尸横遍野,有的只是一群士兵在那喝酒聊天,看中间人群聚集最多的地方,膝丸正红着鞘脸接下一杯又一杯酒。
这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啊。
晚江行久眺目远望,只见远处天边一色之际,没有尽头,塔中士兵大约两三万人皆可容下,不光如此,设宴的酒席、食物应有尽有,难以想象这些东西是从哪运到一看就不详的黑塔中的。
“这就是我最引以为豪的地方,”源赖光大手一挥,所有士兵都为他欢呼雀跃,“此塔运用阴阳术额外开辟空间,所有酒食只要在这里永远不会腐坏,达到真正的永生!”
“哦!!!”
士兵们击起战鼓,雄浑的喝声甘愿为追随的人放声高呼,他们赞颂着源赖光的英明神武,认为建造黄泉之塔的功业比佛陀还要高尚。
晚江行久能从他们的欢呼中感受到,所有人真心认为源赖光就是神明。
这就是源赖光,能够在清史留名,掌管手下四大天王的恶鬼修罗。
“兄...兄长!”膝丸刚喝下一碗酒,看见站在角落里的髭切,委屈地扑了过了。
髭切嫌弃的单手顶着他的脑门,“浑身酒臭味,离我远点。”
被兄长嫌弃的膝丸原地转悠了一阵,又注意到拘束地站在旁边的晚江行久,酒意蒙住他的脑袋,做出了清醒时根本不会做的事。
“晚江啊!”膝丸嗷的一声搂住毫无防备的晚江行久,“一路上是不是特别害怕,黑摸摸的盒子,整把刀的存在感都被消磨殆尽,嗯嗯,我懂的哦,不怕不怕。”
晚江行久双手抱住也不是,放开也不是。
喝醉的膝丸简直就是热情的大型犬,嘴里叫出无意义的词句,还非要往人身上扑腾。
晚江行久无助的看向刀的主人。
源赖光已经加入这场欢庆,大口大口喝着美酒、吃着佳肴,看见两刃的丑样放声大笑,根本没有来解救的意思。
髭切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除了投来一个爱莫能助的目光,其他什么都没做。
“可怜的晚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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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嗝呃,听说你在平氏九年都没掌握保持化形的技巧,呜呜呜,肯定是他们故意不让你化形的,可恶的平氏……”
膝丸嚎啕大哭了起来,眼泪直往衣服上蹭。
晚江行久无措的神情刷一下子变黑。
本来一直不能长时间化形就是他的内伤,膝丸还一直戳这个伤口。
“呢,膝丸”
膝丸抬起头吸了吸鼻子,“怎么了,噗!”
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越过了众人的头顶。
“唉,那是啥,流星吗?”“看起来像个人。”
晚江行久扭了扭手腕,发出骨节碰撞的咯吱声,“下次不要随便把鼻涕和眼泪抹到别人身上哦。”
这一拳彻底把膝丸的酒意打散,他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想起自己刚才对晚江行久做出的事,看着晚江行久黑沉沉的脸,还有自己蹭在对方衣服上的泪痕鼻涕,酒劲退去后只剩下手足无措的窘迫。
“对、对不起!”他赶忙后退两步,红着耳根子鞠躬,“我会做出补偿的,真的很抱歉……”
髭切终于从看热闹的状态里分出点注意力,打着圆场,“刚好,晚江的衣服脏了,欧豆豆就带他去换件衣服吧,毕竟穿着印有平氏家徽的衣服在源氏地盘上招摇,还是有点不太恰当。”
“嗯!请跟我来。”膝丸扯了扯自己的着装,主动走到前头带路。
在一片茂密森林中的低矮小灌木里,蹲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膝盖上平放着棍状物体,正是晚江行久心心念念的平重衡和拔丸。
“跑哪去了”“老大我们还是撤吧,跟在那个大少爷身边的好像不是正常人。”“废话,正常人哪有能跳那么高的,那大少爷独自带着大笔钱财跑出来不敲一笔简直对不起我兄弟们。”
粗犷凶恶的声音混合着火把的烟气从远处飘来,平重衡一刻不停的给拔丸手入,腿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这次是平重衡太过急躁,一听晚江行久要被带出平氏领地就满脑子想着抢回来,没有提前考察清楚浪士是否可信就聘用。
随身携带的手入工具已经见底,所幸拔丸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
“主上,失礼了,请扒在我的背上。”
拔丸半蹲在地上,后背暴露在平重衡的视野中。
现今情况不是能矫情的时候。
平重衡深知自己的脚程不如身位付丧神的拔丸,当下撩起长袍扎了个球防止阻碍拔丸的行动,自己动作利索地趴在他并不宽宏的背上。
少年体型的拔丸背着一米七八的平重衡,还是有点搞笑的,幸好两人都不是在意这点小事的人。
拔丸掂了掂背上人的重量,确定自己能带动平重衡,脚底用力一个起跳,跳到树上没有停歇的往平氏领地里冲。
高速移动的黑影引起了下方贪婪浪士的注意。
“在那里!那小子跑树上去了!”举着火把的浪士挥动着火光,照亮在树间跳跃的拔丸。
周围的浪士跟随声音围拢过来,他们高举火把照亮拔丸前进的道路。
19.第 19 章
“真是愚蠢,拿火把对付木枯。”拔丸脱下外衣笼在平重衡身上,换了个公主抱的姿势方便保护人。
作为太刀的拔丸夜视能力并不强,所以夜晚行进的速度要比白天慢的多,此时浪士的火把为他提供良好的夜视环境,不用限制自己的速度。
他的木屐狠狠将下一个落点的树枝踩断,足足有十几斤的重量砸到浪士头上,为了躲避树枝浪士们的秩序变得混乱,所有人横冲直撞到旁边,推搡中有人的火把掉到地上,点燃了干枯的树木。
“哎呀呀,都说了我上一个名字叫木枯,还拿火把对付我。”
火焰生腾而起,风助长了燃烧的速度,拔丸的头发被风轻轻吹动,血红的眼睛注视着在痛苦中哀嚎挣扎的人们。
美人衬美景,相得益彰啊。
咳咳”怀中人的咳呛声唤醒拔丸品味美景的陶醉,他慌乱的捂住平重衡的口鼻防止浓烟进入,加快速度离开只剩焦炭的森林。
“按照常理,我们的衣服是由自己的灵力幻化而成的,但是由于有了实体,我们也能够触碰到现实中的衣物。”
“豁啦,给。”膝丸从走廊的隔间中递出来一套狩衣,晚江行久拿过来比对了一下尺寸,有点为难道,“太小了。”
“哪里小了?”膝丸上下打量着,还拿起衣服比划,发现了问题所在,“你、你胸这么大吗?”
不要把这种事说出来啊!
晚江行久害羞的想要钻进地缝里,双手捂住自己硕大的胸肌躲避膝丸惊讶的目光。
膝丸勉强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这也是小事,改改就好。”
“你会改?”
“当然!”他骄傲的挺起胸膛,“以前兄长弄坏衣服为了不被家主发现都是我缝的。”
他在角落里翻找着,找出了一个针线盒。
“先这样,再这样。”
他用刀划开前襟,布料发出轻微的撕裂声音,然后用针线盒里紫色的丝线细密缝纫起来,多余的布料被他做成缎带控制狩衣振袖与主衣之间的松紧。
“看,我手艺不错吧。”膝丸拿着新出炉的衣服在半空中抖了抖,多余的碎屑随着他的动作悠悠飘落。
“哦!”晚江行久穿上改好的狩衣,抬手时果然不再有紧绷感,前襟的弧度也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原本尴尬的地方。
膝丸站在旁边观看晚江行久换衣,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胸部,“你是怎么练的,胸肌那么大,爆发力一定很强吧,难怪你能打败兄长。”
“这个跟胸大没关系吧。”晚江行久活动完毕,满意地拍拍自己的新衣服,催促膝丸也赶紧换掉沾满酒气的衣服。
晚江行久:“我就先走了,来的时候我把路背住了的,不用担心我迷路。”
“呃、嗯!”膝丸刚把自己从内衬里拔出来,正脱到上半身时听见晚江行久的话,他停下自己的动作,“等等!家主没有允许你到处跑!”
可惜打了声报告就走已经是现代人公认的常识,晚江行久根本没有听膝丸的回答。
脱到一半的膝丸孤零零的待在隔间,一阵风吹来,让他打了个寒颤,“嘶,好冷,还是先穿衣服再追过去。”
离开隔间的晚江行久在走廊里晃荡,他看见一个窗户开着,顺势倚靠到窗边看向平家的方向。
窗外的星光隔着一层黑雾格外黯淡,四周连鸡鸣狗吠之声都没有,一片死寂。
应当是被黑雾吃完了吧。
外人眼中凶残的黑雾在夜色里轻柔飘荡,江行久伸出一只手去触摸它,反被黑雾躲开,摸了一把俊脸才走。
晚江行久征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果然和伊邪那美命是一个德性。”
这11年里,晚江行久使用神语请求伊邪那美神降的次数不少,渐渐的在外界眼中伊邪那美被视为平家的保护神。
生性活泼的伊邪那美也会借晚江行久的身体到现世透透气,作为回报,她会帮晚江行久提纯灵力,好让他能维持更久的化形。
“在这里待这么久,风景有那么好看吗?”
晚江行久转头,髭切站在不远处看着他,那双黄金般的猫眼映衬着火光,发现晚江行久注意到他,优雅的迈着步子走来。
“还是不要随意靠近黑雾比较好哦,那可是神赐的宝物。”
“都说了”“我知道你拥有伊邪那美命的馈赠,可是镇守这座塔的可不止一个神明。”说话之间髭切已经走到晚江行久的身边。
两人一同抬头望着黑雾,以及这座用人力根本不可能建造出的塔,“人类只能进入前三层,从第四层开始灵异骤生,越往后越难移寸步,最顶层甚至囚禁着一位神明。”
髭切悠悠地说,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蜜馥郁,“贪嗔、痴妄、暴虐、疾病...塔里封印的东西远远不止这些,若想要登塔,唯一的方法只有杀上去,或者”
他的眼睛移过来,光线的错暗使晚江行久一瞬间幻视竖瞳,“得到神明的眷顾,被主动召去。”
那种仿佛被毒蛇冰凉的信子舔了一口的感觉。
晚江行久压住自己想要逃跑的欲望,故作轻松的说,“你就这样告诉我了,就不怕我登塔顶撞神明吗?”
“这看你怎么想的,”髭切双手放到木质窗沿上,一种紫色的气体从他的衣袖缓缓流出,顺着墙体绕开窗户向上爬去。
“或许这才是所愿也说不定。”
晚江行久戒备的看着说出奇怪话语的髭切,左手不自觉地拔出半截刀剑。
“好啦,聊天聊完了,我们赶快回去宴席上吧,家主说不定都等急了。”髭切突然转过身挂上热情的笑容推搡着晚江行久,“走吧走吧~”
“哎?”拔出来的半截刀被推了回去,晚江行久的身体被迫拐了个弯,面朝来时的走廊。
在拐角处,换好衣服的膝丸刚好撞见迎面走来的晚江行久两人。
“兄长!还有晚江?你们怎么聚在一起了。”
髭切脸上的热情笑容瞬间切换成惯常的慵懒,他松开推搡晚江行久的手,“只是碰巧,弟弟丸,晚江想知道这座塔的历史,稍微跟他讲了一下。”
膝丸摆弄好腰间的带子,毫无怀疑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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髭切随口胡诌来的话,“这样啊,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耽误的时间够久了。”
“嗯嗯,弟弟丸说的对。”
两兄弟自然而然的凑到一起,离开髭切后,晚江行久这才觉得被盯上的感觉消散了不少。
他抬手按摩自己的后脖颈,将刚刚惊起的汗毛抹下去,头疼地想:看来源氏也有不少秘密,跟神明相关啊……好麻烦,还是不去管为好。
他叹了一口气,跟上了前面两刃的步伐。
潮湿阴暗的角落里,紫色气体幻化成无数条小蛇,一部分往塔外跑去,本该限制污秽进出的黑雾对它们视若无睹。
另一部分往上爬去,在最顶上的塔尖处,一个身披霞衣的男子抬手爱抚着这些小蛇。
他面色惨白好像从未晒过太阳,乌黑的长发拖弋在地上,垂下的眼眸流露出无尽的哀愁,眼尾摇曳着紫色蛇形磷火,菱形薄唇颜色淡薄,说话间能看见偶尔探出唇齿的粉色蛇信。
“哦?味道很好闻,还带有伊邪那美的气息。”
小蛇上下点头,深吸一口气躺倒在男子手中,只有尾巴还在不听话的动弹,以表达晚江行久的味道实在醉人。
“这样啊,那到时候就让他成为我的眷属,天天陪你们玩。”
小蛇激动的绕来绕去,成功的把自己打成了一个结。
“好蠢。”八岐大蛇轻笑出声,将打结的小蛇解开,不大的动作牵扯着霞衣,绸缎从细密光滑的鳞片滑下,发出连绵不绝的窸窣声。
宴厅里依旧热闹,酒气混杂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大多士兵喝上头了,开始表演自己的绝活。
有能憋气十分钟不抬头的(晚江行久:这个已经死了吧)
有能认为自己会飞从窗户跳下来的(晚江行久:幸好源赖光接住了,不然不死也得残)
还有会空口吞宝刀的,这位向晚江行久借本体一试结果被拒绝了(晚江行久:能借给他才怪了)
“唉”晚江行久扶住额头不敢看群魔乱舞的现场,坐在他旁边的两兄弟倒是接受良好,还亲自参与了几个有趣的游戏。
“不要乱动哦,不然我可不保证刀会不会砍在头上。”髭切蒙住眼睛,微笑着对头顶着苹果害怕地站不稳的武士说。
“既然要比试,就赌上性命来进行吧!”膝丸欧拉欧拉地往对面两股战战的武士砍了过去。
“我家的都很有活力吧。”源赖光不知何时走到晚江行久的身边,手上的酒一饮而尽,他咂嘴几声抹去嘴上残留的酒液,“怎么样,要不要也当我的手下。”
“不用了,愿意提供给我一个容身之所就分外感激,其他的也不敢奢望。”晚江行久谨慎是拒绝了他,可总觉得自己的拒绝对这位执掌大权的将军没什么用。
“大家!都静一静!”果不其然,源赖光扯着嗓子宣告了自己的话,“今天,我的得力手下又多了一位,他原先是平氏家主的刀剑,如今弃暗投明转入我的麾下。”
闹事的、打架的、自杀的,全都停了下来,千万双眼睛盯着唯一站着说话的源赖光。
20.第 20 章
“我们,被京都的人成为莽夫、无礼之徒!可你们扪心自问,我们有成为所谓礼仪君子的途径吗?”
所有士兵气沉丹田,大声回答:“没有!”
“妻儿需要我们供养,领地被‘君子’觊觎,除了战!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没有!!”
“很好!你们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是我异父异母的家人,你们每死一个我的心也会跟着抽痛,可我们也不怕死!”
“我是个大老粗,说不出平氏那种冠冕堂皇的话,但我能向你们保证,你们每一个的死去都是为了田地,为了保护家人,这是有意义的死亡!所有想要越过我们去伤害家人的,都是我们的敌人!”
源赖光狠狠地用拳头敲打自己的胸膛铁甲,敲击出沉闷的声音,“而今,晚江行久,原平氏家主所配刀剑,现,你们将军的战利品,他将在此彻底洗去平氏的痕迹,成为我们兄弟中的一员。”
“我们不是恶鬼,会为迷途知返的兄弟一个机会,会容纳所有想要支持我们的力量,这才是作为莽夫的胸怀!”
“哦!!!”
