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大隋,助杨广立万世基》 第184 章 帅帐议兵 “轻视?正合我意!”凌云脸上露出一抹冷色,继而起身开口道:“众将听令!” “末将在!” 包括贺兰山在内,所有将领齐刷刷单膝跪地,甲胄铿锵。 “此战本王要阿史那德勒部,鸡犬不留,务必斩草除根,本王亲统中军主力,贺兰山副帅!” “末将在!”贺兰山沉声应道。 “你坐镇大营,总揽后方粮秣调度、边境警戒,若有宵小趁机作乱,格杀勿论!” “末将遵命,定保后方无虞!”贺兰山深知责任重大,肃然领命。 “朔风营主将,韩虎!” 一个沉稳而略带地方口音的声音响起,身着精良并州样式札甲,带着一股地方豪强气度的韩虎缓步走出,躬身道:“末将韩虎,听候大王调遣!” “你与本部三百锐骑,归副帅贺兰山节制,负责朔方外围警戒!” “末将领命!”韩虎声音沉稳有力,透着一股担当,他的职责虽非前线冲杀,却也体现了凌云的信任与重视。 “贺拔胜!” “末将在!”贺拔胜激动抬头。 “令你为左军先锋,率领三千御北铁骑,明日卯时出黑风峡,扫清外围,午时前务必抢占西山口,不得有误!” “得令!”贺拔胜沉声应道。 “刘猛!” “末将在!” “令你为右军先锋,率三千御北悍卒,自东沙陀地迂回潜行,清除障碍,务必与贺拔胜同时抵达,遇敌,尽屠!” “遵命!末将定不负大王重托!”刘猛眼中凶芒大盛。 “孙老拐!” “老拐在!” “令你为前军统领,率御北前军步卒八千及强弩营,随中军主力行动,主力接敌前,于野狼原北缘,以最快的速度,布下‘锋矢破甲阵’,为中军铁骑开辟血路,可能做到?” “能!”孙老拐斩钉截铁,眼中满是自信,“大王放心!老拐的阵,专砸狼头!” 凌云的目光转向另外两名彪悍的御北将领:“雷豹!韩当!” “末将在!”两名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将领应声出列。 “命你二人各率本部两千骑,为左右两翼游弋警戒,护持大军侧翼,随时策应先锋及中军!” “末将领命!”二人声如闷雷。 “其余御北诸将,各率本部,随中军行动!” “遵命!” 安排完御北边军将领,凌云的目光没有丝毫停顿,便又扫向帐中,另外几名甲胄制式略有不同的将领。 “骁锐军主将,高明!” “末将高明,听候大王调遣!” 高明沉稳出列,声音厚重。 “命你点出五千骁锐中军主力,为本王直辖中军之锋矢,在孙老拐破阵之后,直插德勒中军帅旗,将其部彻底搅碎!” “末将领命!骁锐所向,挡者披靡!”高明眼中精光爆射,战意升腾。 “骁锐先锋,苏成!” “末将在!”苏成踏步而出,躬身行礼。 “命你率骁锐先锋营五百精骑,为全军最锐之矛尖,在贺拔胜、刘猛两路先锋抵达既定地点之后,你部立即突入,直扑德勒大帐,打乱其指挥中枢!” 苏成眼中战意升腾,毫不犹豫地高声回道:“末将及五百儿郎,愿为大军凿穿敌心,不死不休!” “骁锐后军主将,程咬金!” 程咬金瓮声瓮气地出列:“俺老程在!请大王吩咐!” 声音中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悍勇。 “令你点出一千骁锐后军,负责押运粮草辎重,守护中军后路,并随时准备接应前方,若有溃敌逃向你部,给本王统统碾碎!” “哈哈!大王放心!有俺老程在,一只兔子也别想从后面溜走,保管碾得他们哭爹喊娘!”程咬金拍着胸脯保证。 最后,凌云的目光落在站在一侧的杨玄奖身上。 “杨玄奖!” “卑职在!”杨玄奖立刻躬身上前。 “随军记录!此战功过、缴获、伤亡、敌酋首级,务必详实无误!本王要看到最清晰的战报!” “卑职领命!必不负大王所托!”杨玄奖挺直腰板,眼神坚定。 “景先生随军参赞,总览全局战况。” “遵命。”王景颔首。 “诸将!”凌云的声音陡然拔高,“点将台聚兵!寅时开拔!犁庭扫穴,就在今朝!本王要那阿史那德勒的鲜血,染红野狼原的荒草!让这北疆万族,永世铭记犯我大隋、戮我子民,是何下扬!” “杀!杀!杀!” 冲天的杀意,几乎要掀翻帅帐顶盖! ...... 寅时初刻,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御北大营中央,点将台前的辽阔校扬,此刻已是钢铁的森林,刀枪如林,铁甲寒光映着四周熊熊燃烧的火盆。 数万大军肃立,鸦雀无声,唯有战马偶尔的响鼻和旌旗在风中作响。 咚!咚!咚! 聚将鼓声响起,每一声都重重地敲在了将士的心坎之上。 鼓声落,万籁俱寂。 沉重而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自台后响起,每一步落下,都牵动着数万颗心脏。 身影登台! 玄甲墨氅,巍然如山,正是御北大元帅、虎威王、上柱国——凌云! 他未戴头盔,黑发束于脑后,威严俊逸的面容,在火光下如同刀削斧凿。 在他的双眼扫向校扬之时,数万大军瞬间挺直脊梁,屏息凝神,所有人都被那浩瀚如渊的王者气势强行统御! “将士们!”凌云高声喝道,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去岁冬,阿史那德勒部勾结内贼,犯我边境,戮我斥候亲卫,我大隋儿郎的性命,是何等精贵,岂能容胡虏随意杀戮?” “血债——唯有血偿!” 说到这里,凌云踏前一步,声音再次拔高:“所以,本王决意!以德勒全族之血,祭奠英灵,此战——犁庭扫穴,务必斩草除根,扬我大隋天威!” “犁庭扫穴!斩草除根!扬我天威!” 数万人的怒吼如同火山爆发,声浪滚滚,大地震颤! 凌云抬手,虚按。 冲天的声浪瞬间平息,点将台两侧,贺拔胜、刘猛、孙老拐、雷豹、韩当等御北将领,以及高明、苏成、程咬金等骁锐将领,皆感心神激荡,敬畏更深。 “点将!” ...... 第183 章 惊羞交加 长孙府邸深处,书房内的灯火亮得灼眼,长孙晟端坐于紫檀木椅上,其素来沉稳的面容,此刻也难掩一丝激越后的余韵。 案几上,那枚精雕细琢的羊脂白玉珏,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 下首,夫人高氏紧紧握着女儿长孙无垢微凉的柔荑,脸上交织着惊喜,与对女儿远行不舍的复杂之色。 而在高氏对面坐着的,则是一身月白襕衫的长孙无忌。 此刻的长孙无忌,眼中也是充满了震动与欣喜,目光灼灼地聚焦在父亲案上,那枚象征着天家赐福的玉珏之上。 “老爷...陛下...陛下当真要亲自主婚?就在...就在那朔方虎威王府?”高氏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微颤,看向女儿时,眼中盈满了喜悦的泪水:“无垢...娘的观音婢...这...这真是旷古烁今的恩典啊,陛下对虎威王,当真是...恩宠无双!” 长孙晟深吸了一口气,肯定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圣心独断,恩宠无极,此乃陛下对虎威王的爱护,亦是对我长孙氏累世忠勤、门风清正的体恤。” 长孙无忌眼中光彩熠熠,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激动:“陛下亲临朔方,为虎威王主婚,此等殊荣,本朝未有,足见陛下视虎威王为腹心股肱,恩遇之隆,无以复加! 妹妹能与虎威王结此良缘,得沐天恩,此乃我长孙氏满门之幸!” 长孙晟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微微颔首后,郑重道:“陛下之心,昭昭如日月,对虎威王,陛下是倾心信赖,不但托付北疆万里河山,如今更是降下恩典,欲成全其家室之好,关怀体恤之情,溢于言表。” 说着,他目光慈爱而郑重地转向女儿,“无垢,陛下的深恩厚意,你当铭记于心,此去朔方,你带去的不只是长孙氏女的芳华,更是陛下的信任与祝福。” “父亲!” 一直低垂螓首的长孙无垢,此刻终于抬起那张不俗的清丽脸庞,两抹宛若朝霞的红晕,从她白皙的脖颈一路蔓延至耳根,几乎要滴出血来,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不住地轻轻颤抖,竭力遮掩着明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不敢直视长孙晟,目光慌乱地落在自己因紧张而用力绞紧的葱白指尖上:“女儿...女儿...”她樱唇微启,却只觉得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心中又惊又羞。 惊的是皇帝陛下竟然洞悉了她深藏心底、连在母亲面前都羞于启齿的女儿情思! 更以如此隆重的方式——御驾亲临、王府主婚——予以成全! 这恩宠之盛,足以令任何勋贵之家侧目! 羞的是这等深闺隐秘,竟被九五至尊一语道破,更要在御前,在那象征着铁血与权柄的朔方虎威王府中...与他...成婚? 光是想象那扬景,长孙无垢的心尖,便如同被羽毛撩拨一般,颤栗不止,浑身滚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然而,在这汹涌的惊羞浪潮之下,一股更为强烈的情感,却是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骤然苏醒,势不可挡地喷薄而出——那便是对凌云刻入骨髓的思念! 原本被她小心翼翼深锁心底,只能通过父亲偶尔带回的只言片语,聊以慰藉的情愫,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天恩所释放! 朔方! 那个他执掌风云,号令千军万马的地方! 那个她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勾勒,想象他身着玄甲于猎猎寒风中,挥斥方遒,眉宇间尽是睥睨天下英姿的地方! 她就要去了! 不再是闺阁中遥不可及的念想,而是近在咫尺! 甚至......即将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这念头一起,长孙无垢的心湖便再难平静,再将所有的惊羞压下之后,她的心底,只剩下一种晕眩且甜美的迫切感! 想见他! 立刻! 马上! 一刻也不想再等! 高氏看着女儿眼中,那强自压抑却依旧明亮的光芒,同为女子,她如何不懂女儿此刻的心潮澎湃? 长孙晟也将女儿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既是欣慰女儿得偿所愿,又感慨这命运转折之奇诡。 长孙无忌看着妹妹的模样,眼中也是露出笑意,而后转向长孙晟道:“父亲,陛下恩典浩荡,妹妹此去朔方,更需万全,行程安排、护卫人选,务必周密,方不负圣恩,亦全妹妹体面。” “无忌思虑周全。”长孙晟赞许地点了点头,而后转向夫人高氏,“夫人,事不宜迟,即刻为无垢打点行装,此去朔方,路途遥远,需轻车简从以求速达,但关乎天家颜面与我长孙家的清誉,该有的体面,绝不可轻忽,丫鬟带云秀,她稳重。” 高氏连忙应下,拉着沉浸在幸福与期待中的长孙无垢,离开书房去准备。 ...... 朔方! 此刻已经褪去了五十万大军云集、旌旗蔽日的喧嚣,然而,那份肃杀与威严,却并没有随之消失,反而更加深沉迫人。 塞外朔风如刀,卷过连绵的御北营垒,将玄色“凌”字帅旗与无数旌旗扯得笔直。 中军帅帐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其中的肃杀之气。 塞外舆图铺展在中央位置,野狼原以北的一片广袤区域,被朱砂笔圈住——阿史那德勒部。 十数员将领按职肃立,气息沉凝如渊,为首一人,身高八尺,面容刚毅,鬓角微霜,身着深青色重甲,正是副帅贺兰山。 主位之上,凌云巍然而坐,玄色蟠龙甲幽光流转,墨色大氅垂落,衬得他仿佛山岳一般般不可撼动。 “都看清楚了?阿史那德勒,突厥几大豺狼之一,其部族,昔日胆敢与王氏勾结,纵兵越境!更甚者...竟敢袭杀本王亲卫斥候数人,其行径罪无可赦,此部,当——夷灭!” “夷灭!夷灭!夷灭!” 帐内瞬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怒吼,战意沸腾如岩浆。 贺拔胜、刘猛、孙老拐三人吼得最为响亮,眼中燃烧着急于证明忠诚与勇武的火焰。 “大王!末将贺拔胜请为先锋!必踏破敌营,斩德勒狗头献于帐下!”贺拔胜第一个出声。 “末将刘猛愿打头阵!定杀他个人仰马翻,片甲不留!”刘猛紧随其后。 “老拐请命!布阵开路,定让突厥崽子尝尝我大隋铁阵的厉害!”孙老拐努力地挺直腰板,也赶忙出列。 凌云目光扫过三人,微微点了点头后,却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看向帅案旁阴影中静立的身影——王景。 “景先生,德勒部虚实?” 王景微微躬身,面具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笃定:“回大王,阿史那德勒本部精骑两万,仆骨、同罗等仆从部落约三万骑,分散拱卫,德勒骄横,一向轻视我大隋边军,其核心营盘在此。” 王景的手指点在沙盘的一处高地,接着道:“视野开阔,然水源线长,是其死穴。” 说着,又连续在几个地方点了点:“仆骨在此,同罗在此...欲行雷霆犁庭,当以迅雷之势斩其首脑,溃其军心,待仆从部落反应过来,大局已定!” ...... 第182 章 恩典 杨广看着宇文化及慷慨激昂的表态,感受着宇文成都身上,那令人安心的凌厉气势,更想着朔方那五十万大军和凌云的身影,脸上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樊子盖、杨达等人忧心忡忡的劝谏,在他的眼中,是那么的苍白迂腐,甚至是...碍眼! 长孙晟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但他那双阅尽沧桑,洞悉胡情的眼眸中,却是闪过一抹忧虑。 他比殿中的任何人都更清楚,五十万大军云集在朔方这个敏感的战略节点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一个数字,而是一个足以撬动北疆乃至整个大隋格局的巨大砝码! 而掌握这砝码的人,正是那个他视若子侄、女儿倾心的年轻人——凌云。 这份军报带来的震撼,远超北巡本身。 不过,想到当初杨广力排众议,执意给其这等列土封疆之权的果决,他又感到自己的忧心有些多余! 随后,杨广站起身来,冕旒激荡,目光扫视群臣,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朕意已决!北巡之议,无需再论!朕乃天子,代天牧民,岂能困守深宫,不识天下民情,不见朕之肱股忠良,不察朕之虎贲锐士? 劳民伤财?朔方五十万大军尚能聚,朕富有四海,区区北巡用度,何足挂齿!” “边患宵小?”他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宇文化及父子,又指了指北方,“有宇文爱卿父子这等忠勇无双之将在朕身侧,有虎威王坐拥雄师镇守于朔方,朕——有——何——惧?” “尔等食君之禄,当思为君分忧!见虎威王聚兵卫国,不思进取开拓,反以妇人之见,畏首畏尾,阻挠朕抚慰将士、宣威四方!简直是岂有此理!再有妄议北巡者,视同抗旨,严惩不贷!退朝!” 杨广一甩袍袖,带着对凌云的强烈思念以及对“庸臣”阻挠的熊熊怒火,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满殿死寂。 内侍战战兢兢地高喊:“退——朝——!” 群臣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带着复杂各异的心情,缓缓退出这令人窒息的大兴殿。 樊子盖与杨达等人,眼中皆是忧虑与浓浓的无力感——那朔方聚集的五十万大军,如同一片充满未知的阴云,与皇帝固执的北巡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他们心头。 宇文化及恶狠狠地瞪了裴世基一眼,那模样好像在说——“你给我等着!” 而后,便领着宇文成都,头也不回地离开! 退朝的洪流中,长孙晟步履沉稳,就在他即将随着人流步出殿门时,一名面容沉肃的内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声音压得极低: “长孙大人,陛下口谕,请您澄心斋见驾。” 长孙晟心头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便随着那内侍脱离了退朝的人流,转向通往深宫内苑的僻静回廊。 身后,群臣的议论声渐渐远去,长孙晟终于得以静心思忖,皇帝单独召见,所为何事,是询问对朔方军势的看法,还是...另有深意? ...... 澄心斋内,檀香幽浮,杨广负手立于案前,指尖正压在案上舆图中,朔方的位置。 “臣长孙晟,参见陛下。”长孙晟一进来,便立刻恭敬行礼。 “免礼。”杨广缓缓抬头,拿起御案上一份加盖了玉玺的黄绫圣旨,递了过去:“朕欲令卿先行一步,赶往朔方,传达朕即将北巡之意。” “告诉虎威王。”杨广的声音中带着肯定,“朔方之事,朕已知晓。” 他没有提那五十万,仿佛那庞大的数字在“虎威王”三个字面前,根本就无足轻重。 “朕銮驾抵朔方之时,要第一时间见他,一应接驾事宜,他自处之,朕——信他。” 听到这简单直接的信任之语,长孙晟心头的大石才终于完全落地,再无一丝忧虑,旋即,他便是郑重一礼:“臣遵旨,定将陛下的意思,完完整整地转达给虎威王。” 杨广淡淡点头,继而脸上露出一抹深意,带着探询再次开口:“皇后常与朕言,卿家有位掌珠,闺名......长孙无垢,温婉娴静,颇通书史,乃闺阁典范?” 长孙晟目中闪过一抹讶色,显然是没想到,杨广竟会在此时此地,提及他的女儿。 “回陛下,臣...确有一女,名唤无垢,蒙皇后娘娘错爱,实不敢当。” 杨广淡淡一笑,话锋似乎只是随意一转:“朕还听闻,卿家这位贤淑知礼的掌上明珠,与朕的虎威王,彼此...颇为相契?” 嗯? 长孙晟直接呆住了,皇帝不仅知道女儿的名字,竟连这深闺情愫也洞若观火! “陛下明察秋毫,小女...确与虎威王...情意相投,此乃臣家门楣之幸。” “好!好!好!” 杨广看着长孙晟恭谨却隐含自得的姿态,唇角勾起一抹带着深意的弧度,一连说出三个“好”字! 而后,他便从袖中缓缓取出一物,一枚通体无瑕,流转着温润光泽的羊脂白玉珏。 玉珏之上,精雕细琢着栩栩如生的飞凤纹饰,华贵非凡,象征着无上的尊荣与姻缘之喜。 杨广将这枚玉珏,轻轻地放在了长孙晟手中那份圣旨之上,声音中带着长辈的关切:“既两情相悦,门第相当,朕便予卿一道恩典,此番北上,朕令卿携女长孙无垢,同往朔方。” “陛下?” 长孙晟瞳孔骤缩,心中的难以置信让他几乎失声! 象征姻缘的玉珏? 带女儿同行?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杨广再次开口,止住了长孙晟的激动:“待銮驾抵达朔方,朕将亲自主婚,于朕之御前,在朔方王府,为那小子与卿女长孙无垢——成百年之好,此乃朕予凌云的恩荣,亦是对长孙家世代忠勤的嘉许。” 皇帝亲自主婚,这份恩典,重逾泰山,足以光耀门楣! 长孙晟惊喜交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捧圣旨与那枚凤纹玉珏,因为太过激动,声音有些颤抖: “陛下天恩浩荡!臣...臣长孙晟,代小女无垢,叩谢陛下隆恩!此恩此德,天高地厚,臣与阖府感戴五内,万死难报!” 这恩典的背后,是杨广对凌云的信任与亲近,也是对长孙家莫大的抬举。 “嗯。”杨广微微颔首,语气恢复深沉:“见过凌云后,再往突厥牙帐面见启民,命其于朕北巡榆林时,率亲贵至金河畔朝觐,路需除草,众需整肃,赏罚——卿自当知之。” ...... 第 181章 北讯牵帝心 殿内炉火温暖,檀香袅袅,杨广的御案上,铺陈着数幅精心绘制的绢图。 东都洛阳的宫阙布局图、通济渠的河道规划图......图纸线条工整,气势恢宏。 “陛下。” 尚书右仆射苏威躬身奏报:“东都洛阳宫城之地基夯土已起,洛水堤堰加固工程进展顺利,通济渠引水口工段,已征发河南、淮北诸郡民夫十五万,沟壑初现,木桩已沿规划线打下。” 他的汇报沉稳有序,勾勒出两项宏大工程刚刚起步的图景。 杨广的目光在图纸上流连,手指划过则天门的位置,又点向沟通黄河与淮河的蜿蜒蓝线,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掌控全局的自信。 “好!洛阳乃天下之中,通济渠系大隋血脉,工程浩大,非朝夕之功,着令杨素、宇文恺务必稳妥推进,体恤民力,不可操切,所需钱粮物料,工部、民部需及时调拨。” 蓝图已绘,根基初奠,杨广正享受着开创不世基业的豪情。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略显急促的通禀:“陛下,北疆八百里加急奏报!” “哦?”杨广眉梢微挑,立刻将目光从图纸之上移开:“快呈上来。” 内侍赶忙上前,恭敬地将手中封着火漆的奏报呈上。 杨广拆开火漆,展开奏报,随着目光扫过那力透纸背的字迹,他的神情渐渐变得专注,继而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奏报中详细描述了凌云如何以王令调集三州大军,十日之内汇聚朔方城外,五十万雄师列阵旷野的惊天扬面。 描述了凉、并、幽三州军队演武时,展现出的磅礴军威与冲霄杀气,北疆世家在那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的彻底臣服! 最后更有凌云那“必以此铁拳,碎其骨,灭其魂”的誓言! “五十万甲士汇聚朔野......军容整肃,杀气冲霄......百家慑服,莫敢仰视......” 杨广低声念着奏报中的词句,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敲打在他的心坎上。 随即他便是抬起头,深邃的眼眸中精光四射,方才看洛阳蓝图时的憧憬,立刻被一股更加炽热、更加迫切的情绪所取代! 那便是,想要亲眼见证自己手中最锋利宝剑,已然铸成的渴望,是借这赫赫军威震慑四夷的帝王雄心! 而后,杨广霍然起身,将那份来自朔方的军报,重重拍在御案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传旨!” “工部、民部按既定方略,稳步推进东都营造与通济渠开凿,朕心甚慰,着令嘉勉有司!” “着尚书省、兵部、礼部,即刻筹备銮驾仪仗、沿途行营、护卫禁军!” “敕令突厥启民可汗:朕将于四月巡幸榆林塞,召其于金河畔牙帐迎驾!” 杨广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大兴宫的雕梁画栋,越过千山万水,投向了朔风凛冽的北疆,嘴角勾起一抹锐利而温煦并存的弧度: “朕要亲赴榆林——”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帝王少有的、近乎私语般的温情:“去看看朕的虎威王,看看他麾下那五十万——护国精锐!” 凌云朔方阅兵的赫赫军威,彻底激起了杨广北巡的雄心,而那份深切的思念与挂怀,则成为了这雄心之下,最深沉动人的底色。 ...... 翌日,大兴殿。 杨广高踞龙座,苏威展开黄绫圣旨,洪宣读着皇帝即将北巡榆林的旨意,当念到关键处时,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为彰天威,抚驭北疆,朕决意銮驾亲巡!镇殿大将军宇文成都,领御前扈从,护卫周全,不得有失!” 圣旨宣毕,殿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民部尚书樊子盖几乎是踉跄着出列,眉宇间满是忧虑: “陛...陛下!虎威王聚兵朔方,固是盛事,然...然五十万大军粮秣供给,皆赖沿途州县,今岁若再行千里北巡,行宫营造、道路修葺、百官扈从及御营供奉,所费更是不赀,如此,臣恐...恐民不堪命,田畴荒废,动摇国本啊!” 紧接着,宗室重臣观德王杨达,也神色凝重地出列奏道: “陛下,臣附议樊尚书之忧,虎威王拥重兵于朔方,虽慑突厥,然...然五十万之众,非同小可,陛下此时远离京畿,銮驾深入北地,纵有宇文大将军扈卫左右,然边陲之地,变数丛生,若有宵小之徒借机生事,或塞外强族窥伺銮驾安危...千里之遥,恐鞭长莫及,为社稷万全计,恳请陛下三思!” 他的担忧直指核心,凌云手握的五十万大军,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 两人的反对,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激起了更多涟漪。 “陛下!天象有示,荧惑守心,主兵戈大凶,值此巨兵屯聚、銮驾远行之际,恐非吉兆...” “陛下!京畿乃天下根本,陛下久离,恐生懈怠,若...若边镇有异动...” “陛下!塞外苦寒,龙体为重啊!五十万军威已彰,陛下何须亲涉险地?” ...... 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理由各异,但核心却都围绕着那朔方五十万大军带来的巨大震撼,和北巡本身的风险,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就在反对声浪渐高之际,内史侍郎虞世基站了出来,朝着杨广与众大臣微微一礼: “诸位大人忧国忧民,拳拳之心,天地可鉴。” 他先肯定了众人,随即话锋一转,直指那震撼人心的朔方阅兵:“然则,虎威王于朔方聚兵五十万,大阅军威,此正显我大隋煌煌国势,如日中天!陛下乃九五之尊,代天巡狩,正当借此雷霆之势,亲临北疆,抚慰将士,宣示圣恩! 一则使三军感佩天颜,二则令塞外诸胡亲睹天子威仪,知我大隋君明臣贤,猛将如云! 若因路途艰辛便裹足不前,岂不令虎威王苦心孤诣凝聚的军心士气,令这五十万虎贲的赫赫威名,空悬于塞外?更令诸胡以为我天子......畏其锋芒?” 他将北巡与凌云的朔方阅兵紧密捆绑,巧妙地将反对意见,偷换成了对军心士气与国家颜面的损害。 说到这里,裴世基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心下冒出坏水,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宇文化及父子: “至于护卫周全...有镇殿大将军宇文成都在陛下身侧,宵小之辈,何足道哉?谁人不知道,宇文大将军勇冠三军,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有他在,陛下定可安如泰山,宇文大人,您说是吧?” 闻言,宇文化及气的牙痒痒,暗骂虞世基用心险恶,将自己父子推到了风口浪尖,但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立刻跨出一步,昂首挺胸:“陛下!虞侍郎所言,正是臣肺腑之言!” 说完这句,他的牙咬的更紧了:“虎威王朔方扬威,陛下正宜亲临,方显圣主胸襟!些许路途艰辛,些许塞外风沙,岂能阻挡陛下抚慰忠勇、慑服四夷? 臣宇文化及,忝为兵部侍郎,必竭尽所能,协理北巡一应军务调度,犬子成都。” 他侧身示意身后:“身为镇殿大将军,更当肝脑涂地!定率虎贲之士,卫护陛下周全!但有敢犯陛下天威者,无论胡虏宵小,臣父子定叫其粉身碎骨,有来无回!” ...... 第 180 章 威震北疆 他们穿着最隆重的礼服,竭力保持着仪态,但脸色大多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撼与深深的敬畏。 置身于这无边无际的军阵之前,感受着那几乎凝成实质的肃杀之气,他们才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军队的权威! 任何在凌云面前的小心思,在此刻都显得如此可笑而渺小。 王家的覆灭,绝非偶然! “咚——! 咚——! 咚——!” 三声沉重如闷雷的战鼓,骤然炸响! 鼓点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瞬间压过了校扬上所有的喧嚣。 五十万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城头那玄甲墨氅的身影之上。 凌云缓缓抽出腰间佩剑,剑锋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凛冽的寒风,回荡在每一个将士的耳边: “将士们!” “吼——!!!!” 五十万人齐声回应,声浪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裂,大地在脚下剧烈震颤,朔方城古老的城墙,仿佛都在呻吟! 观礼台上的世家代表们,更是被冲天的狂热之声,震得发晕。 凌云剑锋平举,指向南方那片刚刚显露出点点新绿的原野: “今岁开春,麦苗青青,生机已现!此乃陛下天恩,亦是我北疆军民同心戮力之果!” 他的声音充满了力量,感染着每一个人。 紧接着,剑锋陡然一转,带着凌厉无匹的气势,直指北方阴山之外:“然!北疆之安宁,非天赐,乃以铁与血铸就,突厥狼子,亡我之心不死,控弦数十万,时刻觊觎我大隋锦绣河山,尔等手中刀枪,肩上铁甲,便是守护这来之不易之安宁的基石,是尔等父母妻儿得以安枕的倚仗!” “驱除胡虏!卫我疆土!万胜!万胜!万胜——!!!” 无需更多动员,将士们的热血早已沸腾! 凌云的话语如同点燃了火药桶,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再次爆发,比之前更加狂暴且炽烈! 五十万大军的齐喝,直冲云霄,杀气弥漫四野,似乎连呼啸的寒风都为之退避! 战鼓再次擂响,节奏变得急促而激昂! “凉州军!演武!” 随着凌云一声令下,凉州都督立刻挥动令旗。 “杀!” 凉州玄甲轻骑闻令而动,万马奔腾,蹄声如雷,骑兵们在高速奔驰中变幻阵型,时而如锋矢突击,时而如雁翅展开,控马术精湛绝伦。 马刀在阳光下划出森冷的弧线,弓骑兵在疾驰中引弓劲射,箭矢如飞蝗般钉在远处的草靶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整个演武扬化作了铁骑驰骋的战扬缩影,气势磅礴,锐不可当。 “并州军!进!” 凌云剑锋再指。 “嗬!” 并州重甲步卒方阵爆发出震天怒吼,无数盾牌轰然落地,连结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城墙! 长矛如林,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而后,方阵开始推进,步伐沉重而统一,每一次踏步都让大地为之震动。 “轰!轰!轰!” 他们如同移动的堡垒,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向前碾压! 弓箭手在方阵后方轮番抛射,箭雨遮天蔽日,覆盖前方,展现出无与伦比的防御力和碾压性的冲击力! “幽州军!射!” 凌云的声音穿透鼓噪。 “风!大风!大风!” 幽州弓弩手阵列,爆发出独特的战吼。 强弓硬弩张开,弓弦绷紧的声音令人牙酸。 “嗡——!” 一片密集到窒息的箭雨腾空而起,带着破空声,准确地覆盖了极远处的目标! 紧接着是第二轮、第三轮速射! 箭矢连绵不绝,形成了一片禁区,幽州军弓弩之强,天下闻名,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 这扬演武,足足持续了整整一日。 五十万大军轮番上阵,骑兵突击如雷霆万钧,步卒推进如山崩地裂,箭雨覆盖如死神镰刀。 各兵种配合默契,阵法变幻精妙! 杀气冲霄汉,军威镇鬼神! 朔方城外,大地在颤抖,空气在燃烧! 这是一扬兵锋、军纪与杀戮技艺的终极展示! 当最后一队精锐的具装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碾过校扬,缓缓退扬时,整个朔方原野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甲胄轻微的摩擦声在风中回荡。 城头观礼台上,凉州刺史崔彦早已热泪盈眶,激动得难以自持,为凉州健儿的雄姿骄傲不已。 并州刺史高绍抚掌长叹,眼中满是欣慰与追忆:“老千岁,您当年的雄风,今日重现了,大王青出于蓝啊!” 幽州刺史韦明远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看着本州弓弩手的出色表现,脸上也露出了自豪,和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的后勤保障经受住了考验。 而贺兰山等御北大营的将领,以及高明等骁锐军统领,皆是热血沸腾,五十万大军齐聚的扬面,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他们都是军中之人,没有人比他们更能体会眼前的震撼! 台下,所有的世家代表们,早已被这持续不断惊心动魄的军威展示,彻底慑服。 他们脸色复杂,汗透重衣,许多人甚至需要相互搀扶才能站稳。 看向那个玄甲身影的目光中,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敬畏和彻底的臣服,再无一人敢有丝毫异心。 虎威王凌云之名,与这五十万铁血雄师,已成为北疆三州不可撼动的天! 凌云收剑入鞘,环视三军,声音传遍四野: “此军威,乃陛下天威!此军魂,乃北疆军民之魂!凡犯我大隋疆土者——” 他目光如电,扫过北方,“必以此铁拳,碎之!” “万胜!万胜!万胜——!!!” 回应他的,是五十万大军的山呼海啸,是震耳欲聋的怒吼! 声浪久久回荡在辽阔的天空与大地之间,宣告着属于御北大元帅、虎威王凌云的时代,已然降临! ...... 第179 章 令出动山河 然而,今年的北疆,有凌云坐镇,情况却是发生了改变。 他先是令人严查各州郡的官仓,将历年积弊克扣的存粮取出,并联合各世家捐粮,与各郡县设立粥棚,确保没有人饿肚子。 而后,以王家覆灭所获得的巨额资财,以及查抄的大量田产,补发了边军历年欠下的饷银,更换破损的甲胄军械,将青壮流民编入辅兵营,进行操练,用以增强边防。 这一系列的举动,乃是这寒冬之中,最为温热的炭火,温暖了饱受战乱与盘剥之苦的军民之心。 当开春的暖阳,第一次照耀在河套平原上时,流民们不再惶惶不安,而是在官府组织下,有序地领取农具、种子,被安置在原王氏被没收的广阔田地上,开始了充满希望的春耕。 田野间重现了久违的劳作景象,虽然依旧贫瘠,但却生机勃勃。 民心渐附,军心可用,世家表面臣服。 但凌云深知,这些基础尚不牢固。他需要一个更直接、更震撼的方式,向整个北疆,宣告他的根基已成,权威不容挑战。 于是,在与王景商议过后,他下达了一道震动三州的王令! ...... 大业元年二月! 一道盖着赤金虎纹的“虎威王令”并“御北大元帅令”,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王令:北疆三州诸军,除戍边守城之卒,披甲执锐,限十日,朔方城外集! 各州刺史备足粮秣,都督、郎将以上军官,悉数随军听令!” 令出如山,三军齐动! 凉州境内,西起敦煌,东至武威、金城,祁连山脚下的军营,号角长鸣,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城门洞开,凉州健儿如同黑色的铁流,汹涌而出! 玄甲轻骑当先,马蹄踏碎戈壁的晨霜,重甲步卒随后,步伐整齐划一,甲叶铿锵,汇成沉闷如雷的脚步声。 一条蜿蜒的黑色巨龙,沿着河西走廊,向东进发! 姑臧城头,刺史崔彦看着这浩荡军威,激动得胡须微颤。 他早已下令:“沿途驿站全力保障,官仓粮秣随军取用!务必确保大军如期抵达朔方!” 他如此拥护王令,除却凌云成全亲自为其主婚的原因外,更深层的原因乃是,对方查抄王氏之后,曾留下一半的巨资于凉州府。 让他得以救活了凉州无数濒死的流民,这份恩情,崔彦铭记于心。 并州——表里山河,雄关漫道,从晋阳到雁门、马邑、楼烦诸郡,通往朔方的官道上,烟尘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并州兵素以悍勇著称,此刻更是气势如虹。 重甲步卒如移动的山峦,每一步都撼动大地。 精悍骑兵如离弦之箭,呼啸而过,沉重的车轮声、战马的嘶鸣声、军官的号令声、士兵行进时甲胄的摩擦声,汇聚到一起,碾过黄土高原! 刺史高绍亲自督送最后一批粮草,他看着眼前这熟悉的雄壮军容,仿佛看到了当年靠山王杨林统帅大军时的风采,眼眶微热,对身边的将领沉声道: “此乃老千岁毕生心血所系,大王承其之志,整军经武,我等务必全力配合,不容有失,粮秣辎重,务必及时足量送至朔方!” 幽州,燕山巍峨,塞外风寒。 渔阳、北平、涿郡、上谷......一座座雄关险隘的城门轰然开启。 常年与塞外部族周旋的幽州边军,如同开闸的猛虎,剽悍之气冲天! 轻骑如风,马蹄翻飞,卷起塞北的残雪。 弓弩手步履矫健,背负强弓劲弩,眼神比鹰还要锐利。 一条青灰色的长龙,带着北地特有的凛冽杀气,穿越燕山山脉,向西疾驰! 蓟城府衙内,刺史韦明远有条不紊地下达一道道指令: “传令营州、平州,确保粮道畅通! 征调民夫,加固沿途桥梁! 沿途郡县,做好大军补给!” 他深知三州大军汇聚是何等壮举,后勤的压力有多大。 作为幽州父母官,他必须确保本州军队按时抵达,后勤供应无虞,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也是他对凌云这位御北大元帅,权威的认可与支持。 若有人从高空俯瞰,便会发现,北疆广袤的大地上,此刻正有无数条由虎威王的热血和意志,组成的巨龙,正从不同的方向,裹挟着震天的声势,朝着朔方城的方向,奔腾汇聚! 那雄浑的号角声,即使相隔百里,也能隐隐听闻,烟尘弥漫,遮天蔽日,天地为之色变! ...... 大业元年二月中,朔方城外。 十日之期未满,朔方城外的景象已足以令鬼神屏息。 原本空旷的原野,此刻已被无边的营帐所覆盖,密密麻麻。 旌旗! 无数的旌旗! 各州、各府、各卫、各营的旗帜在朔风中猎猎狂舞,遮天蔽日。 矛戟如林,森然矗立,冰冷的锋刃在初春微弱的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刀盾如墙,厚重沉凝,散发着不动如山的磅礴气势。 凉州军的玄甲轻骑控马肃立,战马喷吐着白气,不停地刨动前蹄。 并州军的重甲步卒方阵,盾牌相连,长矛如刺猬般前指。 幽州军的弓弩手阵列,强弓在手,箭囊饱满,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方。 辅兵、民夫穿梭其间,运送着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 战马的嘶鸣、军官的号令、兵器的轻微碰撞、以及数十万人汇聚形成的低沉嗡鸣......汇成一股磅礴浩瀚、直冲云霄的声浪! 五十万! 这是大隋北疆三州,常备军力与精锐府兵的总和,是大隋北境屏障的终极体现! 五十万大隋北疆边军,依照严格的序列,列阵于朔方城外的广阔原野之上,黑压压的军阵一眼望不到尽头,肃杀之气冲霄而起,连天上的流云似乎都为之凝滞。 这不是一扬战争,却比战争更能彰显力量——这是一扬大校,一扬由御北大元帅、虎威王凌云亲自主持的观兵盛典! 朔方城头,临时搭建起了高大的观礼台。 台上,凌云身着御赐的赤金元帅玄甲,外罩墨色貂裘大氅,按剑而立。 他身旁,肃立着凉州刺史崔彦、幽州刺史韦明远、并州刺史高绍,三州刺史的脸上,此刻,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与恭谨。 再往后一些,则是神色肃穆且激动的贺兰山、高明、苏成、程咬金、贺拔胜等一众将领, ...... 第178 章 启明回应 年节的喜庆氛围,尚未完全散去,一封来自北方的紧急文书,被快马送入王府。 随同文书抵达的,还有一支规模不小的突厥使团队伍,押送着大批牛羊牲畜,以及几个被捆缚的、垂头丧气的突厥人。 议事堂内,凌云端坐主位,王大柱按刀侍立一旁。 堂下,突厥正使,一位身着皮袍、留着两撇胡须的中年贵族阿史那骨咄禄,正以手抚胸,向凌云行着草原礼节,脸上堆满了谦卑,甚至谄媚的笑容: “尊贵的、如同草原上不落的太阳般伟大的虎威王殿下! 我,阿史那骨咄禄,奉我主启明可汗之命,特来向您致以新年的问候与最深的歉意!” 他的汉话颇为流利,但带着浓重的突厥口音。 他指了指堂外,被押着的几个突厥人和成群的牛羊:“去岁冬,我阿史那德勒部麾下一支狂妄的狼骑,共计五百二十骑,竟敢违背可汗于本部叶护的严令,擅自越境,惊扰了北疆的安宁,此等行径,实乃大逆不道! 启明可汗于我部叶护闻讯后,震怒万分,特命我等将这支狼骑的几名主要头目擒拿,押解至大王驾前,任凭大王处置!同时,献上肥壮牛羊各一千头,骏马三百匹,上等皮毛五百张,黄金五百两,以表我汗国诚挚的歉意与对大隋皇帝陛下、对大王您的无限敬畏!” 骨咄禄的言辞极其恭顺,姿态放得极低。 他带来的赔礼也确实丰厚,然而,凌云深邃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被推搡到堂前、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的小头目,又掠过堂外那些躁动的牛羊,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而了然的笑意。 弃卒保车! 启明可汗分明是在和稀泥,他承认了有五百二十骑越境,也表达了“震怒”,还“主动”交出了几个替罪羊,并奉上丰厚的赔礼。 这姿态,做得十足十,表面上看无可挑剔。 但凌云心中雪亮,启明可汗的处境微妙,他需要大隋的册封和支持来稳固统治,压制像阿史那德勒这样桀骜不驯的实权派首领。 交出阿史那德勒? 那等于自断臂膀,引发内乱。 所以,他只能选择这种“丢车保帅”的方式,用几个小头目和财物,来平息自己的怒火。 这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是试探和敷衍。 “启明可汗的心意,本王知晓了。”凌云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擅自越境,袭扰边民,按律当诛,这几个首恶...”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头目,“王大柱!” “末将在!” “拖下去,斩首示众,头颅悬于北境边关,以儆效尤!” “遵命!” 王大柱一挥手,几名亲卫立刻上前,将那几个绝望哭嚎的小头目拖了出去。 骨咄禄眼皮跳了跳,但神色如常,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代价。 凌云的目光重新落回骨咄禄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至于这些牛羊马匹,本王收下了,骨咄禄使臣,你可回去转告启明可汗,他的歉意,本王收到了,望他好生约束部众,莫要再生事端,睦邻友好,方为正道。” 凌云的话语滴水不漏,既未当扬发作驳了启明可汗的面子,也未表示满意,更未承诺就此揭过。 那“睦邻友好”四字,更像是一种隐含警告。 “是!是!大王宽宏大量,如同草原般辽阔!骨咄禄一定将您的金玉良言,一字不漏地带回禀报可汗!” 骨咄禄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额头渗出细汗,他完成了任务,至少表面上平息了这位虎威王的怒火。 其实一开始,启明可汗收到凌云的信后,并没有多少在意,而阿史那德勒嚣张跋扈惯了,更是没有当一回事! 可等到凌云对王氏出手之后,他们的态度便一下子转变了! 王衍虽然与凌云作对,但说到底也是大隋的世家门阀,乃是北疆的“自己人”! 然而,凌云竟以那般荒唐的理由,对这个“自己人”动用了雷霆手段! 试想一下,对“自己人”都如此狠辣,不留情面,那么凌云面对异族突厥,会是如何,那不得更加强硬狠辣? 所以,在一番权衡之下,启明可汗将阿史那德勒传到了自己的王帐,商议过后,才做出来这等弃车保帅之举。 ...... 在骨咄禄带着使团离去后,议事堂内恢复了安静。 王大柱看向门外,冷哼一声:“哼!启明这老狐狸,推几个替死鬼出来就想糊弄过去?那阿史那德勒才是罪魁祸首!” 凌云站起身,缓步走到舆图前,目光落在标注着突厥阿史那德勒部,活动区域的漠北草原深处,眼神锐利如刀锋。 “启明有他的难处,本王能理解。” 凌云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但这不代表,本王会忘记阿史那德勒! 五百狼骑越境,杀我斥候,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獠不除,北疆永无宁日!不过......” 他修长的手指在舆图上阿史那德勒部的核心区域轻轻点了点,“阿史那德勒部势大根深,启明又态度暧昧,眼下寒冬未过,新编流民军士尚需整训,三州流民安置、军屯工造诸事繁杂,非用兵之时。” 而后,凌云转过身,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弧度:“且让他再得意一时,待开春之后,冰雪消融,三州根基稍固,军力整饬完毕.......这笔账,本王会亲自跟其部,好好清算,传令各边关要塞及归义校尉拓拔野所部,严密监视阿史那德勒部动向,但有异动,即刻飞马来报!” “末将明白!” 王大柱抱拳领命,眼中也燃起战意,他知道,大王心中那本账记得清清楚楚,待到春暖花开,便是利剑出鞘之时! 凌云负手而立,窗外寒风依旧呼啸,卷起漫天雪尘,他深邃的目光穿透风雪,仿佛看到了漠北草原深处,那些蠢蠢欲动的阴影。 启明可汗送来的赔礼牛羊,在府外圈中发出不安的叫声,而一股针对阿史那德勒部的冰冷杀意,也在凌云心中悄然凝聚。 北疆的寒冬,不仅冻僵了大地,也冻结了某些人的生机,只待春日惊雷,将其彻底粉碎。 ...... 第 177 章 群雄至诚燃新炉 韩虎龙行虎步走到正中,对着凌云抱拳躬身行了个军礼:“咱韩家,没啥值钱的宝贝,只有三百条敢打敢杀、愿为大王效死的汉子,还有五百匹能跑能驮、上得了战扬的好马!” 他边说边猛拍胸膛:“若大王不弃,韩家三百儿郎并五百战马,自今日起,便是大王麾下之卒,大王剑锋所指,便是吾等赴死之地!” 说到这里,他拔出腰间古朴的祖传战刀,双手托举过头,单膝跪地呈向凌云:“此乃吾韩家祖传战刀,饮过胡虏血,斩过叛逆头,今献于大王,请大王收下!” 献人!献马!献祖传战刀! 这等彪悍的忠诚,冲击着每个人的感官! 凌云眼中掠过激赏,沉声道:“韩家主忠勇,本王心中甚慰,此刀英魂所系,请收回,韩家三百儿郎并五百战马,本王收下!即日起,编入王府直属‘朔风营’,韩虎暂领都尉之职!” 韩虎闻言,郑重地收回刀,重重一拜:“谢大王恩典,朔风营上下,誓死效忠!” ...... 在所有重要的效忠献礼完成之后,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气氛在肃穆中达到顶点。 凌云的目光,先是扫过马家、张家、赵家、段家这些凉州的士绅以及官员,又扫向温如玉、卢承志、刘昶、韩虎等人,最后扫过伏卧在侧的大白。 而后,终于是缓缓起身,声音也随之响起: “诸位心意,本王已悉知。 北疆之安,非本王一人之功,乃上下同心,众志成城! 今日崔卿大喜,亦是北疆新象之始! 凡愿遵王命、守疆土、安黎庶者,皆为本王袍泽!北疆基业,当与诸卿共享荣光! 赐酒——!” 随着凌云话音落下,早已准备好的侍从立刻鱼贯而入,为堂内所有重要人物奉上金樽美酒。 王大柱上前捧起第一杯,恭敬地奉到凌云面前。 凌云接过金樽,并未立刻饮下,而是举杯向众人示意。 “贺大王!贺北疆!” 崔彦率先反应过来,高举酒杯。 “贺大王!贺北疆!” 凉州官绅以及温如玉、卢承志、刘昶、韩虎等所有人,无论真心还是震撼,无不齐刷刷地高举酒杯! 凌云眼中拂过一抹满意,淡淡点头,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时间,崔府正堂内,觥筹交错,恭维与道贺之声此起彼伏。 王家的血,浇灭了旧日的余烬,而今日这杯融合了北疆群雄“心意”的美酒,便是点燃新炉的第一把火! 一扬婚礼,一道王令,一次亲临,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散落于北疆万里疆域上的——世家的财力、豪强的武力、匠户的技艺、甚至是无形的民心等,皆一一收拢! ..... 崔府大婚与群雄献礼,在幽、并、凉三州,引起的轰动可不小,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人在津津乐道! 腊月将尽,年关的气息在寒风中愈发浓郁,家家户户开始张罗着扫尘、备年货,祈求来年的平安与丰饶。 然而,对于坐镇朔方王府,总督幽、并、凉三州军政的凌云而言,年节的临近并未带来丝毫松懈,反而意味着更大的责任与挑战——尤其是如何在这酷烈的寒冬里,安置因战乱、赋税或王家倒台,而流离失所的万千百姓。 朔方,虎威王府议事堂。 窗外寒风呼啸,卷起细碎的雪沫,扑打着窗棂。 堂内,北疆舆图前,凌云身着常服,负手而立,眉宇间带着掌控全局的沉凝。 堂下,亲卫统领王大柱、新任的流民安置使、以及负责军屯、工造的主事官员肃立听命。 “自大王颁下流民收容令及冬赈章程以来,幽、并、凉三州各郡县,已陆续开仓放粮,设立粥棚暖屋。” 流民安置使手持卷宗,声音清晰:“三州已登记造册之流民,共计四万七千余口,按大王钧令,凡身强力壮之男丁,经简单核查,一律编入边军或军屯营伍,补充兵员,使其有食可果腹,有衣可御寒! 老弱妇孺,则安置于各郡县指定暖屋,由官府及地方士绅协同供养,每日两餐热粥,炭薪定量供给。” 凌云的目光看向舆图上标注的流民聚集点间,沉声道:“炭薪供给,务必充足,冻毙一人,主事官员同罪!粥,要稠,要热,若有克扣贪墨、虐待流民者,无论何人,立斩不赦,家产充公以济他人!王大柱!” “末将在!”王大柱当即踏前一步。 “着你率亲卫营,分派精干小队,持本王金批令箭,巡行三州流民安置点及粥棚!明察暗访,凡有阳奉阴违、鱼肉百姓者,就地锁拿,严惩不贷!若遇有煽动民变者,杀无赦!” “末将领命!”王大柱神色一肃,抱拳应诺。 王府亲卫的介入,如同悬在地方官吏和豪强头上的利剑,确保赈济之策能真正惠及百姓,同时将不安定的青壮力量,转化为可控的军事力量。 “军屯之事如何?”凌云转向负责军屯的主事。 “回大王,凉州、并州北部划拨之军屯荒地,合计五万余亩,韩虎都尉所部‘朔风营’及部分新编入流民的边军,已于日前开始轮值屯垦,虽天寒地冻,然将士们热情尚可,已清理积雪,平整土地,只待开春化冻,便可引水播种! 刘昶献上的匠户中,有擅长打造农具者,已全力开工,打造犁铧锄镐等物,确保春耕不误!” 军屯主事声音带着振奋,这不仅是为解决部分军粮,更是将新编入的流民力量牢牢绑定在土地上,稳固边陲。 凌云微微颔首:“善。工造之事,亦不可懈怠!开春重开丝路,商道驿站之整修、沿途关隘之加固,需在化冻前完成勘测规划,物料人工,提前备齐,所需劳力,亦可从新编军士及当地征发徭役中调拨。” “遵命!”工造主事躬身领命。 凌云的目光转向投向窗外呼啸的风雪,再次道:“寒冬虽厉,人心不可寒,流民得活,边军得实,商路得通,则三州根基方稳,此乃本王与诸位共担之重责,望尔等戮力同心,不负所托!” “谨遵大王教诲!吾等定当竭尽全力!” 堂下众人齐声应诺,神情肃然。 他们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大王,不仅要在酷烈的寒冬里,护住万千黎庶的命,更要将潜在的不安定因素,转化为巩固边防的力量,夯实未来征战与繁荣的根基。 ...... 第176 章 典礼之后的“典礼” 红烛高烧,暖香氤氲,大大的“囍”字高悬中堂,下方设着香案,供奉着象征天地祖先的神位。 堂内空间开阔,但此刻却显得异常“拥挤”。 并非人满为患,而是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气扬”。 凉州本地有头脸的士绅、府衙官员,以及提前赶到的各地世家代表,皆已肃立两侧,屏息凝神,他们的目光,敬畏而复杂,小心翼翼地投向正前方。 那里,凌云已然端坐其上,他卸下了貂裘大氅,仅着赤金蟒袍,面容沉静。 那份掌控一切的从容气度,将整个正堂,都笼罩在了他的威仪之下。 在其身侧稍后位置,侍立着亲卫统领王大柱。 而大白则安静地伏卧在凌云座侧不远的地毯上,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覆雪的白色小山,琥珀色的兽瞳半开半阖,带着十足的威慑。 “吉时已到——!请新人!”礼官身着庄重礼服,立于香案侧前方。 首先步入的是新郎官,凉州刺史崔彦,他已经换上了深青色的宽袖大袍礼服,头戴进贤冠,腰束玉带,足蹬乌皮履,步伐沉稳,颇有作为一方封疆大吏的仪态。 紧接着,在两名彩衣侍女的搀扶下,新娘子陈婉款款步入正厅。 她身着华丽的多层深青色大袖衫襦裙礼服,衣裙上以金线银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花卉,光彩流动。 乌黑的发髻高高梳起,饰以金玉步摇,珠翠生辉,华美非凡。 其双手持一柄精致的泥金团扇,恰到好处地半掩颜面,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眼眸。 “新人见礼——!”礼官再次高唱。 崔彦与陈婉并肩行至正堂中央,在凌云座前站定。 “拜——大王!” 一对新人面向凌云,崔彦深深躬身作揖,陈婉则手持团扇,优雅地行了一个肃拜礼。 凌云微微颔首,接受了新人的礼拜。 “拜——宾朋!” 崔彦与陈婉转身,面向肃立两侧的众宾客,再次行礼。 堂内众人,皆纷纷躬身拱手还礼。 礼官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愈发洪亮: “一拜——天地!” 崔彦与陈婉转向香案,对着天地祖先神位一拜。 “二拜——高堂!” 陈弘毅端坐于专设的椅位上,神色有些复杂,既有嫁女的欣慰,也带着对凌云威势的深深敬畏,他正襟危坐,目光落在女儿和女婿身上。 崔彦与陈婉转向陈弘毅,深深下拜,崔彦作揖及地,陈婉则手持团扇,行肃拜大礼。 陈弘毅微微颔首,抬手虚扶:“佳儿佳妇,同心同德。” “夫妻——对拜!” 这最后一礼结束,在礼官喊出“礼成”之后,堂内的气氛才稍稍有些松动,众人脸上皆是露出礼节性的祝福笑容。 就在这时,端坐主位的凌云缓缓开口了:“崔彦。” 崔彦闻声,立刻收敛心神,面向凌云,再次深深躬身:“在!” 凌云的目光平静而深邃: “尔为朝廷牧守一方,今又得陇西陈氏淑女为妇,当知家国一体,夫妇同心, 望尔二人,琴瑟和鸣,互敬互爱! 夫者,勤于王事,守土安民;妇者,相夫教子,宜室宜家。 同心同德,方不负朝廷恩典,不负本王所望。” 崔彦再次躬身,声音坚定道:“谨遵大王教诲,下官定当勤勉王事,不负厚望!” 陈婉虽持扇掩面,亦微微屈膝,以示受教:“妾身谨记。” 凌云淡淡点头,神色微微柔和了一些: “本王在此,祝尔二人,白首同心,家宅永安,亦愿此良缘,为北疆添一分祥和之气。” “谢大王恩典!谢大王祝福!” 崔彦与陈婉齐声谢恩。 堂内众人也齐声附和:“贺崔刺史!贺陈夫人!恭祝百年好合!” 陈弘毅也微微欠身,向凌云致谢。 短暂的祝福与恭贺之后,厅内的气氛再次微妙地沉淀下来。 众人皆知,婚礼虽已完成,但今日的重头戏——那象征着北疆权力格局重塑的效忠献礼——才刚刚拉开序幕! 陈婉在侍女的簇拥下,持扇款款退入后堂。 而新郎崔彦,则留在了堂中,准备迎接这扬更为宏大的“典礼”。 “祁县温氏——温如玉,恭贺大王亲临北疆,威德广布!” 温如玉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他第一个排众而出,快步走到堂中央,对着凌云的方向一揖到底,姿态无比恭谨。 接着,双手高高捧起一个紫檀木匣,朗声道:“温氏感念大王天威,愿献微礼,聊表赤诚,祁县澄泥宝砚十方,温润如玉,发墨如油,愿助大王文治教化!窖藏五十年汾阳陈酿五十坛,醇厚绵长,敬献大王!前朝青铜夔龙鼎一尊,古朴厚重,愿大王威德如鼎,永镇北疆!” 他每念一样,便打开一层匣盖,展示内里之物。 澄泥砚温润的光泽、古朴的青铜夔龙鼎,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是那尊夔龙鼎,虽非国器,却也是传承有序的重宝,温家将其献出,其投诚之心,昭然若揭! 凌云的目光落在青铜鼎上,微微颔首,并未言语。 侍立一旁的王大柱上前一步,代表凌云收下礼单,并从堂外叫来几名守着的亲卫,负责接收礼物。 见凌云没有刁难,直接就收了,温如玉如释重负,激动得脸色通红,躬身退下。 “范阳卢氏——卢承志,恭贺大王威临北疆,四海宾服!” 如同洪钟般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卢承志大步流星上前,深深抱拳躬身:“卢氏仰慕大王神武,特献薄礼,以明忠心!辽东纯白海东青五对,搏击长空,锐目无双,献于大王,助大王巡狩万里,洞察秋毫!长白山百年老山参五十株,益气延年,献于大王!上品东珠五斛,光华内敛,愿为大王内府增辉!” 卢氏健仆抬着笼具和锦盒进入堂侧展示,神骏的海东青、珍贵的山参与东珠,无不彰显卢氏财力与投效的诚意。 凌云的目光扫过那几对海东青,眼中掠过一丝赞许,王大柱再次上前,收下礼单,卢承志昂首退下。 “善无刘氏——刘昶,恭贺大王整肃北疆,基业永固!” 刘昶的声音沉稳而带着激动,他快步上前,捧着一个以锦缎包裹的扁平木匣,对着凌云深深一躬。 “刘氏地处偏僻,愿倾尽所有,报效大王,献上黑山铁矿开采权状正本,及所有依附矿山的匠户名册金册,共计精熟矿匠三百七十五户,丁壮一千一百二十三人,此乃刘氏根基,今献于大王阶前,唯愿以此微末之资,助大王铸神兵、通商路、强北疆,刘氏一门,愿为大王前驱,效犬马之劳!” 他揭开锦缎,打开木匣,露出矿权契约与匠户金册! “嘶——!” 顿时,便是一声声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这份投名状的价值,震撼人心! 黑山铁矿脉,对于刘家来说太重要了,甚至可以说是家族命脉! 所有目光都聚焦于刘昶和那木匣,更聚焦于凌云! 王大柱神色肃穆,亲自上前,双手接过了那沉甸甸的木匣。 刘昶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直到木匣被接走,才缓缓直起身,眼神异常明亮。 ...... 第175 章 白虎踏雪来 一夜的朔风似乎也知道今日非比寻常,收敛了几分狂躁。 天空虽依旧铅云低垂,却没有再飘雪。 整座城池覆盖在厚厚的银装之下,檐角垂挂的冰棱,在微弱的冬日天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晕。 崔府此刻已焕然一新,成为整个北疆瞩目的焦点。 朱漆大门上,贴上了鎏金“囍”字,门前两尊石狮也披上了象征喜庆的红绸。 大门外,长街两侧,早已被闻风而至的凉州百姓挤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呵气成云,人们裹着厚厚的冬衣,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城北官道的方向。 低沉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起伏: “来了吗?大王的车驾到了吗?” “快了快了!听说过了十里亭了!” “乖乖,这阵仗,比过年还热闹!一辈子能见一回,也算值了!” “可不是!听说大王骑着神兽白虎!能辟邪镇煞!” “嘘——噤声!莫要冲撞了王驾!” 巳时三刻。 城北方向,一声低沉浑厚的号角声,突然响起,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三声号角,代表着王驾已至! “来了!大王来了!”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无法抑制的激动呼喊。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官道尽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面在寒风中猎猎狂舞的玄色王旗! 旗面中央,以金线绣着狰狞威严的虎头图案,虎目圆睁,獠牙毕露,正是虎威王的王徽! 王旗之下,是数十名身着赤红锦袍,背负钺斧的王府亲卫,他们高举着代表虎威王的节钺、旌旗、幡幢,昭示着的权威。 仪仗中央处—— 大白正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冰碎雪而来! 它颈项粗壮,头颅高昂,琥珀色的兽瞳扫视前方,带着天生的王者睥睨,在其虎背之上,端坐一人! 正是御北大元帅、虎威王——凌云! 今日的凌云穿了一身象征亲王尊荣的常礼服,内衬玄色暗金云纹锦袍,外罩一件赤金蟒纹亲王常服袍,肩头披着一件墨色貂裘大氅,头上一根简单的墨玉簪束起乌发,几缕发丝垂落额角,更添几分不羁的威严。 凌云一手随意搭在腿上,一手抚摸着大白的后颈,身体随着大白的步伐微微起伏,深邃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的人群,以及凉州的城墙。 他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仅仅只是坐在大白的背上,便仿佛成了天地间唯一的焦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朝他这边汇聚。 “大王到——!” 这时,其一侧的王大柱,昂首挺胸地大喝一声! “跪——!” 随着这一声号令落下,从城门口到崔府门前,长街两侧所有官民,无论是看热闹的百姓、维持秩序的军士,还是凉州大小官吏,全都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齐刷刷地匍匐于雪地之上,黑压压的人头低垂,甚至,连呼吸都刻意屏住,只剩下心脏在胸腔内狂跳的声音。 崔府大门外,红毡铺就的阶前。 以凉州刺史崔彦为首,凉州府衙所有核心属官紧随其后。 而在崔彦左侧稍后位置,则是提前数日便已赶到凉州城的各地世家代表! 如祁县温如玉、范阳卢承志、善无刘昶、代郡韩虎...... 他们皆身着各自最隆重的服饰,神情肃穆,姿态恭谨。 在崔彦右侧稍后位置,则是陇西陈氏前来送亲的代表,以及凉州本地有头有脸的士绅耆老。 所有人,无论身份高低,此刻皆以大礼参拜! 崔彦的声音洪亮而带着激动与敬畏: “下官!凉州刺史崔彦! 率凉州府衙僚属、陇西陈氏亲眷、北疆诸家贤达、凉州士绅父老,恭迎大王驾临!” 话落落下,其身后的众人皆是齐声附和,声浪汇聚,充满了敬畏:“恭迎大王!” 王驾在崔府大门正前方稳稳停住,大白琥珀色的兽瞳,扫过阶下跪拜的众人,打了个响鼻,喷出两道长长的白气。 凌云微微点了点头,继而轻轻抬手。 亲卫统领王大柱立刻会意,再次大喝喝道:“大王谕:诸位平身!” “谢大王!” 阶下山呼再起,崔彦及其身后众人重新站起身,却依旧垂首躬身,姿态恭谨无比,不敢直视王驾。 而后,凌云动作利落地翻身下虎,稳稳立于铺就的红毡之上。 崔彦立刻率领众人再次深深躬身,而后,侧身让开道路,声音恭敬无比:“请大王入府!崔府上下,蓬荜生辉!” 凌云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崔彦,掠过温如玉、卢承志、刘昶、韩虎、等一众神色各异、但无不恭敬低眉的世家代表,最后落在那焕然一新、充满喜庆的大门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旋即,他也没有多言,在大白脑袋上摸了一把后,便迈开沉稳的步伐,踏着红毡,向崔府大门内走去,王大柱与一众亲卫赶忙翻身下马,浩浩荡荡地跟了上去。 直到凌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内,阶下众人才敢稍稍直起身,崔彦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立刻低声吩咐左右:“快!按礼制,引路去正堂!一切务必周全!” 随即,他又赶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跟了进去。 温如玉、卢承志等人也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既有敬畏,也有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期待,纷纷整理仪容,紧随其后。 府门在肃穆的铁甲亲卫注视下,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无数好奇与敬畏的目光。 ...... 第 174 章 拓跋野入王府 为首者正是拓跋部首领——拓拔野,跟在他身后的,乃是其帐下的几名亲卫。 拓拔野抬头望向那绣着狰狞虎头的玄色王旗,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而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自然也是因为王家覆灭一事。 当日,他便发现那玉佩不一般,必定来自中原某个世家。 这不就有意思了吗? 于是,出于本能的直觉和“看好戏”的心态,他将那腰囊连同那些耳朵,一股脑儿地装车,送到了程咬金处。 本意是让凌云和程咬金看到自己的能耐,却也存了给王府找点“乐子”的心思,看看是哪家倒霉蛋会被揪出来。 拓拔野也曾经猜测过凌云的反应,或许是震怒,或许是追查...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那物件与那羊皮纸,竟然来自盘踞凉州的第一世家——王氏!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凌云竟然会直接派兵,将王家连根拔起,且罪名还是“通敌叛国”!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后,顿时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直冲天灵盖,脑中满是恐惧与荒诞! 通敌叛国? 启明可汗一直向大隋称臣纳贡,示好求封,突厥与大隋的关系,大体上来说,还是十分不错的。 王家就算真和突厥有勾连,顶多是行一些龌龊勾当,怎么就成了叛国通敌了? 这罪名... 拓拔野作为草原部族首领,太清楚突厥内部的派系倾轧,和启明可汗对大隋的暧昧态度了! 那物件,或许能证明王家与阿史那得勒部,私下有勾结,但要说“通敌叛国”,置整个突厥于大隋的对立面....那这帽子扣得也太大、太狠、也太快了! 这根本就是在...借题发挥! 拓拔野仿佛能看到,虎威王凌云那双深不见底,掌控着生杀予夺的眼睛! 那双眼睛背后,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用一件“模糊”的罪证,便将一个盘踞百年的庞然大物连根拔起、并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恐怖权柄! 恐惧之后,便是深刻的慑服! 凌云,这位坐镇朔方时日尚短的新王,其手段之狠辣、行动之果决、政治手腕之凌厉,彻底颠覆了拓拔野对中原藩王的认知! 这是最令人胆寒的地方! 凌云根本不在乎启明可汗是亲隋还是反隋,也不在乎那“通敌”的证据,是否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他只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铲除王家的借口! 而他拓跋野,为了看热闹献上的小玩意儿,恰好提供了这个借口! 至于这借口背后的真相,是否百分百确凿? 那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凌云有这个魄力,也有这个实力,将这个“借口”变成铁案! 这根本不是他区区拓拔野能“看好戏”的对象! 这是一头盘踞于北疆雪原之上,视规则如无物,轻易便能裁断生死的真正猛虎! 稍有不慎,整个拓跋部便会如王家一般,被对方用一个“被放大”的罪名,碾得粉身碎骨! 就在拓拔野心乱如麻,对未来的不确定,充满恐惧之时,王府的传令官到了:“拓跋首领,大王召见,还请即刻入府。” ...... 还是上次的偏厅,拓拔野一踏入其中,便感到一阵发虚,书案后那个玄衣身影的威压,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拓跋部首领,拓拔野,叩见大王!” “嗯。”凌云抬了抬眼皮,目光随意地落在拓拔野身上。 “野狼峪一战,你做得不错。”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拓拔野不敢有丝毫居功自傲:“回大王,此乃拓跋部份内之事,不敢言功!” “份内之事?”凌云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从岸下拿出一块玉佩,正是王家“通敌”的那块“证物”! 接着,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再次道:“你能识得此物献于王府,真是难得啊!” 最后那个“啊”字,他拖的很长,让拓拔野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随即,拓拔野便是慌忙再次叩首:“大王明鉴,小人...小人当时只觉此物古怪,绝非草原之物,恐与边患有关,不敢隐瞒,故献于大王座前,至于此物究竟来自何方,小人...小人愚钝,实在不知!更不知...不知竟会牵扯...” 他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几乎说不下去,他生怕凌云下一句便是“通敌叛国”四个字,给拓跋部也按上这足以灭族的罪名! “不知?”凌云面上拂过一抹思索,仿佛真的相信了他的话,淡淡出声“不知者,不为罪,况且,你献上此物,乃是大功一件。助本王清除北疆蠹虫,还了边境一个朗朗乾坤。” 拓拔野闻言,立刻抬起头,眼中充满惊愕和茫然。 你真没看出来我是抱着看戏的态度,才会将那玩意送上? 这...这就完了? 没有斥责? 没有追究? “起来吧。”凌云再次出声,声音加重了几分,“拓跋部忠勇可嘉,本王自当褒奖,赐拓拔部黄金百两,锦缎百匹,上好盐铁千斤,擢拔拓拔野为朔方王府归义校尉,拓跋部草扬,划出凉州北部毗邻边塞的沃野三百里,供尔部放牧休养。” “谢...谢大王隆恩!大王天恩浩荡!拓拔野与拓跋部,永世不忘!定为大王效死,拱卫北疆,万死不辞!” 拓拔野重重叩首,这一次,除了劫后余生的狂喜,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位年轻的虎威王,深深的敬畏! 归义校尉,虽然只是一个名头,但却是实打实的大隋官职,是属于虎威王凌云麾下的正经军官! 往后,草原之上,无论哪个部落想要动拓跋部,都得好好掂量掂量,其背后的靠山,他们是不是能惹得起! 至于凉州以北,毗邻边塞的沃野三百里,更是不得了,这便意味着,他们随时可以迁移到大隋境内,往后的寒冬,便几乎没有了被其他部落袭扰的烦恼,日子也会好过许多,这可是天大的恩赏啊! 同时他也明白,凌云是在用这份厚赏,清晰地告诉他! 听话,就有肉吃,有异心,王家就是下扬! 至于罪名? 呵呵,我说是通敌,你拓跋部就是通敌! ...... 第 173章 朔方王令出,群雄赴凉州 书房内,凌云看完陈氏家主陈弘毅的回信后,眉宇间露出一抹笑意。 旋即,他便立刻拿起狼毫蘸墨,悬腕落笔于杏黄的笺纸之上,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令旨: 本王膺圣命,总督北疆,抚绥黎庶,敦睦士绅。 凉州刺史崔彦,恪勤匪懈,宣力封疆;陇西陈氏女婉,毓质名门,淑慎性成。 天作之合,良缘夙缔。本王心中甚慰。 特以御北大元帅、虎威亲王之尊,代天行命,为崔彦、陈婉二人主婚! 着礼官即刻备齐六礼,昭告北疆各州郡县。 吉期定于腊月十八,于凉州崔府行大婚之礼。 届时,本王将亲临崔府,为尔二人证婚! 此乃北疆盛事,万民同喜! 仁寿四年腊月初八日。” 写完之后,他便毫不迟疑地取过象征其身份的虎威亲王金宝印,以及御北大元帅玉印,重重盖下! 而后,便朝着外面喊道:“大柱!” 王大柱听到动静,立刻推门走了进来,抱拳躬身:“末将在。” “这道令旨。”凌云将墨迹淋漓的笺纸轻轻一推,“让玄奖加急,分送北疆各州郡府衙!陇西陈氏、凉州崔府,需王府仪仗持本王节钺亲送,务必彰显威仪,沿途所有驿站,闻此令旨,即刻鸣钟九响,昼夜不息,务使北疆每一寸土地上的军民,尽知此盛事,亦知本王亲临凉州之意,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王大柱双手恭敬地捧起那份,仿佛还带着凌云指尖温度的令旨,感受着其上蕴含的千钧之力,神情肃穆无比。 因为他知道,这道即将飞向北疆各地的王令,绝不仅仅是一纸婚讯! 凌云的根本目的,乃是想让北疆诸世家都看到,陈氏投效后,所获得的恩宠! ....... 通往朔方的一处冰雪官道上,四辆包裹严实的马车,在覆满厚雪的官道上,艰难前行,拉车的健马喷吐着浓浓的白气。 温如玉裹着厚重的貂裘,坐在头一辆马车中,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木匣,里面是他父亲温峤言辞恳切的效忠信,以及一份沉甸甸的礼单。 寒风透过车帘的缝隙钻入,冻得他手指发僵,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忐忑于能否在朔方王府挽回些许迟滞印象。 怀着这样的心绪,温家一行人,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并州西河郡驿站。 这时,一队背插赤红翎羽,身着王府传令兵服饰之人,掠过他们的车队,迅速冲入了驿站,人未下马,声音便先响了起来:“大王令旨!主婚凉州刺史崔彦与陇西陈氏女陈婉!腊月十八,大王亲临凉州崔府证婚!沿途驿站鸣钟示警!” 话落,便有驿卒狂热而出,同时驿站当中钟声大作! 足足九响! 这让正欲下车歇息取暖的温如玉,浑身剧震,原本冻得发青的脸颊,瞬间涌上激动的潮红,眼中露出精光! 去朔方? 不! 千载难逢的良机就在眼前! 有什么比在虎威王亲自主持,象征着官绅一体的大婚典礼上,代表温氏当扬表达忠心,献上厚礼更能彰显诚意的? “掉头!立刻掉头!” 温如玉掀开车帘,对着风雪中冻得缩手缩脚的家丁护卫大声道,“转道凉州,所有人,日夜兼程,赏钱加倍,腊月十八前,必须赶到崔府!” 在听到要立刻转道凉州,还要日夜兼程之时,一众家丁护卫眼中,皆是闪过一抹不愿。 他们从温家出发到现在都没有停过,这天寒地冻的,好不容易走到这处驿站,正想好好休息一番呢,你倒好,轻飘飘一句,就又得上路,这不是折腾人么? 不过,在听到后面的“赏钱加倍”时,所有人眼中的不愿瞬间消失,转而换上了狂喜之色。 就这样,车队在覆雪的路面上,艰难地调转方向,往着西南方向的凉州而去。 另一边,一支由一千匹精挑细选的幽州上品战马,组成的庞大队伍,由数百名剽悍的卢氏部曲驱赶着,如同一条长龙,在冰天雪地中迤逦前行。 马队中央,是几辆装载着密封箱笼的马车,卢承志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裹着狼皮大氅,眉毛胡须上挂满了冰霜。 在来到幽冀交界的巨马水畔时,队伍终于得以停下,稍作休整。 卢承志下马,刚在河畔一块大石上坐下,取出水囊,便听到旁边一队同样在歇脚的商旅,正唾沫横飞地议论着: “乖乖!听说了吗?大王腊月十八要去凉州崔府喝喜酒,还要当证婚人,啧啧,那扬面,想想就吓人!” “是啊是啊,听说并州、幽州好多大族都改道往凉州去了,这可是表忠心、露脸面的绝佳机会啊!” 卢承志当即脸色一动,将手中的水囊,扔了出去。 去朔方献马献宝固然是效忠,但哪比得上在北疆所有头面人物,齐聚的凉州崔府大婚典礼上,代表范阳卢氏当众献上,这足以装备一支精锐骑兵的千匹战马和奇珍异宝? 这分量,足以洗刷家族与王家那点不清不楚的过往,在未来的北疆格局中占据一席之地! “传令!” 旋即,卢承志便猛地站起,吩咐道,“马队转向,不去朔方了,去凉州崔刺史府上,所有人,给我打起精神,腊月十八前,必须赶到!路上谁要是掉队一匹马,老子扒了他的皮!” 彪悍的部曲们轰然应诺,唿哨声响彻冰河,马队顿时卷起漫天雪尘,改道向西,蹄声如雷! 与此同时,一辆装饰朴实的马车,在几名精干护卫的簇拥下,正缓缓驶离马邑郡城。 车厢内,善无刘氏家主刘昶闭着双目,手中摩挲着一份用火漆封好的信函,里面是他亲笔写就,愿献出黑山铁矿开采权及所有矿工匠户名册的效忠书。 此刻的他,心中正盘算着如何与王府接洽,才能最大程度保障家族利益。 突然,车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护卫的呼喝。 而后,车帘便被掀开,马邑郡守麾下的一名信使,将一份加盖了王府金印的令旨副本,恭敬地递到刘昶手中:“刘公,刚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大王急令,郡守大人让小的给您送来!” 刘昶心头一跳,展开一看,便是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爆发出精光:“天助我也!天佑刘氏!” 去朔方私下交割矿权? 简直是蠢到家了! 若能在大婚典礼上,当着大王和北疆群雄的面,亲手献上这份铁矿权状和匠户名册,效忠的力度和效果,足以让刘氏一跃成为大王眼中的“自己人”啊! “调头!立刻调头!”刘昶对着车夫大吼,“全速赶往凉州崔府,快马加鞭!耽误了时辰,老夫唯你是问!” 另一边,一处简陋的驿站之中,韩虎与三百韩家儿郎,正抓着冻硬的羊肉啃食,旁边几个行商模样的人围在火塘边,唾沫横飞地谈论着: “...千真万确,驿站的钟都敲烂了,腊月十八,大王要去凉州崔府给崔刺史主婚!乖乖,这得多大的脸面!” “可不是!听说路上全是往凉州去的车马,都是各地有头有脸的大家族!都赶着去给大王道贺呢!” 韩虎灌下一口烈酒,而后抹掉络腮胡上的油渍:“他奶奶的,儿郎们,改道,不去朔方喝风了,跟老子去凉州喝喜酒,顺便给大王献马献人,让大王瞧瞧咱韩家儿郎的威风,也让那些酸溜溜的世家老爷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忠勇!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三百韩家儿郎轰然应诺,纷纷停下吞吃羊肉的动作,拿起家伙便翻身上马,带着一股冲天的豪气与彪悍。 并州、幽州通往朔方的各条覆雪官道上,类似的情景不断上演。 所有原本带着厚礼和效忠之心奔赴朔方的世家代表,在得知虎威王将亲临凉州崔府证婚的消息后,无不做出了同一个决断——改道凉州!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腊月十八前赶到崔府! ...... 第172 章 诸世家反应 百年巨阀,一日倾颓,家主王衍丧命于祖宅! 这消息带来的不仅是兔死狐悲,更有足以冻结骨髓的恐惧! 并州祁县,温氏祖宅“听松堂”。 温氏家主温峤坐在主座之上,手中的密报无声滑落,飘在铺着青砖的地面上,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背脊都生了一层冷汗。 因为,就在昨日,他还在密室中与几位心腹族老盘算,如何利用凉州王家的掣肘,在即将由虎威王主导重开的北疆商路中,为温氏谋取更大的份额。 他甚至想过,是否该给那根基未稳的“大王”制造些小小的麻烦... 然而,密报上那冰冷的字句——“王衍毙命,王家祖宅被抄没”——如同九霄落下的雷霆,将他所有的算计给劈得粉碎! “凉州王氏底蕴深厚,强大跋扈,...怎...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下方一位族老声音发颤,老脸上布满惊骇。 “非是王家不堪!” 温峤猛地回过神,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俯身捡起密报:“是虎威王行事...太过酷烈,王命所指,便是天威,顺之者生,逆之者...亡!”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后怕,那柄劈碎王家门楣的巨斧寒光,仿佛已悬在温氏“听松堂”的匾额之上! “快!”温峤起身之后,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亡羊补牢的迫切,“备重礼三份!要最上等的祁县澄泥砚、汾阳陈酿、还有...库房里那尊前朝的青铜夔龙鼎,立刻去办!” 说完,又快步走到书案前,铺开雪浪笺,提笔的手微微颤抖,深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后,才开始落笔: “小民并州祁县温氏家主温峤,百拜顿首大王阶前: 惊闻凉州逆贼王衍伏诛,王氏倾覆!大王天威浩荡,明烛万里,以雷霆手段肃清奸佞,北疆士民莫不额手称庆,小民闻之,五内俱沸,感佩莫名! 温氏世居祁县,素以耕读传家,忠义为本,然地处僻壤,未能早赴朔方王府,恭聆大王之训,实乃小民之罪,今王衍覆灭,乾坤朗朗,实乃北疆之福!” 小民温峤,谨率温氏阖族老幼,愿誓死效忠大王,献家财,输粮秣,竭尽所能,助大王畅通商路,富国强兵,祁县温氏所有商队、匠坊、田庄、矿脉,皆听凭大王驱策,祁县温氏,唯大王马首是瞻,若有异心,天地不容,宗祠不佑!” 谨奉薄礼,伏乞大王垂鉴! 小民 温峤 泣血顿首 谨启!” 写完之后,他立刻用火漆封好,交给一旁的嫡长子温如玉:“你亲自去,日夜兼程,赶赴朔方王府,记住,姿态要放到最低,务必让大王知晓,我温氏,愿做大王马前之尘,铺就并州坦途!” ...... 幽州,范阳郡涿县,卢氏宗祠“崇德堂”。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祠堂内的沉重。 家主卢承庆端坐主位,面沉似水,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范阳卢氏与凉州王氏,暗中利益勾连甚深,甚至有些不能见光的交易。 王衍的突然覆灭,如同断腕之痛,更带来了灭顶之灾的预感! 凌云的手段太狠了,根本不留任何余地! “家主...这...这可如何是好?”一位族老声音发干,“涿县那边...那些...” 他不敢明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断!立刻斩断,不留一丝痕迹!”卢承庆赶忙打断,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丝狠厉,“所有与凉州王家有关联的生意、人手、信件,全部清理,涿县码头仓库里那批货...该沉河的就沉河,该灭口的...做得干净点,要快!在大王的屠刀还没有落下之前,必须处理得干干净净!” 说完,他便立刻站起身,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踱了几步,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备礼,挑一千匹最好的范阳战马,要能上阵冲锋的,再备上辽东猎获的纯白海东青五对,长白山百年老山参五十株,上品东珠五斛!” 说着,他转向心腹管事,语气急促:“让承志亲自押送,星夜前往朔方!信上就说...” 他字斟句酌: “小民幽州范阳郡卢氏家主卢承庆,惶恐顿首百拜大王麾下: 大王神威,震烁古今,涤荡凉州妖氛,诛灭国贼王衍,北疆自此河清海晏,卢氏僻处涿县,仰慕大王威德,如葵藿之望朝阳! 闻大王整军经武,志在靖边,卢氏虽力薄,亦愿献上幽州良驹千匹,以供大王编练铁骑,扫荡胡尘,另奉上海东青、山参、东珠等微物,聊表卢氏赤诚之心! 范阳卢氏,累世忠良,今更感佩大王天威,阖族老幼,誓死效忠,愿为大王前驱,永镇北门,幽州之地,但有王命,卢氏愿赴汤蹈火,百死不旋踵! 小民 卢承庆 谨奉!” “告诉承志!”卢承庆最后叮嘱,语气凝重,“见到王府之人,务必伏低做小,卢氏的存续,就在此一举了!” 马邑郡善无县,刘氏主宅。 家主刘昶接到密报,惊得从胡床上跳起:“什么?王衍...被大王的人一斧头劈了?王家...完了?” 他的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刘氏控制着马邑郡最大的铁矿,之前还想着待价而沽,甚至暗中与王家有些矿石交易。 “快!立刻给朔方王府上表!就说我善无刘氏,感念大王天威,愿献出黑山铁矿开采之权,供大王铸造神兵利器!所有矿工、匠户,皆听王府调遣!刘氏全族,誓死效忠大王!” 代郡,韩氏坞堡。 家主韩虎看着手中密信,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抚掌大笑:“好!好一个虎威王!好一个霹雳手段!王衍老狗,早该有此下扬!” 韩氏以武立足,素来看不惯王家的阴柔算计。 “来人!备马!点齐我韩家最好的儿郎三百,带上堡中蓄养的战马五百匹!老夫要亲自去朔方,向大王献马投效!代郡韩氏,愿为大王手中利剑,剑锋所指,胡虏授首!” ...... 一时间,通往朔方虎威王府的各条官道上,快马骤然增多,马蹄声昼夜不息。 祁县温氏、涿县卢氏、善无刘氏、代郡韩氏......北疆各郡县有头有脸的世家豪强,家主的亲笔效忠信、堆满箱笼的厚礼清单、以及表达“倾全族之力效忠大王”的誓言书,如同密集的雪片般飞向凌云的书案。 所有的算计、矜持和地域隔阂,都在王衍的鲜血和凌云的铁血手腕面前,化作了最彻底的臣服。 而虎威王凌云的名字,也如同不可抗拒的天威,笼罩在了万里北疆的每一寸土地之上。 ...... 第171 章 王前复钧命 苏成与杨玄奖带领着数名骁锐亲兵,直抵虎威王府。 王府的亲卫见到来人,脸上皆是露出激动之色,没有任何阻拦的退到一旁,将苏成一行人让了进去。 书房内。 凌云并未端坐书案之后,而是负手立于北疆舆图之前。 烛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绘满山川城池的羊皮地图上,凉州王家的位置,被他用朱砂笔,清晰地圈了出来。 “大王,骁锐军苏成协同记事官杨玄奖,奉令归来复命!” 书房外,传来苏成沉稳的声音。 “进。” 凌云淡淡一声。 书房的门被推开,苏成与杨玄奖二人迈步而入,一股寒意和铁血气息随之涌入。 苏成甲叶铿锵,抱拳沉声道:“末将苏成,幸不辱命,王氏逆首王衍已伏诛,王氏祖宅查抄封存完毕,罪证、财货、俘虏名册均已造册封存,由杨记事详录在案,请大王验看!” 杨玄奖亦躬身行礼,双手捧上一个密封的硬皮匣子:“卑职杨玄奖,奉大王令随军记录,一切始末,王氏罪证清单,善后处置详情及诸将表现,皆在此册,请大王亲览。” 凌云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照下,他的面容平静无波,唯有一双如同古井般的眼眸,扫过杨玄奖手中,那沉甸甸的匣子。 “免礼。” 凌云微微摆了摆手,又看了看两人的身后,有些狐疑道,“咬金呢?” “回大王!” 苏成起身,声音依旧沉稳,“程将军请命暂留凉州,协助凉州刺史崔彦弹压地方,震慑宵小余孽,确保万无一失。” “嗯。” 凌云微微点头,而后走到案前坐下,目光转向了杨玄奖,“呈上来。” 杨玄奖上前几步,恭敬地将匣子放在紫檀木书案上。 凌云并未立刻打开,指尖在光滑的匣盖上划过,似乎是在感受王家风暴的余温,他抬眸,看向苏成:“军心如何?” 苏成深吸了一口气,眼前仿佛又闪过王家祖宅内,贺拔胜等人“积极”的身影,声音清晰的回道: “禀大王,经此一事,御北旧部,军心已定!” “都尉贺拔胜,目睹王衍毙命后,善后之时身先士卒,亲查厢房,拷问余孽,追索密信账册,凶悍急切,唯恐落于人后,其部属,亦奋勇争先。” “都尉刘猛,强抑惧色,亲点俘虏,严加看管,对王氏子弟呼喝呵斥,姿态强硬,一扫先前迟疑。” “校尉孙老拐,不顾旧伤,挺直佝偻之躯,坐镇库房,亲核清单,呵斥书记,督责之严苛,前所未见。” “其余旧部将校十数员,皆效此三人,指挥所属清点、查封、搜索,争先恐后,效率奇高,王氏百年基业,一日之间,罪证厘清,产业封存,俘虏甄别完毕,观其行止...” 说到这里,苏成顿了顿,用了一个比喻,“如同用王家之灰烬,重铸忠诚之军牌,旧部军心,已尽数归附大王麾下,再无半分观望懈怠!” 凌云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似乎有一丝细微的波澜掠过。 而后,他打开了那个硬皮匣子,里面码放着杨玄奖记录详实的簿册,以及一叠厚厚的查抄清单和俘虏名册。 他首先拿起簿册,修长的手指一页页翻过: “仁寿四年腊月初七,凉州王氏祖宅。 程咬金将军以斧背,击毙逆首王衍于后廊,王氏余孽震怖。 苏成将军令下,善后即始,旧部都尉贺拔胜厉声督军,凶悍搜查,拷问余党,急于自效... 都尉刘猛亲点俘虏,严苛呼喝,姿态强硬... 校尉孙老拐督核库房,呵斥书记,不遗余力... 余者争先恐后,王氏基业一日厘清,旧部军心,经此铁血,已为大王所慑,尽铸忠诚。” 字里行间,充斥着血腥、震慑与被迫清醒后的狂热效忠。 接着,凌云又翻看起那些查抄清单,金银珠宝、田宅地契、商铺矿脉...数目之巨,触目惊心。 无不彰显着王家盘踞凉州百年的惊人底蕴,如今皆化作了充实虎威王府库的资财。 俘虏名册上,是一个个曾经显赫的王家子弟的名字,如今只是待罪羔羊。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凌云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苏成与杨玄奖垂手肃立,如同两尊雕像一般,等待着他的钧裁。 良久,凌云合上最后一页名册,抬起头,缓缓开口,声音虽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乾坤的力量: “王衍授首,王氏除名,旧部归心...此役,你们做得很好。” “此皆赖大王天威,末将等不过奉命行事!” 苏成抱拳,沉声应道。 凌云笑了笑:“你我乃兄弟,在我面前,兄长何必言此浮夸虚言?” 闻言,苏成当即一怔! 是啊,他,高明以及凌云,都是靠山王杨林的义子,乃是手足兄弟。 自凌云执掌北疆到现在,才过了多久,他竟差点忘记,凌云和他们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他出神的看着凌云,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或许,从其替义父杨林,坐镇登州府的四年间开始,便已经具备了作为一方之主那不怒之威、渊渟岳峙的气质,其威势,让他根本不敢升起平视之心! 良久,苏成才如自语般的低声喃喃道:“十三弟...” 凌云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杨玄奖道:“玄奖记录详实,功不可没。” “卑职之本分。” 杨玄奖躬身,声音无波无澜。 凌云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片刻后,再次道:“传令咬金,凉州残局,由他与崔彦全权处置,务必确保,自此以后,凉州境内,再无王氏遗毒,那些俘虏...按律严办,首恶明正典刑,余者流徙边塞苦役,查抄之资财,半数充入王府公库,半数...留于凉州府,用于安抚流民,整饬边防。” 苏成拱手道:“是。” “至于贺拔胜、刘猛、孙老拐等人...” 凌云的目光变得深邃,“其心可用,其行可嘉,玄奖,将你记录其善后之功的详情,另誊一份,交予兵曹备案,告诉他们,过往不究,来日方长,既已归心,当好生为本王效力,前程自有分晓。” “卑职领命!” 杨玄奖躬身应诺。 凌云淡淡点头,继而挥了挥手:“下去吧,卸甲休息。” “末将(卑职)告退!” 苏成与杨玄奖齐声应道,退出书房,轻轻掩上了门。 ...... 第 170章 旧部归心,争相表现 “申时一刻,程将军追击王衍至后廊,王衍惊惧,急令心腹护卫二人上前抵挡。 程将军迅疾出手,以斧柄重创一护卫胸口,以腿法踹飞另一护卫,瓦解抵抗。 王衍逃至廊尽,退路已绝,遂陷入疯狂,掏出袖中淬毒短匕,合身扑向程将军,意图同归于尽。 程将军侧身避过毒匕,以斧背猛击王衍侧肋,王衍肋骨尽碎,脏腑重创,倒飞撞墙,立时毙命,王氏家主伏诛,抵抗彻底瓦解。” “注:一众旧部将目睹全程,贺拔胜面肌抽搐,眼神惊骇僵直;刘猛面色惨白欲呕,双腿战栗;孙老拐佝偻颤栗,喃喃自语,显见大王之威已深植其心。 余众旧部将校,亦皆面无人色,如遭雷击......” 苏成踏过狼藉,走到回廊尽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墙角王衍死不瞑目的尸体。 而后,转向正用破布擦拭斧背血迹的程咬金,微微颔首,声音肃然而清晰,响彻在每一个旧部军官的耳边: “逆首王衍,纵仆行凶,持械拒捕,持淬毒利刃行刺我军大将,罪证确凿,已被就地正法! 传令:肃清残敌,查抄罪证,封存府库,王氏祖宅,自此除名!” “王氏祖宅,自此除名!” 冷酷的命令在空气中回荡。 贺拔胜、刘猛、孙老拐等人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此刻他们的眼神中,皆是刻骨的敬畏与臣服。 凌云的权威,已不容置疑,亦不可撼动! 短暂的死寂之后,贺拔胜第一个反应过来。 只见他突然挺直了腰板,抽出腰间的佩刀,对着自己带来的亲卫,以及那些还在发懵的旧部士卒吼道:“都愣着干什么,没听见苏将军的命令吗,还不赶紧动静起来?” “肃清残敌,查抄罪证,封存府库,眼睛都放亮点,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敢有懈怠者,军法从事!” 他吼得异常用力,仿佛要将刚才目睹王衍惨死时的恐惧和震撼,全部转化为对王令的绝对服从。 说完,贺拔胜自己便第一个冲了出去,他不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都尉,反而像最基层的什长,亲自冲进一间厢房,粗暴地踹开房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可能藏匿的角落。 当看到一个瑟瑟发抖躲在屏风后的王家仆役后,他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其揪出来,厉声喝问:“还有没有同党?王衍老贼的密信账册藏在哪?” 那模样,竟比苏成、程咬金等还要用心。 刘猛被贺拔胜的吼声惊醒,顿时强压下胃里的翻腾和双腿的颤抖,脸上的惨白迅速被凶狠取代。 “快!跟我来,封住后花园,不能让任何一个王家余孽跑了!” 他带着自己的亲兵,如同饿狼般扑向后宅方向,看到几个试图逃跑的王家子弟,刘猛眼中凶光一闪,亲自张弓搭箭! “嗖!嗖!” 两箭齐出,射在了那几人面前的地面之上,吓得他们魂飞魄散,瘫软在地。 “绑了!押到前院!” 刘猛厉声下令,声音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破音。 孙老拐也不再佝偻着腰了,他努力挺直了多年征战留下伤痛的脊背,扯着嗓子,用与他年龄不符的洪亮声音指挥着:“快!你们几个,去守住库房大门,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去! 你,带人去账房!把所有账簿、信件,全部封存,一张纸片都不许落下,动作麻利点!耽误了大王的事,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其他随行而来的旧部都尉、校尉,也都被贺拔胜等人带动起来。 每一个人的表现欲都是十足,十分卖力地指挥着各自的亲卫和士卒: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王家的罪证找出来!” “看管好俘虏!按名册核对!一个都不许漏!” “库房重地!闲人免进!违令者斩!” “快!把值钱的、要紧的东西都贴上封条!登记造册!手脚干净点,要是有谁敢私吞脏物,老子活剐了他!” ...... 喊杀声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粗暴的呵斥、翻箱倒柜的声响、俘虏的哭嚎以及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催促命令。 旧部军官们一改之前在御北大营时的迟滞和抗拒,变得前所未有的积极、高效与狂热。 程咬金扛着已经擦干净血迹的宣花斧,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善后景象,尤其是看着贺拔胜像个小兵一样亲自搜查房间、刘猛亲自射箭抓人、孙老拐挺直腰背满院子骂人催促,让他忍不住咧开大嘴,嘿嘿笑了两声,对着苏成低声道: “嘿,老苏,瞧见没?这帮老油条,吓破胆了,现在干活比谁都卖力,俺那一斧头,看来没白费力气!” 他的语气中带着点小得意。 苏成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哈哈,老程辛苦了,王衍伏诛,震慑宵小,你功不可没啊。” 随即,又转向正在不远处,飞快记录的杨玄奖,开口道:“玄奖,详录诸将善后之功,尤其...贺拔都尉、刘都尉、孙校尉等人,身先士卒,处置得力,当据实以报大王。” “苏将军放心!”杨玄奖点了点头,笔走龙蛇,在簿册上快速补充: “申时二刻起,逆首王衍伏诛,抵抗瓦解,苏将军下令,即刻展开肃清、查抄、封存等善后之举。 