士兵们敲击着手边一切的东西,桌子、碗筷、佩刀,嘴上的吼声不足以传达自己愿为君死的决心。
一时间各种声响齐聚,除了开头的节奏混乱,之后大家都整齐一致的敲击。
“田蕨里的泥蛙啊,从未踏足高天原。
河流之下的拙者……”
唱和声聚集在一起,这首歌是一个泥腿子写出反抗贵族压榨的歌曲,也只有武德彪悍的源氏领地里还有尚未泯灭血性的贱民。
举起手中的酒杯吧,我亲爱的兄弟们,敬我们新加入的兄弟,敬我们不畏死亡的勇气!”
源赖光亲手给晚江行久倒上了满满一大杯酒,将酒壶里剩下的一饮而尽。
晚江行久迟疑地看着手中并不清亮的酒,它和平氏崇尚的清酒不同,晚江行久不确定自己习不习惯喝。
在这种情况下不喝也不行啊。
晚江行久深吸气,闭上眼睛吨吨吨,部分酒液没来得及入口就撒出去,酒液落到地上、衣服上,泛起一阵阵酒香。
“哈哈,好!”源赖光见晚江行久如此痛快又给他满上,喝蒙的晚江行久举起手中的碗又灌了进去。
之后的事,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一觉醒来换了个地方。
窗外的鸟鸣婉转悠扬,郁郁青青的树木伸展出自己的枝条,肆意散发着生命力。
宽阔的寝居里,竹木制刀架上,一振刀柄镶嵌有银丝的太刀散发着柔和光亮一闪一熄,若仔细观察能发现其节奏与人的呼吸类似。
在他旁边还陈列着两把太刀,一红一黑,边缘的棱角处被坚硬的金属包裹,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个装饰的用意是何。
这安逸的静谧只持续了短短几刻钟,几刻钟后,晚江行久匆忙现行穿衣服,火急火燎的拉开合障,“给孩子们上课的时间要迟到了!”
“...孩子?”刚从睡梦中清醒的髭切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见到他的晚江行久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源氏,不用早起去给秃童授课。
睡在髭切旁边的膝丸翻了个身,似乎有要醒的迹象。
髭切自己都还睡眼朦胧,手却熟悉地放在膝丸的背部轻拍哄睡,“没事没事,哥哥在这呢。”
等膝丸不再有醒来的迹象,髭切轻手轻脚的站了起来,眼神示意晚江行久有话出去说。
廊外青岩上,晚江行久、髭切两人并肩坐在渡殿里(走廊的别称)。
源氏家仆布施完茶具后,自觉告退,现场只留下尴尬的晚江行久和打着哈欠的髭切。
“哈啊...所以,大早上这么着急去干嘛。”髭切用手捂住自己张大的嘴,他身上未着正装,穿的是一件白织里衣。
人在气氛尴尬的时候手上总会干点事,刀剑付丧神也不例外。
晚江行久手上不停研磨着茶叶,直到干燥的茶叶彻底变成细碎的茶粉才停手,开水倒下,他低着头注视在茶壶里不断翻涌的茶梗,试探性的问道,“我在这里能做些什么事吗?”
“为什么作为一把名刀的你会想去做事呢?”膝丸打哈欠的动作停了下来,不解地看向晚江行久。
“刀不能做事,可我们有身体啊,能现此身必有所用,而且一两天没事干还好,待久了我会怀疑自己的价值的。”
髭切:“奇怪的说法。”
他接过晚江行久泡好的茶,吹了吹茶汤上的浮沫,抿了一口。
“嗯?”髭切金色猫眼瞳孔变大,随后恰意地眯了起来。
“你这泡茶的手艺还不错。”
晚江行久清洗过茶具,过滤掉二次茶水,“是吗?跟父上大人学的,除了重衡外其他人都很平常的样子,我还以为自己泡的不好。”
“乌鸦啊,难怪。”髭切一听是跟小乌丸学的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以寻味起来,“这样我倒是想起一件适合你的事情。”
晚江行久喝了一口茶,“什么事?”
“招待宾客。”
…………
“左大臣藤原良房到!”
觥筹交错的宴会上,穿着华贵服装的贵族们巧笑嫣嫣,谈话间利益交换不知不觉的完成。
晚江行久穿着全套的出阵服站在宴会上,每当有人喝酒闹事时就把对方丢出去。
“哎呀,真是美丽的女子,您那柔顺的长发散发着女性的馨香,圆润可口的嘴唇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当我见到您的第一眼就确定了,您就是我的命定之人啊!”
幽蓝色的头发时隐时现,钓瓶火伸手挽起一位女性的翅膀,用自己妖异的双瞳以下往上看的方式注视着姑获鸟,全然不顾邀请的女性怀里还抱着个婴儿。
咚!!!
“神经病。”姑获鸟摆翅拍拍灰尘走了,只留下原地深深的大坑。
晚江行久蹲在大坑旁边,将嵌在土里的钓瓶火挖出来拎在手上,后退几步给负责修补的小纸人实施空间。
“你也该吸取教训了吧,今晚都弄出多少个窟窿出来了,要不是养你的家族还算富有,光修补的钱都够你留下来打一辈子工了。”
晚江行久手上的钓瓶火从外表上看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不过实际上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髭切口中的招待宾客,也算是另一种护卫。
平安京人鬼共存可不是假象,但凡有点底子的家族都会养些小鬼来帮助自己,宴请的时候也会专门为这些妖怪另开一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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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们和人类签订契约,在规定时间内辅佐对方家族,作为回报,人类需要献上妖怪想要的东西。
大多数妖怪要的是人心脾脏,只有少部分清流会所要天材地宝稳固修行。
钓瓶火这家伙算是两者之间,他会像家族索要貌美的男女,不是用来吃,而是作为仆人。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每天看漂亮的东西还能多活几年。”
“唉呀,要是晚江答应跟我回去,我也不会找次等品。”钓瓶火费力的在半空转了个弯,将脸蛋贴到晚江行久的胸膛上,“啊~就是这个感觉,软乎乎又硬邦邦的胸肌,这是女孩子的胸不能做到的。”
咦”晚江行久嫌弃的丢到一边。
钓瓶火调整身形稳稳落地,在落地的一瞬间又扑向晚江行久。
晚江行久拔出本体与他过了几招,最后以脚踩在他胸膛结束。
“嘿嘿~这个角度也不错。”钓瓶火欣赏地摸了一把晚江行久结实的小腿。
晚江行久恶心的浑身难受,手上的刀不自觉对准钓瓶火真正的要害——挂在耳边的灯笼耳饰。
眼见晚江行久的刀要插进灯笼里,钓瓶火这才开始慌张起来,“等等!刀下留灯笼。”
刀往下。
“看在我们认识几个月的情分上!”
刀继续往下。
“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骚扰你了!”
刀已经触碰到灯笼。
“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就当放过我一马!”
刀停住了。
“哦什么秘密?”晚江行久的本体依旧摆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钓瓶火在他脚下默默移动位置,终于将自己的命挪出了危险范围,“呼——,我们去源氏族地外谈。”
“算了,太麻烦,我不想听了,你还是去死吧。”
那把刀重新移到灯笼的上方,这次没有犹豫地刺下。
“跟平氏有关!!”
钓瓶火害怕地闭上眼睛大声说出自己探听到的部分消息,“源氏想要献祭拥有天照血脉的人打破黄泉之塔的封印唔!”
刀锋擦过钓瓶火的耳边,几缕幽蓝的火花飘荡在地上悄然熄灭。
晚江行久半蹲在地上捂住了钓瓶火的嘴,“我知道了,现在闭嘴。”
晚江行久收起刀将他重新拎在手上,“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钓瓶火掐媚地笑了笑,还算清秀的脸颊瞬间变得油腻无比,“哪能啊,我花消息买命怎么会耍花招呢。”
“最好是这样。”晚江行久招来一张小纸人留下一条讯息,【有事去外面一趟,帮忙照管场内的秩序——晚江行久留】
钓瓶火主动指路说,“那就到罗生门那谈吧,那边晚上荒无人烟,灵力稀薄的连妖怪都懒得搭理。”
晚江行久抬头看了眼天色,同意钓瓶火的提议。
漆黑的夜晚,低矮的城墙,呼啸的北风穿过罗生门,空洞效应引发出尖锐的长鸣。
残骸遗骨随处可见,他们保持着最后的姿势被饿死,里面的骸骨男女老少都有,真正做到了平等。
晚江行久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放下手中的钓瓶火,设下一个防偷听的神语,“好了,说你知道的消息。”
21.第 21 章
钓瓶火这时正经不少,脸上常挂着的笑容收起。
他将身上凌乱的服装整理干净,“我这种妖怪的习性就是喜欢在夜晚游荡,偷偷听人类的讲话。然后将消息散播出去。”
“那天我照常游荡在大街上,听见居酒屋里有两个武士唠嗑……”
武士甲往嘴里狂倒一大碗酒,发出满足的声音后对身边的同伴说:“真痛快!这才是人生啊,而不是每天往那个鸟不拉屎的什么塔里面搬东西。”
武士乙好奇地询问道,“你不是加入源氏的麾下了吗?他们可是著名的以武论资,以你的资质不至于去后备军吧。”
在武士乙询问的期间,武士甲已经好了好几大碗浊酒。
他瘫倒在桌子上,嘴里嘟囔着,“去他娘的献祭嘿嘿...平氏马上就会全死啦,等那位出来,全都死啦死啦滴……”
晚江行久不想听前景预告,拔出刀威胁钓瓶火讲重点。
“有点耐心嘛。”钓瓶火嘟囔抱怨了几句,“之后我照常想把这个作为谈资给其他妖怪讲,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传递消息。”
“无法传递消息?”晚江行久撑着脑袋思考了一下,“文字与语言都不行?”
钓瓶火点点头,“对,文字图像与语言都不行,要知道传播消息可是我的种族能力,就算是阴阳术也无法禁止我说话,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
他禁住声,手指了指没有光亮的黑暮。
晚江行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反应过来,“那你怎么能讲给我听?”
钓瓶火:“我为了验证这个是否真的说不出来,找了很多人讲话,发现只有佩戴源氏家徽或者拥有源氏血统的人能够听见我讲的消息。”
晚江行久掌心抚摸着衣角源氏的暗纹,他原来的出阵服是扬羽蝶,也是平氏家徽,来到源氏被源赖光手入过一次后变成了龙胆花。
“或许是因为我四处探听消息的缘故,一些不太聪明的参与者认为我是负责筛选成员的妖怪,主动找上我。”
钓瓶火继续讲下去。
又是一个偷听八卦到天明的夜晚,钓瓶火摇摇晃晃的往侍奉自己的家族走去。
“谁!”他突然转过身,看向后方空无一人的街道。
“奇怪了,怎么没人呢?”他扭过头准备继续走,一回头就和一个恶鬼面具对上眼睛。
“……唉呀妈呀!!!”
钓瓶火被吓了个够呛,直接变回原型想要逃跑。
“献祭。”
唉?
听见关键信息的钓瓶火停下逃跑的脚步,试探性回一句,“弄死平氏?”
双方对接上暗号后找了一家居酒屋,取下自己的面具,下面全是奇形怪状的脸,与他们相比钓瓶火都算的上绝世美男了。
深夜的出来闲逛的人本就没有多少,居酒屋的生意也堪称惨淡,按理来说四个成年男性聚集在一起,不论是找事还是赚钱都会引起老板的注意。
可大家都跟瞎了眼一样,不说没人去招呼四位客人,连桌子也没收拾也太过分了吧。
幸好四妖都不在意谈话环静如何。
“终于找到您了,传递者大人,果然能够担当这个职位的只有乐于分享消息的钓瓶火妖怪,您放心,我们都是知根知底的大江山妖怪绝对自愿的。”
钓瓶火眼轱辘一转,“慢着,你们还没通过我的考验,最近有外来者混进我们这边打探消息,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人。”
“啊这……”几妖面面相觑,一个明显长得最丑的妖怪是他们的老大,“好,您问吧。”
“献祭是献给哪位神明的,祭品是什么,你们负责在里面做什么。”
晚江行久听到这不对劲了,“源氏格外厌恶妖怪,我来源家几个月了连妖怪仆人都没见过,怎么会有妖怪受源氏驱使呢?”
钓瓶火叹息一声,“源氏的确不愿意重用它们,可若是用来做炮灰就不一定了。”
“大江山的那座塔,不仅镇压着祸滖妖怪,还有一位从飞鸟时代就被关押神明,八岐大蛇。”
“我从他们口中得知源氏想要解开封印将八岐大蛇放出来,就为了稳固天皇的统治,呵,真是忠心啊。可源赖光不舍得用自己领土子民的性命,为此献上上千妖怪的性命,而他们为了源氏一句若奉献生命可以不动他们的族群,自愿献上生命。”
钓瓶火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人类之间的争斗不应该牵扯到妖怪,我知道你对平氏还有旧念,特此告诉你,不,是您。”
他跪倒在地上,双手高举自己的命脉,请求晚江行久,“伟大又仁慈的冥府女神啊,请您驻足聆听卑微信徒们的祈愿。”
“迷茫无归处的灵魂们,渴望回归死亡的怀抱……”
这是神降的祈词!
晚江行久神情紧绷,太刀一挥将钓瓶火打飞数米,左手迅速画着禁言符,画到一半想起来钓瓶火的种族天赋让他想要说话的时候任何咒术都不能阻挡。
祈词接近尾声,他现在明白钓瓶火为何要将谈话的地点约到罗生门了,人间与阴界的联系点。
冥府眷属的灵气加上鬼门大开,简直就像在黑夜里点灯一样明亮,好算计。
周围的骸骨随着祈词缓缓站立,黄泉的影子渐渐与阳间重叠,在那开满花海的尽头,绣着繁复绮丽八重樱的轿子在丑女的抬持下缓缓移动。
离得近了,都能听见伊邪那美身上金银玉器相击的脆鸣声。
“我就说平时日没见小晚江找我,今日怎的这么积极,现在看来面见我的另有其人啊。”
轿子的垂帘被一只戴着玉镯的手轻轻掀开,露出半张娇艳妩媚的脸。
伊邪那美只露出一只眼睛,视线从跪在地上的钓瓶火移动到虽然站着但脸色难看的晚江行久,“跟我解释一下缘由,若没有正当理由,就算是小晚江也要被我责罚哦。”
钓瓶火还算是讲义气,没有把事推给晚江行久。
他主动膝行向前,恪守本分不去看伊邪那美的脸,“是我,您虔诚的信徒钓瓶火请求您平衡生死,源氏打算献祭千余妖怪的性命,用来解封八岐大蛇的诅咒。”
“哦,只是这样吗?”伊邪那美的嗓音里听不出喜怒,“人间的事与我何干,更何况是妖怪的事,我更在意的是,你一个下等妖怪敢利用吾的眷属,该当何罪?”
一刹间狂风裹挟着黄泉的寒气,卷起地上的碎石与枯叶,守卫在黄泉女神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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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的骨骸都有点散架,能看得出骨骼连接处的灵力在勉力支撑。
钓瓶火伏在地上,他头上妖力构驻的头发在狂风中时隐时现,背上被晚江行久刀气所伤的地方隐隐作痛。
他绝望的想,这一步走错了吗,神明根本就不在乎我们吗?
他生命的火苗在风中摇曳不安,头颅抵着尘埃,那腐臭的味道钻入鼻窍让他有种自己也是尸体的感觉。
就这样吧,我已经尽力了,在这死去也没关系,就是死的有无厘头,希望那些小弟能帮我收敛下灯笼骨架。
在他陷入绝望之际,晚江行久踏步上前,“伊邪那美大人。”
伊邪那美充耳不闻。
“伊邪那美命。”
伊邪那美转头看往别处。
晚江行久闭上眼睛做好心里建设,夹着嗓子颤颤巍巍憋出,“那...那美...酱。”
哎?
有点死的钓瓶火觉得自己又能活了,晚江行久称呼冥府女神那美酱!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八卦的熊熊烈火点燃了他的生命力,钓瓶火维持着原状,耳朵却不自觉竖起来听的更清楚。
“嗨~我亲爱的小晚江,你叫那美酱有什么事呀。”
伊邪那美笑眯眯的跳下轿子,倚靠在晚江行久宽阔而富有的胸膛上,“真是的,源氏的衣服好保守,都不能摸到小晚江结实的胸肌了。”
晚江行久尽量忽视钓瓶火亮的发光的双眼和丑女们看热闹的目光,“是这样的,那美酱,源氏献祭的不只有妖怪,还要拥有天照血脉的平氏,就是每年都供奉新鲜玩意的那个家族,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救他们和其他妖怪。”
“平氏?”伊邪那美皱着眉想了想,随后恍然大悟,“为了救你下黄泉那小子的家族?”
伊邪那美直起身观看天象,“荧惑守心、长庚黯淡,的确是天下大乱的迹象。”
她踮起脚拍了拍晚江行久结实的臂膀,“既然是小晚江的请求那吾也不会拒绝。”
“只不过我不能随意现身在人间,小晚江,你需要时呼唤我,我随时应答。”
伊邪那美的玉指轻柔的从晚江行久的额头滑到嘴唇,留下一片酥酥麻麻的痒意。
晚江行久知道这是伊邪那美的恶趣味,喜欢看他脸红的样子,越反抗她越兴奋,对付这种最好的方式只有不听不看不想。
伊邪那美见晚江行久没反应,果断放弃继续下去,他们两个都有明确的底线,玩玩闹闹可以,越过那条线就不行了。
伊邪那美挥一挥手,丑女自动将轿子的珠帘拉开,地上的骸骨自动铺在她走过的道路上,赤足没有沾上分毫泥土。
她挥一挥衣袖,慵懒的蜷缩在宝座上,没有半点女神的架子。
“等你们查清楚,如何打乱他们的计划再呼唤我吧,我随时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花海如潮水般褪去,复活的骸骨重新沦落泥潭,黄泉的气息被硬生生卡在罗生门缝里,一切都回归了原状。
钓瓶火抬起头和晚江行久对上眼,他望着晚江行久的眼神活像见了鬼:“您和伊邪那美大人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是”“不管你脑中想的是什么答案,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22.第 22 章
晚江行久和钓瓶火约好各自的计划,钓瓶火去组织妖怪进行反攻,晚江行久回源氏找记载献祭的古书以及阻止方法。
时间已经不早了,髭切他们应当已经睡了吧,还是不要吵醒他们为好。
晚江行久蹑手蹑脚往寝殿里面走,哪知刚走到门口背后就传来幽怨的声音。
“你~去~哪~了~,知不知道宴会上有多难搞,你自己要求做事还要我代班。”髭切一通话下来晚江行久的脊背都僵硬了。
完、完全忘了还有宴会守卫这件事。
晚江行久尬笑着朝髭切道歉,并承诺约明天一场手和作为报酬。
两人相持不下,晚江行久想进去,髭切不让他进去。
“到底怎么了?”晚江行久主动出击,想要把主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髭切盯了他半晌,摇摇头“没怎么,只是想告诉你,后天你需要去京都六条桥附近找一个姓夏目的阴阳师,他会定时收押一些犯罪的妖怪恶鬼,你需要把这些犯妖压到黄泉塔那,比较幸运的是家主刚好也要回京赴命,你可以搭一趟顺风车。”
晚江行久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哦,我知道了。”
这次髭切没有再拦晚江行久,让开了位置,在晚江行久钻回被窝时他还在外面站着。
庭院里的蛙声在一阵草叶窸窣中停息,余光照耀在庭院里,草丛中掠过一闪而过的反光。
“都已经提醒过你了,还要去做最笨的事。”
渐渐地,庭院里最后一点声响也没了,仿佛与外界隔绝。
暗中的小蛇静静俯卧着,头首翘起,蛇信在空中一探一探,收集着气味,身下的杂草像被吸走生气一般焦黄枯燥。
一夜安眠。
“左下角,破绽!”
一柄竹刀狠狠刺向晚江行久的腹部,他将身一扭,击打竹刀产生震颤,使对方的落点不稳,躲开了这次攻击。
“暂停!休息一下。”晚江行久在下一次攻击到来前喊出这句话,离不知道为什么早上发怒的髭切远远的。
守候在一旁观看的膝丸举着汗巾上来,将汗巾递给晚江行久,自己亲自给髭切擦拭。
看着乖乖等待弟弟擦脸的髭切,晚江行久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随意将汗巾耷拉在自己脖子上。
他靠坐在墙上,看着两兄弟温馨的互动,想起远在京都的小乌丸。
小乌丸每次都打的很疼,可打完后也会让晚江行久靠在他的膝上,轻柔的摸着脑袋夸奖“好孩子”,重衡也会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他按摩肌肉。
在两人的鼓励陪伴下,晚江行久终于从一个一窍不通的新手到现在勉强应对,不用被说刀剑付丧神之耻了。
奇怪的是自从来到源氏后,晚江行久就再也没见过源赖光,明明这是他的府邸,本人却一直住在军营里,和将士同吃同住。
不,或许他不是在军营,而是在黄泉塔那,塔里储备的食物足够几万人同吃同喝,肯定不是一时半会搬上去的。
黄泉塔是用来镇压邪祟的,为什么源赖光要储备大量食物,这一方面也很奇怪啊……
享受膝丸悉心照料的髭切半眯着眼看晚江行久苦恼的样子,没注意到正对着他的膝丸,脸上的沉思。
感觉兄长和晚江有了共同秘密瞒着我。
“对了,晚江”髭切开口打断了晚江行久的思考,“出去的时候记得带护身符,香囊里面多塞点金银花和连翘。”
晚江行久疑惑的看过去,他从来没有佩戴香囊过,因为不喜欢香囊过于浓重的味道,髭切知道这件事的啊。
“不要问这么多,戴上就是。”
“哦。”晚江行久回了一句,站起来疏松筋骨,竹刀随手放在刀架上,“我回去收拾一下,今天的手和就到这里吧。”
刚走出房门,晚江行久脸上的苦恼消失的一干二净,他面无表情的想:髭切他,绝对知道了什么,现在没说出来或许是因为某种平衡,一直在这里太受限制,我必须快点离开源氏。
他没有回和源氏兄弟一起住的房间,转身走到源赖光的寝殿。
多亏刀剑付丧神天生的耳聪目明,一路上的潜行堪称顺利。
贵族寝殿内大多设有‘涂笼’,用来放置较贵重的物品或祖先的灵位。
晚江行久觉得关于八岐大蛇献祭的书一定在那里。
源氏的布局与平氏相仿,涂笼的位置应当也大差不差。
晚江行久四处敲敲打打,声音难免有点大,有人被吸引过来就停下动作,等人路过了再继续。
可这样持续下去也不是办法。
就在晚江行久心中暗自着急的时候,一条小蛇引起了他的注意。
“...哪来的蛇?”晚江行久和这条有着流光溢彩紫色鳞片一看就不是凡物的蛇大眼瞪小眼,“好明显的陷阱,源赖光智商没这么低吧。”
这么明显一定不是源赖光设下的,只可能是偶然。
抱着这样的想法,晚江行久拿着本体戳戳盘踞在窗帘杆上的蛇,“去、去,走远点。”
蛇被他戳的心花路放,以为他在跟自己玩,于是打蛇上棍,顺着本体朝晚江行久方向爬去。
“别过来!”晚江行久瞳孔剧颤,想把本体丢开,耳边却传来巡逻侍卫的声音,“谁在那里!”
遭了,晚江行久危机时刻回到本体,忍受着蛇的缠绕滚到柜子底下。
门咯吱一响,侍卫到底是畏惧源赖光的余威不敢进来,仅仅只是站在门口观望一番,就关上了门。
呼——,晚江行久刚松了口气,身上的蛇就不安分了,它顺着刀柄往刀鞘里钻,尾部还不安分的拍打着,动作虽然不大,异物感却很明显。
顾及着还没走远的士兵,晚江行久不敢呵斥蛇停止动作,只能在刀鞘里来回打滚缓解蛇带来的酥麻痒意。
他的本体也在意识的作用下缓缓抖动,挤压蛇的身体,按理来说有黄泉的气息在,所有动物都会原离晚江行久的存在,可这条蛇不仅不远离,还一意孤行的贴贴。
士兵走远后,晚江行久气喘吁吁的从衣襟中捞出舒服的开始翻肚皮的蛇,原本想要给它来个风火轮疏松一下蛇的筋骨,可看到它乖巧懵懂地蹭着自己的手腕,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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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对方罪不至死。
“算了,还是先干正事。”
晚江行久把蛇缠到自己手腕上,摸索到刚刚蛇蜷缩的地方掰了掰,不起眼的窗帘杆上镌刻着什么图案。
晚江行久还以为是像大河剧里暗室一样的存在,现在看来还是偏向灵异方面。
“有灵力波动,阴阳术?麻烦了,我没学过这个。”就在晚江行久为难之际,蛇从手腕溜出,对着图案就是一口唾沫。
“咦惹”还没等晚江行久露出嫌弃的表情,就看见透着灵力的图案发出轻微滋滋滋的腐蚀声。
晚江行久忌惮地捏住蛇的嘴巴上下摇了摇,“还好你没咬我一口,不然我恐怕当场抬进手入室泡着。”然后狠狠亲了一口蛇身,“不过干得漂亮宝贝!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远处的大江山黄泉塔里,对晚江行久感到好奇的八岐大蛇刚投入意识到分身里,就被这狠狠的亲吻震住了。
竖瞳不安的收缩又扩散,手捂着共感的腰侧,用力到连青筋都爆出来了。
蛇非常擅长爬行,八岐大蛇的腰腹也为了发力有一身匀称分布但不夸张的肌肉,过白的皮肤此时从腰腹处开始蔓延红晕。
“怎、怎么可以,刀剑付丧神也是神好像可以,不不不,分身只是一条蛇啊……”
身在源氏的晚江行久尚不知道他的kiss给了一条单身上千年的蛇多大冲击力,他想将蛇继续盘在手腕上,发现蛇不知怎么回事浑身硬邦邦的,只好把它揣进胸前的衣襟里。
八岐大蛇刚从亲吻里缓过神来就直面一对硕大,周身包裹着柔软的布料与身下Q弹的触感,过于幸福的(bushi)现实让他继续晕了下去,忘了自己可以退出蛇的身体。
“接下来该怎么弄?”晚江行久试探性地伸手,避开蛇的唾液触摸杆身,一股强劲的吸力袭来,他的手与窗帘杆死死黏在一起。
同时身上的灵力疯狂涌入进去,不一会晚江行久就感觉自己贮备用来化形的灵力都用的差不多了。
“该死,手拔不出来。”就在晚江行久下定决心砍断杆子时,诡异的吸力停了下来,身上的灵力也花的差不多了。
虽说如此,没在源赖光寝室里化成本体晚江行久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之后再去手入室泡一泡就能补回灵力。
此时窗帘杆不再是窗帘杆,它变形成一把一米多长的钥匙,晚江行久将它取下来思考,“这玩意是开哪的?”
他随意将钥匙往地上一杵当拐杖,结果整个人掉入凭空出现的地洞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冲天的哀嚎叫回了八岐大蛇的魂,他探出头一看,好家伙,在玩无绳高空蹦迪呢。
晚江行久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不敢往地下看去,他蜷缩起身子护住胸口,左手拔出刀往旁边的墙壁插去,危机时刻顾不得会不会留下痕迹了,这个高度就算是块铁也会摔的粉身碎骨啊!
八岐大蛇的神力涌动,准备在最后一刻吊住晚江行久,就算这样会暴露自己不是一条普通蛇的身份,会被认为是贪图别人胸肌的变态,他也要这样做!
23.第 23 章
墙壁与刀刃相互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晚江行久尝试几次后终于找到木墙的缝隙卡了进去。
他吊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窝在胸脯里的八岐大蛇也跟着动作抓紧了身边的东西,害怕被甩出去。
晚江行久探头往下看去,万幸这里与地面相差不远,而且旁边就有一条廊道不知道通向哪里。
“一、二、三!”一道身影在垂直的墙壁上来回荡悠,晚江行久使劲把自己荡了过去。
剧烈的滚动声在廊道中响起,晚江行久在地上打了个滚才稳稳站起,“平安落地,你也没事吧?”
他从胸脯里掏出八岐大蛇,四处捏捏碰碰,“骨头没散架,还能活。”全然不顾手中的蛇蛇岂止是没散架,简直硬的能当钢棍使了。
八岐大蛇的本体倒是软的一批,蛇尾搅动着霞衣,塔顶挂的云纱都被缴成一团堆在他的身下。
他颤抖着身子,口中咬紧薄透轻软的柔纱,透过纱布能看见湿得一塌糊涂的口腔,红艳艳的蛇信舔舐着布料像是在寻求什么慰藉。
柔顺的长发遮住身下的情况,只能看见他精瘦的脊背不断重复绷紧又放松的动作。
过了好半晌,八岐大蛇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呵呵……好样的晚江行久,你竟敢这样对我八俣远吕智,我一定会额...”
八岐大蛇充满恶意的赤红双眼突然迷朦含满水汽,原来是晚江行久看八岐大蛇浑身变得僵硬,就一边查看廊道环境一边好心帮他疏松紧绷的身体。
廊道里都是木质结构,却存在着大量的火把,晚江行久伸手过去发现这火焰不灼烧人体。
“黄泉冥火,专门针对灵魂的火焰,源赖光竟然能拿这么多。”晚江行久拆下一根冥火棍,路上备用。
晚江行久不会受任何低于创生神灵魂规则的影响,因为他的灵魂本来就是创生神接引的。
他的手揉捏着八岐大蛇,朝着通道深处走去,明明是封闭的洞穴,里面的空气却不浑浊凝滞,彰显主人应当经常光顾的事实。
他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声声重叠,把一个人的脚步声营造成百人迁徙的架势。
很好,再也不担心自己孤单一人了。
晚江行久对这种回声表示鄙夷。
“这里是?”他的脚将将踏出去半步就收了回来,只见前面的路呈现断崖式的截断,截断面还非常工整,一看就是人工截取。
他手扶着墙壁,低头看去。
底下是密密麻麻漂浮在半空中的书柜,它们身上刻着密纹,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在断崖下方的幽暗空间里层层叠叠地铺展开,几乎望不到边际。
“他这是有多少藏书啊……”
晚江行久将揉软了的蛇盘在手腕上,一个起跳落在最近的书柜上,伸手去碰书架上摆放的书。
淡淡的墨香随着书页的翻开,萦绕在晚江行久周围。
“《新撰字镜》《片假名遣法》还有《枕草子》?!这都是些文学作品,源赖光对文学还有兴趣?”
晚江行久不可思议的多翻了几本,发现这一个书柜全是这种书籍。
“或许是我挑错书柜了。”晚江行久自我安慰道,“下一个一定是有用的。”
他辗转着路线,跳到离得更远的书柜上。
“《今昔物语集》《百鬼夜行绘卷》,是这个吗?”
晚江行久翻开《百鬼夜行绘卷》失望的发现真的只是画卷,“他到底把关于八岐大蛇献祭的书放哪了?”