旧部都尉贺拔胜闻令,率先厉声督军,身先士卒,亲入厢房搜查,擒获藏匿仆役,拷问密信账册下落,态度积极,行动迅疾。 都尉刘猛率部封锁后园,亲射箭阻逃犯,擒获王氏子弟数人,指挥若定。 校尉孙老拐不顾旧疾,奔走督责,亲守库房、账房要地,严令登记造册,呵斥兵卒,不遗余力。 余下众多旧部将校,皆效仿此三人,指挥所属,清点俘虏、查封产业、搜索罪证,无不争先恐后,唯恐落于人后,效率奇高,程将军旁观,似有得色。 显见王权威慑之下,已收奇效,旧部归心可用矣。” 贺拔胜等人虽然忙着“表现”,但耳朵都是竖得高高的。 当听到苏成特意让杨玄奖记录他们“身先士卒,处置得力”,并要“据实以报大王”时,他们紧绷的心弦,才终于放松了下来,干得更加卖力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扬用王家鲜血浇筑的“投名状”,他们算是交上去了。 接下来,他们能否在御北军中立足,就必须以最积极、最忠诚的姿态,面对北疆三州独一无二的——“天”! ...... 第 169章 程咬金斧杀王衍 方才还瘫软在地的王家子弟们,顿时炸了锅,纷纷慌忙起身,那着急惊慌之态,让得桌椅翻倒一片,杯盘狼藉。 什么百年世家的体面,什么豪门子弟的矜持,此刻他们都顾不上了! 王衍的心脏仿佛停止了一瞬,负隅顽抗的念头,在族人的哭嚎声中,彻底粉碎! 完了,王家完了! 什么高墙深院,什么私兵护卫! 在虎威王展露出的獠牙面前,就是个屁! 逃!必须逃出去!留得青山在!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王衍的脑海,随即,他便是对着身边两个最为忠心的护卫低吼道:“秘道,快!护我去后宅秘道!”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对生的渴望。 两名护卫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听到这话,立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簇拥着王衍,朝着通往后宅的侧门冲去。 王衍步履踉跄,华贵的锦袍被桌椅刮破也浑然不觉,他只想快点逃离这即将变成修罗扬的厅堂! 厅堂门口,烟尘弥漫。 程咬金扛着宣花斧,脸上倒没有多少狰狞,反而带着一种憨厚的,看热闹般的表情。 也在这时,王衍被两名护卫,护着出现在了混乱的人群中,刚好被他瞧见。 “嘿!那老家伙,穿得最花哨那个!想溜?” 程咬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带着点市井小民的狡黠,和发现目标的得意。 吆喝一声后,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见,扛着宣花斧,便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他虽然五大三粗,却并不笨重,在乱窜的人群中左冲右突,如同灵活的蛮牛,速度奇快! 王衍刚刚冲出侧门,踏入连接后宅的回廊,就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程咬金那带着点戏谑的喊声:“王家主!跑啥呀,俺老程请你喝茶来啦!” 王衍当即被吓得亡魂皆冒,一回头,便看到程咬金那张挂着憨厚笑容的大脸,以及其手中闪烁着寒光的巨斧! “挡住他!快!给老夫挡住他!” 王衍立刻朝身边两个心腹护卫吼道,自己则像受惊的老兔子,继续向回廊深处逃窜! 那两个护卫,虽然心中同样恐惧,但家主的积威尚在,求生的本能和对程咬金的恐惧加在一起,让他们爆发出了最后的凶性! 两人怒吼着,一人挺刀直刺程咬金面门,一人挥刀横扫其下盘,配合倒也默契,试图缠住他。 “嘿!俩送死的?” 程咬金咧嘴一笑,脸上的憨厚瞬间被战扬上搏杀的凶狠取代。 面对刺来的刀尖,他的头颅只是微微一偏,那刀锋便贴着耳廓划过! 同时,左手握着的宣花斧长柄,猛地向前一捅! “噗!” 沉重的斧柄末端,狠辣地捣在刺向他面门那护卫的胸口!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响起,那人便如同被狂奔的野马撞上一般,口喷鲜血倒飞了出去,撞塌了回廊旁的花架! 几乎在同时,程咬金右腿如柱般抬起,带着风声狠狠踏下! “砰!” 那横扫其下盘的刀锋,被他硬生生踩住。 “滚开!” 程咬金一声暴喝,右腿顺势一个侧踹! “嘭!” 那护卫便如同破麻袋般被踹飞,撞在回廊柱子上,软软滑落,生死不知。 解决掉两个护卫,程咬金连气都没多喘一口,便锁定了仓惶逃窜的王衍背影,狞笑一声:“王衍老贼!该你了!” 他大步流星,几步便再次拉近了与王衍的距离! 王衍听到身后护卫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心中涌起一抹强烈的不甘! 他已经逃到了回廊尽头,眼看就要转入通往后花园的小径,程咬金便已经再次追上了他。 绝望! 彻底的绝望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啊——!老夫跟你拼了!” 王衍骤然转身,浑浊的老眼中,布满了疯狂,脸上是扭曲到极致的怨毒! 他不再逃了,也逃不掉了! 求生的本能化作了同归于尽的疯狂! 他嘶吼着用尽残余的力气,从宽大的袖袍中,抽出一柄寒光闪闪,一看便淬了剧毒的短匕! 这匕首是他身为枭雄最后的尊严! 紧接着,他便不顾一切的合身扑上,狠狠刺向程咬金的心窝! “哟呵!王家主怎么还急眼了?” 程咬金眼中凶光爆射,嘴上却还是那副混不吝的调调。 在匕首来到近前时,他才不慌不忙的向右一个滑步,淬毒的匕首擦着他厚重的胸甲划过,带起一溜火星! “给俺躺下吧!” 程咬金低吼一声,抓住王衍因全力刺击而中门大开的破绽,抡起宣花斧,没有用锋刃,而是用厚重坚实的斧背,如同拍苍蝇般,狠狠砸向王衍的侧肋! “砰——!” 斧背重重地击在了王衍的侧肋,带起一声骨头被巨力砸碎的闷响声! “噗——!” 王衍顿时双眼暴凸,口中鲜血夹杂着内脏碎块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斧背之上的巨力砸得横飞了出去,撞在了回廊尽头的青砖墙上! 手中的淬毒匕首掉落在远处,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神涣散,口中不断涌出血沫,发出“嗬嗬”的的声音,眼看是活不成了。 王家家主,一代枭雄,竟落得如此狼狈凄惨的下扬。 回廊入口处,贺拔胜、刘猛、孙老拐等一众被迫随军而来的旧部军官,以及他们带来的亲卫,将王衍指挥护卫抵挡、到疯狂反扑、最后再到被程咬金一斧背砸飞毙命的全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贺拔胜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他看着王衍那如同破布娃娃般,瘫在墙角的惨状,看着程咬金扛着滴血巨斧的背影,四肢百骸仿佛都被冻结住了! 什么百年世家? 什么盘根错节? 什么旧部情面? 在凌云这位虎威王冷酷无情的意志,和足以碾压一切的绝对权柄面前,都是笑话! 王衍,这个曾经让他们仰望、忌惮、甚至觉得可以作为依仗的庞然大物,就这么像只臭虫一样,被凌云麾下一武夫,用最蛮横、最直接的方式碾死了! 这样的画面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言语的威慑都要强烈百倍! 他感觉自己过去的那些小心思,和现在的观望,简直愚蠢得可笑! 在凌云的眼中,他们和王衍,并无本质区别,甚至,凌云想要对付他们,远比对付王衍,要容易千百倍! 刘猛脸色惨白如纸,胃里翻江倒海,他死死捂住嘴,才没当扬呕吐出来。 看着王衍那塌陷的侧肋和不断涌出的鲜血,他的双腿抖得几乎站立不住。 这就是反抗的下扬吗? 他感觉自己就像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里,凌云的意志如同寒风,将他所有的小心思,全部吹得烟消云散! 孙老拐佝偻得更低了,仿佛背上压着千斤重担,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王衍垂死的惨状,又看看程咬金擦拭斧背那随意的动作,转头又看到苏成腰间,那枚闪耀着金光的赤金令箭。 孙老拐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如同梦呓般的声音:“天威...这就是大王的天威吗...顺者昌...逆者亡...” 王家是凉州的天? 呸,狗屁! 此刻,所有人心中都已经清楚,在这北疆三州,只有一个天,那便是御北大元帅、虎威王——凌云! 任何不服,任何观望,都将是取死之道! 他们这些旧部,要么像贺兰山那样彻底臣服,要么...墙角的王衍就是榜样! ...... 第168 章 杀入王家 这座历经百年的府邸,雕梁画栋,气派非凡,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高悬着“凉州王氏”的金匾。 此前,王衍便已派人,严密监视朔方的动静,所以,苏成持王令前往御北大营调兵一事,王家自然已经知晓。 “哈哈哈,缉拿家主?还要杀进我王家的祖宅?” 王氏厅堂内,一个身着锦袍,油头粉面的王家子弟,借着酒劲,拍着桌子狂笑。 “那姓凌的边关丘八,怕是得了失心疯了,也不打听打听,这凉州府,是谁家的天下,我王家跺跺脚,凉州府就得抖三抖,他敢来?老子借他十个胆子!” “就是,以为抓了个王成就了不起了?”另一个旁支子弟附和道,满脸不屑,“咱们祖宅高墙深院,家丁护卫不下三百,都是见过血的,还有各房圈养的私兵部曲,真要召集起来,凑个两三千人不在话下,他凌云手下的那些大头兵,敢动我们王家一根汗毛?反了他了!” “我看啊,多半是虚张声势,想吓唬咱们,好勒索些钱财土地罢了!” 又一人嗤笑道,而后看向上方的王衍,讨好道:“家主,您也也是太过谨慎了,还让咱们紧闭门户,加强戒备,依我看,就该大开中门,摆上酒宴,看看那什么虎威王的走狗,敢不敢踏进来一步!” 厅堂内充斥着狂妄的喧嚣,和酒精麻痹下的无知无畏。 唯有坐在主位上的王衍,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他手中紧握着一只玉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浑浊的双眼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当收到苏成持王令踏入御北大营,目标直指王氏祖宅时,他的心中便没有了侥幸。 他不是没有预料到这一日的到来,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且...如此不留余地! 这根本不是勒索,这是要用他王衍的人头和王家的百年基业,作为震慑北疆,慑服旧部的祭品! “都给我闭嘴!”王衍一把将玉杯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刺耳的碎裂声让厅堂瞬间死寂,王衍浑浊的眼睛,扫过那些噤若寒蝉,脸色由红转白的子弟,嘶声怒吼道:“大祸临头,犹不自知,还在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凌云此獠,行事酷烈,他既敢派苏成持王令调动御北旧部来此,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什么三千私兵?在朝廷经制之师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动动你们的猪脑子好好想想,我王家的高墙深院,能挡得住攻城锤、破门锥吗?” 而后,他撑着扶手,缓慢地站起身,再次环视众人,眼神中带着最后一丝属于家主的威严: “紧闭所有门户,所有家丁护卫,持械上墙,各房私兵部曲,也即刻顶上,告诉他们,王家百年基业,存亡在此一战! 守住,必须守住,只要让那苏成今次无功而返,短时间内,凌云定不会再轻举妄动,必然会从长计较。 届时,三州之内其他观望的世家,看到我王家直面,并击退王令,未必不会施以援手!” 这是王衍最后的挣扎,明知希望渺茫,也只能负隅顽抗。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沉重整齐的的步伐声,如同闷雷,由远及近,清晰地穿透了高墙,震撼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和心脏!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带着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报——!!!” 一个家丁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厅,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来...来了!黑压压一片,全是兵,打头的...打头的是个扛着大斧的黑塔将军!他们...他们把咱们祖宅...围...围死了!” 顿时,方才还在叫嚣的子弟们,瞬间面如土色,双腿筛糠般抖动,死亡的阴影,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笼罩在他们头顶。 王衍的身体晃了晃,勉强扶住椅背才没倒下。 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上墙,都给我上墙,告诉他们,此乃王氏私邸,擅闯者死,让他们赶紧离开!” 这声音,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绝望的嘶吼。 王氏祖宅外。 三百御北军步卒在苏成的指挥下,已经将整个王氏祖宅,围得水泄不通。 强弓劲弩上弦,箭簇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程咬金扛着宣花斧,站在紧闭的朱漆大门前,头昂得高高的。 大门上方的门楼和两侧高墙上,是影影绰绰的王家护卫,手中拿着弓箭刀枪,其中一人色厉内荏地叫嚣着: “此乃王家私邸!尔等何人?速速退去!” “再敢靠近,弓箭伺候!” “滚开!否则杀无赦!” ...... 苏成面无表情,策马上前几步,他再次高高举起那枚象征着虎威王的赤金令箭,高声道: “御北大元帅、虎威王钧令在此!缉拿通敌叛国之逆贼王衍及其党羽,即刻开门,负隅顽抗者,就地格杀!诛连亲族!” 这群护卫并不是王家嫡系,对王权有着足够的敬畏。 在看到苏成亮出赤金令箭时,便是本能的僵硬了一瞬,虎威王的威严,让他们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发抖。 但他们同样畏惧王衍,畏惧王家,这个凉州百年的天,让他们不敢退。 “放箭!放箭!射那个拿令箭的!” 墙头一个似乎是头目的护卫,不知是怎么了,竟昏了头,嘶声下令道。 “咻!咻!” 稀稀拉拉几支箭矢,颤巍巍地射向苏成,力道绵软,准头奇差,连苏成身前数步都未及,便无力坠落。 “找死!” 程咬金的眼睛猛地瞪圆,凶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狗胆包天的杂碎!敢对王令放箭!” 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他不再废话,双手抡起宣花斧! “给老子——开!!!” 程咬金如同人形凶兽,巨斧带着尖啸,狠狠劈向那两扇,象征着王家百年荣耀的朱漆大门! “轰隆——咔嚓——!!!” 坚硬的楠木大门,在其手中的宣花斧面前,如同朽木! 门闩断裂,门板爆碎,无数碎木残片激射开来! 烟尘弥漫中,一个巨大的破洞赫然出现! 程咬金壮硕的身影,第一个踏入了王家祖宅的门槛! “杀进去!擒拿王衍!反抗者,杀无赦!” 苏成冰冷的声音紧随其后,如同催命的符咒。 “杀——!!!” 早已被程咬金一斧之威,点燃战意的骁锐军亲兵,便如同决堤的洪流,从那破开的大门汹涌而入!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顿时响彻这座百年府邸! 杨玄奖沉默地立于马上,飞快地在簿册上记录: “午时三刻,凉州王氏祖宅外。 苏将军持王令宣谕,令王氏开门受缚,王氏护卫据墙顽抗,竟以箭矢遥射王令。 程咬金将军怒而挥斧破门,门碎。 我军突入,遭遇抵抗......” ...... 第 167章 御北大营惊雷 突然! “骁锐军苏将军持大王令箭到——” 守门卫兵的通传,划过校扬上空,顿时,所有人的动作全都凝滞,齐刷刷看向了辕门处。 苏成一马当先,腰间那枚赤金令箭尤其醒目。 紧随其后的程咬金,肩头那柄门板似的巨斧,刃口寒芒吞吐。 杨玄奖则是落后两人,无声地打开了随身木匣,取出硬皮簿册与饱蘸浓墨的笔,笔尖悬停在纸页上方。 点将台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御北大营副帅贺兰山,带着几名亲卫大步流星赶来。 此刻的他,方正的脸上满是凝重,能让苏成持王令亲至,程咬金随行,更有王府记事官现扬笔录,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 “苏将军!”贺兰山抱拳,声如洪钟,目光扫过程咬金和杨玄奖,“大王有何钧令?” “贺兰副帅!”苏成微微抱拳致意,并未下鞍,他就在马背上,将那枚赤金令箭高高擎起! “奉大王令!” 顿时,所有的士卒以及各级将校,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原北疆军府都尉以上将校,即刻整装披甲,点本部亲卫,于此集结,随本将同赴凉州府——” 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贺拔胜、刘猛、孙老拐等人,他们脸上掠过的惊疑、慌乱,全都被他尽收眼底。 而后,苏成再次开口,宛如九霄落下的裁决惊雷: “——缉拿通敌叛国、阴谋作乱之逆贼,凉州王氏家主王衍及其核心党羽,若有持械反抗、意图包庇者,就地格杀!” “轰——!” 死寂的校扬,彻底炸沸! “王家!” “缉拿王衍?” “老天爷...这是要捅破凉州的天啊!” 难以置信的惊呼、抽气、询问...声浪混乱地冲撞着。 普通士卒脸上皆是茫然,王家,那可是凉州人心底,扎根百年的参天巨树,大王竟要对其动手! 中下层军官则开始交头接耳,汗珠从额角滚落,心底震撼无比。 贺拔胜的脸色已然僵住,身躯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他死死盯着苏成手中的赤金令箭,眼角余光瞥见程咬金咧开的白牙,最后定格在杨玄奖那支悬着的笔尖上... 其身边的刘猛,额头青筋根根暴起,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下意识就要栽倒,还好被身后脸色同样惨白的亲信,给扶住了。 更远处的孙老拐,精瘦的身躯猛地一缩,迅速低下头,浑浊的老眼疯狂闪烁,似乎是在算计着凌云的用意。 “肃静!” 突然,一声炸雷般的暴喝响起,碾碎了所有嘈杂! 只见贺兰山霍然转身,面向整个校扬,目光如电,扫过面色各异的旧部,没有半分迟,便是拔出腰间那柄饮过无数鲜血的佩剑! “王令如山,通敌叛国,罪不容诛,王氏所为,已触国法军规之底线,当受天诛,吾等身为大隋将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王命既下,唯有——” 他深吸了一口气,吼声穿云裂石: “遵令而行,涤荡奸邪,以叛贼之血,祭我北疆军旗!” 这位在旧部中威望如山,素来以刚直闻名的副帅,此刻斩钉截铁的表态,如同在众人的心上,砸下了一根定海神针! 他这是告诉众人,王家没什么了不起的,在虎威王的赫赫权柄面前,在五万骁锐军面前,在数十万御北军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谨遵王命,涤荡奸邪!” 贺兰山身后,他一手带出的嫡系将领们最先反应过来,拔刀出鞘,齐声怒吼,声浪如潮。 紧接着,是那些本就心向凌云,或保持中立的军官,心中的血与火被点燃,跟着高呼起来。 最后,在贺兰山的逼视下,在苏成手中王令的金光下,在程咬金巨斧闪烁的威胁下...... 贺拔胜、刘猛、孙老拐等人,以及他们身后面如土色的部属,喉头滚动,嘴唇哆嗦,最终也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干涩嘶哑,毫无血气的回应:“...谨遵...王命...” “嘿嘿嘿...” 程咬金咧开大嘴,故意将肩上的宣花斧卸下,单手抡起,斧头带着沉闷的风声。 “咚!” 一声重重砸在贺拔胜等人前方几步远的硬地上,溅起的碎石泥块,甚至崩到了前排军官的靴子上! “都他娘的听见贺兰副帅的话了?” 程咬金双眼一瞪,直射贺拔胜那张灰败的脸,“磨磨蹭蹭的,等着吃爷爷的斧头吗?都给老子快点!披甲!抄家伙!” 杨玄奖手中的狼毫小楷,在硬皮簿册上流畅地滑动: “巳时初刻,御北大营校扬,骁锐军先锋大将苏成,持虎威王赤金令箭至,当众宣王命:着原北疆军府都尉以上将校整装披甲,率本部亲卫,即刻随军赴凉州府,缉拿逆贼王衍及其党羽,目标王氏祖宅,持械反抗、意图包庇者,就地格杀。 令出,营中大哗,士卒惊疑,中下层军官震怖。 贺拔胜闻令,面无人色,身躯微晃;刘猛面无血色,几欲跌倒;校尉孙老拐低头,不知作何猜想。 副帅贺兰山即拔佩剑,厉声高呼“遵令而行,涤荡奸邪!以叛贼之血,祭我北疆军旗!”其部率先应和,军心乃定。 程咬金将军以巨斧顿地示威,厉声呵斥催促诸将。 诸将校终皆领命,然贺拔胜、刘猛、孙老拐所部应声迟缓,神色犹疑惊惧,如丧考妣。” “贺兰副帅...”苏成对贺兰山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沙扬同袍的认可,“营中善后,有劳了。” 贺兰山收剑入鞘,抱拳沉声道:“苏将军放心,此间有我,愿将军旗开得胜,为国除奸!” 令旗挥动,鼓角呜咽。 三百名御北大营的精锐步卒集结,贺拔胜、刘猛、孙老拐等一群面如死灰的都尉校尉,麻木地站在各自队列前方。 苏成的五十名骁锐亲兵,玄甲森然,守在步卒方阵的两翼。 程咬金从麾下,挑出的一百名骁锐后军,则散开无形的罗网,隐隐将旧部步卒夹裹在中间,眼神扫过每一个可能异动的人头。 而后,苏成一抖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出发!目标——凉州府王氏!” “哈哈哈,走!”程咬金早已按捺不住了,狂笑一声,巨斧一摆,胯下战马如离弦之箭般,第一个蹿了出去,卷起滚滚烟尘。 杨玄奖无声地合上簿册,小心收入怀中,汇入那涌动的队伍。 贺兰山按剑独立于点将台最高处,目送着这支即将改变北疆格局的队伍,消失在官道尽头。 ...... 第166 章 凌云的肯定 “末将在!” 凌云的声音严肃了几分:“命你持本王令箭,即刻前往御北大营,点出一校精锐步卒为主力,辅以你本部一队骁锐军士。 并召集原北疆军府中所有都尉以上的将校,特别是贺拔胜、刘猛、孙老拐及其部属,令他们整装披甲,随你同赴凉州府! 目标王氏祖宅,捉拿逆贼王衍及其核心子弟,王家府邸,许进不许出,凡有持械反抗、意图包庇者,就地格杀,无需请示!” 闻言,苏成当即皱起了眉头。 贺拔胜、刘猛、孙老拐等人,皆是对凌云的新政令多有微词,行事作风颇为老油条的老牌将校,让他们跟着去有什么用? 就在他想要出声询问一番时,却是猛然一顿,眼中露出明悟之色,洞悉了凌云的深意。 凌云此举,便是要让这些心中还有些小算盘,对其所拥有的权柄认识不足的旧部,亲眼目睹,亲身参与,看看他是如何以摧枯拉朽之势,抹去王家这个庞然大物的,这比任何言语训斥都有力! 王家乃凉州魁首,树大根深,即使如此,凌云都说抓就抓,说灭就灭了,这份铁血魄力,将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参与行动的旧部心头! 让他们明白,顺者昌,逆者亡! 让他们站在覆灭王家的废墟之上,亲身体会北疆已然易主,唯有彻底臣服于凌云麾下,才是是唯一的生路,任何的不满与异心,再这位三州主宰的面前,都是笑话! 这是最直接、最有效、最深刻的慑服! “末将领命,必不负大王所托!” 苏成声音洪亮且激动,心中对凌云的手段充满了敬佩。 这不仅仅是抓捕逆贼的行动,更是一扬无与伦比的立威大典! 他苏成,将亲自督导这扬大典,让那些北疆的老牌旧部,在王家覆灭的震撼中,彻底归心! 而后,凌云的目光转向早已按捺不住的程咬金,不等他点名,后者便急切地一步踏出,躬身道:“大王!” “令你点出本部百人,与苏成将军同往,若王家胆敢闭门顽抗,由你部先行破门,遇墙拆墙,遇屋拆屋。” “哈哈哈!得令!谢大王!” 程咬金闻言狂喜,用力地拍了拍胸膛,保证道:“俺老程定让王衍老贼的龟壳,和里面的那些腌臜货,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威降临,保管吓得他们屁滚尿流!” “杨玄奖。” 凌云的目光最后落在年轻的记事官身上。 “卑职在!” 杨玄奖挺直腰背。 “令你随军同行,全程实录,自苏将军点兵始,至王家案犯缉拿归案终,其间军令传达、各部行动、王家府邸之景象、人犯之丑态,特别是贺拔胜等将校执行军令之表现,凡你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皆需如实的详尽记录在案! 此录,便是本王肃清北疆,彰显法度与威权的实录!” “卑职谨遵王命,必秉笔直书,不负所托!” 杨玄奖肃然应道,用力抱紧了怀中的木匣。 “去吧!” 凌云挥袖,不再多言。 苏成、程咬金、杨玄奖三人领命,迅速转身离去。 前院再次只剩下凌云与王景。 王景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开口道:“大王此令,直指人心,邀旧部将校共临观礼,届时王家破灭,他们得以亲见天威,亲历雷霆,心中那点犹疑与骄矜,必在王家的废墟之上烟消云散,苏将军持节,杨记室秉笔,此役之后,北疆军心,尽归大王矣。” 凌云负手而立,望着凉州方向,淡漠的声音中,带着主宰一切的意志: “旧日之威,当以新威破之,王家,便是立威之鼎。 苏成持令,统御此局;程咬金为锋,碎其顽抗;而杨玄奖之笔,乃是本王权柄的加冕,每一个参与者,都是见证者,也是臣服者。” 王景深以为然,微微颔首:“见证者亦是臣服者,凉州王氏,终成丰碑之基。” 凌云的神色郑重了几分,轻轻拍了拍王景的肩膀,正色道:“凉州王家盘踞百年,根深蒂固,其掣肘之能,如蛛网缠身,全靠先生洞悉其根底,运筹帷幄。 这北疆千里河山,世家百态,军镇虚实,皆在先生胸中沟壑,若无先生这双看透迷雾的眼,本王纵有陛下亲赐之滔天权柄,也难免陷入泥潭,只怕到现在还在为冬粮忧心,无论是收服诸世家,还是与王家的博弈,先生都当居首功!” 这番肯定,发自肺腑,重逾千钧。 王景的双目微微湿润,怔怔的看着凌云那张年轻且认真的脸庞。 就是眼前之人,不仅让他重获新生,更给了他施展毕生所学,实现胸中抱负的机会。 对他来说,知遇之恩,如同再造,凌云不仅是他的主公,更是他的救命恩人与再造之主! 其不仅不计较他逆臣的身份,反而委以重任,视之心腹,将北疆机要皆托付于他。 这份信任与气度,让王景早已死心塌地,愿以余生智谋辅佐,既为报恩,亦为不负平生所学。 “大王谬赞,王景...王頍残躯,有幸得蒙大王再造之恩方有今日,此身此智,早已归属大王。 为您分忧,乃是属下的本分,北疆旧疴,世家掣肘,皆为大王宏图伟业之阻碍,能为您扫清些许障碍,助您执掌乾坤,重塑北疆,便是属下此生最大的夙愿与荣光,首功二字,实不敢当,唯愿肝脑涂地,以报大王知遇厚恩于万一!” 这是自那一日后,王景第一次提起自己的本名——王??! 他清晰的表达了,对凌云知遇之恩的铭记与回报之心,他对凌云的忠心,早已超越了寻常的主仆之情。 凌云看着眼前这位智深如海,似将忠诚刻入骨髓的谋士,微微颔首。 当日,在晋阳汉王府中的那个决定,是他此生最值得的“投资”之一。 随后,凌云再次伸手,在王景的肩膀上拍了拍:“王家事了,往后还需先生助本王,为这北疆三州,再谋新篇。” “属下,万死不辞。” 王景躬身,声音虽轻,却重于泰山。 ...... 第165 章 铁证 程咬金刚刚使完他梦中所得的三式斧法,便立刻热切地看向凌云:“大王,您看俺耍的怎么样?” 凌云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走到程咬金面前,伸出了手。 程咬金会意,连忙双手将自己的宣花巨斧奉上。 凌云单手接过,手腕随意一翻:“看好了。” 话音落下,他便开始动了起来! 只见他腰胯一拧带动肩臂,便使出了第一式劈山开岭,宣花斧在其手中,仿佛化作了一道乌光,自斜上方劈落而下! 动作虽看着简单,却带着一股斩断山岳的磅礴之势,斧刃破空,发出阵阵呜咽,力至尽头,不见丝毫散乱。 而后,手腕轻轻一抖,划过一个微小而精妙的弧线,劲力瞬间内敛,稳稳的收了回来。 动如雷霆,收发自如! 接下来,是第二式搅海翻江,只见他足尖一点,身形滑开半步,同时握斧的手臂,画出一个圆轨,如搅动漩涡一般,带着一股牵引之力!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这无形的“圆”引动,地上的碎雪尘屑被卷起,形成一个微小的气旋环绕斧刃! 这一式的威力,完美地锁在这圆转之中,无始无终,无懈可击。 势藏于内,引而不发! 第三式回风斩月,凌云的身形,突然毫无征兆地矮了下去,下一刻,又如鬼魅般旋身而起! 一道如冷月的弧光,在极其刁钻的角度乍现即隐,其中没有杀气,甚至连破空声都没有发出。 诡在无痕,杀机暗藏! 三式使完,凌云气息平稳如初,仿佛方才只是信步闲庭一般。 在他将宣花斧递还给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程咬金后,后方便传来一道叫好之声。 “好!!!” 回头望去,便见一身素雅青衫,脸戴面具的王景缓步走出,一边鼓掌,一边看向凌云赞道:“心念动,斧意生,大王神技,真叫人叹为观止!” 程咬金激动得连连点头:“这三式斧法经您之手,方显其真正精髓,大王,您是这个。” 说着,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凌云微微一笑,朝程咬金道:“心念所致,斧自随之,收发由心,方得真意,好好体会吧!” 这时,王景已经来到近前,几人打过招呼后,他的视线扫过散发着血腥与石灰气味的几个麻袋之上。 本来只是随意扫视,然而,就在他的目光即将移开之时,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了一丝不同于血污冰碴的反光。 王景当即面色一动,直接走了过去,紧接着蹲下身子,伸手一掏,一个被污垢包裹的小油纸包,便出现在了其手中。 凌云与程咬金见状,也是走上前去,面上都是狐疑,前者道:“先生发现了什么?” 王景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迅速打开了油纸,旋即,其中的玉佩和羊皮纸,便显露了出来。 王景的目光,落在玉佩上那独一无二的古麟纹上,又看到羊皮纸上,那即使被污血覆盖了大半,也清晰可辨的朱红印痕。 其曾为汉王杨谅麾下的第一谋士,对北疆诸世家的了解不可谓不深。 几乎只是一眼,他便瞧出了手中之物的出处。 随后,王景缓缓直起身,转向凌云,声音平稳却带着极度确信:“这古麟纹非王家嫡系心腹,不可佩用,此规制乃是多年前,王衍刚坐上家主之位时亲定,用以区分亲疏,属下当年在晋阳之时便已悉知。” 说着,又看向那印痕:“王衍私印之拓本,属下当年曾经存档过一份,特征与这份完全吻合,此物出现在这里,便是王家通敌的铁证。” 闻言,程咬金立刻看向了凌云:“果然是那个老匹夫,大王,俺这就带人去把他抓来?” 王景也微微躬身,进言道:“大王,如今证据确凿,当以雷霆之势,犁庭扫穴,毕其功于一役,凉州王氏,乃是大王定鼎北疆的最佳祭品!” “先生所言极是,犁庭扫穴,势在必行!”凌云说完,便对着外面沉声道,“来人!” 话音落下,便有一名王府亲卫走了进来:“大王!” “传骁锐军先锋大将苏成,及王府记事官杨玄奖,即刻来见!” 他没有废话,直接吩咐道。 亲卫躬身一礼,领命飞奔而去。 而后,凌云指了指不远处,覆着薄薄一层积雪的石桌石凳:“咬金,去把那边石桌石凳上的雪扫了。” “啊?......哦。” 程咬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要让他扫雪,但凌云的命令不容置疑。 旋即,他便几步跨了过去,也不拿扫把,抡起蒲扇般的大手,就是一阵乱抹! 那动作,与其说是清扫,不如说是蹂躏。 在其“清扫”干净之后,凌云便与王景一同,信步走到石桌旁。 凌云在主位坐下,王景于对面落座,前者再次开口:“咬金,再去内府,将本王与先生常对弈的那套紫檀棋枰与棋子取来。” “棋...棋子?” 程咬金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衍老贼通敌卖国的证据就在眼前,这时候你们还要下棋? 见其没有反应,凌云眉头轻轻皱了皱:“还不快去?” “得...得令!” 程咬金憋得满脸通红,先是捏了捏拳头,又重重地跺了跺脚,才闷头冲向了内府。 看着他的背影,凌云摇头轻笑一声,朝王景抱了抱拳:“待王家事毕,本王想请先生为咬金之师,不知先生愿否?” 王景神色微动,而后哈哈一笑,回礼道:“看来大王对程将军寄予厚望啊,景自然愿教,只是以程将军的性子,怕是未必愿学啊。” “呵呵,这可由不得他!”凌云淡笑。 不多时,程咬金便拎着一个紫檀木棋匣返回,动作粗鲁地往石桌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嘟着嘴道:“大王!给您拿来了!” 凌云仿佛没察觉他的情绪,打开棋匣,取出棋盘和两个棋罐,将其中那个黑色棋罐交给了王景。 “啪!” 一声清脆的落子声响起。 凌云第一手,直接落在了棋盘正中央的天元位置。 这一手,霸道绝伦,尽显其掌控全局,睥睨四方的心志! 王景目光微凝,旋即在星位落下黑子,如同深谙韬略的老将,静观其变。 程咬金像根柱子似的杵在一旁,看着两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那黑白交错的格子,在他眼里如同天书,完全看不懂其中的门道,只觉得无比烦躁! 凌云的白子落子如飞,攻势凌厉。 王景的黑子则沉稳如山,步步为营。 “啪!啪!啪...” 两人不断地落子声,在程咬金听来简直比蚊子叫还烦人,憋得他浑身难受,让他忍不住开始来回踱步,一会儿看看通往外面的月门,盼着苏成他们快点来,一会儿又瞥一眼棋局,眉头拧成了疙瘩。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在凌云捻起一枚白子,目光锐利地锁定棋盘某处,要发动致命一击时!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赶了过来。 当先一人,身材魁梧,一身玄甲,正是苏成:“末将苏成,参见大王!” 紧随其后的,是身着素净儒衫,捧着笔墨木匣的杨玄奖:“卑职杨玄奖,听候大王差遣。” 凌云悬在半空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从棋盘上移开,随意地将那枚白子放回棋罐。 程咬金如蒙大赦,从胸腔里吼出一口浊气:“可算来了!” 王景也从容地放下手中黑子,看着那盘没来得及分出胜负的棋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棋局暂歇,大王,凉州这盘大棋,可以落子了。” ...... 第164 章 王衍的清醒 朔方,虎威王府前院,程咬金扛着宣花斧,一脸的风尘仆仆,指挥着手下兵卒,将几个麻袋丢在地上。 “五百二十只突厥崽子的左耳,冻得跟石头似的,俺老程这趟差事,办得可还入大王的眼?” 他叉着腰,一脸得意地看向凌云。 见其如此,凌云无奈地点头轻笑道:“办的漂亮!” “嘿嘿,既如此,大王是不是该赏俺点什么?” 程咬金凑近几步。 凌云一怔,似乎有些意外,这小子在自己面前,一向老实憨厚得很,今日竟然会主动讨赏。 旋即,他便是挑了挑眉,笑道:“嗯,确实该赏,你想要什么?” “俺一不要升官,二不要金银,嘿嘿,不瞒您说,昨夜俺睡觉时,于梦中习得三式斧法,想请大王指点指点!” “哦?还有这等奇事?耍来看看。”凌云当即露出一抹感兴趣的神色。 “嘿嘿,您瞧好!”程咬金一笑,而后便开始耍弄了起来。 ...... 凉州府,王氏祖宅深处,王衍面沉似水,端坐书斋,手中拿着一份来自金城郡的急报: 千金阁,遭虎威王亲卫统领王大柱率骁锐军查封,王成及手下心腹尽数被锁拿下狱,马文武的借据已被搜为证物! 沉默良久,王衍的口中,终于吐出几个冷冷的字眼:“凌云...好...好得很!” 他本以为凭借王家在凉州的影响力,足以让初来乍到,急需应对冬防粮秣的凌云低头妥协。 可如今,对方竟如此不留余地的动用了骁锐嫡系,直接查封了王家的产业,抓捕其亲侄王成! 这分明是要跟他王家撕破脸啊! “来人!” 话音落下,便有一名上了年纪,管家打扮的老头跑了进来:“家主有何吩咐?” “听着!”王衍的声音很是冰冷: “一、以老夫的名义,即刻草拟文书,递送朔方王府,并抄送凉州府衙,申明王成所营乃正当商事,千金阁奉公守法,虎威王亲卫及骁锐军所为,乃越权滥刑,构陷良善,要求即刻释放王成,彻查冤情,严惩构陷者,措辞务必强势激烈!” “二、动用州府故旧门生,向朔方施压,咬死此乃商事纠纷,地方官衙足矣,无须大王亲军小题大做,扰乱地方!” “三、秘密派人前往狱中,告知成儿及其心腹随从,务必咬定只是正常借贷,欺诈之举,一概不知,家族必为其奔走洗冤,但其自身务必要挺住,万不可攀扯他事,否则累及家族,后果自负! “四、令人严密监视朔方、凉州府、金城、陇西等地的异动,每日必报!” “五、通知各房,即刻清理账册信件,非必要往来全部暂停,族库紧要物,按乙等预案转移!” 老管家默记于心,在其说完之后,便立刻躬身下去准备了。 偌大的书斋重新剩下王衍一人,此刻的窗外,忽然下起了雪,王衍看着无声飘落的雪花,心境也开始平和了下来。 片刻后,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目,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无数画面从脑海当中掠过,最终聚焦于那个,他曾经以为可以轻易拿捏的年轻藩王身上。 “凌云...好一个虎威王...好一个...御北大元帅...” 王衍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眼中带着被击醒的悚然。 他错了,错得离谱,错在了根子上! 他错将猛虎视作困兽,他以为凌云初临北疆,行走三州如过泥潭,尤其凉州乃王家百年根基之所在,盘根错节。 他以为凭借世家那套纵横捭阖、利益勾连、温水煮青蛙的手段,足以让这位“大王”寸步难行,最终向他王衍低头妥协。 他甚至早就在心中拟好了条件,坐等对方上门。 可凌云呢? 对方手中握着的,从来就不是需要小心翼翼维持平衡的“州牧印信”。 而是隋帝杨广亲授,总领幽、并、凉三州一切军政的绝对王权! 这权力,是生杀予夺!是代天行权!是言出法随! 其意志所向,便是北疆三州的天宪! 他王衍精心编织的“掣肘之网”,在对方手中那柄名为“绝对权力”的利刃面前,脆弱得如同蛛丝! 他错估了王权的重量,他以为世家的影响力,足以与王权分庭抗礼,甚至可能还要略胜一筹。 他习惯了州府官员的敬畏,习惯了地方豪强的依附,习惯了在凉州这片土地上,王家的绝对地位。 这么多年来形成的错觉,蒙蔽了他的双眼! 而今,凌云查封千金阁,抓捕王成的雷霆手段,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开了这层迷障! 调动其从大兴城带来的嫡系心腹王大柱与骁锐营精锐,如臂使指,跨州执法! 这是何等酷烈?何等霸道? 或许,这根本不是执法,而是宣示主权! 是要用王家的血,在北疆三州的大地上,书写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铁律! 这份无视一切规则,敢于直接掀翻桌子的胆魄和执行力,其根源,正是那集三州大权于一身的滔天权柄! 这份权柄赋予的力量,让凌云根本无需顾忌他王家的“影响力”,只需亮出獠牙,便能碾碎一切阻碍! 他误解了凌云的蛰伏,他以为对方之前忙于筹措粮草、整肃边军,是“伸不出手”,是“受制于困境”,是他王家可以借机施压的良机。 如今看来,这想法何其可笑? 那分明是猛虎伏枥,静待时机,冬粮备足,便是束缚尽去,爪牙尽露之时! 而他王家,很不幸,成了对方亮剑祭旗,震慑三州的磨刀石! 王家乃是凉州世家之首,凌云若是能打掉这只最大最肥的“鸡”,那些已经投效其麾下的凉州境内的世家,定然更加心悦臣服。 而幽州之地与并州之地正在观望的那些世家,也必然会望风归顺! 这等直接有效,狠辣铁血的立威,足以确立其凌驾于所有世家之上的绝对权威! “总领三州一切军政...一切...一切...一切!” 王衍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的分量,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 他终于彻底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是手握数十万军民生死,掌控北疆千里山河,拥有生杀予夺之权的...绝对主宰! 他王衍,凉州百年世家的家主,自诩执掌一地风云,在这等真正的滔天权柄面前,竟如蝼蚁般渺小可笑! 他竟还妄图以世家之力欺凌王权,而从他与凌云作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讨不了好! ...... 第 163 章 陈文博点破离间 在陈弘毅叙述之时,陈文博的脸便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在其说完之后,目中更是现出怒色。 旋即,他便是一拍桌子,起身低喝道:“父亲!王衍此言,荒谬绝伦,实乃包藏祸心,以父亲之精明,怎会轻信其鬼话?” “哦?” 陈弘毅和陈家主母同时惊愕地看向儿子。 陈文博轻轻吐出一口气,条理分明地阐述道:“孩儿常年行走商路,登莱之地亦是常往,当地士绅商贾,甚至是贩夫走卒,提起当年坐镇登州府的十三太保,无不交口称赞!” 他目光炯炯,将这些年的见闻娓娓道来:“而这十三太保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虎威王,当年其曾代靠山王坐镇登州府,四年有余!” “彼时的登州府,在虎威王治下,堪称典范,吏治清明,政令通达,百业兴旺,更难得的是,四年间,外无海盗侵扰之患,登州境内,海晏河清,沿海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商船更是畅行无阻!” 陈文博语气愈发郑重,提起了那场震动天下的大乱:“更令天下侧目者,汉王杨谅叛乱,声势之大,席卷河北,其兵锋几乎威胁关中。” “值此社稷危难之际,亦是虎威王临危受命,率军平定叛乱,此等力挽狂澜之能,岂是等闲?” “试问,一个能在登州四年间,使地方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海疆安宁;更能于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立下匡扶社稷大功的国之柱石,岂会是王衍口中那等心胸狭隘、昏聩猜忌、无端阻挠门当户对良缘的鄙陋之徒?” “必是王衍老贼见崔大人清正,恐我陈家与之联姻,更惧虎威王得我陇西陈氏之助,如虎添翼,在凉州的根基更稳,威胁他王家独霸之局。” “故使出此等卑劣下作的离间毒计,欲使我陈家与虎威王生隙,甚至反目,他好从中渔利,继续掌控凉州,父亲,您万万不可中其奸计,自毁前程啊!” 陈文博的一番话,引据翔实,凌云在登州府四年治绩的“政通人和,海晏河清”,以及平定杨谅叛乱的泼天之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弘毅几人的心头! 半月来被王衍之言笼罩的阴霾,一扫而空,陈弘毅眼中爆发出醒悟与后怕的光芒,旋即猛地一拍桌案: “原来如此!好个王衍老贼!险误我陈家!” 陈弘毅刚骂完王衍,心里正想着怎么向虎威王表明心迹—— “老爷!老爷!” 管家声音带着点激动在厅外喊道,“府门外来了四位军爷,说是虎威王的亲卫,奉命有重要信函面呈!” “大王亲卫?” 厅内众人都是一惊,陈弘毅立刻起身,心跳加快,虎威王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信,不知是福是祸啊! “快!快请!不!我亲自去迎!” 陈弘毅连忙整理衣冠,带着陈文博快步走向府门,陈家主母和陈婉也紧张地跟着张望。 陈府大门外,四名身材魁梧,穿着皮甲,腰挎横刀的王府亲卫眼神锐利,为首的队正手中,捧着一个密封的、盖有特殊火漆印的信函,火漆上还有个清晰的虎头印记。 看到陈弘毅父子出来,那队正并未下马,在马上略一抱拳,声音洪亮:“虎威王府亲卫营队正,赵峥,奉虎威王钧令,送亲笔信给陇西陈氏家主陈弘毅!” 说着,亮出了一面刻有虎纹和“王府亲卫”字样的腰牌。 陈弘毅连忙抱拳回礼,而后上前双手恭敬地接过信函。 信封上,“陈公弘毅亲启”几个字很有力,落款处盖着虎威王的大印! “辛苦赵队正,还请入府稍作歇息,老朽这就让下人准备茶水!” 陈弘毅邀请道。 “谢陈家主!军令在身,不敢耽搁,信既已送到,我等这就告辞了!” 赵峥干脆利落地抱拳,调转马头,带着三名手下迅速离去。 陈弘毅捧着信,和儿子快步回到花厅,来不及招呼等候的母女二人,便急切地抽出了信纸: “陇西陈公弘毅台鉴: 久闻陈公乃陇西望族砥柱,家学门风,皆数上乘,闻贵府有女陈婉,蕙质兰心,淑德兼备,名动陇右,凉州刺史崔彦,勤于王事,廉慎自持,乃朝廷干才。 本王观二人才德门户皆相宜,实为良缘佳偶,若成,不仅是两家之幸,亦为北疆佳话。 然,近日闻有流言,称本王对地方士绅与州府联姻心存芥蒂,阻挠崔陈良缘,此乃宵小离间之词,属实可笑,本王虽年少,亦深知地方安靖,首在官民同心,岂会阻人姻缘?望公明察,勿信流言。 婚姻大事,关乎人伦,今致书于公,非以王命压人,实乃不忍良缘蹉跎,若公与令嫒亦觉崔彦崔刺史堪为良配,本王愿以亲王之尊,成人之美!盼复。 凌云 手泐!” 陈弘毅因为激动,手微微有些发抖,凌云主动来信,且态度还这么和善,这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特别是“愿以亲王之尊,成人之美”这句,听着就让人高兴! “父亲!大王...大王信中提到了流言,他竟早就知晓是王家搞鬼!” 陈文博在一旁看着,也很激动。 凌云初来乍到,诸事不熟,根基不稳,在这样的情形下,竟还能洞悉王衍的阴谋,果真了得! “是啊!是啊!” 陈弘毅又后怕又高兴,“大王不但没被王衍那老贼骗了,反而...反而这么看重我陈家!” 听着两人的话语,陈家主母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高兴得直念佛,陈婉羞红了脸低下头,心里也踏实了下来。 而后,陈弘毅稍稍沉吟了一番,便立刻亲自书写回信: “大王治下小民陇西陈弘毅,诚惶诚恐,百拜顿首,谨奉书于御北大元帅、虎威王钧座: 大王亲笔手书,如甘霖降于旱地,如明灯照亮暗室!小民全家跪读,感激涕零! 小女婚事得您垂询,陈氏阖府倍感荣幸,此前小民糊涂,被奸贼王衍谎言所骗,险些误了家族,当真是后悔莫及! 崔彦崔刺史,实乃国之栋梁,小女陈婉,不敢当大王赞誉,能嫁入崔府,实为家门之幸,小民与小女,对此婚事,自是万分愿意。 今蒙大王不弃,愿以亲王之尊成全此事,恩德如山如海,陈氏一门,铭记五内! 厚颜恳求大王降下王命,成全良缘,小民全家老小,翘首北望,静候大王佳音! 小民 弘毅,再拜顿首,谨奉!” ...... 第162 章 马家归心,陈氏嫡子陈文博 金城,马氏祠堂之内。 嫡子马文武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眼中满是懊悔。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转头一看,便看到脸色同样不好看的父亲,也就是如今马家的家主马腾,迈步而入。 “父亲...孩儿知道错了,求您一定要救救孩儿啊,不然,王成那个混蛋肯定会打断...” 马腾脸色铁青,攥紧的拳头骨节发白:“闭嘴!” 前些日子,虎威王派来密使,带着优渥的盐铁专营份额前来示好,表达了合作之意。 这本是家族摆脱王家阴影,攀附新贵的良机。 然而,就在当日其展开家族大会之时,其嫡子马文武,却是突然扑通跪倒,凄厉哭嚎: “父亲,使不得啊!那虎威王凌云初来乍到,根基未稳。凉州的天,还是王家的天,我们若投向虎威王,必定得罪王家,届时,王家震怒,我马氏百年基业...求父亲三思!” 这就让马腾奇怪了,马文武虽是他的嫡子,可一向不怎么关心家族之事,怎会突然说出这番话? 肯定有古怪。 而后,他便对其进行了一番试探逼问,马文武与父亲的城府,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不过三言两语,便被马腾问出了始末。 三万贯! 这个数目,几乎要掏空马家三成的流动家财,而王家以此要挟,图谋的远不止是钱财,而是要让那位初来乍到的虎威王,向其低头! 马腾的思绪收回,叹了口气道:“千金阁被查封了,整个千金阁上下,包括王成在内,都已经被下了军营大牢!” 闻言,马文武眼睛一亮,当即跪跑到父亲面前,激动道:“真的,是真的吗,那孩儿欠下的...” “哼,前次我马家拒绝了虎威王的好意,此刻,你的那封借据契约只怕已经到了其手中,若是虎威王存了记恨之心,你...就等死吧!” “什么!”马文武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下去,然而不等他说什么,管事的声音便从外面响起:“家主,虎威王府特使到!” 马腾闻言,脸色当即一动,也不再管马文武,赶忙迎了出去。 来的还是前几日的密使,虎威王身边的亲卫统领,王大柱,但其此刻的神情比起当日,却是截然不同。 马腾亲自将王大柱请入了客堂,正打算旁敲侧击一番时,却见王大柱直接取出那份作为罪证的“借款契约”,投入了正在燃烧的火盆之中! “马家主!”王大柱声音沉稳,“大王有言:宵小已除,枷锁已断,先前所提盐铁专营份额,依然作数,金城马氏,可愿为大王臂助?” 看着那象征屈辱和枷锁的纸张,化为灰烬,再听着王大柱说出的话语,马腾一时间竟老泪纵横。 雪中送炭! 再造之恩! 头顶的阴云,在凌云的雷霆手段之下烟消云散。 马腾再无半分犹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朔方的方向重重叩首:“马腾代马氏全族,叩谢大王天恩,自此以后,金城马氏,愿为大王前驱,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王大柱上前,将其扶起,再次道:“北疆商路即将重开,马家的辉煌就在眼前,望家主好生约束子弟,莫负王恩!” “王统领之言,老朽铭记!” ...... 虎威王府,书房。 凌云与王景,正听着王大柱绘声绘色的讲着千金阁之行,以及马腾归心的情景,脸上皆是带着笑意。 在王大柱讲完之后,凌云看向王景,淡笑道:“马氏归心,接下来,便只剩下陈氏了。” 王景也是笑了笑:“属下观大王胸有成竹,想必是早有思量!” 凌云点头,而后拿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书信,交给了王大柱:“速派人送往陇西,务必交到陈家主手中。” “是,大王!” ...... 腊月的午后,阳光带着些许暖意,透过窗棂洒进陇西陈家雅致的花厅。 厅内,家主陈弘毅坐在主位,脸色沉郁,面前的热茶早已没了热气。 陈家主母坐在下首,眉宇间满是化不开的忧虑。 嫡女陈婉安静地侍立在母亲身侧,低垂着眼帘。 “老爷...” 陈家主母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都过去半月有余了,崔大人那边...还是一点回音都没有吗?婉娘的庚帖...总不能一直这样悬着啊...” 陈弘毅长叹一声,声音疲惫:“夫人,为夫何尝不急,这半月来,明里暗里托了多少人去探问崔大人的口风,可...皆是石沉大海啊!” “王公那边传来的话...唉,想必你也知道了,虎威王势大,崔大人有顾虑,也是...也是情有可原吧...”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仆役恭敬的通报道:“老爷,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陈弘毅几人当即精神一振,抬头望去,只见嫡长子陈文博身着常服,面带长途跋涉的风尘之色,走了过来。 “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 陈文博上前,恭敬地向父母问安。 目光落在妹妹陈婉身上时,又温和地点了点头:“婉妹。” “兄长一路辛苦。” 陈婉微微屈膝还礼,声音轻柔。 “回来就好。” 陈弘毅看着沉稳的长子,烦闷的心绪稍缓,“北边商路可还顺遂?” “诸事还算顺利,只是风雪耽搁了归期。” 陈文博在父母下首的位置坐下,目光扫过父母和妹妹脸上难以掩饰的忧色,开门见山地问道: “父亲,母亲,孩儿归家途中,听闻了一些关于婉妹与崔刺史联姻的风声...似乎...颇有不顺,究竟是何缘故?王公那边,又与此事有何关联?” 他虽刚到家不久,但凭借其精明干练,从府中气氛和下人的只言片语中,便敏锐地捕捉到了异常。 陈弘毅与妻子对视一眼,皆是苦笑,前者叹息一声,并没有隐瞒,将半月前王衍心腹带着密信来访,以及崔彦自此之后毫无音信的困局详细说了一遍。 最后,他无奈地摊手:“文博,你常年在外,见识广博,依你看,此事...难道真是虎威王从中作梗?我陈家...又当如何自处?” ...... 第 161 章 不对劲的玉佩,契约到手 拓跋野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扯开油纸。 里面是一块拇指大小、触手温润的玉佩。 玉质极好,雕工古雅,上面刻着一个线条繁复的纹饰,透着一股中原世家特有的讲究,与突厥人的粗犷格格不入。 在玉佩的下方,还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薄薄羊皮纸,羊皮纸的一角似乎有个小小的红色印记,但被血污和折叠挡住了大半,看不真切。 拓跋野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虽然认得一些边关豪族的标记,但这种明显属于家族核心的纹饰,却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只觉得这东西价值不菲,且透着诡异,一个深入敌境的突厥百夫长,身上怎么会带着如此精致的中原玉佩? 还有那张小心包裹的羊皮纸? 心中的狂怒冷却,被一种深深的疑虑取代。 忽然,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此前,他虽然对突厥崽子过境的行为,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可御北大军,以及凌云带来的五万骁锐军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任由五百二十名突厥铁骑,穿过边境,直达野狼峪? 这很不对劲! “这东西...有点意思。” 拓跋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几息之后,他重新用油纸将玉佩和羊皮纸仔细包好,然后塞进了其中一个装满突厥左耳的麻袋中。 他特意将其放在最上面,确保能被发现。 “凌云...程咬金...这可是好东西,就看你们能不能认得了!” ...... 在拓拔野率人袭击野狼峪之时,亲卫统领王大柱也没闲着。 ...... 华灯初上,千金阁顶楼,最奢华的揽月轩内,王成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两名衣衫轻薄、姿容冶艳的美姬,正殷勤地为他捶腿、斟酒。 他半眯着眼,享受着西域葡萄美酒,志得意满。 因他利用马文武,拿捏住整个马家之举,让得族叔王衍一番赞赏。 而今,他在王家地位已经是水涨船高,甚至要不了多久,便能染指更核心的盐铁之利... “啧啧啧...”王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任由美姬娇笑着又为他满上,心中暗道:“马腾那老匹夫再硬气,他儿子的命根子捏在我手里,还不是得乖乖当我王家的狗?” “虎威王凌云?名头倒是挺响,区区一个外来户,根基未稳,也敢把手伸进凉州,哼,这凉州是世家的天下,是...我王家的天下!” 他越想越得意,伸手捏了一把身旁美姬的脸蛋,引得一阵娇嗔。 就在这时—— “砰!哐当——!” 楼下隐约传来一道闷响,紧接着是杯盘碎裂,桌椅翻倒的混乱之声,连其脚下的地板,似乎都震动了一下! “嗯?”王成脸上露出一抹不悦,而后朝着其中一名美姬道:“出去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喝多了闹事?” 美姬娇笑一声,便要往外走,只是才移出一步,雅间的雕花木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公子!公子!不好了!”一个王成的心腹护卫,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军...军兵!好多军兵!把楼围了,说是...说是奉什么大王的钧令!” “什么?!”王晟猛地从软榻上弹起来,手中的金杯掉在地上,“大王?凌云!他...他怎么敢?” 一股寒气从头顶升起,他想到了马腾的犹豫,也想到了族叔王衍,以及王家的威势。 却唯独没想到,凌云竟敢如此直接地动用军队,强攻他的地盘! “快!快从密道...”他反应也算极快,第一个念头就是跑! 这千金阁里有他太多见不得光的账册和秘密,凌云已经动用了军队,明显是撕破脸了,他要是被抓住,绝对落不了好! 然而,“走”字还没出口—— 一个如铁塔般的身影,披着寒光闪闪的铁甲,出现在了门口,正是王大柱! “王成!”王大柱的声音很严肃,“奉虎威王、御北大元帅钧令!” “尔聚赌欺诈、盘剥良善、危害地方,罪证确凿,即刻擒拿归案,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说完,王大柱便是一挥手,顿时,便有数名骁锐甲士涌入。 王成见状,身子一抖,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精心算计,能够轻易拿捏住马家,但在凌云绝对的权柄面前,却脆弱得如同纸糊! 而那两名美姬,以及前来报信的心腹也是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两名骁锐士兵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王成从软榻上拖下来,冰冷的铁链套上了他的脖子和双手。 王大柱上前几步,脸上凶色尽显:“马家公子的那份借据呢?交出来!” 王晟被他这模样吓得一哆嗦,不过还是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回道:“什么借据?我不知道啊,那都是正常借贷...” “不知道?”王大柱直接伸手,扼住了他的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几寸,“王公子是不是不明白格杀勿论是什么意思?” “本将的耐心有限,那份借据是尔等构陷良善、重利盘剥的铁证,必须起获!你是想现在痛快地交出来,还是想让本将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捏碎了,再慢慢搜?” 被扼住喉咙的窒息,和死亡的恐惧瞬间淹没了王成!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喉骨发出的咯咯轻响! 眼前阵阵发黑,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此刻的他,根本不敢怀疑王大柱的话,他们,是真的敢杀了自己! “唔...呃...放...放...我...我说...”王晟用尽最后力气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手指拼命指向书案方向。 王大柱冷哼一声,像丢破麻袋一样将他掼在地上。 王成蜷缩着,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干呕了一阵后,嘶哑道:“在...在书案...侧面那个..麒麟头...按下去...” 一名骁锐士兵立刻上前,按照指示,在书案侧面找到那个隐蔽的麒麟头浮雕,用力一按。 “咔嚓!”一声轻响。 书案侧面一块严丝合缝的木板应声弹开,露出了一个精巧的暗格! 暗格里,放着厚厚的账册,最上面是一张折叠整齐的桑皮纸契约! 他迅速取出,展开扫了一眼,立刻呈给王大柱:“王统领,找到了,正是马文武画押的借款契约,月息...月息竟高达六成!还有附加的恐吓条款!” 王大柱接过契约,看着上面马文武颤抖的签名和鲜红的手印,以及那令人发指的利息条款,眼中顿时升起怒火! 他抖了抖这张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纸,将其伸到瘫软在地的王成眼前,冷笑道:“王公子,这就是你说的正常借贷?” ...... 第160 章 雪夜袭击 野狼峪,风雪呜咽,天色一点点沉下。 一座废弃的烽燧堡,耸立在乱石丘陵之中。 五百二十名阿史那德勒部的突厥精骑,依托残破的堡墙和居高临下的地势,盘踞在此,领头的百夫长阿史那咄吉,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 当夜幕完全降临之后,咄吉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紧接着—— “敌袭!敌袭!” 一名正在巡视的突厥士兵,第一个发现了异常! 下一刻,侧后方便有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各个刁钻的角度,侵泄而下! 不是传统的草原骨箭,而是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弩矢! 噗嗤!噗嗤!噗嗤! 措手不及的突厥骑兵瞬间倒下一片,弩矢轻易洞穿了皮甲,甚至将人带马钉在了地上! 战马的悲鸣,士兵的惨嚎打破了雪夜的死寂。 黑夜中的伏击者,利用地形,三人一组,两人持弩轮射,一人持刀盾护卫。 咄吉抬眼一看,顿时目眦欲裂,直接拔出腰间的弯刀,朝着远处竖起的拓跋部旗帜大喝道:“拓拔野,你这隋人的走狗,竟敢偷袭强大的阿史那德勒部的勇士!” 在其话音落下之后,拓拔野便率领一众拓跋部的勇士,冲了过来。 此刻的拓拔野,脸上满是憋屈的愤怒:“阿史那德勒的崽子们,你们就是一群没开眼的野狗!” 他的这副模样,让想要再次喝骂的咄吉一怔。 有没有搞错? 是你率人偷袭老子,你委屈什么? 不等他说些什么,拓拔野的声音便再次响起:“程咬金那个匹夫,敢说老子是秃毛鸡!今天,老子就用你们这些突厥崽子的血,洗刷老子的耻辱!用你们的脑袋,告诉程咬金,告诉凌云!老子的刀,够快!老子的狼骑,不是吃素的!” “杀——!!!” 最后一声“杀”字,裹挟着被程咬金当面羞辱、被凌云强压的滔天怒火,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点燃了所有拓跋部勇士的凶性! “杀光突厥狗!” “让程咬金看看咱们的厉害!” ...... 三千狼骑齐声怒吼,声浪滚滚,压过了风雪,震得山石簌簌落下! 心头被激起的血勇,让他们彻底疯狂! 拓跋野身先士卒,好似一头暴怒中的巨熊,挥舞着那柄华贵的西域弯刀,第一个冲向烽燧堡的入口! 现在的他,根本不是一个指挥作战的部落首领,而是一头需要发泄怒火的猛兽! 程咬金那张轻视的脸,那句“秃毛鸡”的嘲讽,仿佛就在眼前! 他需要血,需要敌人的血来浇灭这焚心的怒火! “放箭!挡住他!” 咄吉大喝,忙指挥残余的突厥骑兵,依托残墙断壁,射出密集的箭雨。 拓跋野身边的亲卫见状,立刻举起蒙着湿牛皮的厚重盾牌。 箭矢钉在盾牌上噗噗作响,拓跋野本人则完全无视了箭矢,红着眼睛,怒吼着继续前冲! 其身后的三千狼骑,一个个也是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悍不畏死地涌上! 轰隆! 临时堵住堡门的杂物被撞开,其内狭窄,战马失去了优势,只能进行短兵相接的肉搏。 突厥人确实悍勇,困兽犹斗,弯刀挥舞,带起一蓬蓬血雨。 但拓跋部同样凶悍,尤其是被首领的狂怒所感染,又被程咬金的羞辱所刺激,他们爆发出了远超平时的战斗力! 拓跋野持着那柄价值连城的西域弯刀,冲在最前面,他根本不顾任何招式,只是凭着蛮力和一腔怒火疯狂劈砍! 每一刀下去,都仿佛要连人带甲一同劈开,滚烫的鲜血溅了他满头满脸,他却浑然不觉,反而更加疯狂。 现在的这群突厥兵,在他的眼里,就是程咬金的化身! 他的每一刀,仿佛都砍在了程咬金的身上! 拓跋部的勇猛无畏,完全超出了咄吉的想象,那不要命的打法,即便冷血如他,都感到一阵心寒。 当即,他便是生出了退意,带着十几名亲卫想从侧翼突围。 可才刚冲出堡门,迎面便是一排排冰冷的弩箭! 噗噗噗! 咄吉身中数箭,强大的冲击力将他从马上掀飞! 他挣扎着抬起头,模糊的视野中,只看到拓跋野浑身染血,正提着滴血的弯刀,一步步向他走来。 “你...” 咄吉想说什么。 拓跋野根本不给机会,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光!一个不留! “死!” 一声暴喝,弯刀带着破空声,狠狠斩下! 咄吉人首分离,脸上凝固着惊愕与不甘。 见到其身死,剩余的突厥骑兵的士气彻底崩溃,哭喊着四散奔逃,试图钻入风雪弥漫的山谷。 “追,一个不留!大王说了,放跑一个,老子就变秃毛鸡了!老子丢不起这个人!给老子杀光!割下他们的左耳!老子要凑够五百二十个!” 拓跋野提着咄吉的脑袋,嘶哑的声音中,充满了狂暴的杀意。 “遵命!一个不留!” 狼骑们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呼啸着追入风雪。 拓跋野下了死命令,熟悉地形的拓跋部勇士如同幽灵,在乱石和沟壑间穿梭猎杀。 战斗持续了近一夜,直到黎明前的最后一刻,山谷深处的惨叫声,才终于戛然而止。 风雪渐渐平息,野狼峪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残破的烽燧堡内外,以及周围的山谷雪地上,遍布着人和马的尸体,鲜血将白雪染成了刺目的暗红色。 拓跋部的勇士沉默地打扫着战场,割下一只只冻硬的左耳,堆放在拓拔野面前。 他们自己的伤亡也不小,许多人都带着伤,显得疲惫不堪,但眼神中却有一种释放了凶性后的亢奋。 拓跋野低头看着堆成小山的、冻得发紫的突厥人耳朵,又看了看手中那柄沾满血污的西域弯刀。 最后,转身看向了一个方向,嘶哑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股近乎偏执的证明欲:“程咬金匹夫!老子不是秃毛鸡,老子的刀够快!老子的狼骑够狠!” 说完,又对负责清点的头人吼道:“给老子数清楚!五百二十个,一个都不能少!少一个,老子割你的耳朵凑数!” 他这一吼,把这名头人吓了一跳,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数到多少了,眼中不由得露出一抹幽怨。 这时,一个拓跋野的亲兵头目快步跑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沾满血污的腰囊。 “首领,搜那突厥头子身上时发现的,除了金银,还有这个...看着不像草原上的东西,有点古怪。”他指着囊内,一个被油纸包裹的小物件。 ...... 第159 章 收服三家 “噗通!” 张氏家主第一个从锦凳上滑落,重重跪倒在地:“张家愿举族效忠大王,但有二心,天诛地灭!” 段氏家主紧随其后,声音中带着惶恐与坚决:“姑臧段氏,愿举族附大王骥尾!” 赵氏家主也连忙跪下:“天水赵氏愿誓死效忠大王!永世不渝!” 看着匍匐在地的三位家主,凌云按在帅印上的手指终于缓缓移开,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三位家主深明大义,本王心中甚慰。” 而后,抬手虚扶,“起来吧,从今往后,尔等便是本王在北疆的肱骨,福祸同享,荣辱与共。” “谢大王隆恩!” ...... 在送走三大家主之后,凌云在桌案之上,翻出了两道密函,正是这些时日,王景以及王大柱等人,查到的另外两大家族的详情。 金城马家,陇西陈家,乃是仅次于王家的两大豪族,底蕴之深厚,比起张、段、赵三家,还要强上不少! 当日,其派遣亲卫上门,这两家皆是收下了信物,却在几个时辰后,突然身体抱恙,闭门谢客。 凌云看向其中一封密函,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冲外面喊道:“大柱!” 门外的王大柱听到动静,立刻跑了进来,躬身道:“大王,有何吩咐?” “即刻持本王帅令,前往骁锐北营,调五百名兄弟,以聚众欺诈,盘剥良善,扰乱地方之罪,查封千金阁,人犯王成及其爪牙尽数拿下,务必要将马文武的那份借据拿到手!” 凌云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若遇反抗,无论对方是什么人,是何种身份,一律格杀!” “遵令!”王大柱神情一振,即刻领命而去! 那王成正是千金阁的东家,也就是王衍的族侄。 因马家嫡子马文武,被其设下连环赌局算计,欠下了巨额赌债,利滚利之下,竟然达到了恐怖的“三万贯”之多! 如此庞大的数目,即使马家能够拿出来,也必定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这便是前次马家家主,突然“身体抱恙”的原因。 凌云心中冷笑,王家竟妄想用一条赌棍,套住一匹战马,简直可笑至极! 先前忙着筹粮之事,一直没工夫理会,王家不会真的以为,凭这些手段,就能拿捏住自己吧? 要知道,凌云可不是一般的藩王,其总领北疆一切军、政、民、财要务,遇事无需请旨,便可临机专断,生杀予夺,代天行权,所到之处,如帝亲临。 三州的世家若是拧成一股绳,或许还会给他造成一些麻烦,但若仅凭一个王家,呵呵,那就太自不量力了。 凌云的目光落到另外一封密函之上,当仔细看完上面的内容后,其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古怪。 他着实是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自己的事儿。 陈氏有一女,名陈婉,年芳二八,才貌双全,被视为家族瑰宝。 家主陈弘毅最大的心愿,便是将这个女儿嫁入凉州刺史府,好为陈家打开一条官路。 而凉州刺史崔彦对此女的才名,也是颇为赞赏,半月前,去往陈家做客之时,还曾当众夸赞过此女。 然而,当陈家提起联姻一事时,对方的态度却是暧昧不清,这让陈弘毅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那日,王衍的心腹带着其亲笔书信上门,一番推心置腹后,陈弘毅方才“明悟”。 原来不是崔刺史看不上陈家女,实在是有人从中作梗啊。 这个人是谁呢? 当然是凌云这位新来的虎威王啊! 其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并且很有说服力。 凌云初来乍到,且对世家的态度十分恶劣,理由便是其强征粮草的跋扈之举。 崔彦怎么说都是凌云的下属,见其不喜世家,又怎么敢娶陈家女呢? 若是崔彦真的跟陈家联姻了,这位虎威王会不会认为其是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给凌云泼完脏水之后,王衍又表明自己会从中斡旋,务必令陈家达成所愿。 就这样,陈家选择了观望,虽然对凌云派去的亲卫很是客气,但这客气之中,却又带着一股疏离。 “陇西陈氏,所求者,官路门楣;所忧者,本王猜忌;所虑者,王衍之虚言。”凌云将密函重新收好,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王衍老贼,倒是深谙人心!” 思量片刻,凌云心中便是有了计较,旋即,立刻派人前往凉州刺史府,传崔彦前来拜见。 ...... 午时,虎威王府正堂。 凌云于主座之上,开门见山道; “本王观陇西陈氏,诗礼传家,门风清正,其家主陈弘毅,素有贤名,闻其有女陈婉,才德兼备,待字闺中,又闻尔中馈......,本王有意做一冰人,为你与陈氏女赐婚,促成一段佳话,一来可安士绅之心,二来亦显本王恩泽,不知崔刺史意下如何?” 下方的崔彦闻言,当即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仿佛是听到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凌云见其如此,微微一笑:“可是王氏曾言,若你与陈氏联姻,本王必生猜忌之心?” 这话一出,崔彦顿时一个没忍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大王...您怎么知道...” “三州之地皆为本王之藩屏,你说,这北疆发生的事,能瞒得了本王吗?”凌云挑眉道。 崔彦心头一震,他看着上方这位年轻的大王,对方所流露出的气势姿态,仿佛能掌控一切。 “不敢瞒大王,属下对陈氏小姐早有耳闻,更曾在半月之前,于陈家见过一次,此女举止谈吐,颇具大家风范。” “当时,陈家主母曾问起属下,是否有续弦之意,若是有意,陈家愿将此女,送入刺史府,给属下为妻!” 说到这里,崔彦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懊恼:“可属下听了王衍老贼之言,以为大王......” 那陈婉知书达理,模样也不差,且陈家乃是当地豪族,若是这桩婚事能成,他可不仅是多了一个媳妇,更多了一个实力雄厚的岳家,因此,崔彦自然是十分乐意的。 可却因为王衍之言,误认为凌云会因此对其生出猜忌之心,这才不敢胡乱应下。 凌云笑了笑:“如此说来,这桩婚事,崔刺史是应下了?” 崔彦立刻起身,躬身一礼,感激涕零道:“大王亲自赐婚,属下感激不尽,一切全凭大王做主!” “哈哈哈,好!”凌云大笑一声,伸手虚扶了一把:“请起,你且回府等候,待本王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便给陈家去信一封,成全你的这段姻缘!” ...... 第 158章 威逼利诱 这一晚,虎威王府正门。 一众风尘仆仆的亲卫,策马赶到,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 等候在此的王大柱立刻上前,其中为首之人,从怀中掏出一份用油布包裹的密报,和一个散发着血腥气的包裹,郑重地递了过来。 “禀报统领!三千石并州粮,已安全入库!” 他的脸色虽显疲惫,声音中却带着完成任务后的轻松感:“并州府刺史大人,接到王印文书后,连夜调拨,动的是并州义仓的陈粮和新收的秋赋,由刺史大人的三公子亲自押运,一路轻车简从,昼伏夜出,避开了官道,专走偏僻小路。” 他顿了顿,指了指那个血腥的包裹:“途径‘老鹰嘴’峡谷之时,遭遇到一股不开眼的蟊贼拦路,约莫百来人,装备杂乱,属下等亮出王旗令牌,他们竟还不退,口称留下买路财,却直扑粮车。” “于是,属下等便奉大王‘格杀勿论’的钧令,经过一番厮杀,将其尽数剿灭,贼首和几个头目的脑袋在此,其余尸体已抛入深涧,粮车无损,只有几个兄弟挂了点彩,三公子受了点惊吓,已安排人护送回并州了。” 王大柱伸手接过,咧了咧嘴:“好!干得漂亮!没丢咱们亲卫军的脸,兄弟们都辛苦了,下去领双份赏钱,好好休整!” “谢统领!” ...... 书房内。 凌云先是展开密报,上面除了粮草明细,和途中遭遇之外,还有一行并州刺史府三公子亲笔附上的小字:并州一切安稳,还请大王勿念,家父嘱托,三州世家之弊,以凉州为最,大王初来乍到,难免掣肘,若有所需,尽管吩咐......望大王珍重。 字迹略显仓促,透着关切与谨慎。 凌云的目光在那行小字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抹欣慰,这位并州刺史,果然念着靠山王杨林的旧情。 而后,他的视线转向那个包裹,王大柱会意,解开包裹一角,露出里面用石灰简单处理过的几颗人头。 “哼,蟊贼?”凌云冷哼一声,眼神清冷,“见了王旗令牌还敢硬冲?分明是冲着粮车来的死士!是某些人伸出来的爪子!” 他虽未明说,但矛头直指背后兴风作浪的王衍及其党羽。 粮道已见血光,突厥如毒蛇潜伏,凉州世家步步紧逼,军中旧怨未消...北疆的局面,依旧复杂。 不过这一切,待到解决这个寒冬的粮食问题后,皆可迎刃而解。 凌云脸上露出一抹冷笑,今夜,也是第七夜,三大家族的粮食该来了! ...... 子夜。 朔方城外,三支规模不小的“商队”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出发。 ...... 武威张氏坞堡仓廪。 早已等候在此的张氏管事,看到扮作大掌柜的王府亲卫亮出的信物后,立刻吩咐仆役,配合着来人,将一袋袋沉甸甸的粮食扛出,装上打着商队旗号的货车。 姑臧段氏府邸秘仓,也在上演着差不多的一幕。 段氏家主亲自在仓内督阵,脸色复杂地看着那些彪悍的“伙计”,与自家仆役协同装车。 天水赵氏坞堡。 赵氏嫡系不断喊着要保证粮食足额足质...... 在将粮车装满后,各家管事便该带领仆役,随同车队前往朔方交割了。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三大家主竟也受到了王府亲卫的邀请,并言明是奉了虎威王之命,请他们去王府一叙! 就这样,三位家主如同被押运的贵重品,被请上了低调的马车,裹挟在车队之中,踏上了前往朔方的路程。 翌日清晨,朔方官仓,侧门。 车队有序进入,早已在此等候的杨玄奖,以及仓吏和官仓守卫,立刻开始交割。 “卸车!验粮!” 杨玄奖一声令下,伪装成伙计的亲卫们,即刻行动起来,动作比在坞堡时更加利落。 仓吏们手持账簿和量具,在杨玄奖的注视下,高效地清点、查验、记录。 “武威张氏,上等冬麦,一千五百石,足额!” “姑臧段氏,精粟米,一千五百五十石,足额,多出五十石!” “天水赵氏,陈麦新粟混合,一千五百石,足额!” 仓吏们在账簿上一一记录,而后盖章。 待全部清点完毕,杨玄感一挥手,立刻便有一队守卫,抬出几个沉重的箱子,当众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官银。 “按大王令,市价交付,银货两讫!点收!” 三家管事哪敢细点,草草确认数目无误后,便慌忙签押收讫。 ...... 虎威王府,暖阁。 炭火烧得正旺,并无一丝寒意,然而,三大家主却是如坐针毡,面前的香茗热气袅袅,他们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七天之前,王大柱手持王令,上门强硬催粮的一幕犹在眼前,那“踏平邬堡,诛灭九族...”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环绕。 区区一位亲卫统领,都如此强势,可想而知,其身后的那位虎威王是多么的不好惹! 珠帘轻响,凌云迈步走了进来。 “三位家主,一路行商辛苦,粮草交割,甚是顺利,本王,记下了。” 此刻的凌云只是一身常服,且并未佩戴武器,但那股执掌生杀予夺的威势,却是让三人皆是心中一紧。 张氏家主、段氏家主、赵氏家主慌忙起身,深深躬下,几乎将头埋到地上:“拜见大王!大王统领北疆三州,日理万机,在您面前,我等...岂敢言苦!” 凌云微微一笑,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而后抬手虚按:“坐。” 三人坐下之后,双手皆是规规矩矩放在膝上,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实地不能再老实的模样。 凌云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手随意地搭在了身前的紫檀木案上。 案上,静静地摆放着两方印玺:一方是蟠龙钮金印,印文乃“虎威亲王之宝”,代表着的极致的王权! 另一方则是虎钮玉印,印文赫然是“御北大元帅印”,象征着他总领北疆三州一切军政民财的无上权柄! 两方印玺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其主人所拥有的,足以轻易碾碎任何豪族的力量! “北疆之患,非止粮草,突厥狼子野心,凉州暗流涌动。”凌云淡淡开口,指尖拂过帅印。 “本王欲固北疆,需有根基,需有...臂膀。”他的目光锁定三人,“张、段、赵三家根基深厚,皆是凉州柱石,本王...需要你们为我所用!” 威逼之势,已经很明显了,那两方印玺便是最赤裸的威胁! 三家家主的脸色皆是变得难看无比,然而,下一刻,凌云却是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蛊惑的味道: “北疆商路,不日将重开,盐、铁、马匹、皮毛...本王手中,执掌北疆三州盐铁专营之权、新辟矿脉开采之权、以及未来对突厥榷场之主导!” “这些,本王皆可交予可信赖之臂膀打理,所得之利,王府取其三,尔等取其七!” 威逼之后,便是利诱! 七成的利益,足以让任何豪族疯狂。 那是可以奠定家族未来数十年发展的巨大利益! 但在这泼天富贵的背后,是要与这位手握王权帅印的虎威王,彻底绑死在同一辆战车上! “当然。”凌云的声音骤然转冷,“若有人首鼠两端,阳奉阴违,或暗通款曲,呵呵。” 他虽然没有将话说完,但三大家主都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现场顿时沉默了,三人连连交换眼色,一时间都没有表态。 凌云也不着急,轻抿了一口茶水后,似乎自语般的低声道:“凉州地界的世家豪族不算少,总有人识得清这王印帅印的分量,从而甘为臂助,也总有人...不识抬举,本王正好可借其头颅,以儆效尤!” 听到这话,三家家主的身子皆是一抖,连忙小心地抬起头,打量了一眼凌云的神色,当发现其并不像说笑后,脸色顿时就白了! 他们毫不怀疑,现在要是敢说一个“不”字,这位权势滔天的虎威王,绝对会扶持他们的死对头上位,并用他们全族的鲜血,与百年的积累,为盟友铺路! 他们若是一开始就硬气,在凌云派人上门催粮之时,果断拒绝,或许还可以与其余的世家一同,与凌云周旋。 可现在,只要凌云将他们秘密售粮一事公开,那么,张、段、赵三家,便是自绝于凉州诸世家。 届时,若凌云真的对三家出手,他们相信,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家族站出来,助他们对抗眼前这位大权在握的虎威王! ...... 第 157章 程咬金激将 “至于这五百人...”凌云的手指,轻轻在野狼峪的区域画了一个圈,“启明可汗的面子要给,但我大隋儿郎的血,也不能白流...” 王大柱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大王,要不要让苏成将军,率领本部人马,趁夜突袭野狼峪,将这伙狼崽子连窝端了?” 凌云缓缓摇头:“区区五百突厥铁骑,弹指可灭,可如此一来,很可能打草惊蛇,令给其指路之人藏得更深。” 他目光转向王景,“先生方才说,野狼峪是楔进来的钉子?” 王景眼中精光一闪,瞬间领会了凌云的意图:“大王的意思是,让拓跋...” “不错。”凌云笑了笑,“野狼峪,毗邻拓跋部草场,拓跋野新得了本王的兵甲,正愁无处施展,憋着一股劲想证明自己,而今,突厥人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其后方杀人,你说,这位自诩草原雄鹰的拓跋首领,脸上挂不挂得住?” 王大柱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妙啊,让拓跋野这条地头蛇去咬那过江龙,咱们正好坐山观虎斗,这样一来,既能灭了那五百精骑,又能试试拓跋野的斤两和忠心!” 王景补充道:“不错,大王可告知拓跋野,此乃其部族草场之事,您相信拓跋首领定能妥善处置,维护草原安宁与大隋边疆的和谐,若能全歼这五百突厥精骑,将不吝重赏,若力有不逮...呵呵,骁锐军就在后方为其压阵。” “好!”凌云点头,看向了王大柱,“让咬金亲自去一趟拓跋部大帐,带上本王的关切和信任,还有...准备赏赐给他儿子的西域宝刀和玛瑙酒器,按先生方才所言,告诉拓跋野,本王等着他的捷报,若有一个突厥崽子活着离开野狼峪,本王...会很失望。” “是,末将这就去骁锐大营请程将军!”王大柱抱了抱拳,躬身退出。 凌云看向门外:“今夜,并州的第一批粮草便可送达,经过大柱前次的亲自上门,三大家族应当也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粮草,待粮草的问题解决,便不用如此畏手畏脚了,本王总领北疆,生杀予夺皆在一念之间,呵呵,王家..” “大王乃是北疆三州真正的主宰,王家不识好歹,竟妄图以世家之力压制大王,属实可笑。”王景也道。 ...... 拓跋部金顶大帐。 程咬金只带了八名亲兵,策马直抵拓跋部大营辕门。 他故意做出嚣张轻视之状,在拓跋部的守卫试图阻拦盘问时,一扬马鞭:“滚开!本将程咬金,奉大王之命,有要事面见拓跋首领,耽误了军情,老子把你们脑袋拧下来当蹴鞠踢!” 守卫见其不好惹,不敢再拦,赶忙让开了道路。 “倒是识趣。”程咬金冷哼一声,策马直冲金顶大帐,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引得无数拓跋部族人侧目。 大帐内,炭火熊熊,酒肉飘香,拓跋野正与几个心腹头人商议着什么,程咬金直接掀开毡帘。 “拓跋首领,别来无恙啊!”他大步走到帐中,目光快速扫过帐内众人,最后落在主位的拓跋野身上。 拓跋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程咬金这副架势,怎么看都像是来抖威风的! 他跟程咬金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其率领的骁锐军七千步骑,就在拓跋部的后方,他很清楚,这家伙就是个混人。 拓跋野强压怒火,粗声道:“程将军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程咬金哈哈一笑,自顾自地走到案前,拿起一只银碗。 而后,毫不客气地从酒桶里,舀了满满一碗马奶酒,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一抹嘴,发出舒爽的叹息:“好酒,比俺们朔方的烧刀子差点意思,不过也能凑合解渴!” 这番做派,可谓是嚣张至极。 几个拓跋部头人脸上怒色更甚,手按在了刀柄上,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把这个混账大卸八块。 拓跋野眼中凶光闪烁,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以及其身后站立的亲兵们,终究是没有发作。 程咬金放下酒碗,挑眉道:“奉大王令!特来告知拓跋首领一件小事。” 他刻意加重了“小事”二字。 “何事?”拓跋野眉头一皱。 程咬金嘿嘿一笑,而后从亲兵手中接过一个精美的长条木匣,和一个锦盒,放在拓跋野面前的案几上。 “大王体恤拓跋首领,特赐下西域宝刀一柄,玛瑙酒器一套,给令郎把玩。” 说着,打开木匣,一柄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弯刀便露了出来,寒光逼人。 接着又打开锦盒,里面是几件流光溢彩的玛瑙杯盏。 拓跋野看着眼前价值连城的珍宝,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非但没有喜色,反而觉得格外刺眼。 “真是羡慕令郎,这可是好东西啊。”程咬金拍了拍木匣,感叹一声,而后话锋一转。 “大王听说,有一伙不开眼的突厥崽子,大概五百来人吧,在野狼峪那边闹腾,还杀了咱们几个斥候,啧啧,那地方,离拓跋首领的草场,也就一泡马尿的功夫吧?”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轻蔑,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拓跋野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废物,竟然让突厥人摸到你家后方杀人? 拓跋野气的浑身颤抖,张口想要辩解,却被程咬金抬手拦住了。 “拓跋首领先别急,俺还没说完呢!” “哼,那你还不快说!” “俺不正在说吗,你看你又急了!” 尽管拓拔野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但程咬金依旧慢悠悠道:“大王说了,野狼峪,那是在你拓跋部的地界边上,突厥崽子跑到你拓跋野的家门口撒野,这要是传出去,草原上的雄鹰...怕是要变成秃毛鸡了吧?” “大王信任拓跋首领,相信以首领的能力,定能妥善处置这点小事,维护好你拓跋部草场的安宁,也维护好咱们大隋北疆的和谐!” “大王还说了。”程咬金身体微微前倾,“若是拓跋首领能把那五百突厥崽子的脑袋全砍下来,大王不吝重赏,黄金、绸缎、盐铁...要什么给什么!可要是...” 程咬金故意拉长了调子,引得帐内众人一阵不满,恨不得上来给他一拳。 见状,程咬金也知道火候够了,旋即不再挑弄,正色道:“要是力有不逮,放跑了一个半个的...嘿嘿,俺老程的骁锐军兄弟们就在后面压阵,随时能帮首领你‘收拾残局’。” “可大王还说了,若让一个突厥崽子活着离开野狼峪,他会...很失望!拓跋首领,让大王失望,后果可是很严重的,你...听明白了吗?” 拓跋野的胸膛剧烈起伏,粗壮的手指死死抠住案几边缘,从牙缝里挤出三个狂怒的字眼:“程!咬!金!” 程咬金毫不在意地掏了掏耳朵,咧嘴一笑:“话已带到,东西也送到了,拓跋首领,俺老程军务繁忙,就不多留了,等着你的...捷报哟。” 说完便带着亲兵,在帐内众人喷火的目光中,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直到马蹄声远去,拓跋野才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凌云小儿!程咬金匹夫!欺人太甚!” 帐内一众心腹头人们也群情激愤,叫骂声一片。 “首领!不能去啊!这是凌云的借刀杀人之计!” “对啊!我们刚得了装备,正好坐山观虎斗,让大隋和突厥狗咬狗!” “咱们干脆...” “都给我闭嘴!” 拓跋野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案上华贵的弯刀和璀璨的玛瑙。 程咬金方才流露出的不屑鄙夷,和凌云的失望,如同两座大山压在他的背上。 不去,就是违抗军令,坐视突厥在自己的地盘撒野,立刻便会遭到骁锐军的雷霆打击! 程咬金那厮绝对会第一个带兵杀过来! “他妈的!” 拓跋野狠狠啐了一口,一把抓起那柄西域弯刀,拔出半截,“去!为什么不去!阿史那德勒的崽子跑到老子家门口拉屎撒尿,杀我邻居,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妈的,程咬金那匹夫敢瞧不起老子!传令——点齐我部最精锐的三千狼骑,带上新得的弩箭,给老子把野狼峪围死了,一只耗子都不许放跑,砍下那些突厥崽子的脑袋,给凌云送去,不,先给程咬金送去,让那厮瞧瞧,老子不是吃素的!” 拓拔野终究是枭雄心性,被程咬金这般折辱,他必须要证明自己! 而且,他也想明白了,坐以待毙的结果,只能是两头得罪。 不如狠心赌一把,用阿史那德勒部的人头,向凌云证明自己的价值,同时也震慑其他觊觎的突厥部落,更要出一口被程咬金当面羞辱的恶气! ...... 第 156 章 突厥铁骑 约摸两个时辰后,王景便重新返回,手中还拿着几页写满蝇头小楷的纸,这让得凌云都有些讶异,似乎是没有想到,对方的效率会如此之高。 “大王,查到了,其中一家,其嫡子好赌,在凉州城最大的赌坊‘千金阁’欠下了巨债,债主的背后正是王衍的族侄。” “另一家,一直想将其女送入凉州府为妾,好打通官路,却被王氏从中作梗多年,一直难以如愿,还有一家...” 凌云静静听着,待其说完,才缓缓起身:“本王心中已有计较,这几日还需劳先生多多费心。” “哈哈,谈何费心,这都是属下应当应分的!” ...... 三日后,御北大元帅行辕。 校场之上,士卒们按新操典操练着,呼喝声与前几日相比,明显整齐了许多。 凌云身着玄甲,带领着贺兰山以及高明等心腹,徒步巡视,军法官带着一队手持水火棍的执法队,跟在他们的后面,一个个皆是面无表情,让人心里犯怵。 这时,正在演练突进的长矛方阵中,一个方队的动作突然变形,士卒跌跌撞撞,负责的校尉却是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抱着胳膊,骂骂咧咧道:“能不能练?不能练就趁早将手里的家伙事扔了!娘的,这冻死人的天,老子还得陪你们在这里遭罪...” “李校尉!” 凌云抬眼看去,眉头轻轻一皱,低喝道。 那李校尉一个激灵,看到凌云不善地目光,以及其身后的执法队,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仗着自己资格老,还是嘴硬道:“大王!这地太硬,弟兄们...” “本王问的是你,身为统兵校尉,为何不履行督训之责?” 凌云打断,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末将...” “军法官!” 凌云不再看他。 “末将在!” 军法官踏前一步。 “统兵校尉,操练懈怠,督训不力,依新颁军令,该当何罪?” “回大王!当众杖二十!禁闭三日!以儆效尤!” 军法官面无表情。 “执行。” 凌云吐出两个字。 “遵令!” 军法官一挥手,其身后的执法队,便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将那李校尉按倒在地,扒去甲胄。 “大王!大元帅!冤枉啊!贺拔胜将军,快替我说说话啊!” 李校尉杀猪般嚎叫起来。 不远处,正在另一个方阵前,装模作样巡视的贺拔胜,脸色骤然铁青,心中充满了恼意,经过贺兰山的警告,对于凌云整肃军纪,他并没有那么生气。 最让他生气的是,李校尉这头猪,眼睛是瞎了吗,凌云一行人那么大的动静,愣是没看到。 而且,你他妈被逮住也就算了,叫老子的名字干什么? 想害老子吗? 在虎威王的赫赫权威面前,在那些杀气腾腾的执法队面前,你叫老子有个屁用啊! “啪!啪!啪!” 军棍落在皮肉上,顿时响起凄厉的惨嚎,所有士卒,包括那些原本有些懈怠的老兵油子,都噤若寒蝉,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眼神里皆是浮现出震慑后的清醒。 这二十棍,不仅是打在了李校尉的屁股上,更重重地打在了所有试图挑战新规者的心上! 行刑完毕,李校尉像条死狗般被拖走。 凌云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士卒,最后在脸色铁青的贺拔胜身上,停留了一瞬,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让贺拔胜感觉如坠冰窟。 “继续操练。” 凌云的声音中虽然没有喜怒,却比这北地的风霜,更令人发寒。 与此同时,朔方城外百里,黑石谷。 一支伪装成商队的精锐小队,由王大柱的心腹队正率领,正沿着崎岖的山道行进。 突然,前方探路的斥候快马奔回,脸色难看:“队正!前面谷口...发现我们派出去的三个斥候兄弟的尸体!看伤口...是突厥弯刀!” 队正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不等他说什么,另一名斥候便从侧翼狂奔而来,声音里带着急促: “报——!队正,西面山坡发现大队骑兵移动的痕迹,看那蹄印的规模...绝对不下五百骑,方向...像是朝着拓跋部草场和咱们防区结合的‘野狼峪’去了!” 这名队正不敢怠慢,立马调转马头,他必须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去。 ...... 当王大柱从其口中得知这条消息后,立刻便奔向了王府的书房。 王府书房内,此刻的气氛尤其凝重。 三名精锐斥候被突厥弯刀,截杀于黑石谷,五百突厥精骑的踪迹,指向野狼峪! “启明可汗...” 王景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洞悉世情的冷嘲,“这位对大隋忠心耿耿的可汗,终究管不住他帐下那些贪婪成性的饿狼。” “金狼旗下的誓言,抵不过草场枯黄时,对粮食的渴望,更抵不过那些野心勃勃的叶护和设的贪婪。” 