八岐大蛇?盘在手腕的蛇听到本体的名字滑了出来,落到书架上。
有关神明记载的书不多,更何况是关于祸滖之神八岐大蛇的,蛇的脑袋四处抬动,蛇信不停探出,在一堆书中准确嗅到本体的味道。
晚江行久注意到蛇的动作,期待地指望蛇能带他找到书,半刻钟后,蛇的尾巴一直指着一个方向,蛇首咬着晚江行久的衣袖拽。
晚江行久心惊胆战的将蛇首移开自己的衣袖,“乖乖,你要是把这件衣服腐蚀了我可说不清。”
蛇听话的松开嘴,自己盘起来咬住尾巴,那波光潋滟的蛇鳞看起来有几分玉镯的样式。
蛇不能眨眼,但蛇能向你摇尾巴示好。
晚江行久是个冷酷无情的付丧神,他无视了蛇的示好,冷酷无情的戴在手腕上用衣袖遮住,自己动身前往到蛇示意的方向。
果然,这一柜子里全是有关神明的的书,其中有一本特别厚,边角还有明显翻动的痕迹。
“是这一本吗……”他的手握住了那本书。
“兄长,你去干什么?”
髭切走在去源赖光寝殿的路上,身边路过的侍卫都恭敬向他行礼问好,在还有一个拐角就到的时候,膝丸出声喊住了他。
髭切侧过一半身体,微笑着,“是蜘蛛丸啊,我打算去家主书房里处理点事情,家主不在还是得维持源氏运转的。”
髭切和膝丸都有接手一部分家族事物,所以这个理由还算说的过去。
可膝丸只是定定地看着髭切的眼睛,“说谎,兄长你过去的理由根本不是这个,是不能跟我说吗?”
髭切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脸上只剩下阴翳,他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有时候真不知道你这么敏锐是好还是不好。”
“没错,我的确骗了你,膝丸。这件事你绝对不能扯上关系,听我的话就行,我可以承担这一切。”
膝丸的眉头皱的更紧,“我不太明白兄长说的什么意思,如果是有关源氏的那兄长更应该说出来一起承担啊!”
“好吧,反正你之后也会忘掉。”
“忘掉?兄长你说的”膝丸不解追问,然而下一秒他看到的景象让他忘记了自己想要问的答案。
髭切妥协了,他转过身展露自己另外半张脸。
深紫色的纹路蔓延在髭切那张矜贵完美的脸,异常的血管不停跳动着勃-起,原本如蜜般甜蜜的金眸如今也被鲜血染红。
额头处宛若伤痕的地方冒出骨刺尖角,左边的脸就像夜中修罗,衬得右边正常的脸愈发俊美,难以想象一张脸上能出现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阿尼甲!”膝丸见到这一幕尖叫着扑来,他的手哆嗦着靠近骨刺,又害怕髭切感到疼痛而不敢真正触摸上去。
“这是异变哦,吸收邪祟过多,就连神明也承受不了。”髭切制止住膝丸想要靠近的手,“你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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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睡吧。”
髭切抬手按住膝丸的后颈,身体里挤出零星半点的灵气闯入膝丸的身体。
膝丸从没想过髭切会对自己不利,就连这种时候也不会防备他。
“为……为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皮重得掀不开,“阿尼甲……别……”
膝丸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软绵绵地靠在髭切身上滑了下去。
髭切抱住下滑的膝丸,下一瞬,一片白光闪过,膝丸回归到本体当中,只留下髭切还维持着怀抱着什么东西的姿势。
“啊……”他回过神来,“该去找晚江了,时间久了就找不到人了。”
他站起身继续之前的行程,脸上的斑痕随着走动渐渐扩散,最后整个人都变得诡异起来。
还在涂笼里转悠的晚江行久接近癫狂。
“一个藏书的地方修的那么大干嘛!哪来的那么多书给你藏啊!”
晚江行久在跳过一个又一个书柜,硬是没找到出口,崩溃地说出以上那些话。
蛇安慰地蹭了蹭他的内侧手腕,被求路心切的晚江行久扯出来希望再现找书的奇迹。
可惜蛇能找书不能找路,就算晚江行久抱有再大的期望也不可能做到,除非远在大江山的八岐大蛇出手,还有可能。
于是蛇主动联系上八岐大蛇,说出自己的请求。
“哼。”八岐大蛇冷哼一声,他的身下乱糟糟的,还有可疑的液体垂坠在霞衣上,“让我帮他,绝无可能,还有你,身为我的分身怎么这么没出息,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你帮忙也太无能了。”
被八岐大蛇狠狠拒绝的蛇蛇沮丧的冲满脸期待的晚江行久摇了摇头。
“唉,这样啊。”晚江行久也知道让蛇带路这件事有点离谱,刚才也是病急乱投医,现在冷静下来,上面不能走那就只有走下面了。
那根钥匙拐杖在这种时候做出了巨大的作用,冥火把的照明范围有限,钥匙可以用来探路,在前方戳戳,有声响就是有路,反之没路。
不知过了多久,连晚江行久这种不用吃饭的家伙都感到了饥饿,才终于看见洞底。
这是间约莫半间茶室大的密室,四壁堆满了不知道记载着什么的卷轴,中央摆着尊黑檀木长案,后面是用京绣工艺绣出来千军万马战场的屏风,最显眼的是案头那本半开的手册和旁边锋利的宝剑。
“这是?”晚江行久伸手去拿手册。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它,那上面有封印,有人动它就会把消息传给家主,无视距离。”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晚江行久吓了一跳,他摸着自己的小心脏看过去,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髭切?”
不怪他沉默,主要是髭切的模样跟以前完全大相径庭,源赖光来了也要楞几秒。
“这是怎么了?不对,你怎么在这!”
晚江行久厉声叱责着髭切,从刀鞘里拔出刀来对着他,似乎这样就能给自己壮壮胆子。
髭切顶着一张恶鬼般的面容温声细语和晚江行久解释道,“这些都是我的业障。”
“与其去看那些东西留下痕迹,不如跟我走,我知道的可能比手册里面的还要多。”
24.第 24 章
晚江行久半信半疑的收起刀,手摸向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个手镯的蛇,心想等会髭切突然发作就放蛇咬他。
“往这边走。”髭切扭动一个燃着香的鹤状香炉,随着香炉的扭动屏风背后的大门也缓缓打开。
哦!跟大河剧一样的机关!晚江行久满脸兴奋的看着这个机关,搞得心里带着事,心情非常沉重的髭切不明所以。
进入其中,晚江行久的兴奋劲过了才记起询问髭切为什么会在这里。
“从楼梯下来的啊。”
“这里还有楼梯?!”一路耗费力气跳下来的晚江行久非常惊奇。
看到这一幕的髭切扶额感叹,“你进来之前不做个调查的吗?比如源氏家宅的图纸之类的。”
晚江行久一脸茫然的摇头。
“总之你下次记住行动前要先勘察地形。”
髭切没有多说什么,主动走到前面带路,背后大片破绽暴露在晚江行久眼前,只要他想,手上的利刃随时能穿透髭切的胸膛。
可两刃保持着默契,谁也没提出这种距离不恰当。
“手册里面记录的什么?”
“近几年源氏针对平氏的行动还有妖兵的制作方法。”
“业障是什么?”
“妖兵的制作需要用到祸滖神的神力,祸滖神力天生带着污染。”
两人一问一答,倒也显得和睦,直到那个问题出现。
“破坏八岐大蛇献祭的方法是什么?”
髭切的脚步停住了,他的背后抵着一把刀,晚江行久早已瞄准空隙抽刀威胁一气呵成。
髭切没有回头,或者说他现在不需要回头就能知道背后的状况。
“不必紧张,只是没想到你调查的进度还挺快。”
啊?我有调查吗?晚江行久的银边红瞳充斥着迷茫,不知道髭切在打什么谜语。
晚江行久的所有情报都是钓瓶火提供的,作为专门被贵族家族供养打听情报的妖怪,他打探消息的能力毋庸置疑。
神明的名字不可言说,八岐大蛇身位祸滖神更是不能被外人知晓,源氏的人为了避嫌,都称呼他为八俣远吕智。
髭切:“没有办法阻止,献祭给邪神需要的要求很简单,祭坛加人牲,如果格外亲睐祭祀者,甚至不需要这些,只要神明接受就行。”
这个神明也太随意了。
晚江行久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收刀入鞘。
一路上髭切都显得格外安分,晚江行久暂且将他归为中立,至于为什么不是友军,因为他不相信髭切真的会背叛源赖光。
就像他了解到平重衡视人命如草芥的本性,也不会想要伤害平氏一样。
在这个时代,他们才是正常的,只有晚江行久是异类。
“到了,出口就在这,出去之后希望你能管住嘴,不要到处说,不然遭殃的就是我俩。”
玄关处,髭切指了指晚江行久手上的‘手镯’,“这个你打算怎么办?需要我帮你处理吗?”
“它啊。”晚江行久的手指安抚着蛇,按得对方的眼睛有点微微眯起,很享受的样子。
那双温柔的手一寸一寸滑到要害上,“不用麻烦你,我能处理。”
咔嚓——,骨头错位的声音响起,蛇的头颅软软的耷拉下去。
蛇死后,散发着异样光彩的鳞片失去光辉,从尾部开始化为湮尘,那双通红的眼睛死前直勾勾盯着晚江行久,若心里怀有丁点不忍的人都会受不住内心的谴责。
晚江行久没有任何怜悯的意思,他冷静利落的把蛇从自己手腕上解开,途中还因为缠的太紧只得用本体割开蛇的身体。
髭切的眼神在那截垂落的蛇骨上顿了顿,低低的溢出了声,“你比我想象中干脆。”
搭配上他恶鬼般的模样,晚江行久有一种自己正在和夜叉打交道的错觉。
“没什么干不干脆的,它怀抱着其他心思来接近我,那我怎样对他都是应该的。”
后世关于八岐大蛇的神话故事数不胜数,晚江行久还是知道蛇是他的代表之一,在调查八岐大蛇的时候冒出一条发光的蛇,一看就有问题,能留它到现在都是看在它有用的份上。
黄泉塔中,感知到曾经附身过的蛇消失了,八岐大蛇过去看了一眼发生了什么,正好经历被晚江行久割开身体。
“混蛋!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晚江行久、晚江行久!!”
紫鳞蛇尾绞在一条柱子上,没有被晚江行久触碰时的柔情似水,蛇尾紧紧勒进柱子深处,紫檀木做的柱子就这样轻易被他绞的粉碎。
八岐大蛇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手指的尖锐指尖渗出一滴滴的浓稠黑液,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小坑。
他的尖牙迫不及待的从唇边冒出,想要咬一口远在百里之外的晚江行久,双眼里布满血丝,苍白的嘴唇都因怒意染上一层薄红。
感知中被割断的部位还在应激性的微微抽动着,那股余下的疼痛更令八岐大蛇怒不可遏。
“我一定会抓到你!把你丢进我的蛇窟里封住五感生生忍受撕咬,我还要把你所珍视的一切都毁掉!”
接收到指令的蛇们快速聚集到源氏家宅,在暗中诡探着晚江行久,等待一个时机。
另一处的源赖光正在和将士们安置来逃难的百姓,他诉说安排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接上。
等回到属于大将的帐篷后,他才解开衣裳。
蜜色的胸脯上布满汗珠,在饱满处有一个栩栩如生的蛇形纹身,蛇头处的尖牙正对着源赖光心脏。
“唔……”源赖光拧着眉触摸胸上发烫的蛇纹,耳边还不停传来八岐大蛇要让平氏死得凄惨之类的话语。
庞大的神力伴随着话语流入源赖光的身体,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倒在地上蜷曲着,手指扣住地面,牙龈咬的死紧。
他不能开口,门口守卫着士兵,一旦他发出哀嚎就会被人发现,来逃疫的百姓发现带领者身体疑似有疾会不服管教,这些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不能动摇军心。
一个没有实力的将军是不能带领他们走下去开创盛世的。
种种条件思虑在源赖光的脑中回转,现实世界却硬是一声没吭,衣服上的汗都能拧出水了也没动弹一下。
好半晌,喋喋不休的八岐大蛇终于住了嘴,只剩下写细涓小流的神力还在涌进他的身体中。
他从嘴中扯下方才匆忙咬住的布料,发现是上次晚江行久醉酒时松开的发带,本该还给他的,可宴会后源赖光在外忙碌,每次回家族里面也会奇妙的错开晚江行久,这个发带就一直留着了。
他定定看着手中被唾液浸湿的发带,突然收紧手心狠狠握住。
不论是天下还是利器,都将归属于源氏。
源赖光强撑着身体站起来,靠坐在胡床上,他胡乱地擦拭着身上的汗珠,还是无法忍受黏腻的感觉,叫门外的士兵去打一桶水准备沐浴。
第二天一早,晚江行久就备好行装守在源氏家门口。
髭切昏昏欲睡地靠在膝丸的肩上,膝丸垫着脚尖让髭切睡得更舒服点,两人之间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和平。
“香囊、封印盒,还有换洗的衣服,嗯,准备完毕。”
晚江行久指指点点着自己要带的东西,眼尾的余光假装不经意的扫过源氏兄弟两,“那我就走了,下次见。”
髭切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膝丸也对怀着公务离开的晚江行久点点头。
牛车上的车夫自动跪下来当垫脚,晚江行久没有才在他身上,一个起跳就落到马车里面。
“一路顺风。”
晚江行久探出身子对两人挥了挥手,告别住了好几个月的房子,也告别了自己悠闲的人生。
等走出去一段距离后,晚江行久盘腿坐在车上,和前面的车夫聊着天。
“来源氏干多久了?”
“回大人的话,贱民是源氏的家奴,世代都侍奉源氏,从出生时算已经有34年了。”
“源赖光平时对你们这些下人怎么样。”
“赖光大人自然是对我们极好的,其他贵族的家奴没有自己的土地,但是赖光大人会每年给最优秀的家奴三亩土地的使用权,来年种下的粮食只要上交一半就行了,剩下的都可以自己留着。”
在车夫的口中,源赖光是个体恤下人的好家主,是个战无不胜的大将,是给平民带来上升机会的大善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大善人,与邪神勾结,奉献上千生命灭平氏一族。
是他在大江山建设黄泉塔,使原本自然流转的大江山变成一座死气沉沉的空山。
光凭这些很难看清一个人啊……晚江行久腿盘麻了,索性站起身眺望远方,看见一列长长的人密密麻麻的挨挤在一起,向着某处迁徙。
牛车行驶到人群身边,晚江行久撩起车帘与路边的一个神情麻木的女性对上双眼。
她不应该称之为女性,那孩子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模样,身上穿的不叫衣服,在晚江行久看来只能被称为破布烂衫,甚至不能完全遮蔽尚未发育的胸脯,要不是她梳着振分发(少女或女童常用发型)晚江行久都不一定能认出她是女孩。
女孩对上晚江行久的眼睛,本该天真童趣的眼眸里装满了打量和思索,似乎是看出来什么,她主动走到晚江行久身边。
“大人要和我来一场吗?不需要钱,给点吃的或者载我一段路就行,请放心,我还没有感染上神罚,是干净的。”
说着,她主动扯开衣襟,神情没有丝毫害羞或者难堪,在她身边行走的人也没有在乎有个女孩脱开衣裳,所有人都朝着一个目的地走去,就如同趋光的飞蛾。
晚江行久避开了女孩的身体,视线投向远方。
他不能帮助这个女孩,远处有几个女性也在观望,如果开了这个头会有更多的人纠缠上来,这个女孩很惨,惨的也不止她一人。
怀抱幼童的父亲、双腿残废只能匍匐在地上趴着主的老者、举目无亲饿得瘦骨嶙峋的男童。
看到这些晚江行久心中强烈的无力感袭来,就算这辈子是神明又能怎样,依旧不能改变苦难。
“所有人排好队保持秩序!源赖光大人亲自给你们带粮食过来了,要好好感恩源氏的恩情。”
一阵马蹄声响起,斥候过来维护队列,随即是担着重物的车轮碾动声。
女孩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跑去施粥的地方等待,其余的人们也不在关注这里,争先恐后的向施粥的地方跑去。
源赖光?晚江行久的手靠近门帘正打算放下时。
刷——源赖光俊郎板正的脸正对上一只伸过来的手。
在半空中的手尴尬的收起又张开,晚江行久感觉现在气氛有点诡异,不知该怎么办。
源赖光先一步抓住晚江行久想要收回去的手,借力登上这座牛车。
小小的牛车挤上两个大男人拥挤非常,晚江行久不得不跟源赖光肩贴肩,膝对膝。
为了不跟源赖光对上视线,主动提议下车帮忙施粥。
“别去。”
晚江行久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
“下面有被感染的流民,你下去也很有可能被感染。”
谁被感染,我?一把刀感染病毒,您没说笑吧。
晚江行久扭头一脸惊讶的指着自己。
源赖光招招手示意晚江行久坐下,手伸过去拢起自从到源氏后就再没扎起的长发,“这次疫病不同寻常,我得到的情报中有妖怪也被感染的案例。”
“据说这次天花疫病与神明有关,流出地是京都,这就是我回京都的原因,天花肆虐,为了皇室的安全还是先到我的领地比较好。”
晚江行久低着头,手指一点点陷入掌心,身体因为愤怒出现些微颤抖。
原来如此,天花的出现是因为你,百姓背井离乡也是因为你!
源赖光啊源赖光,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借天花的手大量接受人口,黄泉塔内储备的大量食物可以度过开始的人口激增带来的粮食不足,收揽人心。
又可以利用这个借口将天皇理所应当的控制在自己手中,朝庭里只有源氏可以和平氏相抗衡,为了避免平氏继续独掌大全,皇室就只能捏着鼻子提拔你们派别的武官。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那贪婪的野心!
晚江行久几乎要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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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女孩麻木的出卖身体,一家永远无法团聚的流民,在路途中失去所爱的百姓,还有远在京都苦苦挣扎的无辜的人们!!
杀了他,只要他死的够凄惨就不会有人想要走他的后路。
这样的念头在晚江行久的脑海中一直跳动着,堪称诱惑的驱使着晚江行久去实现它。
源赖光刚扎好头发,怀里就多出一只晚江行久。
“怎么了?”他有点懵,还以为晚江行久是被外面抢食的流民吓到了,轻轻拍着晚江行久的背无声安慰。
殊不知在他怀中的晚江行久刀已半出鞘,只差几寸就能砍断他的身体。
不行,他还不能死。
晚江行久压抑着心中的杀意。
天花的根源在于八岐大蛇的神力,就算现在杀了源赖光也不能保证疫病根除,更有可能惹怒神明降下更严重的惩罚。
既然这样,那只能——弑神。
源赖光感受到手下的臂膀停止了颤抖,“能被抢食的流民吓到,晚江你还需要继续锻炼自己。”
“是,源赖光大人说的没错。”晚江行久从善如流的从源赖光的怀里退出来,本体在刀鞘里待的好好的,人也笑的一脸无辜。
牛车缓缓拉动,为了方便观察情况,晚江行久将车帘挂在钩子上,窗外的景象慢慢移动着,方便他转移心中澎湃的杀意。
说起来……也不知道小乌丸他们怎么样了。
晚江行久这次回京要去找平重衡商议一下源氏的计划,他不相信执掌京都这么多年的平氏没有能和源氏抗衡的底蕴。
顺带看看自己的学生们。
离开前大家都长大了,各奔东西,只有年会总结的时候会回来。
虽说长大了,大多还是很矮,超过一米七的都没几个,过年的时候还能抱起他们举高高玩。
从源氏领地到京都的路途遥远,大概需要十五到二十天的时间。
为了提高行进的效率,源赖光命令部下轮班制前进,吃饭也是边走边吃,更别说洗漱自己了,那是只有大将和他的亲信才能享受的待遇。
这导致一帮大老爷们十几天过去臭烘烘的,鬓角唇边胡须楞长,一张口就能看见那堆积着食物残渣的牙垢。
晚江行久这几天都不敢下车,生怕被那群野人逮住进行比试。
越往京都行进迁徙的人越少。
刚开始见到路边呻吟的病患晚江行久还有恻隐之心,会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结果几乎每次独身去帮忙都会有山匪打劫他。
那些躺在路边的病人只是诱饵而已,晚江行久刚开始还不敢杀掉山匪,直到看见他们拖着一个五六个月大的婴儿上供给源赖光,说这个年龄的婴儿肉最嫩。
最后被源赖光用晚江行久的本体屠戮尽山匪的寨子,婴儿现在也被交给一个多年无子的下属照料,没有母奶,他还特许下属从附近的老乡那买牛奶喂养,钱他来出。
“那些猪猡已经不配被称为人了,就当自己在杀猪好了。”源赖光用纱布擦拭着刀上残余的血迹,“如果你不杀他们,之后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杀。”
晚江行久差点张口质问他,那你被杀也会这样想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这件事后,晚江行久还是会下车救助路上病倒的人,只是在山匪出来时,不再由他人之手杀死。
“我...不想、啊!”一双粗粝宽大的手扣进泥里,头发凌乱、涕泗横流的大汉仰面躺在地上,他倒退着拖着受伤的腿远离晚江行久。
“啊啦,越挣扎越痛的,乖乖待在原地,一下就好。”
晚江行久浑身沐浴鲜血,湿淋淋的往下滴落,他还是会下意识避开人的殒命之处,这种行为除了让他们能经受更多的折磨外没有其他用处。
他举起刀横竖在眼前,刀的亮光处反射出晚江行久的银边红眸。
镜面中的人眼睛弯成月牙,“下地狱去吧!”
“额!!”大汉的头颅从半空中飞过,原地的身体无力的挣扎几下还是倒了下去,颈动脉喷洒出来的血液高达两米,淅淅沥沥的落在地上、树上、晚江行久的身上。
数十人的断肢残垣堆砌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山包。
晚江行久点燃火把,随手丢进尸堆里,熊熊大火吞噬掉生前既是加害者有时受害者的人们。
他仰头看着愈燃愈烈的火焰,心头想的是:我的下场估计和他们差不多吧。
“晚江”
“是,源赖光大人,您有什么吩咐。”晚江行久转过身乖巧鞠躬行礼,身上沾染的血液顺着动作洒到源赖光身上。
被洒了一身血的源赖光习以为常的从衣兜里拿出帕子擦了擦脸。
自从晚江行久敢杀人后,他的风格就从有点机灵的小白花转变为微笑着坑人的食人花。
再加上他杀人时总喜欢折磨对方的恶劣癖好,队伍里的很多人都不敢靠近他,除了源赖光。
“明天就要进京了,你把自己收拾一下,身位源氏的刀可不能这样满身污秽。”
“我明白了,谨遵您的吩咐。”
晚江行久顺从的回应着,直到在河边清洗自己的时候才卸下几丝防备。
及腰深的潭水里,晚江行久松开束缚着长发的丝带,将自己整个人浸泡在河里。
初春的河流还带点冰冷,可这对晚江行久来说却是恰到好处的温度。
他手在水里摆弄着,一会模拟蛙泳一会试图抓住水,像小孩子一样。
潭水漫过头颅,发丝顺着水流延展着,轻微窒息感带给人满足,晚江行久感受水中行动带来的阻力,心中的大石松动了几分。
再忍忍,他对自己说,等明天进京后就直奔平氏大宅去见平重衡,利用平氏的势力打听十拳剑的下落。
传闻中八岐大蛇曾被须佐之男用十拳剑杀死,为了避免失败,用同样的剑再次杀死对方更保险。
只有他一人的水中出现其他生物的波动。
一道暗影从水底缓缓上浮,静静靠近似乎什么也没察觉到的晚江行久身边。
就在暗影发动袭击的刹那,晚江行久手边灵力聚集召出分灵,直刺七寸之处。
25.第 25 章
一条长约十米,有成年男性胸脯一样粗的紫蟒受到疼痛的刺激破水而出,潭水被它搅动出一个个漩涡,水里终究不是晚江行久擅长的领域,努力挣扎过后还是抵抗不过水流的力量就躺平了,爱去哪去哪。
紫蟒用自己身体紧紧缠绕着晚江行久,它缠的很紧,但又维持着不让晚江行久感到过分痛苦的程度。
“是你,八岐大蛇,是你对不对!”
这一路上晚江行久总能在犄角旮旯看到紫色的蛇,刚开始只是远远跟着,后面越来越大胆,敢在半夜或者晚江行久一个人的时候出现,试图靠近他。
每条蛇被他杀死临死前的眼神都一模一样,愤怒怨毒中又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仿佛是晚江行久辜负了他似的,渐渐地晚江行久起了怀疑。
为了验证这个怀疑,他故意没有杀死蛇,反而伸出手邀请蛇缠到手腕上,等蛇上手腕后就开始撸它,拼命撸,直到蛇舒服的开始翻肚皮再冷不丁叫它,八岐大蛇。
松软好揉的面条一下变成法棍面包,红眼睛瞪得大大的,吐在外面的蛇信都没来得及收回。
这样大的反应让晚江行久彻底确定下来这些蛇的确是八岐大蛇的分身,可是他派这些分身过来有什么用呢?
蛇有试图咬他的迹象,可每次都只是收起尖牙将晚江行久特意塞过去咬的部位含在嘴里,连带有腐蚀性的毒液都没有分泌。
也现在也只是末流神明的身份,根本不足以引起对方的注意,也没有对外表露出杀死八岐大蛇的意思,更别说引起威胁。
晚江行久哪能想到八岐大蛇不伤害他只是因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受他喜欢。
紫蟒的缠绕忽然松了半分,蛇信在他颈侧轻轻扫过,带着微凉的湿意,却没有半分攻击性。
晚江行久猝不及防被添了一口,整个人都懵了,“你饿了?终于打算露出自己的獠牙,我就知道你到我身边绝对有什么目的。”
他用手推拒大蛇的缠绕,妄图借这零星半点的空间逃脱八岐大蛇的控制。
感受到晚江行久微弱反抗的八岐大蛇心情不悦,故意用粗糙的背部鳞片去蹭他,把他身上唯一的底裤都蹭得往下滑落了几分。
“嘶...真危险。”晚江行久眼疾手快的收回推拒的双手,转而拉起自己的底裤。
见晚江行久不抵抗了,八岐大蛇又松松垮垮拢着他,既不把他弄死,也不把他放开,就在水里感受着晚江行久比自己高几分的温度。
晚江行久分外不解的问道,“你这是图啥啊?”
是啊,吾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这个问题对一直孤身一蛇的八岐大蛇来说太难了,作为从女神死亡时流下的血液中幻化出来的神明,八岐大蛇一出生就带着原罪。
伊邪那美被火神出生时自带的火焰烧死,所有血液都被高温蒸发,只余下代表河流的毒血存在。
伊邪那岐痛恨给妻子带来死亡的亲儿子火神,更别说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八岐大蛇了。
他出生起就被伊邪那岐关押在泷泽之间,逃出来没多久又因为天生携带霉祸给人间带来众多灾难,结局是须佐之男杀死他,灵魂沦落到黄泉。
“多可怜的一条小蛇啊,到我身边来吧。”
记忆中的伊邪那美驻守在三途河边,每天的兴趣就是随机从河里面挑出一个人观看他一生的记忆。
那一次,女神选中了他。
弥生时代还没有十八层地狱没有管理地狱的狱卒们,女神也没有后面那么多华美的装饰,为了哄女神开心,八岐大蛇咬着自己的尾巴假装手镯。
他那如玉石般鲜艳浓郁的鳞片得到女神的欢心,伊邪那美每天都会把他佩戴在身上,给与他更多神血长大。
死亡前他是山川与祸滖之神,死亡后他只剩下祸滖。
女神给予的神血更多也不过是让灾祸变得强大,不是八岐大蛇想要的。
那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在女神观看记忆解闷时,八岐大蛇也目不转睛的盯着画面里的大江山河、白日碧水,蠢蠢欲动的想爬进里面。
啪——,女神抓住了不安分的八岐大蛇。
“不能乱跑哦,你要永远陪着我才行。”
那双丰腴白皙的柔夷桎梏住八岐大蛇的咽喉,细长锋利的指甲划破女神最喜欢的鳞甲,那道细微的血痕,让八岐大蛇僵住了动作。
被困在黄泉,日日夜夜都面对枯骨朽木,罪人的哀嚎不分昼夜的响起。
可画面里的人间还在流动,有三五稚童嬉戏玩闹,海边的渔民架着小船翻涌在海上,连风经过树叶带起的沙沙声都透着一股暖意。
那是黄泉所没有的东西。
是伊邪那岐的憎恶、人间的恐惧层层包裹下,唯一让他觉得“活着”的向往。
这份向往让他蛰伏下来,在女神因为丈夫惧怕她被火焰灼烧的容貌愤怒时,成功逃离黄泉。
代价是,他永远只能是人身蛇尾的残次品模样。
这样也好。
八岐大蛇对着小溪观察着自己的身躯。
没有□□就无须担心自己传播灾祸,可以尽情玩乐。
自由的滋味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好。
人类因为他人身蛇尾的躯体抗拒他,动物因为黄泉的气息畏惧他。
只有蛇,同样被视为不详的蛇愿意亲近他。
他在山间过了几十年安稳日子,不是晒太阳就是躺在水里泡浴,灵魂不需要进食的他每天都过得懒洋洋。
直到周围的动物大量死亡,引起人类的注意,八岐大蛇才知道,自己的肉躯在不知不觉中长回来了。
连带着祸滖的特性也一并回来了。
八岐大蛇没有想要杀死任何生物,可他的权柄一天不受控制,就有更多的生物死亡。
为了避免这件事他和人类派来的阴阳师达成了协议,自愿进入黄泉之塔,为了证实自己的诚意八岐大蛇特意去求了伊邪那美,付出割裂自己灵魂一半的代价息灭女神的怒火。
带着黄泉特有的力量回来亲自建造出囚禁自己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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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牢笼,而人类需要付出的只有每年定时送来新鲜玩意,并且选一个人让八岐大蛇附身,带着他去看看世界。
时间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人类渐渐遗忘了自己的约定,他们不再踏入黄泉塔,不再送来任何新鲜事物,更无人记得那个“每年选一人让他附身看世界”的承诺。
曾经亲手布下的咒文成了他刺向自己的利刃。
他蜷缩在幽深的塔内,身边没有活物,在快要把自己憋疯的时候,发现可以把自己剩余的灵魂切下来扭成一条条小蛇,聊以慰藉。
黄泉的约束逐渐消退,被欺骗的八岐大蛇在塔中呆了百余年的时间,束缚将要失效的前一天,尘封许久的木门打开。
“这就是书中记载的邪神吗?看起来也不过那样。”
十二岁的源赖光拿着髭切冲神明挥起了刀。
结局就是源赖光被一尾巴扇到地上,被迫签订了附身的契约。
为了报复八岐大蛇,第二天小源赖光就带着木匠和家族阴阳师来加固封印,还亲自下了趟地狱找来当初封印他的材料。
小源赖光也重新履行断了百年的约定。
那段时间很闹腾,可仔细想想是百年来最舒心的时间。
啊,八岐大蛇恍然大悟,我原来和女神一样,只是想有人陪而已。
蛇首凑到晚江行久的耳边小声说道,“留在我身边陪我吧。”
“哈?!”晚江行久错愕的扭过头,他下意识认为自己听错了,可对上那坚定中带着恳求的蛇眸却无法说出话来——才怪。
“你神经病啊!莫名其妙叫别人陪你,害死那么多人迟早下地狱的好吧,我不装了,摊牌了,我要弄死你,你就说说咋办吧。”
漩涡缓缓停息,八岐大蛇头顶着晚江行久送到岸上,匍匐下身子,“如果我下地狱你也会跟着下吗?”