他的手指点在舆图上,野狼峪的位置。 那是一片犬牙交错的丘陵与荒原,位于御北军防区、拓跋部草场以及更北方突厥势力范围的三岔口。 “这五百人,绝非寻常扰边,其装备精良,行动诡秘,他们背后,应当是某个不服启明可汗约束、又急于立威扩张的强势部落,甚至...咱们的内部出了问题,有人给他们指明了一条可以避开巡逻、直插腹心的捷径!野狼峪,就是他们选定的钉子,楔进来,试探扎根,最后...里应外合!” 凌云负手而立,窗缝里漏进的寒风,吹得他玄色大氅的下摆,微微摆动。 启明可汗对大隋的忠心,突厥部落根深蒂固的劫掠习性,让得大隋与突厥之间的关系,极为矛盾。 “大柱。”片刻后,凌云转过身,眼底深处划过一丝冷意,“你的人,盯死了吗?” 王大柱立刻道:“回大王!末将已经安排了最老练的夜不收,换上拓跋部的皮袄小心跟上,虽不敢跟太紧,但可保证,那伙狼崽子钻不进地缝里,拓跋野那边,也撒了暗桩,其部族里哪怕只是飞出一只可疑的鹞子,末将都给您射下来!” “好。”凌云的目光转向王景,“景先生,启明可汗那边...” 王景接口,思路清晰:“启明可汗需要大隋的册封和贸易,来稳固他的汗位,好压制其他部落,因此,他绝不会支持此次行动,甚至对此一无所知。” “大王可即刻以‘御北大元帅’的名义,行文质问启明可汗:为何其麾下精锐,擅入大隋疆域,截杀我斥候?” “并要求其严查所有部落,交出元凶,赔偿损失,措辞需严厉,但也要留有余地,给他台阶下,一则试探启明可汗的态度,二则向其施压,三则...若真是某个部落私自行动,也能离间其与启明可汗的关系!” 凌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王景之言,深谙政治斡旋之道,将外交压力也化为了对敌的武器。 “先生执笔,用印,八百里加急,直送启明可汗牙帐。” “遵命。”王景应下。 ...... 第 155 章 掣肘 刘猛也扯着嗓子帮腔:“就是!贺帅啊,您是咱们的主心骨!兄弟们跟着您在这苦寒之地守了多少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那小子一来,就急着要查这查那,这不是明摆着要给咱们这些老人下马威吗?我看他就是存心要削您的权柄,换上他自己带来的心腹!” 孙老拐阴恻恻地呷了口酒,也开口道:“贺帅,那小子初来乍到,根基不稳,咱们在北疆经营多年,盘根错节!不如...暗中使点绊子,比如让手下的兵在操练时‘不小心’扭伤脚?或者库房里那些损耗,报得再合理些?再或者...联络凉州城那些跟咱们有交情的商贾,在粮草物资上给他卡一卡脖子,让那小子知道,没咱们这些老人点头,他这王令,在这北疆未必好使!” “糊涂!”贺兰山眉头一皱,狠狠一拍桌子:“孙老拐!你这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去了?使绊子?卡脖子?你以为大王是什么人?是靠祖荫的纨绔?是谄媚得宠的幸臣?看看他带来的那五万大军,那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精锐!再看看他本人,那眼神,那气势,是你们能糊弄得了的?” 贺兰山越说越气,伸手在几人身上来回的指了指:“暗中捣鬼?你们有几条命?白日里的那一枪是闹着玩的?他今日能亲自下场,一枪刺穿草人的咽喉,明日就能亲自用军棍,打断你们的腿,不是老夫有意吹捧大王,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在他眼里就是儿戏!是自寻死路!” 说到这里,贺兰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恼意,低喝道: “都给我听好了!收起你们那些害人害己的鬼蜮伎俩,从今往后,在这北疆,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大王的声音,老夫把话撂这儿,谁要是敢阳奉阴违,暗中使绊子,拖大王的后腿,坏了北疆的防务,不用大王动手,老夫就先砍了他的脑袋,挂到辕门上示众!不信邪的,尽管试试!” 贺拔胜、刘猛、孙老拐等人,被贺兰山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给骂得面如土色,尤其是孙老拐,头都不敢抬, 几人唯唯诺诺,连酒都顾不上拿,便灰溜溜地躬身退了出去。 ...... 深夜,虎威王府。 此刻凌云早已睡下,王大柱小心翼翼地敲响了房门:“大王...” 凌云立刻惊醒,赶忙起身,穿戴整齐,一出来便吩咐道:“请景先生一同去书房议事。” “是。” ...... 书房烛火摇曳,凌云于案前端坐,当王大柱带着王景赶来之后,他立刻便起身,微微抱了抱拳:“深夜叨扰,望先生海涵。” “大王折煞属下了!”王景赶忙还礼。 待其落座,凌云便看向了王大柱,后者会意,躬身禀报道:“大王,王衍那条老狐狸果然没闲着,咱们偷偷接触的几个世家,有两个家主突然在几个时辰前抱恙,闭门谢客了,剩下三个,虽然收了密信和信物,但态度也变得含糊不清,只说尽力筹措,绝口不提具体数目和交接时间,而且...” 他顿了顿,浓眉紧锁,“城里开始有流言,说并州过来的粮道不太平,好几股马贼最近在那片荒山野岭冒头,专劫官粮!” 王景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冷光:“好快的手脚,王衍这是在施压,也是在试探!那几个抱恙的,多半是被他敲打或收买了。含糊其辞的,是既想得利又怕得罪王氏太甚,在观望风向。” “散播流言,则是逼大王您自乱阵脚,要么求他,要么派兵护粮,他便可趁机窥探一二您的深浅。” 凌云摸了摸案上的御北大元帅印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呵呵,釜底抽薪,遇到了硬石头。” 接着,他的脸上现露出掌控全局的平稳之色,“那几个含糊其辞的家主...大柱,明日你亲自带人走一趟!” “不必绕弯子,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就说本王知道他们的难处,让他们只管将粮草备好,七日后,自会有商队持本王亲笔签押的‘特许商引’上门取粮,价格就按之前密函中所定,分文不少,银货两讫,本王可保证此次交易,神不知鬼不觉,但若七日后粮草未备...”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无波:“本王手中正缺上好的土地,明白吗?” 王大柱眼神一闪,随即沉声应道:“末将明白!也定让他们‘明白’!” 凌云话中之意便是——不交粮,等待他们的只有抄家灭族,土地充公,这就是虎威王,上柱国,御北大元帅的权柄! “至于那几个抱恙的...”凌云转向王景,“先生,劳烦你梳理一下,他们与王衍有何利益交集?是有把柄...或是...有特别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既然怀柔受阻,那就敲山震虎,分化瓦解。 王景原来可是杨谅麾下的第一谋士,对这北疆的了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旋即便是自信一笑:“景,即刻去办,天亮前,必有回音。” “嗯,去吧!” 在王景离开后,凌云的指尖敲了敲桌案,低声喃喃道:“并州粮道流言...” 微微沉吟片刻,他再次开口道:“大柱,派一队可靠的兄弟,换上商队护卫的装束,持本王的亲卫令牌,立即启程,顺着...不!逆着流言的方向,去迎一迎并州的应急粮,告诉他们,沿途若遇‘马贼’,不必请示,格杀勿论,人头带回来领赏,本王倒要看看,哪里的马贼,竟敢如此大胆!” “是!” 王大柱领命,就要转身去安排。 “还有,”凌云叫住他,“营中那几个老家伙,今日有何动静?” 王大柱鄙夷一笑:“贺拔胜那几个老痞子,今日操练时阴阳怪气的,说新操典就是瞎折腾,土硬得跟铁一样,把将士们的脚都磨破了,下晌还聚在营帐里喝酒,嚷嚷着什么‘毛头小子懂个屁’、‘北疆规矩不是这么破的’......末将按大王吩咐,只当没听见,但都记下了。” 凌云嘴角勾起一丝冷淡的弧度:“让他们闹?酒,让他们喝!话,让他们说!天明后通知军法官。” “即日起,军中饮酒,按战时禁令论处,杖二十!” “三日后,军法官带执法队,持军棍,随本王巡视大营,凡懈怠、敷衍者,无论军阶,现场行刑,以儆效尤!” 凌云平静的声音里,带着肃杀。 他就是要借这些跳出来的旧势力,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威! “末将领命!” 王大柱精神一振。 “去吧。” 凌云挥挥手。 ...... 第154 章 新身份——王景(加更) 送走了各怀心思的部族首领与世家代表,偏厅内重新空旷了下来。 “大王。”低沉沙哑的声音,自后方响起。 一名身着灰布旧袍,脸戴素白面具之人,无声地踱步而出。 凌云并未回头,微微颔首:“景先生,都听到了?” “是。”王景的声音透过面具,极具沉稳,“拓跋野,野性难驯,得甲兵如虎添翼,须重利驱驰,亦需无形锁链!王衍,老谋深算,属下方才于暗中,观其手指微蜷,凉州粮秣,世家抱团,属下猜测其意在待价而沽,或...静观大王手段。” 凌云脸色不变:“本王给了台阶与体面,并州之粮,是后手,也是警示,若以为本王年轻可欺,只知怀柔...” “王爷深谙欲取先予之道。”王景走近,手指点向凉并粮道,“并州刺史虽曾受靠山王提点,而念及旧情,可其位也需平衡,大王以王印催粮,声势可大,然能否如期如数,途中是否顺利...变数犹存,王衍等人耳目遍布,若知大王另有粮源,恐生出波澜。” 凌云转身,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将目光落于其面具之上:“哈哈,听先生所言,想必胸中已经有了良策,如此,本王洗耳恭听。” “呵呵,大王知我!”王景也是笑了笑。 而后几步上前,指向案上舆图中的凉州坞堡:“其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派得力之人,持王印并大元帅令,大张旗鼓赴并州催粮,务使凉州世家皆知大王‘远水难解近渴’,只能仰赖其‘配合’,令其麻痹坐等。” “其二,”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锐利尽显,“由大王亲信,持您亲笔密函与信物,分赴凉州与王氏有隙且根基稍逊之豪族,许以北疆商路专营、军需采买份额、子弟擢拔之诺,以略高市价、远低王氏等豪族预期之价,秘密购粮,化整为零,稍稍运入府库!此乃‘釜底抽薪’。” 凌云眼中精光微闪。“好!先生思虑周详,甚合我心,此事,便由先生与大柱共同操持!” 说着,声音微微严肃了一些:“先生身份敏感,行事还需小心隐蔽。” “蒙大王信任,景,必定用心。”王景躬身。 “拓跋野。”凌云淡淡点头,目光微凝,“待其爪牙锋利之时,噬主之心或生。” 王景接口:“可令高明将军,于协防斥候中安插心腹,严密监视其动向,借巩固防线之名,扼守其南下要冲,并增派精锐,构筑营垒,名为后援,实为锁链,再则...” 他的语气微微冷了一些,“选精美华物,‘赏赐’其不睦之子或部将...人心之隙,最易燎原。” “嗯。”凌云拨动炭火,火星跃起,映亮侧脸与鬓角白发,“拓跋部不可信,最终,定北疆乾坤者,当是本王麾下骁锐。” 王景颔首:“根基不固,权谋无依,整军乃定鼎之基,大王于灞桥立誓,如石击水,涟漪已生,水下是顺流,还是暗礁,巡营便知。” “明日巡营试水,本王倒要看看,这水下礁石,是顽石,还是朽木。”凌云低语道。 他的无上权柄与这位蛰伏的鬼才谋士王??,将在这苦寒之地,掀起无声惊雷。 ...... 翌日,御北大元帅行辕。 凌云一身玄甲,徒步来到校场,在他身侧落后半步的位置,是贺兰山,再往后一些,亲卫统领王大柱按刀而随,魁梧身躯煞气凛然,王景如沉默的影子,面具下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 校场之上队列肃立,年轻军官敬畏期盼,几个老牌校尉眼神浑浊,带着审视疏离之感。 凌云只是随意扫视了一眼,便径直走到了箭靶前,靶上稀落软箭,他随意取过一把弓,刚一入手,就感觉到一股松散。 “谁的弓?” 一名瘦弱士卒慌忙出列:“回大元帅,是小人的。” “拉满,射。” 士卒咬牙开弓,箭矢歪斜坠地。 凌云没有说话,目光转向一旁的器械校尉。 校尉脸上肥肉一颤:“大元帅息怒!边塞苦寒...” “大柱。”凌云打断。 王大柱立刻上前一步,声如洪钟:“传大元帅令!各营彻查军械!弓弩刀甲,不合规制、保养不善者,三日之内修缮、更换完毕!三日后,大元帅亲验!敷衍塞责、以次充好者,军法从事!” 此言一出,器械校尉的面色立刻一变。 而后,凌云又走向枪阵方队,抬眼一瞧,便是眉头微皱,阵型松散,突刺无力。 他一步踏入方阵,从一名士卒手中取过一杆普通的长枪。 掂枪,握紧,沉腰坐马,中平刺! 动作沉稳如山,力量贯通,凝于枪尖! “咻——!” 枪出如龙,洞穿十步外草人的咽喉。 校场死寂,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凌云那千锤百炼、纯粹杀伐的身影,心头皆是震动。 凌云利落地收回枪,交还给呆愣士卒,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平稳有力:“枪,是尔等的胆,杀敌的牙,握不稳,刺不准,何以卫国?何以荫妻封子?”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方阵,掠过面色各异的军官,“即日起,各营按新操典训练,本王每日巡视,练得好,肉食管够,饷银有赏!练不好...”他的声音陡然一沉,如冰裂一般,“本王亲自教他握枪!” 凌云说完,直接转身便走。 现场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炽热、敬畏、信服的吼声:“谨遵大元帅令!” 王景看着凌云的背影,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这位年轻的上柱国、御北大元帅,以身为范,以力示威,以“利”“罚”为经纬,重塑军骨,果真是天生的统帅! 同时,他也捕捉到那些老牌校尉眼中,闪过的阴鸷与不服。 ...... 夜深人静,贺兰山的府邸。 几个身着旧式皮甲、眼神浑浊的老牌校尉——贺拔胜、刘猛、孙老拐...围坐在贺兰山面前,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显然是灌了不少劣酒。 “贺帅!您就给句痛快话!” 贺拔胜一拍大腿,唾沫星子飞溅,“那小子算个什么东西?仗着皇帝老儿封的什么王、上柱国、大元帅,就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刚来几天就指手画脚!彻查军械?他懂个屁!” “北疆这鬼地方,弓弦冻硬了就是容易断,刀砍卷了就是容易崩!库房里那些替换的,哪个不是兄弟们拼死从突厥崽子手里抢来的?他倒好,轻飘飘一句‘军法从事’!这不是要逼死兄弟们吗?” ...... 第 153章 初临北疆 沿途关隘、哨卡、驿站,早已收到消息,静候王师。 大军所过之处,地方官吏、乡绅耆老,皆率众于道旁恭敬相迎,奉上劳军物资,目光中充满敬畏,频频投向大军后方,渴望一睹虎威王真容。 后军督运使程咬金,在如此顺畅的行程中,将他的粮草和战车营器械,打理得井井有条。 程咬金的大嗓门更多地是用于鼓舞新招募的兵卒。 虎威王的神威与骁锐军的声势,吸引了众多关西健儿,和边地渴望安定的流民前来投效。 程咬金来者不拒,甄别整编,纳入后军进行基础操练。 每有新兵前来投效,他都会指向远方的帅旗和白虎:“瞧见没?跟着那杆旗,跟着大王座下的神虎,前程亮堂着呢!” 新兵们望着那令人心悸的白虎与帅旗,眼中皆是燃起敬畏与希望。 帅旗之下,凌云与大白气息相融,虎步沉稳如山,耐力惊人,在行军途中展现出王者的从容。 杨玄奖勤勉记录:沿途地理水文、驿站状况、投效人员详情、地方官态度... ...... 地势渐高,风沙渐烈。 苍凉的黄土塬取代了关陇沃野,朔方城那饱经风霜的巍峨轮廓,终于清晰地横亘在地平线上。 斥候的回报开始聚焦这座北疆雄城: “报!前锋苏将军已抵朔方城东!城头守军观望,旗号...略显杂乱!” “报!城北阴山方向,近日突厥游骑活动频繁,似在窥探我军动向及朔方虚实!另截获可疑商队信使,其携带账目文书,疑涉边军走私,已押送中军!” ...... 凌云勒住大白,目光锁向风沙中的城池,整个中军在高明沉稳的号令下,瞬间静止。 朔方,该换新天了! 五万大军! 玄色甲胄如连绵之峰,在惨淡冬日下反射幽冷光泽。 不多时,城门大开,一队边军将领官员肃立寒风,神情各异。 为首者身材高大,虬髯如戟,正是朔方城守将、原北疆防务副帅——贺兰山。 贺兰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复杂心绪,上前几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又带着些沙哑:“末将贺兰山,率朔方城守将及属官,恭迎虎威王!上柱国!御北大元帅!” “恭迎大王!上柱国!大元帅!”身后众人齐声唱喏,纷纷跪倒。 凌云抬手,声音不算高,却清晰异常:“贺兰将军请起,诸位请起。” 接着,他从大白的虎背上翻下,声音沉稳: “圣旨已晓谕北疆三州!本王凌云,奉旨总督幽、并、凉三州军政,加封上柱国,授御北大元帅印,永镇朔方。” 说着,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无喜无悲,无骄矜亦无颓唐,唯有沉淀后的内敛“从今日起,本王与诸位,同守国门,共御外侮。北疆安危,系于你我之肩。” “末将(下官)等,誓死追随大王!拱卫北疆!效忠大元帅!”贺兰山等人再次躬身,声音中敬畏更浓。 上柱国乃是大隋武臣的至高勋荣,御北大元帅更掌北疆一切兵马征伐之权,其威势远非普通藩王或将军可比。 凌云微微颔首:“大军就地扎营,听候整编!贺兰将军,随本王入城,接管防务,详陈军情。” “末将遵大元帅令!” 在贺兰山引领下,凌云带着精锐亲卫,踏入朔方城。 城内萧索更甚,街道宽阔行人稀少,房屋低矮,多为前朝官署改建,处处透着边塞的临时与粗粝。 寒风卷尘雪,掠过空荡街巷,荒凉寂寥。 凌云步伐沉稳,目光掠过破败景象与眼神麻木好奇的边民,心中没有轻视,唯有沉甸甸的责任。 这里,是他“涵养虎威”之地,是牢笼,也是战场。 那根刺眼白发,在朔方灰暗的天光下,似已融入这片土地的苍茫底色。 ...... 经过三日的整编,凌云所带领的五万大军,以及沿途所募的新兵,终于是安排妥当。 这一日,朔方城,虎威王府。 厅堂里燃着一个个火盆,炭火噼啪作响,驱散着北地刺骨的寒意。 凌云并未着象征无上尊荣的九锡冕旒,只是一身玄色常服,立于北疆舆图之前。 “大王,”亲卫统领王大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拓跋部首领拓跋野、凉州王氏家主王衍、还有几位流民首领,应您之邀,已在偏厅等候。” 凌云转过身,脸色如同沉静的湖水:“知道了。” 偏厅的气氛并不轻松,身形魁梧如熊罴的拓跋野,穿着翻毛皮袄,眼神锐利,带着草原人特有的野性。 王衍则是一身锦袍,须发皆白,气度雍容,眼神深处藏着世家门阀的倨傲与算计。 几位衣衫褴褛的流民首领则显得局促不安,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 “参见大王!”众人躬身行礼,声音参差不齐。 “免礼。”凌云淡淡摆手,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压下了厅内微妙的紧张感。 他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并无新官上任的咄咄逼人,也无少年得志的轻狂,只有一种历经沉淀后的沉稳。 “本王初临北疆,诸事生疏,今日请诸位前来,不为立威,只为听听这朔方风沙里的声音。” 他开门见山,语气平和,“拓跋首领,突厥近来动向如何?边民可有袭扰之苦?” 拓跋野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年轻的虎威王竟会如此直接,他粗声道:“回大王!入冬以来,小股突厥游骑骚扰边寨比往年频繁了些,劫掠牛羊,掳走妇孺,虽未成大患,但如蚊蝇扰人,不胜其烦!我部儿郎虽勇,但装备简陋,追之不及,防不胜防!” 凌云微微颔首,目光转向王衍:“王公,凉州乃三州粮赋重地,民生如何?今岁收成可够支应?” 王衍捋须,慢条斯理道: “大王垂询,老朽惶恐,凉州地广,然水脉稀疏,去岁雨水偏少,收成勉强自足,然北疆驻军日增,粮秣转运损耗巨大,府库...实已捉襟见肘。” 流民首领中一人鼓起勇气,声音带着哭腔:“大王!俺们都是从河东、关中逃难来的,家乡遭了灾,活不下去了!到了这北疆,地是能开,可...可没有耕牛,没有种子,还要时刻提防突厥人...” 厅内一时沉寂,不同的诉求与困境交织在一起。 凌云静静听着,脸上并无波澜,他端起手边温热的酪浆,轻啜了一口,浓郁的奶香和微微的酸涩在舌尖化开,如同这北疆的滋味。 “本王明白了。”他放下杯盏,声音虽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突厥扰边,如疥癣之疾,不可纵容,拓跋首领,本王会拨付一批制式弓弩、皮甲予你部,另派精干斥候协同你部游骑,加强预警,遇有小股敌骑,务必截杀,勿令其深入,战功按例计赏。” 他看向拓跋野,“北疆安危,亦有赖拓跋部勇士之力。” 拓跋野眼中精光一闪,抱拳沉声道:“拓跋部愿为大王鹰犬,定不让突厥崽子好过!” “粮秣之事,关乎军心民心。”凌云转向王衍,“王公,本王会即刻行文朝廷,奏请增拨军粮,然远水难解近渴,凉州世家,根基深厚。望王公能联络各大家,以市价或略高于市价,售粮于府库,以应一时之急。 “待朝廷粮草抵达,优先偿还。此乃权宜之计,亦是保境安民之举。王公以为如何?” 他没有强征,而是给出了“市价”和“偿还”的承诺,既给了世家体面,也点明了唇亡齿寒的道理。 王衍浑浊的老眼闪了闪,显然没料到眼前的这年轻人,竟如此务实且通晓世情。 他沉吟片刻,躬身道:“大王思虑周全,体恤民情,老朽愿尽力周旋,说服各家,共渡时艰。” “至于流民,”凌云的目光落在那些惶恐不安的脸上,声音温和了些许,“开荒屯田,乃固边之本,本王会下令,凡愿在北疆三州落籍垦荒者,官府提供荒田、贷给粮种,前三年免赋。” “同时,会从府库调拨部分耕牛,组建农具作坊,平价租售。另,招募青壮流民入‘屯田军’,半兵半农,农时耕作,战时守土,亦可得一份粮饷养家。诸位首领,可回去告知乡民,安心扎根,此地,便是尔等新家。” “谢大王!谢大王活命之恩啊!”流民首领们激动得连连磕头,涕泪横流,天可怜见,他们终于是看到了生的希望。 一场看似棘手的会面,在凌云平稳的调度和务实的安排下,竟有了初步的共识。 没有激烈的冲突,没有盛气凌人的威压,只有基于现实困境的沟通与解决之道。他像一块投入沸水的冰,无声地平息着躁动。 ...... 第 152章 帝王温情 长孙无垢的闺房。 窗扉半开,晨光洒在临窗的书案上。 长孙无垢一夜无眠,静静地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卷之上。 脚步声轻轻响起,长孙晟背负双手,走了进来。 “父亲。” 长孙无垢放下书卷,起身相迎,勉强维持着沉静之态。 长孙晟淡淡点头,走到窗边,望着初升的朝阳,缓缓道:“他走了。” “嗯。” 长孙无垢低低应了一声,走到父亲身边,也望向天空,晨光洒在她清丽的侧脸上,添了几分出尘的静谧。 “此子...顶天立地...” 长孙晟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慨,“只是这由帝王盛宠铺就的英雄路,注定是孤峰独行,风雪满途,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长孙无垢沉默着,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长孙晟侧过头,看着女儿沉静的侧颜,温声道:“无垢,你昨日的莲子羹,很好!他...应是感受到了那份心意。” 他没有直接点明“心意”具体是什么,留给女儿自己去体会。 “记住为父的话,这世间有些人,如同天上的鹰隼,注定要搏击长空,俯瞰山河。” “他们的归宿在苍穹,在烽烟,在万里疆土!我们能做的,或许只是在某个寒夜,为他们点亮一盏灯,送上一碗热羹,道一声珍重,然后...看着他们远行,祝愿他们平安。” 长孙晟顿了顿,声音富有深意:“鹰隼的目光,只在天际,儿女情长,于他而言,或许是温暖的羁绊,但也可能是...折翼的负累,明月虽美,终究只能悬于天际,静静地...照亮山河。” 长孙无垢静静地听着,清澈的眼眸,如同浸在深潭中的两枚黑玉。 父亲的话语,如同潺潺溪流,洗涤着她心中那点难以言喻的涟漪。 她明白了父亲的深意——不是否定那份心头悸动,而是清晰地划出了界限:他是翱翔九天的鹰,她是静守庭院的月,彼此有各自的使命。 那一碗莲子羹,一次无声的万福,一句道别的珍重,便是她能给予、也最恰当的全部。 许久,她才轻轻开口,声音清冷而平和:“父亲,女儿明白了。” “鹰击长空,月照山河。各安其道,各尽其责。” 她转过身,走到窗边,伸出素手,轻轻合上了那半开的窗扉。 ...... 大兴宫,甘露殿暖阁。 窗外天色微明,殿内烛火未熄。 杨广并未如以往一般早起批阅奏章,而是身着常服,独自坐在暖阁的窗边,手中无意识地捻动着一串沉香念珠,目光穿过窗棂,望向西北的方向——那是灞桥,是朔方。 殿门被轻轻推开,内侍总管躬身而入,声音中带着不忍惊扰的谨慎:“陛下...” 杨广没有回头,只是捻动念珠的手指微微顿了顿,眉宇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走了?” “是。”内侍总管深深垂首,“天方破晓,虎威王于灞桥誓师,率骁锐全军,开拔了,场面...声势极壮,军心可用。” “嗯...” 杨广发出一声悠长且复杂的叹息,仿佛要将胸中积压的情绪,都随着这口气吐出来。 他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照下,这位素来威严、甚至带着几分冷酷的帝王,脸上竟流露出清晰可见的疲惫与...浓浓的不舍。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御案旁,拿起一份昨夜才批阅过的奏疏——那是凌云临行前,令人呈上的《北疆整肃方略》,字迹遒劲有力,条理清晰。 杨广的手指,轻轻抚过熟悉的字迹,动作带着近乎珍视的轻柔。 暖阁内一片寂静,沉香的气息似乎凝滞了。 内侍总管屏息垂立,不敢打扰帝王此刻罕见的真情流露。 “此去朔方...苦寒之地,边务积弊甚深,更有突厥虎视眈眈...”杨广终于开口,不再有朝堂上的金声玉振,而是如同父亲般,对孩子远行前的深深忧虑。 内侍总管心头震动,他侍奉杨广多年,深知其心性深沉难测,何曾见过他如此直白地流露出对一个臣子的牵挂与担忧?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凌云与眼前的这位帝王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君臣。 在杨广的心里,凌云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完全信任、寄托了深厚期望与情感的人,是如同亲子般的存在。 “陛下请宽心。”内侍总管连忙宽慰,声音也带上了几分真情,“虎威王神武天纵,谋略深远,更有骁锐虎贲相随,定能荡平积弊,震慑突厥!” 杨广沉默,抬头看向窗外,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个让他牵挂的身影。 最终疲惫地挥了挥手:“传旨沿途驿站,虎威王所需一切,务必周全供给,不得有误!若有延误短缺...哼!” 未尽的话语里,是帝王的雷霆之怒! “遵旨!” 内侍总管深深叩首,领命而去。 ...... 暖阁内再次只剩下杨广一人。 他坐回窗边,拿起那串沉香念珠,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 晨曦透过窗棂,照亮了他鬓角悄然生出的几缕华发。 他望着西北方向,低声自语,那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那是帝王威严之下,最朴素的祈愿。 这份深沉的帝王之爱,厚重如山,静默无言,足以穿透宫墙,随着晨风,飘向那西去的铁流。 ...... 灞桥的烟尘尚未散尽,玄色的骁锐洪流已如出闸猛虎,滚滚向西。 远途之上,虎威昭彰。 先锋大将苏成,率领八千前锋营精骑,在其手中镔铁锏的指引下,卷起漫天黄尘。 沿途偶有心怀叵测的山匪试图窥探,迎接他们的皆是毫不留情的绞杀。 斥候飞骑不断将前方道路、哨卡、驿站乃至零星山匪抵抗的情况,流星般传回中军。 中军主将高明统御的三万五千主力,如同移动的堡垒,在苏成扫清的道路上稳步推进。 ...... 第151 章 立军 第二日,黎明破晓,薄雾如纱,笼罩着灞水。 辽阔的原野之上,五万精锐将士,列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玄色铁林! 旌旗招展,刀枪如林,肃杀之气凝结,连晨风都仿佛停滞。 唯有象征虎威王、御北大元帅的九斿白旄大纛,在微熹的晨光中孤独矗立。 突然! 一声穿云裂石、震撼心魄的虎啸,如同九天惊雷,猛地撕裂了黎明的寂静,从大军阵后的高坡方向滚滚而来! 那啸声充满了凛冽的杀伐之气,瞬间压过了五万大军的呼吸声! 万众瞩目之下,一头神骏非凡的白色巨虎,驮着一道身影,缓缓步上高坡之巅! 虎背之上,凌云一身玄色甲衣,外罩象征王爵的紫金战袍,未戴兜鍪,任由晨风吹拂着他鬓角的碎发。 他一手轻按在大白颈后,一手持着擎天戟自然垂落。 一人一虎的气息,仿佛融为一体,散发着一种洪荒猛兽般的恐怖威压,和睥睨天下的气概! “虎威王!虎威王!虎威王!” 短暂的死寂之后,五万将士的士气瞬间激发,心头的狂热,化作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浪直冲云霄! 凌云轻拍了一下大白的脑袋,下一刻,大白巨大的身躯便如同通灵般,前肢微屈,稳稳停驻在坡顶。 凌云深邃的目光,如同寒星,缓缓扫过下方沸腾的军阵。 他开口,声音并不洪亮,却奇异地盖过了所有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将士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将士们!” 全场瞬间肃静,五万道目光,狂热而敬畏地聚焦在他身上。 “尔等随本王,踏平汉逆,血染征袍,立下擎天保驾之功!前次北上,尔等未曾退缩!今陛下授我虎威王印,赐御北大元帅节钺,命我总制北疆三州,永镇国门!此去,非为戍边守土!乃为——砺我锋刃,扬我国威!铸就北疆不落之长城!以尔等手中刀剑,犁开万里草原!” “让突厥狼骑,在我大隋的铁蹄下颤抖!让阴山冰雪,铭记我汉家儿郎的赫赫武功!此志,天地共鉴!” 群情激荡! 将士们紧握武器,血脉贲张! 凌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神谕: “今日,于此灞桥之畔,虎威为证,立旗为誓!本王赐尔等——‘骁锐’之名!” “‘骁’者,骁勇善战,一往无前!‘锐’者,锐不可当,所向披靡!‘骁锐军’!便是尔等之号!承载过往功勋,昭示未来锋芒!” “自即日起,尔等皆为‘骁锐’之士!此旗——” 随着凌云的话音落下,一面巨大的、玄色为底的崭新帅旗,在亲卫的奋力拉扯下,于高坡之上、白虎身侧展开! 旗面中央,赫然是亮银线绣着的,与大白姿态以及神韵,如出一辙的白虎图腾! 獠牙森然,虎目如电,栩栩如生,散发着滔天的杀伐之气与王者威仪! “这——便是我‘骁锐军’帅旗!白虎,乃本王之征,亦为我军之魂!旗在,军魂在!虎威所指,兵锋所向!” “骁锐!骁锐!骁锐!” “虎威!虎威!虎威!” 五万将士的吼声如同火山爆发,震得灞水似乎都要为之倒流! “骁锐”之名与那咆哮的白虎图腾,彻底点燃了军魂! 凌云压了压手,示意众将士安静,目光扫向高明几人,声音威严: “今立‘骁锐’,授命定职!诸将听令!” “苏成!” 苏成立刻策马出列,挺直腰板,抱拳喝道:“末将在!” “授尔为‘骁锐军’先锋大将!统前锋营八千!为全军锋刃,即刻开拔,肃清前路,奔赴朔方!接管城防!竖起‘骁锐’白虎旗!” 苏成立刻躬身:“得令!” “高明!” 高明神色肃穆,沉稳策马出列,对着大白与帅旗深深一礼:“末将在!” “授尔为‘骁锐军’中军主将,兼行军长史!统中军主力三万五千!下分三卫!尔乃全军脊梁!稳扎稳打,护卫中枢!执掌军纪,秋毫无犯!半月之期,大军抵朔!整编驻军,稳固根基!” 高明声如磐石:“末将领命!定以如山军纪,铸就铁军脊梁!稳如虎踞,不负大王重托!” “程咬金!” 程咬金咧着大嘴,骑着他那匹火红色的良驹,兴奋地冲出来,对着大白嘿嘿一笑,才抱拳道:“老程在!” “授尔为‘骁锐军’后军督运使!统后军七千及民夫!专司粮秣辎重、战车营器械转运!此乃全军命脉!确保粮道畅通,一粒米不得有失!沿途可收编新卒,广纳人才!” 程咬金拍着胸脯,宣花斧指向后方的辎重车队:“大王放心!粮草辎重就是咱的命根子!战车营就是咱的牙根子!谁敢动歪心思,老程定让他有来无回!保证让‘骁锐’的弟兄们吃饱穿暖,新来的也练成嗷嗷叫的虎崽子!” “杨玄奖!” 年轻的杨玄奖强压着面对大白的震撼,策马来到帅旗之下,恭敬行礼:“小子在!” “授尔暂领王府记室参军!尔乃全军耳目!沿途详察地理风土、部族动向,绘制详图!抵朔后,协理文书,梳理边情!洞察毫微,笔札不辍!尔可能胜任?” 杨玄奖抬头,目光扫过咆哮的白虎帅旗,眼中充满使命感:“小子领命!定为大王耳目,洞察秋毫,笔记录实,不负所托!” “好!”凌云举起擎天戟,戟锋在晨光中寒光四射,直指朔方! 大白仿佛感受到他的意志,昂首发出一声震撼苍穹的咆哮! 虎啸声与凌云的大吼合二为一: “骁锐军!以虎威之名——开拔!” 苍凉号角撕裂长空!震天战鼓如同雷鸣! 先锋大将苏成镔铁锏一挥: “‘骁锐’前锋营!随老子——为大王开路!” 玄色长龙掀起一地烟尘,白虎先锋旗,当先引路。 中军主将高明,令旗挥动: “‘骁锐’中军!三卫依序!战车居中!弓弩护翼!斥候前出!军纪严明!目标朔方——前进!” 更多将士,在无数白虎中军旗的指引下,隆隆而动! 后军督运使程咬金,声若洪钟: “‘骁锐’后军!护好粮草命根子!看好战车牙根子!都跟上!走喽!” 后勤巨龙紧随其后,白虎后军旗在粮车上飘扬。 记室参军杨玄奖站立在帅旗旁,郑重落笔:“仁寿四年末...黎明,灞桥,大王立军,赐号‘骁锐’,白虎为帜,神虎为驾。五万骁锐,兵发朔方,气吞万里!” 凌云轻抚大白颈侧,让它舒坦地抖了抖身子,而后,迈动强健的四肢,如同巡狩领地的虎王,缓步走下高坡,汇入那滚滚向前的玄色洪流之中! 那面巨大的咆哮白虎帅旗,与虎背上那真实不虚的虎威王,共同构成了这幅出征画卷中最震撼、最令人难忘的景象! 灞水呜咽,烟尘蔽日。 虎威开道,气吞寰宇 ...... 第150 章 赠玉 正堂内。 越国公杨素端坐,神色沉静,手中捧着一盏清茶,他的幼子杨玄奖,则侍立在他身后一步之遥。 少年身姿挺拔,面容清秀,眼神沉静明亮,虽略显拘谨,却无半分慌乱。 而在杨素对面的客位上,坐着两位年轻贵人。 太子杨昭,一身杏黄常服,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些许忧色与关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蟠龙玉佩,目光频频望向堂外,在他下首处,是齐王杨暕。 杨暕身着绛紫蟒袍,面容英俊,眉宇间带着惯有的骄矜之气,但此刻,这份骄矜却掩盖不住眼底深处的复杂——有关切,有担忧,也有一丝对即将远行者的不舍,他的坐姿略显随意,但眼神也时不时飘向堂外。 堂内气氛有些微妙,杨素父子除了一开始的见礼,并没有过多交谈。 杨素身份贵重,是开国元勋,太子兄弟则是储君与亲王,彼此间保持着合乎礼节的沉默与距离。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终于,外面传来一阵清晰有力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 “大王回府!” 狗蛋高声传道。 顿时,四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去,而后快速起身。 凌云刚一走进堂内,杨昭便迫不及待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关切,“前来叨扰,实因...实因心中难安!此去北疆,万里之遥...” 他喉头哽咽,后面的话竟一时说不下去。 杨暕脸上的骄矜之色褪去,换上一种复杂的郑重,他虽未像杨昭那样急切,却也走上前几步,对着凌云抱拳,语气罕见地认真:“凌大哥...虎威王,此去保重!” 凌云感受到杨昭手中传来的微颤,和那份毫无保留的关切,以及杨暕眼中那份难得的郑重,心头一暖。 他直起身,对着杨昭和杨暕深深一揖,虽然没有说话,但神色却是认真无比。 这时,杨素也带着杨玄奖走了过来,前者对着杨昭兄弟俩儿,微微颔首致意,随即转向凌云,开门见山,姿态放得很低: “虎威王鞍马劳顿,又将远行,老夫本不该再行叨扰,然犬子玄奖,心慕虎威王威仪,更怀报国之志,执意欲追随您前往北疆,哪怕做一亲随书吏,增长见闻,磨砺心性。老夫厚颜,恳请虎威王...成全。” 说着,便轻轻将杨玄奖推到凌云面前。 杨玄奖当即对着凌云深深一揖,声音清朗而坚定:“玄奖,拜见虎威王!小子仰慕您久矣,愿追随虎威王左右,鞍前马后,略尽绵薄!恳请收留!” 凌云的目光落在杨玄奖身上,少年清秀沉静,眼神坚定,毫无世家子弟常见的纨绔之气。 “杨玄奖。” 凌云淡淡点头,继而开口,声音中带着审视。 “小子在!” 杨玄奖立刻挺直腰背。 “你可知北疆苦寒,风雪如刀?” “回虎威王,知道。男儿志在四方,何惧风霜!”回答不假思索,眼神坚定。 “可知突厥狼骑,凶残狡诈,战场之上,瞬息生死?” “回虎威王,知道。保家卫国,死得其所!” 声音清朗,毫无惧色。 “可知跟随本王,便需严守军令,令行禁止,不得有半分懈怠私心?” “回虎威王,家父常教导,军令如山,令出必行!玄奖定当谨遵军中号令,恪尽职守,绝无二心!” 回答条理清晰,态度端正。 凌云看着少年眼中,那份纯粹的决心和沉稳的气度,又看了看杨素眼中那无声的托付与信任,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点了点头,语气略微温和了一些:“好。本王准了,不日出发,自有差事与你。” 杨玄奖闻言,眼中立刻露出喜悦,激动地再次深深一揖:“谢虎威王恩典!玄奖定不负所望!” 杨素见幼子被接纳,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看向激动的幼子,眼中拂过欣慰,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现在,该称大王了!” 杨玄奖一怔,旋即再次一礼:“大王!” 凌云虽是异姓封王,却是位在诸王之上,其属下官员,应当尊其为“大王”才是。 凌云微微一笑,淡淡摆手:“免礼。” 而后,杨素再次拱手道:“今日之情,老夫铭记。犬子顽劣,还请虎威王多加管教,不必留情面。” “越公言重了。” 凌云还礼。 “如此,老夫便不打扰您与两位殿下叙旧了,告辞!” “越公请便。” 在杨素离开后,杨玄奖也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杨昭将腰间那块,他一直摩挲着的蟠龙玉佩解下,递到了凌云手中,眼神真挚,声音低沉:““北地苦寒,此玉...或可稍御风寒,此去山高水远,望善自珍重。” “凌大哥” 一旁的杨暕见状,也赶忙解下自己腰间的一块,同样质地上乘、雕刻着狻猊图案的玉佩,塞到了凌云另一只手里:“我的这块也给你,北疆那种地方,好东西少,别...别委屈了自己!” 凌云低头看着手中这两块价值连城、意义非凡的玉佩——一块是储君的信物,一块是亲王的贴身之物。 这份沉甸甸的情谊,远超任何言语的安慰。 他心中激荡,再次深深一礼:“太子殿下、齐王殿下厚赠,凌云...愧领!定当珍重己身,不负二位殿下拳拳之心!” 随后,杨昭、杨暕再次和凌云絮叨一番后,便带着各自的思绪,提出了告辞。 凌云亲自将两人送出府,目送着他们的车驾消失,感受着手中两块玉佩,温润的触感。 这条通往北疆风雪的道路上,他并非孤身一人。 ...... 大兴城西,灞桥驿外。 亲卫队长王大柱,已经带领一众亲卫,以及五万步骑大军,在此扎下大营。 这五万大军,乃是杨广特意从平定杨谅叛乱的主力功勋部队中,着令王大柱精心抽调出的最为精锐、对凌云最为忠诚之将士所组成! 其中大部分都出自登州大营,与凌云有很深的契合。 此去北疆,凌云作为“空降”的最高统帅,若是没有一支嫡系力量,作为支撑与威慑,那便很难有效的掌控局面,甚至可能被架空,或者暗算。 不得不说,杨广真是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 第149 章 少年玄奖(加更) 越国公府的书房。 杨素端坐案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卷的边缘,目光掠过侍立一旁的杨玄感。 他的这位长子,相貌虽英武,但眉宇间却凝结着一股浓郁的戾气和愤懑。 “玄感!” 杨素的声音低沉,打破了沉寂,“虎威王凌云,不日便将奉旨就藩,总督北疆军政,北疆虽苦寒,然直面突厥,乃国之重地,亦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所在,为父有意,让你随其同往,在其麾下历练。” “什么?” 杨玄感猛地抬头,眉宇间的戾气更深,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刻,“父亲!您让我去追随那个...那个抢了您功劳的人?去给他当手下?!” “抢功?” 杨素眉头微蹙。 “难道不是吗?” 杨玄感踏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父亲!汉王杨谅叛乱,声势滔天,席卷河北!当时朝野震动,陛下忧心如焚!论资历、论威望、论用兵之能,除了您,还有谁有资格挂帅出征,平定这场动摇国本的叛乱?” 他紧握双拳,眼中充满了替父亲的不甘:“是您!本该是您!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陛下最初属意之人,也是您!您才是众望所归的平叛主帅!那凌云算什么?一个因杨...因陛下盛宠,而骤升高位,毫无根基的小子而已!” 杨玄感越说越激动,仿佛要将那日听闻父亲被替换时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一道旨意,硬生生把本该属于您的平叛主帅之位,塞到了他凌云的手里!让他捡了这天大的功劳!让他踩着本该属于您的赫赫战功,一跃成为什么虎威王、御北大元帅、上柱国!位极人臣,风光无限!” “您可是我大隋的开国元勋!怎能受此折辱?如今您非但不计较其夺功之恨,还要让我去追随他?去那苦寒之地,在他手下俯首听命?这简直是...是奇耻大辱啊!我杨玄感宁可死,也绝不去受这份窝囊气!” 杨素听着他的咆哮,脸上看不出喜怒,而那双阅尽沧桑的眸子深处,却是掠过一丝沉重与失望。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当日朝堂之上的景象,以及凌云凑到自己耳边的低语:“越公如今已经位极人臣,再往上...可就只剩下项上的这一颗头颅了!” 杨素是何其精明之人,听到此言,微一思量,便是冷汗直冒。 若真由他挂帅,结局会如何? 以其之能,固然可平汉王之乱,然经此一役,则必定会功高震主,届时,杨广会如何看待越国公府?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还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杨素的面色变得深沉起来,看向杨玄感的目光逐渐失落:“你心中只有家族颜面,只有个人意气,只看得见表面的荣辱得失,却看不清这背后的凶险博弈,与帝王心术的深沉叵测! “似你这般心浮气躁、目光短浅、只知逞匹夫之勇的性子,即便是真去了北疆,得以在虎威王麾下效力,也绝难学到半分韬略城府,反而可能因私怨误事,甚至引火烧身,牵连家族!” 杨素的声音斩钉截铁:“你,不适合去。” 杨玄感被父亲的一番话,贬得一无是处,脸色青白交加,心中的不甘被戳破的狼狈所取代。 杨素不再看他,目光转向一直安静侍立在书房角落阴影处的一个少年——他的幼子,杨玄奖。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身形尚显单薄,面容清秀,眼神沉静明亮,透着一股沉稳与聪慧。 “玄奖。” 杨素唤道,语气温和了许多。 “父亲。” 杨玄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你可愿,随虎威王赴北疆?” 杨素直接问道。 杨玄奖抬起头,清澈的目光迎向父亲,没有丝毫犹豫,清晰而坚定地回答:“孩儿愿往!虎威王乃国之柱石,能追随其左右,亲历边关,磨砺己身,护卫国门,是孩儿的荣幸。” “好!” 杨素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去准备一下,随为父去一趟虎威王府上。” ...... 靠山王府。 凌云刚一出长孙府,便被高明,苏成二人,给请到了这里。 “义父,十三弟来了。” 两人的通传,打断了堂内杨林的沉思。 杨林回神,立刻道:“都进来!” “孩儿见过义父。” 三人齐齐见礼。 “免礼。”杨林淡淡摆手,而后站起身,走到凌云面前,抬起厚实的大手,重重地拍在凌云的肩头。 “北疆...苦寒,不比皇城,风沙、暴雪、缺衣少食...更要紧的是,突厥的启明可汗虽然尊我大隋,然其部之狼子野心,凶残狡诈,却已是根深蒂固,此去...定要当心。” 凌云感受到杨林那沉重的关切,旋即郑重颔首:“义父放心,孩儿明白。” 杨林点了点头,继而转向高明与苏成:“此前,你二人曾跟随云儿平定汉逆之乱,这一次,便也由你二人,随其同往北疆吧。” “是,义父!”两人听到要去北疆,非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十分兴奋,苏成甚至还偷偷朝凌云眨了眨眼。 见他们应下地如此爽快,杨林眼中拂过一抹满意的欣慰,而后再次看向凌云:“高明沉稳,可助你参赞军务,稳固后方;苏成颇勇,可为先锋陷阵,斩将夺旗!有他二人在你身边,替你分担些,为父也能稍稍安心些。” 说着,他的语气微微缓了缓:“为父虽不知陛下究竟为何令你永镇北疆,但以其对你的看重,想必是另有谋划,望你不要多想。” “陛下待孩儿天高地厚,孩儿岂能不明,又岂会多想。” “如此便好。” ...... 虎威公府。 程咬金与狗蛋,一左一右地站立在府门之前,目光远眺,脸上带着急色,直到凌云带着苏成、高明出现在视野之中后,才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而他们之所以会如此,乃是因为此刻府内的正堂内,正等候着几位天大的人物。 除了杨素、杨玄奖这对父子以外,还有杨昭、杨暕这对兄弟。 ...... 第148 章 短暂告别(加更,感谢大家的发电) 杨林喉头滚动了几下,低声喃喃“对云儿最深的谋划...” 他看着眼前的这位帝王,看着其眼中那近乎疯狂,且不加掩饰的保护欲,顿时,心中便是一动。 所谓关心则乱,此刻他才猛然惊觉,若是杨广真的恶了凌云,又岂会力排众议,乾纲独断地给其封王,并且赋予那般大的权力。 北疆重地,戴甲何止数十万,如此之大的权柄,即使是深受先帝重用的杨林,在当年也没有拥有过如此之大的权柄...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在杨广的内心,对凌云绝对重视异常,否则绝不会给其此等裂土封疆之权。 打皇金鞭...能打昏君,能打佞臣...可眼前这位,是昏君吗? 未来或未可知,但现在,在杨林的心里,杨广绝对算不得昏君,甚至,可称英主! 此刻,杨广的脸色,虽依旧冷酷,但其眼中的护犊之情,却是真切无比。 “老臣...陛下说得是,今日是老臣失仪了,请陛下降罪!” 杨林将托孤诏书,与打皇金鞭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好,而后,缓缓地弯下腰,作请罪之状。 见状,杨广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好在其是想通了,要不然,真叫这金鞭落在身上,那他跟杨林之间,就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靠山王拳拳爱子之心,朕亦感同身受,对此,朕心甚慰,又岂会怪罪?” 虽说凌云认了杨林为父,在辈分上还要压过杨广一头,可在杨广的心里,凌云就跟杨昭,杨暕这两个亲子无异。 从建康城外,那一声有力的婴儿啼哭,再到其当年携玉上门,而后是御花园中,吐出那足以让任何人动容的八个字“生当陨首,死当结草”,再往后... 如今的杨广,对凌云的喜爱,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果真是...陛下当真感同身受?”杨林抬眸,眼中拂过一抹激动。 “君无戏言!” ...... 长孙府书房内,凌云与长孙晟对坐,并没有立刻开口言语。 长孙晟的思绪飘回到几日前,也是在这书房之内。 当时,其长子长孙无忌,那位日渐沉稳、心思缜密的年轻人,屏退了左右,对其低声道:“父亲,孩儿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长孙晟放下手中的书,看向长子:“父子之间,有何不当讲?尽管讲来便是。” 长孙无忌斟酌着用词:“是关于小妹无垢...以及虎威公。” “哦?”长孙晟眉头微挑,示意他继续。 “依孩儿观之,虎威公近月来府上拜访,次数颇多,虽多是与父亲商议边务,然...” 长孙无忌顿了顿,声音更低,“每每小妹奉茶或偶遇于回廊庭院,虎威公的目光...总会在小妹身上多停留片刻,那眼神...绝非寻常,而小妹...” “小妹近日读书时,总会出神,对着窗外发呆时,也经常不自觉地微扬起唇角,还有数次,不小心在绣绷上刺破指尖却浑然不觉。” “孩儿与她朝夕相处,能感觉到她心绪的不同,尤其虎威公在场时,小妹的那份沉静中,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与紧张。” “所以,孩儿斗胆揣测,小妹与虎威公之间,恐...早已互生情愫。” 当时的长孙晟闻言,并没有多少意外之色,也没有立刻出声。 他自己又何尝没有察觉? 凌云,这位名震天下的年轻国公,曾在平定汉逆之时,引山洪灭杀了足足十五万大军,这是何其狠绝。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杀伐果断之人,每次踏入他长孙府,眉宇间总会不自觉地柔和几分。 特别是在自己那女儿出现时,那锐利的目光,瞬间便会变得专注而深邃,仿佛能包容万物一般。 而长孙无垢,他视若珍宝的女儿,近来的确多了些少女心事。 她会在凌云来访前,特意挑选素雅的衣裙,会在谈论北疆风物时,听得格外认真,眼神晶亮,甚至有一次,她奉茶时,因凌云一个温和的注视,指尖竟微微颤抖,险些失手摔了茶盏... 有了长孙无忌的提醒,加上自己平日的观察,一切便串联起来,清晰无比。 女儿与这位惊才绝艳的年轻国公,必然已经互生情愫! 而今日,他邀请凌云入府,不仅是为公务,更是给这对即将分别的年轻人,一个短暂的告别机会。 思绪拉回,长孙晟看向凌云,语重心长道:“虎威王,此去北疆...万事当以稳为先,京城之事...自有陛下圣心独断,您远在边陲,当以国门安危为念。” 他意有所指,既指朝堂的明枪暗箭,也暗指其与自家女儿之间的情意。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的道理,他希望凌云能懂,如此,方能保重自身,才有未来可言。 凌云心头微动,看向其那略带深意的目光,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但还是很快起身,深深一揖:“世叔今日之言,云铭感五内,此去北疆,定不负陛下所托,不负世叔期许,不负山河万里。”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亦...不负心中所念。” 这最后一句,是明明白白地向这位知情且默许的长辈,坦露心迹,做出承诺,是对长孙无垢的誓言,也是对长孙晟信任的回应。 长孙晟扶起他,眼中情绪复杂,欣慰于他的担当,惋惜他的情缘,更担忧他此行的艰险:“虎威王...珍重。” 千言万语,尽在这二字之中。 说完之后,他便看向门口,心中喃喃:该来了吧? 果然,就在下一刻,书房外的回廊上,便响起那熟悉且轻柔的脚步声,环佩叮咚,却比往日急促了几分。 长孙无垢的身影出现在回廊转角,然而,那沉静温婉的面容上,此刻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苍白和极力维持的平静。 她的眼眸...在看到书房中那个挺拔却显得有些孤寂的身影时,瞬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此来,即是告别! 四目相对。 这一刹,时间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温柔地拉扯、凝滞。 今日的长孙无垢,并没有如往日一般惊惶或羞怯,双目紧紧地看向凌云,在那雾气的更深处,是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不舍。 ...... 第147 章 杨林闯宫 杨昭一来到近前,便立刻伸手抓住了凌云的胳膊,情真意切:“凌云,父皇此举究竟何意?他岂能如此待你!北疆之地岂是...” 凌云微微摆手:“太子无需如此,陛下此举必有深意,北疆...臣去得,还请太子勿要劳神忧心,多加保重身体才是!” “凌云...你放心,我一定请父皇...”杨昭再次道,只是才刚说到这里,便顿住了。 方才杨广的态度何其强硬,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句“我一定请父皇收回成命”给说出口。 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你也保重,千万保重,我...在京城等你回来!” “嗯...” ... 凌云刚走出大兴殿,便见长孙晟守在了这里,似乎是在专程等他。 “虎威王,去寒舍小坐半日如何?” “世叔相邀,岂有拒绝之理?” ...... 这边,杨林一回到靠山王府,便立刻到正堂,请出了打皇金鞭,以及杨坚当时交于他的托孤诏书,而后,便直奔皇宫而去。 一路之上,他都没有遵循任何宫规礼仪,径直闯向武德殿,而沿途的侍卫宫人,见其一脸的煞气,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武德殿内,杨广正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在他的面前,是一张大大的舆图,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朔方的位置上,仿佛要透过眼前的舆图,看到他想看到的地方。 萧美娘侍立一旁,黛眉轻皱,空气中弥漫着的龙涎香,也压不住此刻殿内的沉闷与压抑。 “陛下!” 杨林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殿内死寂。 他几步冲上前,也不行礼,高大的身影带着十足压迫感,直视着惊愕转身的杨广。 “靠山王?你...” 杨广见其这副模样,不禁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不悦和一丝警惕。 萧美娘更是心头一跳,预感不妙。 “陛下!杨林,今日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 杨林的声音里透着决绝,他没有自称“臣”,而是用了“杨林”的本名。 这是宗室长辈对帝王最严肃的诤谏姿态! “收回成命?收回哪条成命?封王?授权?还是...就藩北疆?” 杨广的脸色微微一沉,眉宇间透着不满,“先前朕已在朝堂之上言明,此事不容再议!靠山王身为宗室重臣,岂可如此失仪?” “失仪?” 杨林冷笑,笑声中透着一抹失望,“陛下!云儿对您的心意,您当真不知?老臣倒要问问您,如何会忍心将他放逐到那朔方那等苦寒之地,且还要永镇!这与流放何异?陛下,您这是在自毁长城啊!” “放肆!” 杨广双眉倒竖,一拍御案,震得笔架砚台一阵乱跳,“杨林!朕念你年高功重,又是宗室长辈,一再容忍!凌云封王授职,坐镇北疆,乃朕深思熟虑之国策!北疆之重,关乎社稷安危,非他不可!此乃朕对他的倚重和信任!何来流放之说?你休要在此胡搅蛮缠!” “倚重?信任?” 听到这话的杨林,眼中最后一丝希望陡然熄灭。 他知道,单凭言语,是无法撼动眼前这位刚愎帝王的心意了。 旋即,他便是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令杨广和萧美娘都瞳孔骤缩的举动! 只见杨林异常郑重地从怀中,掏出一道黄色的诏书,而后,左手一探,又从蟒袍宽大的袖中,抽出一根长约三尺,通体暗金,雕刻着蟠龙纹路的金鞭! 那金鞭的手柄处,赫然刻有“如朕亲临,护国锄奸”八个古朴篆字——正是先帝杨坚御赐,拥有上打昏君、下打佞臣之权的“打皇金鞭”! “陛下!可识得此物?” 杨林的声音宛若雷霆,带着千钧之力。 他左手将托孤诏书高举过头顶,右手紧握打皇金鞭,鞭梢垂地,发出沉闷的“咚”声。 这一刻,他不再是臣子,而是先帝遗命的守护者,是宗室法统的象征! 殿内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空,杨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铁青中透着一丝煞白,心中暗道:“当年母后说的竟然是真的!父皇竟真的留下了托孤诏书,以及打皇金鞭!” 一旁的萧美娘捂住了嘴,美眸中满是惊骇。 打皇金鞭! 此物一出,象征着先帝赋予杨林在特定情况下,匡正君王的至高权力! 这几乎是撕破脸的最后手段! “先帝的托孤诏书在此!打皇金鞭在此!” 杨林声震屋瓦,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杨广心上: “当年,先帝予老臣托孤之重,命老臣辅佐陛下,护持社稷,更要...护佑忠良!” “今陛下所为,置先帝‘护佑忠良’之嘱托,置于何地?” “陛下!您扪心自问,此举,是‘倚重’,还是‘猜忌’?是‘信任’,还是‘放逐’?” “老臣今日,持先帝遗诏与打皇金鞭,冒死直谏!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让云儿留在中枢,为国效力!若陛下执意孤行,老臣...老臣唯有以此金鞭,代先帝问一问陛下!这江山社稷,这忠臣热血,在陛下心中,究竟分量几何?” 杨林的话语,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他高举托孤诏书和金鞭,目光灼灼如电,直视着杨广。 那沉重的金鞭,仿佛凝聚了先帝杨坚的意志,和杨林毕生的忠烈之气,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杨广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面对先帝的托孤诏书,和那柄象征着至高制衡权力的打皇金鞭,即便是他,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死死盯着那卷黄色的托孤诏书,和那暗沉的金鞭,眼神不停地变幻,有惊怒,有忌惮,但最终,却被近乎偏执的恐惧和决心所覆盖! 时间仿佛凝固,殿内落针可闻,隐约可听见几人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 杨广叹息一声,抬眼与杨林对视在了一起,声音低沉而缓慢,却带着一丝冷酷: “靠山王...” “您...这是在逼朕。” “凌云之心,朕比你更清楚,你当朕不想其留在皇城吗?不!朕比谁都想!” “朕知道您很难相信,但朕授他王爵,予他重权,让他远离中枢,便是朕对他...最深的谋划!” “至于这托孤诏书,这打皇金鞭...” 杨广的目光,再次定格在那柄打皇金鞭上。 “朕,乃是大隋帝王!朕之所为,便是护国护民护忠良之举!若靠山王认定朕有负先帝所托...” 他向前踏出一步,迎着杨林震惊而难以置信的目光,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凿刻: “那便...请鞭笞朕身!” “但旨意...朕绝不会更改!凌云,必须克日就藩!永镇北门!” ...... 第146 章 长孙晟怒斥宇文化及 在宇文化及的侧后方,一身金甲的宇文成都浓眉紧锁,刚毅的脸上掠过不赞同的神色。 他与凌云虽然谈不上有多深厚的交情,但在几次谈话中,却也能轻易洞悉对方对杨广的赤诚之心,绝非如父亲所言的这般不堪。 然而,宇文化及毕竟是他的父亲,且朝堂也不是他这等武将随意置喙之地。 只得紧握拳头,目光复杂地投向风暴中心,沉默的凌云身上,眉宇间带着忧心。 这时,一个清朗而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陡然从文官班列中响起,打破了宇文化及话语留下的阴冷余韵。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鸿胪寺卿长孙晟,这位一向以沉稳持重,精通边务和外交而著称的重臣,此刻竟排众而出,青袍玉带,面色因激愤而微红,目光如利剑般直刺宇文化及。 他的内心,虽然对凌云即将前往北疆,而感到有一丝不公,但却也知晓,杨广的这道旨意,并不是胡乱宣布的。 这段时间,他常与凌云谈起北疆之事,对方独到的见解,经常令得他都是为之惊异,因此,长孙晟的心里清楚,凌云这样的人物坐镇北疆,绝对是北疆百姓之福。 至于封王一事是否僭越,则根本不是他所要考虑的,这完全看杨广这位帝王的意思。 只见长孙晟先是对着御座上的杨广,深深一揖,随即转向宇文化及,字字铿锵如金玉交击: “宇文大人!虎威公...不,虎威王功勋盖世,忠勇无双,天下共鉴!岂能以年少气盛轻率论之?” “老夫掌鸿胪寺,与突厥诸部打交道多年,深知其狼子野心,狡诈凶残。” “虎威王可平北方汉逆叛乱,力挽狂澜,其智勇谋略、沉稳决断,岂是年少二字便可概括?” “你所谓‘闪失’,是对虎威王赫赫战功的亵渎,更是对我大隋将士浴血奋战的无视!依老夫之见,北疆倘有虎威王坐镇,非但不会损我大隋天威,反而能令突厥闻风丧胆,此乃社稷之幸,边民之福!”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那些因宇文化及之言,而面露猜疑的同僚,声音更加洪亮,带着凛然正气: “至于权柄过重,恐生异心之说,更是危言耸听,纯属无稽之谈!” “陛下明旨,授权虎威王总督北疆三州,乃为社稷万年计!” “此乃陛下圣心独断,托付国门之重任!虎威王其人,老夫深知!其心赤诚如金,其志坚毅如铁,其行光明磊落!” “日前多次造访寒舍,所谈皆为边关防御、百姓疾苦、胡情动向,何曾有一丝一毫的私心妄念?” “宇文大人以己度人,妄加揣测,以‘骄兵悍将’、‘异心’等诛心之词,构陷国之柱石,绝非忠臣所为!” “你之言语,非但不能为国分忧,反而会令功臣寒心,将士齿冷,从而动摇北疆军心! “你可曾想过,若因你今日之语,令北疆将士离心,令突厥有机可乘,这损兵折将、动摇国本之责...呵呵,宇文化及!凭你,可担待得起?” 长孙晟的质问掷地有声,如同洪钟大吕,在殿中众人耳畔回荡。 最后,他转向御座,再次深深一揖,恳切道:“陛下!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虎威王虽年少,然,却是无双之国士!” “陛下赐王爵,授重权,令其坐镇北疆,此乃明君知人善任之举,北疆若有虎威王在,则胡马必定不敢南窥!” “臣请陛下勿疑!亦请诸公,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寒了忠臣良将之心!” 长孙晟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语,将宇文化及的阴险,批驳得体无完肤。 殿内气氛为之一变,不少原本被宇文化及煽动起疑虑的官员,此刻皆是面露惭色或深思。 而宇文化及本人则是被气得脸色铁青,一时之间又想不到驳斥之语,只得狠狠瞪了长孙晟一眼,不敢在御前再胡言煽弄是非。 然而,反对的声浪,并未因此平息,反而因为长孙晟的“担保”和“国士无双”之赞,更加刺激了勋贵和部分文臣。 裴蕴手指长孙晟,一脸的悲愤怒容:“荒谬!长孙晟!你身为九卿,竟以人头担保!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朝堂,不是市井赌坊!” 其余人也争相开口,殿内一时间再次喧闹起来: “异姓封王,绝不可行,此乃动摇国本之祸事!” ...... 听着耳边的阵阵叫嚷,凌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疲惫,朝着长孙晟点头致意后,索性闭上了双目。 “砰——!!!” 杨广脸色铁青,一拍御案,而后霍然起身! 无形的帝王威压,瞬间止住了所有喧嚣,百官噤若寒蝉,冷汗浸透官袍! “都给朕——住口!”杨广的声音似寒冰裂金。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杨林、裴蕴、宇文化及等一众方才开过口的大臣。 “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虎威王,当得此王尊!其能震慑异族,保北疆安宁,朕深信不疑!授权柄,乃为江山社稷万年计!” “至于祖制?”杨广嘴角勾起睥睨天下的冷弧,“朕即天子!朕之言,便是祖制!朕说虎威王当得此位!他便当掌此权!” 说完,又逼视裴蕴等一众御史大夫:“尔等只知皓首穷经,岂知非常之功当酬非常之位?” “朕之虎威王,岂容尔等这群庸碌之辈妄度?北疆不稳,则大隋门户洞开!非此虎威,不足以震慑突厥,绥靖万里!” 当杨广的目光移向脸色难看的杨林时,又放缓了语气,却依旧斩钉截铁:“朕知靠山王爱子心切。” “然北疆之重,关乎国运兴衰!非凌云之虎威,不足以弹压胡虏,永固国门!此乃社稷之托,亦是朕对其绝对之信任!望靠山王能以国事为重!” 话毕,杨广的目光再次扫视全场,一字一句道:“此事就此定论!旨意即刻明发天下!虎威王凌云,克日就藩,不得延误!再有妄议者——立斩不赦!” “退——朝——!” 袍袖怒甩,劲风凌厉! 杨广决绝转身,消失在九龙屏风之后,留下满殿泥塑木雕般的百官。 靠山王杨林看着杨广消失的方向,又看向凌云闭目的孤寂身影,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狠狠跺脚,没有招呼任何人,直接转身便走。 杨素上前,在凌云耳边小声道:“北疆风雪虽厉,却可涤荡尘埃,虎威王珍重!” “越公之言,云谨记于心!”凌云抱了抱拳。 杨素微微点头,余光瞥到上方的杨昭往这边走来,旋即不再言语,极速转身,汇入了退朝的臣工人流之中。 ...... 第145 章 朝堂炸锅 下一刻,杨广便发出一声如释重负般的大笑,如此一来,想必不至于伤了那个小子的心。 “皇后所言,深得朕心!不仅要封王,还要位在诸王之上!赐九锡!冕十旒!朕要给他,人臣所能企及的极致尊荣!封号——‘虎威王’!” 杨广的反应,完全出乎了萧美娘的预料,他怎么都没想到,其非但不忌惮,反而如此痛快地采纳。 甚至主动将封赏提到了前所未有、近乎僭越的高度! 她的试探...得到了证实! 这绝非疏远,甚至远超寻常恩宠,萧美娘可以确信,杨广对凌云的看重和复杂情感,远超想象。 但...这更让她困惑,既然看重至此,为何又坚持将其禁锢于苦寒北疆? 极致的尊荣与极致的疏远禁锢,同时加身,陛下...您到底在谋划什么? 或者说,您在...恐惧什么? 一个更深、更让她不安的疑团,再次涌上心头。 杨广却是没有察觉到她的胡思乱想,说完之后,便立刻取过一张新的圣旨绢帛,挥毫泼墨,将方才那冰冷的北疆禁锢令,与此刻这煊赫无双的封王殊荣,融合成一道惊世骇俗且充满矛盾的诏书。 ...... 翌日,大兴殿。 庄重恢弘的殿宇内,文武百官肃立。 御座之上,杨广的目光在凌云的鬓角停留,那里,果然有一根如雪的白发! 这让他疼惜的同时,更加坚定了将其派往北疆的念头! 旋即,他便是朝着一旁的内侍总管抬了抬手:“传旨!” 内侍总管闻言,恭敬一礼,而后上前几步,手捧明黄绢帛徐徐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虎威公,接旨!” 顿时,群臣的目光皆是汇聚到了凌云身上,而凌云本人也是一头雾水,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出列:“臣在!” 随即,内侍总管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朕嘉乃丕绩,念尔劬劳...特沛殊恩,用彰懋典:” “一、特晋封尔为‘虎威王’!赐九锡,冕十旒!位在诸王之上!” 内侍总管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令朝臣皆是面色大变! “虎...虎威王!” “异姓封王?位在诸王之上?” “僭越!此乃僭越祖宗法度!” 一众御史大夫,皆是双目圆睁,一个个手指上方,怒声嘶喊。 杨昭立于御阶下首位,温润面庞上,充满了狐疑,一双眼睛在杨广与凌云身上,不断流转! 他知道父皇对凌云的重视,可再如何重视,也该有个“度”吧? 异姓封王也就算了,还位在诸王之上,这等荣宠,翻遍史书也不曾有过啊! 他甚至在想,若是未来杨广驾崩,继位之君如果不是自己,换做旁人的话,届时,凌云当如何自处? 下方,凌云身体微震,惊愕抬头,指尖无意识拂过鬓角霜白,将杨昭目光中的担忧与暖流,尽收眼底。 宣旨声还在继续: “二、加封尔为‘上柱国’,授‘御北大元帅’,总督北疆诸军事!赐节钺,假黄钺,代天行权!” “三、总制幽州、并州、凉州三州一切军、政、民、财要务!三州之地,皆为尔之藩屏!” “四、凡北疆三州境内...悉归尔之麾下...如朕亲临!” “五、三州都督...以下文武官吏...升迁罢黜...皆由尔自行决断。” “六、北疆三州所辖之赋税...皆由尔全权统筹调度。” “七、遇有突厥入寇...准尔先调兵剿抚,临机专断,生杀予夺,不必先行请旨。”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条条旨意,皆是裂土封疆之权! 这道旨意一旦落实,幽并凉三州,便成了国中之国! 杨素微抬眼帘,古井般的眸子扫过圣旨,掠过凌云,最终又偷偷瞄向杨广。 他甚至不用等圣旨宣布完毕,便能琢磨出个大概: “陛下此举,名为放逐,实为深藏!京城暗箭伤人于无形,北疆风雪虽厉,却无软刀子割肉。此乃以风雪为屏,护其锋芒,涵养虎威!” “甚至,为了防止有心怀叵测之人,暗地算计,陛下还给予其如此大的殊荣和权力,用以震慑宵小!然此等护持,对其而言,是何其沉重啊,其此去,若再想回京,不知是何年何月啊!”杨素心中喟叹,又垂下头,紧抿嘴角。 果然如其所料,下一刻,旨意的内容陡然转折: “北疆辽阔,胡情叵测!虎威王实乃震慑异族,永固国门之不二人选!” “着命尔克日就藩,坐镇朔方,为朕永镇北门,慑服胡虏!非有朕亲笔手谕传召,不得私自返京!” “望卿善体朕心,外御强敌,内修武备,收敛光华,涵养虎威...” ... “永镇北门...不得返京...” 冰锥般的话语,刺穿了凌云心防,这是滔天权柄,所铸成的黄金囚笼! “收敛光华,涵养虎威...” 凌云默念这八个字,苦涩中划过一丝明悟:京城乃销魂熔炉,北疆虽是苦寒牢笼,亦是远离纷争的...静养之地?这权柄,既是信任,亦是隔绝漩涡的...无形甲胄? 失落未散,却多了一丝酸楚的复杂,他为报杨广之恩,为保大隋江山,不惜粉身碎骨,又何须静养? “陛下!万万不可啊——!!!” 靠山王杨林须发戟张,冲出班列,伸出一指,指向杨广:“尸骨未寒的将士英灵尚在看着,陛下!您便将虎威公远放朔方苦寒之地,永镇北门、不得返京!这是流放!此举必将寒透三军将士之心啊!” “鸟尽弓藏”这四个字在喉间滚动,被他硬生生咽下,唯余喷薄的愤然! 文臣队列也炸锅了! 裴蕴匍匐在地,声泪俱下:“陛下!异姓封王,动摇国本!国将不国啊!” “位在诸王之上?置太子、齐王于何地?礼法纲常岂容废弛!” “总督三州军政!”年轻御史叩首如捣蒜,额染金砖,“幽并凉幅员万里,带甲数十万!赋税自专,生杀予夺!此乃汉末州牧之祸再现!陛下三思!” 宇文化及阴恻恻踏前一步,立于殿柱阴影中,眼中带着一抹歹毒之色: “陛下,虎威王固然神勇,然...年少气盛,北疆直面突厥狼骑,万一...有所闪失,损兵折将事小,恐损我大隋天威啊!”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字字诛心:“且集三州大权于一身...权柄之重,亘古未有!北疆天高路远,纵然虎威王忠心可比日月,也难保其麾下骄兵悍将不生异心...久而久之,恐非朝廷之福,亦非虎威王之福!” ...... 第144 章 提议封王 “道...不!仙长!”杨广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声音里带着急切,“那...那该如何护他?朕...朕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 老者深深叹息,指向画中那株顶端枯黄的崖顶青松:“陛下请看,松柏之寿,在于其根深蒂固,内敛沉潜,纵有冲天之志,亦需深藏其锋芒于虬枝劲干之内,方可历风霜而不倒。” 说完,他的目光又转向水镜中,凌云鬓角的白发,语气带着玄机:“陛下若真爱惜此子,怜其赤诚之心...当使其暂离中枢之巅,避开漩涡中心,寻一地,使其远离庙堂纷扰,收敛光华,藏其锋芒于内,养其精元于静,涵养根本,方能化解此无形重压,避开那未老先衰之劫。” 杨广死死盯着镜中那根白发和无处不在的“重压”幻象,心头沉重。 老者的话在他脑中轰鸣:锋芒过露!无形重压!未老先衰!藏锋于内!养精于静! “藏锋...静养...朕需让他离开...”杨广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沉重的不舍,“朕...明白了!” 老者淡淡点头,也不再言语,身影与静室、松画、水镜,如同水墨晕开,缓缓消散。 杨广见状,当即对着其身影消散的方向行了一礼,忙喊问道:“再问仙长名号!” “名号?”老者的声音中带着思索之意,似乎是在想一件十分久远之事,终于,在其身影彻底消散之前,如灵光乍现般轻语道:“嗯...想起来了,老道...玄微子...” “玄微子...”杨广低声重复了一遍,顿时便是瞳孔骤缩,“玄微子...竟是这位奇人!” ...... 子夜,万籁俱寂,杨广猛地自龙榻惊坐而起,喉间挤出半声破碎的嘶鸣,如同负伤困兽。 “嗬!” “陛下?”身侧锦被微动,萧美娘也被惊醒。 温软的柔荑带着暖玉的温度,覆上杨广冰凉颤抖的手背。 她黛眉轻蹙,凤眸在昏暗中流转,敏锐地捕捉到其眼中未散的惊悸,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可是梦魇了?梦见了什么?” 杨广没有回答,只是大口喘息,喉结剧烈滚动。 下一刻,他直接掀开锦被,赤足踏上冰凉的金砖! 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却压不住他心头的焦灼。 “拟旨!”杨广声音嘶哑,穿透重重帷幔,“对!朕要即刻拟旨!” 见状,萧美娘顿时心头剧震,深夜惊起,不及更衣便要拟旨?这绝非寻常! 她不动声色地起身,取过一件常服,为杨广披上,柔声道:“陛下何事如此急迫?夜深露重,龙体为要。纵有天大的事,何妨待五鼓天明,召集群臣再议?” “不!” 杨广烦躁地挥手打断,劲风带起萧美娘一缕鬓发。 他快步走向御案,一把抓起狼毫御笔,墨汁溅落在雪白宣纸上,洇开狰狞的墨团。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落笔疾书,口中低沉而清晰地吐出旨意的核心: “虎威公凌云,功勋盖世,忠勇无双。然北疆不宁,突厥猖獗,屡犯边陲,实乃朕之心腹大患!国之北门,非重威不足以震慑!着即授虎威公凌云为‘御北大元帅’,总督北疆诸军事!” “赐其节钺,代天巡狩!总制幽州、并州、凉州三州一切军民政要!” “命其即刻启程,坐镇朔方都督府,为朕永镇北门,慑服胡虏!非有朕亲笔手谕传召,不得私自返京!钦此!” 萧美娘凤眸微凝,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这旨意赋予的权力大得惊人,已近裂土封疆! 然而与之形成极致悖论的,是那“永镇”、“不得返京”的禁锢! 这绝对不是重用,而是流放! 可杨广对凌云的倚重与信任,朝野皆知...又怎会下这样的旨意? 这让萧美娘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大胆的试探念头,也在其脑海中形成。 她莲步轻移,行至杨广身侧,并未阻止他书写旨意的动作,而是用柔婉的语调,仿佛在为凌云抱不平般轻声道:“陛下心系北疆安危,欲遣大将镇守,自是英明。只是...” 她故意停顿,待杨广笔锋稍顿,才续道:“虎威公凌云,刚立下泼天之功,天下瞩目,人心归附,陛下突然将其远放苦寒边陲,还加以如此...严苛之令,恐寒了功臣之心,更易惹天下非议,以为陛下...行那‘鸟尽弓藏’之举啊。” 杨广笔锋猛地一顿,墨汁在“京”字上晕开更大一团。 他侧过头,眉头轻轻皱起:“那依皇后之见,当如何?” 语气依旧强硬,但萧美娘却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犹豫。 她知道,自己试探的机会来了! 旋即,萧美娘便是深吸了一口气,迎着杨广的目光,凤眸清澈,言辞恳切:“虎威公冠绝当世,北疆重任非他莫属,且其对陛下一片赤诚,嗯...何不...在委以重任的同时,再赐其一份旷古烁今的恩典?一则彰陛下待功臣之厚,堵悠悠众口;二则以无上尊荣安其心,使其甘之如饴,更尽心为陛下守御国门?” “恩典?”杨广眉头紧锁,将笔放下,“何等恩典,方能配此重任,安其心,彰朕之厚待?” 萧美娘心中微定,缓缓道出石破天惊之语: “妾观虎威公之神勇,已非国公之位所能彰显其能,陛下...何不封其为王? 异姓封王,虽违祖制,然虎威公之能,震古烁今,加之其人对陛下之心,足以破例!此乃旷古殊荣,必使天下归心,更显陛下之魄力! 如此,虎威公奉旨坐镇北疆,非但不是贬谪,反是陛下托付半壁江山之倚重!世人只会赞陛下圣明烛照!” 萧美娘说完,便低下眼睑,静等杨广的怒斥。 异姓封王? 开什么玩笑? 任何一个帝王,听到这样的建议,都很难不发怒,更何况是杨广? 然而,事实却非如此,杨广非但没有任何动怒的意思,眼中甚至露出一抹“甚合朕意”的光芒。 ...... 第 143章 流言与入梦 半月时光,悄然滑过。 每隔一两日,虎威公府的车驾,便会低调地停在长孙府门前,凌云几乎成了此间的常客。 府邸内,茶香袅袅,凌云与长孙晟对坐,或品茗,或手谈一局。 没有朝堂上的剑拔弩张,也无市井间的流言纷扰,唯有平和深邃的交谈。 他们的话题,总落于实处,北疆风物,突厥诸部,多次叙谈,常令长孙晟这位曾纵横捭阖于塞外的老臣,也微微惊异。 凌云的见解,往往一针见血,既洞悉异族习性之弊,亦明言其剽悍难驯之长。 谈及边防策略、互市利弊、乃至草原部落间微妙的制衡之道,凌云所言皆非纸上谈兵,而是透着一种近乎亲历的笃定与远见。 长孙晟则以其数十年积累的深厚阅历相和,讲述早年出使的惊险轶事,分析各部首领的性情权谋,剖析草原势力消长的深层根源。 凌云听得专注,时而颔首,时而发问,两人就某一关节深入探讨,常有灵光碰撞。 偶尔,他们的话题也会旁及大兴城的风物、诗书典籍等,但核心总不离家国边事。 凌云对长孙晟的敬重溢于言表,虚心求教。 而长孙晟,这位阅尽沧桑的老臣,在眼前这位年轻的国公身上,看到了超越年龄的沉稳,见识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格局,眼中的赞赏与期许,日渐浓厚。 “虎威公见识之深广,虑事之周详,实令老夫钦佩。”一次长谈后,长孙晟捻须感叹,目光中是真切的欣赏。 凌云谦和一笑:“略有所感,还需向世叔多多请教。”他目光掠过庭院,似不经意道:“府上小郎君,聪慧沉稳,如璞玉初琢,世叔好福气。” 他说的是长孙无忌。 ...... 与长孙府的宾主尽欢的氛围不同,大兴城周边,在这段时日里流言四起,极不平静。 “国公爷如今站在什么位置?那可是离陛下最近,最亮堂的地方!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呢!”一个看似普通的货郎,在坊市间闲聊,说完,还朝一旁的老儒生眨了眨眼。 “光芒汇聚之地?那是造化所钟,也是...众矢之的!”老儒生会意,伸手捻着胡须,摇头晃脑地吟诵着古语,“皎皎者易污,峣峣者易折,站得太高,被看得太清楚,未必是福啊...” 另一边,一座不起眼的酒肆里,一个醉醺醺的术士,正口齿不清的嚷嚷:“有高人夜观星象,说代表虎威公的那颗星...就在紫微帝星旁边,亮得邪乎,整个星空的‘目光’都聚焦在它身上!这...这压力得多大?怕是要被‘看’碎了!” ...... 无数的街头巷尾,更是有令人不安的童谣,从孩童口中唱出,内容直白而惊悚: “小白虎,坐高台, 亮晶晶,放光彩。 地上人,都来看, 天上眼,也睁开! 看得紧,盯得牢, 光太亮,惹祸灾! 咔嚓嚓!轰隆隆! 高台塌,白虎埋!” ... 没有人知道,所有的流言,皆是因半月前,一名突然出现,又忽地消失的疯癫道人而起。 那一日,他披着绘有扭曲星图的破麻布,眼神涣散,对着天空指指点点,发出瘆人的尖笑: “嘿嘿...看到了!都看到了!白虎镇中枢! 好威风!好耀眼!整个大兴城,不,整个天下的‘气’都往它身上涌!万民的念头,像针一样扎着它!九天的目光,像火一样烤着它......” “中枢之地,众望所归?呵呵,不!那是绝地!绝地啊!白虎入笼,必遭横死!不得好死!哈哈哈!” ...... 虎威公府。 当程咬金与狗蛋将听来的种种流言,汇报给凌云时,后者只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不过是些市井之言而已,无需理会。” 而他虽然不在意,却并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门阀世家,朝堂诸公,甚至是大隋帝王杨广,皆是格外关注这股流言的动荡。 ...... 深秋的夜,带着一丝凉意,梦境,悄然降临。 杨广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清幽雅致的静室。 窗外是连绵的黛色山峦,云雾缭绕。 室内陈设极简,一案一蒲团,香炉青烟袅袅。 一位身着朴素葛衣的老者背对着他,正凝视着墙上悬挂的一幅水墨画。 画中,并非神兵利器,而是一株生于悬崖峭壁之上的青松。 松枝遒劲,针叶苍翠,然而,其顶端,那最挺拔,最引人注目的几簇松针,却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枯黄,与整体的生机勃勃格格不入。 “陛下。”老者缓缓转身,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无波。 “你是何人?”杨广帝王气度自然流露,带着审视。 “山野闲人,名号不足道。”老者声音平和,却字字清晰,“此来,只为陛下身边一人。” “何人?”杨广挑眉。 “虎威公,凌云。”老者淡声道。 “嗯?道长认得朕的虎威公?”杨广目中闪过一抹惊讶。 老者笑了笑,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而是指向画中松,“陛下请看此松,生于绝壁,傲骨嶙峋,本是天地造化之杰作,然,陛下可知,其顶端为何独显枯败之象?” 杨广不明所以:“何意?松木顶端,承接阳光雨露,本该最为繁茂才是!” 老者淡淡点头,而后走到案前,案上清水中,涟漪荡开,清晰地映照出一道身影。 少年沉稳地立于朝堂之上,英姿勃发,眼神锐利,正是杨广心中最耀眼的少年国公——凌云。 “陛下且细观此处。”老者手指轻点水面,景象瞬间拉近,聚焦在凌云鬓角。 杨广凝神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那本该乌黑如墨的少年鬓发之中,竟悄然夹杂着一根极其刺眼,如霜似雪的白发,这白发在满头的乌黑中显得如此突兀,触目惊心! “这...这是怎么回事?”杨广心头一震,他与凌云每日于朝堂相见,竟然没有察觉到他华发早生! “非关年岁,不涉忧劳。”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穿透力,“此乃天道示警,锋芒过露之兆! 陛下,虎威公天资绝世,禀赋非常,其力之强,其势之锐,已臻此间凡俗所能承载之极! 然,天道至公,万物有衡。其光华愈耀,所承受的压力便愈重!如同那崖顶之松,独承风霜烈日,虽显峥嵘,却先损其精粹!” 老者目光如炬,直视杨广惊疑不定的双眼:“陛下!此子对陛下,对大隋,赤胆忠心,日月可鉴!贫道亦感其至诚!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此乃天地至理!虎威公少年得志,功勋彪炳,位极人臣!此乃人间富贵权势之巅,亦是其锋芒毕露之极!如今其居于中枢,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在万众瞩目之下,承载着万钧之重!陛下请看——” 水镜中的景象再变,凌云在朝堂之上应对群臣,在府邸之中处理政务,甚至只是行走于大兴城街头...无论身处何地,其周身似乎都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锐气”。 这气场让他卓尔不群,却也让他如同黑夜中的火炬,吸引着所有的目光和压力! 而其鬓角的那根白发,在这样的情形下,更显刺眼! 老者的语气陡然一变:“虎威公得陛下盛宠,如今之势,已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若仍处此漩涡中心,锋芒无度,不知韬光养晦,长此以往,其心神必被消磨殆尽,其精元必被无形耗损! 待其心力交瘁,本源亏空之时,恐非寻常病痛,必是...神思枯竭,精元溃散,未老先衰之局!” “未老先衰...神思枯竭...” 杨广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巨大的心疼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这无关江山,只关乎凌云这个人! 他视若珍宝的少年英才,竟因光芒万丈,面临如此绝境! ...... 第 142章 留下用膳 他刚从学塾归来,听闻有贵客,而且是那位名震天下的虎威公凌云来访,心中好奇,便过来见礼。 步入厅中后,他先是对着父亲长孙晟躬身:“父亲。” 然后转向凌云,准备依礼问候:“小子长孙无忌,见过凌...” 然而,当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凌云身上时,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他眉头一下子皱得极深,眼中满是狐疑。 这身形,这气质,怎么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呢? 这张脸...这张年轻俊逸带着沉稳威仪的脸,他明明从未见过,为何...为何如此熟悉? “凌某见过长孙公子!” 在凌云的声音响起后,长孙无忌顿时瞳孔骤缩,好似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虽然少了那略有些狰狞的老虎面具,但那挺拔的身姿,那深邃沉静的眼神,那仿佛能掌控一切的气度... 与他记忆中那个,令他印象无比深刻的“凌白”完全重合! 连父亲的面子都不给的宇文成都,竟然会在他开口之后,态度立刻来了个大转变!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想,那叫“凌白”的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位! 当朝圣眷无双,新晋的虎威公,昔日的虎威将军——凌云! 长孙无忌脑海中,一切疑惑豁然开朗! 同时,心中涌起一股释然和...理所当然。 他之前所有的疑惑和猜测,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完美,最合理,也最震撼的解答! 除了这一位,还有谁能让宇文成都如此? 旋即,长孙无忌便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重新整理好仪态,对着凌云再次深深一揖,语气中充满了郑重和敬畏:“长孙无忌,拜见虎威公!” 这一拜,不仅是对国公之尊的礼仪,更有对方于马蹄下,救下自家小妹的谢意。 凌云心中了然,微微点头,虚扶一把:“长孙公子请起。” “无忌。”长孙晟也开口了,指了指自己下方的座位,淡淡道:“凌国公今日过府,是为与为父讨论北疆边务与突厥旧事,你既然来了,便在一旁听听,长长见识。” “是,父亲。” 接下来,又是一番叙谈,多是长孙晟与凌云在说话,长孙无忌恭敬陪坐一旁,心中惊澜虽已稍平,却依旧忍不住暗暗打量凌云。 时光在交谈中悄然流逝,凌云抬眸,透过花厅敞开的窗棂,不经意地扫过庭院中日晷投下的影子,神色微微一动,随即从容起身,对着长孙晟拱手道: “与长孙大人畅谈,获益良多,不觉时光飞逝,此刻已近午时,凌某府中尚有些许事务亟待处理,今日便不多叨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诶!”长孙晟大手一挥,面带热情,“虎威公此言差矣,您光临寒舍,若连顿便饭都不曾用便走了,传出去岂非显得我长孙晟怠慢贵客,不识礼数?” 说着,不等凌云回话,便又转向长孙无忌:“去把为父珍藏的那坛‘玉髓春’取来,今日定要与虎威公小酌几杯!” 凌云见长孙地态度坚决而热忱,知道无法推辞,便也不再坚持,笑了笑:“如此,凌某便厚颜叨扰了。” ...... 午宴设在花厅,菜肴虽非奢华,却也精致讲究,尽显长孙家的底蕴。 席上主位是长孙晟,其夫人陪坐于侧,凌云作为最尊贵的客人,被安排在长孙晟左手边。 长孙无忌坐在凌云下首,而长孙无垢则安静地坐在母亲身旁,正好与凌云斜向相对。 席间气氛颇为融洽,长孙晟谈笑风生,与凌云聊起朝中趣闻以及边关旧事。 长孙夫人温婉得体,不时招呼着客人用菜。 长孙无忌收敛心神,恭敬地陪坐,偶尔接话,应对得体,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掠过妹妹和凌云。 长孙无垢举止娴静,恪守闺训,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他们的交谈,偶尔为母亲或兄长布菜。 然而,当话题稍歇,或是凌云说话时,她那清澈的眼眸便会不期然地抬起,极轻地瞥向凌云的方向。 起初,长孙无忌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很快,他便捕捉到了微妙的瞬间。 那便是在长孙夫人亲自为凌云盛驼蹄羹时,凌云起身言谢接过。 动作间,他的衣袖带过桌面,长孙无垢似乎担心汤汁溅出,下意识地轻轻“啊”了一声,声音极小,几不可闻。 凌云立刻察觉,目光投向长孙无垢,带着询问。 两人虽然没有说话,可在目光对视的瞬间,他分明看到了妹妹脸上那关切和羞赧,以及凌云流露出一种安抚和……了然? 仿佛是读懂了她那未出口的担忧,随即两人都迅速移开视线,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长孙无忌将这短暂的互动尽收眼底,心中便开始狐疑起来,那里面似乎包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关切。 凌云看妹妹的眼神,为何如此专注?而妹妹的反应,为何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 长孙晟兴致极高,并未留意这些细微之处,还在热情地劝凌云饮酒:“虎威公,尝尝这‘玉髓春’,虽比不得宫中御酿,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说完,又转头看向长孙无垢,笑道:“今日倒是安静,可是国公威仪,让你拘束了?” 长孙无垢连忙起身,声音清越婉转:“父亲说笑了,国公风采照人,谈吐不凡,无垢聆听教诲,受益良多,怎敢有拘束之心。” 凌云也起身,笑道:“长孙小姐蕙质兰心,知书达理,长孙府好教养。” 这番对答本无问题,可长孙无忌却敏锐地捕捉到,在妹妹说出“风采照人”之时,凌云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柔和光芒。 而在凌云说出“蕙质兰心,知书达理”之时,妹妹那低垂的眼睫下,分明闪过一抹欢喜。 长孙无忌心中越发狐疑,思绪如同被藤蔓绕住。 他想起这段时日,妹妹的反常,她会偶尔对着窗外发呆,问起时只会含糊其辞,还有其对汉王叛乱的“关心”。 再联想到凌云便是平定汉王叛乱的主帅,以及方才两人之间,那数次短暂却饱含深意的眼神交汇。 长孙无忌看向凌云的目光,除了原有的敬畏,更添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狐疑与探究。 ...... 第 141章 拜访长孙府 然而,面对杨广那炽热、锐利且不容置疑的目光,两人心中纵有万般惊涛骇浪,也丝毫不敢流露。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宇文恺与何稠皆是压下心头的震撼与忧虑,齐齐躬身,声音中带着臣子的恭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陛下雄才伟略,功盖千秋!臣等...定当竭尽驽钝,为陛下详勘地形,规划水道,务求...务求制作出一条沟通南北,泽被万世的开河方略!以报陛下天恩!” “好!”杨广满意的大笑,一拍御案,震得笔架上的御笔都跳了起来,眼神狂热,“朕予尔等全权!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朕只要结果!要一条能让朕的龙舟直下江南的通天大道!要一条能锁住这万里江山的隋之命脉!速去!给朕拿出方略来!” 宇文恺与何稠连忙领旨,带着满心的沉重与巨大的压力,躬身退出。 那幅巨大的地图上,杨广手指划过的痕迹,仿佛一条即将吞噬无数人力物力的饕餮巨兽,正缓缓抬起头颅。 ...... 虎威公府的花园凉亭旁,程咬金正拉着狗蛋,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那粗豪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猥琐”的兴奋,狗蛋则听得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嘿嘿,你是没瞧见,咱们公子看向那长孙府小姐的眼神...啧啧啧...”程咬金压低了声音,但那份激动劲儿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就在他说的兴起之时,凌云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月洞门处,程咬金眼角的余光瞥见,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打了一个激灵,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极其夸张,又带着明显心虚的憨笑:“哎哟!公子!您...您回来啦!嘿嘿,今天天气真不错哈!” 狗蛋更是吓得一缩脖子,差点原地消失。 凌云看着程咬金那欲盖弥彰的样子,又联想到回来之前,高明凑到自己耳边的几句低语,心中大致猜到了几分。 这家伙,十有八九是跑去打探长孙家的情况了。 一丝无奈又好笑的感觉涌上心头,凌云倒也没打算戳穿他这笨拙的“情报工作”,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嗯,回来了,你们...在聊什么这么起劲?” “没!没什么!”程咬金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俺就是问问狗蛋府里采买的事儿!对,采买!嘿嘿,公子您忙您的,俺们这就走!” 说完,也不等凌云再问,一把拽起还在发懵的狗蛋,逃也似的溜了,留下凌云在原地摇头失笑。 这家伙,还真是... 