晚江行久十动然拒,“才不要,活着多好,你自己去死吧。”
还在黄泉塔内的八岐大蛇,听到这话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你晚江行久。”
他的白唇咧到耳根,显露出蛇类的血盆大口,“如此无情、没有丝毫同理心的神明!这就是你啊!”
反应在他身下的紫蟒笑的癫狂,晚江行久差点一个滑滚溜下去,全靠还插在七寸的分体掌握平衡。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
晚江行久一个用力,刀彻底没入八岐大蛇的体内。
享受着晚江行久带来的痛苦,八岐大蛇笑的更加张扬,“没错,就是这样!插-的再深入一点吧,让我彻底接纳你!”
晚江行久一个手抖没控制好灵力,分体直接溃散,“你是抖m吗?”
感受到体内没刀的八岐大蛇不开心了,他不开心就要晚江行久也一起不开心,“我命令你重新插-进来,不然我现在就让平氏的感染族人全都暴毙。”
“……我看你真是病的不轻。”
被威胁的晚江行久怂怂的继续努力砍八岐大蛇。
26.第 26 章
等晚江行久大汗淋漓的将八岐大蛇砍死后,太阳已经下山了。
“老师。”
晚江行久听到熟悉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疑神疑鬼的四处张望。
“往下面看。”
他的视角向下,才看到一个浑身散发恶臭、身强体壮的小矮人。
“额、我们认识吗?”晚江行久后退了几步,这几步不是警惕,而是保护自己嗅觉的必要措施。
小矮人走出遮掩他身形的灌木丛,越过用自己长发捂住口鼻的晚江行久,蹲在河边洗干净自己的脸。
他抬起头时,晚江行久才从长满络腮胡的脸上看到熟悉的面孔。
“平藏?”晚江行久惊讶的放下长发,“你怎么在这?不是转去做武士了吗?”
一年多没见平藏,他纤瘦的体格经过时间的烘焙长得敦实,原本利于逃跑的匀称肌肉因为长期挥刀变得粗壮,整个人身形大变样,这就是晚江行久没看出来的原因。
“原先埋在源氏的棋子背叛了平氏,家族为了不重蹈覆辙,派我潜入源氏做新的棋子。”
见晚江行久认出来自己,平藏重新抹了几把淤泥在脸上伪装。
“这次贸然接近老师也是有迫不得已的事。”
平藏洗干净双手,从密封的羊皮袋里掏出一卷文书,半跪在地上,双手呈上,“家主感染神罚,快要不行了,平氏由长老们代为管理,此次长老会一致委托我将这个传递给您。”
听到这话晚江行久大脑一片空白。
天花?晚江行久的心跳一下子加速,手脚冰凉如坠冰窖,这不可能,身为平氏的家主,就算疫病爆发也应该是最后的时间段感染,更何况天花的致死率并不高,怎么可能短短时间恶化了那么多?
晚江行久的手指接触到文书时直发颤,他稳定自己的心神,盼望着或许平重衡才得没多久,为了骗他回来故意报的严重点。
一想到这他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封建贵族的平重衡面对这种疫病爆发的时刻肯定也会大门紧闭,隔绝外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感染上疫病了?
他硬咽了好几口唾沫,维持着自己声音的平稳问道,“什么时候得的。”
平藏仍维持着半跪的姿势,额前的碎发滴着河水,混着脸上未擦净的淤泥往下淌,“大约在四个月前,您刚被源氏带走的时日里。”
四个月……,听到这个消息晚江行久如遭雷击,这个月已经足够好几个天花病人走入鬼门关了,平重衡还能活着也只代表平氏底蕴深厚,能够拖到现在已经是他拼命挣扎的结果了。
“我、我要回去!”晚江行久被这个消息刺激到,文书都没来得及打开看就想先行进京。
“老师您冷静点!”平藏拖住晚江行久的腰胯不让他走,“您现在走了,岂不白白引起源氏的猜忌?只有一日而已,您在等一日就能够去见到家主了。”
滚远点!!”晚江行久抬脚将平藏踢飞出去,“什么源氏的猜忌、八岐大蛇我都不在乎!那是我的亲人啊!我连他都拯救不了,我为什么还要去管其他人,我不是圣人啊……我、我只是个普通人……”
平藏经受不住他的一击,他内脏破裂出血,还要固执站起来劝说晚江行久。
“平藏?”
晚江行久呆愣的看着嘴角溢出鲜血的平藏,红色的血混杂着褐色的淤泥缓缓流淌,交杂出一种近乎黑色的物质。
“对、对不起,平藏,我只是太着急了。”
真的吗?
晚江行久的内心一片恍惚,那真的只是情急之下的举动?
上一世当听到祖父病危的时候,在着急也没有殴打旁边的医护人员,他现在的行为也不过在这个世界待了太久,理所当然的认为平藏应该听从自己的命令。
“咳咳、我没事老师。”平藏扶着旁边的树站了起来,“这样就能够劝住老师的话,那我再伤的重点也没事。”
晚江行久心情复杂地撑住平藏的身体,“先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去治疗一下。”
“不’”一只黝黑干裂布满老茧的手拦住了他,“我带着这身伤没办法圆过去,幸好只是内伤,从外表看不出来我受伤了,我自己找点草药吃吃就行了。”
“这怎么行?”
“这都是为了平氏的荣光。”
平藏平静地从胸口处掏出一颗黑漆麻哭的药丸,都不看一眼的往嘴里面丢。
晚江行久被他的话一堵,愤愤不平道,“狗屁的荣光,你也是,重衡也是,为了所谓荣光放弃重要之物。”
“您还在怨家主,”
“我才不……”
对上平藏古井无波的眼神,晚江行久反驳的声音咽了下去。
“将家族的荣光放在个人性命之前,这才是世界的生存之道,若没有平氏,我们跟那些贱民也没有什么区别。”
平藏吞下的药丸似乎是一剂猛药,只见他猛地喷出一大口血,凌乱的气息一下子顺畅了不少。
“老师,”他的手紧紧抓住晚江行久的手腕,“您不仅是家主一个人的利刃,更是平氏的利刃。”
“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平氏大于一切。”
“你们都疯了……”晚江行久嗫嚅着嘴唇,脚步虚浮踉跄着后退,远离让他感到陌生的平藏。
“文书中有家族对您下达的命令,朝堂上平氏和源氏愈发针锋相对,可平氏如今的威慑大不如前,翻盘的机会被长老们压在您身上了,请您听从指挥。”
晚江行久以为文书是平重衡委托平藏带来的,结果却是家族长老缺棋子,才想起他这个被赌出去的赌注。
也是,平重衡卧病在床怎么可能会想起我这个远在敌对阵营的前佩刀啊。
“...我明白了。”晚江行久松开搀扶平藏的手,“回去告诉他们,事情我会照做的,除此之外别想再吩咐我任何事。”
“学生会转告给长老的。”平藏恭身回答。
晚江行久转身离去,沾满鲜血的衣袍被他丢进河水,顺着水流向下游飘去,布料上的血液扩散在水里,荫开一片血色。
他打开文书。
“刚好和我的目标不谋而合。”晚江行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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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幸平氏没让他杀人或者当两面间谍,只是烧毁粮仓的话还能接受。
毕竟源氏最大的粮仓肯定是——“黄泉塔啊。”
晚江行久合上文书,撕了个粉碎。
回到暂时修整的营地,源赖光看着一把刀飘过来的时候停住了手上生火的动作。
“你...”他停顿了一下,仔细思考自己的措辞,“你是连衣服一起掉河里了吗?”
“衣服上全是血就丢了,”晚江行久把自己平放在旁边的木台上,“拜托源赖光大人给我补充点灵力,我好早日攒齐幻化出人形的灵力,明天进京还有工作要干呢。”
家里两个付丧神虽然调皮捣蛋,但都是节省物资的好孩子,随意就把一身价值平民一年税收的衣服丢掉,是髭切他们绝对不会做的。
看着毫无悔改之意的晚江行久,源赖光觉得自己作为主人还是有提醒他的必要。
“衣服脏了可以带回来洗,没必要丢掉。”
“可是,”晚江行久的声音有点为难,“我不会洗衣服啊。”
假的,他前世时父母因为国际救援医生的工作经常跑到国外去,家里的保姆也只是收钱办事,不会在意孩子的身心健康。
在第一次梦遗后,晚江行久自觉的单独把内裤提出去自己洗,只是平安京时期的服饰一层拢着一层,华贵复杂,稍微用力点就脱线,自己手洗太麻烦了,不想自己洗。
平氏是否太过娇惯刀剑了。
源赖光无奈道,“下次交给我洗吧,回去之后你再学洗衣服。”
“好——”晚江行久拉长声调附和着,灵体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纯纯逗源赖光玩。
事情说好了,源赖光拿出随身携带的便携手入工具,这是在晚江行久来源氏后源赖光才养成的习惯。
有一个时不时没灵力的刀剑付丧神真是个甜蜜的苦恼。
没过多久,伪装成源氏武士的平藏也回来了,他跟源赖光的副官低语了几句。
“什么?!”副官接到消息大惊失色,忙不跌地跑到源赖光耳边汇报,“报告将军,平氏今夜逼宫要求天皇退位传给小皇子。”
接到消息的源赖光面色微变,他招来平藏询问消息来源是否精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拿起晚江行久就配在身上,他搞大的身躯站起来衬得面前的平藏愈发矮小,低沉有利的嗓音发布着一个又一个精确的指令。
“斥候遣进京都,皇城西门口的侍卫可以给予协助,副手领十几人马联系朝中倒向我们的大臣,可以不必隐晦行踪,乱波拿着我的信物骑快马赶回源氏,务必十日后带大军压城……”
进攻、防守、消息部署等等一气呵成,在战场上驰骋十多年的经验使他学会时间就是生命,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所有事物基本安排完成。
他整顿一下自己的衣角,系紧腰上的晚江行久,跨步上马,“剩下的人都上马随我冲锋!”
没等士兵回应就一马当先直冲城门。
“是!”
士兵们快速行动起来,追随这辈子认定的大将,朝着一条前途不明的道路跑去。
27.第 27 章
不对劲。
栓在腰间的晚江行久思衬着,前脚刚派平藏接近自己,放火烧他们粮仓,后脚就告知源氏我要逼宫了,你快来阻止我啊~
是个人都知道是假的,源赖光着急干嘛,还有平藏这小子是怎么混进源氏的,还如此深得信任。
一桩桩一件件都透露着诡异,信息获取量太少,拼图不能凑成全貌。
不应该这样想。
晚江行久发现了自己的思维漏洞。
我是站在中立立场上看的,但若换成平氏的视角:家主重病、人心离散、外敌当前,朝堂上的局面都不利于平氏。
们手上最大的底牌就是中宫的小皇子,源赖光此次进京仅带了几百人手,能趁此机会除掉敌方最大的头领,对他们来说稳赚不亏。
若不能,从源氏的领地到这一来一回最少也要十天,平氏大可以趁此时机脱离京都回到领地内。
仔细想想,现在也不失为进攻的最好时机。
这计策中带着鱼死网破的气息,不像平氏那几个老不死的手笔。
马蹄声响彻黑夜,平民家门紧闭,烛火的灯光都不敢亮起,泥面尘土飞扬,为了确保行动迅速,源赖光他们连行礼都没拿,只带了武器与战马。
本该彻夜通明的皇宫此时死一般寂静,前殿后门皆无人驻守,源赖光直捣天皇寝殿,一刀下去就将栅栏门劈的粉碎。
屋内装潢依旧,除了最重要的人物不在。
源赖光见此情形没有着急,早有所料般掉转马头,“全员,掉头松之丸!”
停歇没多久的马蹄声再次响起,有节奏的向皇局东御苑前进。
想去东御苑需要越过三道防线,本丸、二之丸、三之丸,防守的城门仅容两匹马并肩行过,城墙三米高,建筑全由石头构成,没有可燃烧物料。
城墙上驻守的人不多,第一、二防线很容易就破开,轻易的简直像敌方本就没想防守一样。
第三道城墙是最高的建筑,足足有十米之高,在那高耸的城墙上,一个浑身裹着黑布的人影被拔丸搀扶着站起。
“他是不是已经收到任务了。”人影对着身旁的拔丸说。
“是的,按照时间来说,应当已经到了。”拔丸低头恭谨的回答,偶尔抬起的眼眸掠过几丝对眼前人担忧。
“那就好”话还没说完,人影剧烈咳嗽起来,身上的布随着他的动作抖动着,贴合在身上显露出过分消瘦的身形。
“家主!”“不要靠太近!!”
平重衡制止住拔丸想要解开自己面纱的举动,“会传染给你的,拔丸。”
平重衡身后站着跟随平氏征战十几年的老将领们,位于最中间的,是一位十三岁的少年,他是平氏之女所生的小皇子。
他缓过气来,转过身维持着一家之主应该有的姿态尊严,即使身上无一琳琅挂饰,强盛的气场却让所有人不敢直视他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各位,吾平重衡,平氏第四十四代家主,稳定宇治川水患,发布六波罗政法。”
“吾调整税法律令,兴修水道,占领大片领地,释放了被奴役多年的奴隶,平氏的辉煌在我手中达到顶层。”
“同样也是我,”他改变了自称,细数自己的罪恶,“屠杀俘虏,实行连坐,管理家族不力出现蛀虫漏洞,战场上决策失误接连败退。”
“许是连神明都看不过去,才在我身上降下神罚。”
他掀开身上拢着的黑布,露出布满全身的疮疤揦子,温雅俊朗下半张脸覆盖着不断反复破裂又结痂的疱疹。
平重衡仅着一身单衣,身上的衣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身躯一动不动巍然如山。
他朝拔丸示意了一下,拔丸松开搀扶的手隐下担忧的神情,自觉退下。
他忍着浑身的瘙痒难耐,一步步走到小皇子身边,看着惧怕他这可怖面目的小皇子眼神左右躲闪,就是不敢看他,平重衡心里一阵涩然。
十三岁的年纪却连直面恐惧都不敢,这就是平氏的下一代吗……
“殿下,不,现在应该称你陛下了。”平重衡的眼睫低垂,上半张脸光洁如玉,一片祥和宁静,与他下半张脸行成鲜明的对比。
长发披散,一身白衣,瘦削无比,平氏有好好养他吗?怎么四个月的时间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这是晚江行久与平重衡重逢的第一想法。
背对着他们的平重衡似乎也听到马蹄声的袭来,侧头看来,在看见源赖光的那一刻,肆意的笑声终究是止不住的溢出来。
那笑声裹挟着碎冰,夹杂着讥讽,“你来晚了源赖光。”
平重衡的手死死掐着小皇子的肩,不顾小皇子的挣扎将他拽到身前,“天皇的血脉全部死绝,唯一剩下的只有我平氏的血脉!哈哈哈哈哈哈!最后还是我更胜一筹!!”
源赖光勒住马缰,身后的衣摆狠狠扬起又落下,“你这样将平氏百年的声誉置于何地,弑君者会永远镌刻在耻辱柱上,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平重衡推开抖成小鸡的皇子,双手撑着扶手支撑自己伤残累累的身体。
“若不是你非要逼平氏死地,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后人如何说我那是他们的事,我要做的,只有胜过你。”
两人的目光对在一起,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可谁又知当年的平安京,他们并称为平安双杰,世人庸庸碌碌,无能之辈太多,同龄人皆愚不可耐,只有对方能够懂自己所思所想。
朝堂上的争锋不仅是家族的对决,更是两个少年以天下为局,以世人为子,行一场你来我往的棋局。
“...现在游戏结束了。”平重衡松开抓紧的栏杆,身形摇摇晃晃,身边的人都惊恐的向前想要扶住他,却被他抬手阻止。
“我自知自己性命所剩无几,带来的都是老卒,平氏的力量已全数转移至领地里,就算是你想要啃下平氏也得给我崩几颗牙来。”
“平氏会扶持新天皇上位,也会推出新的领导者,我的职责已经尽到了,唯一亏欠的……”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幸好没让晚江看到我这幅模样。”
晚江行久这才明白,那封文书就是他委托平藏递给他的,就为了调开他!