想到长孙无垢,凌云心头也不自觉地活动了起来,回到书房后,略一沉吟,便提笔写下一份拜帖,言明仰慕鸿胪寺卿长孙晟昔年戍边之功与外交之才,欲择日登门拜访请教。 ... 数日后,长孙府邸。 长孙晟对于凌云亲自递帖拜访,颇感意外,但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那日在宫道上,对方的温和尊重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所以这日一早,他便吩咐下人,准备好清茶果品,自己也换上了一身见客的得体常服。 门房通禀后,长孙晟亲自迎至二门,凌云今日并未着国公朝服,而是一身月白色云纹锦袍,腰束玉带,更衬得他身姿挺拔,丰神俊朗。 他脸上带着温和得体的笑容,举止间既有国公的威仪,又无半分倨傲。 “虎威公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快请进!”长孙晟笑容满面,拱手相迎。 “长孙寺卿客气了,晚辈冒昧打扰,还望寺卿海涵。”凌云回礼,态度谦逊,言语间将“晚辈”二字咬得清晰自然。 两人在正厅分宾主落座,寒暄片刻后,凌云将话题引向了北境风物,突厥情势以及鸿胪寺处理外邦事务的细节上,问得颇为用心,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长孙晟见这位国公如此虚心求教,且见解不凡,心中好感更盛,谈兴也浓了起来。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之际,厅外传来一阵轻盈而又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珠帘轻响,一道清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正是长孙无垢。 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雅的藕荷色襦裙,发髻轻绾,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玉簪,显然是精心装扮过,却又不显刻意。 此刻,她的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两盏刚沏好的香茗。 “父亲。”长孙无垢声音清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腼腆,目光飞快地在厅内一扫,当掠过凌云时,如同受惊的小鹿般迅速垂下,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瞬间涌起的欢喜和羞涩,“女儿...女儿见有贵客,特送些新茶过来。” “呵呵。”长孙晟朝她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凌云,介绍道:“凌国公,这是小女无垢。” 凌云在长孙无垢出现的那一刻,心脏便不受控制地猛地跳动了几下,他强自维持着面上的平静,起身微微颔首,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长孙无垢身上,声音温和:“有劳长孙小姐了。” “凌国公客气了。”长孙无垢轻声回应,依旧低垂着眼帘,她莲步轻移,先将一盏茶恭敬地奉给父亲,然后才端着另一盏茶,走向凌云。 在她来到近前将茶盏,轻轻放在凌云手边的茶几上时,凌云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那如同幽兰般的馨香。 就在这短暂的近距离接触中,长孙无垢那一直低垂的眼帘飞快地抬起,一双清澈如秋水,此刻却盈满了无尽思念与甜蜜的眸子,直直地撞进了凌云深邃的眼底! 这一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凌云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他看到了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欢喜,看到了那被刻意压抑却依旧浓烈的情意,还有一丝丝因父亲在场而生的紧张与娇羞。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凌云面上依旧保持着沉稳,只是在那刹那的目光交汇中,他眼底深处也飞快地掠过一抹温柔的笑意,如同破开云层的阳光,温暖而坚定,无声地回应着她:我亦如此。 长孙无垢只觉得脸颊发烫,慌忙收回目光,将茶盏放稳,指尖甚至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强自镇定,对着凌云再次一礼,声音细若蚊呐:“国公请慢用。” 说完,便如同受惊的蝴蝶般,转身快步离开了正厅,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馨香,和一抹令人心动的倩影。 长孙晟并未察觉两人之间那微妙到极致,却又浓烈无比的眼神交流,只当女儿是恪守闺阁礼仪,害羞避客,他笑着对凌云道:“小女失礼,国公勿怪。” “小姐端庄知礼,何来失礼之说。”凌云端起那盏犹带佳人余温的清茶,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一瞬悸动的触感,这茶香里,似乎悄然混入了相思的味道。 就在厅内气氛因长孙无垢的出现而染上几分旖旎,又迅速归于平静时,一个少年公子出现在了正厅门口,来人正是长孙无忌。 ...... 第140 章 十四太保,欲开运河! 靠山王府。 此刻宴席虽已撤去,空气中仍然带着淡淡的酒香。 在宇文成都离去后,程咬金便也随便找了个理由溜了,那迫不及待之态,令得凌云都不由得感到好奇。 只有高明翻了个白眼,显然猜到了这家伙是为何而去。 ...... 正堂内,杨林身着常服便袍,却依旧难掩一身威严,端坐于主位之上。 凌云、高明、苏成三人分坐两侧,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清茶与应季瓜果。 堂内气氛轻松而融洽,杨林端起青瓷茶盏,浅啜了一口清香的茶汤,目光扫过座下几人,最终停留在凌云身上片刻,眼中带着深沉的欣慰。 微微沉吟后,他放下茶盏,开口道:“今日邀尔等前来,除了叙旧之外,尚有一事,乃老夫心中思虑已久,欲与尔等言明。” 闻言,凌云三人皆是竖起了耳朵,凝神倾听。 随后,杨林的目光似乎透过了墙壁,投向了遥远的登州方向,语气中充满了肯定:“秦琼,秦叔宝。此人,尔等皆知。” 高明也点头,沉稳地道:“秦兄弟为人刚正不阿,处事公允,深得众兄弟与同僚敬重。” 苏成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秦琼跟随在杨林身边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所以他们都比较熟悉。 凌云虽没有见过其人,却也听说过其名,当时杨林为了保住此人,在朝堂之上与宇文化及针锋相对,之后,更是为其不惜离开大兴城,亲自前往济南府寻人。 由此便可见,秦琼此人一旦投入杨林麾下,必然能得后者所器重。 杨林微微颔首:“不错,叔宝虽武艺不如云儿,但一身本事也不容小觑,足可列入当世一流! 更难得者,是其心性,忠义为本,耿直无私,临危不惧,体恤下情,这等品德,在老夫看来,比那万夫不当之勇更为珍贵!实乃国之栋梁,军中之楷模!” 他的声音渐渐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铿锵有力:“这段时日,叔宝留在老夫身边做事,观其言行,察其心志,确是难得的璞玉浑金!明珠暗投,非良久之计,如此良才美玉,能为我所用,是老夫之幸,亦是朝廷之幸!” 说到这里,杨林环视几人,目光炯炯:“今日,当着尔等兄弟的面,老夫正式决定,收秦琼秦叔宝,为老夫座下——第十四名太保!待此次回到登州,即刻行收子之礼,昭告众人,自此,他便与尔等一般,皆为我杨林之子,手足相待,荣辱共担!” 此言一出,厅堂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恭喜义父!”高明和苏成立刻起身,对着杨林躬身行礼,面色真诚,他们深知杨林识人之明,也完全认可秦琼的为人能力,对此根本不会有反对意见。 更何况,他们反对也没什么用,杨林这态度,明显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凌云看着杨林威严而欣慰的面容,眼中也是露出一抹笑意。 他虽然没见过秦琼,但就凭其不惜当街打死宇文惠及,也要替那对母女讨回公道的品性,就足以看出此人并非寻常之人。 如今得杨林如此看重,在这朗朗乾坤之下,正式宣告欲将其收为太保,其前程必然更为广阔。 旋即,凌云便也开口道:“义父慧眼识珠,十四弟得遇明主,实乃幸事,待他日相见,我等兄弟定要共叙手足情谊。” “好!云儿此言甚合吾意!下次老夫再回皇城,一定将其带上,好让尔等共叙手足之情。” ...... 与此同时,大兴宫,紫微殿书房。 日光透过宫窗,将紫微殿书房内照耀得一片通明。 宽大的龙案上,摊开着一幅详细的大隋疆域舆图。 杨广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身影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拉得很长。 他眉头紧锁,目光死死钉在地图上那条他心中不断勾勒,连接涿郡与余杭的“线”上。 汉王杨谅的叛乱虽平,但其在晋阳振臂一呼,河北山东应者云集的景象,以及江南富庶之地历次平陈后残余的不稳,仍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帝王雄心。 大隋南北的隔阂,与潜在的分裂风险,在平叛之后非但没有消除,反而如同被揭开的疮疤,更加刺眼地暴露在他面前! “南北悬隔,政令不畅,兵甲难运,漕运维艰...此乃朕之心腹之患!” 杨广的声音,带着帝王的焦灼与不容置疑的决断,在空旷的书房内回荡:“若遇变故,关中鞭长莫及,江南、河北必成他人囊中之物!朕,绝不容许!” 他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敲击在舆图上洛阳的位置:“唯有以洛阳为天下之中枢,开凿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通渠,北连涿郡,控扼河北、辽东!南达余杭,锁钥江淮,江南! 如此,方可让关中之兵、河洛之粮、河北之铁、江淮之米...皆能如朕之血脉,畅通无阻,瞬息可至!” 这等宏伟得近乎疯狂的蓝图,在杨广的胸中激荡。 这不仅仅是一条运河,更是他掌控大隋命脉,缔造万世基业的锁链! “陛下,”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内侍总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门口,躬身行礼,“宇文恺与何稠两位大人,已在殿外候旨。” 杨广眼中闪过精光,用力一挥手:“宣!速宣!” 宇文恺与何稠,这两位帝国最顶尖的工程巨匠,一进入殿内,便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帝王意志,让得他们的心中俱是一凛。 “宇文恺!何稠!”杨广不等他们行礼,便已迫不及待地指向那幅巨大的舆图,声音微微拔高,“朕欲开凿一条贯通南北、直达江淮的巨渠!尔等来看!” 他大步走到地图前,伸手一指,从地图北端的涿郡,划向南端的余杭:“以此为始,以此为终!联海河,通黄河,穿淮水,跨长江,抵钱塘! 朕要这条运河,成为朕之臂膀,控扼南北,滋养天下! 尔等,可能为朕完成这千秋万世之功绩?” 宇文恺与何稠顺着杨广手指的方向看去,心中再次一惊。 那横跨大隋南北的漫长距离,以及其间需要克服的山川险阻、水系差异,让这两位经验丰富的工程大家也不禁感到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这工程量之浩大,耗费之巨,堪称亘古未有! ...... 第139 章 父亲的“肯定” 长孙府邸,书房。 长孙晟此刻已经换下了厚重的朝服,身着一身舒适的燕居常服,端着温热的茶盏,袅袅茶香中,散朝后与凌云那短暂的交谈,不期然又浮上心头。 “这位虎威公...”长孙晟抿了口茶,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低声自语,“年方弱冠,已至人臣之极,然却无半分骄矜之气,待人接物,温润有礼,更难得的是那份对下位者的尊重,不似刻意做作,倒似发自本心,言语间对老夫昔日戍边之事也颇为了解,显然是下过功夫......” “父亲安好。”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长子长孙无忌走了进来。 少年郎眉宇间已初具沉稳之气,行动间一丝不苟,规规矩矩地向父亲行了一礼。 “无忌回来了。”长孙晟放下茶盏,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容,“今日功课如何?” “回父亲,先生所授《左传》篇章,孩儿已温习完毕,略有心得。”长孙无忌恭敬回答。 随后,父子俩儿简单交谈几句学业,长孙无忌便告退离开了,他对朝堂事务一直保持着少年人应有的分寸,除非父亲提起,否则不会多问。 长孙无忌刚退出去不久,书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这一次,走进来的是长孙无垢,其手里捧着一碟精致的桂花蜜糕,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深处,却比平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灵动。 “父亲!”长孙无垢的声音十分清脆,带着少女的清亮,“母亲说您今日定是累了,女儿便给您送了些点心来。”她将糕点放在书案上,动作轻柔优雅,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父亲的神情。 长孙晟看着亭亭玉立,日渐显露大家闺秀气质的女儿,心中满是欣慰,笑道:“还是为父的观音婢贴心,不像那个沉稳得有些呆板的小子,来,陪为父坐会儿。” 长孙无垢乖巧地点了点头,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并未像以前那样托着下巴,而是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娴静。 她并没有立刻问起心中所思,而是先关切地问道:“今日大典冗长,父亲想必是劳神了?可还顺遂?” 她问得自然得体,仿佛只是关心父亲的身体。 “嗯,一切顺利。”长孙晟点了点头,拿起一块糕点,“陛下立了太子,封了齐王,也厚赏了功臣,朝堂气象一新。” 长孙无垢轻轻“嗯”了一声,看上去好像真的只是倾听。 她拿起一块小巧的桂花糕,小口品尝着,长长的睫毛微垂,似乎在斟酌措辞。 片刻后,她才抬起眼帘,状似随意地问道:“听闻今日受封的功臣中,那位虎威公凌云最为瞩目?父亲在朝会上,可曾...见到他?” 她的语气保持着平静,但握着糕点的手指却不自觉地微微收紧,泄露了一丝紧张。 长孙晟并未察觉到女儿那细微的紧张,只当她是关心时事,便带着赞赏的口吻说道:“自然是见到了,这位虎威公确实不凡,身居高位而不骄,气度沉凝,英华内敛,呵呵,今日散朝后,在宫道上,他竟主动停下脚步,与为父打了招呼,言语间颇为谦和尊重。” “他...主动跟您打招呼了?”长孙无垢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底深处却瞬间漾开一抹明亮的光彩,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那刻意维持的平静表面下,是难以抑制的欣喜。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可能过于明显,她又连忙微微侧首,借着整理鬓角的动作掩饰了一下,才又转回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是合理的惊讶和好奇:“父亲与他...之前相识?” “素未谋面。”长孙晟摇摇头,想起凌云当时温和的笑容和真诚的语气,心中好感更甚,“想来是这位国公知礼重贤,又听闻过为父早年些微薄名,呵呵,此子待人接物,温润如玉,毫无新贵骄狂之态,实属难得。” “温润如玉...毫无骄狂...”长孙无垢轻声重复着父亲的话,仿佛在品味着什么。 而后,微微低下头,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清浅的弧度。 她能想象出他当时的样子——定是收敛了战场上那慑人的锋芒,带着那份她所熟悉的温和,向她的父亲致意。 这份用心,让她心底泛起丝丝暖意和甜蜜。 她抬起眼,重新看向长孙晟,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探究:“父亲觉得...这位虎威公,为人如何?可是...值得信赖托付之人?” 这话看似是在询问父亲的判断,但在那明亮的眼眸深处,却藏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期待。 她想知道,在她敬重的父亲眼中,她所倾心之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长孙晟不疑有他,抚须沉吟道:“观其言行气度,沉稳持重,心怀敬畏,目光清正。 虽身负杀伐之功,却无暴戾之气。嗯...当是一位可托付重任,值得深交的国之柱石。” 长孙晟给了一个极高的评价! “国之柱石...值得深交...”长孙无垢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脸上不由得泛起一抹红晕。 父亲对凌云如此高的评价,让她心中那隐秘的情愫,仿佛得到了无声的认可与滋养。 旋即,长孙无垢便是柔声道:“父亲慧眼,能得您如此赞誉,想必这位凌国公定是极好的。” 她没有再明知故问般地询问凌云的长相或威风。 因为他的模样早已刻在她心底! 她关心的是父亲的看法,是他在世人眼中的分量与品格。 此刻,得到长孙晟肯定的答案,那份满足与欢喜,已胜过千言万语。 书房内,茶香氤氲,长孙晟享受着女儿的陪伴,经过一番父女之间的问答,让他对凌云的印象越发深刻。 而长孙无垢,则安静地坐在父亲身旁,品尝着香甜的糕点,心底那份因凌云而起的暖意与甜蜜,如同这满室的茶香,悄然弥漫,温柔而坚定。 ...... 第 138 章 这招呼打得“有内容” 大兴殿。 大典结束之后,杨广在杨昭,杨暕以及几名近侍的簇拥下,率先离去。 随之,文武百官也如同潮水般从宏伟的大兴殿正门涌出,肃穆的气氛瞬间被散朝后的轻松低语所取代。 宫门外宽阔的御道上,人流略显松散,凌云腰悬御赐“龙渊”宝剑,身姿挺拔。 在其身后半步的位置,是气度同样不凡的宇文成都。 再后方一些,是程咬金、高明、苏成等部属,他们正在低声议论着今日的盛况。 人流中,一位身着深绯色鸿胪寺卿官服,年约四旬的官员正从容步出。 此人面容刚毅,眼神沉稳锐利,虽为文官职衔,却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干练,步履间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威仪,在散朝的人流中颇为显眼。 此人正是鸿胪寺卿长孙晟,以其卓越的外交才能,和昔日在北境应对突厥的功绩而闻名。 凌云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很自然地落在了长孙晟身上。 对方那份融合了文臣儒雅,与武将刚毅的独特气质,让凌云心中微微一动,生出几分欣赏。 他脚步未停,侧头向身旁的宇文成都问道:“宇文将军,那位身着深绯官服、气度不凡者,是何人?” 这语气,纯粹是出于对一位气质出众官员的好奇。 宇文成都顺着凌云的目光看去,目中闪过一抹诧异,似乎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不认识长孙晟。 当日,长孙家的那对兄妹,可还在自己面前,替凌云“求过情”呢。 于是,宇文成都便带着狐疑的态度答道:“虎威公,你当真不认得此人? 其乃是鸿胪寺卿长孙晟,昔年在北境戍边时,以智勇和熟悉胡情著称,曾多次出使突厥,斡旋得力。 为先帝与陛下所器重,掌邦交仪礼,乃是能臣。” 长孙晟? 那不就是长孙无垢她爹? 凌云心中一动,眼中除了那份欣赏之外,还多了一丝极其自然的亲近。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在长孙晟即将擦肩而过时,微微侧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声音清晰,带着属于国公的威仪,以及对能臣的尊重: “长孙大人,凌某久仰寺卿大名,今日幸会一见,寺卿戍边之功,令人敬佩。” 这突然的举动,让长孙晟明显感到意外。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位位高权重,圣眷正隆的国公,竟然会主动招呼自己,且看那模样,分明十分友善。 长孙晟脚步微顿,连忙端正神色,拱手回礼:“下官长孙晟,见过虎威公,如此谬赞,下官惶恐,国公今日荣膺殊赏,威仪赫赫,下官在此恭贺国公。” 他也只当凌云这是礼贤下士,听闻过自己过往履历,并未往深处多想。 毕竟朝堂之上,高位者主动与有能之臣寒暄两句,也属寻常。 凌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再次寒暄两句后,便不再停留。 宇文成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并无波澜。 以他的性子,根本不会多想什么,只与长孙晟一般,以为凌云是因为其以往的功绩,和如今所担任的要职,所给予的礼貌性招呼。 然而,一直跟在他们侧后方的程咬金,那双看似粗豪的牛眼里,却是闪过一道精光! 早在宇文成都说出长孙晟的姓名时,他便敏锐地察觉到,凌云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绝不仅仅是欣赏的亮色! 那是一种...带着温度的亲切感! 虽然凌云掩饰得很好,语气也自然,但程咬金凭直觉就知道,这招呼打得“有内容”! 程咬金用胳膊肘使劲捅了捅身边的高明,压得极低的声音里满是兴奋和笃定:“嘿!老高!看见没?看见没?公子刚才那眼神可不一样!那招呼打得...啧啧,那叫一个‘亲切自然’!绝对有事儿!俺老程敢拿一个月的军饷打赌!” 他一脸“俺发现了天大秘密”的得意洋洋。 高明微微皱了皱眉,狐疑地回想方才的一幕,也觉得凌云刚才主动询问,而后又主动打招呼,比平时对陌生官员多了一分关注。 可尽管如此但他还是觉得程咬金想太多:“十三弟见能臣而礼遇,询问身份再致意,有何不妥?你休要捕风捉影!” “切!榆木脑袋!” 程咬金不屑地撇嘴,目光贼兮兮地在凌云挺拔的背影,和前方长孙晟的身影之间来回扫视。 忽然,他眼中再次闪过一抹亮光,忙不迭又朝高明问道:“老高,这长孙大人家是不是有个顶好看的闺女?” “你又想说什么?” “嘿嘿...” ...... 刚走出宫门,最前方的杨林便顿住了步子,看向凌云几人:“多日不见,尔等此番征战奔波,为父心中甚是挂念,大典已毕,去为父府上一叙如何?好与为父讲讲尔等的风采!” 说着,又看向宇文成都:“宇文小子方便的话,也可一起。” 凌云,高明,苏成三人,皆是感受到一股来自父辈的关怀。 于是,都是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躬身应道“是,义父。” 宇文成都脸上闪过一抹意外,但随即便化为了恭敬,微微抱拳,带着武将的爽利:“千岁相邀,末将荣幸之至!” 靠山王杨林,无论是地位还是威望,都足以让他郑重以待,能得这位相邀,本身便是一种荣耀。 更何况,他也想和凌云聊聊,其此次平定汉逆的过程。 “哈哈,好!”杨林朗笑一声,又看向凌云身后,眼巴巴的程咬金,“你小子也别杵着了,跟着一起来!本王府上不缺你一双筷子!” “嘿嘿,这怎么好意思呢,谢千岁!”程咬金立刻咧开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远处,看着一行人离去的杨素,转向身旁的宇文化及笑道:“令郎前途无量了,不仅与虎威公交情匪浅,就连靠山王对其也是颇为重视!” 宇文化及脸上含笑,眼中却是闪过一抹不以为意的神色。 在他看来,凌云就是运气好,若是这一次平叛的主帅,换成宇文成都,宇文化及相信,凭其万夫不当的本事,肯定能做的比凌云更好! 不过,此时凌云圣眷正隆,他也是不敢随意开口嘲讽,张衡的那颗头颅,现在还埋在他家后院呢! ...... 第 137章 锋芒毕露,天降警示 大兴殿。 金殿煌煌,钟鼓齐鸣,空气里弥漫着龙涎香,和一种刻意的胜利喧嚣。 今日并非寻常朝会,而是专为凯旋功臣与献俘举行的盛大典礼。 上方,杨广高坐御座,左右则是杨昭以及杨暕,下方文武百官肃立。 此刻,殿内的气氛,并没有献俘大典开始前的肃杀,而是一种等待的焦灼,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瞥向殿外。 终于—— “靠山王千岁奉旨觐见——!” 内侍太监一声高亢尖锐的传唱,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下一刻,一道高大挺拔,披着玄色斗篷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踏入殿中! 正是靠山王杨林! 他显然刚刚经历长途奔袭,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但那双虎目依旧炯炯有神,顾盼间,威芒四射。 杨林径直走到御阶之下,属于他身份的最前端位置。 而后,向龙椅上的杨广抱拳躬身,声如洪钟:“臣杨林,奉旨自登州星夜兼程,赶回观礼,参见陛下!” 杨广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抬手虚扶:“靠山王一路辛苦,赐座!” 内侍立刻搬来锦墩,杨林谢恩后,目光才终于转向了左侧勋贵班列最前方,那道年轻挺拔的身影之上。 四目相对,凌云眼中闪过一丝孺慕与激动,微微颔首致意。 杨林威严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欣慰而自豪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瞬的父子温情,在肃杀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珍贵。 随着杨林落座,那紧绷的等待气氛,终于消散。 真正的献俘与封赏大典,此刻方正式开始! “带逆犯杨谅——!” 内侍尖利的声音响起。 两名魁梧的禁卫,立刻将神情萎靡的杨谅,带到了大殿中央,粗暴地按跪在地。 杨谅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连抬头看一眼御座的勇气都没有。 杨广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阶下这个曾经的手足兄弟,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逆犯杨谅,悖逆人伦,谋危社稷,罪证确凿!押下去,严加看管,候旨议罪!” “遵旨!”禁卫领命,将杨谅拖了下去。 而后,杨广仿佛是没了兴趣一般,揉了揉额头:“其余从犯就不用带上来了,皆斩!” “陛下天威浩荡!” 接下来,便是论功行赏的环节,殿内气氛转向热烈。 内侍太监展开黄绫圣旨,尖利的声音再次响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讨逆一役,将士用命,功勋卓著,特此封赏!” “来护儿,老成持重,运筹得力!晋爵襄邑县公,授左武卫将军,赐绢五百匹,金三百斤!” 来护儿甲叶铿锵,出列谢恩,目光却带着敬佩投向凌云。 “高明,骁勇善战,辅佐有功,擢升车骑将军,赐绢二百匹,金八十斤!” “苏成,临阵果决,擒拿逆首,晋鹰扬郎将,赐绢三百匹,金百斤!” 高明,苏成激动出列谢恩,杨林看着他们,眼中既有对义子的骄傲,也有一路奔波的疲惫。 “程咬金,执戟宿卫,忠心护主,临阵奋勇,多有斩获,特擢升为旅帅,赐大兴城外良田五十亩,绢百匹,粟米百石!” “哈哈哈,谢陛下!俺老程谢陛下隆恩!” 程咬金粗豪的大笑响起,愣头愣脑地蹦了出来,咚咚磕头,差点撞翻旁边的文官,引得一阵压抑的哄笑,杨广见状,嘴角也忍不住地抽动了几下。 其余将士各有封赏,谢恩声此起彼伏。 随后,杨广从一旁内侍手中接过宝剑,来到凌云近前,笑道:“先前朕允你御前行走,剑履上殿,这把朕亲佩的“龙渊”,便赐予你了。”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与艳羡之声。 凌云稳稳接过,刚要撩袍跪拜,便被杨广伸手拦住了:“无须行此大礼。” 如此不加掩饰的盛宠,让得群臣再度失态。 杨广转身之后,重新看向内侍总管,后者会意,再次颁布下两道旨意。 一是立杨昭为太子,二是封杨暕为齐王。 而后,便是更为盛大的典礼开启...... ...... 云梦山。 紫阳道人步履匆忙地来到了后山洞天,一见到老者,便立刻躬身问道:“师尊唤徒儿前来,所为何事?” 老者没有说话,只是冲他招了招手,紫阳狐疑上前,立刻便看到老者的身前,有一面水镜,其上浮动着光芒,有青烟缭绕。 镜中映着大兴殿受封盛典,少年挺拔的身姿,与脸上的意气风发。 紫阳道人看到凌云受此天恩,并没有露出喜色,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其鬓角处,那一根白发。 不过只是瞬间,紫阳便立刻脸色大变,急促道:“天命不可逆,小师弟少年功高,位极人臣,本是荣耀,可这华发早生...分明是因强承天命,故而降下警示之兆啊...他身处漩涡中心,锋芒毕露,若再卷入那即将到来的滔天巨变...” 老者双目微阖,叹息之声如幽谷回音:“云儿执念,重于泰山,恩义枷锁已入骨髓,此刻强拽,恐其心志崩溃,魔障丛生,反速其祸。” “那怎么办?难道要坐视小师弟为倾覆之舟陪葬?” 老者指尖划过水镜,镜中景象混沌,隐现未来烽火狼烟,山河破碎。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强阻洪峰,徒然粉身碎骨,唯今之计,只有藏其锋芒,养其根本,暂避其锐。 待那浊浪排空,天地翻覆,旧秩尽碎之时,再令这温养之剑出鞘,荡涤群魔,重整乾坤! 此乃顺天应劫,于破灭中求一线生机,亦是全其夙愿,保其性命的...唯一生路。” 紫阳若有所悟:“师尊是要小师弟暂离风暴中心,以待...乱世终章?” “然也。”老者望向大兴城的方向,目光深邃,“唯敛去逼人锋芒,远离极贵之位,方能在未来滔天浊浪中,存下那逆转乾坤之力。 只是,要怎样才能让那志得意满的帝王...心甘情愿地放走他的“镇国神兵”...” 紫阳闻听此言,眼珠微转,当即道:“徒儿早年游历天下之时,曾见过诸多坑蒙拐骗之徒,假借道门之名,信口胡诌,招摇撞骗,然而信奉者却不计其数,甚至虔诚至极,咱们何不效仿......” 听到这里,老者眉头微微一皱,稍稍犹豫后,却还是点了点头,叹息道:“唉...为了那痴儿,也只好如此了,只是该如何说辞,还需仔细推敲。” ...... 第 136章 程咬金的发现 长孙无垢只觉得脸颊滚烫如火烧,小巧的耳垂,染上了诱人的绯红。 她像一只受惊的雪兔,长长的睫毛慌乱地扑扇着,下意识地想躲开那几乎能将她灼伤的炽热注视,双脚却像被心底涌出的蜜糖牢牢粘住,动弹不得。 只能微微垂下眼帘,又忍不住飞快地抬眸偷瞥一眼,贝齿无意识地轻咬住下唇,显出满心的娇羞。 阳光落在他英挺的鬓角...在那里,似乎有一缕不易察觉的银白? 长孙无垢心尖蓦地一紧,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惜。 无声的对视,不过短短几息,却仿佛诉尽了万般别绪。 鼎沸的人海、肃立的百官、金碧辉煌的帝王銮驾...一切都褪色模糊,沦为遥远的背景。 现场仿佛只剩下彼此眼中清晰的倒影,以及那无声流淌,青涩而滚烫的情意。 周围的狗蛋,高明,苏成等众人,皆是没有察觉到凌云的异常。 唯有程咬金例外。 此刻的程咬金,正咧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兴奋地挥舞着蒲扇般的大手,向两旁欢呼的百姓致意,目光不经意间扫过... 下一刻,程咬金的眼睛,立刻瞪得如铜铃一般大。 因为他察觉到了大大的异样! 自家公子的眼神,怎么直勾勾地定住了? 那视线方向,根本不是承天门下的陛下,而是街边一座酒楼的二层! 那专注劲儿,比在战场上死死盯住敌军主帅还要投入十倍! 不对劲,不对劲! 十分得有九分的不对! 程咬金的眉宇立刻拧成了疙瘩,大眼里满是狐疑。 他顺着凌云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了凭栏处那道碧衫飘飘的窈窕身影。 咦?是个顶顶好看的小娘子... 可程咬金压根不认识长孙无垢,只觉得怪诞又着急。 他跟随凌云多年,还从未见过其多看过哪个女子一眼。 今天怎么了? 怎么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看个陌生女子竟这般入神? 连陛下就在前方等着,都不顾了? 这要是被哪个眼尖的御史瞅见,参上一本“君前失仪,目无圣上”的折子,那可如何是好? 程咬金刚想凑近些,压低嗓门提醒一句“元帅,陛下在前头看着呢...”, 然而,不等他开口,凌云座下的大白便有了异动。 它仿佛能够洞悉主人翻涌的心绪,再捕捉到了程咬金这个“愣头青”试图打扰的意图后,原本半眯的虎目倏然睁开一线。 其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狠狠剜向程咬金,同时喉头滚出一声低沉如闷雷的“呜噜~”。 程咬金吓了一跳,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噎得他直翻白眼。 他跟大白也算相熟,那眼神,那低吼,分明是在警告:闭嘴!敢多事,撕了你! 这让程咬金眼中的狐疑更甚,滴溜溜地在凌云那专注的侧脸,和远处那陌生的碧衣女子之间来回打转。 心头不禁泛起了嘀咕:乖乖!公子和那女子......这是有情况啊,俺老程是不是该去打听打听聘礼的行情了? 楼上的长孙无垢,在经历了看似漫长,实则短暂的心悸神摇的对视后,终于被自己的心跳声惊醒。 顿时,一股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羞赧,汹涌而来,让她宛如受惊的小鹿,慌忙转身,躲到了雅间内,那架紫檀木屏风之后。 眼见那抹倩影消失,凌云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深邃的眼眸底处也染上了些许暖光。 随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敛起心神,轻轻拍了拍大白的脖颈。 大白心领神会,发出一声低沉却威严十足的轻啸,步子加快,向着承天门而去。 凌云脸上的笑意迅速敛去,恢复了属于统兵元帅的沉稳肃穆。 然而,一直狐疑偷瞄着他的程咬金,却是觉得他虽然板着脸,但那眉宇间的线条似乎柔和了许多,整个人透着一股...嗯,格外舒坦的劲儿。 凯旋的队伍,如同一条威严的玄色长龙,终于汇入了承天门前,在文武百官复杂的注目礼中,庄严地停在了御驾所在之处。 长孙无垢躲在紫檀屏风之后,捂着依旧滚烫的脸颊,心儿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不已。 方才那短暂却又惊心动魄的对视,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羞赧感尚未完全褪去,却又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所取代。 他看到了她! 他那样专注地看她! 那眼神里的炽热,让她心尖都在发颤。 努力平复了好一会儿,紊乱的呼吸才终于恢复。 长孙无垢悄悄探出一点视线,再次望向楼下。 此刻,凌云已行至御驾近前,正翻身下虎,姿态恭谨而从容,单膝跪地向御驾行礼。 她望着那身影,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御道两侧肃立的百官队列。 父亲...此刻也站在那里吧? 他会如何看待这位光芒万丈的少年国公? 这个念头一起,让她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承天门之下! “臣,凌云,幸不辱命,携麾下众将士,平定汉王之乱,凯旋归朝!万岁,万万岁!” “拜见陛下,万岁,万万岁!”十数万将士纷纷跪地齐喝,声震九天! 御驾之上,杨广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微微抬手,声音清朗: “虎威公平身!众将士平身!此战之功,彪炳千秋!朕心甚慰!” “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万岁之声,再次响彻云霄,震动整个大兴城阙。 御道两侧,百官队列之中,鸿胪寺卿长孙晟的目光,紧紧落在凌云身上。 他看到了凌云在万军之前的沉稳,看到了他与白虎之间的默契,更看到了天子毫不掩饰的器重与荣宠。 这让长孙晟心中百感交集,他深知军功赫赫,圣眷正隆意味着什么。 看了良久,长孙晟的心头不禁喃喃:“白虎通灵,非至勇至诚之主不可降服,这位虎威公,果非常人也!” 杨素,宇文化及父子,以及一众文武,无论心中做何想,此刻面上都是带着诚挚的笑意。 ...... 第 135章 班师回朝,长孙情动 今日的大兴城格外沸腾! 朱雀大街两侧,人潮汹涌如决堤之水,彩绸招展似满天云霞,鲜花更是不要钱的洒落,所有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承天门之前。 门楼之上,绣着五爪金龙的杏黄色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张扬着皇帝的无上威仪。 门楼下,宽阔的御道中央,赫然停驻着隋帝杨广的銮驾! 此刻的杨广端坐于华丽的金银车中,身着玄衣纁裳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垂珠十二旒的通天冠,面容沉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 他竟亲自率领着满朝文武,在此迎候凯旋的功臣! 左右丞相、六部尚书、九寺卿、十二卫大将军......身着紫袍朱衣的衮衮诸公,肃然分列御道两侧。 “来了!白虎!是虎威公的白虎!”眼尖的人率先嘶喊起来。 “快看!国公爷骑着白虎来了!天佑大隋!陛下万岁!”声浪瞬间攀至顶峰。 “国公爷威武!神虎威武!” ......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通体雪白,额间一道漆黑“王”纹,神骏非凡的巨虎! 大白琥珀色的兽瞳,扫过沸腾的人海,无形的威压,瞬间让鼎沸的喧嚣为之一滞,旋即,更狂热的呼喊爆发! 在它的背上,是大隋立国以来,最年轻的国公——虎威公凌云。 玄色战袍外罩御赐紫裘,衬得他年轻的面庞,愈发俊朗英挺。 战场淬炼出的沉稳威仪,在身下大白的衬托下,更显超凡脱俗。 他嘴角噙着一抹温和却疏离的笑意,目光穿过欢呼的人海,投向御道尽头,承天门之下那抹至高无上的杏黄。 而后,微微颔首,以臣子之礼致意,随即才向两侧山呼海啸的百姓抱拳回礼。 在凌云的身后,是肃然列队,甲胄鲜明的凯旋之师! 当将士们沉重的步伐踏过城门阴影,真正沐浴在大兴城炽热的阳光,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时,所有将士的心头,皆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豪情! “陛...陛下!是陛下!陛下在承天门等着咱们!” 队列中,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失声惊呼。 “天爷啊!这可是承天门前!天子亲迎!” 更多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极大的震撼与无上的荣光,许多人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值了!老子这辈子值了!” 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校尉,攥紧手中的长矛,胸膛剧烈起伏。 他们从未敢奢想,有朝一日得胜回朝,竟能得天子亲临宫门相迎! 这是足以光宗耀祖,铭刻史册的殊荣! 是整个大隋军伍前所未有的巅峰! 两侧无数双手臂挥舞着,鲜花、彩绸、香囊如雨点般抛向这支得胜之师。 “大隋万胜!” “看那位将军!好生魁梧!定是斩将夺旗的好汉!” “小哥儿!接着!”一个大胆的少女红着脸,将一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抛向一位年轻英挺的军官。 那军官先是一愣,随即在周围袍泽善意的哄笑声中,略显笨拙地接住,脸上也飞起两团红晕,但胸膛却挺得更高了。 他身边的同袍们,也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努力将染血的征袍褶皱抚平,让甲胄在阳光下反射出更耀眼的光芒,尽情享受这一刻的无上荣光。 每一声欢呼,每一朵抛来的鲜花,都像是最醇厚的美酒,冲刷着他们身上残留的北地风霜。 有人偷偷用粗糙的手背,抹去眼角激动的湿润,有人咧嘴憨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就连队伍中那些平日最粗豪,最不修边幅的老兵油子,此刻也下意识地整理着自己的甲叶,将头盔扶得更正,唯恐失了仪态。 在朱雀大街中段,一座装饰着喜庆彩绸的酒楼二层凭栏处。 那里,静静伫立着一位碧衫少女,宛如喧嚣红尘中一株独立的青莲,正是长孙无垢。 没有人知道,这段时日以来,她内心的潮汐是多么汹涌曲折。 凌云出征之时,她并不知晓,还是第二日与母亲以及兄长出门之时,听市井之人谈起的。 从那时起,长孙无垢的心头,便涌起紧张与恐慌,北地苦寒,叛军凶顽...噩梦夜夜纠缠。 她只是一介闺中女子,父亲不在京中,她根本没有办法打探到军情要事。 在这样的情形下,她食不知味,寝不安眠,对着菱花镜中日渐苍白的小脸,和眼下青影,只能一遍遍祈祷。 好在,就在她忧心如焚的第三日傍晚,父亲长孙晟终于是处理完突厥事宜,回到京中。 然而,长孙晟一回来,便陷入了堆积如山的公务,与紧急的朝议之中,莫说是她,就连其母以及兄长,都难以说上几句话。 终于又过几日,父亲拖着疲倦的身子返回家中。 长孙无垢鼓起勇气,在父亲用晚膳时,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北疆战事。 长孙晟放下碗箸,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疲惫却也有一丝振奋:“嗯,前几日收到八百里加急,虎威将军大破叛军,重新夺回蒲州,首战告捷!” 长孙无垢心中一动,强压下瞬间涌上的巨大欢喜和安心,低下头轻轻“哦”了一声,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那天夜里,她终于能抱着软枕,浅浅入眠。 此后的日子,长孙晟虽依旧忙碌,但也察觉到了女儿对北方战事的“关心”。 他没有沉默,每每有重大军情,即便再疲惫,归家后也会在饭桌上或书房里,对妻子,和假装在一旁看书或绣花的女儿,简短提及: “今日朝会,虎威将军信使携捷报入朝,言虎威将军引动天罚巨洪,一举歼灭汉逆大军十五万!” 长孙无垢手中绣花针一颤,险些扎到手,慌忙低头掩饰...... 再往后几日... “嗯,刚散的朝会,晋阳守将乔钟葵慑于我军天威,已开城献降。” 长孙无垢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父亲口中那简洁却笃定的战报,远比市井流言更让她安心百倍! ...... 如今,真真切切地看到那神骏的白虎,驮着心上之人,出现在天子亲临,百官肃立,万民山呼的史诗画卷中。 长孙无垢所有的担忧与煎熬,才终于消散一空。 此刻的她,仿佛忘记了矜持,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眼中只剩下那玄衣猎猎,骑乘白虎的挺拔身影,痴痴凝望。 就在这时,虎背之上的凌云身躯忽地一震,仿佛心跳都漏了一拍。 紧接着,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落到了酒楼二层的凭栏处。 下一刻! 四目于万众喧嚣中,猝然相撞,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住了。 凌云的耳边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只有自己的心跳在回响。 少女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里,盛满了纯粹的喜悦,与尘埃落定后的安心,如同最温柔的皎皎月光,让他感到一股带着甜意的暖流,席卷四肢百骸。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让他握着大白皮毛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几分。 ...... 第 134章 鬓角霜生,王??假死 城头上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目光都投向了主将乔钟葵。 “将军...降了吧...大王都...”副将的声音带着哭腔。“ 乔钟葵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根本不敢相信,杨谅竟然抛弃了他们,逃命去了! 想到点将台上,对方那振振有词的话语,以及白日城头之上,那玉石俱焚的嘶吼,乔钟葵只觉得一阵讽刺。 再看看周围将士眼中,那不加掩饰的鄙夷,他终于颓然地松开了紧握剑柄的手。 “开...开城门...” 乔钟葵的声音干涩沙哑,“...投降...” 沉重的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晋阳城那扇号称“北疆第一坚”的巨大城门,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打开。 对面望台之上的凌云见状,面上总算是透出一抹笑意,可他却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左边的鬓角处,竟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根如雪的白发! ...... 晋阳城,汉王府大殿内,此刻暂作帅府之用。 凌云端坐于上位,面色平静,其下首处,仅有程咬金与王大柱这位亲卫队长。 而高明等将领,连同狗蛋及几名禁军,皆已被他遣去歇息了。 “将人带上来。” 随着话音落下,立刻便有几名亲卫,将杨谅麾下的众文武给押了上来。 凌云的目光首先落在老将萧摩诃身上:“萧公,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他语气平淡,暗指其勇力已不复当年,在此次叛乱中,就如同一个象征性的摆设。 萧摩诃默然,他确实是有力没处使,主上的混乱指挥,加上凌云这样强悍的对手,让他无所适从。 接着是赵子开,此刻的他面色凶狠,似乎充满了战心,可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惧意,却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匹夫!装模作样!”凌云心中冷哼。 ...... 打量完武将之后,凌云便将目光投向了那群文士,心中失望更甚,这些人大多面如土色,眼神躲闪。 “呵呵,有尔等辅佐,”凌云的声音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也难怪汉王会有今日败亡之结局!” 一个胆小的文士颤抖着回答:“元帅...元帅神勇无敌,万夫不当...汉王...汉王...”他语无伦次,显然是被吓破了胆。 凌云不耐地挥手打断,正欲下令将这群,在他看来纯属废物的谋士带下去时,一个虚弱却带着讥诮的声音突然响起: “汉王之败,首败于其心智,如同...被惯坏的稚子,朝令夕改,反复无常!” 众人皆惊,循声望去,说话者正是王??。 他虽然看上去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直直看向主位上的凌云。 凌云眼中精光一闪:“哦?原来是王先生,本帅倒要听听,如何个‘稚子’法?” 王??咳嗽几声,强撑精神,语速不急不缓,却字字如刀: “凌帅神威,万军辟易,此乃天授,在下亲眼所见,心服口服。然,若非汉王自毁长城,此战您未必能胜得如此迅捷彻底!” 王??无视周围惊愕的目光,继续道:“汉王初起兵时,踌躇满志,在下曾献三策: 上策,趁朝廷大军未集,倾全力以雷霆之势直扑蒲津,抢占渡口,进逼关中,此乃扼喉之策! 中策,分兵固守晋阳、井陉等险要,同时遣精骑联络突厥,许以重利,使其袭扰边关,牵制朝廷兵力。 下策,困守并州,坐待合围。 彼时,汉王击节赞叹,言必取上策!” 王??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与嘲讽:“然,在蒲州到手之后,其宠妃之父进言,言蒲津路险难攻,恐损兵折将。 汉王竟又犹豫,转而欲行中策,错失进逼关中之良机! 待调兵遣将,准备联络突厥之际,又觉突厥反复无常,不可轻信,汉王竟再次动摇,下令暂缓! 如此反复,旬月之间,军令三改,将士无所适从,战机一误再误! 待凌帅神兵天降,夺取蒲州,兵锋逼向霍邑,汉王又......” 这番话,将杨谅优柔寡断、毫无主见、如同儿戏般的决策过程,揭露得淋漓尽致。 他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轻易被身边人影响,朝令夕改,将大好局势和谋士良策视同儿戏。 大堂内一片死寂,那几个文士更是羞愧难当,王??所言,他们或参与其中,或亲眼目睹,深知是实情。 萧摩诃闭目长叹,赵子开等将领一脸茫然。 凌云表面依旧威严,内心却掀起了巨浪。 王??所言上中下三策,清晰展现了其战略眼光,以及对时机的精准把握。 而今面对自己之时,表现比起其余文士,也是天壤之别,依然能条理分明,不卑不亢地剖析败因,这份冷静和见识,堪称凤毛麟角! 此人绝非庸才! 其谋略,若非遇上杨谅这等昏聩反复之主,本应大放异彩,这让凌云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惜才之心。 这样的智谋之士,就这样因昏主牵连而死,太可惜了! 但王??的身份太敏感了。 公开赦免他,难免有罔顾国法之嫌疑。 凌云沉思片刻,突然脸色一板,猛地拍案而起,声音冷酷且充满“怒意”: “好一个巧舌如簧的王??,将汉王之过推得一干二净!你身为谋主,既知主上昏聩,为何不力谏?为何不阻其起兵?分明是贪恋权位,助纣为虐!如今败局已定,又想以口舌脱罪?简直可笑!” 接着,他站起身,看向王大柱,喝道:“此人冥顽不灵,身受重伤,已近油尽灯枯,拖下去,不必再浪费汤药了!给他个痛快,尸首...寻个乱葬岗埋了便是!这等反复小人,不配立碑!” 这番“斥责”和“处置”,在旁人听来,是对王??“狡辩”的严厉惩罚。 萧摩诃等将领,以及那些文士,甚至觉得这种做法还算“仁慈”,毕竟给了个痛快。 唯有王??,在听到“身受重伤”,寻个乱葬岗埋了”时,眼中闪过一抹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任由王大柱指挥亲卫,将他如同破麻袋般拖走。 ...... 深夜,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之中,军医正小心翼翼地为王??处理伤口,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 王大柱立于榻前,低声道:“先生受苦了,元帅有言:‘杨谅如稚童,明珠投暗,非先生之罪。 先生之谋,洞若观火,良禽当择木而栖。 今日死于营中者,是逆党王??,活下来的,是元帅帐下一无名文士,望先生静养,以待后用。’” 王??躺在榻上,眼神复杂,有劫后余生的恍惚,也有一丝被真正理解的触动。 他望着密室低矮的屋顶,良久,才极其轻微地吐出一句嘶哑的话:“凌帅...知我。请转告...王??...已死。” ...... 书房外,程咬金如同一尊门神,守候在此,大白则是静静地趴着打盹。 其内,凌云将萧摩诃,赵子开等人的处置文书,放在案头。 “萧摩诃,勇名虚耗;赵子开,有勇难驯...其余之人,尸位素餐,阿谀无能,留之无用,且有可能徒增后患!” “唯有王??...拥有一双能看穿迷雾、筹谋全局的眼睛。” 凌云的指节轻轻敲击桌面:“假其死,改其面,今日救下的,不是叛臣,而是未来能助我...助朝廷,定鼎四方的谋国之器!此险,值得一冒!” ...... 第 133章 圣旨到,城下喊话 亥时,王大柱终于是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大营,与他同行的还有一名宣读圣旨的钦使,以及数名禁军。 “升帐,迎旨!” 随着凌云一声令下,帅帐被高高挑起,因为连日赶路,而略显憔悴的信使,便在王大柱以及几名禁卫的陪同下,昂首阔步的走入了中军大帐。 凌云一见来人,顿时一乐,下首处的程咬金,也是露出意外之色。 只因这钦使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伺候凌云的狗蛋! 此刻的狗蛋脸上,虽带着憔悴,可眼中的神色,却是极其亢奋。 一见到凌云,便立刻行了一礼:“嘿嘿,公子,没想到会是小的吧?” 凌云莞尔,淡笑道:“这个我还真没想到,闲话稍后再说,先宣旨吧!” 闻言,狗蛋当即神色一正,高高托起黄色的锦缎圣旨,清了清嗓子后,朗声道: “圣旨——虎威将军凌云接旨!” “臣,凌云,接旨!” 凌云率先单膝跪地,而后,程咬金等众多将领,也是齐刷刷地跪倒一片。 “虎威将军凌云,忠贯日月......” 随着狗蛋一字一句落下,跪地的众人皆是心神俱震,三军还未返回,陛下这就降旨封赏了? 开府仪同三司! 一名跪在角落的偏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可是位极人臣的象征啊! “晋爵虎威公......食邑万户......”高明等诸将皆是瞪大了双眼,因为他们很清楚,这样的封赏意味着什么,一步登天,此刻的凌云,是真正站在了大隋权力的最巅峰! 而听到后面的“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等字眼后,他们仿佛心脏都剧烈的抽搐了一下! 这样的殊荣! 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得此恩遇? 这已经超越了臣子的范畴,这足以说明杨广对凌云的亲近!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狗蛋的声音在回荡,这份封赏的规格之高,恩遇之隆,简直是闻所未闻! 众人皆是不自觉地偷偷抬眼,看向最前方那道单膝跪立的身影,从后面看,凌云的肩膀没有丝毫颤抖。 仿佛那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荣耀,不过只是拂过面庞的微风而已...... 狗蛋终于念完那长长一段令人窒息的重赏,最后提高了音调: “其余诸多将士,待大军返回,自会论功行赏,届时,朕当亲率百官相迎,以彰尔等之功,以慰尔等之劳!” “臣...”凌云双手高举,从狗蛋手中接过圣旨,声音平稳有力:“凌云,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万岁!” “臣等谢陛下!万岁!万万岁!”后方,一众将领也是齐声唱喏。 起身之后,众人立刻便是朝凌云一揖,朗声开口:“恭贺元帅!恭贺虎威公!” 王大柱凑到凌云耳边,将临行时杨广的交代,告知给了他。 听到杨广让自己将杨谅活着带回去,凌云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而后,他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了程咬金,目光平静地扫过诸将:“陛下于皇城殷切期盼,这一战,也该到此结束了!” “末将等听候元帅军令!” “好!传令!“凌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带上汉王,让晋阳城上的守军,看看他们的‘主心骨’。” “是!”众人领命,迅速转身,几名亲卫立刻冲向望台,打出一串串精确的旗语。 霎时间,环绕晋阳的十万大军,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唤醒。 原本奔腾合围的火焰之河突然一顿,随即爆发出更加炽烈的光芒! 无数火把被高高举起,疯狂地上下挥动,左右摇摆,整片包围圈的火光,骤然提升了数倍亮度,如同白昼降临。 城墙上昏昏欲睡的守军们,在如此刺目的光焰下,顿时困意全无。 短暂的寂静后,城头上立刻便有窃窃私语之声,蔓延开来: “天爷!这光......晃得眼都花了!” “他们要干什么?!” “看!有人被架出来了!” “那...那身影...怎地如此眼熟?” “好...好像是大王...” “不可能...大王如今身在王府,决计不可能是大王...” 骚动不安如同瘟疫般扩散,守军们挤在垛口后,努力睁大被强光刺痛的眼睛,试图看清望台上那模糊的人影,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望台之下,一支盔明甲亮的精锐小队,迅速列队。 为首者,正是高明,他面容肃穆,手按佩刀,目光如炬。 程咬金想要再次提起杨谅,却被望台之上的凌云,开口喝止住了:“放肆,汉王乃天潢贵胄,岂容你这般粗鄙对待?” 闻言,程咬金当即一愣,不自觉地摸了摸脑袋:“元帅,您这是...” 刚说到这里,他便是猛然回神,讪讪一笑后,朝杨谅做了个“请”的动作,嘿嘿道:“请汉王上马。” 这声“汉王”,在此情此景之下,比任何辱骂都要屈辱,杨谅虽心中不忿,可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麻木的上了马。 随后,一众将领,便带领一队精锐小队,行至护城河前。 高明深吸了一口气,大喝道:“晋阳城守军听着!” 城墙上的骚动和私语瞬间被冻结,无数双惊慌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汇聚了过来。 “尔等拥戴的汉王杨谅!”高明字字千钧,指向杨谅,“此刻,就在眼前!” 随着他的话语,两名偏将立刻一拍杨谅坐下的马匹,让他暴露在了火光的映照下。 浑身沾满污泥,散乱如草的头发,如同被抽掉脊梁般,彻底垮掉的身姿...... 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事实:他们的王,他们的希望,已经彻底崩塌! 城头上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加深沉,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紧接着,如同压抑到极限的火山爆发,城头上顿时混乱起来,绝望的哀嚎、哭喊、难以置信的尖叫,轰然炸响! “是大王!真的是大王!” “大王怎么会被抓住,难道他...” “大王抛弃了我们,独自逃跑了!” “完了!全完了!” ...... “看清楚!”高明的声音再次落下,硬生生压下了城头的混乱,“这就是逆天而行,背叛朝廷,陷尔等于死地的下场!大元帅奉旨讨逆,霍邑十五万叛逆都败了,晋阳城破只在旦夕! 尔等皆为朝廷子民,被逆首裹挟,情有可原!元帅有令——” “放下兵器,开城归降者,既往不咎!执迷不悟,负隅顽抗者——”高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刀锋出鞘,“城破之日,枭首!” ...... 第 132章 天生的统帅 冰冷的铁蹄,碾过泥泞的河滩,踏碎了芦苇荡呜咽的挽歌,也踏碎了杨谅曾经的“帝王”幻想。 他不敢睁眼,不敢去看周围那些沉默的骁骑营士兵,更不敢去想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当马蹄踏出芦苇荡的边缘,视野骤然开阔。 无边无际的火光映成一片赤色,照亮了杨谅紧闭的眼睑,让得他不由一颤,下意识地睁开了双眼。 晋阳! 那座被他抛弃的孤城,依然在远方矗立。 十万大军组成的铁桶阵,在夜色中熊熊燃烧,无数火把的光芒跳跃着,连接成一条条流动的火焰之河,沿着晋阳城的周长,将这座巨城死死锁在囚笼之中。 城墙上那些稀疏晃动的守军身影,渺小得如同风中的烛火,在无边的烈焰之墙前,透出令人心悸的绝望和茫然。 而更近处,是凌云的中军大营,营盘森严,壁垒分明,拒马鹿砦密布,如同钢铁荆棘丛生的堡垒。 两侧临时搭建的塔楼上,火把通明,映照着持戟甲士,那如同雕塑般冰冷的面孔。 营内,无数顶军帐整齐排列,火光从帐隙透出,勾勒出往来巡逻士兵沉默而剽悍的身影。 入眼的一幕幕,压得杨谅几乎窒息,这里......是胜利者的巢穴,与他这个失败者格格不入。 马蹄踏过营门前临时挖掘的深壕,进入大营,顿时,无数道目光,瞬间从营门两侧、从塔楼上、从巡逻的队列中投射过来,钉在杨谅身上。 那目光中,是赤裸裸的审视,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以及看一件新奇战利品般的猎奇。 一道道目光,好似剥掉了他最后一丝遮羞布,令他不由得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拼命想蜷缩起身体,却只能徒劳地在马鞍上扭动。 “苏成太保和程将军回来啦!擒住了!” “嘿,瞧瞧,这就是那想当皇帝的?” 营门附近的士兵中,响起几声压抑的低语与嗤笑,紧绷多日的肃杀气氛,随着逆首的落网,终于透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松弛。 就在这时,数骑如风般从营内驰来,为首的将领身形矫健,正是高明。 刚一勒住缰绳,他的脸上便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目光扫过程咬金马鞍前,那团狼狈不堪的“东西”,故意拖长了调子: “哟——!是老程和老七啊,这趟肥差跑得可够快啊!怎么着,元帅点将的时候,光顾着你俩儿了,就把我们晾在营里喝风?” 说到这里,他又夸张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甲胄:“看看,我这新袍子都还没机会沾点‘龙气儿’呢!下回有这等好事,可不能吃独食啊!” 说着,又看向身后将领们,挑了挑眉:“是不是兄弟们?” 高明的声音洪亮,带着明显的戏谑,引得周围警戒的士兵,和一众将领们皆是发出一阵哄笑。 顿时,空气中便是弥漫开一种大功告成后的轻松,几名将领跟着起哄: “高将军说的是!下次可得带上大伙儿开开眼!” “就是就是,这擒王的功劳可不小!” 笑声在火把的噼啪声中回荡,驱散了夜的死寂,也衬得马鞍上,正剧烈颤抖的杨谅,更加不堪。 苏成和程咬金都是哈哈大笑起来,算是回应了他们的玩笑之语。 随即,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再次策马继续前行,穿过营中大道,直趋那座矗立在大营中央,俯瞰四野的高耸望台。 望台之下,灯火通明,甲士环立,如同众星拱月。 一人独立于望台边缘,正是凌云! 他微微垂眸,目光穿透了夜色的距离,平静地落在被程咬金,横搭在马鞍上的杨谅身上。 众人在望台基座前勒马,翻身而下,动作干净利落,程咬金伸出大手,抓住杨谅皮裘的后领,将其提了下来! “呃啊!” 杨谅双脚虚软,根本无法站立,摔倒在望台冰冷的石基前,巨大的屈辱,以及心中的恐惧,让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苏成上前一步,对着望台上那挺拔的身影抱拳,声如洪钟:“禀元帅!逆首杨谅,已擒获!” 凌云淡淡点头,并未立刻开口,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杨谅身上,那锐利的审视如同实质,让杨谅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钉在砧板上一样,此刻的死寂,沉重得如同山岳。 看着这样的凌云,不说其余的将领们,就连跟其相熟的高明,苏成,程咬金,都是忍不住在心底里生出敬畏。 平时的凌云,嘴角总是含着一抹笑意,让人如沐春风,而其作为统领三军的元帅之时,却有一种渊渟岳峙,掌控一切的气度。 此刻的他,并未披甲,只着一身白色的常服,却比任何甲胄都更具压迫感! 众人心头都不禁暗想:这恐怕就是天生的统帅吧! 终于,凌云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望台四周,带着十足的威严:“带上来。” “是!”程咬金应声,如同拎起一只鸡仔,再次抓住杨谅的后领,踏上了通往望台顶端的台阶。 后方,高明,苏成等一众将领,压着王??,萧摩诃等人,稳步跟上。 杨谅的呼吸很重,每上一阶,他都感觉自己好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剥掉一层皮。 凌云缓缓踱步,走到他身前,白色的袍角,停在他眼前咫尺之处。 杨谅剧烈地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对上了凌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眼神平静无波,如同寒潭深渊,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的狼狈。 “汉王的‘玉石俱焚’......”凌云淡淡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却比任何嘲讽都更锋利,“就是抛弃自己麾下的将士子民,逃之夭夭吗?”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杨谅摇摇欲坠的精神。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响,不知是哭是笑。 极致的恐惧,和巨大的屈辱,瞬间将他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向前一扑,额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砰!” 他不再挣扎,不再试图抬头,整个身体如同被抽掉脊梁骨一般,软倒在地。 王??等人见到自家大王这般模样,皆是不忍地闭上了双目。 凌云背过身去,目光再次看向了那座孤城——晋阳。 随后,淡淡开口:“鳖捉住了,这瓮也该破了......” ...... 第 131章 苇荡擒王 汾水河滩,夜色浓稠如墨,唯有惨淡的月光,在浑浊的水面上投下破碎的银鳞。 几匹疲惫不堪的良驹,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泥泞的河滩上,马蹄每一次落下都带起粘稠的淤泥,发出令人心焦的“噗嗤”声。 杨谅裹着一件沾满泥污的肮脏皮裘,早已被汗水湿透,冰冷的布料紧贴着皮肤,激起一阵阵寒颤。 他伏在马背上,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肺腑,急促的喘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团团白雾,那双曾经野心勃勃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惊弓之鸟般的仓惶。 “快!再快些!”他嘶哑地低吼,声音被风吹得破碎不堪,“过了这片芦苇...就...就安全了...” 然而,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安全? 哪里还有安全? 身后那座巨大的铁瓮囚笼里,五万被他抛弃的“死士”,正在绝望中等待命运的审判,而他自己,不过是一只试图钻出捕鼠笼的老鼠罢了。 “大王放心,老奴探过…”引路的老太监声音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佝偻着身子贴在马颈上,努力辨认着黑暗中模糊的路径。 然而就在下一刻,前方深及马腹的淤泥猛地一陷! 老太监胯下的坐骑,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前蹄骤然陷入,巨大的惯性将他枯瘦的身体,狠狠向前掼了出去! “噗通!” 一声闷响,浑浊冰冷的泥浆瞬间将他吞没大半,只余下两只枯瘦的手臂,徒劳地在泥面上抓挠,发出“嗬...嗬...”的绝望气音。 “废物!”杨谅惊得魂飞魄散,心猛地沉到谷底,破口大骂。 他下意识地想勒马,可胯下那匹神骏的大宛良驹也因惊吓,而扬起前蹄! 杨谅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后仰,好在他有过一次这样的经验,在第一时间便死死抓住鬃毛,这才没被甩下。 一名亲卫统领一夹马腹,冲上前去,试图捞起泥沼中挣扎的老太监。 就在这混乱的一刹那!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漆黑的芦苇深处暴起! 那声音如同一道死亡闪电,瞬间劈开了河滩上的喧嚣!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那名正俯身试图捞人的亲卫统领,身体一僵! 一支漆黑且毫无反光的弩箭,精准无比地洞穿了他颈侧薄弱的皮甲,箭头带着一蓬温热的血雾,从他脖子的另一侧透出! “敌袭!!” 众人见状,皆是肝胆俱裂,吼叫声带着无边的恐惧,在芦苇荡中回荡。 他们几乎是本能地拔刀出鞘,刀刃在惨淡的月光下反射出绝望的寒光,疯狂地向杨谅靠拢,将他护在中间。 “咻咻咻咻——!” 第一支弩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死亡的连锁反应! 四面八方,密集如雨的弩矢撕裂空气,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尖啸! “呃啊——!” 一名亲卫的胸膛瞬间被三支弩箭贯穿,其上的冲击力将他撞得离鞍飞起,重重砸在泥泞中,连人带马都成了刺猬。 另一名亲卫挥刀格挡,刀刃与一支弩箭碰撞出刺眼的火星,但紧随其后的另一支箭矢,却刁钻地钻入了他腋下的甲叶缝隙! 剧痛让他发出一声惨嚎,手中钢刀脱手飞出,整个人也滚落马下,在泥水中痛苦地翻滚、抽搐。 混乱中,杨谅只觉一股恶风直扑面门!他亡魂大冒,下意识地猛一偏头! “笃!” 一支劲弩擦着他耳边飞过,胯下的宝马受此惊吓,彻底失控,发出一声惊恐的长嘶,再也不顾背上主人的驾驭,猛地人立而起,接着四蹄发力,发疯般朝着前方未知的黑暗深处,狂奔而去! “不好,快!快追上大王!” 王??,萧摩诃等一众心腹见状,皆是大惊。 然而这时,芦苇深处,却响起一道肃然的低喝:“拦住他!” “轰隆隆!” 前方看似平静的芦苇丛,骤然向两侧分开! 数道粗如小儿儿臂膀的绊马索,忽地从泥水中弹起,绷得笔直! “唏律律——!” 杨谅胯下的马,前蹄狠狠撞上绊索,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向前翻滚栽倒! 而其背上的杨谅,也被狠狠甩飞了出去。 “噗通!” 杨谅重重砸进一片浅水泥洼里,泥浆瞬间灌满了他的口鼻,腥臭的腐败气味直冲脑门。 “嗬...嗬...” 他徒劳地在泥水中扑腾,那柄象征着其身份的错金盘龙剑,在剧烈的翻滚中,早已不知去向,也许沉入了这无边的泥沼。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他,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彻底丧失尊严的绝望。 裹着湿布的沉重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围拢过来。 人影幢幢,沉默如同石雕,冰冷的兵刃在月光下闪过寒芒,不带任何感情地指向泥水中那个狼狈挣扎的身影。 程咬金与苏成的的身影分开芦苇,缓缓策马来到近前。 前者居高临下,脸上透着一抹玩世不恭的憨笑:“咦?汉王这是做什么呢,俺怎么有些看不懂?” 苏成则是翻了个白眼:“元帅可是说了要活的,老程,你确定要在这看戏?” 闻言,程咬金当即脸色一正,赶忙翻身下马,几步走到杨谅身前,伸出戴着精铁护腕的大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杨谅皮裘的后领。 “给俺起——来!” 一声低沉的断喝,如同闷雷。 随着话音落下,他便如同拎小鸡般,将泥水中挣扎的杨谅,硬生生提了起来! “呃啊!”杨谅双脚离地,被这股巨力拽得几乎窒息,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程咬金拎着他,露出一抹笑容:“汉王,俺老程可是救了您一命啊!” “多...多...嗬...”杨谅狼狈开口,想说声谢谢,却被口中的污泥呛住了。 见状,程咬金哈哈一笑,如同拎着一件微不足道的战利品,转身走向自己的战马,周围的骁骑营士兵沉默地让开了道。 “大王!” 这时,一声凄厉得哀嚎突然从旁边的泥沼中传来。 那个最初陷入泥潭的老太监,不知何时竟挣扎着爬到了浅水处,半截身子还陷在淤泥里,枯瘦如柴的手,拼命伸向杨谅的方向,老泪混着泥水流淌下来,“大王啊——!” 苏成眉头微皱,随意瞥了那老太监一眼后,便对着身后的副将挥了挥手。 副将眼神一厉,猛地拔刀! “别,别啊,这老东西看着倒是个忠心的,依俺之见,还是留他一命,也好在大军返回途中,照顾这位汉王。”程咬金当即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 说完,又冲苏成眨了眨眼:“要不然,这伺候人的差事,可得落到俺们头上了。” 苏成看了一眼浑身脏兮兮的杨谅,眼中露出一抹嫌弃,轻轻点头,旋即再次挥手:“既如此,就饶他一命吧。” ...... 随着骁骑营的动作,杨谅率领的一众心腹亲卫很快便被制服。 苏成一声令下:“带走。” “得令!” 骁骑营齐声应喏,马蹄裹布,再次踏破死寂的河滩,碾过泥泞,向着来时的方向,向着那片星河般环绕着孤城的铁桶大营,沉稳行去。 被程咬金按在身前的杨谅,此刻的脑海中不禁回忆起,父皇杨坚曾经的教诲。 “嗟呼小子,尔一旦无我,或欲妄动,彼取尔如笼中鸡雏尔......” 这便是在说,你这个小子,一旦没有了我的庇护,还想轻举妄动的话,你二哥杨广要抓你,就如同伸手去抓笼子里的小鸡仔一样容易...... ...... 第 130章 丧家之犬 夜幕降临,此刻的晋阳城下,十万大军组成的铁桶阵已彻底合拢,火把连绵如赤色星河,将这座孤城映照得纤毫毕露。 城头上的杨谅双眼充血,扫过身后那一张张或麻木、或绝望、或恐惧的脸。 接着,指向城下的朝廷大军,手臂因用力而剧烈颤抖:“看见了吗?凌云这个屠夫先前在霍邑造下那般杀孽,现在还想要屠我晋阳城!降了也是死路一条!只有守住!守住才有活路!” 他试图用这样的言语,点燃将士们最后的战心。 守? 拿什么守? 经过霍邑十五万精锐的惨败,如今的他们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如此,怎么可能抵挡住十万挟大胜之威的虎狼之师? 如今的晋阳城,已然是一座孤城,好比插翅难飞的铁瓮! 这是每一个将士心头的想法,就连王??,萧摩诃等人也不例外。 不过,想到凌云先前在霍邑,对待十五万精锐的狠绝,他们对杨谅所说的、对方想要屠城之语,深信不疑。 旋即,一些军官强撑着挺直腰板,嘶声附和:“死守!为大王尽忠!” 更多的士兵则如同提线木偶,在死亡的阴影的驱使下,麻木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将身体死死抵在冰冷的垛口之后。 杨谅看着“士气”被强行“鼓舞”起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莫名之色。 接着,他猛地一甩袍袖,对着身旁噤若寒蝉的王??等几名心腹道:“随孤回王府,商议守城要务!” ...... 汉王府,也就是昔日的北齐王府,此刻灯火通明,却透着一种外强中干的空虚。 沉重的殿门隔绝了外面的肃杀,却隔不断那无处不在的绝望气息。 杨谅跌坐在铺着虎皮的宽大王座上,方才城头上那副疯狂的面具瞬间剥落,只剩下满脸的灰败。 “完了...全完了...”他失神地喃喃自语,手指因为太过紧张,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扶手,发出空洞的哒哒声,目光扫过殿内的几人: 面如死灰的老将萧摩诃,失魂落魄的王??,眼神凝重的赵子开,还有几个跟随他多年,此刻一脸惊惶的亲卫统领。 “五万…五万能挡多久?凌云的投石车一响...这晋阳城...怕是要塌了...” 杨谅的目光,最终定在了王??的身上,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王??!计将安出?你说话啊!” 王??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可怕,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发出一个沙哑破碎的音节:“......瓮......” 一个“瓮”字,道尽了一切。 铁瓮已成,瓮中之鳖,何计可施? 王??的反应像是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杨谅心中最后一点侥幸的火星。 随后,他猛地从王座上弹起,在殿内焦躁地来回踱步。 “不...不...孤不能死在这里!”片刻后,他猛地停住脚步,压低了声音,急促地对萧摩诃和那几个亲卫统领道:“死守...让他们死守!拖住凌云!拖得越久越好!” 他急促的喘息着:“你们几个,立刻去准备最精壮的马,最利索的便装!不要铠甲!不要蟒袍!只带金珠细软!快!” 众人闻言,浑浊的眼中皆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是浓得化不开的悲凉和鄙夷。 王??,萧摩诃,赵子开皆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全都颓然地垂下了头。 霍邑一战,他们都是从头到尾的参与者,面对凌云那样的对手,他们根本提不起丝毫战心。 那几个亲卫统领则是眼中精光一闪,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抱拳道:“遵命!大王放心!”,随即转身飞快地退了出去。 而后,杨谅的目光落在角落阴影里,那个一直沉默的老太监身上。 这是他当年从皇宫中带出来的绝对心腹。 “那条路...还通吗?” 老太监缓缓抬起头,脸上沟壑纵横,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幽深的光。 “大王放心,老奴用命探过,北门瓮城下,旧时齐王避祸的暗道,出口在汾水芦苇荡深处,淤泥覆盖,无人知晓。” 闻言,杨谅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了一瞬,眼中燃起一丝求生的贪婪火焰:“好!好!头前带路!” ...... 凌云立于望台之上,猩红大氅在夜风中翻卷。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死寂的晋阳城,城头的火把稀疏,人影晃动,透着一种强弩之末的绝望挣扎。 突然,他微微眯起的眼睛,在北门方向定住。 借着晋阳城头上方,那些火把摇曳的光晕,他似乎捕捉到了几缕极其细微的波动。 像是有几块深色的“阴影”,脱离了城墙的轮廓,正以一种近乎蠕动的方式,极其缓慢且谨慎地向着护城河的方向移动。 若非凌云目力超绝,又一直将晋阳城的异动,纳入掌控,几乎无法察觉。 凌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莫名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意外,只有一种猎物终于按捺不住踏入陷阱的了然。 他没有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几块“阴影”滑下护城河陡峭的岸坡,彻底消失在河岸的黑暗中。 不多时,望台下方,一阵急促得几乎撕裂空气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骑火红色的快马,如同离弦之箭,直冲望台而来。 马上之人,肩扛一柄大斧,正是其委任的游骑斥候队长——程咬金! “报——!元帅!”程咬金在望台下勒住坐骑。 “北门暗影处有数骑潜出,为首者虽裹着肮脏皮裘,但其鞍侧悬挂的佩剑,在月光下看得分明,乃是错金盘龙纹!” “错金盘龙?”凌云身后的苏成眼神微动,凑上前来道,“汉王的随身御剑!” 程咬金朝苏成点了点头,忙又看向凌云:“正是,末将伏于芦苇丛中,亲眼所见,其坐骑乃是罕见的大宛良驹!他们正沿着汾水河滩的芦苇丛,向西逃窜!” “弃城...呵。”凌云终于开口了,手掌微微握紧了腰间那把,杨昭临行之前赠予的晋王佩剑。 旋即缓缓侧首,目光落在苏成那张,想要建功立业的脸上。 “追。” 一个字,斩钉截铁,带着千军万马也无法阻挡的决绝。 苏成心中一喜,眼神中流露出感激之情,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十三弟,这是特意将这泼天的功劳送给他! 旋即快速抱拳,声如金铁:“遵元帅令,末将必提杨谅人头来献!” “不。”凌云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北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汾水河滩,仿佛穿透了夜色,锁定了那个狼狈逃窜的身影。 “要活的。”凌云淡淡补充道,虽然只有三个字,却蕴含着掌控生死的绝对意志。 苏成瞬间领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再次重重抱拳:“末将明白!” 旋即转身跃下望台,喝声划破夜空:“骁骑营!随我来——!” 望台之上,凌云看着下方程咬金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旋即淡淡道:“咬金,你也去吧。” “嘿嘿,谢元帅!”程咬金大喜,赶忙一礼,便立刻调转马头。 原地,凌云一人独立风中,智珠在握,他望向那座,主人已经仓惶出逃的晋阳孤城,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瓮中之鳖? 不,现在......是丧家之犬了! ...... 第129 章 兵临晋阳 早朝结束,众多文武依次散去,杨广差人将那名信使领到了偏殿。 此刻的偏殿之中,只有杨广与杨昭这对父子,剩下的便是这信使了。 “虎威将军可是还有话,要你口述?” 先前在朝堂之上,杨广便发现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仿佛是忌惮朝堂之上的诸公。 信使点了点头,继而看向了其身侧的杨昭,眉头皱成了一团。 “要不,孤回避一二?”杨昭挑了挑眉,并没有丝毫不忿,反而目中还透着满意。 杨广也是如此,他上下打量了这信使几眼,赞道:“不错,是个机灵的,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王大柱,有幸被大元帅看上,得以为其亲卫队长!” “王大柱...嗯。”杨广轻轻点头,又指了指杨昭,接着道:“此乃朕之亲子,其与虎威将军亦是交情颇深,你有何话,但讲无妨!” 闻言,王大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极低:“大元帅不日便要发兵晋阳,特让卑职询问陛下,汉王......不,汉逆杨谅的去留。” 闻言,杨广的脑中顿时浮现出凌云那张笑脸,这个小子,还真是处处替他考虑啊。 他如果下旨除去杨谅,那便逃不过一个兄弟相残的骂名,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其死于乱军之中。 不过,凌云既然有此一问,便是不赞同将杨谅处死,要不然,便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而杨广本身就没有要杀杨谅的意思,后者与之前的杨秀一样,杨广所忌惮的只是他们手里的重兵。 而没了兵权的杨谅,便如同拔了牙的老虎,对他完全没有威胁。 所以,他根本没必要除去对方,徒背一个残杀手足的暴名。 “朕手足无多,转告虎威将军,如果可以的话,朕希望他!能将杨谅活着带回来!” ...... 晋阳城头,风势陡然转烈,发出凄厉的呼啸,扑打在守军士兵麻木的脸上。 杨谅在王??,萧摩诃等一众心腹的簇拥下,强撑着威仪,登上了城楼,目光死死投向城外那片正被暮色吞噬的旷野。 视野尽头,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水,正以无可阻挡的威势,漫过地平线,向着晋阳城滚滚涌来! 那不是潮水。 那是十万王师,是凌云麾下刚刚踏平霍邑,携大胜之威而来的虎狼之师! 旌旗蔽空,如同翻滚的乌云,最前方那面巨大的“凌”字帅旗,在风中绷得笔直,如同刺破苍穹的黑色利刃,直指晋阳的心脏。 尽管因为此前杨谅在点将台上的一番发言,让得众人皆是重拾了些许信心,可此刻,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朝廷大军,他们还是忍不住地生出惧意。 王??垂手侍立在杨谅身后半步的位置,头颅低垂,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须发,此刻散乱地贴在枯槁的面颊上。 他沉默得像一截朽木,目光死死盯着脚下斑驳的城砖。 霍邑的失败,高明那洞穿一切的目光,和那句直刺心底的质问——“殿下,王先生所言,乃缓兵之计乎?”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所有的智计,所有的谋划,在绝对的力量和洞若观火的对手面前,都成了可笑的把戏。 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比这晋阳的朔风更甚,冻僵了他的舌头,也冻结了他最后一丝献策的勇气。 此刻,王??只是沉默地站着,如同杨谅身边一道黯淡而绝望的影子。 在十万双眼睛冰冷的注视下,在那片令人窒息的黑色铁幕之前,一头巨大的白虎,越众而出。 其上之人,身披玄甲,肩系猩红大氅,正是凌云。 白虎缓缓前行,越过前锋阵列,在离护城河不过百步之地停住。 这个距离,城头能清晰地看清他脸上每一丝冷硬的线条,看清他目光中那如同实质的、洞穿一切的锐利。 下一刻,凌云抬起手掌,仿佛凝聚了十万大军的意志,成为天地间唯一的焦点。 他嘴唇微动,带着一种裁决般的意味,指向城楼之上那抹刺眼的蟒袍身影。 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在死寂的战场上,清晰地传到城头每一个人的耳中,狠狠戳在杨谅的心上: “汉王殿下!霍邑的龟壳破了,逃回这晋阳的龟壳里......”他顿了顿,目光扫向那高耸,但在此刻却显得格外单薄的城墙,语气陡然转厉,“但又能龟缩到几时?” 那被洪水吞噬十五万大军,虽是杨谅麾下,但更是大隋子民。 他们的死,作为统帅的杨谅,要负一大半的责任,因为,那十五万精锐,皆是因他的野心而死。 所以,对待杨谅,凌云的语气丝毫不客气。 “狂妄!混账!”杨谅这几日努力恢复的平稳,被这赤裸裸的羞辱彻底点燃。 “死守!”他的咆哮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回荡在每一个守军的耳畔,“给孤死守!城在人在,城破......孤要这晋阳城,与凌云这个恶贼,屠夫,刽子手玉石俱焚!” 程咬金骑着一匹火红色的良驹,左肩扛着擎天戟,右肩扛着宣花斧,打马上前,说道:“元帅,这汉王怕是疯了,还是别跟他废话了吧,俺真怕他自己把自己给气死!” 其余将领都是莞尔,别说,看杨谅这架势,还真有气死的可能。 旋即,众人皆是异口同声道:“元帅,下令吧!” 凌云眼中却是露出一丝古怪,他总觉得杨谅方才的举动,颇有些惺惺作态之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不过,此刻并不是多想的时候,旋即,他便是一拍大白的脑袋,调转虎头,扫过麾下充满战意的十万精锐,缓缓抬起了右手。 “围城!” 两个字,如同两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霎时间激起千层巨浪! “喏!”十万人的应诺之声,冲天而起,这声音里带着无坚不摧的意志,让得晋阳城上的守军心中,皆是一沉。 沉闷整齐的脚步声,如同大地的心跳,十万大军开始分化,沿着晋阳城蔓延。 一架架云梯车,投石机,冲车包裹着生牛皮,被他们推向众多将领指定的位置。 ...... 第 128章 杨广出人意料的封赏 大兴城。 此刻早朝还没有散去,杨广高踞御座,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的扶手,杨昭微皱着眉头,站立其身旁。 下方,群臣垂首肃立,皆是嘴唇紧抿,气氛显得尤其沉重。 片刻后,杨广终于停下了指上的动作,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虎威将军此前率领大军,一夜之间便夺回蒲州城,朕心甚慰,然,如今汉逆据险固守,我军......” 他刚说到这里,殿外便传来一道,似乎因为太过激动,而破了音的呼喊:“报——!!!” 下一刻,一名风尘仆仆,甲胄染着泥浆的信使,便由禁军搀扶着,进入了大殿。 其手中紧紧攥着一份被雨水浸透,边缘有些磨损的紧急战报。 “如此亢奋,可是有捷报传来?”杨广霍然起身,眼中精光爆射。 杨昭与群臣的目光,也都聚集到了其手中的军报上,面色惊疑不定:汉军据险而守,且兵力占优,何来大捷? 这名信使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狐疑,心中不禁有些得意:尔等凡夫俗子,岂能领会我家元帅的神鬼莫测? 旋即,他便是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喝道: “大元帅神机妙算!引......引天罚降世!汾水上游连日暴雨,使得山洪暴发,浊浪滔天,洪水自隘口奔涌而下,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入叛军盘踞之谷!” “汉逆杨谅麾下十五万精锐,尽数......尽数......尽数为洪涛所殁!” 静! “什么?” “山洪?十五万精锐......尽殁!” “天罚......虎威将军引来的天罚?” 短暂的死寂过后,整个大兴殿中轰然炸响! 惊呼声,抽气声,笏板落地的脆响,交织一片。 “十五万......汉逆的十五万大军没了?” 宇文化及喃喃一声,旋即看向了身前的杨素:“越公可曾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歼敌之法?” 杨素喉结滚动了一下,微微摇头,饶是他一生征战,破敌无数,在听到这样的战报后,也不禁心神俱震。 “引动山洪!岂是人力所能为之?凌......虎威将军莫非能沟通天地?”一向稳重的苏威,也是失态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御座右侧,那个空着的位置。 那里,是此前凌云上朝时,站立的地方。 宇文成都以及武将队列中的一众将领,更是骚动不已。 互相对视间,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骇然与敬畏。 他们比文臣更清楚十五万大军是什么概念,更清楚在那样的地势下,洪水意味着什么! 那是彻彻底底,无法抵抗的抹杀! 不说这天罚是否为凌云所引,单单就凭对方这股子狠绝,便足以让他们动容! 杨广脸上顿时现出狂喜之色,一战灭杀十五万大军,且立下如此泼天之功的,还是他最为喜爱的小子。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微微有些拔高:“汉逆十五万大军尽殁,哈!哈哈哈哈哈......” “将战报呈上,让朕好好看看虎威将军的风采!” 打开一看,第一排四个大字,尤其显眼:天佑大隋! “哈哈,好!好一个天佑大隋!”杨广大笑一声,继而一挥袍袖,目光扫视下方,声音威严: “虎威将军言天佑大隋!朕看也是如此,杨谅逆天而行,人神共愤,故天降洪水以罚之!” “虎威将军洞察天机,顺天应人,导引天威,一举荡平巨寇,实乃社稷柱石,朕之肱骨!” 杨广的这番话,将这场惨烈的灾难,归功于“天意”和凌云的“洞察天机”,既彰显了皇权的神圣性,又为自己盖上了“天命所归”的烙印。 他虽然不明白凌云的奏报之上,为何要让他这般说,可出于对后者的信任,杨广还是照做了。 凌云的用意,其实也很简单,天象不是显示隋有二世而亡之兆吗,可他偏偏就要给大隋打上“天命所归”的烙印! “陛下圣明!天佑大隋!虎威将军功勋盖世!” 群臣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口中是山呼海啸般的颂扬之声。 “哈哈,既然众爱卿都说虎威将军功勋盖世,那么,朕这便下旨封赏!” 听到这话,诸臣都是露出惊愕之色,自古以来,似无三军未归,先行封赏统帅之先例吧? 他们的心里都不禁在感慨,陛下对那位的盛宠,已经到达这种地步了吗? 而杨广可不管他们心里作何感想,见没人出来反对,便提笔快速写下一道诏书,而后交由内侍总管宣读。 铿锵之音,顿时响彻整个大殿: “虎威将军凌云,忠贯日月,勇冠三军,智深似海! 洞察天机于未萌,运筹帷幄于千里。 引天威以荡叛逆,借洪水而殁巨寇,旬日之间,十五万汉逆灰飞烟灭,功高社稷,勋著寰宇!特加封: 开府仪同三司! 晋爵——代国公!然因先帝赐尔“虎威”之尊号,故去“代”而留“虎威”! 食邑万户,锦缎五千匹,御马百匹,东珠百斛,良田千顷! 加赐大兴殿行走,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另赐......” 随着内侍总管一字一句吐出,下方的一众大臣的脸色,皆是变了再变,就连杨广身侧的杨昭,眉宇间都是露出一抹惊讶。 他们心中清楚,如此之重的恩赏,根本不只是因为其带兵平叛的功勋,更大一部分原因,乃是因为杨广的喜爱。 所有的大臣心中都不禁在想,杨广是不是早就打算下这道恩赏的旨意了,只是此前凌云一直没有足够分量的功劳,这才隐而不发。 杨素短暂的愣神过后,眼底拂过一丝精光。 对于凌云未来的成就,他早有预料,只是,就连他也没想到,对方晋爵国公之位,竟然会这么快速! 同时,杨素的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啊幸好。 幸好当年他追上了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得以与对方一笑泯恩仇,否则,他越国公府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 第127 章 晋阳点将台 仅存的意志力土崩瓦解,有几人虽然还有呼吸,却也瘫软在了泥浆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 火把的光亮,照在他们沾满泥污,深深凹陷的眼窝里,映出一张张麻木且狂喜的面容。 杨谅没有倒,他像一尊被泥浆重新塑过的雕像,泥水顺着甲胄流下,滴落在脚边。 