可平重衡没想到晚江行久跟随源赖光一同来了平安京,更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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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平藏将自己生病的信息告诉了晚江行久。
源赖光感觉腰间的佩刀剧烈的抖动着,并且伴随着发烫的迹象。
下一秒,佩刀自主脱离刀鞘,高速飞驰中化为人形,当那熟悉的发带飞扬在空中时,平重衡惊讶向前,试图看的更清楚点,眼见就要掉下高城,拔丸想要上前搀扶,在看见那发带时伸出的手又放了下来。
灵力不足以他幻化出华丽的服饰,只草草出现一席与平重衡相似的单衣。
不过这衣服有没有都一样,晚江行久的速度快得普通人肉眼看不清楚。
比晚江行久更先来的,是他那愤怒的怒吼:“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懦夫!!!”
这声怒吼叫醒了平重衡,他畏惧的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黑布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生怕被晚江行久看见,同时脚步飞速往后挪,但他的速度哪抵得过盛怒之下的晚江行久。
对于众人来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晚江行久就揪住平重衡的黑布,开始粗暴的撕扯。
“晚、晚江,别这样,不要看我。”
虚弱的病患没什么力气,不过挣扎几下就放弃了,手虚虚握着晚江行久拽着面纱的手,哀求施-暴者放过自己。
“放过你?平重衡你可真是好样的,四个月的时间你生病不告诉我,源氏的防间谍组织就那么坚不可摧,让你连一声告病都传不过来吗?!”
“我没有。”平重衡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把天花传染给晚江行久,“刚开始有想过用这个病装可怜让你主动回到我身边,可是后来它爆发的太快了。”
“才两天的时间,我的脸上出现了斑疹、圪塔,族里为我想尽办法,却只能拖延没办法根治,那段时间我甚至不敢看镜子。”
平重衡静坐在一面铜镜前,不敢用手去抚摸脸上的疤疤癞癞,他不是在意容貌的人,但他想以最完美的姿态永远留在晚江行久的回忆里。
他是人,晚江行久是神,神明的寿命接近无限,如果他早早地死了,晚江行久就会被转手到其他人手里,平重衡害怕这种事会发生,年少时才会想要带着晚江行久一起进入墓葬。
可是我的晚江啊,如流水般包容,又如朝云般跳脱的刀剑,怎能将他的光辉埋进土里。
于是平重衡收敛自己的陪葬品时,将那把年少时有一条裂隙的刀鞘摆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他躺在家族为他提前修好的陵墓里,旁边是晚江行久穿过的衣服与就刀鞘,气息传来,朝阳与流水的气息格外清晰,让人安心。
对于平重衡来说,晚江行久是好用的工具,是平氏的荣耀,是年少时共赏枫叶的玩伴,是教导他人情世故的老师,也是——最爱的亲人。
“呢,晚江,我们是互相选择的对吧。”他在最后时刻放纵了自己,光洁的额头轻轻靠着晚江行久的肩头。
晚江行久燃起的怒火一顿,“现在问这个干嘛?”
平重衡抬起另一只手,一道早已准备好的吸灵符悄无声息的贴在晚江行久的背上,“我想让后人提起平重衡这个名字就能想起晚江行久。”
话音未落,一柄镶嵌着银边的刀刃落入他的怀中。
28.第 28 章
他转身嘱咐拔丸,“我死后你大可自行去处,不必拘泥于平氏,各位将士可死战亦可归降,你们能陪我到这,小辈已经很感激不尽了。”
几位看着小少主长大的老人眼睛不由泪眼婆娑。
面纱遮住平重衡的面部表情,只能听出声音极为珍重,“谢谢你,拨丸。”
拔丸没有动作,他知道,这是平重衡自己选择的结局。
他背靠着城墙,头一后仰往下掉去,手中的刀剑抖动的再激烈都被他紧紧攥在手心,没能逃脱。
众人没有闭上眼睛,看着这位在平安京后期掀起狂潮的能人,步入终局。
一声闷响,时代落幕。
我不会将你带入陵墓,可我会把我们相伴十一年的事迹刻进墓碑。
平氏第四十四代家主平重衡,享年二十三岁,前半生机关算尽带领平氏登上高峰,后弑君不忠不义,最终携爱刀晚江行久于松之丸跳楼自尽。
青史记录你我的故事。
“...这样就足够了”
黑纱下,平重衡布满创口的嘴唇牵动了一下,伤口被撕开鲜血浸湿黑纱。
他想拉开笑脸,安慰自己这样就足够了,可那双暴露在外面湿红的眼睛,蓄满的泪水都写满了他的不甘。
真的好想、好想和你,再一次共赏枫叶飘落,聆听流水叮咚。
被他紧紧拥抱在怀里的刀剑,刀鞘上无声裂开一道缝隙,和当年裂开的位置一致。
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平重衡死后几天,万里晴空,天下无云,所有人都有各自的事物安排,万物轮转自然生长没有任何结果被改变。
也是,一个人的死亡怎么可能撼动自然。
晚江行久杵着脑袋撑在窗台前,看着黄果树上两只翠鹂勾勾搭搭的,一个硬要贴着对方,另一个死装,明明也想贴贴还非要把头转向另一边。
他想去抓点鸟粮喂给翠鹂,伸出的左手却抓了个空。
啊,忘了,左手被砍掉了。
晚江行久神色漠然地看着光秃秃的左手,还没好的伤口稍微移动都有撕裂的感觉,即使被好好医治,刀上的缺口一天没被补好这个问题就会一直存在。
这当然不是随平重衡掉下时受的伤,那个懦夫到死都是用自己做垫背。
源赖光也算讲义气,没有侮辱跟自己斗了大半辈子的宿敌,还给平重衡收敛尸骨,把他准备的陪葬品一起好好下葬。
而晚江行久这个当着源氏众人的面奔向前主的被信弃义之刃,被他当众折断刀尖,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不过还好,刀尖也一起跟随重衡下了墓,算是完成了他生前的一桩心愿吧。
他的腰间佩戴着香囊,里面装满了金银花、连翘,这些都是治疗天花早期的药物,对重症者没用。
要是当时没跟源赖光走,或许就能救重衡了……哈哈。
晚江行久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眼眶微涩却没有眼泪流出来。
“晚江大人看起来跟疯了一样。”“要哭不哭的。”“他什么时候走啊,身上的凶性好重,好讨厌。”
几个小妖怪守在格子门前,叽叽喳喳讨论着,连夏目什么时间过来了都不知道。
“你们几个小妖怪,地拖了没、庭院扫了没、饭做了没,就在这闲着,去去去。”
夏目赶走看热闹的小妖怪们,看着重新开始发呆的晚江行久心中满是忧愁。
当天折断刀尖后,晚江行久就被送到他这来禁足养伤,任务也不用他做了,事关源、平两大家族的争锋正式开始。
疫病、战争、干旱,外面现在是真正的人间炼狱,可本该结束这一切的英雄还在四方庭院里发呆。
想到这,夏目又想深深叹息了。
要不是源赖光砍下晚江行久的手后不知为何也病倒了,恐怕现在全靠小乌丸撑着的平氏早已被覆灭。
他走过去掀开衣袍席地而坐,摊手露出手里的鸟粮,树上的翠鹂一见有吃的瞬间不怕人了,扑腾着在阳光照耀下泛着光的翅膀,一啄一啄地吞下夏目手中的鸟粮。
见晚江行久的目光也被吸引到手心里,夏目趁机开口道,“要是当时你就来六条桥就没有后面那些事了。”
“当时?”晚江行久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思维回转到那个下午,第一时间还是平重衡闯入他的记忆,往后才想起纸条上的讯息。
“原来如此,你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晚江行久应该愤怒的,他应该跳起来拔刀泄愤,或者肆意毁坏打砸周围的东西,而这一切行为都是合理的,没有人会去谴责他,就像之前一直做的那样。
可他现在只感觉空落落的,刚穿越过来那种脚下无落足之地的空荡感又缠绕上他。
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家又没了。
晚江行久的眼眸无光无亮,正午的暖阳照不进他的眼底,更无法驱散心底的雾霾。
夏目关注着晚江行久的表情,时刻准备迎接坏情绪的到来,然而一刻钟过去了,他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的指节轻敲,手上的鸟粮吃的差不多了,两只翠鹂毫不留恋的弃他而去,落在漏出斑斑点点灿光的树枝上,互相梳理羽毛,炫耀婉转的歌喉。
“你甘心吗?不想给平重衡报仇?”
听到这个名字,晚江行久死寂的双眼缓缓转动过来,“向谁报仇?他不是被害死的,我早知道他会死,要怪就只怪我没把这个当回事,要怪只能怪他们的责任心太强了,非要把一些包袱背在身上,非要逼着一群年轻人互相残杀。”
是的,早知结局却不去改变的是我,害怕所谓的因果,害怕他的死亡就是因为自己的改变导致。
谋前思虑,谋后踌躇,结局如何是好是坏可看命途吔?
“我能看开的,只是需要点时间。”
“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夏目一把摁住木偶般的晚江行久,“你在这待着的每段时间都有人像平重衡一样死去,神明插手人世是剥夺天运!现在的大旱就是警告!!”
“我能看见,我看见未来你砍下八岐大蛇的头,举起平氏余部兴修水利,你的名字会万世传颂,后人会赞扬你的圣名,他们会为你修剪祠堂神庙,你的神格会更往前进一步!”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夏目的情绪愈发激动,晚江行久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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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掐进皮肉,面色也愈加红润。
“那你呢。”
“什么?”夏目高涨饱满的情绪被这一句话打了下来。
“你说的这些都是利于我的,那你这么激动干嘛,就像是荣耀也属于你一样。”
“之前就很奇怪了,你一介阴阳师同时和两大家族有联系,说明你本事不小,可偏偏纠缠于我,我的身上究竟有你想图谋的什么?”
晚江行久拍开扣的人死痛的手,自己揣在胸怀等着听夏目的解释。
“图谋?当然,我当然有所图谋!”
夏目原本征楞的脸色变得陶醉,他开始讲述自己的目标宏图。
“从小就能看到常人不能看见的东西,我将它视为神明的恩赐,可进京之后,所有人都称恩赐是奇技淫巧,就算我替他们解决了天大的困难,再多的邪祟,也只是被评为了一个小小的六品阴阳头!”
“人皆是一群人云亦云的蠢货,被上位者一点饵料喂养就满足,而我的目标在于成神。”
最后两个字被他念的格外的郑重。
“凡人死后想要成神,除了做出莫大的功绩之外,还要有信仰的集结。”
“我的实力做出一番大作为不成问题,但只有信仰这方面我无法操控人们的思想。”
他说着说着面目狰狞起来,手狠狠捶向地面,“就算疫病期间我派蜜虫出去拯救再多的人,他们也不会给我贡献信仰。”
“因为我是一个人,在他们眼中是个能看见能杀死的人,所以所有人都不会把我的付出看在眼里。”
“可你就不一样了。”
夏目调转话头,直指晚江行久。
“你不是人类,你本来就是末位的神明,所有人都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有一个不是自己族群里的神明去拯救他们的话,人们就会感叹他的伟大,信仰也会随之源源不断涌来。”
他嗤笑一声,“呵,廉价的信仰。”
“平氏委托我救他的时候,我就在药方里面掺上一些能影响人思维的草药。我原本想的是救活平重衡,哄骗他签订契约以此来威胁你。”
夏目站起身围绕着晚江行久,突然出手从他身上扯下头绳,“后来不知哪里出了纰漏,他实在是太聪明了,察觉到自己的决策出现漏洞第一时间不是怀疑自己,而是有人暗害他。”
他停顿一下,痴痴笑了起来,“也没错,我的确对他下了手。”
“他明明能活的,如果你乖乖听命的话。”
“你!”晚江行久扑倒在他身上,单手扼住他的喉咙,夏目在他手下咳呛不止,口水眼泪横流,脸色因为缺氧由红转紫。
“...额、你不能弄死我,不觉得奇怪吗……平重衡死亡的时候没有代表灵魂的青烟飘出来。”
头绳在夏目手里揉捏、拽紧,漂泊无依、毫无反抗之力。
灵魂!
晚江行久何曾不疑惑这件事,天生有灵的他能看见生命的灵移动的踪迹,可平重衡死亡时他被封印在本体之中,视线注视的焦点是他,不曾移开半分,准备在第一时间夺走平重衡的灵魂,然而直到他咽气,晚江行久都不曾看见灵魂离体。
29.第 29 章
原以为是被伊邪那美早早留在身边,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晚江行久想着事,扼在喉咙的手自然就放松了,没发现夏目暗中积蓄着力量,一个没注意被他头锤磕在鼻子上。
“唔……”
晚江行久捂住鼻子卧倒在地上再起不能,即使是这样他也依旧要用残缺的手臂撑着地板,恶狠狠地瞪着夏目。
“别那么激动,话先听我说完。”夏目高举双手以示友好,无辜的发绳在他手里摇晃着,吸引着晚江行久的目光。
“我好歹也是想成神的,剥夺一个人的灵魂算是插手因果轮回,造下孽障。”
夏目伸手粗鲁的薅自己印着青紫手印的脖颈,“下手真重,和我达成一个协议吧,我帮你找到他的灵魂,你的信仰得分我一份。”
晚江行久:“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只有我发现平重衡的身体变差不只是因为疫病,而是灵魂被抽走。”夏目唤来蜜虫,无视对方注视手印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可以把伊邪那美命请出来,对蜜虫的记忆进行搜索,在神明面前一切秘密无法隐藏,这样能安心吧。”
“不用了。”晚江行久感觉鼻间有湿热的液体流出,同样也可以用这能力的他直接对蜜虫说,“失礼了。”
蜜虫没来得及反应就头晕目眩,身子一软歪倒在夏目身上,可怜的夏目还处于缺氧状态手脚虚软就被蜜虫当头砸下,只好平躺在木板上当蜜虫的靠背了。
“……放大麻黄的功效,平重衡再挠下去他那块皮就别想要了。”“可是之前也对他用过曼陀罗,有的药效在一起会冲突的。”
夏目自带一种凉薄的声音出现,晚江行久的眼前一黑,再亮起时只看见狩衣的下摆薄平纹在面前晃悠,似乎是夏目在书写什么东西。
“不是更好吗?更何况他怕是撑不到药效起冲突的那天。”洋洋洒洒写完手上的药方,递给蜜虫,“把这个交给平重衡,剩下的房间空出来,过几天会有客人过来。”
“是。”蜜虫接过药方收进袖中,微微俯身后从窗户跳出。
她的脊背出凭空生出透明的虫翼,在月光的照耀下焕发出奇异光彩,如银河汇聚其上,可这幅美景仅存在半分钟就黯淡无光,黑漆漆的夜色,成为她最好的保护色。
晚江行久快进到面见平重衡的时间段。
熟悉的卧室里,平重衡半卧在床榻间,衣衫滑落臂弯,露出他皮肤上的点点红斑,就像绝世画卷上的污渍一样碍眼。
“贵安,平殿。”蜜虫的木屐轻点一尘不染的地面,后屐落下一声脆响提醒房屋的主人有客人到来。
平重衡没有响应,蜜虫知道他这是默许自己进去,抬起自己轻柔的云衫小碎步迈进房门。
“这是我家主人新得的药方,只要按照上面写的治疗一定能好,请恕我失礼。”
蜜虫褪开自己上半身的衣物,两根透明的管子从背后伸出,一根插入平重衡的红斑密布之处,另一根链接在后脖颈的隆椎处。
平重衡在此期间不曾有半点反应,那双在晚江行久面前向来透彻明亮的眼眸如今被眼睑遮挡,看不清神情。
晚江行久听见蜜虫惊奇地咦了一声,传输的液体停滞下来,甚至还有倒流的趋势。
“平殿?”蜜虫轻声呼唤着平重衡的尊称,额头的触角不安地搅动着,迟疑片刻,还是伸出手探鼻息。
“!”蜜虫的手受惊般收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就匆匆飞走。
夏目盘点今年做的好人好事,斩杀的妖魔鬼怪,满意的发现kpi已经足够,按照这样的进度下去还差十年就能凑够成神的功绩。
他听见有虫子震动翅膀的声音,知道蜜虫要回来了,夏目唤醒守夜的小妖怪,叫他去厨房拿点蜜糖出来。
还没等蜜糖拿出来,慌张的蜜虫就一个打滚落到地上。
夏目看出蜜虫的不寻常,正色问道,“怎么了?”