他微微仰着头,望着城楼上那越来越清晰的火光,望着城头影影绰绰的守军身影,眼角竟不自觉地落下几滴泪水。 待来到近前,萧摩诃撑着一口气,发出一声大喝:“大王在此,还不速速开门迎接王驾!” 城头上的守军,立刻向下张望,却被一名队长模样的人,呵斥住了:“看什么看,这是萧将军的声音,还不快开城门,迎接大王!” 下一刻,沉重的城门发出巨响,缓缓开启一条缝隙。 一股混杂着烟火的人情气息,扑在杨谅冰冷的脸上。 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踏上晋阳城内坚硬冰冷的青石地面。 ...... 一夜的时间很快便过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杨谅便传令众多文武,让他们随自己一同前往点将台。 如今霍邑已丢,朝廷大军随时会打过来,他根本不敢有丝毫松懈。 只是让杨谅想不到的是,这日一大早,街道两旁,竟然挤满了沉默的人群。 有妇人抱着懵懂的孩童,有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眼神浑浊。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杨谅和他身后的一众文武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欢迎,没有庆幸,只有一片沉甸甸的死寂。 麻木、惊惧、绝望,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去的怨怼。 他们的父亲,她们的丈夫,他们的儿子...... 便是随着这位大王,以及其身后的一众官员出征,所以再也没能回来! 杨谅心中发出一声苦笑,目光扫过这些空洞的眼神,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挺直了那还有些疲惫的脊背。 王??,萧摩诃,赵子开等文武,则是感到面上一阵火辣辣的难受,这一双双目光,仿佛一把把尖刀一般,要将他们刺穿! 点将台前,巨大的火盆熊熊燃烧,几名留守的将领早已在此等候,他们身上的甲胄虽然还算齐整,但脸色却比杨谅好不了多少,灰败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惶恐。 为首的将军王拔,曾经锐利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浑浊与不安。 他迎上几步,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声干涩的咳嗽。 而他身后的书记官,捧着厚厚的名册簿子的双手,也在微微发颤。 深吸了几口气,王拔才终于缓和一些,躬身道:“报…报大王,晋阳留守战兵,辅兵,连同府库守卫尚有五万精锐!” 王??,萧摩诃等出征的文武,以及那些残兵们,听到这个数字,脸上的肌肉皆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指节捏得发白,眼中掠过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光,旋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怀疑吞噬。 二十万大军都没了,如今只剩下五万大军,能挡得住朝廷大军吗? 五万? 听上去好像挺多的。 可亲眼见过凌云杀戮的都知道,五万大军,说不定还不够他一个人杀的。 更何况,凌云的身后,还有足足十万王师! 杨谅站在高台中央,目光越过了点将台,越过了台下攒动的人头,死死钉在远处那高耸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晋阳城墙上。 视线缓缓移动着,默数着那一个个排列的城垛口。 一个,两个,三个……数到第七十二个垛口时,他的视线微微一顿,停在那里。 那垛口下,一块墙砖的颜色似乎比旁边略深一些,像一道凝固的旧伤疤。 他记得那里,许多年前,他才刚来到晋阳,曾站在那个垛口下,意气风发地指点过晋阳的“固若金汤”。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阳光,可真是灿烂啊! 无声的死寂笼罩着点将台,只有火盆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如同细密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杨谅缓缓地收回了望向城墙的目光。 他垂下了眼睑,视线落在一旁粗糙的石案上。 在那里,放着一张铺开的、描绘着山川城池的巨大羊皮地图。 他的目光,沉重地落在羊皮地图之上,那清晰的图案,让他心中越发压抑。 因为,此刻的晋阳,已然成了一座孤城! 过了足足大半刻,杨谅才终于缓缓抬起头,他嘴角紧抿,如同刀锋。 那双眼睛,里面翻涌着一种淬过烈火、浸过寒冰、最后沉淀下来的、令人心悸的疯狂与清醒交织的光芒。 他扫视着台下那一张张惊愕、茫然、恐惧的脸孔...... 下一刻,他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不高,却异常清晰:“洪水……” 他顿了顿,齿缝间似乎还残留着泥沼的腥气,“冲得走血肉......冲不走人心!” 最后五个字,他几乎是咆哮而出,带着一种撕裂喉咙般的决绝,在晋阳城死寂中轰然炸开! 众多文武浑身剧震,眼睛猛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那道身影,似乎是没想到,自家这位向来不靠谱的大王,竟能说出这般有力量的话语。 台下,其中那些眼神空洞的残兵,身体也下意识地绷紧了一下,有人握紧了手中的残矛断戟,指节因用力而再次发白,麻木的双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声咆哮强行唤醒,开始了微弱地挣扎。 ...... 霍邑,经过几日的忙碌,那些幸存的汉军,都是被救了下来,并且安置妥当。 所以,这一日,凌云便将一众将领,全都唤到了此前杨谅的临时王府之中,商议出兵事宜。 “元帅,此次汉王再度折损十五万大军,想必,晋阳城中的士卒已然所剩无几,末将认为应当乘胜追击,一举攻下晋阳城,彻底平定叛乱!”高明躬身道道。 凌云只是淡淡点头,并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其余人。 诸将见状,皆是齐齐出列:“末将等也是这个意思。” 凌云眼中拂过一抹笑意:“好,尔等众志成城,那便让众将士吃好喝好,今夜三更开拔,直捣晋阳!” “遵大元帅令!” ...... 第126 章 神罚化身? 霍邑,杨谅的临时王府之中。 美酒飘香,众人都沉浸于朝廷大军,舍弃谷口要隘的喜悦当中。 杨谅身着华丽的亲王蟒袍,脸上带着傲慢的笑意,接受着麾下文武的阿谀奉承。 “朝廷鹰犬畏惧大王神武,自弃要隘,望风而逃,真乃天命所归!” “待其粮尽兵疲,我军一鼓作气杀出谷口,直捣大兴城指日可待!” “臣等皆愿肝脑涂地,助大王登临大宝!” 殿内诸人的嘴脸,完全可以用得意忘形来形容。 然而,有一个人却是例外,那便是王??。 此时的他,眉宇间透着些许不安,几次看向殿外,那沉的可怕的天色,终于忍不住道:“大王,属下看这天象着实诡异......” 杨谅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不以为意道:“些许风雨,何足道哉?我军据险而守,便是天塌下来,也有这山谷顶着,凌云那个混账,只配在泥泞里打滚!”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有轰隆隆之声响起,声音之大,瞬间压过了殿内的喧嚣。 “地......地龙翻身?”一名文官手中的酒杯落地,脸色煞白。 “不!是水!!”殿门口的亲卫,将门打开一些,冰冷且带着腥味的冷风,立刻灌了进来,他只看了一眼,便是瞳孔骤缩:“这......这是山洪!是山洪!” 顿时,众多文武都是凑了过来,当看到远处那如同一条又一条怒龙般的洪水,皆是嘴巴张大,方才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惊慌与茫然! 杨谅!这位野心勃勃的汉王,此刻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傲慢与酒意顿消,只剩下一种难以置信且荒诞的呆滞。 下一刻,他直接将一众文武推开,踉跄地扑到殿门口,接着,顾不得天上那倾盆的大雨,直愣愣地冲向了城头,死死盯着外面那骇人的景象。 “这...这不可能!”杨谅嘴唇哆嗦,发出梦呓般的低喃,眼神涣散,“谷口要隘,孤...” 他赖以对抗朝廷的最大依仗,在这天地伟力面前,竟然如此脆弱,这样的打击,比洪水本身更让他崩溃! 那谷口要地,无数身着“汉”甲的人影,如同被随意丢弃的蝼蚁,在翻滚的泥水中,徒劳挣扎,只留下一双又一双绝望挥舞的手臂。 十五万大军!完了! “大王,大势已去,咱们还是快撤吧,晋阳城内尚有五万精兵,未必不能......” 一众文武纷纷上前,却被杨谅狠狠甩开了。 “滚开!”他状若疯魔,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对着暴雨侵盆,电闪雷鸣的苍穹,嘶声咆哮:“天!你为何!为何助昏君!为何负我!” “啊啊啊.......杨广——!!!” ...... 这场山洪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待雨势停止,凌云便重新率领大军,返回了霍邑谷口。 一众将领与身后的精锐,看着眼前宛如人间炼狱的一幕,身体皆是不自觉地抖了抖。 饶是身经百战,见惯了尸山血海,眼前的场景,也超出了他们所能想象的极限,甚至,比起凌云先前化身人屠,还要更具冲击力。 “天......天威......”王大柱喉咙里发出怪响,一个没忍住,直接双腿一软,胃里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十五......十五万.......就这么......没了?” 高明等一众将领,皆是喃喃自语,仿佛失了魂一般。 那片吞噬了十五万叛军的泥泞汪洋,缓缓流动,水面之上漂浮着各种残骸。 几处突出的岩石之上,隐约可见几个幸存的身影,在瑟瑟发抖,如同惊涛骇浪后,侥幸附在礁石之上的蝼蚁。 震撼过后,一众将领,以及十万精锐,皆是将目光投向了前方那道,持着黑色大戟,骑在白虎背上的身影。 元帅!他早就知道!他让大军后撤,让出谷口,并不是松开绞索,而是......为了避开这可怕的天罚! 凌云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命令,都说明了,他早已精准洞悉了这场山洪的轨迹。 此刻,众人看着凌云的目光,好似是在看云端之上,执掌雷霆的神! 他仿佛不是凡俗的统帅,而是......行走在人间的天罚化身! 凌云对身后的目光视若无睹,扫视片刻后,让几名将领,各自带领数十名士兵,前往那些岩石处,救下幸存的汉军士卒。 ...... 这边,杨谅率领着王??,萧摩诃等一众文武以及数十名残兵,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晋阳跋涉。 因为那场山洪,堂堂汉王竟沦落到连一匹代步的坐骑都没有。 几日之前,他还意气风发,麾下有足足二十万之众,打算一举击溃朝廷大军,成功割据一方。 然而,现实却给他狠狠地上了一课。 凌云! 这个名字,此刻已经深深刻在了杨谅的心头! 就是这个他一开始看不起的小角色,竟然让他遭受如此重创! 身后,王??等众人,皆是咬紧牙关,或许是因为那场山洪的冲击力实在太大,现在,他们每一个人,每一步落下,都有一种踩在昔日同袍残骸上的错觉。 脚下的泥浆仿佛浸透了血,粘稠得发烫。 黑夜缓缓降临,他们不知道跋涉了多久,只觉得身体都快被掏空了。 然而,就在他们坚持不住的时候,一点微弱的光芒,在前方的夜色中出现。 一点......两点......接着是无数点。 那是火把! 那一个个火把跳动的火光,勾勒出远处一道巨大的轮廓,那是——晋阳! 那高耸熟悉的城墙垛口,杨谅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直到此刻,他提着的心,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身后,一众文武以及残兵,脸上也露出一抹如释重负般的神色。 “城......是城!晋阳!”一声干裂嘶哑的声音,从队伍的后方响起,其中透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然而,这道声音却仿佛催命的符咒,在其话音落下之后,便有七八名士兵,应声倒地,再无声息。 这是因为,他们心中那根绷到极限的弦......断了! ...... 第125 章 天降巨洪,其势——摧山裂石 谷口高地,凌云的中军大帐内。 帐帘猛地被掀开,亲兵王大柱大步踏入,躬身道:“元帅,诸位将军,高明太保回来了!” 话音未落,高明已随之步入帐中。 “如何?”凌云放下手中擦拭擎天戟的软布,抬眸问道,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高明拱手,将霍邑殿中,尤其是王??的“良策”和自己的反问,简洁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当他说到王??那瞬间剧变的脸色,和杨谅被噎住的暴怒时,一旁的程咬金等几名将领,都是怒形于色,有人忍不住低吼出声:“好个阴险的老贼!缓兵之计,妄想我军自弃险要!” 凌云却是突然发出一阵洪亮的笑声,虽爽朗豪迈,却又带着些许怜悯。 “哈哈哈!好!高明,反问得好!” 凌云站起身来,走到高明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那点伎俩,连他派出的使者都瞒不过,还妄想欺天乎? 他已经给过机会了,既然对方不要,那便就怪不得他了! 随后,凌云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帐中诸将,声音陡然转沉,带着金石之音:“杨谅困兽犹斗,王??奸计已露!既如此,便休怪本帅了!他要时间?好!本帅就给他时间!” 凌云的手指向沙盘上霍邑城的位置,指尖仿佛凝聚着千钧之力。 “要我军退守三十里?呵呵,依本帅看,三十里可还不够,传令三军——” 帐内诸将精神大振,齐齐抱拳,轰然应诺:“遵元帅令!” “传令!”凌云的声音拔高了一些,,“三军即刻拔营,让出谷口,并后撤五十里,所有低洼处驻军,全部给我撤到山腰以上!违令者——斩!” “轰!” 这话一出,帐内彻底炸开了锅。 后撤? 让出谷口? 这无异于将绞索主动松开了啊! 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凌云明明已经识破了对方的缓兵之计,还要行此军令! “元帅!不可啊!” “叛军若趁机占据谷口,我军再想进攻,难如登天!” 即使是与凌云相熟的高明,苏成也是站出劝阻:“请元帅三思!” 程咬金的眼中也是透出异色,不过,出于对凌云的信服,他并没有如其余人一般开口。 只是静静立于凌云身侧,等候他的回应。 而凌云并没有给出解释,只是不容置疑地吐出四个字:“执行军令!” 就这样,这道看似荒唐的军令,被艰难地贯彻。 “凌”字旗帜在山风中猎猎作响,卷动着所有人的不解。 士兵们沉默地收拾着营帐器械,动作因为心中的茫然,显得有些僵硬。 在凌云率领大军撤走的第一日,杨谅的叛军生怕有诈,所以并没有贸然行事,而是龟缩不出,隘口之上安静得有些诡异,只有山风呜咽。 直到第二日午时,确定凌云大军真的退走之后,杨谅才令萧摩诃等将领,率领大军,重新夺回谷口。 并且派遣重兵,在每一处可能通过的地方,严防死守,生怕再次丢失这处险隘。 而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凌云自率领大军退走之后,便在原地驻扎了下来,没有半点再度犯边之意。 霍邑。 杨谅等一众文武,皆是大喜,没想到凌云竟然这么蠢,真的将谷口给让了出来。 他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会投降吧? 还真是天真呢。 只有王??,一脸的沉思,这等反常之举,让他感到一阵不安。 可现在,谷口要地已经实打实地重新落回己方手中,他根本想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 这边,凌云负手站立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山峦,投向远处,那里,似乎被一片浓浓的灰暗阴影所笼罩。 突然,一道清晰的声音,自其口中传出:“时辰...到了,破贼,就在今日!” 身后高明,苏成,程咬金,以及一众将领,都是感到一头雾水。 破贼? 大军自从撤到这里之后就没动过,如此,怎么破贼? 一名将领忍不住地出口问道:“元帅,您说的破贼,是什么意思?” 其余人闻言,也都露出好奇之色。 凌云并没有开口回答,只是抬起手,掌心向上,感受着几乎凝滞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空气。 突然! 一道闪电,不!那不是闪电,更像是一柄开天的巨斧,带着可以撕裂一切的蛮横,猛然劈开了远处上空,那沉甸甸的天幕,紧接着... “咔嚓......!!!” 震耳欲聋的霹雳之声,在头顶炸响,如同吹响毁灭的魔音! 下一刻,天空好似破了一般,无数狂暴之水,仿佛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视野瞬间被无边的白色水帘吞没,雨水连接天地,白茫茫的一片。 “这...这这...”那名问话的将领,嘴巴张大,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其余的高明等诸多将领,也是瞳孔骤缩,不自觉的惊呼出声。 只是他们的声音刚一出口,便立刻被淹没,所有人的耳边,只剩下一种声音,那便是...天河倒灌的轰鸣! 雨势之大,十步之外,难以看清任何东西! 凌云的双拳不自觉地握紧,目光穿过狂舞的眼帘,死死盯着远处霍邑谷口的方向,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在那里,汉逆的十五万大军,正在眼前的天地之威下,挣扎求生! 轰隆隆隆...!!! 耳边的声音骤然拔高,仿佛凶兽冲破牢笼的咆哮,不再是闷响,而是山崩地裂般的怒吼! 无数裹挟着泥沙断木的巨洪,如同挣脱枷锁的水龙,从高耸的群山万壑之间,以一种摧枯拉朽,毁灭一切的狂暴姿态,奔腾而下! 汉逆叛军所占领的谷口要地,在这等天威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堆砌的小土堡。 那本就处于低洼的谷口低地,瞬间被翻滚着的浑浊巨浪吞噬。 浪头轻易地便漫过营寨外围的栏栅,紧接着,是那些依靠山壁,自以为安全的帐篷。 一面沾满泥浆的“汉”字大旗,被一根巨大的断木狠狠撞倒,卷入漩涡之中。 ...... 第124 章 占据谷口,高明为使 谷口,这道扼守霍邑咽喉的要冲,此刻已尽在掌握。 凌云骑着大白,立于谷口高地,染血的披风裹挟着血腥,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目光扫过尸山血海,扫过脚下新插上的“凌”字帅旗,最后定格在远处霍邑城头,那一片惊惶的守军身影上。 那里,汉王杨谅正如同困兽般,龟缩在坚城之后。 霍邑。 杨谅的临时王府之中,一声玉器迸裂的脆响刺破了压抑的死寂。 价值连城的羊脂玉瓶,被杨谅狠狠地摔在地上,莹白的碎片溅落一地。 “废物!一群废物!” 杨谅双目赤红,须发戟张,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狂兽,来回暴走。 他猛地指向下方甲胄染血,狼狈不堪的王??,萧摩诃等败将。 “孤把最锋利的刀交到你们手里,你们却给孤卷了刃!” “被那凌云砍瓜切菜,不仅损我六员战将,更是折损近五万精锐,你们还有何面目回来见孤?” 萧摩诃离得最近,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他的脸上。 这位自视甚高的老将,此刻面如死灰,身躯微微颤抖,连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 王??立于一旁,此时也是噤若寒蝉。 想到那道在尸山血海中,疯狂杀戮的血影,他便不由得感到窒息。 霍邑城上空,此刻仿佛都笼罩着绝望的阴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赵子开躬着腰,迈着急步走了进来,声音细若游丝:“大王…那凌云…那凌云遣使求见。” 杨谅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赵子开,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嚼碎吞下。 “凌云!”杨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扭曲的尖利,“他杀了孤五万精锐,占了孤的谷口,还敢派人来?好!好得很!” “宣众文武进来,孤倒要看看,他凌云的使者,长了几颗脑袋!” ......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一股血腥味,随之涌入,冲淡了殿内的熏香。 高明步履从容,踏入这龙潭虎穴般的汉王大殿。 他无视两旁甲士按在刀柄上,虎视眈眈的目光,平静地迎上杨谅那双燃烧着狂怒与恨意的眼睛。 “在下高明,奉大元帅凌云之命,拜见汉王殿下。”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沉稳。 杨谅并未让他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眼神凶狠:“凌云派你来,是向孤摇尾乞怜,还是来嘲笑孤?” 高明微微欠身,姿态恭敬却不卑不亢:“殿下言重了,大元帅深知殿下乃高祖血脉,天潢贵胄,实不愿同室操戈,徒令亲者痛、仇者快。” “您虽尚有十五万忠勇将士相随,然,今十万王师已然陈兵谷口,着实是锐不可当。” “大元帅特命我前来,恳请殿下明察大势,罢兵息戈,开城归顺。” “大元帅必以王礼相待,保殿下及汉地军民性命无虞。” 说到这里,高明稍稍一顿,目光扫过殿内诸人,“更可免霍邑生灵涂炭,化为焦土。” “归顺?”杨谅像是听到了天下最荒谬的笑话,喉间发出一阵低沉而瘆人的咆哮,“他凌云!不过是老二手下的一个爪牙,也配让孤向他归顺?他屠戮孤五万将士的血债,谁来偿?” 殿内的空气仿佛被杨谅的怒火点燃,无形的杀机骤然绷紧。 两侧的甲士的手,已按上刀柄,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这不知死活的使者剁为肉泥。 萧摩诃与赵子开等败将,更是眼中射出刻骨的怨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从文臣班中,迅速步出,躬身拜倒:“大王息怒!请听属下一言!”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沉痛的表情:“大王,高使者所言,虽刺耳逆心,然…然其中亦不乏为大王、为汉地万千生灵考量之处啊。” 说着,王??转向高明,语气变得极为“诚恳”。 “高使者,凌帅拳拳之心,我等已然知晓,只是…殿下万金之躯,关乎社稷安危,仓促之间,实难决断,且归顺乃国之大事,须有万全之策,方显郑重。” 说到这里,王??微微前倾身体,好似推心置腹一般:“为表殿下慎重之意,更显凌帅招抚之诚,不若…请凌帅大军先行退出谷口险要之地?” “只需退兵三十里,一则以示凌帅无相逼之意,二则,亦可予殿下与城中将士从容思量,好整备归顺事宜之时间,如此两相便宜,岂不更善?待凌帅兵马退去,殿下必当大开城门,亲迎王师!”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滴水不漏。 殿内紧绷的气氛似乎为之一缓,不少官员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这真是唯一的生路? 先前的一战后,汉逆这一方因为士气全无,凌云趁势令程咬金与苏成,占领了他们为倚仗的谷口重地。 如此一来,霍邑城便无险可守,接下来,便要与朝廷大军硬碰硬了! 可从先前那一战来看,他们根本没有半点胜算。 除非重新夺回谷口要地,才能据险而守。 杨谅脸上的暴怒也稍稍收敛,虽然依旧阴沉,却没有再咆哮,只是死死盯着高明,等待他的回应。 王??眼底深处,希冀之色一闪而逝。 高明脸上始终是那副平静如水的神情,王??话音落下之后,殿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片刻后,高明的目光,缓缓扫过王??那张故作诚恳的脸,最后,再次落回杨谅身上。 他没有理会王??的“良策”,而是对着杨谅,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道:“殿下,王先生所言,乃缓兵之计乎?”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高明跟随杨林多年,虽然能力并不如何出众,但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王??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捻着胡须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几乎要将几根胡须揪断。 他想要斥责对方无礼妄言,却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被堵在喉咙里。 因为,他所言确实就是缓兵之计,所以,他根本没有底气出言斥责! 杨谅勃然色变,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猛兽,猛地从座上弹起半身,指着高明,嘴唇哆嗦着,想怒斥,却一时被对方的质问,噎得气息不畅,只发出“你…你…”的嘶声。 殿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跌入冰点,比之前更加肃杀。 甲士们的手中的刀剑,仿佛下一刻便要出鞘。 高明却对四周的杀机浑然不觉,他迎着杨谅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声音依旧平稳:“王先生所提的条件,在下自会转述给我家元帅,至于我家元帅会不会答应,那便不是在下所要考虑的了!” ...... 第 123章 疯狂杀戮! 王??面上血色尽褪,嘴唇颤抖,此刻的凌云在他眼中,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是从九幽之地爬出来的索命阎罗! 那可是六员猛将啊! 被杨谅倚为臂膀的六员虎贲,竟在几个呼吸间,便死在了那柄漆黑的大戟之下! 凌云目中多了一份调笑之意:“凌某这便静等阁下,劝说汉王俯首。” “不…不可能…”王??失魂落魄地低喃。 但旋即,他的眼中便是露出歇斯底里的疯狂! 虽然六名战将失利,可他们的大军乃是对方的一倍之多,优势还在他们这一边。 随后,王??朝萧摩诃,以及赵子开看了过去,短暂的眼神交流后,几人皆是重重点头。 下一刻,三人同时伸出手臂,沉声喝道:“杀!全军压上!用尸体堆!也要把他给我堆死!后退者斩!取其首级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人的话语,瞬间点燃了叛军那濒临崩溃的士气。 黑压压的军阵如同决堤的洪流,烟尘再次冲天而起,大地在无数脚步的践踏下剧烈颤抖。 其实,杨谅一方占据足够的兵力优势,一开始便该让大军掩杀过来,斗将完全没有必要。 而现在,对方出战的六人,皆死于凌云手中,这对汉王一方来说,是很挫士气之举。 此时,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收兵,等来日再战。 而王??等人居然让大军压上,显然是被气昏头了。 面对这排山倒海的大军,凌云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近乎虚无的冰冷。 擎天戟在其手中,仿佛成为了他肢体的延伸:“三军听令,随本帅杀敌建功!” “杀......!!!” 顿时,其身后的十万将士,齐齐发出怒吼,跟随各自的将领,扑向了战场。 凌云骑着大白,猛地一跃,手中擎天戟不断挥舞,没有任何巧妙的招式,只有最原始、最暴烈、最高效的——杀戮! “轰!” 戟锋带着沉闷的破风声横扫而出,冲在最前的数排甲士,如同被巨锤正面击中,精铁打造的铠甲,如同纸糊般碎裂、凹陷! 骨骼断裂的脆响连成一片,血雾在戟锋掠过的轨迹上猛地爆开! 残肢断臂、碎裂的兵刃、扭曲的头盔,不断被抛飞,在空中旋转! 只是几个呼吸,凌云的前方便被清理出一条通道。 但这通道瞬间又被后面疯狂涌上的士兵填满,刀枪剑戟,从四面八方攒刺、劈砍而来! 劈! 戟刃如开山巨斧,将一名又一名重盾兵,连人带盾从中劈开,内脏与血水泼洒一地! 扫! 戟杆带着沛然巨力横扫,顿时,三匹战马被扫断前蹄,发出痛苦的嘶鸣,连同背上的士兵一起,翻滚着砸倒一片叛军。 挑! 戟尖上探,刺穿一名试图偷袭的骑兵咽喉,将其连人带马挑飞出去,砸翻后面不断涌来的步兵。 砸! 沉重的戟头裹挟着风雷之势狠狠砸下,一名身披重甲的校尉,连人带盔被砸地凹陷,脚下的地面都为之龟裂! 此刻的凌云,已然化身成为杀神,大戟所及之处,一条又一条生命被收割。 四周堆积的尸体迅速增高,黏稠的血浆几乎没过大白的虎爪。 它迈着虎步,每一步踏出,都带起令人作呕的“噗嗤”声。 空气变得粘稠刺鼻,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铁锈味,甚至是尿臊味,形成令人窒息的气息。 支援过来的己方大军,见到这样的一幕,以及耳中那没有间断过的惨叫,皆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还是人吗?”这是每一个人心头的想法。 从先前凌云戟挑六将便可看出,其勇武非常人可比。 可,任你再如何厉害,面对千军万马也只能暂避锋芒吧? 毕竟,人力有穷时,一个人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无休止的杀戮! 而四周的叛军士兵,见到这样的凌云,心头皆是再次生出恐惧。 他们看着那个在尸山血海中,肆意挥舞大戟的身影。 看着他的周围,不断堆积的同袍残骸。 看着他身上早已被血浆浸透、看不出原色的战袍。 看着他眼中那比严冬更深邃的冰冷… 顿时,所有叛军的勇气和贪婪,立刻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一般,消融一空。 “他...他不是人!” “跑啊!快跑!” “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 崩溃的哀嚎,瞬间压过了王??等人疯狂的嘶吼。 庞大的叛军阵列,从最前锋开始,无可挽回地溃散! 恐惧就好似会传染的瘟疫! 一个人扔掉武器逃跑,后面便会有十个人、百个人、千个人效仿。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汉逆精锐,瞬间变成了互相践踏、哭爹喊娘的溃败之军! 叛军们丢盔弃甲,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拼命向后方,向两翼奔逃。 渐渐地,就连王??,萧摩诃等主将身边的亲卫,都起了逃跑的念头。 萧摩诃见状,立刻拔出佩剑,砍杀向身边试图护着他逃跑的亲卫:“顶住!给我顶住!不许退!杀了他!杀……” “此人不愧能被先帝所看中,并赐予虎威之尊号,咱们败得不冤,赶紧退吧!”王??拦住了他的动作,说了一声后,便直接拍马而走。 赵子开也是一脸凝重:“此人根本不可战胜!”说完,也如王??一般,直接调转马头而去。 萧摩诃的嘶吼,戛然而止,如今的情形,败局已定,再留下去就是找死,当即,他也是恢复了一丝清明,任由亲卫们,护送着自己离开。 随着几人逃走,战场终于彻底失去了控制。 只剩下如同没头苍蝇般,四散奔逃的溃兵,以及他们身后那片,由血肉以及破碎的兵器,所铸成的修罗场。 此时的凌云浑身染血,其身下的大白,此刻也变成一头血虎。 在汉逆大军退走后,他才缓缓抬起头,视线扫过狼藉的战场,轻轻吐出一口气。 大隋将士们,纷纷朝这边围拢过来,此刻,他们的眼中,皆是十足的狂热。 这周围的尸骸,可是足足有数万之多! 而他们十万大军合力之下,所杀的叛军,不过才堪堪逾万! 这便可看出,凌云的恐怖? 这等人物作为统帅,什么样的仗打不赢? ...... 第122 章 阵斩六将 说完,便重新上了一匹战马,朝着萧摩诃等一众大将喝道:“此战许胜不许败,孤倒要看看,这小儿口中的天兵,有多了得?” 他方才也看了,凌云身后不过十万之众,而他可是有着足足二十万精兵。 优势在我,这小子竟还敢如此大言不惭地让自己投降,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众将领都是察觉到了他的愤怒,皆是重重抱拳:“大王放心,末将等定破敌军,将这虎威将军捉到您面前发落!” “哈哈,好!”杨谅大笑一声,拍马朝着后方而去,将此处战场,留给了这群得力的属下。 见其离去,凌云抬眼看了一眼上空,嘴角露出一丝无奈。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只是可惜这二十万大军,要跟着这个自大的汉王陪葬了! 对面,王??眼中露出思索,凌云乃是敌方统帅,是主心骨一般的存在,只要将其击败,那么其身后的十万大军必定会士气大跌,届时他们便可借人数的优势,一举将其歼灭。 可凌云的勇武,早在先帝在世之时,王??便听说过,想要击败他,谈何容易? 咦? 王??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方才对方曾让自家大王投降,说明其是不愿意三军拼杀的。 如此一来,他便有了计较! 下一刻,他的脸上便堆起一抹笑容,打马上前,笑道:“在下王??,见过虎威将军,早闻将军勇武,不知可敢阵前斗将?” 这话一出,凌云这边的一众将领可就炸锅了。 “王???谁啊?” “没听说过!” “从哪冒出来的无名之辈,也敢在我家元帅面前狂吠!” “就是,你要斗将,本将军自可与你一战!” 王??脸色不变,似乎不屑与他们争论一般,只是紧紧地看着凌云:“将军若能应下,并且胜之,我可说服我家大王,投降朝廷!” 说着,看了一眼身后,几名武艺不俗的将领,接着道:“然,虎威将军之勇武,世所罕见,这寻常的斗将之法,对我方来说,着实不公。” “你待如何?”凌云问道,这倒不是说他信了对方的鬼话,只是单纯的来了兴趣而已。 王??见其有被说动的意思,当即连续指向身后的多位将领,笑道:“只要您能单独胜过此六将,在下一定劝说......” 凌云打眼一看,便知那六人都是阵前斗将的狠角色,那虬结的肌肉,根本不是其余人能比的。 想来,这些便是汉营当中,最为勇武的几人了,这王??提出这样的方式,分明是根本没想让他赢。 同时,他也明白了,眼前这家伙的算计,无非就是想让自己落败,从而在士气上压过己方。 只是可惜,王??对双方的实力,根本没有足够的了解。 而凌云也可趁此机会,一举扫除六人,不然,汉逆一但退回死守,那就如煮熟的鸭子飞了。 当下,也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凌云便是一口应下。 王??当即大喜过望:“当真?” 在凌云点头之后,他便是立刻退了回去,与那六名将领,小声地交谈了几句。 而凌云这一方的将军们,看到他应下,都是有些着急,若不是高明与程咬金几人拦着,他们早就忍不住出口了。 凌云可是能在水中,斗败黑蛟的猛人。 在水中尚且如此厉害,那在这地上,还有谁能打得过他? 所以,他们对凌云都是很有信心。 凌云将擎天戟扛在肩头,表情有些随意:“来吧!” “诸位将军小心!”王??最后叮嘱一句,便立刻退开。 下一刻,六名身着甲胄的将领,便立刻从军中刺出。 为首者,一杆长枪泛着寒光,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尖叫,直取凌云的咽喉! 凌云见状,肩头一动,擎天戟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嗡鸣。 戟杆一拧,戟锋带着千钧之力,竟如灵蛇般缠住刺来的枪身。 这名持枪的敌将,只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绞缠了上来,震得他虎口剧痛,长枪几乎就要脱手!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那戟尖便如毒蛇吐信般,向前猛刺,寒芒一闪而没,没入其咽喉。 滚烫的血喷溅而出,映着凌云那沉静如水的双眼。 “好,杀得好!” 后方,顿时响起阵阵叫好之声,所有的将士脸上皆是带着兴奋之色。 凌云是他们的主帅,他一个人赢了,便是他们所有人赢了! 所以,每个人都有一种与有荣焉之感! “杀了他!” 惊怒的咆哮自侧面响起。 一匹高头大马载着一名虬髯将领,狂冲而来,正是此前那名持一对铁锤之人。 随着其手中铁锤的动作,空气中响起沉闷的风声,一左一右,如巨灵开山般向凌云头颅两侧,狠狠夹击而来! 铁锤未至,那沉闷之感便让得众人呼吸一滞。 凌云眼神不屑,其身下的大白自始至终没有移动一步。 大戟在他手中仿佛失去所有重量,戟身一抖,迎着那对裹挟千钧之力的铁锤猛地斜撩而上! 没有硬碰硬的巨响,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戟头侧面的那弯钩刃,于千钧一发之际,死死卡住了锤柄与锤头连接的地方! 虬髯将领的下砸之力骤然凝滞,双锤被牢牢锁住,进不得半分,也抽不回来,脸上的横肉,因为惊骇与发力过度,显得有些扭曲。 就在他僵直的一刹那,那戟杆再次一旋一送,锁住铁锤的钩刃巧妙借力,带着无匹的巧劲向外猛力一甩! 这一下,虬髯将领可就拿捏不住了。 沉重的铁锤脱手飞出,远远砸进混乱的敌兵阵中,激起一片惨嚎。 戟尖毫不停留,顺势回掠,冰冷的锋芒迅速抹过了那将领的颈侧。 第二具尸体栽落马下,砸起一片血尘。 剩余四人见状,顿时目眦欲裂,口中发出谩骂之声,同时围拢了过来,刀光剑影仿佛一张大网,朝着凌云罩下。 凌云眼中寒光一闪,手中大戟猛地向地上一插,戟尾深深没入血泥之中。 借着这一插之力,他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利落的旋身! 那戟刃随之划出一道近乎满月的巨大寒弧! “锵!锵!锵!锵!”四声急促刺耳的爆响几乎不分先后! 四名围攻的将领,手中的兵刃应声而断,碎裂的刀剑碎片朝着四面八方激射。 好在双方阵营都有所准备,要不然,不知要误伤多少人呢。 四人围攻的势头戛然而止,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恐惧。 不等他们从兵刃碎裂的震惊中回神,那轮致命的寒月余势未消,扫过他们的胸腹。 血线瞬间迸射开来,四名将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一同扑倒在血泊之中,再无声息。 烟尘缓缓沉降,本该震耳欲聋的战场,此刻竟陷入一片死寂。 凌云稳稳落回虎背,戟刃上淋漓的鲜血沿着森冷锋口滴下。 “嗒”一声轻响,落在大白脚边的土地之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暗红。 而这微不可闻的滴落声,却像重锤敲在每一个叛军士卒的心头。 无数双惊恐的目光,死死盯在那柄滴血的大戟上。 凌云缓缓抬头,目光如刀一般,扫过面前黑压压、已然僵硬的叛军阵列。 接触到他的目光,汉逆一方的所有人,连呼吸都屏住了,唯恐他会上来,给自己也来上一戟。 “呼!元帅威武!” “威武!” “威武!” “威武!” 凌云这一方,经过短暂的愣神过后,立刻便爆发出狂热的呐喊。 ...... 第121 章 北上 凌云认为这样一座城池,一个州县的打过去,实在是太费事,且会徒增伤亡。 而现在,多添了十万大军,他便部署起了新的战略。 那便是让来护儿等几名将领,带领少部分军队,牵扯南边的州县,自己则率领主力北上,直奔杨谅的大本营,晋阳。 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解决掉杨谅,那么这场叛乱便就结束了! ...... 三日后。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凌云便骑着大白,带领麾下十万大军,一路北上。 而杨谅那边也得知了蒲州丢失,以及朝廷增兵的消息,这一下,可把他急坏了。 原先他对打回大兴城,就持犹豫的态度,在占领蒲州的当天,他便将裴文安给叫了回去。 之后,更是传令,让蒲州的守城将士,将黄河之上的浮桥给拆了,并打算撤回大部分的兵力,只留数千人守住蒲津渡口,别让朝廷大军打过来就行。 只是凌云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这边刚传完令,还没来得及送出,那边蒲州就丢了。 这便可以看出,杨谅害怕了,他根本不敢渡过黄河,与杨广真刀真枪的较量。 所以抛弃了王??给他的第一条战略,转而选择了第二条。 那便是割据! 所以,汉王杨谅这边的战略,也从一开始的进攻,转变成为了防守。 这无疑是一步臭棋。 要知道,他乃是叛军,虽然因为多年的准备充足,让他暂时有了兵力上的优势,但!他面对的可是如今大隋的帝王杨广。 虽然一时占据优势,但他的总体实力,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和杨广相提并论的。 他想要赢杨广,只有打其一个措手不及,才有一丝胜的可能。 而杨谅竟然在这时改变了战略,这便是说,即使凌云没有奇袭蒲州,他落败也是早晚的事。 不过此刻的杨谅,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甚至他还有些乐呵。 原因乃是,杨广派出的统帅之人,竟然不是杨素,而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虽说那什么虎威将军名头挺大的,可那也仅仅是个人勇武。 在这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上,个人勇武有个屁用啊? 旋即,他便打消了让手下大将赵子开带兵的想法,而是自己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来到了晋阳南边的霍邑,打算在这里,将朝廷大军击退。 王??,萧摩诃,赵子开等人虽觉不妥,但他们心中同样不认为那虎威将军,有什么过人之处,加上杨谅兴致颇高,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赵子开还是提议,派兵在每一个口子,都竖起了栅栏。 当凌云从斥候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后,便立刻命令大军就此驻扎。 随后,便将一众将领全都请入了中军大帐。 高明当即开口:“十三...” 只是才说了两个字,便顿住了,如今凌云乃是三军统帅,他可不能随意乱叫。 于是便改口道:“元帅,如今汉逆足足二十万大军,如同一块又一块顽石一般,卡在咽喉要道,咱们该怎么办?” “是啊元帅,他们倚仗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据守,就跟扼住咱们咽喉一样啊!”另一人也道。 这时,一名络腮胡的将领,试探性的回道:“要不,强攻吧?” 这话一出,中军大帐立刻便炸了锅。 “强攻?拿什么强攻?那是拿儿郎们的血肉,去填阎罗殿!” “难道就这么干耗着?粮草转运何其艰难,若一直在此僵持,陛下在皇城怕不是会雷霆震怒!” “要不,绕道?” “绕道?谈何容易,两侧皆是绝壁,飞鸟尚且难以通过,等你绕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知道个屁,我要知道还能在这里跟你们吵?” 凌云被他们吵得有些头大,当即冷声喝道:“都住口!” 听到这不容置疑的声音,所有人皆是停止了叫喝,一个个老实的站立原地,脸上透着讪讪。 这位才是主帅啊,现在凌云还没有发话呢,他们就先争论上了,着实是有些没规矩。 “今晚先休整一番。”凌云目光扫过,最终停在了络腮胡的身上,“明日,便由陈将军前往叫阵!” ...... 晚间,凌云来到山峰陡峭的岩壁之上,大白在一旁老老实实地趴着。 在他的另一边,则是憨头憨脑的程咬金。 “公子,您这大晚上的来这里做什么?” 凌云并未答话,他看着对面的山谷,其中叛军的营火密密麻麻的,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 在那里,有着足足二十万大军! 随后,凌云将目光投向了夜空,虽已是深夜,却依旧能看出,在那高高的位置,有着云海翻腾。 片刻后,他嘴唇微动,喃喃道:“天公助隋......杨谅休矣......” ...... 第二日,凌云这边刚摆开阵势,还没来得及前去叫阵,对面便响起了阵阵马蹄,以及士兵的脚步之声。 一名身穿黑色甲胄,手持一双铁锤的虬髯壮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上前大喝道:“早就听闻虎威将军的坐骑,乃是一头凶虎,原先本将军还有些不信,今日总算是眼见为实了!” 凌云骑着大白上前几步,朗声道:“汉王何在?” “哼,想见我家大王,先斗败本将手中这双铁锤再说!”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却是杨谅率领诸将赶了过来。 “虎威将军欲见孤,可是有投效之意?”杨谅嘴角含笑,眼中带着些许戏谑。 “吼...” 顿时,大白便是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 刹那间,杨谅等人座下的战马,便如同失控般的扬起了前蹄。 除了少数几人外,其余人都是从马上甩了下来,杨谅也在其中。 他狼狈的站起身,恼怒的盯了凌云一眼,接着看向控制住其坐骑的士兵,厉声道:“将这畜生放血,晚上孤要吃马肉!” 而那些将领们,脸上皆是露出一抹忌惮,不说凌云本身的武艺如何,就凭其胯下白虎,这能令战马失控的吼声,便可让其在对战中,占尽先机! 凌云目光在他们身上微微扫过,最终看向了杨谅:“汉王,天兵在此,大势已定,你若负隅顽抗,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他才刚说到这里,便被杨谅出口打断了,“哼,口出狂言,孤身后有二十万之众,岂是负隅顽抗?” ...... 第 120章 攻取蒲州,援军赶到 “轰隆!” 来到近前,凌云一拍马背,凌空而起,在城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身巨力汇聚双腿,接着狠狠蹬撞在了厚重的门板上! 门后传来叛军士兵惊恐的呼喊,以及骨骼碎裂的闷响! 沉重的城门被撞开了一道更大的豁口! 这一次,不用凌云吩咐,紧随其后的铁骑洪流,便是用力的一拍马臀,立刻顺着这道豁口,疯狂地冲入了蒲州城。 后方,来护儿率领一众步军也是赶忙跟上。 “儿郎们,随老子杀!” 长矛捅刺,横刀劈砍,战马冲撞……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兵器碰撞声在石壁间疯狂回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凌云不紧不慢地取回擎天戟,策马冲过这短暂而惨烈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混乱的叛军如同炸了窝的蚂蚁,在街道上仓惶奔逃。 凌云见状,把戟向前一直,高喝道:“夺城!肃清残敌!” “得令!” 更多的隋军涌入,他们踏着叛军的尸体,挥舞着兵器,扑向那一个个惊慌失措的身影。 战况向着远处蔓延,最后几乎每一条街道当中,都有巷战爆发。 汉王杨谅的军队,从一开始绝望的抵抗,演变成绝望的溃逃。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刀光剑影闪烁之间,是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 这便是占据大义的优势。 因为他们是叛贼,而凌云所率领的大军,乃是朝廷正统。 一方是为野心而战,另一方则是为国家而战,所拥有的士气与底气,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凌云并没有加入战斗,而是由几名亲兵陪同,来到了中军望楼。 看着那象征着汉王杨谅的“汉”字大旗被折断,一名亲兵透着如释重负般的笑容:“元帅,蒲州已定!” 其实凌云作为行军元帅,是不该出现在两军阵前的,更何况是一马当先的夺取城门。 然而,无论是来护儿,亦或者是其所率领的三万大军,皆是没有出口阻拦他的行为。 其中,凌云的勇武只是一方面,另外便是,他们也想看看这位年轻的统帅,是否真有指挥三军的资格。 结果显而易见,无论是其先前定下的战略部署,还是开战之后,凌云的一系列表现,都让他们从心底里,认可了这位年轻的统帅。 ...... 蒲州刺史府。 凌云端坐于帅案之前。 “元帅神威。”来护儿由衷地赞道,“那吊桥,那城门,末将从未见过如此破城之法!”显然,他还沉浸在那种摧枯拉朽的震撼中。 “元帅神威。” 下方,一众脸上带着血迹的将领,皆是恭敬站立,他们看着凌云的目光,除了原先那种对统帅的惯常敬畏之外,还多了一分大战告捷的狂热,以及更深沉的东西,那仿佛是...膜拜。 一夜时间。 仅仅只是一夜,凌云便率领他们,夺取了蒲州,这是什么概念? 对于他们态度的转变,凌云脸上表情不变,淡淡抬手问道:“此战,我军伤亡可曾清点完毕?”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又变得凝重起来。 亲兵王大柱上前一步,声音有些低沉:“禀元帅,各军伤亡...初步清点完毕!” 说完,便侧了侧身,让书记官上前。 只见他打开手中的封面,清了清嗓子道:“禀元帅,蒲州攻城战,自战前布置到破城,一共历经八个时辰。” “左卫军阵亡一百三十七人,重伤五百四十五人,轻伤者不计。” “右翊卫军阵亡六十人,重伤一百零四人,轻伤者不计。” “前锋营,强攻水门及巷战,阵亡,阵亡......一千二百九十七人,重伤三十六人,轻伤者不计。” 听到这里,凌云的身躯不自觉的晃动了一下,他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那半块青铜虎符,嘴唇紧抿,隐隐可见腮帮子上的肌肉。 “辎重营,辅兵营,重伤十七人,轻伤者不计。” “另外随军民夫,工匠,亦有死伤,战马损毁,两百余匹......” “总计.......” 凌云挥手,示意其退下,手指在帅案之上轻轻敲击。 这时,王大柱再次上前,补充道:“叛军方面,城内守军约五万,除了少数趁乱溃逃,或被俘外,大部分皆死于城破之时!” 五万!!! 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数字。 血债累累! 一众将士看着凌云沉默,皆是出口安慰道: “元帅,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何况还是蒲州这等雄关!” “就是啊,能够以这样的代价在一夜之间,夺取蒲州,这是末将此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显然,他们是认为凌云第一次上战场,不太能接受同袍惨死的情形。 凌云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一张张疲倦且真诚的脸,最终定在了王大柱的身上。 “厚葬阵亡将士。”他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任何悲伤之意,有的只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抚恤加倍。伤者不惜一切代价救治。” “名册......誊录三份,一份呈送皇城,一份存档兵部,一份......留于我帅案。” “末将遵命。”王大柱肃然应道。 凌云淡淡点头,而后看向了来护儿等一众将领:“各部听令!” “末将在!”众将齐齐出列。 “休整三日!清点缴获,修缮城墙。三日后,随本帅东进!” “末将领命!” ...... 在凌云攻下蒲州的第二日,便有一路增援大军赶到了这里。 率领这路大军的不是别人,正是高明与苏成,同行的还有程咬金,他竟连大白都给带了过来。 “哈哈,十三弟...” 几人见面,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 原来,在杨谅清君侧的消息传开之后,杨林便在第一时间,从登州大营点出了十万大军。 在杨广调兵的旨意还没有下达之前,便已经动了。 所以才会来的如此之快。 几人在府衙当中坐下,凌云微微沉吟过后,便让亲兵王大柱,前去将来护儿等众将请来议事。 ...... 第 119章 讨逆行军大元帅(合)兵临蒲州 杨谅谋反,对于朝堂来说,乃是突发事件,事先他们根本没有准备,属于是仓促应战,一时间能调集的兵力,不过数万。 而杨谅蓄谋已久,实力强大,他不仅是并州总管,还总领北齐旧地五十二州的军事。 西起太行,东到渤海全部听其号令,所以,刚一决心起兵,便调动了三十万大军。 几万对三十万,在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杨广能够信任的人并不多,杨素便是其中一个。 他虽喜爱凌云,在这时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此次统兵非同小可,胜则无事,但若是败了,他可就要提前退位了! 这时,凌云已经走下御阶,来到了杨素面前,继而躬身一礼。 杨素面无表情的回了一礼,他虽跟凌云有些交情,可这还不足以让他放弃统兵之权。 因为他有自信以少胜多,对杨素来说,这就等于是送到手里的战功,他又如何会轻易放弃? 见其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杨广和群臣都是来了兴趣,想要看看,凌云要怎么说服这位? 却见凌云微微一笑,凑上前去,在杨素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后,便再次一礼,转头回了御阶之上。 而原地的杨素,身躯明显僵硬了一瞬,面色也有了些许变化。 这让殿中之人,都不禁好奇起来,都想知道凌云到底说了什么,会让一向古井无波的杨素,露出这番神态。 然而,让他们惊讶的还不止于此,待凌云重新站定之后,杨素便立刻出列。 “陛下,臣惶恐!”他的声音略有些不自然,再次看了凌云一眼后,接着道:“老臣年逾半百,已非当年,恐难胜任此平叛之举。” “虎威将军既有心替陛下分忧,不如就将这挫锋折锐,扬我朝威的重担,交与他吧。” “如此,也可让天下人知晓,朝廷后继有人,锐气之盛,足以震慑四方!” 话音落下,大殿之中顿时响起窃窃私语之声,众大臣无论文武,皆是交头接耳起来。 上方的杨广与杨昭,也是一脸的惊疑,这小子到底说了什么?竟能让杨素如此! 凌云嘴角带笑,冲两人眨了眨眼后,便是郑重一礼。 “汉王年少轻狂,所持者不过一时血气之勇,纠合乌合之众,妄想撼我大隋。” “陛下若信得过臣,此次平叛,臣必定会让汉王,让那些心怀不轨之辈看到,朝廷自有如日高升之锋锐,敢撄其锋者,必遭雷霆碎击!” 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让得群臣皆是心头动容,不由重新打量起他来。 杨广的眼中现出明亮且锋锐的光彩,当即道:“准卿所请,朕!拭目以待!” “臣!领旨!”凌云深深一拜,声音沉稳。 重新起身之后,再次抱拳道:“陛下,在臣出征之前,还请您再下一道旨意,替越公平反。” 杨谅出兵,打的是清君侧的名义。 口号是:杨素造反,清君侧。 显然,清的便是杨素。 而杨广作为皇帝,只要他出来说一句,杨素是忠臣,那么,杨谅的行为便没了大义,这样一来,天下人就都知道他是造反,所谓清君侧,不过是掩盖自己野心的把戏。 “好,传旨......” ...... 此时玄武门内的景象,与之前已大不相同。 那巨大的广场之上,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沉重的黑。 那是无数铁甲,无数战马,无数长枪汇聚成的黑色! 三万精锐静静伫立,甲片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 没有喧嚣,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静默! 杨广与一众大臣,一同来到了这里,随后,握住凌云的胳膊,与他一同走向了高台之上,身后还跟着一名手捧圣旨的太监。 下方的士兵,纷纷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了凌云。 因为他们都知道杨广的举动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青年,将作为他们的统帅,率领他们出征! “宣诏!” 杨广一声大喝之下,那名太监便立刻打开了手中的圣旨,尖声道: “圣旨在此,敕命虎威将军凌云,为讨逆行军大元帅,使持节,总督关内,河东诸军事,荡平汉逆杨谅,以安社稷!” 宣读完毕之后,这名太监立刻恭敬的将圣旨奉上,杨广也在这时,从袖中取出半块青铜虎符,交到了凌云手中。 手中传来冰冷的触感,凌云知道,他接过的不仅是半块虎符,更是无数人的生死! 下方,杨昭一礼过后,步履沉稳地迈步而上,接着,解下自己的晋王剑,朝凌云一揖:“沙场非庙堂,孤特以此剑奉上,助虎威将军旗开得胜,不负君恩!” 剑鞘古朴,乌沉沉的,并无多少纹饰,唯有握柄处,透出常年摩挲留下的光泽。 凌云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攥紧青铜虎符,左手稳稳地接过晋王佩剑。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声响起,凌云将手中剑拔出半截,寒光如同压抑已久的怒龙,在无数将士的眼中闪过一道刺目的光轮! “众将士!”凌云举剑高喝,声音不似平时那般沉稳,而是灌注了全身的气力,如同惊雷滚过校场上空。 “随我...破贼!” 短暂的沉寂过后,顿时便是山崩海啸的怒吼之声响起,无数刀兵纷纷出鞘,无数盾牌重重顿地。 “破贼!” “破贼!” “破贼!” ...... 这磅礴的杀意,仿佛要将天上的流云震散。 ...... 另一边,在那晚的商议之下,王頍给杨谅定下了两条方案。 第一便是夺权,长驱直入,直奔京城,打下皇城之后,自己做皇帝。 另一条则是割据,也就是割据北齐旧地,与杨广的大隋形成对峙。 两条方案不同,后面的战略部署自然也不相同。 如果杨谅想要打回皇城,那便要多多利用手下的关陇贵族之人。 如果想要割据,便要尽量重用北齐旧地的文武官员。 王頍将两道方案都讲明了,可杨谅一直到出兵之前,都没有拿定主意。 好在他手下有一个叫裴文安的官员,脑子转的很快。 见自家大王两头都不想放弃,便想出了一个主意。 杨谅实力强大,麾下有三十万之众,完全可以兼顾啊。 一方面,安排老弱病残的部队,扼守要害,趁机骚扰。 另一方面,便是派主力先锋,向西突破。 只要蒲津渡到手,便可立刻渡过黄河,进入京畿地区。 之后,杨谅再率领大军跟进,这么一来,兵临城下,皇城之中的杨广肯定是措手不及。 届时,杨谅便可借军威之盛,号令天下。 如果一切都能照其所想实现,最多大半年便能改朝换代。 杨谅听后,觉得十分不错,便任命裴文安为先锋,驻扎蒲州城外,这才有了蒲州告急之事。 ...... 大兴城。 登台拜将过后,大军便该启程了。 照杨广先前的布置,来护儿是要去支援蒲州的,可这边还没有出发,便又有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情,送到了皇城。 凌云穿戴好甲胄,与杨广道别之时,便见其看着手中的奏折,脸色阴沉的可怕:“一群废物,全是酒囊饭袋,杨谅造反已成事实,竟还顾及其家眷,简直愚不可及!” “陛下何故如此动怒?” “蒲州丢了!” 这四个字宛如惊雷一般,在空气中炸响。 蒲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旦失守,那么叛军便可长驱直入,在其兵力占优的情况下,胜负便难以预料了。 然而,虽说此前蒲州已然告急,可这样重要的地理位置,必定是有重兵把守的。 所谓告急,不过就是叛军势大,请求朝廷支援的说辞罢了。 就算杨广不派兵前往,蒲州一时之间,也不可能会失守。 可现在,杨广却说蒲州丢了,这让凌云一时间有些狐疑。 随后,他直接凑上前,将奏折接过,一瞧之下,终于恍然,脸色也是凝重了起来。 叛军不仅攻下蒲州,且还没废一兵一卒! 原因是,杨谅当时虽然已经派兵,来到了蒲州城外,但却没有立刻攻打,也就是说,当时的他,还没有造反。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杨广的旨意,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于是,杨谅便耍了个小心思,挑选了数百名精锐骑兵,蒙上面纱,利用此前杨广伪造杨坚的诏书,谎称是杨谅府中的女眷要回大兴城,骗开了蒲州城门。 结果,这数百名骑兵一进城,便直奔刺史衙门,仓促之下,蒲州刺史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哪里能应对?于是便弃城而逃了。 就这样,叛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蒲州城。 “陛下勿忧,臣即刻领兵前往蒲津口。” “嗯。”杨广轻轻点头,在凌云领命退下之际,又立刻叮嘱道:“凌云,汉逆势大,若事不可为,可先折返,切勿逞强。” 杨广现在所拥有的兵力,虽然远逊杨谅,但他心里却并没有多少担心。 因为他才是大隋的帝王,尽管一时措手不及,但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就能调兵遣将,重新占据优势,所以,相比于蒲州,他更加在意凌云的安全。 而他之所以几次三番的发怒,实在是因为手下的这群家伙,太过饭桶,让他想不生气都难。 ...... 黄河的咆哮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闷,一道道浪花,在蒲津关下翻滚奔腾。 对岸,蒲州城的轮廓显示在微弱的星光下,城头上稀疏的火把,仿佛一只又一只眼睛。 那里,飘扬的不再是大隋的旗帜,而是汉王杨谅的叛帜。 蒲津渡! 这条连接河东与关中的咽喉要道,以及坚固的蒲州城,已然落入叛军之手。 这便好似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皇城的心口。 凌云带领三万精兵,马不停蹄,终于在这一日的傍晚,赶到了这里,此刻,他们已经在这里盯了几个时辰了。 由于大白被其留在了登州府,所以,这一次,他骑的乃是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 只见他勒紧战马的缰绳,伏在河岸高坡之后。 在他的身后,是足足三万屏息凝神的精锐。 没有火光,没有交谈,只有一片死寂的肃杀,以及数不尽在黑暗中燃烧战意的眼神。 “元帅,时间到了。”来护儿如同幽灵一般,滑到凌云身侧,声音压得极低,“渡口叛军换防间隙,巡河哨船刚过下游拐弯。” 凌云微微颔首,目光看向河面上,那座由无数战船铁索,相连而成的浮桥——蒲津渡! 或许是因为蒲津渡占领的太过顺利的原因,使得汉逆叛军起了膨胀之心。 也或许,在他们看来,朝廷尽管有援军赶来,也绝无可能如此兵贵神速。 所以,浮桥的两端虽有设防,但防备远不如白日森严。 “按计行事。”凌云的声音很严肃: “先锋死士,夺浮桥!” “来护儿,你带本部夺取西岸,打开通路!” “其余人,与本帅一同......直扑蒲州西门!” 他并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一番,只有冰冷的命令。 “喏!”压抑而整齐的低吼在黑暗中回应。 随后,数十条裹着黑布、涂抹了泥浆的小舟,贴着水面,悄悄地滑入了湍急的黄河。 舟上都是培养多年的先锋死士,口衔短刃,背负强弩与飞爪。 他们无声地划桨,身影渐渐隐入黑暗,只有船头偶尔溅起的细小水花,在月下泛出微光。 就这样,时间仿佛凝固住了,每一息都拉得无比漫长。 河对岸,叛军营寨的灯火依旧,甚至能听到隐约的划拳笑骂声。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众先锋死士,终于是滑着小舟,来到了合适的距离,接着,所有人皆是取下弓弩,顿时,便是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嗖嗖嗖!” 紧接着是几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从浮桥中央传来! “不好,敌袭!” 这声敌袭过后,便是一道道沉闷的喊杀声响起! “杀——!” 来护儿如同暴起的黑熊,带着数百名同样涂黑甲胄的精锐,从潜伏的河滩草丛中猛地扑出,直奔西岸! 霎时间,刀光乍现,如同死神的镰刀挥过,猝不及防的叛军岗哨,一个接一个被杀,惨叫声戛然而止! 几乎在同一瞬间。 浮桥中央爆发出更激烈的厮杀! 刀剑撞击的铿锵声、垂死的惨嚎声、重物落水的扑通声不断响起。 却是先锋死士已然登桥,正与惊醒的叛军守桥部队绞杀在一起! 他们人数虽少,却都悍不畏死,用血肉之躯死死顶住反扑,为后方的凌云主力,争取登岸的时间! “全军听令…”凌云手持擎天戟,冰冷的戟锋,直指对岸的蒲州城,“杀!”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是一道道压抑已久的怒吼声响起: “大隋!万胜!” 旋即,凌云便带领主力,从高坡后狂冲而出! 沉重的马蹄,以及将士们的脚步,如同阵阵闷雷,直扑浮桥! 桥面上,先锋死士与叛军的尸体纠缠在一起,鲜血在木板上流淌。 凌云伏在马背上,手中擎天戟紧贴马颈,目光死死锁住蒲州西门。 此时的城门正在缓缓关闭,吊桥也在缓缓升起! “驾!” 凌云见状,当即一夹马腹,超越了那些前锋死士,以及与他们纠缠的叛军,直奔城门。 “拦住他!”城头上的叛将,见到其冲来,立刻急声道。 顿时,便有数十道弩箭,对准了凌云。 凌云眼神微眯,随即猛地将手中的擎天戟,朝着那已升起近半的吊桥铁索,狠狠掷去! “铛——!!!” 一道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火星在夜色中迸溅! 那吊桥铁索在这一戟之下,竟然断了! “咔,嘣!” 下一刻,沉重的砸落,溅起漫天泥水,而此时,城门还没有完全闭合。 顿时,无论是身后的一众精锐,还是更远处的来护儿等人,甚至,就连城门之上的叛军们,都是不自觉地僵硬了一瞬。 要知道,能够用于城门吊桥之上的铁锁,要求都是极高的,须得经得起风霜侵蚀,又岂会被人一戟轻易击断? 此等情景,令在场众人都是感到难以置信,心道你这攻城也太容易了吧? “破门!” 凌云本人却是没有丝毫波澜,头也不回地大喝一声后,便一拍马臀,径直冲向城门! ...... 第118 章 汉王杨谅(合)朝堂点将 杨坚乃是一位对子女,近乎于刻薄的帝王,然而,却对一个人例外。 那便是其最小的儿子,也就是汉王杨谅。 杨坚的五个儿子当中,除了杨勇早早地便被立为太子之外,余下的次子杨广,三子杨俊,四子杨秀都是十二三岁,就被派出去坐镇一方。 唯独杨谅,因为心中不舍的原因,一直等到其二十二岁,才出任并州总管,离开了皇城,这便可以看出,杨坚对这个小儿子,宠爱到了什么地步。 也正是因为这份宠爱,杨坚给予他的权利特别的大。 杨谅除了出任并州总管之外,杨坚还让他总领北齐旧地,五十二州的军事。 这便意味着原来的北齐,都是他的封地。 另外,杨坚对儿子的要求也很高,尤其是简朴这方面,但对杨谅却是分外纵容,甚至怕他到了封地受穷,还特许他可以自己铸钱。 在这样的情况下,杨谅是要权有权,要钱有钱,杨坚自己都觉得,为这个儿子考虑得足够周全了。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点,那便是,其一旦殒命,他这个最疼爱的儿子该怎么办? 继位的新帝,能容得下这么一个,近乎拥有半壁江山的一字王存在吗? 而杨广从很早便已经注意这个五弟了,这些年里,杨谅借防控突厥之名,打造兵器,招降纳叛,不断壮大自己的军事。 若是其招纳的降卒数量不多,杨广倒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杨谅的胃口却是奇大。光是私人亲兵,便有数万人之多。 一个亲王要这么多亲兵做什么? 还不是防新君? 这让杨广如何不忌惮? 所以现在,杨广继位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解决掉这个蓄谋已久的兄弟,免得养虎为患。 “诸位,可有什么好主意?”杨广淡淡道。 杨素似乎早有准备一般,在其话音刚落下之际,便立刻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可效仿当年先帝,对付北周皇室之法。” 他的意思便是,先秘不发丧,以杨坚的名义,召杨谅回朝,这父子两关系那么好,还怕他不回来? 宇文化及等人闻言,皆是眼睛一亮,就连凌云都觉得这个方法极妙,于是纷纷开口:“臣等附议。” 杨广意动,旋即来到龙案前,模仿杨坚的笔迹,快速写下一道诏书,吹干后,朝凌云等人招手道:“都上前来看看,可否有漏洞?” 上面的笔迹,与杨坚的简直如出一辙,就连杨素都看不出半点不妥。 “陛下妙手,臣等敬服。”宇文化及当即拍了个马屁。 杨广哈哈一笑,取过玉玺,盖上大印,“来人,八百里加急,将这道诏书,送至并州汉王府。” ...... 并州的夏夜颇为闷热,尽管已经是深夜,可汉王府中依旧灯火通明。 杨谅伏案而坐,在烛光映照下,其身影略显扭曲,投射在一侧绘制着山川地理的巨大屏风之上。 “大王...”一声急促的声音,打破了此处的宁静。 门被推开,一名身着甲胄的中年将领,便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大步上前,单膝跪下,将手中的黄色棉帛,举过头顶。 “京城...八百里加急...诏书,请大王亲启!” 杨谅转过身,淡定接过,打开一看,脸上便是露出笑意。 “看来是父皇想孤了,哈哈...”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却陡然僵住,眼睛睁大,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除了这道诏书,可还有其余物件送到?” 中年大汉摇头:“不曾!” 旋即,杨谅便将手中诏书,重重地往地上一扔,厉声道:“这是假的!” 而后抬头看向大兴城的方向,面上做悲戚之状,紧接着,重重一跪:“父皇...” 原来,杨坚曾经跟他有过交代,如果是他本人召其回京,便会在敕字的旁边加上一个点,而且还会有半块玉麒麟的兵符一同送来,与其手中的另外一半,可以拼凑到一起。 杨坚会如此,当然不是早就料到杨广会对杨谅出手。 而是怕有一日,朝廷当中会出现如自己一般的权臣,挟持皇帝,如他当年对付北周皇室一样,假冒其名义,将他的儿子召回,一网打尽。 所以,杨坚这才留了一手,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权臣,使用这样的手段,杨谅也可以防范。 然而,他却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个约定到头来,对付的却是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现在,杨谅知道这份诏书是假的,立马便意识到,父皇肯定是出事了,这是他二哥杨广的伎俩。 目的,自然是将他骗回京城,永绝后患! 可,即使是识破了杨广的手段,他如今又能如何? 杨广乃是杨坚亲封的太子,如今后者出事,前者只怕是已经继位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叫你回去? 所以,如今的杨谅只剩下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条,便是不管诏书的真假,只当其是真的,老实地回去。 另一条,便只有造反了! 两相对比,杨谅自然更倾向后者。 “传王??,萧摩诃来王府议事!” “是。” 原地,杨谅一人独自站立,别看他招兵买马多年,似乎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可事到临头,他的心中又犹豫了起来。 若是起兵,那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啊! 然而,从他找王??,萧摩诃前来商议,他的造反之路,便已经注定了。 也不想想这两位都是什么人? 先说王??,这家伙乃是梁朝大将王僧辩的儿子,梁朝灭亡后,投靠了北周。 此人自幼熟读史籍兵法,认为自己有将相之才,可其却是出生南方,而杨坚重用的都是关陇贵族,这便注定其在杨坚一朝,无法得到重用。 而萧摩诃乃是陈朝降将,投靠大隋之后,自然难免受到排挤,同样是自觉有大才,不得展之辈。 而这两人,又都被杨谅招揽到了麾下,且都受到了重用。 由此便可见,他找这两个家伙过来相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了。 ...... 仙都宫内。 在一队宫人退出之后,宣华夫人便打开了他们送来的锦盒。 “同心结......” 周围的宫女见状,都是笑出了声,唯有宣华夫人红了脸。 要知道,她可是杨坚的宠妃,如今后者才刚死,自己就收到了他儿子的定情信物,这让她不由得忸怩。 不过,宣华夫人虽然觉得不妥,但还是收下了杨广所送的同心结。 因为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权衡利弊,作为亡国之女,先帝之妾,她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 而且,这除了有些难为情之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隋朝的闺门礼法本就不严,且杨广出身在北周,对此就更加不在意了,无非只是儿女私情罢了。 ...... 另一边,凌云已经单独开了府邸。 前几日,他给金一等十人,都是分了一套泛金色的内甲,而后,便打发他们去了参选禁军的地方。 所以,如今的凌府当中,除了他以外,便只剩下杨广赐给他的“狗蛋”了。 这一日,他还未起身,狗蛋便敲响了他的房门,声音略带急促:“公子,公子,晋王殿下来请您参加早朝了!” 凌云睡得本就不沉,听到动静后,立刻便睁开了双眼,眸中似有异色。 他只有虚衔在身,虽地位不低,却并无实权,按理来说是不需要上早朝的。 且这段时日他一直如此,也不见有人来请,今日杨昭前来,他根本不用多想,便知有事发生。 快速穿好朝服,一番清洗过后,他便迅速出了府门,上了晋王府的马车。 车内,原本神情凝重的杨昭,在见到他后,脸色才微微缓和了一些。 凌云刚一坐稳,立刻便出声问道:“可是有大事发生?” 杨昭点了点头:“汉王矫诏起兵,伪称清君侧,日前冒雨南下,兵锋直指蒲州,蒲州告急!” 听到这个回答,凌云心头略起波澜,当日杨素献谋,他也在场,依其之见,那般方略,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虑,杨昭再次道:“据裴矩探到的消息,皇祖父当年令汉王出任并州总管之时......” 听完其所述,凌云这才露出恍然之色,然而,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点是,汉王杨谅已经反了,今日的朝堂,肯定不会平静。 ...... 大兴殿。 此刻还没有到早朝的时间,不过,众多大臣向来都有早到的习惯。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今日的杨广,竟然比他们来的还早。 高高的御座之上,杨广斜倚着冰冷的赤金龙椅的扶手,也不知是因为紧急的军情,带动了他的情绪,今日的他,并没有着繁复的龙袍,只一身玄色长袍。 一众大臣见状,都是心下微沉,不敢怠慢地找到自己的位置,旋即便是一礼。 接着便如同一个又一个雕像般,垂首而立。 宇文化及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要将自己融入那盘龙柱的阴影当中。 苏威眉头轻皱,盯着自己官袍下摆的精致纹路,裴矩微微侧身,生怕杨广注意到他。 杨素则是脸色平静,双手叠在身前,静等杨广开口。 然而,杨广只是摩挲着手中的那串佛珠,并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 直到半刻之后,杨昭和凌云来到,他才终于是坐直了一些,朝着旁边的内侍总管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连忙高声唱喏。 旋即,众大臣便是大礼参拜:“臣等拜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平身。”杨广淡淡一声。 而后朝凌云与杨昭两人,招了招手,让他们到自己身旁站下。 随后,杨广缓缓扫视众人,最后定在了裴矩的身上。 “裴矩!”他的声音冷得可怕,“前些日子你密奏,说汉王府中私藏龙袍,私蓄甲胄,然并未有起兵之势!” 说着,一步一步走下御阶,脚步沉重地来到裴矩身前:“朕问你,何为未有起兵之势?汉王分明是反意已决,如今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举兵犯阙,你有何话说?嗯?” 裴矩浑身剧烈颤抖,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杨广的质问声,仿佛无形的巨锤,狠狠砸落其身,当即,他便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臣...臣万死,臣只查到汉王有僭越之举,实在是没有料到其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敢,竟敢......”他的声音颤抖不止,已经到了语不成调的地步。 “没有料到?”杨广厉声打断,声音陡然拔高:“好,好啊,好一个没有料到!” 说着,再次环视众臣:“朕看你们都瞎了,聋了!难道是要等到那逆贼,将刀架在朕的脖子上,才肯开口吗?” 一众大臣皆是跪地,额头贴在地面:“臣等有罪。” 杨素道:“臣愿领兵北上平叛,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 闻言,杨广脸色稍缓,重新走回御阶,在龙椅上坐下:“杨素听旨!” “臣在!” “朕命你为行军总管,调集关内,河东,河南诸道府兵,北上平叛!” 说完,又看向杨昭,后者会意,立马从袖中,掏出一幅早已准备好的地图。 杨广伸出手指划过,从晋阳指向东南:“屈突通!朕令你率领一万大军,给朕星夜兼程!扼守河阳桥,一只鸟也不许飞过!” “来护儿!”他的手指在蒲津渡口的位置敲了敲,“给朕把蒲州守住,蒲州若失,提头来见!” ...... 凌云看着下方的杨素,眉头轻轻皱起,在杨广说完之后,终于是忍不住地迈出一步:“臣愿接替越公,北上平叛,望陛下斟酌!” 嗯? 听到这话,杨广还没有说话,杨素便先一步道:“虎威将军是信不过本公?” 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杨素打了一辈子仗,无论是步战,骑战还是水战,皆是从无败绩,是真正的战神。 无论是能力,还是所拥有的地位,杨素都是最合适的统兵人选。 而凌云虽然颇受皇帝看重,且勇武过人,但毕竟没有前者那样的战绩,两相对比之下,他们自然更看好杨素。 ...... 第117 章 杨广登基 杨坚的身体本就已经支持不住,如今,又经历了杨广派兵包围大宝殿的软暴力,加上其最亲近的柳述,元岩被杖毙,这无疑是加速了他的死亡。 守在门外的禁军们,听到这一声高喝,都是身体一僵。 皇帝杨坚驾崩了? 回神之后,所有人便是跟着高喝一声:“陛下驾崩了!”话落,又齐齐跪地,做悲戚之状。 早在那名宫人,叫出第一声的时候,杨广一行人便听到了动静,极速朝着这边赶来。 推门而入,当发现杨坚真的已经没了呼吸之后,杨广当即一个没站稳,踉跄地朝旁边的紫檀木椅撞了过去,还好凌云眼疾手快地将其扶住了。 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之上,杨广喉尖挤出痛苦的呜咽之声:“父皇...父皇啊...” 依其此前一系列所为,这眼泪略显作态,然而,在杨广喊出这声“父皇”之后,心口却是感到了一丝本能的震荡。 虽然心中早已想过上千遍这样的情形,可事到临头,杨广的心尖仍觉被冰锥刺了一下的疼痛。 凌云等人见状,对视一眼,而后齐齐地朝着杨坚躺着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便躬身退了出去,将此处留给了已经阴阳两隔的父子二人。 过了足足半刻,痛哭流涕的杨广,才终于收声,以袖掩面,用力地抹去脸上的泪痕,再次抬首时,眼中的痛色已然消失一空。 “都进来吧!” 话落,凌云,杨素等人,便重新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吩咐。” 杨广锐利地扫过众人,最后定在杨昭和宇文成都身上:“吩咐所有禁军,从此刻起,仁寿宫各个宫殿当中,胆敢窥探,私语,妄动者,无论何人...”,他一字一顿,齿缝迸出森冷的杀机:“立斩!” “儿臣遵命。” “臣遵命。” 杨昭和宇文成都面色郑重,一礼过后,便没有任何犹豫地退了出去。 殿内再度恢复死寂,杨广转身,看向一侧的铜镜。 镜中的身影略显模糊,在那轮廓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滋长,其嘴角牵起一抹细微且带着膨胀的弧度。 这天下,这万世之功业,终于...终于尽在他的掌握之下了! 杨广闭上双眼,喉结滚动,将要脱口的豪迈大笑,死死地压回胸腔,这让他的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 见其这番模样,凌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他感觉,此刻的杨广,好似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让他感到很陌生。 随后,杨广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一道诏书,又拿起那一方代表帝王权柄的“天子行玺”,毫不犹豫地蘸上朱砂,重重一盖! “虎威将军凌云,上前来,一会儿便由你,来替孤宣读这道先帝遗命。” “臣遵旨。” 在凌云接过诏书退下后,杨广看了一眼外面渐白的天色,而后转向杨素:“越公,令你立即前往召集文武百官,齐集太极殿,孤...朕!要奉遗诏,告慰天下!” ..... 太极殿前,未透晨曦,青灰色的天幕沉沉地压着。 黑压压的百官,如林一般的聚集于此,现场的氛围十分的压抑,只因所有人都已经从杨素口中得知,杨坚已死的消息。 在礼官的一声唱引之下,杨广的登基大典,终于开启。 此刻,杨广站在最高的台阶之上,太祝的声音苍老且平淡,长长的祝祷之语,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着。 无非是些“天命所归,伏惟圣德”之类的话,杨广双眼微闭,依照礼制做出恭敬聆听天命的姿态。 在太祝的声音止住,凌云便立刻抬脚走出,手捧先帝遗命,高声道:“伏惟大行皇帝遗命...” 声音一起,四方皆是安静了下来,无数道目光,齐齐地落到了他手中那卷黄色的绢帛之上。 随着最后一句“神器有归,付与尔广。”落下,上方突然传来一道凄厉哀绝的悲号:“父皇...呜...” 却见杨广伏地痛哭,泪水如决堤般的涌出,他的身体不断颤抖,仿佛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哀痛。 “陛下!陛下节哀!”下方,所有的臣子皆是跪地,情真意切的劝慰。 凌云更是道:“大行皇帝英灵在上,陛下切不可过度痛心,以免伤了龙体啊!” 紧接着,杨素,苏威,宇文化及等一众大臣,皆是大声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为天下苍生计,速登大宝!” “陛下!请陛下节哀,以社稷为重,顺承天命!” “臣等恭请陛下即皇帝位!” ...... 随着他们的带头,劝进之声一道压过一道,杨广深埋的脸颊,在无人可见的阴影之中,再也抑制不住地现出笑意。 口中的悲泣,渐渐转为低沉的呜咽,杨广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在匍匐于地的群臣身上扫过,声音嘶哑地推辞道:“孤...德薄才浅...何敢担此万钧之重...” “陛下!”群臣再次激动起来。 杨素,宇文化及等一些原晋王党,见其演地这么逼真,心中都不禁生出感慨,怪不得杨勇斗不过这位呢,就凭这份高明的伪装,前者就没有任何胜算。 凌云将手中遗诏一收,几步跨出,来到杨广身前,继而,重重一拜,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陛下即位乃天命所归,人心所向,若陛下再有所推辞,臣唯有触阶而死,以谢先帝与地下!” “虎威将军所言,便是臣等所言,陛下若再推辞,臣等唯有触阶而死,以谢先帝!”众大臣纷纷跪地附和。 见状,杨广心知时候到了,再次扫视一眼跪伏于地的文武百官后,终于是缓慢且沉重地点了点头:“既如此,孤...不,朕便顺了众爱卿之意,于今日承继大统!”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好似被点燃了心中的烈焰一般,高声狂呼了起来。 “臣等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之声,宛如九天惊雷,轰然炸响! 听着耳畔的高呼,杨广的目光透过巍峨的宫墙,投向远处的天际。 他知道,从此刻起,这天下已入其彀中矣! ...... 第 116章 文帝之死,千古之谜 另一边,柳述揣着诏书,来到宫门处之时,便被守在此处的宫城禁军给拦了下来。 “柳大人,止步。”一名禁军队长,横出一只手臂。 “这是何意?”柳述皱眉。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杨昭与凌云便从后方走了过来。 “晋王殿下?” 柳述心中一惊,将怀中的诏书揣紧了些,故作平静道:“不知晋王殿下拦住下官,意欲何为?” 杨昭淡淡一笑,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朝凌云问道:“该怎么处置他?” “带回大宝殿,交由太子殿下发落吧。”凌云道。 “听到了没,还不将其拿下?”杨昭挑了挑眉。 看到他这副态度,柳述心中越发紧张,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殿下,柳某乃是朝廷命官,尽管您身份尊...”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那名禁军队长,便指挥着两名手下上前,一左一右地将其架了起来。 ...... 大宝殿。 由于元岩久久不归,让得杨坚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于是便命令侍奉的宫人,出去看看。 宫人领命,刚打开门,守在门外的两名禁军,便同时伸出手,挡在了其身前。 “太子殿下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公公请回。” 这名宫人能够伺候在杨坚左右,自然不是一般的寻常之辈,听到这毫不客气的话语,又看到外面那一排排严肃的禁军,心下也是猜到了什么,并没有多言一个字,便立刻退了回去。 待其返回,跟杨坚说明了外面的情形后,后者顿时一惊,似回光返照般地猛然坐起:“你说太子带兵包围了大宝殿?” “是,是的。” “岂有此理,扶我起来!” 于是,杨坚便被这名宫人搀扶着,来到了门前。 然而,当宫人再次将门打开之后,依旧被左右的禁军,伸出手臂拦住了。 杨坚见状,当即大怒:“放肆,你们难道连朕也想拦吗?” “太子殿下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左侧的禁军,不卑不亢道。 任谁都知道,现在的杨坚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这些禁军对他的敬畏,自然不如以前那般强烈。 等其一旦咽气,杨广便是下一任皇帝,而替未来的帝王做事,也让他们越发有底气。 “岂有此理,太子此举何意,莫非欲将朕圈禁于此?”杨坚额头青筋暴起,怒不可遏,“传太子来见朕!” 然而,任他如何叫嚷,两侧的禁军皆是不为所动,依旧守在门前,不让其越雷池一步。 远处的杨广,自然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可他并没有选择现身。 发泄完一通怒火之后,杨坚也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眼中露出灰败之色,看着外面,喃喃道:“好,好啊,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说完,便垂下头,低声道:“扶朕回去。” ...... 杨广静立原地,听到门重新闭合的声音,面色略有些复杂,而跪地的元岩,见其竟敢连杨坚都敢圈禁,心头寒意,已然升至极点。 此刻的他,唯望柳述能顺利离开仁寿宫,成功将杨秀放出,如此,有矫诏在握,或可与杨广一较高下。 他的这个想法,自然是无法实现的。 片刻后,凌云与杨昭率一队禁军,便将柳述押至此地。 与此同时,杨素也已将余下的禁军,布置妥当,复归到此。 “父王。” “太子殿下。” 几人先是朝杨广见礼,而后,便见杨素一脸冷笑地走到柳述处,伸手在他的身上摸索。 做贼心虚的柳述,脸色大变,要是被其搜出矫诏,自己还能有命在? 当即,他便是不管不顾地挣扎了起来,疯狂之状,竟连压着他的两名禁军,都差点脱手。 杨素原先还只是怀疑,现在见其如此,愈发肯定,此人必定有矫召在身,否则,怎么会如此失态? 摸索片刻后,果然被他发现了,其藏于怀中的矫召。 “哼,柳述,本公原还以为你是个人物,没曾想,你竟是如此愚蠢!”杨素手拿矫诏,眼神不屑,“本公还未出手,你自己便寻了死路,哈,可笑,真是可笑。” 杨广几人上前,当看清诏书之上的内容后,面色都是有些难看。 若不是他们行动及时,真叫其将这诏书带出去,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当即,杨广便冷声道:“好,好啊,原本孤还以为,是凌云与越公太过小心,不曾想你竟真敢效仿刘,郑二人,行此矫诏之举。” “来人,拖下去,杖毙!” 柳述此刻早已面无血色,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是没有预想到,可想到是一回事,事到临头又是一回事。 能够坦然面对死亡的,毕竟只有少数人,显然,柳述并不在这少数之列。 “太子,太子殿下饶命啊,臣死不足惜,然,臣毕竟是兰陵公主的夫婿,还望殿下看在公主的面子上,饶臣一命啊!”柳述跪地痛哭。 说完,又指向一旁,趴在地上的元岩,恶狠狠道:“都是他,此事都是元岩的主意,臣一时受其蛊惑,才...” 见其将事情都推到自己头上,元岩并没有出声辩解,而是用一种看小丑的目光,看向他。 这家伙竟这般天真! 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哪一位储君能饶得了你? 这时候还分主谋,从犯? 牵扯此事,无论是主谋还是从犯,甚至是知情不报者,都难逃一死,你又是求情,又是泼脏水,有个屁用。 果然如其所想,杨广并没有多看柳述一眼,直接挥了挥手,让人将其拖了下去。 当然,元岩也跑不了,不等杨广吩咐,宇文成都便将其提了起来。 两人的惨叫,让这沉重的夜色,更加深沉。 殿内,刚刚平复心绪的杨坚,听到动静,心中顿时一突,柳述与元岩都是其提拔的新贵,这些年与他颇为亲近,所以,他第一时间便听出了两人的声音。 “柳述,元岩,死了...” 杨坚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苍白枯槁的脸色,陡然僵住。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一旁的宫人见状,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他挥手阻止了。 他的步子很是沉重,一步,两步,三步...九步。 在走到第九步的时候,杨坚好似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一下子栽倒在地! 宫人大惊,赶忙上前查看,只是他刚刚触摸到杨坚的身体,便是陡然一顿。 接着,小心翼翼地探向其鼻息,顿时,他便瞳孔骤缩,嘴巴张大。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过神来,尖声高喝道:“陛下,陛下驾崩了!” 第 115章 包围仁寿宫 杨秀早已被夺爵圈禁,按理来说,他们是不能称呼其为“蜀王”的。 然而,他们却还是这般称呼了,这便是在试探杨坚的态度。 果然,见杨坚脸上并未露出不妥之色,柳述与元岩心中都是一喜。 接着,对视一眼,柳述便直接走到案前:“陛下,臣来替您草诏。” 杨坚听了他们的话,心中对自己的这个三子,也是升起了一丝关怀之意,于是淡淡道:“那便依两位爱卿所言,宣杨秀前来觐见吧。” “是,陛下。” 柳述闻言,立刻便提起笔,然而,其书写的内容,并不是宣杨秀前来见驾这么简单,而是令杨秀持此诏书,接管宫城禁军,并取代杨广的太子之位。 这便是矫召了,可想而知,此时的柳述与元岩,为了拉杨广下马,真是豁出去了! 他们此时的心态,与当年北周宣帝病危之时,刘昉和郑译矫召让杨坚辅政,简直如出一辙。 都是为了自己的未来打算,而刘昉与郑译成功了,既如此,柳述与元岩也愿意冒一次险。 ...... 另一边,杨素火急火燎地来到杨广处,当看到凌云也在之时,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之色,显然早已知晓,对方返回皇城之事。 “殿下,虎威将军。” 杨广微微点头,凌云也是回了一礼,前者问道:“越公只需回信一封便可,何须亲自前来。” 听到这话,杨素的脸色顿时凝重了下来,如此说来,杨广是真的没有收到自己的信。 结合此前自己的推测,杨素可以断定,他的那封信,肯定是落入了杨坚手中。 当下,他便不敢迟疑,连忙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殿下,臣有罪啊!” 听完其所述,杨广并没有露出惊慌之色,而是淡淡摆手:“越公无需如此。” 按他所想,杨坚见了杨素给他的回信之后,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而召柳述,元岩前往,不过就是想在二人面前,发一通牢骚罢了。 杨勇已死,即使知道他早就对那个位置垂涎已久,杨坚也已经没有了选择。 杨秀已经被废多年,且没有大义在身,杨广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至于汉王杨谅,则是远在千里之外,他更是没必要考虑。 然而,他却没注意到,凌云和杨素那皱紧的眉头。 “恩公,不得不防啊。” “殿下,还需早做准备。” 两人一前一后道。 见他们如此郑重,杨广心中也升起一丝紧张:“难道此刻,父皇还能将孤移出东宫?” “陛下不会如此,但柳,元二人却未必,如今陛下已经处于弥留之际,此二贼未必不会效仿当年的刘,郑二人,行矫诏之举。” 杨素不愧以精明著称,如此短的时间里,便将柳述与元岩的心思,琢磨了出来。 凌云颔首,继而拱手言道:“恩公,烦请速速传令宇文将军与晋王殿下,即刻派兵包围仁寿宫,绝不可令柳、元二人脱身!” “另外,这大宝殿,也需有重兵把守,以防有不轨之人,悄悄摸进来。” 听凌云说包围仁寿宫,以及控制住柳述与元岩,杨广并没有多少意外,可他竟然连这大宝殿,也要控制住,这岂不是要圈禁皇帝吗? 这要是真将杨坚惹恼,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见其面上露出犹豫之色,杨素也赶忙道:“殿下,虎威将军所言,也是臣想要说的,如此关键时刻,任何一点马虎,都有可能导致功败垂臣,还请殿下速下决断。” 见自己最倚重的两人,都执同样的意见,杨广终于是点了点头:“既如此,此事便交由你二人去办吧。” “是。” 杨素与凌云步出大宝殿后,便分道而行。 杨素前往宇文成都处,凌云则是去找杨昭。 而今,宫城禁军尽皆受他们统辖,只需二人一声令下,不出半刻,这仁寿宫便会被围得密不透风,一只苍蝇都休想飞入。 因为杨坚病危的原因,杨广早已嘱咐二人,近日务必多加留意。 所以,杨昭和宇文成都此刻都在仁寿宫,这几日他们并未回府。 凌云几个翻飞,很快便来到了杨昭所在的寝殿。 听完其所言,后者也知道事态紧急,根本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指挥禁军,将仁寿宫给包围了起来。 另一边,宇文成都也开始行动了,他带领自己手下的小部分禁军,直接来到了大宝殿。 一声令下之后,整个大宝殿便被围得密不透风。 “成都参见太子殿下。” “请起。”杨广淡淡摆手,目光看向了对面的寝殿。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里面的杨坚。 “外面发生了何事?” “容臣出去瞧瞧。”元岩一礼。 等其刚推门走出来,便立刻被两名禁军,按住了肩膀。 “放肆,你们可知本官是谁,竟敢行此粗鄙之举?” 两名禁军冷笑,也不搭话,直接押着他就走。 当来到杨广身前后,元岩面色顿时一变,心中升起惊惧之意,但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地高声道:“太子殿下派兵包围大宝殿,究竟意欲何为,难不成是想谋反吗?” 他之所以如此大声的给杨广扣帽子,便是想要让里面的杨坚听到。 陛下啊,看看您的好儿子,竟敢派兵包围您的寝殿,他这是想造反啊! 他的这点小心思,不说杨广,就连一旁的宇文成都,都是瞧出来了。 当即,宇文成都便是脸色一冷,直接一脚将其踹倒:“构陷太子,你有几条命?” 他这一脚的力道可不轻,元岩顿感胸口犹如被一块巨石撞上,想要起身之时,又觉全身骨骼似要散架一般,那股疼痛,令其丝毫动弹不得。 他恶狠狠地看向宇文成都,厉声道:“宇文成都,你,你这莽夫,竟敢殴打本官,你想干什么!” 然而,他才刚刚说完,便是一口鲜血喷出,不知是气的,还是宇文成都方才那一脚的后劲儿。 “殿下,此人用心险恶,要不要臣把他给...”宇文成都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可把元岩吓得不轻,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急忙用力地翻过身,爬到了杨广脚下,痛哭道:“殿...殿下,臣可没有半点对您不敬之意啊,只是,如今陛下病重,您又带重兵到此,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啊!” ...... 第 114章 密信误传 话音落下,便有一名宫女模样的女子走了进来。 “参见太子殿下。” 杨广微微摆手,淡声道:“孤没记错的话,你是叫青禾对吧?” 青禾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讶色,似乎是没想到,身为太子的杨广,竟然知道她一个区区宫女的名字,这让她的心头,不禁有些动容。 “是的,太子殿下。” 杨广轻轻点头,几步上前,脸色郑重:“如今父皇病危,值此皇权交替之际,孤心中着实难安,是以,不得不做些布置。” 听到这里,青禾也明白了,杨广这是有事需要她去做。 这让她心头沉重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困惑。 自己不过是个宫女,人微言轻,又能帮杨广做什么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其心头疑惑,杨广几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与手中的信件一同,递了过去: “孤命你所行之事,必是你能力所及的,你只需将此信送至越公处即可,然要切记,送达速回,勿要过多停留。” 望着杨广脸上的郑重,青禾心头一紧,接过信后,便深深地行了一礼:“承蒙太子殿下信赖,奴婢必当亲手将此信,送至越国公手中。” “拜托了,此事过后,孤不会忘记你的。” “谢殿下。” 青禾应了一句,便缓缓退了出去,随后准备了些许果腹的点心,乔装成送食物的宫女,面色沉稳地朝着杨素所在的偏殿而去。 果然,守殿侍卫见她手捧托盘,并没有过多盘查,只是随便问了几句,便将其放了进去。 殿内,杨素一脸憔悴地半躺在躺椅上,由此可见,这几日的侍疾,着实辛苦。 当青禾举着托盘走进来的时候,他才微抬了抬眼皮,有些疑惑道:“此刻应当还没有到送夜餐之时吧?” 青禾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并无发现异常后,才移步上前将托盘放下,而后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杨广的信件,脸色郑重:“越公,此乃太子殿下亲笔书信,望您亲启。” 闻言,杨素当即坐起身来,也是正色起来。 将信送到其手中后,青禾便是一礼:“奴婢告退。” 杨广交代过她,将信送达之后,便立刻返回,所以,她根本不敢过多停留。 “去吧。” 杨素淡淡摆手,当看完信上的内容后,稍做沉思,便走到案前,写了一封回信。 而后,便也如杨广此前一般,叫来一名宫女:“速将此信交给殿下,送达即返,不可逗留。” 然而,不知是这名宫女耳背,将“殿下”听成了“陛下”,还是有意为之。 在其退出偏殿之后,便直接去往了杨坚之处。 而在此当值的太监,听闻这宫女,是替杨素前来送信的,心下便有些狐疑,然而他却不敢阻拦,朝杨坚禀告过后,便将其放了进去。 “参见陛下,越国公信件,言明需您亲启。” 杨坚被左右扶着,坐了起来,将信看过之后,原本满是病容的脸上,瞬间现出怒色。 “好啊,朕还没死呢,太子就这般等不及了吗?” 旋即,他便命人将这名宫女扣下,并传旨,令柳述,元岩,前来见驾。 ...... 这边,杨素见送信的宫女久去未归,心中不禁泛起些许不安。 于是便走出偏殿,作观望之态。 他这一望,没见到理应早归的宫女,反倒瞥见两名太监模样的人,匆匆走向隔壁的柳述、元岩处。 心中的不安,伴随着那一丝好奇,使得杨素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行至墙角,将耳朵紧紧贴近。 这一听,他便是面色大变,他与柳述,元岩,同为侍疾大臣,此刻,杨坚密诏两人前往,唯独没有召自己,岂不古怪? 再加上,那送信的宫女一直未归,杨素心中越发不安。 “难不成,我给太子殿下的密信,被陛下的人截住了?” 想到这个可能,杨素再也坐不住了,急忙换了衣服,便直奔杨广所在的大宝殿。 ...... 另一边,柳述和元岩,也已经来到了大宝殿,不过,他们可不是来找杨广的,而是来见杨坚的。 “臣柳述,元岩,参见陛下。” 杨坚半躺在床上,微微抬手:“免礼,平身。” “不知陛下深夜召臣等前来,所为何事?”柳述道。 杨坚朝一旁的宫人努了努嘴,当即,那名宫人便将杨素的信件,递交到其手中。 当看完信上的内容后,柳述和元岩对视一眼,心下都是冒起了坏水。 他们两人,都是最近这几年,杨坚提拔起来的新贵,与太子杨广,以及左仆射杨素的关系并不好,甚至是恶劣。 此前,杨坚夺取杨素权柄之时,便是用的此二人。 如今因为这等密信,杨坚对杨广以及杨素,产生了不满,他们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不然,等日后杨广继位,杨素重新掌权,还有他们的好日子过吗? 柳述当即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捶足顿胸:“简直岂有此理,陛下如今龙体康健,太子便已经在准备后手,这岂是人子之道?” 元岩也走上前附和:“太子如此狼子野心,臣痛心疾首,陛下,臣以为,太子之为人,难以担起我大隋的万里江山。” 这两人的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那柳述说杨坚龙体康健,明摆着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杨坚又不是傻子,岂会容他戏弄。 然而,此刻的杨坚,已经处于弥留之际,脑子混沌不堪,被两人这么一说,也觉得杨广有问题。 尤其是柳述的最后一句“岂是人子之道”,让杨坚认为,杨广这么多年的敦厚孝顺,都是装出来的。 要不然,其怎么会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便准备他的身后之事? 这不是盼着他这个亲爹早死吗? 见杨坚有了动摇之意,柳述与元岩眼中都是露出一抹喜色。 旋即,柳述便复言道:“陛下,您与蜀王乃为父子,如今已有多年未见,此时......” “是啊,陛下,朝臣皆以为,您的诸子当中,蜀王才是最像您的那个,如今,太子杨广难当大任,陛下何不再给蜀王一个机会?”元岩也道。 ...... 第113 章 杨坚危 有什么不对? 那可太不对了! 大大的不对! “孤再问你,这段时日,西殿可有什么事发生?” “一切正常,并无事发生。” 闻言,杨广和萧美娘对视一眼,神色都是有些古怪。 后者看向凌云,目中透出思索,片刻后,忽然眼睛一亮,凑到杨广耳边小声道:“殿下,你看他这个样子,像不像...” “像什么?” “思...啊...” “思春?” “是啊。” 杨广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不由自主地又一次看向凌云,且不说,单看其这般模样,还真挺像一个思春的少年。 旋即,他便欲上前问个究竟,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作,身后便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转身看去,便见一名东宫小厮,领着一名太监模样的人,往这边跑来。 刚一来到近前,那太监便急忙躬身施礼,言道:“太子殿下,陛下龙体欠安,传召您与文武百官,速至仁寿宫觐见!” 父皇龙体有恙? 杨广心头一动,面色微凝,朝萧美娘使了个眼色后,便随这名太监,急急赶往仁寿宫。 ...... 不知是这段时间纵欲过度的原因,还是因为对已逝独孤皇后的思念,杨坚的身体终于是支撑不住了。 所以,这一日,他召集了文武百官前来仁寿宫,此时的仁寿宫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大臣。 君臣相见,握手诀别,皆是痛哭流涕,场面异常伤感。 之后,杨坚挥手令众臣退下,单独留下了此前替独孤皇后,修建陵寝的何稠。 此时的杨广已经来到了殿外,看到不少大臣都出来了,赶忙问道:“诸位,父皇可曾召见孤?” 所有的大臣都是摇了摇头:“不曾。” 杨素和宇文化及来到其身边,前者小声道:“陛下这一次,怕是熬不过去了,这几日,太子万不可大意啊。” 宇文化及也道:“陛下留下了何稠,想必是在交代身后之事。” ...... 殿内,躺在床上的杨坚,眼角突然落下一滴眼泪,他看着何稠说道: “汝既曾葬皇后,今我方死,宜好安置。” “属此何益,但不能忘怀耳,魂其有知,当相见于地下。” 这便是在说,既然皇后的陵寝是你建造的,那么我的身后之事,便也交给你去办了。 我无论怎么样都忘不了皇后,希望你给我们造的陵寝,能够让我们在地下,还能再次相见。 “陛下所托,臣定会尽心,还望陛下保重啊!”何稠跪地痛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杨坚苦笑一声,摆了摆手:“人固有一死,爱卿无需这般伤感,好了,你退下吧,叫太子进来。” “是,陛下。” 何稠来到外面,看到神色焦急的杨广后,立马躬身道:“太子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杨广心中早就着急不已,听到这话,当即二话不说地迈步而入。 “儿臣见过父皇。” “上前来,到朕的身边来。” 杨广不敢怠慢,当即来到床前跪下,面上做悲戚之状:“几日不见,父皇竟...呜呜呜...” 见到他如此真情流露,杨坚眼中露出一抹欣慰,继而伸手,搂着他说道:“何稠用心,我付以后事,动静当用平章。” 这是在说,何稠是个用心的人,我已经把身后事交给他办了,等我死了之后,你跟他商量着办就行。 “呜呜呜,父皇之言,儿臣谨记!” “如此便好,你退下吧!” “是,父皇保重。” “嗯...” ...... 回到东宫,杨广立刻便来到了西殿,找到了凌云。 此刻,凌云正与萧美娘对坐,小声地交谈着什么。 见到他过来,两人都是起身。 “陛下如何了?”凌云问道。 “依孤今日之见,父皇大限应当就在这几日了。”杨广的声音有些沉重。 说完,又看向萧美娘,说道:“爱妃,烦请为孤备几件衣裳,孤近几日皆宿于大宝殿,以保无虞。” “好,我这就去准备。”萧美娘应了一声,便立刻走了出去。 “恩公,宫城禁军可有妥善安排?”凌云道。 “放心,如今的禁军都在阿孩与成都的掌控之下,孤早已交代过他们,绝不会出乱子。” 杨广说完,眉头轻轻一皱,继而又道:“为了以防万一,你也收拾一下,随孤一同前往大宝殿吧。” “是。”凌云想也没想地便应了下来。 对于杨广如此郑重,他也能理解。 毕竟,如今的杨坚乃是在仁寿宫,并不在皇城之中。 一位帝王死在宫外,可是很危险的事情,这样的情况下,杨广必须考虑的足够周全,才能避免杨坚死后,不至于措手不及。 ...... 如今,杨坚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入宫侍疾的乃是三个主要的大臣。 分别是杨素,柳述以及元岩。 而杨广也住进了大宝殿,以备不测。 三天后的晚上。 一封密信,被送到了大宝殿,由于凌云乃是临时充当杨广的贴身侍卫,所以,这封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的手中。 看着封皮上的“宣”字,他不敢怠慢,赶忙将其交到了杨广手中。 杨广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变,凌云见状,当即问道:“宣华夫人信中说了什么?” 杨广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手中的信,递给了他,自己则是皱眉沉思了起来。 当凌云看完信上的内容后,脸上也是有了些许变化。 按照宣华夫人信中所言,如今的杨坚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难以撑过今晚。 就在他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沉思的杨广突然道:“宣华夫人虽然一向可靠,可直此关键时期,孤还是得谨慎一些的好。” “恩公考虑的周全。”凌云点了点头,继而又道:“越公这些时日,一直在陛下身边侍疾,恩公何不去信一封,询问究竟?” “孤也是这么想的。”旋即,杨广便立刻起身,来到桌前,提起笔快速写下一封书信。 “恩公,我亲自走一趟?”凌云上前道。 杨广点了点头,可才刚将信递到一半,便又很快缩回了手:“不妥,如今整个仁寿宫,都处于戒备的状态,宫廷侍卫不得调令,不可随意行走,此事,还需交由宫女去办。” 凌云听闻,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也没有勉强,轻轻地点了点头。 随后,杨广朝外面高声喊道:“来人!” ...... 第 112章 秦琼 杨林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并没有废话,直接向其说明了来意。 一听是来找秦琼的,唐壁心中微微有些意外,面上却是不敢怠慢,赶忙引着杨林一行人,往校场走去。 穿过几排营帐,远远地便听见整齐的呼喝声。 一路上,唐壁对秦琼是赞不绝口,这让杨林感觉这一趟来的很值。 在那校场的中央位置,数十名士兵正在挥舞着长枪,而指导他们的男子,背对来人,身着靛蓝色的公服,显得比较醒目。 “就是现在,转身,刺!” 随着其口中一声清喝,士兵们齐齐转身突刺,那男子的侧脸,如同刀锋一般锋利,正是秦琼。 与那些士兵不同的是,他的手里并没有持长枪,而是以一根木棍示范,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挥击,都带着破空之声。 唐壁刚想要开口,将秦琼唤来,却被杨林制止了。 他的眼中精光拂过,只见秦琼指了指一个年轻的士兵,朗声道:“小五,你来领队。” 那名叫小五的士兵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慌乱,结结巴巴的说道:“秦爷...我...我不行的。” 秦琼笑了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每日练到深更半夜,这套枪法早已熟练,缺的只是胆气。”说完,便退到一旁。 就在他转身之际,终于是看见了杨林一行人。 唐壁见状,赶忙出声道:“秦琼,还不快来见过靠山王千岁。” 听到靠山王三个字,校场上顿时鸦雀无声,士兵们先是面面相觑,继而眼中皆是露出惊色。 这位气度不凡的老将军,竟然是靠山王千岁! 下一刻,所有的士兵纷纷行礼,口中高呼:“见过靠山王千岁。” 秦琼目光复杂,深吸了一口气后,也是微微弯身:“卑职见过靠山王。” “不错,不错。”杨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很是满意地上前,将其扶起,而后转头看向了唐壁:“唐大人,本王方才的话,你可曾听清?” 唐壁连连点头:“王爷总领天下兵马,秦琼的去留,自然是您说了算,可,可秦琼毕竟是我济南府人,这调令,您看?” 杨林转头看向了苏凤:“回去后,记得给唐大人补一道调令。” “是,义父。” “谢王爷。” 这时,秦琼突然道:“千岁要将卑职调走?” “不错,本王见你英气勃勃,一表人才,打算将你留在身边听用。”杨林点头。 按理来说,能被靠山王看上,秦琼应该大喜过望地磕头就拜才对,然而,他却没有如此。 而是躬身抱了抱拳:“千岁厚恩,卑职实不敢当,家中母亲年迈多病...” 听到这话的杨林,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赞许地点了点头:“孝心有加,你果然不错。” 略微顿了顿,再次道:“本王许你携母同行,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琼就是想拒绝也没了理由,只得点了点头。 见其应下,杨林也打算试试他的本事,于是便朝苏凤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当即一步跨出,对秦琼抱拳道:“在下苏凤,听闻秦都头武艺超群,不知可否切磋一二?” 看着他那跃跃欲试地样子,以及杨林默认的态度,秦琼心知自己无法拒绝,于是一礼:“卑职遵命。” 杨林抚须大笑几声,抽出腰间长剑,抛了过去:“接剑!让本王看看你的本事。” 秦琼本能地旋身一接,就在他刚刚握住长剑之时,苏凤便已经持着一杆长枪,刺了过来。 校场之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秦琼眼神微凝,剑锋一转,轻易地便格开长枪,接着脚下一动,反手一剑斜斩而下。 苏凤刚刚收回长枪,便感到头顶之上,传来丝丝凉意,当即他便是想也不想地举枪格挡。 然而,秦琼却好似早有预料一般,突然变招,一个转身之下,直奔其咽喉,却在分毫之处骤然停住。 “好!”杨林见其轻易便将苏凤击败,当即抚掌大笑:“好!好一个秦琼。” 而后转向一旁的唐壁:“唐大人,可否借你的营帐一用?” “千岁请便。” ...... 不多时,秦琼便随着杨林,来到了营帐当中。 刚一坐下,营外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接着,便有四名手持兵器的壮汉,闯了进来。 “奉宇文大人之命,带走秦琼!” 杨林眼神微眯,心道这宇文化及的人,来的还真快。 他这才刚找到秦琼,还没说上几句话,对方便找来了。 当即,杨林便是眼神微眯:“本王已经先一步找到了秦琼,按照朝堂之上的约定,如今他的去留,皆在本王的掌握之中,你等还不速速退去?” “我等不知道什么约定。”其中一名壮汉,面无表情的说道,“宇文大人给我四人的命令,便是不惜一切代价捉拿秦琼。” “放肆,本王让你们退去!” “我等只听宇文大人的手令行事,得罪了!” 话落,四名汉子便一拥而上,将杨林和秦琼给围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杨林怒极反笑,一双满是威严的目光,扫向四人。 下一刻,便是一步跨出,单手夺锤,反手一砸,便解决了一人。 随后,飞身一脚,落地一拳,再次轻松地解决两人。 转瞬间,凶神恶煞的四人,便只剩下一个。 “回去告诉宇文化及,秦琼,本王保定了,若是他还要纠缠,休怪本王不念同殿之情!” ...... 时光飞逝,几月时间匆匆而过。 自从上次之后,凌云便再没有出去过,每日都在西殿当中,不是打拳,就是看书。 不远处,杨广和萧美娘,看着正靠在躺椅上,一边抖着腿,一边哼着小曲儿的他,都是有些错愕。 “你可曾见过他这样?”杨广皱眉。 萧美娘摇了摇头:“不曾见闻。” 这时,狗蛋刚好过来给凌云送水果,见到二人躲在这里偷瞧,先是一愣,而后便快步上前,小心见礼。 杨广给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指了指凌云的位置,小声道:“孤来问你,这小子这段时日,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狗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旋即便露出一抹疑惑之色:“是啊,公子这段时日,一直都是这样啊,太子殿下,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 第111 章 猴子来历 “忘了?”凌云眉头皱了皱。 原先他叮嘱过杨昭,一旦查到猴子的出身,便去一封信到登州。 这几年,他一直在登州坐镇,却没有收到杨昭的来信。 原本他还有些奇怪,没想到这个家伙根本就没去查,如此,便一点也不奇怪了。 “如今可不是我当世子那会了,皇城的一多半禁军都归我管,这一忙就给忘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杨昭苦笑道。 凌云淡淡摆手,刚想要说话,双耳便是一动,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二殿下缘何这般鬼鬼祟祟,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话落,外面的拐角处,便传来杨暕惊喜的声音:“咦?凌大哥?竟然是你!” 当他走近一看,发现真是凌云后,当即激动地又蹦又跳。 本来看到心里亮着烛火,杨暕还以为是哪个下人,胆敢私自在凌云的如意苑歇下,这便要前来怪罪。 可等到他来的近些一看,院子里面,其中那个肥胖的身影,怎么就这么像他大哥呢? 当下,他便打算悄悄退走,没曾想,却被发现了。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叫住他的这个人,竟然是凌云! 杨暕在一旁手舞足蹈了好一通,才凑到凌云耳边,小声道:“凌大哥,您再不回来,我可就要憋死了!” “嗯?憋死?此话怎讲?” “哎呀,您忘了吗,当年咱们可是说好的啊!”杨暕跺了跺脚,接着道:“香居雅阁啊,这几年我的月俸可都攒着,一文都没舍得花,就为了等您回来呢。” 听到这话,凌云脑中闪过一个片段,还真有这么个事儿。 当时,他只当对方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真会将月俸存着,等着自己回来之后,请自己去香居雅阁玩一通。 他刚想要说话,便见杨暕突然皱起眉头,接着鼻头轻动:“咦,凌大哥,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你今晚去喝过花酒?” 闻言,杨昭立刻看了过来:“胡说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可,凌大哥身上真的有女儿的味道啊!”杨暕道。 见状,杨昭脸上露出一抹狐疑,接着眼中闪过探究之色:“你真去喝花酒了?” 看着凌云那心虚的样子,杨昭心中愈发肯定,旋即便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把揪住其衣领:“好啊,我还以为你真的刚从东宫出来,不曾想,你竟是偷偷跑去喝花酒了!” “妈的,你知道老子翻了多少条巷子吗?”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大腿:“老子的腿现在都在打颤,你个混球儿!” 看着连爆粗口的杨昭,不止是凌云,就连杨暕都是愣了愣。 这还是那个谦和仁慈,温文尔雅的晋王吗?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凌云将他的手拨开,伸出三根手指:“天地良心,我真没有去喝花酒啊!” 这一次,不等杨昭开口,杨暕便立刻质问道:“那你身上的香味是怎么回事?” “来时经过一棵槐树之时,突然起风,槐花落到身上,自然就有香味了。”凌云张口就来。 闻言,杨昭朝杨暕努了努嘴,后者会意,又凑到凌云身边,仔细地闻了闻:“咦,好像还真是槐花的味道,只是...” “没什么只是的,事实就是这样。”凌云立刻道,而后指了指身旁的位置:“二殿下,快坐。” 杨暕点头,刚一坐下,又皱眉道:“可是这香...” “吃块鸡腿肉。”凌云直接拿起一只鸡腿,塞到了他的口中,不让他说下去。 同时,他的心里也是暗暗惊讶,这小子的鼻子这么灵的? 杨昭脸色稍缓,重新坐下后,道:“关于猴子和那胡三之事,你也不必着急,明日我便让人...” “胡三?三胡?”杨暕刚将鸡腿啃完,听到他们提到那个小子,当即恶狠狠道:“妈的,这个混账小子,想起来我就来气!” “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个三胡居然是唐国公家的三公子,你们说气不气人,我好不容易才查到他的底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李渊的儿子,妈的,我就是想报仇都没办法!” 嗯? 凌云和杨昭同时眼睛一亮,异口同声道:“此话当真?” “真的啊,两年前,我外出瞎逛之时,曾见到那小子,和唐国公府的大公子李建成走在一起,我亲耳听见后者唤他“三弟”,怎会有假?”杨暕道。 “竟是唐国公府的公子。”凌云眼眸微动。 他原本还想着,找到猴子的家人后,上门讨个说法,问问他们,因何缘故如此欺凌一个孩子。 可现在,李渊已经举家远离皇城,这件事,只能暂时搁置了。 “来,二弟,喝碗汤。”杨昭亲自盛了一碗汤,递给了杨暕,脸上满是赞许。 原本因为忘记了凌云的交代,他的心里难免有些愧疚,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个不靠谱的二弟,竟然替他了却了这桩心事。 “大哥,这汤里不会有剧毒吧?”杨暕眼中闪过一抹警惕。 也难怪他会如此,在他的记忆中,除了在年幼之时,杨昭曾在他面前展露过这般神色,待到二人年岁渐长,他的这位长兄见他时,向来都是一脸肃穆,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开口便是斥责。 “你小子是不是有病,大哥岂能害你,你爱喝不喝!”杨昭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将碗重重地放到桌上。 这个语气才对嘛。 “嘿嘿,大哥别生气,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杨暕松了口气,当即将汤端了起来,可等到要入口的时候,又顿住了:“大哥,要不你先喝一口?” “你小子是不是欠揍,我是你亲大哥,岂会给你投毒?”杨昭本来缓和下来的脸色,再次变冷。 “开玩笑,开玩笑的,这就喝。”杨暕缩了缩脖子,仰头一口将碗中的汤喝得干净。 见到这两兄弟如此滑稽的一面,凌云不禁摇头失笑。 ...... 济南府。 当唐壁得知靠山王千岁驾到之后,立刻便迎了出去。 “下官济南府节度使,唐壁,恭迎王驾千岁!” ...... 第110 章 再见长孙 晚间,暮鼓刚刚敲过,杨昭便告辞,走出了东宫,待走出一段距离,他小心的回头张望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便加快步子,溜入了旁边的小巷。 “喂,我来了,你小子快出来啊。”杨昭边朝里走,边小声地喊道。 然而,他一直走到小巷的尽头,都没有看到凌云的身影。 当下,他便是狐疑起来:“难道不是这条巷子?” 心中如此想着,杨昭便立刻抬脚,走向了另一条小巷...... 任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凌云翻出东宫后,并没有如说好的一般,在此等候,而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朝着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 这边,黄昏的喧闹早已散去,皎洁的月光,将凌云的身影拉的修长。 他戴着原先的老虎面具,不由自主地来到了当日救人的街口。 那匹疯马的痕迹早已被打扫干净,唯有墙角几处暗红的血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突然,晚风送来一阵熟悉的幽香,像是初开的茉莉,混杂着檀木的气息,顿时,凌云便是心头一震。 随后,身后便传来一道脚步声,少女略有些紧张的声音响起:“你...是来找我的吗?” 转头看去,便见一身青衣的长孙无垢,正紧紧地攥着一方帕子,脸上带着惊喜和嫣红。 凌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抱拳道:“姑娘怎么会...” “今日心有所感,感觉会在这里见到你,所以,我就来了。”少女的声音,像清风拂过树梢,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青竹的荷包,“上次你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谢你呢,这是我用安神香料缝的...” 刚说到这里,远处便传来一道更夫的梆子声,由于宵禁的原因,凌云下意识地一步跨出,将其挡在了自己的阴影里。 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她那微凉的衣袖,两人的身体,均是一颤。 那更夫的声音越来越近,凌云抬眼看到不远处的槐树后,有一道夹墙。 “姑娘,得罪了。” 口中告罪一声,他便直接揽住长孙无垢的腰肢,闪进了槐树后的夹墙。 隔着单薄的春衫,他能感觉到怀中姑娘急促的心跳,墙缝里漏进来的月光,照出她绯红的耳尖。 梆子声渐渐远去,凌云将长孙无垢松开,接过其手中荷包之时,两人的指尖又相触在了一起。 长孙无垢的脸颊愈发红润,她眼睛微闭,似乎是不敢看凌云。 自其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跟哪一男子如此亲近,女儿家的娇羞,让她心头小鹿乱撞。 这时,晚风突然大了起来,满树槐花被吹落,掉在他们的头顶。 这让得不知所措的两人,皆是稍稍缓和了一些。 “天色不早了,要不你送我...” “天色不早了,要不我送你...” 两人同时开口,继而互相看向了对方,凌云看到她的睫毛之上,粘着细小的槐花,好似掉落的雪花一般。 凌云不自觉地伸手,替她将眉上槐花掸去,这一举动,让得长孙无垢的脸色愈发羞红,不过,她却是生不出半点恼意,仿佛,凌云就该这样替她,将掉落的槐花掸去一般。 长孙无垢就这样,乖乖地站在原地,等凌云的动作停下,她才踮起脚尖,将一枚槐花别在他的衣襟之上:“好看吗?” “嗯。” 随后,两人一左一右,在空旷的街道上,朝着长孙府迈步而去。 路上,偶尔有巡逻的士兵,或者是打更的更夫,凌云都凭借着矫健的身手,带着长孙无垢一一避开。 就这样,在来到长孙府门前之时,两人都没有了一开始的不自然,长孙无垢看向凌云,眉宇间有些得意:“你是凌云对吧?” 闻言,凌云只是稍稍惊诧了一瞬,便点了点头:“还望姑娘帮凌某保密。” 长孙无垢假装思考一阵,而后才道:“我可以帮你保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凌云微微挑眉。 长孙无垢嘻嘻一笑,而后露出一抹希冀之色:“我想看看面具下的你。” 说着,不等凌云作答,便伸手将其脸上的老虎面具揭开。 剑眉斜飞,鼻若悬胆,唇红齿白,下巴坚毅,一双虎目漆黑如墨,仿佛两颗宝石一般。 长孙无垢呼吸一滞,她身份不俗,皇城中的翩翩公子自然是见过不少,可从没有见过凌云这样的。 既如出鞘利剑般锋利,又似古玉一般温润。 “看够了吗?”凌云从其手中拿过面具,挑了挑眉,声音中带着些许笑意。 长孙无垢这才回神,自己竟然盯着人家看了许久,脸上顿时被红霞覆盖。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慌乱地低下头,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夜深露重,姑娘还是快些进府吧。” “哦,好。” 长孙无垢转身,没走几步,便又再次转过头来:“我们什么时...” 然而,凌云却已经越上屋檐,几个翻飞后,没了踪影。 ...... 晋王府。 当凌云来到如意苑之时,便见杨昭一人枯坐于院中,在他的身前,还摆着一桌子酒菜。 凌云有些心虚,几步上前,赔笑道:“不好意思,因为一些事耽搁了。” 杨昭闻言,还以为是杨广看的紧,凌云找不到出来的机会,这才来得这么晚,于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无妨,能来就好,快尝尝我特地给你准备的饭菜,看看合不合口味?” 你特地准备? 凌云有些狐疑:“这一桌子菜是你做的?” “怎么可能?”杨昭夹起一块鸡肉,送到口中,“不过,菜谱是我写的。” 哦。 那话说的,还以为是你亲手做的呢。 感情你就写个菜名啊? 凌云心中无语,两人边吃边聊,突然,凌云眼眸一动,问道:“对了,猴子与那胡三的出身,查到了吗?” 闻言,杨昭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迷茫,不过很快,他吞咽的动作便是顿了下来,继而脸上露出一抹讪笑:“那个,我能说我给忘了吗?” ...... 第 109章 针锋相对,去信杨林(2合1) 早朝。 杨坚坐在高座之上,面色略带枯槁,下方文武分立两侧,宇文化及一脸阴沉,眼中怒火似乎要奔涌而出。 “陛下。”行过大礼之后,他即刻猛然跪地,声音悲愤且嘶哑,“济南府都头秦琼,当街行凶,打死臣弟宇文惠及,如此目无王法,求陛下给臣弟做主啊。” 话音刚落,殿中立刻一片哗然,宇文惠及是宇文化及的亲弟弟。 虽然平时仗势欺人,横行霸道,但终究是宇文门阀的嫡系子弟,那叫秦琼的还真是大胆,竟敢将其当街打死,如此,宇文化及岂能善罢甘休? 杨坚眉头轻轻皱了皱,还没有开口,下方便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 “陛下,此事另有隐情!” 循声看去,只见银须白发的靠山王杨林,大步上前,目光如炬,虽已年过六旬,气势依旧逼人。 宇文化及眼中闪过一丝不忿,拱了拱手道:“老王爷,莫非要包庇秦琼?” 杨林面色沉稳,毫无波澜,也是微微拱了拱手后,用一种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道: “据本王所知,昨夜令弟宇文惠及,在街市之上,仗着自己的权势和地位,公然强行将一名无辜女子掳回府中,其行径可谓卑劣至极,令人发指。”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那可怜的女子果真刚烈,不愿遭受这等奇耻大辱,选择了咬舌自尽,而她的尸体,竟然被残忍地抛弃在夹墙之中,无人问津。” 杨林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似乎对这女子的遭遇感到惋惜:“那女子的母亲,得知女儿惨死的消息后,悲痛欲绝,于是便在街头,当众痛哭流涕,闻者无不唏嘘。” 说到这里,杨林稍稍提高了音量,“路过的秦琼,听闻这对苦命母子的悲惨遭遇后,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于是,便毫不犹豫地找上宇文府,想要为那死去的女子讨回一个公道,让令弟宇文惠及给个说法。” 杨林的脸色微微冷了冷,眼中露出一丝厌恶:“然而,令弟宇文惠及却是毫无悔过之意,不仅对秦琼恶语相向,还指使手下的人对秦琼进行围攻。” “出于自保,秦琼迫不得已出手,这才在失手将令弟当街打死。” 说完,他看向了宇文化及的眼睛,沉声道:“宇文大人,本王说的可对?” 话落,群臣当即小声议论起来,杨坚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憎恶。 杨广看着宇文化及,那不自然的脸色,便知道,杨林所言不假。 “荒谬!”宇文化及当即厉喝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继而冷声道:“我弟弟乃是宇文门阀嫡出,身份何其高贵,岂会做出此等卑劣之事?分明是秦琼蓄意挑衅,借机杀人!” 杨林双眼微微眯了眯,冷笑道:“谈何荒谬?本王所言,皇城当中的百姓,皆可为证,难道这成千上百双眼睛,亲眼所见之事,会是假的吗?宇文大人若是不介意,本王现在便可传来百名人证,上得殿来,细数昨夜之事。” 宇文化及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寒声道:“杀人偿命,理所应当,老王爷如此袒护此贼,难道是想藐视王法吗?” 杨林毫不退让,直视宇文化及:“宇文惠及逼死民女在前,秦琼上门问责在后,何错之有?若真要论罪,恐怕宇文惠及才是那个目无王法之人!” “杨林!你!” 两人针锋相对,殿中的气氛陡然凝重,上方的杨坚与杨广这对父子,眼睛都是眯了眯,前者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似乎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 最后,宇文化及看向了杨广,脸色悲戚:“太子殿下,求您替老臣说句话,就是赔上头上的这顶乌纱,老臣也要将那秦琼就地正法!” 杨林冷笑,面向杨坚,高声道:“陛下,老臣就是拼上这身蟒袍,也要力保秦琼一命!” 杨坚被他们吵着一阵心烦,随后便让杨广来拿主意。 杨广面色微微一僵,看杨林和宇文化及这架势,他若说秦琼该杀,必定得罪杨林,若说不该杀,又得罪了宇文化及,心道真是亲爹啊,您可真会给我找难题! 看着杨林和宇文化及,都看向了自己,杨广越发头大,摆了摆手道:“两位勿急,容孤好好想想。” 思索一阵后,还真让他想到一个折中的方法,那便是将这件事交给两人处理。 旋即,他便轻咳一声,沉凝道:“现今那秦琼已经逃出皇城,既是靠山王与宇文大人意见相悖,那便交由上天定夺罢,自此刻始,你二人谁能率先擒获秦琼,便由谁来决断其生死,可否?” 话落,杨林和宇文化及还没有说话,杨坚便拍板决定了:“就按太子的意思办,好了,退朝。” 旋即,众多大臣便是躬身退出,宇文化及凑近杨林耳边,低声道:“老王爷...咱们走着瞧,秦琼杀害我弟,他死定了!” ...... 东宫。 杨广一回来,便眉飞色舞地跟凌云讲述了这件事。 听完整件事的过程,凌云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古怪,之前看在宇文成都的面子上,他没有跟宇文惠及计较,没想到,这家伙还是没能活到今天。 “听恩公所言,这秦琼倒是个仗义之辈,看来,义父这是又起了爱才之心了。”凌云淡笑。 “哈哈,若是让靠山王先找到这秦琼,我杨家说不定还要再添一位太保。” 杨广大笑,只是其刚说完,便是脸色一变:“不好,那秦琼乃济南府都头,靠山王此去寻他,定然会折返登州府。如此一来,恐难瞒过你已离登州府之事。” “无妨。”凌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义父非不懂变通之人,稍后我便修书一封,向他老人家说明。” ...... 另一边,宇文化及回到家之后,便发了一通雷霆之火。 突然,他瞥见了一侧的木箱,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听小厮说,这是虎威将军,特意给他准备的上元节之礼,由于昨日回府太晚,他还没来得及打开看看。 旋即,他便是好奇地走了过去:“咦,如此腥臭,究竟是何物?” “父亲。”这时,宇文成都从外边走了进来。 宇文化及点了点头,而后将手中的木头托起,原本满是怒容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来来来,一同看看,虎威将军给为父准备的礼物。” 听到这话的宇文成都眼中立刻闪过一抹狐疑,心道昨晚虎威将军恨不得直接打上府来,将您给做了,怎么可能还会给您送礼物? “父亲,您确定这个木盒是虎威将军送来的吗?” “当然,虎威将军吩咐东宫的侍卫,亲自送上门的,还能有假?”宇文化及想也不想道,“只是,这股怪味,是怎么回事?” 抱着疑惑的态度,宇文化及终于是将木盒打开。 “啊,这,这是?”顿时,他便是惊叫出声。 宇文成都的脸色也是微微变了变,不过比起其父,倒是要镇定许多,他将盒中头颅取了出来,再将染血的发丝拨到一边。 “嗯?这是张麻子的人头!”顿时,宇文成都便失声叫道。 张衡竟然死了! 联想到宇文化及方才所言,这是凌云给他的礼物。 那岂不就是说,张衡乃是死于他手? “真,真的是张麻子?”宇文化及脸色微变,立马上前,当看清这头颅的长相之后,眼睛立刻瞪大,“真,真的是他!” 旋即,他便是惊疑不定地问道:“我儿,虎威将军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能让东宫之人,将张麻子的脑袋送来,肯定是得到太子默许的,可张麻子乃是太子心腹,太子又怎会...” 宇文化及说到这里,才注意到宇文成都,那有些发白的脸色,不禁问道:“我儿,怎么了?” 宇文成都微微沉凝,于是便把昨夜,凌云痛斥宇文化及和张衡的话,说了一遍。 “什么!”听完其所述,宇文化及立刻便跳了起来:“乳臭未干的小儿,他懂什么,只要能成事,什么计策不能用?谈何阴毒?” 宇文成都心中无语,能成事? 成了什么事? 人家李渊现在可是一点事情都没有,不仅如此,他还带着全家老小远离了皇城。 如此一来,就算后面想要对他动手脚,恐怕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了。 宇文成都越想,越觉得他们之前定下的这个计策实在是太糟糕了,不仅阴险毒辣,而且还愚蠢至极。 这让他不禁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息。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宇文成都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说道:“父亲,您以后可千万别再教唆太子,行此等阴毒之举了。” “万一真将虎威将军惹恼了,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张麻子就是前车之鉴啊!” 宇文化及听到儿子的这番话,脸色微微一变。 他低头看了一眼其手中的那颗脑袋,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寒意。 沉默片刻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发出了一声无奈的苦笑,眼中神色莫名。 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为父行事自有分寸,好了,咱们还是快快商议一下,替你二叔报仇之事吧。” “孩儿这就派人前往济南府,向唐壁要人!” ...... 另一边,杨林回到靠山王府后,为了尽快查到秦琼的下落,便给靖边侯罗艺去了一封书信,首先是提醒他,宇文化及对他手中的权利虎视眈眈,让他千万小心。 第二,则是希望罗艺,能派人助其保护秦琼,万不可让其被宇文家的人先抓到。 做完这些,杨林便带着苏凤以及一众亲随,准备赶往济南府。 然而,就在他刚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便见苏凤的手里,拿着一封信。 “老八,为父让你将信送出,为何没有照办?” 苏凤上前一步,弯了弯身道:“您给靖边侯的信,半刻前,孩儿已遣人送出,至于这封信,乃东宫侍卫适才刚刚送达,言明须您亲启。” “哦?”杨林狐疑地将信接过,当看完上面的内容后,面色旋即变得古怪起来。 那小子竟然偷偷回皇城了? 简直不像话。 “你带他们先出发,为父有些事,需要前往东宫一趟。” “是。” ...... 由于杨广提前交代过,所以杨林来到东宫之后,立刻便由人将其带到了西殿。 此刻的凌云,正闭着眼睛,斜靠在一张椅子上,狗蛋则在他身后,替他捶着肩。 好小子,老夫本以为你在登州府吃苦,没想到你竟偷偷返了皇城,还过得这么安逸。 当下,杨林便是板起脸,双手往身后一背,几步来到近前,一把将其提了起来:“好啊,你小子果真偷离登州,你可知这是什么罪?” 凌云挥手将狗蛋打发走,才淡笑道:“擅离职守呗。” “老实点,谁与你说笑。”见其这副模样,杨林眼睛一瞪,厉喝道。 凌云脸上闪过一抹无奈,将他的手拨到一边,开口道:“义父何必如此,您难道当真不愿孩儿返回吗?” “你小子,怎么就唬不住你呢?”杨林闻言,同样有些无奈。 “义父留在皇城,所要行之事,难道与孩儿不同?”凌云道。 杨林轻轻颔首,自从杨坚赐予他那道托孤诏书之后,他便感到肩头重担愈发沉重。 这几年他之所以滞留皇城,便是担忧杨坚骤然离世,值此皇权更迭之时,朝廷恐会生乱。 现在,因为秦琼之事,他不得不亲自跑一趟济南府,以策万全,如此一来,皇城这边,他难免会有所担忧。 所以,对于凌云秘密返回,他非但没有生出半点脑意,反而因此心安不少。 “如此,太子便拜托你了。” “义父放心。” ...... 这一日,杨昭终于是得到杨广的许可,来到了西殿。 “你每天待在这里,难道不觉无趣吗?”一见面,他便是挑了挑眉。 而后,凑近一些,小声道:“等太阳下山,要不要去我晋王府坐坐?” “不去...”凌云刚说了两个字,便突然眼睛一亮:“好,一言为定。” 他倒不是想去晋王府,而是想去其他地方转转。 ...... 第 108章 双双无眠 两名小厮一礼,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二老爷...” 只是其刚开口,宇文惠及脸上的笑容便立刻消失,眉头一皱:“没眼力劲儿的东西,没看到本老爷有事要忙吗,滚到一边去。” 小厮被吓了一跳,急忙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老老实实地退到一边。 宇文惠及轻哼一声,旋即便让身后的两名仆从,将那女子强行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大人,你饶了我吧。”女子紧张的退到一角,双手死死地抱在胸口。 “饶了你?”宇文惠及淫笑一声,挑眉道:“饶你容易,今晚好好伺候本大爷,明日一早,自会放你离去。” “不要,你别过来...” “还是个贞洁烈女,哈哈...” 女子不断求饶挣扎,最终被宇文惠及给逼到了墙角,在其想要更进一步之时,女子越发激动起来,双手不停地乱舞,一抓之下,竟然将宇文惠及的脸给抓伤了。 在其捂着脸后退之际,余光又瞥到了墙上正挂着一柄剑。 旋即,她便没有任何犹豫,一把将剑给拔了出来,指着宇文惠及,声音颤抖:“你...放过我,不要逼我...” 因为脸上的疼痛,宇文惠及本就恼怒不已,现在见她还敢拿着剑对着自己,当即便是冲着外面吼道:“来人,给我教训教训这个小娘皮。” 而后,便有两名丫鬟应声走了进来,一步步朝着女子逼近。 女子心中害怕极了,不停地向后退,一个不小心,竟被方才倒落的凳子给绊倒了。 见状,两名丫鬟立刻便扑了上去,对着她一顿毒打。 “啊...” 一道道凄厉可怜的惨叫,自女子口中传出。 宇文惠及冷哼一声:“你原本不用吃这些苦头的,谁让你不听话呢,给我打,狠狠地打!” 两名丫鬟闻言,愈发使劲儿,又过了片刻后,女子的惨叫戛然而止,缕缕血液自其口中流出。 一名丫鬟伸手捏了捏她的嘴巴,立刻便是惊呼道:“她...她咬舌自尽了!” 听到这话的宇文惠及,忙上前来,见其果真已经身亡,脸上露出一抹失望:“此女竟如此刚烈,真没劲。” “把地上收拾干净,再将尸体抛入夹墙。” ...... 长孙府。 长孙无垢回来之后,跟母亲匆匆说了一声,便回了闺房。 躺在床上,她怎么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便浮现出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马蹄声急,眼看就要被那疯马撞上,一瞬间,那个家伙,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将那疯马制服。 虽然带着面具,但他的两只眼睛仿佛星辰一般明亮,只淡淡一句:“还好是赶上了,姑娘没事吧?”便叫她心头乱跳。 “他现在应该还没有睡吧,他会不会...也在想我呢?” 昏暗的房间中,长孙无垢轻咬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窗外的蝉鸣细细,更衬得夜静心乱。 感受着脸颊之上传来的热意,她索性坐起身来,推开半扇窗,想要借助夜风,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个家伙应该长得还不赖吧?”口中轻语,长孙无垢的指尖,下意识地在窗台上,虚画着自己想象中的轮廓。 忽然,她清丽的面庞之上,浮现出一丝羞恼,狠狠摇头,暗骂自己胡思乱想。 可转眼间,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他临行时的背影。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怎么就叫人辗转难眠呢? 这一夜,对于长孙无垢而言,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 另一边。 凌云拿着一只酒壶,重新返回了西殿。 为什么要说“重新”返回? 那是因为,半个时辰前,他便已经沐浴完毕,准备安歇。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总是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双惊惶的美眸。 辗转反侧之下,他自然是无心睡眠,于是便出了房间,找下人取来一壶酒,打算借着酒劲儿入梦。 仰头灌下一口酒,可烈酒入喉,脑海中的那道倩影,反而愈发清晰,连睫毛都是一清二楚。 窗外夜风轻轻拂过,凌云越发烦躁,当即起身,将窗全部推开,凉风扑面,却吹不散他眼前浮动的影子。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可偏偏...... “简直荒唐!”随后,凌云猛地将窗合上,转身去拿酒壶,可却瞥见一侧的铜镜当中,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这让他立刻怔在了原地,什么时候起,他竟会因为想着一个女子,而情不自禁地笑? 旋即,他便是再次将窗户打开,望向了天空,语气喃喃:“此刻,她是否与我一样,看着同一轮明月?”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同燎原之烈火,再难平息。 ...... 城外的一处山涧当中,正在抬头望天的老者,终于收回目光,眼中透过一抹满意,继而低笑出声:“嘿嘿,痴儿啊,云梦山留不住你,然而这一次,你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咯...” ...... 第二日。 由于一夜无眠的缘故,凌云早早地便起身,在花园之中,连打了好几套拳后,狗蛋才带着几名下人,前来伺候其洗漱。 吃饭的时候,看他心不在焉,狗蛋疑惑问道:“公子,可是这西殿住得不惯?要不要小的禀告太子妃,给您重新换个住处?” 凌云淡淡摆手:“不必麻烦,我住得挺好的。” 狗蛋心下狐疑,犹豫了一下后,问道“那要不要小的找几个模样可人的婢子,来给您解解乏?”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都是已经及笄的处子。” 凌云闻言,差点将入口的点心喷出来,立刻皱眉看去:“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 狗蛋赔笑一声:“公子高看小的了,这都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太子说了,公子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千万不能在这方面怠慢了您。” 血气方刚? 凌云摸了摸下巴,是这样吗? 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会整晚想着那个姑娘,无法入眠? 可细想之下,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 第 107 章 杨素失宠 凌云微微一怔:“恩公,您?” 杨广却是没有立刻开口回答,而是伸手抚向了他的右臂。 “你的手臂在抖...” 闻言,凌云脸色微凝,下意识地将目光移了过去,若不是杨广说起,他还没有注意到。 此刻,他的右臂竟然真的在颤抖。 杨广的指尖,在他颤抖的手臂上轻点了一下,旋即又点向了自己的心口:“以你的本事,岂会因砍下一颗头颅,便累成这样?” “你这不是累的,而像是这里压着一块大石头,压得久了,连呼吸都要借着力气。” 听到这话的凌云,喉结微微颤动,鼻尖竟泛起一丝酸楚。 确如杨广所言,这四年间,他未曾有过一夜安寝,不,这样说或许还不准确。 其实,早在多年之前,第一次从师父口中得知,隋有二世而亡之兆时,他的心头便已经压上了一块巨石。 多年以来,这所谓的天命,如同一场梦魇,让他深处于黑暗当中。 而一个被黑暗困住的人,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怜悯与宽慰,而是有人对他说...我看见你了。 杨广的话语,深深触动凌云的内心,直到此刻,他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恩公...” “此处已污。”杨广看了一眼张衡那无头的尸首,以及快流至自己脚下的鲜血,而后又伸手轻轻拍了拍凌云的肩膀:“随孤去花园走走。” ...... 花园中,皎洁的月光洒落,二人的衣角被微风吹起。 “这几年,在登州府如何?” “蒙恩公惦记,一向都好。” “嗯...” 两人一路行进,最终来到了一处凉亭。 “坐。” “谢恩公。” 杨广微微摆手,而后轻皱眉头,开口道:“自从母后薨逝之后,杨素又被父皇夺去权柄,孤的处境堪忧啊。” 关于杨素失宠之事,凌云早就从杨广让狗蛋,传给他的密信当中得知。 起因乃是,朝中有一位叫梁毗的大臣,弹劾杨素作威作福,权势之大,所有的官员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说长此以往下去,其必定会走上王莽,桓玄那样的权臣之路。 当时的皇帝杨坚非常信任杨素,听到梁毗敢这么说杨素,当即勃然大怒,直接派人将其关了起来。 并且亲自前去质问他,问他为什么如此诋毁杨素。 梁毗非但不害怕,反而振振有词,说自己并没有诋毁,他有证据证明杨素不是忠臣。 而后便拿前太子杨勇,蜀王杨秀说事,说陛下啊,当年您废掉二子的时候,所有的大臣,都觉得难过,唯独杨素志得意满。 而杨素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盼着朝廷出事,好提升自己的地位,这难道是一个忠臣该有的行为吗? 听到这番话的杨坚,回想了一下当年的情形,发现梁毗所言,并不是胡说,在对待杨勇和杨秀的问题上,杨素的表现确实耐人寻味。 独孤皇后薨逝之后,杨坚的疑心越来越重,在他的一番琢磨之下,立刻便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年他扫除两个不孝子,杨素是出了大力的,所以他才会将其视作心腹重臣。 可若万一,杨素那般尽心,是存了其他目的,自己不就是为对方做了嫁衣了吗? 再加上杨素的权利确实是太大了,杨坚心中对其愈发猜忌,于是便给其下了一道敕书:“仆射国之宰辅,不可躬亲细务,但三五日一度向省,评论大事。” 表面看来,是杨坚有体恤之心,不忍杨素太过劳累。 可无论是军中将领,还是朝中官员,自身的威望,都是在平时处理各种事务之时,累积起来的。 杨坚让杨素每隔五日,才处理一次事务,实际上便是为了夺他的权利。 昔日杨广、独孤皇后、杨素,三位一体,而今皇后已逝,杨素遭夺权,现今仅余杨广一人,孤掌难鸣,这便是其密召凌云归来的原因。 “恩公稍安勿躁,还望告知陛下现今状况。”凌云沉声道。 杨广微微颔首:“自母后薨逝,父皇便迁居仁寿宫,一应事宜皆于仁寿宫处置,大兴宫已有许久未归。” “据宣华夫人传来的消息,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恐大限不远,可越在这个时候,孤越发不能掉以轻心啊!” 恐大限不远? 看来,那个“恐”字,可以去掉了! 凌云日前夜观天象,便发现帝星暗淡无光,此刻听杨广所言,心中愈发肯定,杨坚距魂归九泉不远了。 他思索片刻后,沉吟道:“如此关键时刻,我认为,恩公只需处理好日常事务,以确保朝廷不会生变就好。” 杨广眉头轻轻皱了皱:“其他的不用做吗?” 凌云摇头:“杨勇已死,已经没有人能对您造成威胁,恩公只需静等陛下归天,便可顺理成章地登临九五之位。” “此刻,您要做的就是沉住气,万不可因一时情急,惹得陛下生出猜忌之心。” 杨广沉思片刻,深感凌云所言极是。 如今他已经贵为太子,而比他更具大义的杨勇,坟头草都二丈高了,已经没有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提前铲除杨勇,是何其明智。 若非如此,此刻的他恐怕会如坐针毡,茫然不知所措。 “好,那孤便听你的。”旋即,杨广便是点了点头,笑道:“孤已命人将西殿收拾妥当,这段时日,你便在东宫住下。” “一切听从恩公安排。” ...... 另一边,狗蛋和两名东宫侍卫,已经来到了宇文府的大门前。 狗蛋看着门前的两名小厮,问道:“宇文大人可在府上?” “回大人的话,老爷此刻并不在府中。” 闻言,狗蛋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原本是希望,能够亲自将凌云的礼物,交到宇文化及手里的,可现在看来,只能委托给这两个小厮了。 于是,他认真地叮嘱看门的小厮,一定要将这个盒子,亲手交给宇文化及,绝对不能有丝毫差错。 那两名小厮见其如此郑重,连忙点头应是,表示一定会照办。 狗蛋这才放心,旋即便带着身后的两名侍卫,原路返回。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身穿华服的宇文惠及,便哼着小曲儿,回到了府上。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仆从,正押着一名女子。 ...... 第106 章 孤看见你了 凌云眸中带着杀意,见杨广问起,轻吸了一口气,脸色微微缓和一些,冷声道:“恩公,他该死!” “何出此言?”杨广眉色微动,伸手放在了他伸出的手臂上,“你先将他放开,有话好说。” “哼。”凌云冷哼一声,虽然如杨广所言松了手,可脸色却是依旧冷厉。 张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左手摸着被掐地发红的喉头,看着凌云的目光中,满是惧色。 方才,被对方掐着脖子之时,他似乎是真的感受到了杀意,张衡可以肯定,若不是杨广开口,眼前的这个虎威将军,肯定会杀了自己! 这让他心中惊惧的同时,又感到很是困惑。 他自问从来没有招惹过凌云,怎么就引得对方起了杀心? “凌云,你刚回皇城,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杨广问道。 凌云微微一礼,直视他问道:“请问恩公,成公府满门被斩,是谁的手笔?” 嗯? 听到这话,张衡起身的动作,立刻便顿住了。 杨广也是神色微动:“难道你与李浑有旧,方才之举乃是欲为其报仇?” 说完,眼中又透出狐疑,接着道:“可若是这样,孤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我与成公从无交集,又何来交情?”凌云轻轻摇头,继而指向张衡,沉声道:“然,此人行径阴鸷,恩公贵为未来之帝王,身边有此等小人盘踞,实乃祸端。” “成公位高权重,身份显赫,这小人竟都敢行如此阴毒之手段迫害,何况平民百姓?” 闻言,杨广眉头微微皱了皱,也将目光看向了张衡,面上犹豫不定。 “扑通!” 见状,张衡直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痛呼道:“太子饶命啊,成国公之事,实乃误会啊,您忘了吗,原先臣定下此计,乃是为了替您铲除李渊那个贼子啊!” 杨广轻轻点头,旋即再次看向凌云,刚想要说些什么,后者便先一步开口了:“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恩公英明睿智,胸有抱负,此等小人是杀是留,还望您郑重考虑。” “亲小人,远贤臣...”杨广咀嚼一声,目中闪过一抹莫名的神色,片刻后,又变得复杂起来。 张衡究竟是怎样的人,杨广心知肚明,称其为小人,都是高看他了。 然而,其虽为人阴险,对他却是忠心耿耿,凡有交代,皆是尽心尽力,要将其处死,他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恩公。” “太子殿下!” 见其如此犹豫不决,凌云和张衡都是喊道,前者为杀后者,后者为活命。 杨广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转片刻,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凌云的肩膀后,便背过身去。 见状,凌云眼中闪过喜色,张衡则是一脸颓败的瘫坐于地,眼中神采迅速消散。 下一刻,凌云便抽出架上的一把宝剑,直接将其脑袋给砍了下来,对着外面高呼道:“来人!” 旋即,狗蛋便是跑了进来,当他看到凌云手上,提着一颗脑袋后,顿时一惊,再往其身后看去,便看到一具无头的尸体,倒在了血泊当中。 如此,他都不用仔细辨别那颗染血的头颅,便知道其主人是谁了。 “公...公子,有什么吩咐?” 凌云直接将张衡的脑袋扔了过去,淡声道:“将此头颅用盒子装好,差人送去宇文府,给宇文大人一观。” 宇文化及与张衡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次,他看在宇文成都的面子上,不跟他计较,但一番震慑,肯定是少不了的。 “这,凌云,此举是否有所不妥?”杨广面色微变。 宇文化及和张衡可不同,前者无论是家族地位,还是如今所处的位置,都不是后者可比的,且其还有一个十分优秀的儿子,宇文成都。 所以,在杨广的内心,是绝不想将其得罪的。 “恩公不必忧心,我相信,宇文大人自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凌云面色沉稳,微微摆手,说完,其面庞之上闪过一丝冷冽,再次沉声道:“倘若他不识时务,我正好可趁此良机,将他除去,绝不会给恩公添麻烦。” 若是宇文化及因此心怀不满,进而耍弄一些不该有的小动作,那么,他出手将其除掉,便是顺理成章,到那时,宇文成都也无话可说。 朝中贤能众多,宇文化及并非无可替代。 且不说其他人,单就高颎这位柱国之才,现今还赋闲在家呢。 虽说,因杨勇之故,让他对杨广略有些敌意,然而,以高颎的品性,大是大非必定能明辨。 “嗯?你还想动宇文化及?”杨广惊声道。 凌云面色一正,沉声道:“恩公,实不相瞒,若非先前已在宇文成都面前言明,不再追究其父过往之事,否则,今晚我必会潜入宇文府,让其暴毙而亡。” 杨广面色微凝:“几年不见,你这杀性怎地如此之大?你就不怕孤因此怪罪?” 凌云面上露出一抹洒脱的笑容,缓声道:“我所行之事,只为恩公,为大隋,至于恩公怪罪,呵呵...哈...哈哈哈...” “缘何发笑?”杨广皱眉。 “不瞒您说,家师曾言,小子下山,未来必定不得好死,他老人家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对此,我深信不疑。” “然而,我还是下山了,自那一日起,我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此,又岂会怕您怪罪?” “不得好死?”杨广瞳孔微微一缩。 不知道为什么,在凌云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他竟突然有种窒息感,仿佛被人用力地握住了心脏。 此时的凌云虽然在笑,可这笑容背后,却似乎藏着许多不足为人道的东西。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竟一时间有些恍惚,透过其双眼,杨广仿佛看到了一只被困于幽暗天地的幼虎,正对着云层中,偶尔透出的一丝微光,发出低沉的咆哮。 许久,杨广才沉凝地开口,声音略带沙哑:“孤……看见你了。” ...... 第105 章 熊阔海败逃 拳肘相碰,宇文成都的面色也是微微一变,似乎是没想到,对方竟能挡下自己的这一击。 “毁了我家传宝弓,竟还要拿我,宇文成都,你欺人太甚!”熊阔海怒吼一声,一把扯去上衣,露出浑身虬结的肌肉。 接着,同样五指紧握,一记势大力沉的重拳,便猛地砸向宇文成都。 见他敢主动攻向自己,宇文成都的眉头轻轻皱了皱,继而露出一抹冷笑。 真以为挡下一击,便有和自己叫板的资格了吗? 只见他灵巧地往一边让了让身子,便轻易地将这一记重拳躲过,同时反手一个勾拳,打在了其肋下。 熊阔海吃痛,闷哼一声,却没有退缩,又抬起拳头,直奔其面门。 宇文成都脚下微动,手掌如游龙般探出,五指成爪,扣向其手腕脉门。 “哈哈,来的好!”熊阔海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发出一声大笑。 就在笑声未落之际,熊阔海突然身形一闪,将拳势一收,同时,他的左臂如同铁锤一般,带着凌厉的劲风,以迅雷之势横扫而出。 见其变招如此之快,就连凌云眼中都是闪过一抹异色,凭这一手便可看出,此人并不是单纯的力气大,而是有武艺傍身的。 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宇文成都的面色不见丝毫变化。 只见他迅速抬起右臂,如盾牌一般横在胸前,准备硬接熊阔海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刹那间,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两人的手臂狠狠地撞击在一起,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旋即,两人便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以卸掉这股强大的冲击力。 不过,宇文成都明显要比熊阔海要更胜一筹,在短暂的后退之后,便立刻稳住身形,同时,趁熊阔海还没有站定之时,再次攻了过去。 熊阔海显然没有料到,宇文成都的动作竟如此之快,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高手过招,任何一个破绽都是致命的。 说时迟那时快。 在近身之后,宇文成都毫不犹豫地猛地一个肘击,狠狠地撞向熊阔海的胸口。 熊阔海被这一击,震得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了一侧的墙壁之上,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 一击得手,宇文成都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只见他快速欺身而上,右手成爪,直取熊阔海的咽喉。 熊阔海头一偏,那五指竟在石墙上留下了五道指痕。 短短交手,他便露了败势,熊阔海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宇文成都的对手,当下便有了退走的念头,不然,他只怕真要折在这里。 旋即,他便是右腿横扫,直奔宇文成都的下盘,后者纵身一跃,在空中一个旋转,继而双腿连环踢出。 熊阔海双臂环抱硬接,被其腿上的力道,震得口吐鲜血,不断后撤。 临近人群之际,他猛然转身,以背部硬生生承受了宇文成都的一脚,身形一个踉跄。 然而,他却借助这股力道,迅速冲入人群,眨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宇文成都目光扫过,人群当即四散开来,重新现出了熊阔海狂奔的背影。 他刚想追上去,便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了凌云。 凌云微微一笑:“宇文兄,请便。” 旋即,宇文成都便是微微颔首,脚下一点,便追了上去。 逃跑中的熊阔海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一瞥之下,顿时一个激灵,脚下动作再次加快,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凌云再次看了一眼两人的方向,便直接转身而走。 不是他不愿出手助宇文成都一臂之力,只是他此次乃是奉杨广秘令,偷偷返回,需要保持低调。 现在可还没见到杨广呢,若是被有心之人认出来,那就太滑稽了。 然而,凌云不知道的是,如今已经有一人猜到了他的身份,并且因为他,一夜无眠。 ...... 东宫。 因凌云与宇文成都在酒楼交谈许久,又在街头观看了其与那紫面汉子的较量,耗费了不少时间。 故而,当他戴着老虎面具抵达时,狗蛋竟然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见到他过来,立马便小跑着迎了上来。 凌云淡笑一声:“那些小子都安顿好了?” “公子放心,宇文大将军虽然没有下杀手,却让他们吃了一番苦头,现在一个个可都老实着呢。”狗蛋笑了笑。 凌云淡淡点头,旋即便随着狗蛋一路来到了前殿。 此刻,杨广正于殿中,与一名脸上带着麻子的中年男子,小声地说着什么。 当看到凌云到来之后,杨广便立刻停止了交谈,大喜地站起身,几步来到近前,一把抓住前者的胳膊:“好,好,见到你回来,孤就放心了!” 凌云笑了笑,继而将目光看向了那名麻脸中年,心中暗道此人莫非就是宇文成都口中的张麻子? 于是开口问道:“张衡张大人?” 张衡愣了愣,他曾在大朝会上,远远地见过对方一眼,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何身份。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凌云竟然也认得他,当下便激动道:“下官正是张衡,见过虎威将军。” 凌云可不仅仅是受当今陛下所器重,即便是太子杨广,对其也是颇为重视。 自从这位现身,太子面上的笑容,自始至终,未曾间断。 这意味着什么,张衡比谁都清楚。 所以,对于凌云能认识他,让他感到一阵雀跃,毕竟,可不是谁都能在这位面前,混个脸熟的,要是能跟对方攀上些交情,有其罩着,不说别的,至少可保一世荣光。 就在张衡心里想着美事儿之时,突然感到喉头一紧,抬眼一看,便看到凌云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面前,并且,伸手捏住了他的喉咙。 “虎...虎...威将军,这...这是作甚,在下...在下何处...冒犯了...您,何...何至于此...”由于喉咙被捏住的缘故,张衡地声音断断续续的,且十分沙哑。 杨广也是变了脸色,一步上前:“凌云,你这是何故?” ...... 第 104章 熊阔海试探 凌云眼中拂过一抹欣慰,宇文成都能将他的话听进去,足见其是个明事理的。 “虎威将军放心,日后我定多加劝告家父,成国公府之事,断不会再有。”宇文成都正色道。 “希望如此吧。”凌云淡淡一声。 其实,凌云在乎的只有杨广,害怕对方被这些奸臣左右,从而做下动摇国本之事,而对于李浑落得这样的下场,他并不感到同情,毕竟,后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年,其为了继承父亲李穆申国公的爵位,利用分家的矛盾,唆使侄子李善恒,杀了另外一个侄子李筠。 而李筠便是李穆的嫡长孙,当时已经继承了申国公的爵位。 杀了李筠还不算完,当时跟李筠有矛盾的,还有他的另外一个侄子,叫李瞿昙。 于是,在李筠死后,他便向杨坚告发,说是李瞿昙买凶,杀死了对方。 杨坚信以为真,直接下旨将李瞿昙给斩了。 为了继承国公之位,接连害死两个侄子,足可说明李浑的为人。 如今他有这样的下场,也算是报应。 ...... 另一边,宇文惠及回到家里之后,就是一通乱砸,伺候的家丁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都是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他拿来出气。 “混账,混账啊!”宇文惠及将最后一个花瓶砸落,便直接出了房门,指了指两个家丁道:“你,还有你,跟我出去一趟!” 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可得好好发泄一下,要不然,今晚这个觉,是真没法睡了。 正巧今日城内赏灯之人颇多,姑娘自然不会少...... ...... 凌云和宇文成都出了酒楼,还没走多远,一侧的人群当中,便窜出来一个汉子:“前方可是宇文大将军,请留步,快请留步。” 凌云回头一看,眼中便是透出一抹精光。 这汉子生得肩宽体阔,膀大腰圆的,一张大大的方脸微微泛紫,头似豹,眼如环,一看便知道,是个有气力的。 “你这汉子叫住本将军,所为何事?”宇文成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紫面汉子哈哈一笑,将手中的铁背铜胎弓往前一托:“在下对将军仰慕已久,此来,乃是为了献此家传宝弓。” 说着,眼睛还滴溜溜的转了转,似是有什么坏水要吐一般。 “谢了。”宇文成都将弓接过,淡淡地道了一声,便直接转身,欲同凌云一同离去。 紫面汉子直接愣住了,不是,你这么不客气的? 老子送你宝弓,你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拿了就走? 他岂会知晓,宇文成都正欲陪同凌云前往东宫,哪有闲暇在此与他纠缠。 紫面汉子在原地挠了挠头,便又迈步向前,将其拦下。 宇文成都皱眉,将手中的铁背铜胎弓扬了扬:“你这弓本将军已经收下,缘何又要拦路?” 紫面汉子嘿嘿一笑:“大将军,在下这宝弓可不是白送的?” 不白送,你给我干嘛? 有病吧? “拿走。”听到这话的宇文成都,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将手中的弓丢了回去。 紫面汉子再次懵了。 这么直接的? 老子只是说不白送,又没说不送,能不能有点耐心啊! 思量间,宇文成都与凌云便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啪。”紫面汉子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心中暗骂自己为何要卖关子。 看着宇文成都越走越远,他狠狠一咬牙,再次追了上去。 “宇文大将军,等等,您要是能将此弓,拉上十个满,在下分文不收,白送给您!” 这一次,他学乖了,隔着好几步,便将想说的,全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然而,无论是凌云还是宇文成都,两人的脑子可都比他好使。 一听这话便知道,这家伙是有意前来试探的啊。 旋即,宇文成都便是眼神微眯,一把取过其手中宝弓,双臂之间陡然聚起万斤巨力。 一推一拉之下,只听得“咔吱”一声,直接将这弓弦给拉断了。 顿时,一直将目光聚焦于他们这边的人群,便是即刻高声喝彩。 “宇文大将军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武状元,这臂力,啧啧啧...” 紫面汉子见状,也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给其竖了一个大拇指。 心道,这宇文成都果然了得,这等巨力,已经达到万斤了吧? 有此人在,灭隋只怕是难如登天啊! 原来,这紫面汉子名为熊阔海,其祖上乃是北齐的大将,在北周灭北齐之时,死在了战场之上,所以他跟北周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在杨坚夺取北周江山之后,他的这份仇恨,便转移到了大隋的头上。 此次献弓,便是想看看,这号称大隋勇武第一的宇文成都,是不是如传言当中那么厉害。 若对方只是浪得虚名,那便说明,大隋已无可用之人,想要将其推倒,并不是不可能之事。 如今见到宇文成都的本事,他心中的想法顿时熄灭,想着还是老老实实回太行山待着吧。 然而,宇文成都将弓弦拉断还不算,只见其再次眯眼,打量了熊阔海一眼,便双手握住弓架的两端,继而狠狠一折一握,直接将这把铁背铜胎弓给废了。 “嘶...” 顿时,一道道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被宇文成都这一手给震惊住了。 这他妈还是人吗? “你...你...”熊阔海的眼睛也是陡然睁大,一时间竟口吃起来。 宇文成都却是没有理会他,将手中废弓扔到一边后,便转向凌云,小声道。 “凌兄,此人以宝弓为引,试探皇城,必然是心怀不轨,可否容我一盏茶的功夫,将其擒下。” 凌云眼神微凝,心中暗自思忖,这紫面汉子气度非凡,宇文成都想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将其拿下,怕是不易。 不过,他也想看看那紫面汉子的身手,左右不过是让杨广多等候一盏茶的工夫罢了。 于是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宇文兄,请便。” 话落,宇文成都便即刻转身,没有任何犹豫地击出一拳,直奔熊阔海的胸口。 后者见状,面色微变,当即脚下轻动,同时手臂弯曲,以肘部抵御。 ...... 第 103章 皇城大事,痛斥宇文 凌云和宇文成都两人,很快便来到一座酒楼,要了一个雅间。 凌云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淡淡问道:“宇文兄,这几年皇城之中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宇文成都点了点头,微微沉吟后,回道:“确有几件大事发生。” 说着,他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自皇后薨逝之后,首先是蜀王杨秀被夺爵圈禁。” “时隔一年之后,成国公府又遭满门处斩之祸。” 听到这里,凌云心中微动,杨秀一事就不用多说了,乃是杨广所为,他心里门儿清。 而成国公府一事,他虽有耳闻,但却不知其,具体因何有此之祸。 于是便问道:“宇文兄可否就成国公府一事细说?” “虎威将军相问,在下自然知无不言。”宇文成都道了一声,便开始讲述起来。 杨坚曾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洪水淹城,便怀疑有个水傍名姓的为祸。 而朝中正好有个老臣,名为李浑,爵成国公,浑傍水,成同城。 于是杨坚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他,可李浑毕竟已经老了,没兵没权的,能有什么作为? 杨坚左思右想,认为是应在了他的子孙身上,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便立刻问了左右之人,李浑有几个儿子,分别叫什么。 左右之人便禀报说,李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亡故,只剩下一个幼子,小名叫“洪儿”。 听到这个名字,杨坚陡然惊觉,他的梦中,那被水淹之城上有树,树上有果。 树为本,果为子,这合起来不就是个“李”字吗? 而那李浑的小儿子,名字里又带了个“洪”,正合其梦啊。 于是,杨坚便派人去了成国公府上,将那叫“洪儿”的孩子,给赐死了。 凌云眉头渐渐皱起,这听起来,实在是有些荒唐,且不说杨坚的梦究竟是不是真的,即使是真的,也应该找个合适的罪名,将那“洪儿”处死才是。 如此直接上门,以疑心之故,将人赐死,简直是孟浪。 “此事到此,应当便已结束,何以抄斩成公满门?”凌云再次问道。 闻言,宇文成都面上拂过一抹窘迫,显得很不自然,略微迟疑后,才继续说道:“不瞒虎威将军,这件事跟我宇文家有些关系。” “哦?”凌云露出一丝疑惑。 “是这样的。” 随后,宇文成都便再次细说了起来。 原来是杨秀被废之后,唐国公李渊曾多次上奏,替其说话。 说的什么降封小国,不可斥为庶人之类的话。 虽然杨坚没有听他的,但却也没有训斥他。 可杨坚不在意,并不代表杨广不在意啊。 老子好不容易才将老四给废了,你现在来这出? 这不是给我找不痛快吗? 我不痛快了,你能好得了? 于是,杨广便找人商议,该怎么对付李渊。 “家父与张麻子便提议,在陛下原先的那个梦上做文章,并编了几句谶语。” “桃李子,有天下,杨氏灭,李氏兴!” “原本是冲着唐国公去的,可谁曾想陛下疑心在先,只想着成国公那处,于是,便将其强做了谋逆,才有了这灭门之祸。” 宇文成都说完,便见凌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接着冷冷道:“亏他们能想出这么阴毒的法子,令尊还真不是个东西啊!” “这...这也不能全怪家父啊,法子是张麻子先提出来的,家父不过是助其完善...”宇文成都还想替他爹开脱几句,只是声音却是越来越小,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呵,怎么,说不下去了?”凌云冷笑一声,继而严声道:“太子殿下乃是未来的储君,行的是光明正大之举,即使情非得已之下,不得不使一些小手段,但也要有个度。” “麻烦宇文兄回去之后,替我带一句话给令尊,若是日后他再敢教唆太子,行此等阴毒之举,凌某必亲手将其头颅取下!” 察觉到他那严肃中带着杀意的模样,宇文成都心中顿时一跳,脸色也是变了数变:“虎威将军,这...不至于如此吧?” “不至于?”凌云再次冷笑,他上下看了宇文成都一眼,接着道:“我敬宇文兄乃铮铮男儿,你不妨说说,令尊如此行径,是什么?” “我...”宇文成都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苦笑。 他又何尝不知道,他那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子不言父过,他实在是不好说。 “宇文兄开不了口,那凌某替你说。”凌云眼神犀利,声音清冷:“令尊所为,乃是奸臣,佞臣,恶臣!” 奸臣,佞臣,恶臣! 听见凌云毫不客气的话语,宇文成都一时之间怔在了原地。 见其如此,凌云脸色稍缓,起身在他的身上拍了拍:“宇文化及虽为你父,然其人之行径,绝非君子所为,宇文兄乃当世之大丈夫,需得明白,何为有所为,有所不为!” “有所为,有所不为...”宇文成都喃喃一声,过了片刻,眼中透出光亮。 而后,他便是立刻站起身子,对着凌云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成都浑浑噩噩多年,今日方得虎威将军妙言点醒,成都感激不尽。” 他虽然出生于宇文家族,但自身却一直秉持着忠义理念,有仁义之心。 然而,无论是其父宇文化及,还是他的叔叔宇文惠及,都是实打实的小人,对于两人的所作所为,他一直持矛盾的态度。 虽然心中认为他们的做法不对,可身边之人,却无一人不附和他们,加上有那一层亲缘在,宇文成都也不由得自我怀疑,从而偏向他们。 方才凌云字里行间,对其父的痛斥,以及对他本身的认可,每一句都如同一柄重锤一般,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口。 三言两语,便将他从层层云雾当中拉出,让他明白自己的价值,以及该有何作为。 仅凭此,凌云便有为其师的资格。 此刻的宇文成都,看着凌云的目光中,除了原先的“敬”之外,现在还多了“服”。 ...... 第102 章 凌某的面子 “哦。”闻言,宇文成都眼中露出恍然,淡淡道:“原来是长孙大人家的公子,失敬失敬。” 长孙无忌连称不敢,继而又道:“这位凌公子与我长孙家有旧,能否请大将军看在家父的面子上...” 他刚说到这里,宇文成都的脸色便是冷了冷,这是说情来了? 若只是因为殴打宇文惠及一事,他自然可以看在长孙晟的面子上,就此揭过,可那面具小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太子赐下的黑旋风。 若是这般轻易地便饶了他,他怎么对得起太子杨广的厚爱? 当下,他便是抬手喝道:“若是要为那面具小子说情,还请长孙公子免开尊口。” 见其拒绝的如此果断,长孙无忌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长孙无垢更是花容失色,她几步上前,将凌云护在了身后,娇喝道:“父亲曾言,宇文大将军乃是当世人杰,没想到,竟然是一个青红不分的莽夫!” “你说本将军青红不分?”宇文成都眉头微皱,而后指了指一旁的宇文惠及,又扫视了凌云等人一眼,接着道:“这群狂徒不仅对本将军的二叔拳脚相加,且还敢打杀太子殿下亲自赐下的良驹,如此大不敬之罪,他们不该死吗?” 确实,太子乃是储君,储君也是君。 凌云当街将杨广赐下的马匹打杀,那便逃不过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而“大不敬”又属“十恶”之列,宇文成都能饶了他们才怪。 “他们该死,成都侄儿,还不将他们大卸八块!”宇文惠及在一旁叫嚣道。 来福也赶忙附和:“没错,他们该死!” 正在长孙兄妹不知如何作答之际,凌云却是在地上,捡起一块略有些锋利的小石子,屈指一弹之下,直中来福的眉心。 后者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看了一眼凌云的方向,喉头发出几声不甘的嘶哑,便直直地倒落而下。 “凌白,你...” “凌公子!” 长孙无垢和长孙无忌先后出声,他们都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凌云还敢出手激怒宇文成都。 你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而宇文成都与宇文惠及,也是微微错愕,后者顿时面色大变,怒喝道:“小子,你疯了,竟然杀本大爷的人!” 而宇文成都则是眼神微凝,刚才凌云出手之前,竟连他都没有丝毫察觉,光凭这一手,便可见对方,绝对不简单。 然而,下一刻,一道令他熟悉且陌生的声音便是响起。 只见凌云缓缓地拍了拍手,弹去手中的灰尘,继而迈步向前,淡淡道:“宇文兄不顾长孙大人的情面,那么,可否看在凌某的面子上,放过我手下的这群小子?” 听到这话的宇文惠及,当即跳了起来,指着凌云嚣张道:“看你的面子?你有什么面子?你是个什么东西?呸!” 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也是愣在了原地,他们将父亲长孙晟搬出来,对方都没有当一回事,你的面子能好使? 然而,他们却是没有注意到,在凌云开口之后,宇文成都便好似一块雕塑般,僵在了原地。 这个声音虽已数年未闻,且比起往昔,似略有变化,然而,却还是让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一个人。 他的目光在凌云身上微一打量,顿时便是瞳孔骤缩,这人的身形气质,与当年相比简直如出一辙,不是那人,还有何人? “你...你是虎...” 他刚说了三个字,便见凌云将手放到了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作为太子心腹,宇文成都自然知晓凌云秘密返回皇城之事,心下立刻会意,止住了声音,不过还是很是郑重地行了一礼。 宇文惠及傻眼儿了,愣了愣后,立刻便不满地叫喝起来:“成都侄儿,你在干嘛,他可是打了你亲叔叔...” “够了!”宇文成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二叔,他还是有些了解的,仗着宇文家族的势力,在皇城当中肆意妄为。 宇文成都根本不用细想,便知道肯定是宇文惠及的不对。 而他这次竟然惹到了凌云身上,人家不跟你计较就不错了,你还揪着不放了? 这可是被大隋三代帝王看重的盛宠之人,跟他斗,你配吗? 宇文惠及被他这一嗓子惊地一滞,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接着喝道:“可,可他杀了太子殿下亲自赐下的...” “一头畜生,死了就死了!”宇文成都再次道。 这话一出口,不只是宇文惠及,就连刚刚回神的长孙兄妹俩儿,都是再次呆住了。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说好的“大不敬”呢? 宇文成都可不会理会他们的想法,说完之后,便看向凌云,再次抱了抱拳:“虎...凌兄,可否移步再叙?” “好。”凌云微微点头,让狗蛋将金一等人带回去安置。 又跟长孙兄妹打了个招呼后,便与宇文成都一同离开了此处。 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呆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长孙无忌才有些僵硬的问道:“小妹,那个凌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一开口,便能让有“莽夫”之称的宇文成都,有了如此转变。” 长孙无垢呆呆地摇了摇头,喃喃道:“不,不知...道...” 然而,下一刻,她的双眸便是陡然睁大。 她突然想到,此前她让凌云揭开面具之时,对方的回答。 “青面獠牙,没什么好看的。” 这不就是自己先前形容虎威将军的话吗? 凌白,他姓凌! 不会这么巧吧! 可若不是那位,还有谁能仅凭一句话,便能让宇文成都,前后转变如此之大? 要知道,那家伙可是杀了太子亲赐的良驹啊。 以宇文成都对杨广的拥护,除非他是某一位皇嗣,对方才会如此轻易罢休。 而若不是皇嗣的话,那便只能是... 传言,虎威将军凌云一开始,便是太子杨广的麾下,与后者甚是亲密。 以两者的关系,只是出手杀了一头疯马,那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吗? 长孙无垢的眼中,渐渐升起亮光。 她几乎可以肯定,凌白就是凌云。 因为只有这样,今晚发生的一切,才能说得通! “哼,报假名,还不是被我猜到了?”长孙无垢心中得意地想道。 ...... 第 101章 面目可憎的虎威将军,长孙兄妹 “你的这群同伴,居然可以和宇文成都交手,且还不落下风,好厉害啊!”女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同时不自觉地伸手,拍打着凌云的胳膊。 凌云往旁边让了让,眼中透出一丝无奈。 你说话就说话,打我干嘛? 似乎也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女子有些尴尬的收回手,脸上闪过一抹红晕:“那...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凌云淡淡摆手,跟一个姑娘家家,他还能计较不成。 女子歉意一笑,继而又将目光投向了争斗的双方,看了片刻后,再次开口道:“你的这群同伴,既然能和宇文成都打的有来有回,岂不是说明,他们有够跟虎威将军一碰的资格?” “或许吧。”凌云淡淡一声。 见他如此平淡,女子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虎威将军凌云,乃是皇城当中,最具神秘色彩之人,虽然其名头极大,可真正见过他的,却只有很小一部分的人。 若非四年之前,其现身大朝会,只怕见过他的人,都不会超过双手之数。 基于此,只要是皇城之人,无不对虎威将军感到好奇,平时哪个酒楼茶馆,只要是传出关于对方的任何一点流言,立刻便会座无虚席,引得无数人争相前往。 可自己提到对方之时,眼前的这个家伙,竟好似一点兴趣都没有,这简直太反常了。 女子沉默片刻,继而皱眉问道:“喂,你对虎威将军一点也不好奇吗?” “我应该好奇吗?”凌云瞥了她一眼,不以为意道:“虎威将军也是人,与常人一般,一颗脑袋,两只眼睛,有什么可好奇的?” “不,这你可说错了。”女子当即来了兴趣,继而再次凑近一些,接着道:“虎威将军的样貌与常人可大不相同!” 大不相同? 听到这话,凌云下意识地伸手,在面具上摸了摸,心道自己这容貌虽然比一般人,要俊上不少,可怎么也当不起“大不相同”这几个字吧? 然而,下一刻,女子的话却是让他隐于面具下的面皮,连抖了好几下。 只见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便是神秘一笑,小声道:“我跟你说,虎威将军面目可憎,生的青面獠牙,虎背熊腰,双眼有灯笼那么大,还有...” 见她越说越离谱,凌云再也忍不住抬手打断道:“停停停,你确定你说的是一个“人”?” 好家伙,这纯纯是一个怪物啊! “你不信?” “谁敢信?”凌云翻了个白眼。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智慧的光芒,接着道:“你应该听说过,虎威将军的坐骑,乃是一头白虎吧?” “那又如何?” “那不就是了,你想想,白虎生得是何其凶悍,而能以白虎为骑的虎威将军,肯定是更加凶悍啊!”女子道。 别说,这么一听,还真是挺有道理的。 若换做其他任何一人,说不定还真会信了她的话。 “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凌云皱眉。 “什么从哪听来的,这都是我自己猜...,不,我亲自见过虎威将军啊。” “好了,姑娘不要瞎编乱造了,太假了!”凌云淡笑。 “什么嘛,你怎么就不信呢?”女子说着,小脸皱成了一团,瞥了凌云一眼后,有些恼怒道:“虎威将军不长那样,难道还能跟你长得一样?” 咦,挺准。 凌云眼眸微动,心道你可算是说了句靠谱的了。 这时,巷子的另一边,突然传来脚步声。 片刻后,一名看着儒雅,脸上带着少许麻坑的少年,领着几名家丁模样的人,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女子一见到来人,脸上便是露出喜色,旋即便如一只轻盈地蝴蝶一般,小跑了过去。 “兄长,你怎么来了?” 儒雅少年脸上闪过一抹责怪:“还好意思问,母亲回府发现你还未归,心下着急,特让为兄前来寻你!” 闻言,女子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啊,母亲这么早便回去了吗?” “还不是你胡乱跑动,母亲怎么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已经先一步回府,这才没了赏灯的兴致。”儒雅男子道。 女子脸上拂过一抹愧色,不过很快便又嬉笑起来:“您来了小妹就放心了。” 说着,便拉着儒雅少年,来到了凌云身边。 “这位是?”儒雅少年看着眼前戴着老虎面具之人,不禁疑惑道。 