“平殿!平重衡他死了!”
“不可能,他的命数线没断在这几天。”
夏目扶起浑身战栗的蜜虫,“带我去看他。”
蜜虫公主抱起夏目,直冲平氏家宅,翅膀都没顾及隐藏,如一道银河流星划过黑夜。
夏目的手收回来,“的确没了气息,可不对劲啊。”
为了探明真相,他从自己无名指上逼出心头血线驱使爬上平重衡的额间,钻了个洞掉了进去。
从蜜虫的视角只能看见夏目眉目紧皱,面色狰狞,不过片刻便一口老血直喷地板,咳呛不止。
“神魂不在身体里……有人在抽他的魂、咳咳”
蜜虫支撑起遭反噬的夏目,纤手在胸膛起伏,细微的光亮从手中穿透衣服落到胸膛上。
不用夏目的提醒,晚江行久能看见床榻上残留的只有生魂,没有另外的二魂七魄。
离开蜜虫的记忆,晚江行久相信夏目的说辞,也只能选择相信他能找到平重衡魂魄的线索。
“哼,现在相信了。”
“是,拜托夏目大阴阳师帮忙找一下重衡的魂魄。”
“好说好说,只要信仰分我一份就行。”
他边说边将发绳围成一个圆,平铺到地上,“借一点你的鼻血。”
……蛤?晚江行久想要盘坐的动作僵住,一顿一顿的看向坚定的夏目。
两人对视片刻,夏目懒得浪费时间,直接上手扒拉,用手指在鼻孔里钻来钻去,幸好付丧神没啥生理需求,鼻腔没有异物,不然晚江行久都想要杀人灭口了。
黏膜的伤口被捅的更大,血液一点点滴落在发绳上,夏目凭着手上剩余的血液硬是涂出一个五芒星印记。
那双沾着血迹的手无名指弯曲,构成三角形结构,结成阴阳师最常用的本师诀手势,口中随着结印动作的变化念念有词。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巡回来往,皆有所踪……”夏目口中的咒语越来越快,发绳发出的光亮也愈发刺眼。
晚江行久想闭上眼睛,却被夏目呵止,“若想知道平重衡的魂魄跑哪去了,就别闭上眼睛!”
为了这句话,晚江行久不得已用手撑开半边刺痛开始流泪的眼睛,盯着形成的光幕,然而画面展现出的场景令人费解。
“那是——灯光?”
明晃晃的白炽灯悬挂在顶梁,墙壁上刻满了晚江行久看不懂的符文。
几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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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研究服的人围着中间的东西,时不时低语几声,由于光幕的距离离人太远,就算是晚江行久也不能听见到底在说什么。
只能看见中间物透露出来木质结构。
“你看到了什么……快点找线索!”夏目在一旁死撑着,偌大的灵力磅礴如江河涌入光幕之中,支撑着图像走下去。
我不知道,有看见熟悉的东西,但是这个时代怎么可能会有!”
晚江行久的目光在图像中逡巡着,搜找属于平重衡的踪迹。
在哪,那份从尘世中滚过一圈的灵魂,乱世中兴风作浪的踏浪者,被他们藏到哪去了!
画面中的人互相点点头,好像做出什么决定。
其中一个从怀中掏出一瓶看不清内容物的东西,打开倒入中间物品上。
他们的动作使得中间的空隙更大了点,晚江行久使劲眯着眼睛聚焦在中间,“好像是……木偶?”
随着瓶内液体的流淌,人偶的表层从粗糙的木质结构转为光滑白皙的皮肤质地。
周遭的人们因为这个变化欢呼着,为首一个梳着大背头,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抬手止住声音。
他的手轻轻往上一抬,泛着蓝光的荧幕从半空中突然出现,上边的各项数据由原先的零转变为不动跳动的数字。
“立体投影?”晚江行久还有点不确定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这个时代了,结束术式,接下来的画面看到也没有用。”
夏目费劲将双手抬起脱离五芒星,瘫软在地上,他的狩衣被汗水浸湿,铂金的发丝黏腻在脸颊上,蜜虫贴心的为他将湿发拢到一边。
“要...要死了,”夏目不顾风度的拉扯着狩衣,口中的气喘的跟牛一样粗。
缓过来的夏目侧头看向不知道思考着什么的晚江行久,带着一点气音询问道,“有得到...有用的消息没。”
“有,”晚江行久的鼻血被他自己摁住,另一只独臂裹着纱布duang~duang~duang~的甩着,“时间线不一样,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了,我今晚要去问一下伊邪那美。”
“那我们的交易——”“交易达成,信仰这东西怎么分我不知道,但是有另一个办法。”
“刚好我对出名没啥念头,从今往后你就是晚江行久,我名夏目……额,话说你全名叫啥?。”
夏目冲他翻了个白眼,“这么久连我名字都不知道,您真是健忘。”
“明明是你没说。”
夏目崇月假装没听到晚江行久的抱怨,“听好了,我名夏目崇月shotsuki,意为独特之人。”
“崇月?我知道了,还是感觉夏目喊起来更舒服点。”晚江行久的腿终于盘起来了,鼻间隔膜暂时结痂,不再流血。
夏目崇月:“随便你喊什么,名字对我的作用只是咒而已。”
“那夏目,你之后负责去协调平氏应对大旱,我去找十拳剑砍下八岐大蛇。”
“可以是可以,你确定仅仅是一时的名字交换就能共享信仰?”
晚江行久听到这个问题,眼神可疑的向下移动,“大概?大家不都说名字是最短的咒嘛,应该可以吧……”
30.第 30 章
夏目崇月停下回复灵力的举动,暴起捶刀,“给我认真点!晚上好好问问伊邪那美命有什么办法可以分割信仰,不然我就是打白工!”
晚江行久抬手互助自己,“好过分,我还是伤员啊!”
“被骗去打白工的我也很可怜啊!”
两人之间的打打闹闹惹来认真干事的小妖怪们侧目,看见当家的和一把残疾陌生刀你来我往的,不由心生唾弃。
欺负一个没手的付丧神,当家的也堕落了。
蜜虫捂住嘴轻笑着,眉眼弯弯,感叹这是夏目崇月四个月来笑的最开心的时刻。
是夜,月明星稀蛙声阵阵,空无一人的庭院内,晚江行久站在祭台前,他穿上祈神的净衣,胯裤腰间拴着伊邪那美喜爱的铃铛,一头长发用八重樱枝扎起,手上捧着自己的本体,微合眼眸,等待吉时到。
四处封闭的庭院突然起风,晚江行久的眼睫轻颤,一抹红色从眼尾晕开,左脚迈出单手挥举着本体,一步一步极稳、极雅。
黄果树的绿叶随风飘落,打着转绕过月下起舞的晚江行久。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纯白的净衣下摆翻转成浪花,铃声的清脆变得急促,昭示着非人之物到来。
“好可怕啊,当家的。”几只小妖怪叠在一起躲避未知的恐惧,在他们旁边的夏目崇月摇着折扇观看这场献给黄泉女神的祈神舞。
他手上唰的和上折扇,神情严肃地说,“闭嘴,来了。”
用足尖轻点地面的晚江行久,那双特殊的眼眸半睁着,口中咬着本体的刀背,长发垂落脸庞,柔和他过于刚硬的面容。
他右手握住刀柄,口中控制着刀刃的方向,对着还未好全的左臂。
低头,划开。
富含灵力的血液四溅到祭台上,铃铛在晚江行久动作静止的情况下颤动个不停,荡起一阵阵波纹,四周被纯净血液吸引过来的妖邪还未来得及靠近就破为两半,留下尸身作为祭品。
仪式完成,祭品已备。
抹上朱红口脂的薄唇轻启,一阵玄奥的神语从他口中钻出,“窃以凡尘微愿,敢告于黄泉津大神之前,抟土为丘,引水为川,神恩昭昭,泽被苍生……”
神语难念,晚江行久之前跟小乌丸学习的时候就因为这个挨过好几板子,就算现在实践了还是有好几个念错。
他的妆容被冒出的冷汗弄花,口脂随着翻飞的唇瓣黏合在唇边。
“……寻生魂,面圣颜,恭迎神鉴,伏惟垂听、唔。”
就差最后一句念完,哪知道舌头打结撞上开合的齿间,简称,咬到舌头了。
好痛,泪花冒出来了。
晚江行久对于身体上的伤不太敏感,只有舌头,这是他唯一的软肋,轻轻一碰就痒得不行,自己碰也会有奇怪的感觉,就算是平重衡好奇想摸的时候也被晚江行久拒绝了。
夜色寂静一片,除了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再无其他,空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在一众尸块中央的晚江行久手腕的伤还没止住,半身白衣染成红花,脸上红痣在月光的衬托下如同血滴,鬼气森森。
“呜呜”堆在一起的小妖害怕的发出哭声,在空旷安静的庭院中格外明显。
“失……”败了吗,夏目崇月的话还没说完,树叶就刮刮扇到他脸上,堵住开口的嘴巴。
空无一人的狭小庭院里,骤起狂澜。
晚江行久头上的八重樱花瓣被风吹落,一只柔夷探出,粉瓣长了眼睛一样飘过去,稳稳落到指尖。
“等你好久了,小晚江。”
那枚花瓣被她吻在唇齿,开口闭口间碾碎质地,沾染出馥郁的浓香。
“这就是真正的高位神……”夏目崇月直勾勾盯着伊邪那美,看着自己梦寐以求的憧憬。
晚江行久温顺垂下头颅,任由伊邪那美顺着干净利落的下颚线挑起他的脸仔细打量。
那抹口脂被伊邪那美的指尖反复摩挲,晕染开鲜艳夺目的光彩。
“这个颜色不适合你,”伊邪那美凑的极近,阴冷的气息迎面而来,开合间属于她死寂又暗含硫磺味的气息扑鼻。
“等你愿意归于黄泉后我会亲自打扮你的。”
“感谢那美酱的宽恕。”
看着木偶般反应的晚江行久,伊邪那美冷哼一声,开口,“这次找我有何事?”
问到正点上了,晚江行久才做出其他反应,一向冷硬宽容的脸上显露出焦急,“您知道掌管时空的神明有哪些吗?本该归属于您的灵魂如今流落到其他地方去,我想借助您的力量找到他。”
“这件事我知道哦,鬼灯已经跟我汇报过了。”
伊邪那美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晚江行久的长发,“有些小虫子自认为掌握点技术就可以踏足神明的领域,哈,真是好笑。”
“那我”晚江行久还没说完就被伊邪那美打断,“不允许,我不允许你离开这个时代。”
强硬的态度让晚江行久下意识禁住声,抬眼看着不知为何发火的伊邪那美。
“你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另一个时代来说有多重要吗?一旦你去了,就会被那边的世界意识留下,再也回不来。”
伊邪那美捧起晚江行久的头颅,抱在怀中,“我不允许任何人夺走我的孩子,说到底平家小子能成为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他的荣幸,没了他,我也可以给你找另外的玩具,为何要执着于他呢?”
“不用多说了,也就是您不帮这个忙对吧。”
由于埋在胸口的原因,晚江行久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不要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伊邪那美冰凉的指尖威胁性地放在晚江行久喉结处,“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你,但是和你合作的那个小家伙的要求,我可以实现。”
位于渡殿的夏目崇月听到这话,直起身子眼神发亮。
“我用这个来跟你做补偿,怎么样。”
伊邪那美怎么都捂不热的手指插进晚江行久柔顺的发间,“我用生命女神的名义向你保证,安静等待下去,你和他会见面的,所以不要用这种语气来跟你的主神说话,明白吗?”
她语气淡淡的,晚江行久却能从中听出不容置疑的威慑。
沉默良久,他还是松了口,“但凭伊邪那美命吩咐。”
“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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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得到肯定答复的伊邪那美慈爱地轻抚他的头,另一只手对夏目崇月招了招。
“小晚江的灵魂是我从时间缝隙里捞出来的,本身灵体就有几丝裂缝,如果你愿意贡献几丝灵魂混入其中,沾染上神明的气息,混淆世界意识的分辨,那么小晚江升格成中位神时,你自然也会有几分荫蔽。”
“不过有个缺点,其一就是灵魂撕裂的痛苦凡人难以承受,另一个是走上这条路后你就彻底和人类的世界无关了,妖怪也不会接”受你。
夏目崇月认真地听着,还没等伊邪那美把话说完就接上下头,“我愿意。”
这两个条件非常苛刻,晚江行久也不知道夏目崇月为什么对成神有这样大的执着,换做是他肯定不愿意用家人朋友换付丧神的位置。
不过人各有志,也不能强求其他人跟晚江行久一样的三观。
“倒是个坚定的人类,好吧。”伊邪那美的眼底滑过几分欣赏,一滴神血从她指尖脱落,飘到夏目崇月的面前。
“喝下它,能保证待会撕裂灵魂的时候你不会溃散。”
夏目崇月双手捧着血滴,毫不犹豫地张口吞下。
没过一会,他就抽搐着在肮脏的泥地血水里打滚,五官狰狞难辨,金色的发丝没有往日的耀眼张扬。
蜜虫克服对死神的恐惧,扑倒在伊邪那美的身前,极力控制住夏目崇月不伤害身体。
“真是难舍难分的一对连理枝。”
闻言,晚江行久偷看伊邪那美脸上的神色,毕竟谁人不知她被前任丈夫背叛的事迹,晚江行久怕她看不顺眼把夏目崇月两人一并带入黄泉。
注意到晚江行久小动作的伊邪那美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警告性地碰晚江行久的耳廓,满意看见他不自在地抖了一下。
对晚江行久他们来说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换算成夏目崇月来说就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式的折磨。
疼痛渐息,一团淡金色夹杂着几分晦暗的光团从他额间脱出,悠悠转转的向伊邪那美飘去,被她扇了一巴掌后,不情不愿的往晚江行久飘去。
光团没入晚江行久额间时,他只感觉到一阵微凉,然后余韵的痛苦和莫名的恍然若失涌上心头。
他与地面上狼狈的夏目崇月对视一眼,确定不止他有这种感觉。
晚江行久主动开口询问,“伊邪那美命,敢问灵魂相融除了能混淆世界意识感知外还有什么作用?”
“当然是能感知对方情绪啦,充其量也只有在对方、起生命危险时会给你发个警,放心,他死了也没关系的,除了这个外没有其作用。”
伊邪那美推开晚江行久,带着一身玲琅玉石飞到黄果树上,“还有其他事吗?没事我就先回去了,鬼灯那边据说今晚举办宴会,我还要压轴出场呢。”
晚江行久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么轻易就脱离了魔掌,就听见伊邪那美说自己要离开的话,赶忙上前拦住逐渐消散的伊邪那美。
“还有一个问题,十拳剑在哪?”
微渺的光芒已经覆盖到她锁骨处,圆润的杏眼挂着无神的眼睛,兀的弯成一道弧线,“你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