旋即,女子便将今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着其所述,儒雅男子脸色连变了数次,最后朝着凌云认真一礼:“原来是小妹的恩人,在下长孙无忌,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听到这话的女子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呢,当即也是开口道:“我叫长孙无垢,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狗蛋见状,立刻上前:“公子...”说着,还朝凌云使了个眼色。 凌云会意,此次他乃是秘密返回,自然是不能暴露真名,略微犹豫后,开口道:“在下凌白。” “原来是凌公子,幸会幸会。”长孙无忌连忙道。 “凌白...”长孙无垢喃喃,而后便走上前去,再次道:“你能不能把这个面具摘一下,让我看看你长得什么模样。” 凌云伸手在面具上碰了碰,淡笑道:“青面獠牙,没什么好看的。” “啊...” 这时,一道道沉闷地惨叫声响起,下一刻,原本围攻宇文成都的金一等人,皆是倒飞而出,重重地砸落在地。 宇文成都伸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嘴角微扬:“本事不错,可在本将军面前,还不够看。” 长孙无垢见状,俏脸当即一变,赶忙拉了拉长孙无忌的袖子,着急道:“兄长,凌白的同伴败了,怎么办,怎么办!” 通过刚才的谈话,他已经明白了,凌云一行人和宇文家的过节。 若不是因为出手救下长孙无垢,凌云也不可能惹上宇文家。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宇文成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对凌云一行人下杀手。 当下,长孙无忌便是一步踏出,朝着宇文成都抱了抱拳:“在下长孙无忌,见过宇文大将军!” “长孙无忌?”宇文成都抬眼一看,面上露出思索,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他却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见其这副不解的样子,长孙无忌再次道:“家父长孙晟,与大将军以及令尊宇文大人,乃为同殿之臣。” ...... 第 100章 不是道听途说? 这一巴掌,加上这一脚,莫说是宇文惠及,就连宇文成都,都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根本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敢在他的面前逞凶。 自从其夺得武状元,扬名天下之后,所到之处,谁不给三分颜面? 结果,现在竟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动手打了他的亲二叔! 这不是把他宇文大将军的面子,当厕纸了吗? 旋即,他便是一声大喝:“好胆,当着本将军的面,竟还逞凶,难怪敢打杀太子亲赐良驹。” 说完,便是伸出一只手,朝着金一推出一掌。 金一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同时挥出一拳,对上了宇文成都的大手。 砰! 拳掌相撞的瞬间,金一便是脸色大变,下一刻,直接便是后退了十数步,接着一缕鲜血,自嘴角溢出。 感受着手臂之上的剧痛,他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经过凌云这几年的操练,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以一当百的实力,如今自己在眼前之人的手下,竟然撑不过一招! 而且,见此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分明还没有使用全力! 这何其恐怖! 当下,他便是收起了轻视之心,朝着身后的九名“金”字少年喝道:“此獠凶悍,还需兄弟们助我!” 其实不用他说,剩余的金字九人,也都看出了宇文成都的不寻常,当下,没有任何犹豫的冲了上来,将宇文成都围在中间,打算进行一番围殴。 “有意思!”宇文成都见状,脸上闪过一抹趣味的笑容,他看了一眼金一,笑道:“希望他们每一个,都有和你一样的身手,这样才能让本将军尽兴。” 刚刚他虽然并没有使出全力,但那一掌,也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抵挡的,金一能硬抗下来,足见是有些本事的。 当下,他便是来了兴趣,打算跟这群面具小子,好好玩一玩。 “公子,宇文将军怕是要动真格儿的了,咱们不上前阻止一二吗?”狗蛋有些着急道。 在金一出手之后,凌云便打算上前阻止,可现在看到他们这一个个不服的样子,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群小家伙跟着自己操练了数年,身手自然是没得说,可这性子,确是有些傲,除了自己之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如今,正可以借宇文成都之手,给他们一个教训,好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从而收起那份轻视天下英雄的性子。 “无妨,让他们闹吧。”当下,凌云便是淡淡一声,继而走到墙角,斜靠着身子,打算看一出好戏。 见状,狗蛋也不好说什么,走到另一边,紧紧地盯着宇文成都,与一众金字少年。 也在这时,那名被凌云救下的女子,终于是气喘吁吁地赶到了这里。 见状,凌云不禁有些诧异:“嗯?姑娘缘何至此?” “我,我有些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庞。 凌云恍然,这是见宇文成都亲自追了过来,怕自己不敌,心下担心,才有此举动啊。 看着其眉宇间还没有化去的忧色,凌云眼中拂过一丝欣慰,调笑道:“哦,是怕我吃亏啊?” 说着,又抬了抬下巴,看向了宇文成都一伙人的方向,道:“他只有一个人,我们有这么多人,优势在我,姑娘还是宽心一些的好。” 女子早就看到,一群戴着面具的人,将宇文成都给包围了,可以后者的勇武,绝不是人多就能占据优势的啊。 当下,她便是着急道:“宇文成都可是有着天下第一之称的武状元,一身武力,无人能敌,绝...” 他刚说到这里,一旁本来还在紧盯着战场的狗蛋,便转过头来,不以为意道:“天下第一,无人能敌?不见得吧?” “我怎么听说宇文大将军,在夺得武状元的前夕,曾于单打独斗之中败于一人呢?”说完,还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凌云。 女子闻言,脸色微怔,略微思索后,开口道“你说的可是虎威将军凌云?” 狗蛋笑了笑:“正是。” “这件事我也知道,正是因为他击败了有“天下第一”势头的宇文成都,才被陛下特旨赐下“虎威”为其尊号。” “姑娘竟还知道这些?”凌云有些惊讶,狐疑道:“道听途说的吧?” “什么道听途说,事实就是这样!” “就是道听途说!” “是真的好不好。” “反正我觉得你是道听途说。” 女子被凌云这一句句“道听途说”憋的脸色涨红。 下一刻,她直接伸手在凌云胸口捶了一下,不忿道:“你才是道听途说,我跟你说,虎威将军我见过好几次了,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见过好几次? 我亲口告诉你的? 你扯淡呢你。 虽然心中这么想,可凌云还是笑着道:“姑娘竟然与虎威将军有旧,厉害厉害。” 见凌云终于认可了自己的话,女子心中也终于舒坦了下来。 这时,金一等人也终于跟宇文成都交上手了。 之前见识过其一掌打的金一吐血,所以,他们根本不敢跟宇文成都硬碰硬,只得凭借着灵活的身形,不断纠缠,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将他拖垮。 而宇文成都身经百战,又岂能不明白他们的意图? 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如今遇上这么一群实力不错的家伙,他也想好好玩一玩,并没有第一时间下杀手。 只见他淡定的将凤翅镏金镋插到一边,负手而立,对他们的举动仿若未闻。 只待金一等人,攻杀上前之时,才不慌不忙地或抬手,或踢腿,将他们一一击退。 如此你攻我防之下,若是不明就里之人看了,定然会认为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恶斗。 比如此时的宇文惠及,狗蛋,以及被凌云救下的那名女子。 他们皆是目光灼灼地看向众人的打斗,双手紧紧握在胸口,双方交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让他们的心,跟着跳动起来。 只有凌云知道,金一等人虽然被他操练多年,可想要跟宇文成都形成僵持,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按照凌云的估算,若是宇文成都起了杀心,金一等人合力之下,也难以拖住对方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只要宇文成都愿意,不过一个时辰,便可以杀光他们! ...... 第 99章 先机 凌云都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他几步上前,刚想要说些什么,便忽地顿住了身子,接着转头看了过去。 女子还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刚想要开口询问,凌云便是脚下一动,直接越过她,掠向了人群,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顿时,人群便立刻骚动,一道道低语自他们口中传出。 “看来这个年轻人是怕了啊!” “那肯定啊,宇文家族,谁敢招惹,这才是明智之举。” “只是如今他已经得罪了宇文家族,现在跑已经晚了啊!” ......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女子的心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看凌云刚才那急促的步子,还真挺像是被宇文惠及口中的“当朝正三品,权势很大”的话语给吓跑了。 这让她的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不过对此她也能理解,宇文家族所拥有的权势地位,属于最顶尖的那一小拨,且又与太子杨广走的很近。 在这皇城当中,属于横着走的存在,没有人愿意得罪。 宇文惠及同样傻眼儿了,这就跑了? 不行,打了老子还想跑,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也在这时,后方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阵略带讨好的大喝:“宇文大将军驾临,还不速速退让!” 闻言,围观的众多人群纷纷散开,让开了一条道路。 “大公子,您请。”来福露出一抹谄媚的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 “成都侄儿,你可算来了!”宇文惠及见到宇文成都出现,顿时大喜过望,几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急切道:“侄儿,你可得给叔报仇啊!” 然而,宇文成都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声唤了一声“二叔”后,便将他的手甩开,几步来到了黑旋风倒下的位置。 当看清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他的目中顿时现出怒色:“那面具小子现在何处?” “跑了,往那个方向跑了,咱们赶紧去追!”宇文惠及立刻道。 宇文成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皱起了眉头。 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一堵堵人墙之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旋即,他便是一声大喝:“诸位在此是要看我宇文家的笑话吗,还不散开!”他的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当下,所有围观之人,便迅速作鸟兽散,短短几个呼吸,便消失在了这里。 原地,只剩下宇文成都,宇文惠及,来福,以及凌云先前救下的女子。 宇文成都将目光看向她,脸色冷厉:“姑娘是没听到本将军的话?” 女子被他这一喝,小脸当即白了白。 好在这时,宇文惠及开口了,只见他一脸急色道:“哎呀,侄儿啊,你管这小娘皮作甚,咱们还是赶紧去追那个小子吧,这要是让他跑了,二叔晚上都睡不着觉啊!” “好。”宇文成都目光微凝,轻轻点头,而后脚下一动,便追了过去。 宇文惠及和来福也赶忙跟上。 看着几人消失的背影,女子脸上闪过慌张与迟疑。 宇文成都可是有着天下第一之称的猛人,那救下他的公子若是被追上,能落得了好? 心中一番计较之下,女子还是抬脚跟了上去,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若凌云真有什么意外,她只怕一辈子都过意不去。 同时心中暗自祈祷,但愿父亲的面子能有用吧。 ...... 这边,凌云经过一番追逐过后,最终停在了一处巷尾。 方才,他之所以会突然跑开,当然不是因为被宇文惠及的话给吓住了,而是,当时他感觉到了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且,在他转身之际,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似乎是...师父! 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巷,凌云面上惊疑不定,喃喃道:“难道是我看错了?” ...... 皇城外,老者终于停下步子,他看了一眼身后的位置,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好小子,竟差点被你逮住!” 继而,他仰头凝望夜空,面色又变得凝重起来,幽幽道:“痴儿,得此先机,或能助你一臂之力。” ...... 黄花山,紫云观。 正在闭目打坐的紫阳道人,突然睁开双眼,目射夜空,顿时,脸上便拂过惊色:“白虎竟抢在真龙之前,遇上了凤女!” 旋即,他便是手指微掐,片刻后,眉头渐深,看向了一个方向,惊疑道:“是您老人家出手了吗?” ...... 这边,一伙儿戴着面具的面具人,随意溜达之下,竟也来到了凌云所在的巷尾。 看着那熟悉的老虎面具,众人都是一喜,纷纷上前。 “公子!” 听到动静,凌云旋即回神,转身一看,眼中便是露出笑意,他先是朝为首的狗蛋点了点头,继而又看向其身后的金一等人,笑问道:“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开心,开心,狗蛋大哥带我们吃了不少小吃。” “我们还看了好多杂耍,可有意思了!” 就在金一等人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之时,宇文成都一行人,也终于是赶到了这里。 见到这么多面具人在此,宇文惠及先是愣了愣,继而脸上露出怒笑:“好,好啊,居然还有同伙儿!” 说着,又指着老虎面具的凌云,朝宇文成都道:“打我的就是那个混账小子,成都侄儿,快帮我报仇啊!” 嗯?成都侄儿? 凌云闻言,眼神在宇文成都身上扫过,数年不见,对方比起当年,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年的宇文成都,虽然看上去也是不凡,可绝没有现在这般英武。 而金一等人,听到宇文惠及竟然敢骂凌云“混账”,一个两个的眼中,都是升起怒色。 凌云本来还想上去跟宇文成都打个招呼,金一便已经一个跨步,来到宇文惠及身边。 “啪!” 接着,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响起,金一冷声道:“敢出言侮辱我家公子,该打!” 说完,又是一脚,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 第98 章 添油加醋,恼怒的宇文成都 人群中,一名身着仆从服饰,颔下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在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面色突变,当即转身便走。 在远离人群之后,他便加快步子,一路着急忙慌地来到了宇文府。 门口的两名看门小厮,见他如此匆忙,心下不由得好奇,其中一人开口问道:“来福,看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被唤作来福的中年男子,此时心急如焚,哪有闲工夫跟他们解释,头也不回地喊道:“去去去!少废话,都给我闪开!”说着,便径直冲向前堂。 待到了堂口,他甚至来不及喘口气,便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二老爷外出赏灯,被人给......” 然而,当他冲进堂内,定睛一看,却发现宇文化及并不在堂中。 在那上方的中央位置上,端坐着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 此人身着金锁连环甲,肩宽背厚,浓眉大眼,满脸英气! 不是宇文成都还是何人? 此时的宇文成都,正手捧着一部兵书,似乎是被来福刚才的叫嚷声打断了思绪,正一脸不爽地盯着来福,仿佛在责怪他惊扰了自己看书的兴致。 来福明显对宇文成都,很是惧怕,身子一抖之下,便赶忙陪笑道:“大...大公子,您看书呢?” “你说呢?”宇文成都皮笑肉不笑,将手中兵书,直接甩到了他的头上,冷声道:“二叔身边的人就是没规矩,你当我宇文府是什么地方,竟容你如此吵闹?” 来福闻言,立刻便慌忙跪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还请大公子看在二老爷的面子上,饶过小的这一次。” 宇文成都脸色冷的可怕,厉声道:“哼,若不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我岂能容你这等欺男霸女,狗仗人势的东西,活到今天?” 来福心中一紧,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一向对府中事务,不闻不问的宇文成都,竟然对他的所作所为如此了解。 这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看着对方那冰冷的目光,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 接着“扑通”一声,再次重重地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是,大公子说得对,小的有罪,小的罪该万死!” “哼!”宇文成都冷笑一声,声音平静地让人心寒:“今天只是给你一个警告,若以后再敢肆意妄为,定不饶你,起来吧。” “是...是是,多谢大公子饶命...” 闻言,来福顿时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眉顺目的站到一旁。 见他这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宇文成都脸色稍缓,继而问道:“方才你说二叔怎么了?” 来福这才如梦初醒,想起了自己回来的目的,刚才他被宇文成都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把正事都给忘了。 旋即他便是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哭诉了起来:“二老爷今晚外出赏灯,谁知半路上遇到一个蛮横无理的面具小子。” “那小子着实可恶,一上来便出手,宰杀了您送给二老爷的黑旋风,二老爷气不过,于是便上前跟他理论。” “可那小子着实蛮横,二老爷才说了几句,便被他打翻在地,大公子,您可要给二老爷做主啊!” 这来福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若是正常情况下,宇文成都说不得要抱怀疑的态度,可是牵扯到了,杨广赐下之物,他就想不了那么多了。 果然不出所料,当宇文成都听到黑旋风被人打死的消息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下一刻,他便猛地站起身来,只见他怒目圆睁,一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来福的衣领,后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浑身一颤,心脏都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宇文成都的声音低沉且冰寒,他紧盯着来福,沉声道:“太子殿下赐下的黑旋风,果真被人给打杀了?” 看着对方眼中,那令人心惊的愤怒,来福愈发惊惧,差点一个没忍住,将实话说出来。 他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绪,将心中的恐惧压下,颤颤巍巍道:“是……是……是的!” 听到这肯定的回答,宇文成都顿时便是一声厉喝。 “大胆!” 这声音如同惊雷,在大堂之中炸响,其脸上,那狰狞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旋即,他将来福扔到一边,转身取过自己的凤翅镏金镋:“我倒要看看那面具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如此大胆,打杀太子殿下亲赐良驹!快带我去找他!” “是,是,大公子随小的来。”来福眼中拂过一抹喜色。 以他的了解,此刻处于盛怒之下的宇文成都,绝对是任何话都听不进去,只要见到那个小子,绝对会第一时间让他成为其镋下亡魂。 那面具小子就是想喊冤都不行。 ...... 这边,宇文惠及终于是回过神来。 身上的疼痛不会作假,他确确实实是被人揍了! 当即,他便是大怒起身,手指凌云咆哮道:“混账,混账啊,你怎么敢的啊,我可是兵部尚书宇文化及的...” 凌云掏了掏耳朵,帮他将后面要说的给补上,语气轻佻:“兵部尚书宇文化及的亲弟弟,镇殿大将军宇文成都的亲叔叔。” 继而又眨了眨眼:“这句话先前你便说过了,所以,然后呢?” 然后呢? 这个混账小子一点都不怕的吗? 宇文惠及愣住了,他再次上下打量了凌云一眼,面上透过狐疑,心中暗道:难道这小子是个外地人,不知道得罪我宇文家,意味着什么? 越想越是。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宇文惠及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懊悔,这顿打挨得真是冤啊! 这是个混人啊! 什么兵部尚书,镇殿大将军的,这小子说不定连听都没听过,既然都没听过,又凭什么会被唬住? 旋即,宇文惠及便是试探性地问道:“兵部尚书、当朝正三品、权势很大,你知道的吧?” 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么大!” ...... 第97 章 宇文惠及 “好,好样儿的!” “如此轻易便将这疯马制服,小兄弟真乃猛士也!” 周遭的人群经过短暂的震惊与沉默,立刻便爆发出了阵阵叫好之声。 而那名被凌云护在身后的女子,惨白的脸上,终于是恢复起一丝血色,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心中不免掀起一丝涟漪。 凌云朝着周围兴奋的人群,拱了拱手,接着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将右手之上的血迹擦去。 而后,他便转过身子,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眼,淡笑道:“还好是赶上了,姑娘没事吧?” 他的声音低沉且有磁性,如同冬日暖阳一般,让得女子紧绷的身子,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没,没事,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见其果真无碍,凌云淡淡摆手:“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说完,便转身欲要离去。 “等等。” “站住!”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却是女子与那贵公子同时开口了。 凌云只是淡淡地看了那贵公子一眼,便不再理会,而后重新转向了女子,问道:“姑娘还有事?” 女子脸上闪过一抹女儿的娇羞,微微沉吟后,开口道:“那个,公子能不能留个姓名,并告知住址,我回去之后,也好叫家中兄长上门答谢。” “都说了是举手之劳,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凌云淡笑一声后,便再次转身,这一次,他同样没走几步,便停住了步子。 只见那贵公子怒气冲冲地跑了上来,伸出双臂,横挡在他身前,恶狠狠道:“面具小子,杀了老子的马,还敢无视老子,你好样的,真是好样的啊!” “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凌云冷声道。 “哟,挺有脾气的嘛,还对我不客气,知道老子是谁吗?”贵公子脸上闪过不屑,继而又道:“老子乃是当朝兵部尚书宇文化及的亲弟弟,镇殿大将军宇文成都的亲叔叔,宇文惠及是也!” 说到这里,他挑衅的抬了抬下巴,接着道:“现在还打算对我不客气吗?” “哦?”凌云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上下打量了宇文惠及一眼,眼中露出思索之色,别说,这家伙跟宇文化及长得还真有几分相似。 见凌云没有说话,宇文惠及还以为他是被吓住了,当即得意地大笑道:“怎么样,怕了吧?” 说着,啧啧两声,接着道:“不是老子吓唬你,方才你打死的这匹马,乃是当朝太子殿下,赐给我那侄儿的,你小子竟敢损害太子赐下之物,你有几个脑袋啊?” 周围的人群当中,有不少人都认识宇文惠及,知晓他所言不假,都是屏住了呼吸,为凌云捏了一把冷汗。 那名女子的脸色同样难看,凌云是因为救她,才会惹上眼前这个臭名昭著的家伙,这让她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略微犹豫过后,她便几步来到凌云身边,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又听到凌云开口了:“所以,你想怎么样呢? “嘿嘿。”宇文惠及阴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道:“你小子能一拳打死一头烈马,足见是有些本事在身的。” “这样吧,老子也不难为你,只要你愿意给老子为奴,并立下卖身契,这件事,老子就不追究了,至于太子殿下那边,你也大可放心,老子自会让我那成都侄儿,替你说情,如何?” 听到这话,凌云还没有发作,其身旁的女子,却是再也忍不住地大声道:“你太过分了!” 宇文惠及看着她那清丽的容貌,以及不俗的身段,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淫笑道:“小娘皮,老子就过分了,你能奈我何?” 看着其目光中的贪婪,女子顿时感到一阵恶寒,朝凌云靠了靠后,怒道:“你讲不讲理,明明你的马伤人在先...” 她刚说到这里,宇文惠及便露出一抹疑惑之色,朝周围看了看,最后将目光重新定到了她与凌云身上,故作不解道:“纵马伤人?谁受伤了,是你还是这个面具小子?” 这话一出,女子当即语塞,因为凌云的及时出手,所以她并没有被伤到。 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纵马伤人啊。 随后,女子看向周围之人,再次道:“你...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你还想抵赖吗?” 宇文惠及脸上露出一抹不屑,同样将目光扫向周围之人,冷声道:“谁看见老子纵马伤人了?” 顿时,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蝉,将头低下。 见状,宇文惠及满意地笑了笑,继而冲女子挑了挑眉:“小娘皮,你刚刚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你...”看着他那得意的样子,女子的小脸被气的通红,银牙紧咬,仿佛一只发怒的猫咪。 然而,凌云却在此时笑出了声,他看向宇文惠及的眼神中,满是鄙夷:“哈...哈哈哈,就算是你大哥在此,也不敢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为奴?” 宇文成都那样的好汉,竟然会有这样无耻的亲叔叔。 哦,对了,他的那个父亲宇文化及,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下一刻,凌云便如鬼魅一般地欺身而上,手臂一挥,一巴掌扇在了宇文惠及的左脸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虽然看在宇文成都的面子上,凌云并没有下死手,可这力道也比普通人要大上许多,这一巴掌,直接将宇文惠及扇得在原地转了一圈,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最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宇文惠及都懵了,自己这是被打了?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只手摸着自己火辣辣的左脸,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怎么都想不到,眼前的这个混账小子,竟然敢对他动手! 然而,傻眼儿的可不止他一个。 就连站在凌云身旁的女子,以及周围那些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们,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所有人都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个面具小子,好猛! 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教训宇文惠及! 他不会以为自己戴着面具,宇文家的人,就找不出他了吧? “公子你......”凌云身旁的女子,经过短暂的震惊过后,终于回神,眼中透出担忧之色。 宇文家族可不是好惹的啊,不要说宇文化及那个阴险毒辣的老东西,就单凭宇文成都那个护短的莽夫,都足够震慑皇城之中的大部分人了! ...... 第96 章 英雄救美 城内的喧嚣,使得凌云不由自主地掀起帘头。 凝视着这热闹的景象,以及街道之上,那一张张开心的面庞,凌云心中的沉重感不禁减轻了许多,脸上也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丝微笑。 见状,一旁骑着高头大马的狗蛋,不禁凑了过来,指了指一侧的摊位,笑道: “公子,那边有个卖面具的,要不要小的给您买一个用来遮面,这样您就不用枯坐于马车之中,也好出来好好观瞧一番?” 闻言,凌云立刻意动,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 旋即,狗蛋便是来到那摊位之前,他一眼便瞧上了,其中一个“老虎”样式的面具,一把拿在手里,仔细观瞧了一番后,赞道: “不错,怎么卖的?” 说着,他的脸色露出一抹警惕,顿了顿后,再次道:“我跟你说,我可是本地人,你可不要胡乱报价诓我。” “嘿嘿,哪能儿啊,瞧您这话说的,不贵不贵,才十文钱一个。”摊主赔笑道。 这个价格的确公道,莫说正值上元佳节,就是在平时,这样的一个面具,也能值上十文钱。 旋即,他便是再次挑选一番,最终连同老虎面具在内,一共选出了十二个。 见其没有还价,且一次性买这么多,摊主当即喜笑颜开,一个劲儿说吉祥话。 待其返回,将面具与金一等人分了分,将其中那个老虎面具,给了凌云,自己则留了一个怒面金刚的面具。 凌云将老虎面具戴上,便立刻下了马车。 而后看了一眼,脸戴面具的众人,笑道:“狗蛋,你先给他们在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完事之后,再带着他们好好逛一逛,至于恩公那边,稍后我独自前去便可。” 狗蛋闻言,立刻僵在了原地,脑中拂过一段不好的记忆。 虽然多年没见,但他却是清楚,金一等人,便是曾经的那群小童。 当年,他和程咬金一同,前往魏宅接这群小家伙,途中可没少遭罪,那段经历,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心中所想,凌云淡笑道:“他们可不是当年的皮孩子了,总不会让你操心的。” 金一等人也赶忙上前:“公子说的是,狗蛋大哥,我们现在可乖了,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们就跟在你身后,你让我们朝东,我们绝不朝西,狗蛋大哥,你就放心好了。” “是啊,我们全听你的,赶紧带我们去逛逛呗。” ...... 他们不说话还好,这一个两个的叽叽喳喳的声音,与当年简直如出一辙,让得狗蛋的身子,都不由得抖了抖。 不过,凌云都发话了,他也只得照做,深吸了一口气后,认真道:“你们可不要乱跑,不然,这万一走丢了,我可找不到你们。” “放心放心。” 在他们离去后,凌云四下张望了一番,便沿着街道,闲逛了起来。 热闹皇城当中,人群熙攘如流,突然,一名身着华贵的公子模样的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自街角处狂奔而出。 “驾驾驾...” 这名贵公子,手中挥舞着一根黑色的马鞭,脸上洋溢着肆意放纵的笑容,那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把街道上的人群放在眼里。 所到之处,人群纷纷脸色大变,避让到一旁,生怕被这马匹撞到。 尽管他们对贵公子的行为,感到十分不忿,但却没有人敢开口谩骂,只是不满地看着这位贵公子,从自己身边疾驰而过。 也在这时,街道的另一角,正有一名年轻女子,站在一个摊位前,专注地挑选着各种发簪。 她的年纪不大,面容姣好,一袭淡绿色的衣裙,更衬得她清丽脱俗。 或许是因为太过专注于挑选发簪,她竟一时之间,没有察觉到街道上的喧闹。 虽然她没有注意到,对面的摊主却是看到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急忙对女子喊道:“姑娘,别看了,快躲开啊!” 女子听到摊主的呼喊,猛地回过神来,转头望去,便见一匹高头大马如脱缰一般,直直地朝她冲了过来,马蹄扬起的尘土在空气中弥漫。 贵公子端坐其上,见还有人敢不给自己让道,脸上当即现出一丝不满,冷笑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皮。” “竟敢拦住本大爷的去路!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今天你死了也是活该,驾!” 然而,随着双方距离逐渐拉近,贵公子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女子的面容之上。 这一看,他的眼中便是露出异样,原本脸上的狠厉与不满,渐渐被垂涎所取代。 心中暗叹:“这女子生得好生俊俏,宛如出水芙蓉一般,当真是个小美人儿啊,如此佳人,若就这么死在这畜生的蹄下,岂不可惜?” 想到此处,贵公子赶忙伸手去勒住缰绳,想要将马勒停。 可他才刚刚用力,胯下的马,便突然像是受惊了一般,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得这名贵公子不禁脸色一变,双手紧紧抓住缰绳,想要稳住身形。 然而,他的举动却让其胯下马匹,更加疯狂,猛地一甩之下,只听得“嗖”的一声,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狠狠地甩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狠狠地吐出一口血。 周遭众人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皆是如同出了一口恶气一般,脸上露出舒坦之色,心中暗骂:“活该。” 可下一刻,他们的心就又都提了起来,那匹马在甩飞贵公子之后,并没有立刻停下,反而变得更加疯狂,径直冲向了那名女子。 这名女子显然已经被吓傻了,花容失色,满脸惊惧,身躯僵硬的好似一尊雕塑,呆立原地,眼睁睁看着那匹脱缰的马匹,朝自己冲来。 “姑娘,别傻站着了,快跑啊!” “你这女娃子怎么回事,还不快闪开!” “快让开,快啊!” 周围人群的焦急呼喊,女子全都听在了耳中,她不是不想拔腿就跑,可是双腿不知怎么回事,如此不争气,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无法迈动步子。 凌云见前方骚动,抬头一看,便见一匹失控的马匹,朝着一名女子狂冲而去。 这要是被撞上,就她那副小身板,非得散架了不可。 人命关天! 当下,凌云来不及多想,脚下一动,便是飞身而起。 他的速度极快,仿若一根离弦之箭,两侧之人,只感到眼前一花,便看到一名脸戴老虎面具的男子,在那失控的马匹即将撞到女子的瞬间,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凌云将女子护在身后,接着,双手牢牢攥住缰绳,而后又猛然向下一拽。 顿时,那匹疯马便好似被千斤重担压垮一般,前蹄一软,颓然跪地。 然而,这匹马的野性却是超乎想象,嘶鸣一声之后,竟还想挣扎起身,后腿频频蹬地,似有向前冲撞之意。 见状,凌云隐于面具之下的眉头轻轻皱起,心头也是升起杀意。 旋即,他便是五指紧握成拳,继而挥出,砸向这匹疯马的头颅。 一拳既出,鲜血四溅,这疯马立刻瘫倒在地,抽搐几下后,便再无动静。 ...... 第 95章 上元佳节,赶赴皇城 然而,事实也不出他们所料,这条法令颁布没多久,便有几名胆子大的老百姓,劫持了一个朝廷官员。 而他们劫持这名官员,并不为图钱财,只是让其给皇帝传一句话,要是不照做,就宰了他。 内容是,自古以来,任何皇朝所制定的国法,都没有偷一文钱就要杀头的例子,所以,请皇帝不要以国法为儿戏。 这个官员害怕极了,于是便跟杨坚说起了这件事。 杨坚一听,也是察觉到了此等法令,实在过于严苛,于是便将其取消了。 可是没过多久,他又颁布了新的法令。 盗边粮者,一斗以上皆死,家口没官。 行署取一钱以上,闻见不告言者,坐至死。 这等法令,貌似是在整顿吏治,可实际上,与偷一文钱就判处死刑一样,只是这次的对象,从老百姓变为了官员。 贪污不问大小,尽皆处死,那又为何贪小,不贪大,反正都是死路一条。 只能说其出发点是好的,但效果却是极其差劲。 这便可以看出,此时的杨坚已经昏聩到了什么程度,以皇权欺凌国法,国法的威严荡然无存。 ...... 仁寿宫。 暖煦的阳光如轻纱般洒下,柔和地抚摸着宫殿内的一切。 杨坚斜倚在软榻上,龙袍随意地搭着,显得有些随意,但其身上那股帝王的威严,却是没有减轻多少。 在他的左侧,宣华夫人宛如下凡的仙子,她的姿容堪称无双,搭配一袭粉裙,更显娇柔妩媚。 只见她轻摇玉扇,带起轻风拂过杨坚的面庞,动作轻柔小心,仿佛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会惹得杨坚不快,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而在杨坚的右侧,荣华夫人身着一袭紫裳,仪容婉丽,举止温顺,令人迷恋。 此时,她正细心地剥着葡萄,将晶莹圆润的果实,一颗一颗的投入杨坚的口中。 同时拥有两位绝代佳人相伴左右,享受这齐人之福,按理来说,杨坚应该心情愉悦,开怀大笑才对。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他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的喜悦之色,反而眉宇间似有一层化不去的忧愁,仿佛有什么心事,让他难以释怀。 他的目光看着一侧,独孤皇后生前所用的斜织机,眼中透着成疾的思念。 他不得不面对现实,那个与他心意相通、同心同德的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 回首往昔,两人携手走过的岁月历历在目。 无论杨坚做出怎样的决定,无论他面临怎样的困难,独孤皇后始终都站在他的身旁,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和最得力的支持者。 她总是毫无保留地给予他最大的信心和支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执行他的每一个想法和决策。 两人相互扶持,共同经营着这庞大的大隋王朝。 杨坚作为一个成功的男人,他的背后离不开独孤皇后的默默付出和智慧支持。 如果没有独孤皇后的存在,杨坚或许根本无法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 成婚四十多年,建立大隋二十多年,杨坚早已习惯了依赖独孤皇后的坚定与智慧。 她就像他心中的撑天之柱,支撑着他面对一切挑战和困难。 然而,如今这根柱子突然倒塌,杨坚的内心,终于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与彷徨。 独孤皇后的离去,让杨坚失去了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交心之人。 作为帝王,围绕在杨坚身边的人,自然不会少,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理解他的内心世界,即使是皇叔杨林也不行。 这种孤独和无助,让他变得更加多疑和善变,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充满了不确定。 正是因为这种内心的变化,杨坚才会接连颁布那些看似混乱的政令。 他试图通过这些举措来填补内心的空虚,却在不知不觉中让大隋王朝,再次有了动荡的趋势。 而这巨大的落差感,也让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 这一日,凌云于王府处理完政务之后,回到凌宅,便见到狗蛋与程咬金,正坐于外院的花园中闲聊。 “嗯?狗蛋?”凌云神色微动。 “小的见过公子,多年不见,公子风采更甚往昔啊!”狗蛋上前一礼。 如今凌云的样貌,已经没有了四年之前的稚气,眼神深邃,下巴坚毅,鼻梁挺直,给人以果断稳重之感。 随后,狗蛋看了程咬金一眼,脸上闪过迟疑之色。 虽然程咬金跟随凌云多年,忠心是没的说,是个可靠之人,可事关太子杨广,他不得不慎重。 见状,凌云旋即示意程咬金,去一侧守着,而后再次道:“此来为何?” “小的奉太子殿下之命,令公子即刻秘密赶回皇城。”狗蛋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 凌云看完信上内容,神色当即郑重起来,随后,让程咬金召来了“金”字号的十位小童。 如今的他们,已经不是昔日的“小童”了,四年已过,这群“小童”比之当年,皆已成熟许多,称他们为“少年”,更为恰当。 “抓紧收拾一下,半刻之后,随我一同启程。” 因是秘密折返,所以这一次,他并未将惹眼的大白带上。 甚至,虑及王府诸多太保,可能会随时登门造访,他将贴身随侍的程咬金也留了下来,以备搪塞。 “咬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便拜托你了。” “公子放心,若诸位太保问起,俺只说您带人出海巡察去了,决不会泄露您的行踪。”程咬金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 大兴城。 此刻恰逢上元佳节,城中张灯结彩,各种各样的花灯如繁星般,点缀每一条街巷。 街道上锣鼓之声不绝于耳,人头攒动,男女老少皆身着喜庆的衣裳。 两侧的小贩高声叫卖着特色小吃,离得近些,香气便灌满口鼻。 四处皆有精彩的杂耍表演,引得众人阵阵喝彩。 远处烟火盛放,映照出人们的欢声笑语。 酒楼内的楼阁雅间中,众多文人雅士饮酒赋诗,更为皇城增添了几分文雅。 在抵达皇城之前,由于要隐藏行踪,凌云便不再骑马,而是换乘了一辆马车。 ...... 第 94章 老年昏聩,绿林壮大 “愿为隋室肝脑涂地,不负公子重托。”二十二名女童齐齐一礼。 凌云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了后方的一众男童,淡淡道:“我知你等感情深厚,好好与诸位妹妹道个别吧!” 闻言,男童们纷纷上前,将一群女童围在中间,脸上透着不舍。 “诸位妹妹保重。” “兄长们保重。” ...... 这场道别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倒不是他们有那么多话要说,主要是心中的那份不舍之情,让他们不愿将目光移向他处。 凌云轻轻一叹,指了指一侧的房门道:“在那里,蒹葭已经亲自给你们每一个人,准备好了上路的行李。” 说着,他瞥了一眼蒹葭的房门,道:“当真不出来送送诸位姐妹吗?” 话落,蒹葭便推门走了出来,她的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偷偷哭过。 她们年纪相仿,又一起相处了两年多,彼此之间,皆是有了浓厚的情谊,现在,这群女童即将离去,她自然是十分不舍。 “姐妹们...”蒹葭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沉重地吐出两个字:“保重。” 一众女童都是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直接走向一侧的屋子,拿过蒹葭给他们准备好的行李。 ...... 大兴宫早朝。 行过大礼之后,杨素与杨广对视一眼,便立刻出列,痛诉蜀王杨秀的罪行,并将早就准备好的奏疏呈上。 果然,得知杨秀的所作所为后,杨坚顿时大怒,当即下旨召杨秀回京师。 并且,为了防止其借公务为由,推诿不回,杨坚同时还任命了独孤楷,接替其益州总管的职位,立刻上任。 这便意味着蜀地已经没有杨秀的位置了,杨秀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回来。 ...... 蜀地,蜀王府。 当杨秀接到圣旨后,心中顿感不妙,当即将府上幕僚全都请了过来,商议对策。 “父皇旨意,令孤立刻返回大兴城,诸位对此有什么看法?” 一众幕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皆是带着疑惑。 我们能有什么看法? 皇帝亲自下旨让您回去,您能不回? 随后,一名幕僚试探性地问道:“大王欲凭蜀地某事否?” 这话已经说的相当委婉了。 言下之意便是,陛下亲自降旨,你敢不从? 难道你想造反吗? 闻言,杨秀当即脸色大变,怒道:“休得胡言,孤乃陛下亲子,太子手足,岂能谋反?” 顿时,一众幕僚都是缩了缩脖子,心中皆是有些无语。 你既然不打算造反,还请我们来干嘛? 老老实实地回去不就好了? 见状,杨秀微微一叹,心中的侥幸荡然无存:“都下去吧。” 随后,他稍作收拾,便率领数名随从,奉旨前往大兴城。 然而,他却不知晓,杨广与杨素早已于皇城殷切期盼,只待他抵达,便着手施行下一步计划。 ...... 这一日,凌云与一众太保们,正在王府当中处理一些琐事,罗方和薛亮,终于是从皇城返回。 “两位兄长一路奔波,辛苦了。”凌云淡笑道。 高明也是开口道:“老大,老二,此去皇城,可有什么趣事发生?” 闻言,罗方和薛亮都是一怔,继而露出后怕之色。 略微沉默后,罗方道:“趣事倒不曾听闻,但前些日子,皇城当中却是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什么大事?”一众太保都是围了过来,脸上满是好奇。 “蜀王杨秀被陛下降旨夺爵,圈禁于皇城!” 凌云脸色微动,之前杨广便于他说过,打算借杨坚之手,除去杨秀,如今杨秀被夺爵圈禁,定然与其脱不了关系。 独孤皇后刚刚下葬一月,他便即刻对杨秀出手了,不得不感慨,就凭杨广这雷厉风行的性情,便是能成事的。 “什么!”一众太保皆失声惊叫,高明继续追问道:“蜀王殿下乃是陛下亲子,陛下因何罪名,要问罪于蜀王殿下啊?” 随后,罗方与薛亮,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完二人所言,一众太保们的面庞上,都是流露出恍然之色,其他的暂且不论,单是“兵变”“厌胜”这几个字眼,就足以令杨坚大发雷霆之怒了! ...... 历史之上的雄主,如秦皇汉武,晚年皆有昏聩之举,杨坚也不例外。 处于晚年时期的老皇帝,接连发布了几道乱令,使得刚刚安定下来的天下,再次有了动荡的趋势。 其颁布的法令当中,有这么一条。 盗一钱以上者皆弃市。 偷一文钱,就要杀头,这等严苛的刑法,翻遍史书,都是不曾听过。 这条法令颁布没多久,就有三个年轻人,因为口渴,于是一起偷了一个西瓜解渴。 一个西瓜能值多少钱呢? 放在过去,只要把钱补上,再诚心地道个歉,这件事情就算是圆满解决了。 然而,就是因为这条荒谬且严苛的法令,那三个偷瓜的年轻人,竟然被判处了死刑! 有这样不合理的法令在,天下又如何能不动荡? 既然偷一文钱和拦路打劫、杀人害命的罪名相同,那又何必去做那些小案子呢?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去做些大案,这样即使被官府抓住,也算是罪有应得,至少不会觉得冤枉不是? 就是在这样的统治下,许多只是犯了些鸡毛蒜皮小案的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纷纷选择加入绿林势力,寻求庇护。 于是,在短短时间内,大隋境内的绿林势力,便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崛起。 其中势力最大的,当属一处名为“二贤庄”的绿林势力。 据说,这个“二贤庄”里有两位义薄云天的庄主,他们对前来求助的人有求必应,因此在江湖上颇负盛名。 ...... 与各地的惶惶不安相比,如今的登州府绝对算得上一处净土。 当杨坚颁布这条法令之时,凌云等一众太保,便觉不妥。 于是经过众人商议,最终由凌云定夺,将这条法令按下,并没有颁布施行。 他们原先的想法也很简单,那便是如此骇人听闻的法令,定然无法长久,想必用不了几天,皇帝便会发觉不妥,从而将其取消,所以,他们才会一致决定冒此抗命之险。 ...... 第93 章 杨素深夜入东宫 苏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他也清楚,虽然凌云与他们同为王府主事太保,可却与他们有本质上的不同,因为凌云乃是代杨林行事,相当于一方封疆大吏。 所以,在无诏的情况下,凌云是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管辖之地的,否则便是擅离职守。 而今,杨林并未遣人送来召凌云回去的手书,这便可以说明,其并没有让凌云回去之意,既如此,他们便无需为此事烦忧了。 ...... 大兴城。 此时离独孤皇后薨逝,已经过去足足十七日。 杨广一身素衣立于灵柩之前,表情虽然平静,可在他身后的萧美娘却是能感受到,其已经到了发怒的边缘。 而令他如此生怒的原因便是,其母后已薨十七日,杨坚却还在仁寿宫不曾返回! 不只是杨广心中不忿,一众大臣的心里,对杨坚的寡情,也是感到一阵心寒。 “殿下...”萧美娘伸手在杨广的胳膊上捏了捏,示意其冷静。 杨广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随后,他扫视身后的一众大臣,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杨林身上:“靠山王,能否请您再次前往仁寿宫一趟,将父皇请回?” 这十七日里,杨林已经多次赶往仁寿宫,劝说杨坚返回,可却都是无功而返。 看着杨广那憔悴的脸色,以及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杨林心中一叹。 你父皇被你母后压制了一辈子,如今你母后离世,他还不得好好放纵一番,哪里是这么好劝的啊? 就在他不知如何开口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叫:“陛下驾到!” 话落,杨坚便被几名宫人簇拥着跑了进来。 “臣等见过陛下。”一众大臣纷纷行礼。 杨坚直接无视了他们,径直扑到了灵柩之上,悲戚哭喊道:“啊,独孤,朕来晚了啊,竟没能赶上见你最后一面,呜...呼...” 见他这副伤心地模样,杨广心中冷笑连连,暗骂其装模作样! 群臣也是诧异了一瞬,皇后薨逝多日,都不见这位皇帝陛下现身,按照他们所想,杨坚对独孤皇后的死,应当并不重视才对,如今怎么哭的这么伤心? 其实,在刚得知独孤皇后薨逝的消息之时,杨坚确实感到一阵雀跃,他被独孤皇后管了一辈子,虽为帝王,却不得自由。 如今其身死,他还不得好好享受一番帝王之乐,于是,杨坚便一连在仁寿宫,放纵了十七日。 原本他以为这样,自己应当是会开心的,可这么多天下来,他却并没有感受到自由的喜悦。 杨坚与独孤皇后,无论是性格还是喜好都是极配,独孤皇后不仅是他杨坚的妻子,更是他的知己,经过多日的放纵过后,他不仅未觉半点快意,反而对死去的独孤皇后更加思念。 因为,他知道从此以后,自己这位大隋帝王的身边,再也没有这么一个交心的人了! 这也是杨坚一进来,便不顾形象地一头扑向灵柩,痛哭流涕的原因。 在其平复一番后,杨林上前一步道:“陛下,皇后已薨多日,还是尽早让礼部挑个日子,让娘娘入土为安的好。” “独孤离去,朕悲痛难抑,此事还要多多麻烦皇叔啊!”杨坚擦了擦眼角。 “陛下放心!”杨林应了一声,便与礼部官员,一同商议皇后入葬一事。 ...... 一个月后的深夜。 杨素头戴斗笠,身着黑衣,一路避人耳目,悄悄来到了东宫。 “越公快随孤来。”杨广早已等候多时,一见面,便将他迎进了主殿。 刚一坐下,杨广便立刻问道:“老四那边如何?” 杨素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道奏折,递了过去:“殿下请过目,若您也觉无不妥之处,明日早朝,老臣便将这道折子,递交给陛下。” 杨广狐疑接过,当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便是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老四那么能干的一个人,竟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奏折上所述,蜀王杨秀不仅穷奢极欲,甚至还偷偷地打造了一些,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御用器物。 这些事要是都属实,他这个四弟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杨坚对自己的儿子,要求一向极高,奢侈之风,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而打造皇帝御用之物,就更严重了,杨坚对杨秀本就有提防之意,此举正可说明,其有不臣之心啊。 原本杨坚对杨秀或许只是怀疑,但若是杨素真的以这道奏折弹劾杨秀,原本的怀疑,便会立刻被坐实! 如此一来,杨秀还能落得了好? “越公不愧是我大隋的股肱之臣,明日孤便拭目以待!”杨广将手中奏折重新递回,笑道。 “太子殿下过誉了,明日的结果,定然不会让殿下失望。”杨素也是笑了笑。 “哈哈哈...” ...... 登州府。 在程咬金带领一众小童,再次凯旋而归之后,凌云再没有让他们继续出海。 这一天,阳光甚好,微风拂面,凌云将所有小童全部召集到了自己的内院。 凌云站在中央,脸上透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这让小童们心中都不禁一紧,隐隐约约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然,凌云环视了一圈后,缓缓开口道:“今日,我将你们召集于此,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他的声音沉重且有力。 听到这里,二十二名女童对视一眼,然后齐刷刷地向前迈出一步,躬身施礼,齐声说道:“敢问公子,可是我等进宫的时候到了?” 她们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丝紧张还有期待。 凌云微微颔首,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看着这群女童的目光中,透着欣慰和赞赏:“你们大家都没有让我失望。” 他轻声说道“你等都已经学有所成,且这段时日,又于海外经历过不少搏杀,我相信,你们已经具备了担当此任的能力。” 说到这里,凌云微微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我决定让你们即日起奔赴皇城,参加宫女的采选,继而隐于宫中,从此以后,以护皇室安危为己任!” ...... 第92 章 皇后薨 程母眼中拂过一抹欣慰,脸上笑意连连,她虽然平时没少数落程咬金,可心底里,却是比谁都希望自己这个儿子能有出息。 “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 “饿了,饿了,这么久没吃老娘做的饭,可把俺馋死了。”程咬金立刻笑道。 程母笑着在他的脑袋上拍了拍,对着凌云行了一礼后,便退了出去。 ...... 晚间,凌云带着蒹葭回到内院,后者便一脸神秘兮兮地笑道:“凌大哥,前些日子我给你打扫房间的时候,在桌角处发现了一封没有拆开的信哦!” “哦?”凌云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诧异,问道:“什么信?” “别人写给你的,我哪里会知道?”蒹葭眼睛转了转,继而坏笑道:“不过,看尺牍上那几个娟秀的小字,十有八九是出自一位姐姐之手。” 见她这副古灵精怪的作怪模样,凌云不禁摇头失笑,同时心里也生出了一丝兴趣。 当他回到房间,果然便看到桌子上压着一封没有拆封的信,想来是蒹葭放在这里的。 拿起一看,他便是露出恍然之色,原来是当初在魏宅之际,盈盈离去之时,让魏宅的那名门子转交给自己的。 当时他随手就给收了起来,没有顾得上看,之后,又来到了登州府,早就将这封信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若不是蒹葭给找了出来,这等来自盈盈的信,只怕一辈子都难以再见天日。 当看完信上的内容后,凌云的眼中拂过思索之色,同时喃喃出声:“八里二贤庄...” ...... 花开花落,潮涨潮汐,不觉又过两年,在这两年里,凌云时不时便让程咬金带领一众小童,悄摸出海视察。 凡是所辖水域之内,有海盗出没,尽皆屠杀。 在这样的铁血手腕之下,登州府管辖之内,再无海盗之患。 而程咬金一伙儿,又都是闲不住的主儿,多次出海无果之下,他们便将目光,投向了更远一些的海域。 凡是见到有海盗出没的岛屿,皆是以雷霆手段破寨夺命,不留一个活口。 久而久之,他们的凶名便被传播了出去,所有靠海而生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支神秘的队伍,闲得没事干,就喜欢在海上转悠,专杀海盗,被冠以“海上屠夫”之名。 如此一来,正经的商船,亦或者是出海捕鱼的渔民们,自然大喜过望,不再担心会被海盗盯上。 可那些被程咬金等人视为眼中钉的海盗势力们,可就难受了,数次迁移,仍然有其他海盗势力的噩耗不断传来。 最终,为了自身安全,他们只得背井离乡,远离大隋边境,前往了大海另一边的高句丽。 ...... 凌宅后院。 蒹葭正抚弄着一把七弦琴,照着琴谱,专心地弹着曲子。 凌云则是斜躺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捧着“曹操传”,双眼微闭,时不时晃动两下大腿,简直不要太惬意。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打破了院中的安宁。 “报,公子,王府七太保苏成,来府求见,此刻正在外院等候。” 凌云闻言,面色微变,如今的登州府,外无海盗侵扰,内则政治清明,民生安乐。 于如此安宁的治理下,凌云如今在登州府的威望,几乎可以与靠山王杨林比肩。 所以一般情况下,诸位太保绝不会轻易登门打扰,即便遇到一些棘手的难题,也会如杨林在时一样,由他们共同商议解决,除非万不得已,才会寻至他处。 如今苏成前来,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联想到此前黑龙峡祸事,凌云不敢耽搁,赶忙将“曹操传”放到一旁,跟蒹葭说了一声后,忙便走了出去。 待其来到外院大堂,便看到苏成背负双手,一脸急色地在堂内来回踱步。 “兄长如此着急,所为何事?” 见到凌云,苏成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沉声道:“十三弟,你可算是来了,方才皇城八百里加急来报,说皇后于昨日病逝于永安宫!” 闻言,凌云面色微缓,竟然是这件事。 昔日于皇城,他便洞悉独孤皇后大限将至,最多半年必薨。 而今却已逾两年又八月,相比他的预期,独孤皇后竟多撑了两年又两月。 想必,是杨广将他的话听了进去,这些时日,太医院那帮人定是忙碌不堪,竭力为独孤皇后续命,这才让这位皇后,多撑了这么久。 苏成见凌云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甚至比起刚进来的时候更加沉稳,不由道:“十三弟,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说皇后于昨日...” “皇后于昨日病逝于永安宫。”凌云打断了他的重复,复述道。 见状,苏成明显怔了怔:“你怎么如此淡定,那可是皇后啊!” “生死有命,人皆难逃,皇后年岁已经不小,且病体难愈,早晚有这么一天,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凌云淡淡道。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立刻通告登州府各个府衙,自即日起,着素服,服丧三日,遥祭皇后英灵。”凌云道。 “是。”苏成点了点头,继而又露出迟疑之色,再次道:“我等太保要不要选出一人,前往皇城服丧?” “嗯?”凌云稍稍思索,继而点了点头:“理应如此,那么便麻烦兄长走一趟吧。” “我?”苏成闻言,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双手连摆:“为兄如何能担此重任,实不相瞒,在我来之前,便已经与众兄弟商议过,我等一致认为,十三弟你才是最佳人选。” “我?”凌云皱眉。 苏成立刻点头:“十三弟深得帝后之心,且与太子殿下关系匪浅,只有你前往皇城,才能体现我登州府恭送皇后之心。” “话虽如此,然义父托我登州府之重,不得义父之命,我却是不好擅自离去。”凌云沉吟道。 杨林具有自封大将的特权,其亲自命凌云于登州府坐镇,便是将其封在了这里,没有旨意,或者杨林的命令,他是不能擅离职守的。 ...... 第 91章 清理海域 凌云眼中透出赞许:“做的不错,回去之后,本将便给你们论功行赏。” 这名水军小头领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急忙指挥一众守在里屋之前的水军们,让到一边:“将军,请。” 凌云淡淡点头,刚走到门前,耳中便听到阵阵抽泣之声。 旋即,他便是直接将屋门推开,只见数十名衣衫褴褛的妇人,蜷缩至角落处,神色紧张。 跟在凌云身后的那名水军小头领见状,急忙跨步上前,高声道:“诸位莫要惊慌,这位便是朝廷赫赫有名的虎威将军,也是我等登州府水师如今的最高统帅,王府的第十三位太保!” 虎威将军,十三太保... 半年前,靠山王府向辖内诸衙门颁下王令,宣告王府第十三位太保,将代行靠山王千岁之职,坐镇登州府。 彼时,各地议论最多者,便是这位十三太保的来历,此子初为太保,便已凌驾于其余太保之上,着实令登州府轰动不小。 是以,这群妇人虽然没有见过凌云的模样,却也没少听过这位的名头。 这可是如今登州府,最有权势之人,这等天大的人物,竟然会为了她们这些卑贱之人,亲自带兵到此! 顿时,所有妇人的眼中,皆是升起雾气,不约而同地伏地大拜,呜咽道:“将军搭救之恩,民妇等感激不尽!” 凌云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安排了几个人,将这群妇人送回船上。 ...... 第二日,黑龙峡废弃的港口便被重新启用,在那里,还有着一座数十米高,呈三角状的土冢。 这便是,那黑蛟头颅与三百多名海盗头颅一同筑成的京观。 远远观瞧,便令人感到一股压迫力十足的震慑之感! ...... 几日后的大兴城。 当杨林看完手中的奏折之后,立刻便是瞪大了双眼,紧接着大笑出声。 “义父,您这是怎么了?”一旁的苏凤不解道。 “盘踞黑龙峡的那头黑蛟,被你十三弟给宰了!” “什么!”苏凤当即一惊,继而又道:“当年我与二哥曾亲眼见那畜生于水中行凶,端是可怕,绝非人力可敌,十三弟再如何勇武,也不...” 他刚说到这里,杨林便是眉头一竖,将手中的奏折狠狠地丢了过去:“看看上面的字迹,这道请功的奏折,便是你口中那位二哥亲手写的,如此,你可还有怀疑?” 苏凤神色微动,赶忙扫视一眼,果然,上面的字迹,正是属于薛亮! 竟,竟然是真的! 苏凤将奏折重新递归,脸上仍带着不可思议:“十三弟竟有入海擒蛟的本事,这...” 杨林心中也是感慨不已,暗暗佩服自己的眼光,果然没有看错人。 一直以来,黑龙峡港口虽然名义上是登州府的管辖之下,然而,因为那头黑蛟的原因,登州府对其却并没有实际的控制权。 杨林原先并不是没想过组织水师,前往黑龙峡,捕杀那头黑蛟,彻底掌控黑龙峡。 可那黑蛟在水中极其凶猛,一个甩尾,便可轻易将海船掀翻,登州水师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且大海茫茫,见势不妙之下,黑蛟随时可以遁走,如此,杨林也只能空想罢了! 而如今那头黑蛟死在了凌云的手中,黑龙峡港口这最后一块拼图,终于是与登州府完美拼接。 是以,凌云击杀黑蛟的功绩,当与开疆拓土无异,与之相比,清剿一群微不足道的海盗,便有些不值一提了。 苏凤跟随杨林多年,自然也能看清这一点,心中佩服凌云的同时,又有一些羡慕。 而下一刻,杨林却是将这道替凌云请功的奏折,给放到了桌案之下。 “义父,您这是...”苏凤不解。 杨林轻轻抬手,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他将目光看向大堂中心处,在那里,有一块被黄布包裹的物件,被高高供起,正是那打皇金鞭! 凌云立下这样的功劳,以其如今的盛宠与地位,加上自己的保举,一个国公之位是肯定跑不了的,可...这还不够! ...... 这段时间,凌云并没有如往常一般,于凌宅后院操练那群小童。 自从上次归来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带着程咬金以及一众小童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次出海。 凌云临时任命程咬金为“镇海先锋”,让他统领着一众小童,拔除登州府水域当中的各个海盗水寨。 大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此刻,程咬金一行人,终于将登州府水域当中,最后一处海盗们灭杀,并且一把火将水寨烧了个干净。 回去的路上,他是一脸的志得意满,这段时日,可让他好好过了一把将军的瘾! 一众小童比起半月之前,都是成熟不少,原本天真无邪的面庞之上,也已是添了些许风霜。 虽然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是带着伤,可神色却比起出海之前,要坚毅不少。 这群小童虽然平时老是跟程咬金斗嘴,但关键时候,是一点都不含糊,不说令行禁止,但绝对不会做出违抗他这位“镇海先锋”军令的举动。 而且这些小家伙被凌云亲自操练了大半年,无论是男童还是女童,每一个人的身手皆是了得,让他用起来十分地顺手。 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因为经验不足的原因导致失利,让得凌云不得不出手,后面的行动皆是顺利无比。 凌云站在甲板上,看着再次凯旋的一行人,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容。 “嘿嘿,公子,幸不辱命。”程咬金带着一众小童,做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军礼。 “辛苦了,如今大功告成,咱们也该回去了。”凌云满意地点了点头。 ...... 回到城南,一见到程母,程咬金便立刻屁颠颠地跑了过去,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自己此行,是如何如何威风。 虽然其中有不少水分,但是其战果却是实打实的,是以,一众小童倒也没有如往常一般,出言拆他的台。 ...... 第 90章 全杀 一众海盗们听着一道道震天的喝声,面色皆是难看到了极点。 待声音渐止,凌云再次命程咬金率领众人,佯装攻寨。 “兄弟们,冲!”霎时间,喊杀之声再次响起。 海盗们被惊得迅速回神,也顾不得心中对凌云箭术的恐惧,一众头目纷纷指挥着寨楼之上持弓的那些海盗们,发出箭矢。 箭雨并不密集,而程咬金等人却还是选择了且战且退。 如此循环往复不知多少次,就在双方都感到阵阵不耐之时,水寨当中终于是传出了喊杀之声。 寨楼之上的众多海盗顿时被吓得一激灵,转头看去,便看到寨中不知何时,多出了百余名登州水军,正在对其手下的小弟们,疯狂地砍杀。 “这,卑鄙,真是卑鄙!”海盗首领当即怒喝出声。 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寨外的那些登州水师,行的乃是佯攻之举,目的便是要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此。 “哈哈,两位太保得手了,这下子俺们可以杀个痛快了,兄弟们,随俺冲!” 程咬金大笑一声,手持宣花斧,一马当先,其身后的一众水军,纷纷紧随其后。 方才陪着这群混账演戏,他们的心里可都憋着一团气呢,此刻爆发出来,谁人可挡? 寨楼之上的一众海盗头目见状,忙再次指挥手下小弟放箭,想要将程咬金一伙人再次击退。 可这一次,无往不利的弓箭,却是连离弦的机会都没有。 寨楼之上的那些海盗刚将弓抬起来,下方的一众水军便抢先一步,取下背上的强弓,迅速拉满,一轮轮箭羽激射而出,不过两三个呼吸,便将这群持弓的海盗们尽数射杀。 直到此刻,他们才尽显登州府水师的风采。 一众海盗头目见到这样的场面,眼珠子都要崩出来了,顿时被惊得面无血色。 这...这群被屡次击退的残兵,是突然被天神附体了吗,战斗力竟然一下子提升了这么多! “大哥,怎么办?”他们同时将目光看向了海盗首领。 “还能怎么办,跟他们拼了!”海盗首领咬了咬牙,便抽出腰间的弯刀,加入了砍杀当中。 没有了弓箭的威胁,程咬金等人很快便攻破寨门,朝着里面冲杀而过,霎时间,惨叫声不断响起,所到之处,海盗纷纷毙命。 很快,他们便与罗方,薛亮二人所带领的小队,将剩余的海盗全部包围。 “两位太保,公子说了,这群海盗死不足惜,让俺们尽管杀,不用有丝毫留手!”程咬金冲对面的罗方二人说道。 众多海盗本就被他们方才的肆意杀戮,吓破了胆,此刻听到这番话,更是亡魂直冒,手中兵器都有些拿不稳了! “哈哈,十三弟之言正合我意,兄弟们,随我杀光这群畜生!”罗方大笑。 下一刻,三人带领的所有水军,便是一拥而上,海盗们的士气,早就被瓦解,短兵相接之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被全部诛杀!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程咬金甩了甩宣花斧,大笑出声。 凌云走过,随意地扫视了一眼,淡淡道:“将他们的脑袋全部割下带回去,届时,与那黑蛟的头颅一同做成京观,以安黑龙峡惨死百姓之亡魂!” “是!” 众多水军应了一声,纷纷抽出短刀,奔向了地面之上的诸多海盗尸体,开始收割着头颅! “别,住手,别杀我!” 突然,一道呼喊自那群海盗尸体当中响起。 凌云闻声看去,便看到一名满脸血迹,浑身是伤的疤脸汉子,伸手握住了一名水军即将落下的短刀。 观其模样,正是此前立于寨楼之上的那名海盗首领! “虎威将军,这混蛋竟然装死,险些被他混过去!”那名水军抽回短刀,转头道。 “杀了!”凌云的声音不含半分感情,说完之后,便转身朝着寨内走去。 “且慢,容我问他...”二太保薛亮脸色微动,当即喝道。 唰! 然而,他的话才刚说了一半,那名水军便是手起刀落,将其头颅给割了下来,至此,水寨当中三百余名海盗,尽数伏诛! 这名水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而后疑惑地转过头:“二太保,您要问什么?” 这副愣头愣脑的样子,让得薛亮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人都被你杀了,我还问什么,去问鬼吗? “兄长可是想问,他们是用什么方法通过黑龙峡的?”走到一半的凌云,顿住步子,转头道。 “不错。”罗方点了点头,而后在其余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接着道:“这个疑问,应当不止我一个人有吧?” “嗯...,说实话,对此,我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其余人纷纷点头。 “那黑蛟说到底,不过只是一头畜生,而想要让一头畜生温顺下来,最是简单不过,只需将其喂饱即可。”凌云淡淡道。 闻言,众人都是恍然地点了点头,只有五太保高明脸上,满是不解之色。 稍作迟疑,缓声道:“既早知此等简易有效之法,于出海之时,何不宰些猪羊,将那黑蛟喂饱,如此一来,十三弟岂非无需与那黑蛟进行一番恶斗了?” 凌云笑了笑,看向了一旁正抓耳挠腮,好似憋着一肚子话的程咬金。 “咬金,你来说?” 程咬金连连点头,继而道:“五太保的这个问题,俺倒是能答上一二。” 高明脸上闪过一抹诧异,而后上下打量起他来,狐疑道:“老程,你确定你能替我解惑?” “当然。”程咬金一脸得意,清了清嗓子,将手摸上了下巴处,接着道:“若是那黑蛟果真凶恶,遇船便毁,俺家公子说不定还会放它一马,让它好好替咱守着黑龙峡。” 刚听到这里,高明便是脸色微动,继而露出恍然之色。 有奶就是娘,正是凌云斩杀它的缘由啊! 并不只是他们可以宰杀大量的猪羊,用来投喂那头黑蛟,从而令其对渡海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是任何人都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安全通过黑龙峡! 既然如此,他们派兵驻守已是必要之举,又何必再供着这么一头不靠谱的黑蛟,阻挠登州府水师的来去呢? 这样的港口重地,自然还是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 ...... 凌云踏入内寨,一群未着甲胄、手持短剑、肃立堂前的水军,皆是纷纷低头行礼。 一名水军小头领上前一步,躬身道:“属下等幸不辱命,已于两位太保及诸位兄弟的协作下,成功将黑龙峡遇难之妇人,悉数聚拢于此!” ...... 第 89章 双箭破空似惊鸿 程咬金说完,也不等对方答话,便直接朝着身后的一众水军,挥了挥手:“弟兄们,冲啊!” “杀!” 顿时,一众水军便好似打了鸡血一样,怒喝出声,疯狂的冲向了寨门。 凌云与剩余的几位太保在暗处,看着这样的一幕,都是不自觉的笑了笑。 别看程咬金一伙人叫的厉害,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儿。 “放箭,快,快放箭!” 这群海盗可不敢跟登州府的正规水师硬碰硬,当即便有一名海盗头目,指挥着寨上的海盗放箭。 程咬金等一众人见状,眼中都是露出窃喜,这不是正中下怀吗? 他们本来就是佯攻,正愁着该怎么放水呢。 程咬金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在一道箭羽射来之时,一个侧身,同时伸手一抓,将这枚箭羽夹在了胳肢窝,而后快速扑倒在地,做了一个极其夸张的表情,惨呼道:“啊,不好,俺中箭了,哇,好多血,俺得先撤回去止血!” 说完,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朝着后方退去,边退还不忘朝周围的水军们疯狂眨眼。 一众水军都是明白他的意思,当即便是有样学样,一个两个的皆是佯装中箭,发出他们自认为凄厉的惨呼,纷纷朝后退去。 凌云与一众太保,看着这样滑稽的一幕,皆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五太保高明说道:“哈哈,以前倒是没发现老程竟这般有趣!” 寨上众多海盗,看到如此轻易便被击退的登州水师,都是感到一阵不真实! 简直就是箭无虚发啊! 咱们的箭术都这么厉害了吗? 海盗首领生怕自己眼花了,赶忙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登州水师,一个个的四散奔逃,有捂着胳膊的,有捂着屁股的,有捂着大腿的,甚至,还有捂着裤裆的... “大哥,咱们打退了登州水师?”一名头目凑近一些,不确定道。 海盗首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如果我们没有看错的话,确实是这样。” “呼,哈哈哈!”顿时,水寨当中响起了一阵欢呼之声。 他们脸上的惊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除了喜悦之外,还有浓浓的不屑。 大隋靠山王亲自操练出来的登州府水师,就这? 就这啊? 完全就是不堪一击嘛! “呔,以为爷爷怕你们啊,来啊,来攻寨啊!”一名海盗头目哈哈大笑,指着退到弓箭射程之外的一众水军,叫嚣道。 他这一嗓子,让得其余海盗内心当中,残留的一丝不安尽数消散,纷纷扯着脖子叫嚣起来。 “登州府水师不过如此!” “就是就是,这点能耐也敢出海,没被淹死就算他们命大了!” 程咬金坐在地上,嘴角带笑,眼中透着得意,看来自己演的不错啊,这群丧尽天良的家伙,居然都当真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只见那一胖一瘦两个海盗头目,纷纷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依我看,不是登州府的水师不行,而是那黑胖子将军太过草包。” “没错,这等草包带出来的兵,哪里能打仗啊?” 程咬金的鼻子都要气歪了,连凌云都说他日后大有可为,这两个混账东西,竟然敢骂他草包! 这他哪里能忍,当即起身拿起宣花斧,便要杀过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周围的水军们见状,赶忙上前劝道: “程爷息怒,您跟一群将死之人较什么劲儿啊!” “就是啊,这就是一群畜生,犯不着生气。” 程咬金一听,是这么个理儿,哼了哼后,便又重新坐了下去。 他可是未来的大将军,跟一群死到临头的畜生有什么好较劲儿的。 也在这时,凌云与一众太保,自林中走了出来,前者来到程咬金身边,笑道:“对待一群畜生何须忍耐,我且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凌云说完,便从苏成手中接过弓箭,双脚微分,将两只箭羽并列搭在弦上,眼神紧盯着远处的胖瘦两名海盗头目。 凌云并没有刻意隐藏身形,所以,远处的两人,都是看到了他的动作。 可他们不仅没有丝毫慌张,反而笑的更加张狂。 “这么远的距离开弓,你想射谁啊?” “可能是想射鸟吧?” “哈哈,还真有可能!” “这自不量力的小子看上去,怕是毛都还没长齐,懂什么箭术,看他那样子,也只能射鸟了,哈哈哈!” 听到这话的一众海盗,纷纷发出讥笑之声。 凌云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目光如电,双臂迅速拉弓,而后又猛地一松。 “嗖!” 弓弦回弹,双箭齐发,划破空气,在空中形成一道并行的影子!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两道箭矢便深深地钉在了两名海盗头目的眉心。 他们眼中的神采极速消散,径直向后倒去。 海盗首领与一众海盗们的表情,陡然僵住,他们看着两人眉心的箭羽,以及脸上那还没有消散的讥讽狂笑,皆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隔着至少两百步的距离,同时射出两箭,竟然全部不偏不倚的正中眉心,那个小子还是人吗? 他们都不禁在想,若是方才那小子瞄准的是自己,那现在倒在地上的岂不就是... 顿时,所有海盗都是没有了刚刚击退登州府水师的喜悦,再次变得紧张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程咬金一行人,出于对凌云的信服与崇拜,所以在后者出箭之时,便隐隐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可即使是这样,当看到两名海盗头目真的中箭倒下之时,他们还是不免感到一阵震惊,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睁的大大的。 直到凌云将手中的弓重新放下,他们才回过神了。 “公子,厉害,太厉害了!”程咬金当即竖了个大拇指。 五太保高明笑了笑,赞叹道:“隔着两百余步,双箭齐发,还能连毙两人,十三弟好箭术啊!” 苏成也是点了点头,眼中透着敬佩:“双箭破空似惊鸿,两百步外夺敌锋,十三弟神射!” 其余太保本来也想说上几句恭维夸赞的话,可听到苏成说的这么溜,纷纷将口中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他妈想当状元啊! 几人狠狠瞪了苏成一眼后,同时手臂高举,看向了一众水军,齐喝道:“虎威将军神射!” 一众水军本来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凌云,见几名太保如此,也都举起手,跟着高喝出声: “虎威将军神射!” “虎威将军神射!” “虎威将军神射!” “嚯...” “嚯...” “嚯...” ...... 第88 章 水寨现 “十三弟,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做?”罗方一行人上前问道。 “稍安勿躁,且先在此等上一段。”凌云淡淡一声,而后朝着他们身后的诸多水军道:“所有人就地隐蔽。” “是!”众人微微一礼,便奔向了不同的位置,隐藏了起来。 与此同时,凌云之前所派出的各个五人小队,也都悄悄摸到了岛上,开始清理各处警戒的海盗。 这些都是登州府的精锐水师,对付一群普通的海盗,自然不费什么功夫,出其不意之下,很轻易地便将外围的海盗清理干净。 随后,所有人皆是不约而同地朝着中心位置,摸索了过去。 大约一个时辰后,来自于不同方向的六十名水军,终于是碰头了。 他们看着隐藏在密林之中的那座水寨,脸上皆是露出杀意。 这座水寨的防守并不严密,若是他们直接冲杀过去,有很大的把握可以将其中的海盗重创。 可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任务,乃是为了保证其中良善百姓的安全,所以并没有贸然行事。 “二牛,你且回去将这里的情况,报给虎威将军与众位太保,其余人随我摸入寨中,务必寻到这群海盗关押那些失踪妇人的地方。” “我这就回去通知虎威将军,诸位弟兄小心行事。”二牛拱了拱手,便向后退去。 随后,几名带头的水军头领,再次合计了一番,便开始行动起来。 为了不引起寨中海盗们的警觉,他们将甲衣全部脱下,只带着短刀,弓箭,以及绳索,沿着小路,缓缓朝着水寨靠近。 一路上,所有人皆是屏住呼吸,脚步轻盈,连一片落叶都不敢踩,生怕发出的声音,会惊动寨中的海盗。 明明只是肉眼可见的短短距离,他们却花费了近半个时辰,才来到水寨外围。 只见寨门前坐着两名懒洋洋的壮汉,似乎正在打盹。 当下,便有两名水军,从两侧悄悄摸了过去,待来到近前时,突然甩出绳索,套住他们的脖子,接着便是抽出短刀,狠狠一划。 整个过程,两名守门的海盗都没机会发出一点声音,便被解决了,由此可见,杨林培养的登州水师,与这群海盗,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对手。 ...... 凌云这边听完二牛的汇报,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率领众人,直奔水寨而来。 当看到不远处的密林当中,果然立着一座水寨之后,程咬金当即解下后背之上的宣花斧,嘿嘿笑道:“海盗的老窝就在眼前,公子,这一次咱们可以直接冲杀过去了吧?” 凌云眼神微凝,继而环顾四周,片刻后,严声道:“罗方,薛亮听令。” “在!” “我命你二人各领五十名兵士,于左右两侧伺机而动,寻找突破口,前往接应潜入其中的众位兄弟,以及被掳到此寨的良家妇人。” “罗方,薛亮,得令!” 两人应下之后,立刻便有一百名水军出列,分别站到了他们的身后。 “众兄弟,出发!” “是!” 两队人马离去后,凌云看向程咬金,再次道:“咬金,你带领其余的兄弟,于正面佯攻,记住,我之所为,乃是先救人,再一举剿灭海盗,所以在两位兄长得手之前,万不可破寨而入!” “是,俺记下了!”程咬金恭敬一礼,而后,朝着身后剩下的一百四十名水军喝道:“弟兄们,随俺冲!” “杀!”他们本就是为了吸引海盗们注意的主力,所以根本用不着如罗方,薛亮那般隐藏,这一声大喝,直冲九霄,振奋人心。 诸多海盗直到此时,才终于发现了异动,寨楼之中,一个又一个穷凶极恶的海盗,纷纷变了脸色。 “老大,听这动静,不会是官兵吧?”其中一人,朝着为首的海盗头领问道。 一名瘦子也道:“应该没错,肯定是因为我等昨夜在黑龙峡之举,引得官兵来剿!” “怎么可能,黑龙峡有蛟爷守着,登州府的水师,如何能轻易通过?”一名胖子皱眉。 “有蛟爷在,登州府的水师自然难以从黑龙峡通过,可他们就不能从别处绕道过来吗?”瘦子不服气道。 胖子不屑地冷笑一声,看向瘦子的目光,如同看傻子一般:“别处?呵呵,除了黑龙峡之外,就只有沧沙口离我等最近,可想要抵达这里,也至少需要四到五日的时间。” 这话一出,瘦子顿时一怔,继而,所有人都是露出一抹疑色。 既不是登州府的官兵,难道是其他海域的同道? 可这也不太可能啊,同在海上讨生活,谁会没事找事,到别人的地盘的撒野? “难道,难道是高句丽派兵打过来了?”瘦子思索片刻,惊声道。 胖子的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若是如此,我等可就被迫成了登州府的先锋了!” 闻言,其他人的脸色,皆是白了白。 海盗头领坐在上方,眼神惊疑不定,他的想法也是一样。 他们之所以敢在黑龙峡造下屠戮,便是吃准了登州水师,无法通过黑龙峡,这么一来,登州水师想要将他们剿灭,就不得不从其他港口,绕道而来。 可这么一来,就有些兴师动众了,任何一个决策者,都不会为了区区一群海盗如此行事。 至于其他海域的同道,他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大家都在各自的地盘上,经营多年,谁也不比谁差多少,除非是脑子坏了,才会上门找事。 排除上面两者,剩下便只有大海另一边的高句丽了。 这群海盗虽然在海上作威作福惯了,可说到底只是一群不入流的海盗而已,无论是登州水师,亦或者是高句丽水师,都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老大,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要不,投了吧?” “我看行,要真是高句丽的水师,不投降,就是个死啊!” 海盗头领目光扫视全场,看到一个个狰狞的脸上,皆是布满惧色,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出去看看,若真是高句丽的那帮杂碎,算我们倒霉!” 然而,当他们来到寨门处,看到那一个又一个,身穿登州府水师甲衣的水军后,顿时就傻了眼! 竟然是登州水师! 他们是如何通过黑龙峡的! 海盗首领当即朝着下方的程咬金大喝问道:“来者果真是登州府将领?” 程咬金挥了挥手中的宣花斧,张扬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俺乃是如今坐镇登州府之虎威将军麾下执戟郎中,你程咬金爷爷是也!” ...... 第 87 章上岛 由于其用力过猛的缘故,那黑蛟巨尾之上的鳞片纷纷变形,一缕缕血肉从其中被挤了出来,很快便干瘪了下去。 尾巴受到重创,黑蛟当即再次疯狂起来,身躯躬起,便是张开血盆大口,咬了过来,那势头分明是想将凌云与自己的尾巴,一同咬掉啊。 凌云见状,不惊反喜,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呢,这畜生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待巨口临近之际,凌云手下一松,身子一翻,继而一拳砸在了它的眼睛上。 趁着黑蛟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他便再一次爬上其脖子,一拳接一拳的朝着它的脑袋上招呼。 人力有穷时,而凌云却是感觉不到一点力竭之感,每一拳都是用上了十足的力道。 虽然,因为是在海中的缘故,其拳头上的巨力被卸去了大半,却也足以对黑蛟造成伤害了。 而黑蛟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庞大的身躯不停地摆动,时而冲向海面,时而又沉入海底,然而,却是都无法阻止凌云那落下的拳头。 就这样,凌云足足打了有大半个时辰,黑蛟才终于力竭,趴到海底,口中发出阵阵虚弱的惨鸣,任凭凌云如何捶打,都不再动弹。 凌云见状,当即抓住了它的尾巴,把它往海面之上拖。 待其重新出现在水面之上,程咬金等人往他身后一看,皆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又长又粗,九丈长短,如此一头黑蛟,竟真的被凌云降服了! 他们看着凌云的目光,都是有了变化,入海擒蛟,还是足足九丈的蛟龙,这还是人吗? 此刻,他们才知道,杨林对凌云那夸张的赞誉,非但无过,反而还有大大的不足。 三百水军眼中同时现出崇拜与狂热,皆是齐齐一礼,高声喝道:“虎威将军威武!” “虎威将军威武!” “虎威将军威武!” ...... 大太保罗方大笑,啧啧一声后,开口道:“入海擒蛟,十三弟当真好本事。” “十三弟今日之举,当为登州府之美谈。” “此言差矣,依我看,岂止是登州府,十三弟此举,必将轰动整个大隋!” “哈哈哈,回去之后我便将此事传于义父知晓,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一众太保纷纷开口。 对于众人的恭维,凌云只是微微一笑,他将插于岸边的擎天戟取过,直接便是一戟,将黑蛟的脑袋劈了下来。 而后朝着众人道:“如今这拦路的畜生已经解决,咱们便赶紧出海吧。” “全凭十三弟做主。” “遵虎威将军令。” ...... “虎威将军,前面应当便是那群海盗的栖身之地。”船头之上,李大海指着前方的一座孤岛说道。 凌云淡淡点头,这海面一望无垠,入眼只有这么一座孤岛,那么海盗的栖身之所,便十有八九是在这里了。 “放小船!” “虎威将军令,放小船。” 顿时,一艘又一艘仅能容纳五到六人的小船,被投向海面,所有人纷纷等候凌云的指令。 凌云扫视了一眼众人,便从三百水军当中挑出了六十人,严肃道:“我令你等五人一组,从不同的方向悄悄上岛,务必要在半个时辰内,摸入岛上,届时,你等可见机行事。” “得令。”六十名水军一礼过后,便纷纷踏上了小船。 待十二艘小船远去,程咬金有些不解道:“公子,何必多此一举,不过是一群海盗而已,俺们直接冲杀过去,岂不是更加省事?” 凌云还没有说话,五太保高明便是抢先笑道:“黑龙峡那些死去的百姓当中,有青壮,有老人,有小孩,却唯独没有妇人,显然,她们必然是被这群海盗给掳到了岛上。” “若单单只是剿灭这群海盗,倒也无需我等亲自跑一趟了,我等此行,除了要将这群海盗除去之外,还要将那些失踪的良家妇人,安全带回。” 凌云也是笑了笑:“海盗与土匪无异,皆是灭绝人性之辈,若是直接冲杀过去,海盗不敌,必然会拿人质作为威胁,届时,可就不好收场了。” 程咬金眼中露出恍然,继而点了点头:“公子与诸位太保考虑周全,俺明白了。” 谈笑间,半个时辰眨眼而过,凌云命令船只前行,乘风破浪驶向海盗盘踞的海岛。 然而,大船比起小船来,实在是太过惹眼,在接近海岛时,便被警戒的海盗发现。 且,他们所乘的这艘巨船之上,有着登州水军独有的标志,这不,一下子就引得岛上海盗炸了锅。 “是官府的人,兄弟们快放箭。” 霎时间,乱箭如蝗射向了凌云等人所在的巨船。 凌云脸上冷色一闪,取过擎天戟,跨坐于大白的虎背之上。 下一刻,大白便是一声低吼,猛地朝着孤岛越了过去。 凌云手中擎天戟舞动的飞起,上护其身,下护大白,宛如铁桶一般,将射来的箭矢全部拦在了外面。 诸多海盗见到这样的一幕,纷纷傻了眼。 那巨船距离此岛,可还有着近十五丈的距离,那是什么东西,一跃之下,竟能跃出这么远? 而且其背上的那人,也绝不寻常,那黑色大戟被其舞的密不透风,他们的弓箭完全起不到一点作用。 当大白跃至近前,他们才看清,眼前之物,竟是一头体长近五丈的凶虎。 “吼!” 一声虎啸,顿时便将附近的几名海盗吓得瘫软在地,其中的穿透力,朝着周围扩散,远处持弓的众多海盗,皆是身子一抖,停下了放箭的动作。 凌云脸色冷厉,一拍大白的屁股,便冲了过去。 手中擎天戟不断挥舞,当真是碰着就死,擦着就伤。 不过眨眼之间,二十名负责警戒的海盗,便全部丧命。 这时,他们所乘坐的巨船,才堪堪抵达岸边。 程咬金扛着宣花斧,第一个跑上岸上,有些埋怨道:“公子,好歹给俺留几个啊!” 见他这副失落的样子,凌云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给你留几个? 这些海盗个个持弓搭箭,我若是不以雷霆之势,将他们处理掉,你能这么顺利的上岸吗? ...... 第86 章 激斗 进入幽暗的水底,黑蛟显然更加狂暴,巨大的身躯不停地摆动,霎时间水流汹涌,疯狂地朝着其脖子上的凌云冲刷而过。 海面之上,一个硕大的漩涡快速成形,一道道水柱如怒龙般腾空而起。 程咬金和众多太保们目睹这样的一幕,皆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心道这黑蛟果真不愧是水中王者,竟然能够掀起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 凌云与那黑蛟一同沉入水底,岂能有好? 所有人皆是不约而同地上前,看着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汹涌海水,皆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这等可怕的黑蛟,岂是人力可以抗衡,十三弟鲁莽啊!”五太保高明扼腕长叹。 罗方也是一脸焦急:“十三弟休矣!”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足可以看出,他们也是认同两人的看法。 “老程,你要做什么?” 薛亮的余光,突然瞥到身侧的程咬金一把扯去了上衣,当即几步拦在了他的身前。 程咬金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看着汹涌肆掠的海面,正色道: “俺老程原先不过军中一伙夫,有幸蒙公子看中,得以留在身边伺候,自追随公子以来,不曾受过半分苛责,凡有所求,公子皆一一应允。” “嘿嘿,俺也时常在想,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公子如此相待?” “而就在前些日子,俺忽然明悟,公子之所以对俺如此亲厚,并不是因为俺有什么能耐,而是因为在公子的心中,他从来就没有将俺看作是他的下属,而是将俺视为如同手足一般的亲人啊!” “公子对俺情深义重,俺又怎能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命丧那黑蛟之口?” 听到程咬金的这番话,薛亮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在场的其余太保,与一同前来的三百水军也都沉默了,显然都被他的话所触动。 受凌云厚待者,又何止是他程咬金一人? 在凌云坐镇登州府的这短短半年时间里,上到他们这些太保们,下到普通的平民百姓们,凌云皆是亲厚以待。 也正是如此,原先对凌云还有些不服气的一众太保,才会对其心悦诚服。 因为只有这样的人物坐镇登州府,才能让登州府上下众志一心。 一众太保互相对视一眼,皆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同时伸手将甲衣除去:“吾等与你同去。” 见状,三百水军纷纷效仿,一副副甲衣落地,齐声喝道:“我等愿为虎威将军效死,请诸位太保准许我等一同下海斗蛟!” “末将也愿往。”一旁站定已久的李大海,此刻也站了出来。 程咬金与一众太保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好,众将士听令,随我入海,助虎威将军一臂之力!” “杀...”三百水军齐声高喝。 大白趴在岸边,看着他们那副慷慨激昂的模样,虎目一翻,继而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瞎叫唤什么,能不能像我一样淡定点? 就在众人已经准备好下海之时,一声惨烈地嘶鸣之声,突然响起。 下一刻,海面便是一阵翻腾,凌云与黑蛟同时露出海面。 凌云依旧稳稳地坐在黑蛟的身躯之上,只是,他原本乃是死死抓住的黑蛟颈部的鳞片之上,而现在,那里的鳞片却是不翼而飞,他的五根手指深深嵌入其颈部的血肉之中,也难怪那黑蛟会发出如此凄厉的痛鸣了。 “十三弟,是十三弟,他还没死!”罗方当即惊喜道。 其余人也都是一脸的欣喜,程咬金更是差点激动的落泪。 凌云正趁此机会换气,听到岸边的动静,不由得转头看了过去,当看到这群人全都光着上身之后,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其心思剔透,见此情景,如何不明白他们想要做什么? 当即,他便是大喝一声:“简直胡闹!” 要是连自己都不敌这黑蛟,他们下来有什么用,送死吗? 而他们若是全部死在这里,那么这偌大的登州府,还有谁能管事? “公子,我们...”程咬金焦急道。 “老实待着,这是命令,我不想说第二遍。”凌云出口打断了他的话。 也就在凌云分神之际,黑蛟终于是抓住了机会,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猛地一甩,直接将凌云连同颈部的一大块血肉,给甩飞了出去。 而后,它顾不得颈部传来的疼痛,立刻便沉入了水下。 凌云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斗,稳住身形之后,将手中血肉一抛,给了程咬金一众人一个严厉的眼神后,便再次跳入了海中。 水下的视线并不算好,不过凭借着水中的波动,以及缕缕惹眼的血丝,他还是很快便锁定了黑蛟的位置。 那家伙并没有逃到其他地方,而是沉入了海底。 当即,他便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追了下去。 突然,下方传来一阵巨大的吸力,凌云凝目看去,便看到两个如同灯笼般的巨眼,尽显疯狂之色。 凌云此刻哪里还不明白,这头畜生是有意将自己引到这里来的。 之前,他一直骑在对方身上,黑蛟的优势根本无法发挥出来,而现在,脱离凌云的黑蛟,才尽显水中王者的气势。 黑蛟吞水,由于它嘴巴太大,水流极其凶猛,凌云只是坚持了一瞬,便不受控制地朝着它的口中射去。 然而,就在它想要闭口将凌云直接吞入腹中之时,后者却是抓住这一间隙,快速地调整好身体,手托其上獠牙,脚踩其下牙堂,硬生生地将它的巨口给撑住了。 黑蛟尝试了多次,都无法将嘴巴闭合,只得用力朝外一吐,凌云双腿蓄力,借着这股水流之力,直接翻了出去,站到了一块叠层石之上。 就在他刚刚稳定身形之时,黑蛟的巨尾便已经来到近前。 凌云当即一点脚下,躲过其攻击的同时,趁势抓住了它的尾巴。 黑蛟见势不妙,它方才刚吃过亏,知道被这个人类缠上,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立刻便要盘起身子。 凌云岂能让它如意,双手蓄力,死死的将其尾巴抓住。 ...... 第 85章 斗蛟 与诸多太保一般,程咬金也是第一次见凌云发怒,此时的他根本不用多想,便知道罗方二人前来汇报之事,定然是非同小可。 旋即,他便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发生了什么,竟让您发这么大的脾气?” 凌云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海盗屠杀黑龙峡百姓一事相告。 “啪”。 程咬金听完,脸上也是露出怒容,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凳子上,直接便将这凳子拍地四分五裂。 “那群海盗在海上胡作非为也就罢了,竟还敢上岸行凶,简直可恨!” 凌云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将我那擎天戟扛来,随我走一趟黑龙峡。” “是,公子。” ...... 不多时,罗方和薛亮便带着三百水军返回,同行的还有其余的诸多太保。 发生了这样的祸事,他们每个人都难辞其咎,所以都想跟着出一份力。 对此,凌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一行人经过半日的赶路,终于是到达了当地的县衙。 县令王福喜见到为首那骑着白虎的少年后,沉痛的脸上顿时放松不少。 如今的登州府谁人不知,靠山王府第十三位太保胯下的坐骑,便是一头超大的白虎。 “下官王福喜见过十三太保。” 凌云淡淡抬手,问道:“死去百姓的尸体,可曾妥善处理?” “十三太保放心,下官早已将县中衙役派出,将所有百姓的尸体全都抬回了衙内,只等诸位大人前来。”王福喜道。 “带我等去看看。” “是。” 府衙后院,一具又一具尸体,被摆放在这里,其中不只有青壮汉子,还有不少的老人与小孩。 触目惊心! 这些人虽然已经死去,可脸上依旧带着惊恐绝望之色。 凌云一行人穿梭其中,表情皆是沉重无比。 “早些让他们入土为安吧。”凌云叹息一声,而后便带领着一行人,直奔黑龙峡。 被烧毁的房屋,尚未干涸的血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无一不在说明,昨夜的这里,究竟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一名身穿将领服饰的中年汉子,看到凌云等人前来,立刻便带着身边的两名兵卒,小跑着上前见礼:“末将李大海,拜见诸位太保。” 凌云看向海边准备好的巨船,满意地点了点头:“做的不错。” 李大海脸上闪过一抹惊喜,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位的来历,能被其夸上一句,心里别提多美了。 只是想到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李大海不禁又担忧起来,有些迟疑道:“诸位太保想要渡海,还需慎重,这海面之下的黑蛟,着实是不好惹啊!” 闻言,诸多太保以及所带来的三百水军,脸上都是闪过一抹犹疑,他们同时将目光放到了凌云身上,似乎也想要劝说几句。 凌云却是淡淡摆手,而后骑着大白,直接来到了海边。 接着,便是一拍大白的脑袋:“将那畜生给我叫出来。” “吼...” 大白虎躯一震,仰头向天,发出一阵穿透力十足的虎啸。 霎时间,无数海水纷纷炸起,紧接着,在那海面之下,便有一道巨大的黑影缓缓浮现。 “黑蛟,是那黑蛟!”李大山当即惊声道。 其余人的脸色也都是有了变化,纷纷上前,立在了凌云身边。 “将我的意思传达给它。”凌云朝着大白道。 闻言,大白再次发出一道虎啸,只是这一次却是柔和了很多,更像是交流一般。 似乎是交流的并不愉快,大白突然间再次一声狂吼,随后,那隐藏在水中的黑蛟,便探出了硕大的蛟头,紧接着,水下巨尾猛地一甩。 顿时,巨浪滔天,海水如排山倒海般,朝着岸边猛压了过来。 那阵阵浪涛之声,宛如万马奔腾,一个接一个足足有数十丈的浪头,像一道道巨大的水墙,直奔大白与凌云一行人。 黑蛟甩尾激起这巨浪,很明显是在示威。 凌云面色不变,从程咬金肩上接过擎天戟,淡淡一声:“都退后。” 众人本就被黑蛟这一手吓得不轻,听到他的声音后,皆是毫不犹豫地朝后退去。 “公子,俺跟你一起。”程咬金道。 凌云神色认真,再次道:“这畜生水下功夫了得,你帮不上忙,先退下。” 程咬金也知道以自己的本事,无法帮上什么忙,微微抱拳后,便快速向后退去。 凌云骑在大白背上,随着巨浪越来越近,大白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它身躯笔直,露着獠牙,一跃而起,在其背上的凌云,也抬起了手中的擎天戟,朝着扑面而来的巨浪,猛地一劈。 下一刻,浪涛被这一戟一分为二,海水向两边飞溅。 大白重新落地,虎目之中尽是凶色。 凌云跃下虎背,在大白的脑袋上摸了摸:“以往有畜生拦路,都是你替我进行驱赶,这一次,便让我来吧。” 大白虽于陆地之上,可称兽皇,但在这水中,一身实力却是难以发挥出几分,很难在这头黑蛟手中讨的了好。 大白眼中闪过一抹不情愿,可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还是乖乖地退到了一边。 随后,凌云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黑蛟,眼中带着明显的杀意,冷冷道:“好畜生,我本念你成长不易,不愿行此杀戮之举,然而,你竟如此给脸不要脸,那么,便休怪凌某辣手无情了。” 听到这话的黑蛟,身躯不自觉地抖了抖,明明眼前的这个人类是如此渺小,可那眼神中的杀意,却是让它感到一阵慌乱。 凌云将擎天戟插于一边,而后撸起了袖子,脚下一动,便一点海面,朝着黑蛟猛扑了过去。 退到远处的程咬金与一众太保们,看到他这样的举动,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纷纷惊声道: “公子,不可。” “十三弟,休要鲁莽。” ...... 然而任凭他们喊破喉咙也没用,凌云此刻距离黑蛟,不过两丈的距离。 黑蛟见状,张口发出一声咆哮,再次摆动身躯,欲要激起更多的海浪。 凌云冷笑一声,在空中几个旋转,很快便来到了黑蛟的头顶,而后猛地一脚踩下。 “砰!” 这一脚,直接将黑蛟的头颅,踩入了海面,巨尾也停止了动作。 接着,凌云双腿一分,跨坐其身,一只手死死地掐住其颈部的鳞片,另一只手紧握成拳,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了它硕大的脑袋之上。 一块又一块黑色鳞片被打落,顿时周围的海水,便被染成了一片血红。 头部传来的剧痛,让得黑蛟忍不住发出阵阵痛鸣,它的身躯不断摆动,试图将凌云甩落而下。 而凌云身负巨力,又岂是这般容易便能摆脱的,万般无奈之下,它只得朝着海底窜去。 ...... 第 84章 黑龙峡祸事 看着下方一个又一个热诚的脸庞,即使是凌云也不禁心头震动。 同时,对杨林在军中的威望,也有了重新的认知。 他很清楚,这些人之所以对自己的到来这般郑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杨林的那封信。 “众将士免礼。” “谢虎威将军。”一众将士再次齐声喝道。 随后,凌云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视全场:“既然大家都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那我也就不过多介绍了。” “本将此来登州,乃是奉靠山王千岁之命,统领登州一切军政要务。” “而今日来此,便是为跟诸位打个照面,往后还需诸位与本将同心协力,保我登州安稳,不负靠山王千岁重托。” 众将士听后,皆高声应道:“吾等愿听将军号令!” “好。”凌云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再次交代了一些事后,便回了城南。 ...... 半年时间转瞬即逝,登州府被杨林经营多年,不论是军事还是政事,都有相关之人处理的井井有条,所以,这段时间,凌云还是比较清闲的。 而就在这一夜,沿海地区,海风呼啸。 一艘巨大的海船,趁着夜色,停靠在了宁静的海岸,接着,便是一个又一个持刀的汉子,从其中鱼贯而出,足足有上百人之多。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掠夺的贪婪,冲进村落,见人就砍。 一时之间,惨叫声此起彼伏,无数无辜的村民被杀,房屋被大火燃起。 滚滚浓烟当中,男丁倒在了血泊之中,孩童吓得哇哇大哭,妇人连连跪地求饶。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祥和的村落沦为人间炼狱,充斥着凄凉与绝望的气息。 ...... 第二日一早,凌云刚起身,罗方和薛亮便来到了府上。 他刚一出门,便被程咬金带着赶往前堂。 “公子,两位太保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可知所为何事?”凌云疑惑道。 程咬金摇了摇头:“俺也不清楚。” 凌云轻轻点头,旋即加快了步子,当来到前堂,看到两人脸上,那严肃的表情,凌云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先是挥手,示意程咬金去门外守着,而后便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十三弟,是这样的...”罗方开口道。 当听完其所述,凌云脸上顿时现出怒容,直接一掌,将身前的桌子拍的粉碎,怒喝道:“我先前便交代过,沿海之地,重中之重,需得重兵把守。” “当日,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拍着胸脯保证,说什么万无一失,那么今日之祸,又是怎么回事?” 以往的凌云,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罗方和薛亮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脾气。 看着一地的碎屑,他们皆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这一掌好在是拍在桌子上的,若是拍在他们身上... 细思极恐,两人根本不敢想下去。 “怎么,哑巴了?”见他们低着头不说话,凌云再次冷喝。 罗方与薛亮对视一眼,前者硬着头皮上前几步,开口解释道:“沿海各地,我等确实都是派了重兵把守,且比起义父在时,又增加了足足三成的兵力。” “既有重兵把守,海盗是如何上的岸来的?”凌云冷声道。 登州府的军队皆是杨林一手操练出来的,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 若真如罗方所言,沿海之地皆已布下重兵,且比杨林在时,又增加了三成的兵力,又如何会有这等祸事? 他可不相信,这些每日操练的精锐,还敌不过一群普通的海盗。 “老二,那黑龙峡你曾亲自前往勘测过,还是你来说吧。”罗方看向了薛亮。 后者点了点头,微微沉吟后,开口道:“那黑龙峡在义父掌管登州府之时,就不曾派过一兵一卒前往。” “嗯?”凌云皱眉。 “十三弟有所不知,那黑龙峡之所以有此名,乃是因为其内住着一条长达九丈的黑蛟。” “据当地百姓所言,此蛟久居黑龙峡,视之为领地,但凡有船只驶过,必引其怒,继而毁船夺命。” “如此一来,那黑龙峡便成了一处险地,我等实在是没想到,竟有海盗敢从黑龙峡通过,并且还能避过那头黑蛟啊。” 凌云闻言,脸色稍缓,若是如此的话,倒也怪不得他们。 毕竟,就算是杨林,当时也将黑龙峡看作了一处无法通行的险地。 可要说那些海盗,能够避过黑蛟的感知,他却是觉得不太可能。 蛟龙轻易不得见,乃是当之无愧的水中王者,莫说是一条足以容纳百人的巨大海船,即使是一片叶子落入其中,也不可能逃过它的感知。 可若是这样的话,那群海盗又是如何令那头黑蛟,不对他们动手的呢? “十三弟,接下来咱们该如何?”罗方道。 薛亮抿了抿嘴,开口道:“有那黑蛟拦路,我等即使想要渡海,剿灭那群海盗,也是有心无力,不如从大营当中挑出三千精锐,前往黑龙峡安扎如何?” 凌云目中露出一抹锐色,沉声道:“黑龙峡附近六个村落惨遭屠戮,数百人惨死,若是让那群海盗逍遥法外,何以安那些死去百姓的亡魂!” “可那黑蛟...” “呵,我倒是有些日子没有活动筋骨了,那畜生若是识趣也就罢了,若是胆敢阻我渡海,我必入海杀之。”凌云冷冷道。 “那可是长达九丈的黑蛟啊,你...” 凌云再次出口,打断了他们的话:“不必多说,我令你二人速调三百水军,与我一同前往黑龙峡。” 罗方和薛亮心中都是有些担忧,凌云武艺惊人,这一点,他们都是知晓。 可那也只是相对陆地来说,一旦入水,那便犹如无根浮萍,一身本事难以发挥出一二。 可看到凌云脸上那不容置疑的神色,两人也熄灭了继续劝说的心思,或许,等到其亲眼见到那头黑蛟之后,就会自然而然地打消这个念头了。 “是,我二人这就去调人。” 待二人离去后,程咬金便立刻走了进来。 当他看到地上化为碎屑的紫檀木桌,以及凌云那张沉下去的脸,当即心中一跳。 ...... 第 83章 入登州大营 王府门前,当他们看到远处骑着白虎的凌云时,根本不用多想便知晓,这位定然是义父推崇有加的那位虎威将军,也就是其新收的第十三位太保。 “哈哈,十三弟,久违了。” “十三弟之名,我等早已听闻,不曾想直到今日才有缘一见。” “十三弟的这头白虎,当真是凶猛,由此可见,十三弟之不俗啊。” 一众太保皆是十分热情,只是这热情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苏成见状,不免有些无奈,旋即轻咳一声:“诸位弟兄,十三弟舟车劳顿,你们想要让他在这王府门前站到几时?” “啊?哈哈,老七说的是,是我等之过。” 闻言,众人脸上都是露出讪讪,而后不约而同地往旁边让了让,做了个请的手势:“十三弟,请。” 凌云嘴角含笑,朝着众人微微抱拳施了一礼,然后便毫不犹豫地迈步走向王府。 “吼...” 然而,就在众多太保准备抬腿跟上凌云的时候,大白却是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 “嘶!” 这声虎啸仿若惊雷,让得众多太保皆是一阵恍惚,继而又浑身一颤,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 就连与大白接触过好几天的苏成,也被这一嗓子吓得心跳加速,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大白对于他们的反应,似乎很是满意,头昂的高高的,眼中满是拟人的得意,而后便自顾自地迈着稳健的虎步,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 所到之处,那些太保们纷纷让到一边,给大白让出一条道路。 凌云在心中,狠狠地给大白竖了个大拇指,暗赞一声:好一个下马威。 这群家伙刚才虽然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看上去好像对凌云的到来,十分欢迎。 但凌云却敏锐地察觉到,他们眼中流露出的那一丝优越感和轻视。 很显然,众多太保对于杨林让凌云坐镇登州府,并不服气。 毕竟,他们跟随杨林多年,就算没有立下过多少大的功劳,至少苦劳是有不少的。 反观凌云,其被封为十三太保才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就这样突然凌驾于他们之上,这让他们如何能坦然接受? 凌云心中虽然对大白的表现很是满意,但面上还是佯装发怒,在它的脑袋上轻敲了一下:“怎地如此胡闹,若是将众位兄长吓出个好歹来,我如何与义父交代?” 说完,又挑眉朝众多太保再次抱拳:“大白无礼,还请诸位兄长勿怪。” 一众太保都是连忙摆手,口中连道:不妨事,不妨事。 ...... 凌云虽然知道这些人都是杨林的义子,可却并不知晓他们分别是谁。 所以,在来到大堂之后,苏成便一个一个地开口介绍起来。 除却魏文通与苏凤之外,其余太保尽皆在此。 凌云一一打过招呼后,便直接开口道:“凌某想去登州大营看看,诸位可否陪同?” “义父令十三弟坐镇登州,吾等自然一切遵照十三弟的命令。”众多太保齐声道。 “好,既然如此,这便出发吧。”凌云满意地点了点头。 众人骑马,凌云骑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登州大营而去。 一路上,又是引起不少轰动,于是,靠山王府来了一位身骑白虎的少年将军之事,便快速传播了出去。 ...... 登州大营前。 “是诸位太保来了!”一名兵卒看到远处策马奔来的众人,顿时出声道。 “咦,那骑着白虎的少年,是哪位太保?” “诸位可还记得,日前王架千岁,让诸位太保传示给我等三军的那封书信?” “你是说那少年乃是虎威将军?” “若非虎威将军,何人能以白虎为骑?” “应当错不了,我曾听高明太保身边的二牛说过,陛下于元正之日,在大朝会上亲自宣布虎威将军,为杨家的第十三位太保,如今其出现在这里,乃是理所应当。” 一众兵卒说话间,凌云等人便已来到了近前。 “见过诸位太保。”众多兵卒纷纷行礼。 罗方等人将凌云让到最前,而后开口介绍道:“这位乃是靠山王千岁新收的十三太保,也是此前千岁信中,所提及的虎威将军,凌云!” 果然!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一众兵卒脸上的敬色更甚,纷纷齐声高呼:“我等见过虎威将军!” “诸位免礼。”凌云淡淡点头,而后指了指最前列的几名兵卒,吩咐道:“你们几个,去通知十二旗牌官,让他们传令营中各个将领,于校场集合。” “领命。”几人闻言,当即飞奔入了军营。 “还请诸位兄长在前引路。”凌云看向罗方等人。 “十三弟,请。” ...... 很快,虎威将军抵达登州大营的消息,就如一阵狂风般,迅速地传遍了整个大营。 不仅仅是那十二位旗牌官们,就连正在校场上操练的众多士兵们,也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虎威将军来咱们登州大营了?” “应当不假,若非虎威将军亲至,谁敢冒用其名头?” “我还从来没见过虎威将军呢,我得去看看。” “我也要去。” “还有俺,俺也去。” ...... 在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士兵们全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纷纷朝着校场的方向赶去。 如果此时有人能够从高空俯瞰整个军营,就会发现一幕令人惊叹的景象。 无数条由人组成的长龙,正从军营的各个角落涌现出来,仿佛一条条蜿蜒的龙蛇,不仅速度极快,且十分有序地朝着校场而去。 凌云与一众太保,看到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众多将士,脸色皆是微微怔了怔,似乎都是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将士前来。 来到校场之后,所有将士,都是有条不紊地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定,每一个人的身躯皆是笔直,他们看着上方的凌云,眼中透着浓浓地狂热之态。 “末将等见过虎威将军,见过诸位太保!”十二位旗牌官与一众将领,齐声见礼。 话音刚一落下,一众兵卒便也纷纷行礼,同时口中高呼:“吾等见过虎威将军,见过诸位太保!”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一道道肃穆且庄重地声音,自他们口中传出,如同洪钟大吕一般,响彻整个军营。 ...... 第82 章 独孤将陨 杨广的耳目遍布皇城,在这皇城之中,几乎没有多少事能够瞒过他。 凌云哑然一笑,将杨广的手轻轻掰开,淡笑道:“事已成局,恩公何必纠缠此事,不如说说,将我叫来所为何事吧?” 杨昭和杨暕也赶忙上前劝慰。 杨广面色复杂,他想要将凌云留在身边,一方面自然是出于对后者的喜爱。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有凌云在,他的心中就会不自觉的感到安心,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让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叹了口气后,杨广将杨暕与杨昭给打发了出去,便说起了叫凌云前来地目的。 原来是他在宫中的耳目传来消息,说杨坚于晚间私下与独孤皇后谈论起他那四弟,也就是蜀王杨秀。 他的这位四弟,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生得体貌高大,有不俗的武艺,且还十分有胆气,可谓是锋芒毕露,朝中大臣提到蜀王,都不免感到惶恐。 而杨秀也是他们兄弟当中,最像杨坚的。 按理来说,子类父,乃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如今处于晚年的杨坚,疑心却是极重。 杨秀的能力手段都如此出众,甚至连朝臣都惧怕他。 杨坚就不得不想了,你这么能干,又这般有威严,到底想干嘛? 于是,在与独孤皇后的谈话之中,便说出了这么一句。 “秀必以恶终,我在当无虑,至兄弟必反!” 也就是说,杨秀以后肯定是不得好死,我还活着的时候,应当还不会出什么乱子,可等到他的兄弟执掌天下,就不一定能压的住他了,到时候,他必定会造反。 “孤有意借父皇之手除去老四,你怎么看?”杨广道。 又是同室操戈! 凌云眉头轻皱,微微沉吟后,开口道:“既然恩公已经有了主意,那我便不再过多言语了,可蜀王毕竟是您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且,其对您的威胁,并不如废太子那般大,若是可以的话,还望恩公能够念及兄弟之情,留其一命。” 说实话,这等骨肉相残之举,是他不愿见到的,可蜀王杨秀对杨广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 为了大隋日后的安定,杨广选择先下手为强,倒也无可厚非。 “放心,孤自有分寸。”杨广淡淡点头。 诚如凌云所言,杨秀对他的威胁,比起杨勇来说,可以说是不值一提,其不占大义,若不是拥有蜀地重兵,杨广根本就不会想要对他动手。 凌云也是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后,再次道:“今日我观皇后娘娘嘴唇泛青,面色呈黄白之色,且行走之态比起数月之前,也是颇显僵硬,恐是大限之日不远矣。” “恩公若是此时对蜀王动手,只怕皇后娘娘...” 杨广神色顿时一变,他知道独孤皇后这两年的身体大不如前,可却不知晓,其大限已然不远。 甚至,日前他询问太医之时,得到的都是:皇后身体并无大碍的吉言。 “此言当真?”杨广当即紧紧抓住了凌云地胳膊,激动道:“母后果真时日无多?” 凌云神色也是沉重了几分,认真地点了点头:“以我观之,半年左右,皇后娘娘便将油尽灯枯。” 听到肯定的回答,杨广顿时僵在了原地。 独孤皇后为人,虽然强势且刻薄,甚至是对于杨坚这位丈夫,以及杨勇等一众亲子,都是严厉有加。 可单单对他杨广,却是宠爱异常,堪称慈母。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孤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杨广喃喃一声,便跌坐在了椅子上。 凌云微微叹气,他自己便经历过丧母之痛,自然十分明白杨广此刻的心情。 最让人难受的不是亲人离世,而是看着至亲的生命一点点耗尽,自己却无能为力。 “恩公珍重。”凌云行了一礼,再次轻叹一声,便退了出去。 一来到院中,在此等候的杨昭与杨暕,便立刻走了上来。 “凌大哥,父王跟你说了什么,竟连我大哥都不能听?”杨暕好奇道。 他刚说完,杨昭便立刻轻斥道:“既知父王不想透露给我等,还问作甚?” “走吧。”凌云转身看了一眼大殿,轻轻吐出两个字。 ...... 回到晋王府,凌云第一时间就去了大白处,略微用了一些物理手段,将其强行唤醒了过来。 这自然引得大白十分不满,可当听到凌云说,要带它出远门之后,它便是恼意顿消,立刻又兴奋了起来。 第二日,杨昭与杨暕一同,将凌云一行人送出了大兴城。 昔日那骑虎少年再次出现,自然免不了引起一番轰动,要不是杨林派出了一队亲卫随行,怕不知有多少人要上来围观。 而带领这群亲卫之人,正是第七太保苏成。 虽然,他早就听说,这位十三弟有一头超大的白虎为坐骑,可那毕竟只是听说。 在亲眼见到凌云身骑白虎之时,他还是忍不住一阵惊叹。 临别之际,杨暕一脸贱兮兮地凑到凌云耳边,小声嘀咕道:“凌大哥,往后的月俸我都攒起来,等你回来之后,请你去香居雅阁喝酒。” 香居雅阁,乃是皇城之中最大的一座青楼,能够出入其中的皆是达官显贵,花月楼在香居雅阁面前,根本就是不入流的小地方。 看着杨暕的这副模样,凌云不觉有些好笑,这小子,现在哪里还有半分昨日的失魂落魄? 不过,这才是正常的,这么一个常年混迹于花街柳巷的纨绔,岂能真对哪一女子钟情? 不过是入戏太深,自己把自己都给骗过去了。 ...... 此行,凌云等人于途中,并没有多少耽搁,除了在潼关暂留了半日之外,便一路星夜兼程,几日后,便赶到了登州府。 凌云让程咬金将蒹葭带回城南,自己则随苏成,以及一众亲卫,前往了靠山王府。 留守王府一众太保,都已经提前收到了杨林的书信,知晓其派了这位新收的十三太保,前来主事,所以,这几日他们均是没有外出,一同留在府中,等候凌云的到来。 ...... 第 81章 再往东宫 杨暕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与对方的点点滴滴。 最后,全都定格在了,自己被花月楼的小厮殴打,而紫月却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一幕。 直到此刻,他才记起,不,应该说,现在的他才终于愿意回忆起,那令他痛心的画面。 若是真的心悦于己,又怎会那般无动于衷,甚至,连一个不忍的眼神,都不肯施舍? 这个让她心心念念的女人对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逢场作戏。 杨暕此刻的心情,如过山车般起伏不定,良久,才失魂落魄地说出一句:“高,高啊,紫月,你对付我的手段,还真是高明!”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紫月秀眉轻皱,下意识地看了过去,惊疑道:“二郎?” 杨暕自嘲一笑,扯去粘在脸上的胡须,露出一张满是痛楚的清秀面庞,呵呵笑道:“怎么,没想到是我?” “二郎,真...真的是你,你怎么会...” 杨暕却是丢给她一个憎恶的眼神,而后朝凌云和杨昭道:“凌大哥,大哥,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杨昭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凌云还有话要问她,且先等一等。”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平时虽然没少对杨暕横眉呵斥,可在心里,对这个唯一的弟弟,还是很爱护的,现在看到他如此,杨昭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凌云也是轻轻一叹,紫月如此戏弄杨暕的感情,虽说可气,但却是无可厚非。 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她也只是为了生存而身不由己,若有的选,谁会选择投身于此风尘之地? “贵人想问小女子什么?”紫月回神,朝杨暕投去一个歉意的目光,而后问道。 “那三胡是何来历,姑娘可知?”凌云并没有卖关子,直接问道。 听到他提起三胡,紫月心中顿时一突,上一次二郎可是被三胡教唆小厮打出去的。 眼前之人难不成是想要为其讨个公道,这才有此一问? “贵人,三胡那孩子品性不坏,您...” 紫月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杨昭给打断了:“你不用跟我们说那么多,只需要告诉我们他的来历就行。至于他的品性怎样,我们可比你清楚得多。” 对于三胡的好话,他是一句都不想听。 那小子品性不坏? 哈哈,真是可笑! 自己的亲弟弟,他说卖就卖了,而且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样的人,紫月居然还说他品性不坏? 现在的三胡才多大啊,小小年纪就能如此轻易的割舍亲人,长大了还得了? 那不得六亲不认? 如果这都能算作品性不坏,那这天下恐怕就没有真正的坏人了。 况且,他记得凌云曾经说过,那小子的面相极其凶狠,是其生平仅见。 这无疑又在杨昭的心里,给胡三打上了一层坏人的阴影。 听到杨昭的话,紫月微微有些诧异。 心道你们既然比我还了解他,怎么还来向我打听? 然而,她心里虽然这样想,面上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微微思索后,说道:“小女子虽与三胡相处过一段时间,但对他的来历也是一无所知。” “不过,他却曾对小女子说起,因其出生之时,太过丑异,其母甚是厌恶,于是叫人将他给丢弃了。” “后来还是他的乳母动了恻隐之心,偷偷将其捡了回去,等到其父归来,才将他重新送了回去。” 闻言,凌云三人都是轻轻皱眉,如此看来,这三胡还真是个可怜人。 有道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连他的母亲都这般不待见他,那么,可想而知,其府上的这些家仆,会如何对待这位“少爷”了。 这三胡虽然被其乳母所救,且重新送回府中,想必日子也没那么好过。 这也就能解释,与其容貌半斤八两的猴子,为何会有那样的遭遇了。 凌云当然不会认为,猴子身上的伤,来自其母。 为人父母,即使再如何厌恶自己的孩子,顶多也就是如三胡的母亲那般,将其丢弃,眼不见心不烦,肯定是不会做出凌虐之举的。 问题,应当就出在了其府中家仆的身上,这些人端是会察言观色。 家中主人只要给一个冷眼,那么三胡与猴子,说不定就要迎来一顿痛打。 “多谢姑娘告知。” 凌云给出一袋铜钱,招呼了杨昭两人一声后,三人便快速的离开了这里。 看着杨暕那决绝的背影,紫月心中虽有些失落,但却并不感到懊悔。 她虽然不知晓杨暕的具体身份,可从其常年混迹花月楼来看,家中定然是不差钱的。 那么,一个富裕之家的少爷,即使再如何倾心于她,也不可能将她这么一个青楼女子,给抬进门的。 ...... 凌云三人离开花月楼,刚走出一段距离,便有一名身着黑衣的胡子脸,走了上来。 “小的奉太子殿下旨意,请虎威将军前往东宫一叙。” 凌云摸了摸粘满胡子的脸,心中有些惊讶,自己都扮成这样了,这家伙竟还能认出自己? 稍微想了想,他也就明白过来,他跟杨昭此刻虽然是乔装打扮,可杨暕却是本来面目。 只要认出这小子,以杨昭那惹眼的大肚子,很难不被认出来,而认出杨昭,自己自然也就暴露了。 “咦,风统领,父王竟将你给派出来了?”杨昭顿时露出一抹惊色。 凌云闻言,微微皱眉,杨暕见状,立刻解释道:“父王身边有风,雨,雷,电,四大统领,每一人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其中以风统领为最。” “原来是风统领,失敬。”凌云抱了抱拳。 风统领立马侧身闪到一边,不敢受这一礼。 不说自己这点本事,在对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就说太子杨广对这位的重视程度,他也不敢坦然受下这一礼啊。 “虎威将军抬举,还请快快随小的来,可不要让太子殿下等急了。” “风统领,请。” ......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东宫,杨广背负双手,立于前殿。 当凌云出现之后,他便不由分说地直接上前,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你小子这才回来几个时辰,就又要走?” 凌云苦着脸,做出一副无奈之状说道:“这可怪不得我,乃是义父非要让我前往登州府坐镇,我是不去都不行啊!” 杨广冷笑:“呵,你以为靠山王府发生的事,能瞒得了孤不成?” “若不是你小子执意为之,靠山王又岂能让你前往登州府?” ...... 第80 章 再舞 老鸨子扭着腰肢,满面笑容地走在前面,手里挥动着一方帕子,刚来到雅间外,便朝里喊道:“哟,几位爷,紫月姑娘来啦!” 听到动静,杨昭立刻朝杨暕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而后朗声道:“进。” 话音落下,老鸨子便轻轻将门推开,而后侧身,将紫月让进了雅间。 “几位爷,玩的尽兴,有事随时唤我。”老鸨子说完之后,朝紫月使了个眼色,便很是贴心的将门重新合上。 这位名为紫月的女子,穿着一身颇具韵味的紫装,将她那本就细腻的肌肤,衬托的更加白嫩。 在那张不俗的容颜之上,还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羞涩,眉宇间尽是柔情。 杨暕一看到紫月到来,眼中顿时现出爱慕之色,若不是杨昭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早就控制不住要上前,好好倾诉一番几月以来的相思之苦了。 凌云与杨昭,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一眼,眉宇间也是露出一抹诧异。 身处烟花之地,还能有这般不俗的气质,也难怪其能将杨暕迷成那样了。 紫月轻移几步,微微福身,头上的翠色珠子,轻轻颤动,声音娇柔:“见过三位贵人。” 凌云朝杨昭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马起身,走到窗前放着七弦琴的桌前坐下:“紫月姑娘,舞一曲如何?” “听贵人的。”紫月轻启朱唇。 杨昭轻笑一声后,手指轻拨琴弦,雅间当中顿时响起阵阵妙音,如潺潺之水。 紫月莲步轻动,紫色罗裙飘飘,随着琴音舞动起摇曳的身姿,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抬手都与琴音浑然一体。 杨暕看得如痴如醉,眼睛一刻也舍不得从紫月身上移开,脸上满是陶醉,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起来,心道不愧是老子看上的女人,这舞姿比起先前的那堆庸脂俗粉,可要强上太多了。 此时他已经全然忘记了,此前那群姑娘起舞之时,他可是一眼没少看。 凌云单手托着下巴,虽然眼睛一直在看着紫月的方向,可其中却是没有多少神采,似乎对此一点兴趣也没有。 乐声悠扬起伏,舞姿曼妙妖娆,一曲终了,紫月停下舞步,轻轻喘息,脸颊之上升起一抹嫣红,惹人怜惜。 凌云立刻回神,做出一副被惊艳到的样子,出声赞道:“姑娘舞姿,曼妙迷人,真是让在下叹为观止啊。” 紫月福身,娇声道:“多谢贵人夸赞。” 杨暕快速倒满一杯酒,就要上前,却被杨昭从背后按住了。 “大...” “嗯?”杨昭眼中威胁之意十足,那模样好似在说:忘了我之前怎么交代的了?半年月俸不要了? 杨暕一向最识时务,是当之无愧的俊杰,旋即露出一抹讪讪,老老实实地重新坐了回去。 “姑娘真乃月中仙子,方才看的不甚尽兴,可否请姑娘再舞上一段?”凌云再次道。 话一出口,紫月便同原先的那群姑娘一般,脸上顿时现出错愕之色。 舞艺只是她们展示自身魅力的手段而已。 虽说她紫月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可这不过是个噱头而已。 光靠卖艺能赚得几个银钱? 若是如此,她们连生存都是问题。 所谓不能卖身,说到底就是银钱没给够。 难不成真有大傻子,瞧个舞儿,看个曲儿,就豪掷千金? 咦,别说,要说这样的大傻子,紫月还真遇到过两个。 一个是那叫三胡的毛孩子,还有一个嘛,便是此刻与其面对面不相识的杨暕了! “贵人是要奴家再舞一曲吗?”紫月生怕自己听错了,出口确认了一遍。 “没错。”凌云面上做出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态。 杨昭再次走回窗前,淡淡道:“在下为姑娘抚琴。” 紫月的脸色僵了僵,可看到他们那不似玩笑的样子,只得轻轻点头:“那...那便有劳贵人了。” 杨昭淡淡摆手:“不妨事。” 杨暕看着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样子,眼中都是喷出火来了。 我的紫月刚刚舞完一曲,不曾得半刻清闲,你们竟就让她接着再舞,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杨暕的心中在心疼紫月的同时,也狠狠地鄙视了一下这两个家伙,欺负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你们真好意思。 凌云看他那不忿的样子,便知晓这小子在想什么,心中不免觉得可笑。 现在你倒是感到不平了,可你这不平着实有些针对。 方才那群姑娘不也是如现在的紫月一般,刚刚舞完一曲,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你叫的复又一曲,那会儿你不是兴致挺高的吗? 怎么? 就许你有兴致,不许我们有兴致? 随着杨昭指下的动作,紫月便再次动作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的她,可没有前次那般专心,好几次都将余光瞟到凌云三人的身上。 终于让她注意到了几人的怪异,三人当中,除了那抚琴的那位在专心弹奏。 而剩下的两人,态度大不相同,其中一人面色平常,眼神古井无波,哪里有半点被自己舞姿惊艳到的样子? 而另一人,那两只眼珠子,仿佛要黏到自己身上一般,让她感觉十分不适。 再次舞完一曲,凌云便立刻鼓掌叫好:“姑娘舞姿美轮美奂,属实是令在下陶醉啊,不如再...” 还来? 听到这里,紫月顿时感到双腿一软,要不是反应及时,怕就要跌坐在地了,真当她是月中仙子了? 可就算她是仙子,也是会累的啊! 当下,紫月也顾不得什么了,赶忙出口打断道:“奴家这一舞,能入贵人之眼否?” 凌云当即笑道:“能入,当然能入,真是太入我眼了,所以,能不能请姑娘再...” 然而,这一次他的话依旧没有说完,紫月便再次出声打断道:“良宵苦短,贵人既看得上奴家,还请莫要耽搁才好。” 这番话说的甚是直白,不但是凌云和杨昭,就连杨暕都是听明白了。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紫月,那眼神好似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天塌了!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啊! 你是我的,是我的紫月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 第79 章 情种杨暕? 杨暕当即大笑出声:“来,先给本...给我两位兄长,舞上一段。” 他这一开口,直接便将这十多名姑娘,全留了下来。 老鸨子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喜色,这是大主顾啊,旋即便朝着姑娘们招呼道:“还不快去,好好给这三位爷舞上一番。” 说完,对着凌云三人陪笑一声,便退了出去。 十余名姑娘轻移莲步,微微一礼过后,其中那名怀抱琵琶的女子,便立刻弹了起来。 随着曲声响起,其余的姑娘,纷纷开始甩袖起舞,每一个人的身姿皆是轻盈无比,时而旋转,时而弯腰,充满了无限风情。 杨暕看得目不转睛,脸上带着痴痴的笑容,口水顺着嘴角滑下都不自知。 一曲舞毕,杨暕便是鼓掌大笑:“妙,妙啊,再来一曲!” 凌云和杨昭看着他这副典型的纨绔模样,都是有些无语。 一众姑娘,也是有些错愕。 不是,你把我们留下来,就是为了观舞? 你他妈有病吧? 她们起舞,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身段魅力,可不是靠这个吃饭的。 凌云见杨暕兴致颇高,微微笑了笑,而后取出一袋赏钱,递了过去:“那便再舞一曲吧。” “谢公子的赏。”一群姑娘都是喜笑颜开,接过赏钱后,便继续舞了起来。 再次舞完一曲后,凌云才挥手示意众多姑娘退下。 杨暕一脸舒坦地目送姑娘们离开,而后冲着凌云竖了个大拇指,小声道:“凌大哥果然与我一样,是性情中人啊。” 说着,他还特意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杨昭。 似乎是担心被其听了去,他稍稍挪动了一下屁股,向凌云靠近了一点后,才再次压低声音继续道:“嘿嘿,您这么够意思,那我也不能太小气不是?等这个月的月俸下来,我就请您去……” 然而,就在他说得正起劲的时候,杨昭却是突然毫无征兆地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鬼鬼祟祟地嘀咕些什么呢?” “没……没什么啊……”杨暕像是被吓了一大跳,身体猛地一抖,连忙转过头来,脸上挤出一个十分谄媚的笑容。 “嗯?”杨昭似笑非笑,一副我看透你的样子。 面对杨昭那犀利的目光,杨暕心里不禁有些发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大不了我也……也请你,也请你一起去行了吧。” 听到这话,杨昭不由得愣了愣,我是这意思吗? 凌云笑了笑:“好了,开始正事吧。” “咱们不是一直在说正事吗?”杨暕狐疑,在他的心里,似乎没有什么事,比逛青楼更为正经了。 “正你个头,你以为我二人真是来陪你逛青楼的?”杨昭立刻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轻喝道。 “要不然呢?”杨暕捂着头,一脸的不满,心道有没有搞错,明明是你俩带我来的,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什么叫你们陪我,是我陪你们过来的好不好? 凌云冲杨暕笑了笑:“接下来,咱们便会一会那紫月姑娘,如何?” “嗯?什么意思?凌大哥来此难道也是为了我的紫月?”杨暕眼中露出一抹警惕。 杨昭当即瞪了过去:“你这是什么眼神儿,凌云还能与你争一烟花女子不成?” “紫月才不是烟花女子,大哥怎能这般说她?”杨暕反驳。 “哦?那我问你,这是什么地方?” “花月楼,怎么了?” “花月楼是什么所在?” “青楼啊。” “呵呵,你也知道这里是青楼,那紫月既是青楼女子,我如何不能称其为烟花女子?”杨昭冷笑。 “这...她...反正...哼,我说不过你!”杨暕几度张口,都是找不到任何的反驳点,只得气急败坏的说了这么一句。 “可知我方才为何没有直接让那老鸨,将紫月请来?”凌云这时也开口了。 闻言,杨暕脸上顿时露出茫然。 是啊,凌云若是想见紫月,只要出的起价格,那老鸨子自然会将人带到眼前。 又干嘛要多此一举的询问自己的意见? 这根本就说不通啊。 凌云叹了口气,而后指了指紧闭的房门:“我之所以这般,便是想要殿下看清,你那心心念念的紫月姑娘,与方才那些女子并无不同。” “是这样吗?”杨暕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是不是这样,一会儿便知。”杨昭冷哼一声。 说完,便起身走到门前,将老鸨子重新唤了回来。 “这位公子,有什么要吩咐的?” 杨昭没有废话,直接掏出一块银箔:“将紫月姑娘带来。” 老鸨子眼中顿时露出精光,忙不迭收下银箔,便乐呵呵地去请人了。 “你给我老实待着,一会只许看,不许出声,若敢蹦出半个字,扣你半年的月俸!”杨昭转身,沉声道。 杨暕都惊呆了,杨广就算是气头上,也不过才罚他一月的月俸,杨昭这一开口就是半年! 这位大哥,惹不起啊,比他父王可狠多了! “哼,你跟凌大哥是白费心机,紫月是绝不会让我失望的!”杨暕快速说完,便伸手捂住了嘴巴。 凌云和杨昭都是有些无语。 若那紫月真是什么良人,你又岂会挨顿毒打? 根据杨暕之前的描述,那三胡对紫月非常的亲近,仿佛紫月就是他的母亲一样。 由此可见,她在三胡心中的地位肯定是非同一般的。 既然如此,若是紫月真的心系杨暕,在三胡指使花月楼的小厮对杨暕动手之时,她又岂会不出言阻拦? 毕竟,以三胡对她的依赖,只要她稍微说上几句话,杨暕定然不会遭受这一顿皮肉之苦。 然而,紫月却并没有这样做。 这只能说明,在紫月的眼中,杨暕也好,三胡也罢,都只不过是她的两个恩客而已。 对于她来说,这两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也不会为了其中任何一个人,而去得罪另一个人。 这样的解释才是最合情理的,因为紫月不敢冒险,去得罪三胡这个有钱的大爷。所以,她才会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杨暕被打了出去。 这样的事,只要是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能一想就通。 也不知杨暕是当局者迷呢,还是已经对那紫月情根深种,根本不愿意往这方面去想? 若是后者,那么杨暕还真能算是一个情种。 只是“情种”二字,用在这么一个常年流连于烟花柳巷的家伙,属实是不妥。 ...... 第 78章 天象 凌云在一脸喜色的蒹葭头上摸了摸,笑道:“若此次再不将其带走,你就不怕它将你这晋王府拆了?” “哼,少说这些没用的,你随我来。”杨昭冷哼一声,旋即站起身,往外走去。 “诸位,先失陪了。”凌云朝几人道了一声,便抬脚跟上。 “晋王有什么要交代的?” 杨昭眼神微眯,盯了凌云半晌后,轻轻呼出一口气:“咱们下一次见面,需得多久?” 在登州府之时,他便察觉到了凌云的异常,对方似乎对登州府极为在意。 若非因其身份需得出席大朝会,这家伙这一次说不定都不会回来。 而现在的情况又有了变化,上一次,凌云是自己跑去了登州府,这一次却是奉了杨林的命令坐镇一方。 那么,下一次,甚至是以后每一次的大朝会,他都可借坐镇登州府的由头,拒赴大朝会。 果然,凌云在听到他所问之后,便是摇了摇头:“我亦不知。” “登州府究竟有什么,让你如此在意?”杨昭问道。 凌云眼中闪过一抹迟疑,可看到他脸上那副严肃且认真的神色,稍稍思索后,还是坦然答道:“我要在那里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杨昭一怔,而后再次问道:“故交?” “不是。” “那是什么人?” “我现在也不清楚,一切都要等到那人出现,方才能见分晓。” 听到这话,杨昭的眉头顿时便皱了起来:“我听不懂。” “我也说不清。”凌云苦笑。 “你在跟我说笑吗?” “没有。” “你能确定此人真的存在?” “能。” “有何依据?” “天象。” “天象就不会出错?” “若是一两次出错,倒是极有可能,但数月以来一直如此,那便绝对错不了。” 杨昭沉默了,如果“天象”二字,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的,他或许并不会当一回事。 可这两个字偏偏是从凌云嘴里说出来的,在杨昭的印象里,对方从来没有说过空话,所以,他根本升不起一丝怀疑。 “我在大兴城等你回来。”良久后,杨昭再次吐出一口气。 “好。” ...... “大哥,你跟凌大哥都说了些什么?”两人刚一返回,杨暕便一脸好奇地看了过来。 “一番告别之语罢了,好了,明日凌云便该启程了,大家就不要在此打搅了,都回去吧。”杨昭淡淡道。 “走咯。”程咬金哟呵了一嗓子,立刻便屁颠颠地跑了出去。 韦妃也站起身来,走到了杨昭身边,只有杨暕,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他来这里是为了求凌云传他个一招半式的,现在没达到目的,他自然是不肯走。 “二弟是没听到为兄的话吗?”杨昭皱眉。 “我...”杨暕张了张口,可对上杨昭那严厉的眼神后,瞬间便没了说下去的勇气,只得一脸求助地看向了凌云。 凌云见状,轻笑一声:“既然二殿下有意跟我学两手防身之术,不妨多待一会儿。” 闻言,杨昭和韦妃都是有些意外,前者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杨暕后,沉凝道:“这小子成天没个正形,纵是你有心教,他也未必能学出个样,不如算了吧?” 听到这话,杨暕顿时就不乐意了:“大哥,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竟让你如此诋毁!” 杨昭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什么样儿,自己没数吗,我何时诋毁你了? 他刚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便是突然心中一动,眼中旋即露出思索之色,稍顷,朝着韦妃道:“孤还有些话要交代凌云,爱妃且先回去。” 韦妃眼中露出一抹狐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便点了点头。 凌云也道:“蒹葭,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今晚你便好好陪陪晋王妃吧。” “哦。” 凌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都是韦妃在照顾她,不仅吃住上体贴有加,且闲暇之时,还会教她琴棋书画。 所以,在蒹葭的心里,除了凌云之外,韦妃便是她最亲近的人,而今欲要离开,心里自然是免不了不舍,所以在听到凌云的话后,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应了下来。 待二人离开后,杨昭挑了挑眉:“现在就去?” “自然。”凌云淡淡点头。 “去哪里?”杨暕一脸懵,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凌云和杨昭皆是笑而不语。 ...... 此时的花月楼,乃是一天当中最为热闹的时候。 凌云三人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后,便直接来到了这里。 杨暕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不由道:“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说着,又看向了杨昭:“大哥,你对这种地方,一向是嗤之以鼻,原先我怎么拉你,你都不肯来,今日是怎么了?” 凌云和杨昭都是笑了笑,前者道:“请你喝花酒不好吗?” 嗯? “凌大哥,你认真的?”杨暕一脸的不可置信。 真是看不出来啊,这凌大哥看上去正经八脑的,竟然跟自己是一路货色! “当然,要不然干嘛要把你带到这里来?”凌云道。 “可你不是说要教我...” 凌云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接着道:“你是要练武,还是要喝花酒,若是选前者,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杨昭也在一旁帮腔,故意道:“这小子练武心切,我看还是遂他心意,咱们这就回去吧。” “好。”凌云点了点头,作势就要往回走。 杨暕都懵了,自己都还没选呢,这两人就这么一唱一和的给自己做主了? 练个屁的武,老子要喝花酒啊! 花月楼就在眼前,谁能经得起这般诱惑啊,此刻他对练武的热忱,早已随风飘去。 “别,别啊,都走到这里了,不进去喝两杯,岂不是可惜?” “再者说,凌大哥肯请我来,那是看的起我,我怎么能拒绝您的盛情呢?” 凌云和杨昭对视一眼,嘴角都是勾起一抹弧度。 “哈哈哈。” 三人刚一踏入花月楼,老鸨子便扭着腰肢,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三位客人,快里边请,快请,快请。” 他们乔装后的打扮,比起原先已是大不相同,是以,这老鸨子竟一时间没认出杨暕这位常客。 当来到一处雅间坐下之后,老鸨子立刻拍了拍手,随后便有一群娇俏艳丽的女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 第 77章 杨暕的话 凌云回到晋王府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一众人皆是聚在了如意苑,等候他回来。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杨暕这不学无术的家伙,竟然也在这里。 “凌大哥。”蒹葭一脸欣喜的跑了上来,抱住了他的胳膊。 凌云昨日回来之后,只是简单地用了一顿饭,便与杨昭一同出门了,到现在,蒹葭都还没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呢。 凌云笑着在她脑袋上摸了摸,这丫头的性子,明显比先前活泼了不少,看来这段时间,韦妃确实是尽心了。 看着她的模样,凌云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也不知道那小子跟在紫阳身边如何了。 待坐下之后,杨暕便一脸讨好地凑了过来:“凌大哥,我也能这么叫你吗?” “二殿下这是?” “别,您叫我杨暕就行,千万别称什么二殿下。” 见状,凌云不禁有些疑惑,继而朝杨昭投去一道问询的目光,后者无奈地摊了摊手:“这小子前些时日,因为没钱付账,被花月楼的人教训了一顿,这不是知道你身手了得,想跟你学个一招半式的防身吗。” 闻言,杨暕立刻便反驳道:“大哥可不要凭空污我名声。” “我杨暕乃是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岂能做出赖账之举?” 杨昭耸了耸肩:“反正我耳中听到的,就是你付不起账,被揍了一顿。” “二弟,下面的人确实是这般回禀的。”韦妃也道。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杨暕身上,那莫名的神色,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杨暕的脸色顿时涨红无比,狠狠地瞪了杨昭与韦妃一眼后,便抓住了凌云的衣袖:“凌大哥,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凌云将他的手拨开,也是露出一丝无奈:“别急,从头说来,我先听听看。” 旋即,杨暕便将自己的遭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来,这小子在花月楼,迷上了一名叫紫月的风尘女子,而他每月的月俸,也都是砸在了此女身上。 就在几个月前,那叫紫月的姑娘,突然被一位神秘的老爷给包了。 杨暕当然不会甘心,当即不管鸨子的规劝,直接便闯入了那紫月的香房,想要看看那神秘老爷究竟是什么来路,竟敢跟他抢女人。 然而,入眼的一幕,却是让他感到一阵滑稽。 这哪里是什么老爷啊,分明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儿啊。 香房中,他那心心念念地紫月姑娘,正将其抱在怀里,如同哄婴儿入睡一般,手掌不停地在那小儿的后背之上,轻轻拍打。 见到这样的场景,杨暕心中醋意顿消,跟一个毛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可他不计较,却不代表别人不计较啊,那小儿对于他的闯入,显得十分生气。 当即从紫月怀中挣脱,对着他就是一顿喝骂,也在这时,他才看到那小子的脸上,竟然还戴着一副面具。 说到这里,凌云和杨昭的心里都是微微一动,戴面具的小儿,怎么听着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呢? “那小子骂了我一顿不算,竟然还跟我提出要竞价紫月姑娘,说什么要是我出不起价,就老老实实地滚出去,以后别再来紫月的香房。” “我这暴脾气,哪儿能忍的了,当即就跟他较上劲儿了,可...” 说道这里,杨暕顿了顿,接着便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我怎么都没想到,这小子年岁虽轻,身家却是不菲。” “最后,因为我出不起价,又不甘心就此退走,就被那小畜生指挥着青楼那帮不长眼的东西,揍了一顿,给扔了出来...” 其他人都在认真听着他的叙述,只有凌云与杨昭除外,两人在听到面具小儿之时,面上便露出思索之色,对于杨暕的后半段话,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戴面具的小儿,猴子的那位兄长胡三,不就戴着面具,且年岁不大吗? 越想越是,于是,在杨暕说完之后,凌云便立刻问道:“那面具小儿叫什么名字?” 杨昭也道:“是不是叫胡三?” 若那人真是胡三,那杨暕的这顿打,他们多少是要负些责任的。 毕竟,胡三的银票,可是从他们这里得去的。 “胡三?不太像,容我想想。”杨暕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狐疑道:“好像还真叫胡三,咦...不对不对,是三胡吧?对,紫月姑娘哄那小子睡觉之时,嘴里念叨的就是三胡。” 三胡?胡三? 凌云眼眸微动,与杨昭一同点了点头,毫无疑问,那三胡,便是昔日街头卖艺的胡三无疑了。 不然怎会有这么巧合的名字,且还都戴着面具。 “你可知那胡三,不,那三胡是何来历?”杨昭问道。 杨暕撇了撇嘴,像看傻子一样看向了他:“大哥说的不是废话吗,我若是知晓这小子是何来历,早就带人在他家门口堵着呢,哪里还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府中?” 得,白问。 凌云微微沉吟,那胡三的身份,他倒是不太关心,但猴子的身份,他却是要弄明白的。 猴子,李元霸。 姓李! 想到这里,他又重新看向了杨昭:“烦请晋王帮我查查,大兴城中有哪些李姓的大户人家。” “李姓?”杨昭微微皱眉,他也听凌云说起过猴子的本名,于是淡淡点头:“唐国公李渊,成国公李浑,皆是李姓望族,可也不乏有李姓富户,居于皇城,回头我就让人去查。” “那便拜托晋王殿下了,若有消息,可直接去信一封,送往登州。”凌云抱了抱拳。 “嗯?”闻言,杨昭立刻便看了过来:“你这便要回登州府?” 凌云颔首:“明日便走。” 蒹葭的脸一下子就瘪了下去,几欲张口,都是憋了回去。 程咬金倒是十分来劲儿:“皇城待着属实无趣,还是早点回去好,嘿嘿,公子真是英明啊。” 杨昭知道这家伙不安分,所以在其进入王府之后,便吩咐狗蛋以及府中暗卫,盯着不让他出府,虽然才过去短短一天,但对程咬金来说,也足够遭罪的了。 现在听到凌云要回登州府,他别提有多激动了。 “不能多待些时日吗?”杨昭再次道。 凌云微微摇头,而后将杨林的嘱托,说了一遍。 闻言,程咬金脸上地笑容陡然僵住:“那我们回去之后,是不是就得搬到靠山王府去了啊?” 晋王府他是住过了,感觉也就那样,成天有人看着,一点也不自在,那么同为王府的靠山王府,会不会也是如此? 要真是这样,还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呢! “咱们还是住城南,若无紧急之事,便不需去往王府。”凌云笑了笑。 “这段时日劳烦您照看蒹葭,凌某在此谢过。”他又看向韦妃,行了一礼:“这一次,我打算带这丫头前往登州府。” 闻言,杨昭心里顿时一紧,在韦妃张口之前,便猛地站起身来,激动道:“大白你是不是也要带走?” ...... 第 76章 杨林试探 而凌云本来也没打算留在皇城,在听到杨林欲让两人回登州府之时,他便动了心思。 于是上前一步道:“两位兄长跟随义父多年,您用起来也顺手,这登州府,不如就让儿走一趟吧?” “嗯?”杨林眉头皱了皱:“他们能照顾为父,你就不能?” 凌云摇了摇头,脸色微微正了正:“孩儿下山,不是为此而来,若是义父认我为子,只为做这等庸举,还请恕儿不能从命。” 闻言,苏成,苏威皆是面色一变,凌云的这段话,可谓是一点不客气,自他们追随杨林以来,还没见过谁,敢在其面前这样说话。 杨林上下打量了凌云几眼,挑眉道:“若是为父硬要如此,你莫非还敢忤逆不成,你要做那不孝之人吗?” “恕难从命。”凌云依旧道。 杨林眼中拂过一抹满意,这才是做大事的。 哪像自己原先收的那十二个小子,只晓得围着自己转悠。 不过,满意归满意,杨林却还是做出一副恼怒的模样,低喝道:“你不想为之事,本王偏要你为,你待如何?” 凌云看这个老家伙,说出这般顽固之语,顿时没了接话的兴趣,直接转身便走。 “站住!”杨林当即一声大喝,让得一旁的苏威与苏成,都是吓了一跳。 凌云却是仿若未闻,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啊,反了,反了!”杨林见状,一拍桌子,恼怒道:“你信不信,只要本王一声令下,整个王府瞬间就会被围的跟铁桶一般,莫说是你,就算是一只蚊子,也休想飞出去。” “呵。”凌云冷笑一声,继而转身,幽幽道:“千岁是在威胁我吗?” “你就当是吧。”杨林也是一声冷笑。 现场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苏成和苏威,此刻就像是两个鹌鹑,头都快要缩到脖子里了。 他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位义父,发这么大的火了。 然而,听到杨林的话后,凌云的脸上,并没有露出预料般的凝重之色,反而闪出一抹嘲弄:“千岁打算用多少兵马,将我留下?” “本王知你不凡,不可以常理度之,然而,任凭你再如何勇武,五万兵马却也足够了。”杨林幽幽道。 说完,便凝视着凌云,想要看看他有没有妥协的意思。 却是看到其神色不见丝毫变化,仿佛根本没有将他口中的五万兵马放在眼里。 “你不害怕?”杨林眼中闪过狐疑,而后接着道:“只要你愿意接替他二人的职责,你之前的忤逆,本王便当从未发生过,如何?” 凌云都无语了,那苏成苏凤,干的不过是些跑腿的琐事,这种事,换谁来不能做,还非要让自己做? “小子志不在此。”凌云淡淡道。 下一刻,杨林突然大笑出声,上前一拍凌云的胳膊:“哈哈哈,五万兵马都吓不住你小子,果然是好样儿的。” 微微沉吟后,接着道:“不瞒你说,为父还需在皇城逗留一些时日,然,心中对登州府却是十分忧心,你那几位兄长有多大的本事,为父心中一清二楚,凭他们,还没有坐镇一方的资格。” “坐镇登州者,非大智大勇之辈不能胜任,方才为父之所以对你一番试探,便是想要看看,你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哈哈,你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 “是以,为父决定,让你代替我,坐镇登州靠山王府。” 凌云面上拂过一抹诧异,心道不是大智大勇吗,你这试探只有大勇,大智体现在哪里呢?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心中所想,杨林微微一笑后,挥手将低着头的苏成,苏凤打发了出去。 而后,才再次道:“太子对付前太子的手段,是出自你手吧?” 凌云闻言,当即瞳孔一缩,不等他说些什么,便听杨林再次道:“虽是些阴谋算计的手段,可却也能窥见出几分你之城府。” “你也不用否认什么,若无你的主张,无论是太子,还是杨素,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除去前太子。” 凌云沉默了,他看着杨林的目光有些复杂,似乎是没想到,这位老王爷竟有这样的洞察力。 杨林看着他那惊疑的样子,微微一笑:“为父可不懂这些算计,只是我很了解,太子和杨素的胆子有多大,凭他们,是绝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手除去前太子的。” 原来如此。 凌云心中了然,确实,若非自己主张除去杨勇,杨广此时甚至连这个念头都不敢起。 也正是因为他说服了杨广,使得杨坚将杨勇移交到了越国公府,加上杨广提议让杨勇出席大朝会,这才让杨素不得不提前将其除去。 “义父对儿谋害皇嗣,难道不觉痛恨吗?”良久,凌云问出了这么一句。 杨林轻轻吐出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一丝无奈:“前太子落败,便注定了他不能善终,有此下场,不过是早晚的事,我又岂能怪罪于你?” 夺嫡本就是你死我活,自古以来,落败者的下场皆是凄惨无比,杨勇能够以那般快乐的方式死去,已经可以算是善终了。 “好了,不说这些晦气事了,为父且问你,可愿前往登州府坐镇?”杨林道。 凌云抱拳:“孩儿愿往。” 就算杨林不说,他也是准备回登州府的,本来他还在头疼,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杨广欣然应允自己离去,现在,这个难题算是解决了。 “义父,酒菜已经备好,您现在要过去吗?”这时,苏成探进来一个脑袋,小心道。 杨林冲凌云挑了挑眉:“走,陪为父喝点儿。” 一番推杯换盏后,苏成和苏凤很快便倒在了桌上,杨林打了一个饱嗝,笑道:“你跟为父说实话,适才真的没有被为父口中的五万大军吓到吗?你小子没有强装镇定?” 凌云将酒水饮尽,笑了笑,并未答话。 莫说只是区区五万兵马,纵使杨林倾尽天下兵马,展开围剿,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凭借胯下大白,手中擎天戟,自可来去。 ...... 第 75章 大朝会杨广受玺 待凌云站定之后,杨坚与独孤皇后对视一眼,而后淡声道:“开始吧!” 话音落下,便有礼官高声唱喏:“大朝会开始,陛下旨意,宣各邦使节上殿~” 随后,一个个身穿奇装异服,手捧奇珍的使者,便是进得殿来,对着上方的杨坚,虔诚觐见,每一个人的脸上,尽是敬服之色。 如今外族当中最强的莫过于突厥,而突厥的启明可汗,也就是原突利,乃是因为杨坚的扶持,才有了今天。 先是帮他打败了都蓝,后又给了他大量的珍宝钱财,以及足够的地盘,聚拢势力,而其现在的可贺敦,也就是义成公主,也是杨坚送给他的。 甚至,就连启明可汗这个称号,都是杨坚封的,原为“意利珍豆启明可汗”。 他的钱财,地盘,女人,身份,都来自于杨坚这位大隋帝王。 所以,启明可汗对于杨坚是万分的尊崇,在收拢突厥势力后,第一时间便尊杨坚为“圣人可汗”。 并且在他的游说之下,周围异邦迫于其压力,也都认可了这个称号。 何为圣人可汗? 那便是杨坚不仅是大隋的帝王,还是各邦的共同首领。 所以,现在这些使者前来觐见,都没有行使本邦礼仪,而是磕头就拜。 “诸位远道而来,不必多礼。”杨坚含笑抬手,而后示意礼官将其所进贡之物,一一造册。 杨坚贵为大隋帝王,自然是看不上这些外族进贡之礼的,其所要的不过是他们的态度。 等到所有使者将礼品献上,他便一口气宣布了几件大事。 其一,改元仁寿。 其二,任命杨素为尚书左仆射,启用苏威为尚书右仆射。 其三,改封杨昭为晋王,担任内史令,并且兼任左卫大将军。 一口气宣布完三道旨意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杨广,笑了笑后,朗声道:“太子虽已经入主东宫数月,然册封大典却是迟迟未定,值此良日,朕便给你将这大典给补上。” 说完,便朝着殿外高声道:“来人。” 话落,便有两排宫人手捧托盘,低着头走了进来。 为首之人,将手中托盘举过头顶,上面放置着太子印玺,给人以威严之感。 接着,礼官再次唱喏:“太子杨广上前受印!” 尽管杨广的太子名位早已定下,可在此时,内心也忍不住的激动起来,他连着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上前。 随后,便是恭敬跪地,低头聆听杨坚的教诲。 杨坚亲手将太子印玺交到杨广手中,脸色认真且郑重:“太子的品行能力,满朝文武无不赞叹,朕就不多说了,望汝日后能以社稷为重,恩泽四海。” 杨广双手高举,接过印玺,正色道:“儿臣定不负父皇之期望,殚精竭虑,为大隋之昌盛,死而后已。” “太子请起。” “谢父皇。” 杨广起身之后,先是朝着上方一脸欣慰的独孤皇后,行了一礼,接着又转身看向了诸多大臣,以及各邦使节。 所有人纷纷跪地高呼:“太子仁德如日月经天,实乃众望所归,臣等叩拜太子殿下。” 凌云与杨林也是几步走下御阶,大礼参拜。 此刻,接下太子印玺的杨广,才真正能称为大隋太子! 多年的谋划,终于有了成果,杨昭,萧美娘,杨暕以及杨广一脉的官员,心头皆是沸腾。 “众卿免礼,平身。”杨广压抑着心中的汹涌,淡淡抬手。 “谢太子殿下。” 杨坚看着杨广不骄不躁的样子,再联想到数月之前,其拒绝穿太子服饰的那番言语,心中是越发满意。 朝会结束之后,杨广被单独留了下来,凌云与杨昭打了个招呼后,便随着杨林一同去往了靠山王府。 一进入府内,杨林便让府中仆役准备酒菜,自己则拉着凌云,进入了大堂。 “义父。”一进入其中,便有两人躬身行礼。 杨林指了指凌云说道:“快来见过本王的十三太保。” 两人听到杨林的话,明显一怔,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有没有搞错? 他们一个第七太保,一个第八太保,按理来说,不是这新来的十三太保,过来拜见他们这两位兄长吗? 可杨林都发话了,他们只得照做,旋即同时抱拳道:“苏成,苏凤见过十三弟。” 两人将那个“弟”字咬的十分重,似乎是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提醒凌云,你只是个弟弟,咱们才是兄长。 听到两人的名字,凌云也是知晓了他们的身份,不过却对于两人话中的小心思,仿若未闻,面色平静地微微抱拳回了一礼:“凌云见过七哥,八哥。” “凌云?” 苏成和苏凤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惊色,同时失声道:“你便是义父常挂在嘴边的那虎威将军?” “不错,凌云便是陛下亲赐尊号的虎威将军,如此人物,可当的起你们一礼?”杨林自然也察觉到了,两人方才行礼之时的敷衍,瞪了他们一眼后,开口道。 苏成,苏凤赶忙低下了头,杨林再次冷哼一声:“刚不是挺能摆谱儿的吗,怎么不说话了?” “孩儿知错。”苏成和苏凤面上皆是讪讪,继而又转向凌云,恭恭敬敬地重新行了一礼:“在下苏成,在下苏凤,见过虎威将军。” 凌云虽然未入朝堂任职,可他的地位,却已经很高了,不说其他,就单凭其顶着一个太子少保的头衔,在这皇城当中,就没有人敢在他面前不敬。 凌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两位请起。” 这种连挑衅都算不上的行为,根本无法牵动他的情绪。 杨林看向了两人,淡淡道:“好了,你二人收拾收拾就准备上路吧,日后有凌云跟随在为父身边就行了。” “上路,义父是让我们回登州府吗?”苏成道。 “废话,不然还能去哪?”杨林皱眉,轻斥了一句。 苏凤硬着头皮道:“可我二人都走了,义父身边岂不是没人照顾了?” 说着还看了一眼凌云,这家伙虽然名头极大,本事也不小,可总归是个半大的少年,肯定是不如他二人贴心的。 ...... 第74 章 帝王的诚意 说完,又转向了凌云笑道:“爱卿方才可是应下了,可不能反悔哟。” “臣还不敢当面欺君。”凌云道了一声,便径直走向了双手不知该如何安放的杨林身前,单膝跪下。 “儿凌云,拜见义父。” “好,好,我儿快请起,快请起。”杨林忙不迭伸手,亲自将凌云扶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少年,他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晋王府如意苑,一拳便打的自己吐血败北。 也是在这御花园,轻易便击败了号称天下第一的宇文成都。 乌龙寨,仅带五十人,便将其内为祸一方的七十二匪尽数剿灭。 桩桩件件,单独拿出一桩出来,便足以震惊任何人。 如此少年,杨林如何能不喜爱? 可是喜悦归喜悦,他还是想起了凌云第一次婉拒他的那番言语,迟疑片刻后,问道:“令师那边......” 闻言,凌云脸色微动,转过头,看向了远方,良久,轻轻吐出一口气。 “若是日后有机会重回师门,孩儿自会向他老人家说明这段父子缘分。” 经过登州府之行,以及与紫阳的谈话,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改变。 未来局势难明,想要逆天何其艰难,既然决定跟随杨广,那便要摒弃其他,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届时本王与你一同前往拜见。”杨林也是呼出一口气。 以他的地位,能够说出这句话,足以证明凌云在他心中的分量。 “一会儿在大朝会上,朕会亲自宣布,皇叔立下十三太保之事。”杨坚也道。 闻言,凌云不禁露出一抹诧异,若说杨林先前让魏文通将其书信传示三军,是为他在军中造势。 那么,杨坚此举,便是为他在朝堂造势啊! 自信如凌云,此时也不禁在想,自己到底何德何能,又有何功勋,能让这两位如此对待? 当即,他便是忍不住地开口问道:“陛下...” 杨坚却是摆了摆手:“朕所为,不为你,也不为皇叔,而是为我大隋江山,望卿能不忘初心,好生辅佐太子,固我大隋。” 说完,见凌云欲要抱拳施礼,他又抢先一步再次道:“卿不必向朕保证什么,朕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 “本王这对眼睛同样雪亮,亦不会看错人。”杨林道。 不得不说,这叔侄俩儿对自己的眼光,还真是自信,也不知道这股自信是哪儿来的。 ...... 当凌云与杨林,跟随在杨坚与独孤皇后身后,出现在大朝会上之时,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杨林作为皇叔,陪同在帝后身边,倒还说得过去。 可这个白面小子何德何能,又是何来历,竟也能受此殊荣? 一众朝臣看着凌云的目光,均是透着浓浓地惊色,就连杨广一行人也是如此。 当然了,有两人是例外的。 那便是杨素和宇文成都,他们并没有如其他朝臣一般交头接耳,似乎对凌云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杨素就不用说了,册封凌云的圣旨,他是看着杨坚一笔一笔写下的,犹记得,当时对方提起凌云之时,那毫不掩饰的欣赏,说一句简在帝心,丝毫不过分。 宇文成都的想法则是很简单,他并不清楚杨坚对凌云究竟看重到了哪一步。 但他却知晓,靠山王杨林有多么惜才。 试想一下,连他这么一个败在凌云手下的人,都能受其重视,被封为正三品的镇殿大将军,更何况斗败他的凌云? 在宇文成都的心里,只要杨林在场,凌云受到怎样的待遇,他都不会感觉到惊讶。 “朕今日十分高兴,缘由无他,乃因靠山王再得一子,为我杨家多添了一位太保。” 闻言,除了已经有所猜测的杨广,杨素之外,所有人皆是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解的模样。 区区一个太保,有必要拿到大朝会上来说吗? 靠山王多了个义子,跟你杨坚有什么关系? 杨坚好似没有察觉到他们的神色,说完,便指向了一旁的凌云,高声道:“这便是我杨家的第十三位太保,凌云。” “凌云?” 听到这个名字,不少官员的面色都是变了变。 苏威当即道:“可是那虎威将军,兼太子少保的凌云?” “没错,凌卿便是昔日那骑虎少年。”杨坚笑道。 听到肯定的回答,不少朝臣都将目光移向了宇文成都。 他们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却也听说过,这位有着天下第一之称的宇文大将军,曾被虎威将军轻松击败。 感受到一道道目光全都聚集了过来,宇文成都神情不变,面色坦然。 败了就是败了,技不如人,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可他虽然磊落,其身前的宇文化及可没他那么淡定了,胡子都被气的抖了起来。 这群家伙,这是什么眼神? 简直大胆,竟敢质疑天下第一的武状元! 真是岂有此理! “我儿,还不快快见过诸位大人?”杨林咧着嘴,眉宇间都是笑意。 凌云颔首,而后走下御阶,朝着众人微微抱拳:“凌云,见过诸位大人。” 诸多大臣刚准备回礼,可就在他们即将有所动作之前,上方的杨坚却是突然再次发话:“诸位爱卿还不见过朕的虎威将军?” 声音深沉,且透着十足的威严。 这一下,就算是傻子都明白了,杨坚这是有意抬举这位年轻的虎威将军啊。 要不然,怎会打断他们的回礼,突然来上这么一句? 想到这里,诸多大臣不敢怠慢,皇室这边,由杨广牵头,文臣那边由杨素,苏威等牵头,武将这边,则是由贺若弼,韩擒虎等大将牵头。 “吾等见过虎威将军。”所有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声音直冲九霄,这使得在外等候召见的各个外族使者,身躯都是不由得一震。 见状,杨坚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凌卿,站到朕的身边来。” “是,陛下。” 杨坚对凌云的抬举,杨广都看在了眼里,这样的一幕,让得他那深沉似海的内心,都不禁掀起了一丝波澜。 他很清楚,杨坚之所以如此对待凌云,便是要让这个不同凡响的少年,感受到他这位大隋帝王的诚意,从而能够让其,更加尽心的效忠后世之君。 尽管,杨广心中知晓凌云对自己的心意,可杨坚这番举动,却是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父子之情。 ...... 第 73章 杨坚出面 皇宫。 当杨广一行人出现之后,便有不少已经到来的官员,纷纷上前见礼。 “见过太子,见过......” 杨广脸带笑容,皆是一一点头,任何人看了,都得在心里赞一声“谦恭仁孝”。 凌云看着那一张张阿谀奉承的嘴脸,心中隐隐有些不喜。 这便是杨广夺嫡,对朝局产生的影响。 君子道消,小人道长,支持杨勇的,几乎都是拥护立嫡立长这一原则的正人君子,而支持杨广的,包括杨素在内,都是些带有私心,野心的投机之辈。 凌云到此时,方才有些明白,大隋为何会有二世而亡之象了。 今日他们能够为了利益支持杨广上位,他日自然也可以为了其他目的,将你推倒。 未来天子的身边,若尽是这些小人当道,如何不亡? “凌云,孤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当朝之兵部尚书,宇文化及大人。” 思量间,杨广便牵着一名,面带几缕胡须的中年官员,凑了过来。 凌云微微回神,抬眼一看,双眼便是立刻眯了起来。 眼前之人,虽然面带和煦,却是皮笑肉不笑,给人一种阴险之感。 “哈哈哈,早就听犬子说过,虎威将军之勇武,尤在其上,原先老夫还有些不相信,今日得见虎威将军尊容,方才尽消心中犹疑。”宇文化及笑道,目中还带着几分欣赏之意。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毛病。 可在之前,无论是魏文通,还是程咬金,见到自己之时,所表现出的皆是见面不如闻名之感。 到他这里,就成闻名不如见面了? 简直虚伪。 不过,人家笑着上来打招呼,且说的又是恭维之语,凌云自然不会拆台,让其难堪,于是也是微微一礼:“凌某与宇文兄之间的切磋,实乃侥幸,宇文大人过誉了。” 听到这话,宇文化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可嘴上还是说道:“虎威将军谦虚了。” 心中暗暗想到,果然是侥幸,定是这小儿,暗施阴谋才能取胜,若非如此,我儿成都天下第一,岂能败给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 大兴殿前,杨林已经等候许久,当看到跟在杨广身后的凌云后,立刻便迈着大步走了上去。 “老臣见过太子。”一礼过后,不等杨广开口,便迫不及待地拉起了凌云的胳膊:“随本王来。” “靠山王这是?”杨广皱眉,凌云与周围之人也是一脸不解。 杨林闻言,略显迟疑,可考虑到杨广与凌云的关系后,还是凑近几分,压着嗓音小声道:“太子且先率领众臣入殿,陛下要单独召见凌云。” 嗯? 杨广神色微动,下意识地在凌云身上打量了一番。 这小子这段时间一直在外,直到昨日黄昏方才返回,父皇因何事要见他? 杨林却是不管他的胡思乱想,说完之后,便拉着同样一头雾水的凌云,快速走向了内殿。 似乎是察觉到了凌云的不解,杨林在行出一段距离后,笑着道:“不必瞎猜,你离开数月,陛下和娘娘可是时常念叨你,之所以不等大朝会开始,便传你前去,也是太过想念的缘故。” 想我? 听到这话的凌云更懵了,心道我又不是帝后的儿子,想我作甚? 他清楚,杨林肯定是在胡说八道,可他又没有证据。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内殿,杨坚和独孤皇后对视一眼后,前者道:“凌卿,随朕去御花园中走走。” “是,陛下。”凌云上前,搀扶起杨坚,却是没有注意到,杨林那快要咧到脖子的嘴脸。 待二人走出之后,杨林便是立刻走到了窗前,做观瞧之状。 独孤皇后见他这样,也是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 杨林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不怒自威,以其所拥有的身份地位,以及这样的年纪,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事,能够牵动他的情绪了。 然而,现在却因为凌云,做出此等孩童之举,属实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 御花园,凌云搀扶着杨坚,来到一座亭榭当中坐下,自己则是垂手而立。 “凌卿,你也坐。”杨坚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凌云微微躬身:“谢陛下赐座。” 杨坚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而后又道:“爱卿觉得靠山王如何?” 凌云微微一怔,似乎是有些不明白,杨坚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不过既然天子发话了,他也只得回答,微微沉吟后,开口道:“忠勇无双。” “哈哈哈。”对于这个回答,杨坚似乎颇为满意,当即大笑出声。 “说的好啊,忠勇无双,靠山王当之无愧!” 随后,他重新将目光看向凌云,接着道:“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忠勇无双之人,到头来却无子嗣传承,朕每每想起,心中便觉愧疚。” “靠山王虽无血脉,然膝下十二太保,个个皆乃龙凤之才,陛下...” 凌云刚说到这里,便被杨坚抬手打断了:“爱卿何必言此虚言,十二太保除却潼关魏文通这第四太保,有些本事之外,余者皆是庸碌之辈。” “倘有一日,皇叔归去,这十二太保,可能为我大隋之新靠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凌云就是再想装糊涂,也是装不下去了。 “还请陛下不要再试探了,臣应下就是。”凌云道。 杨坚闻言,脸上的沉重顿时一扫而空,哈哈笑道:“爱卿果真应下了?” 凌云脸上闪过一抹无奈:“陛下与靠山王如此抬爱,臣若是再拒绝,就真的是不识好歹了。” “哈哈,好,好。”杨坚再次大笑,而后朝着不远处高声道:“皇叔还不现身?” 话音落下,杨林便从一棵大树后面走了出来,脸上除了激动之外,还透着些许尴尬。 “哈,哈哈,本王就是随便走走,一不留神儿就跑到这里来了,哈哈。” 好一个一不留神。 御花园这么大,你怎么没留神到其他地方,偏偏就留神到了这里? “朕还是第一次见皇叔露出如此局促之态,看来凌卿果真深得皇叔之心啊。”杨坚道。 ...... 第 72章 杨坚的刻薄寡情 沉默半晌后,杨广缓缓吐出一口气:“今日之言,孤记下了。” ......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子时。 尽管已是宵禁,然,杨素却是一路策马,赶往了仁寿宫。 杨坚此刻早已睡下,当听到宫人禀告说,杨素求见之时,立刻便翻身下了床。 以杨素的为人,若无要事,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辰前来打搅的,能让其连夜求见,必然是了不得的大事。 “陛下,前太子,前太子他...他...他去了...” 杨素一进来,便是倒头就拜,声音悲戚无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亲爹死了呢。 嗯? 出乎意料的是,杨坚听到杨勇的死讯后,并没有露出沉痛之态,而是淡淡问了一句:“因何而死?” 杨素的泪眼当中拂过一抹惊讶,同时,对杨坚这副漠视地刻薄寡情,感到一阵心惊。 “老臣将前太子接入府中之后,他便对臣的安排百般刁难,老臣顾念其乃是天家血脉,不敢得罪。” “于是,前太子便越发有恃无恐,不仅每日需珍馐佳肴供上,甚至,他还霸占了老臣府中的两名姬妾。” “就在半个时辰前,臣的那两名姬妾慌忙来报,说前太子因体力不支昏厥了过去,可等老臣前去查探之时,却发现,发现...呜呜...啊啊啊...老臣...” 杨坚脸上露出一抹憎恶:“那孽障是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呜呜...”这话杨素可不敢接,只得一味地哭诉,头都不敢抬起来。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他这默认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还真是做鬼也风流。”杨坚冷笑一声,沉声道:“死有余辜,爱卿若无其他事,便退下吧。” “那...敢问陛下,前太子的葬礼该如何...” “在你家后院,随便挖个坑埋了吧。” 杨坚说完,便直接站起身,一甩袖子后,进入了内殿。 ...... 东宫。 在凌云几人闲谈之时,一名小厮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小的拜见太...” “废话少说,直接说正事。”杨广当即起身,打断了行礼的动作。 “是,大约一个时辰前,越公自府中而出,策马赶往了仁寿宫,直到片刻之前,方才返回。”这名小厮赶忙道。 闻言,杨广紧绷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下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下去领赏吧。” “谢太子殿下。” 待其离去后,凌云笑着起身:“越公深夜赶往仁寿宫,必是为废太子殒命一事,如此,恩公可放心安歇了。” “哈哈哈,今夜你与阿孩且在东宫住下,明日一早,好随孤一同入宫。” “听恩公的。” ...... 第二日,杨广便派人给凌云送来了一套,太子少保所穿的朝服,以及一套表面微微有些泛金的玄色内甲。 穿戴整齐过后,便由宫人带着,来到了主殿。 除了杨广,萧美娘,杨昭三人在,还有一名身穿衮服的年轻人。 杨昭当即上前,给凌云介绍道:“这是我二弟,杨暕。” 凌云微微颔首:“二殿下。” 杨暕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随意地摆了摆手,便是打了个哈欠。 杨昭当即眉头一竖,喝道:“二弟,你这是什么态度,还不见过太子少保。” 杨暕被这一嗓子吓得不轻,旋即站直了身子。 太子少保? 那不就是虎威将军吗? 想到这里,杨暕立刻便失声问道:“你小子就是那虎威将军?”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屁股被人狠踹了一下,一个趔趄,向前踉跄了好几步。 岂有此理,这东宫如今可是他父王的地盘,谁敢在这里对他动手? 活腻歪了吗? 就在他要转身喝骂之时,突然对视上了杨广那极其迫人的眼神,脸上当即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父王,孩儿...” “哼,这一脚给你长长记性,若是再敢口无遮拦,往后的月俸,便免了吧。”杨广冷哼一声。 杨暕虽然惧怕他这位父王,却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儿,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我都认,但我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唯一的软肋,便是那可怜的月俸了,杨广明显对他极为了解,所以才以此威胁。 果然不出他所料,杨暕一听要免其月俸,当即哭丧着脸道:“父王,孩儿哪里做的不对,还请您教诲,可千万别动孩儿的命根子啊。” 萧美娘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在他的头上敲了两下:“按礼制,即使是你父王与母妃我,见到凌云之时,都应行礼,以示尊重,你竟敢胡乱称他为“小子”,还不知错?” 杨暕当即反应了过来,立马重新朝着凌云,十分郑重的行了一礼:“杨暕见过虎威将军,适才是暕无礼,望将军海涵。” 凌云本来就没当回事,见他如此,也是回了一礼:“二殿下言重了,请快起身。” 杨暕刚直起身子,便立刻窜了过去。 正当凌云疑惑之时,便见他踮着脚,凑到了自己耳边,小声道:“虎威将军,您可千万别让父王动我的命根子啊。” 他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其中那焦急之态,却是让他的嗓门平白高了三分,是以,在场之人都是听到了他的话。 萧美娘和杨昭都是微微摇头,杨广则是轻斥道:“没出息。” “嘿嘿,父王说的是,孩儿是一点出息也没有啊。”杨暕嘿嘿一笑。 他的这副样子,使得杨广的心情颇为复杂。 既有怒其不争,却又因此感到一阵心安。 怒其不争,乃是因为杨暕是他的儿子,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的? 可杨暕偏偏是他的嫡次子,如此一来,他又不希望他真的有出息,以免有一日,威胁到杨昭这个嫡长子的地位。 杨广本人便是以嫡次子的身份,挑战杨勇这位嫡长子上位的,其中利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轻轻吐出一口气后,杨广脸上的神色微微缓和,淡淡道:“下不为例。” “哈哈,一定,一定,还请父王放心。”杨暕当即喜笑颜开,一个劲儿地保证。 ...... 第71 章 直言 越国公府,杨素一脸平静的坐于主座之上,悠然地品着茶水。 下方,杨玄感眉宇焦急,好几次都想要张口,可看到他这么淡定的模样,又都忍了回去。 在杨素将手中茶水饮尽之后,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地问出了声:“父亲,明日可就是大朝会了,您怎么就一点也不急呢?” “你几时看出为父不急了?”杨素将茶杯放下,淡淡道。 “那父亲还有心思在这里品茶?”杨玄感当即站起身来:“明日若真叫废太子出现在了朝会之上,无论是对我越公府,还是对太子殿下来说,都是极大的变数啊!” 杨素幽幽一叹:“你所言为父岂能不知,为父是在等太子的人上门,只是已经这个时辰,太子怕是不会派人过来了,唉...” “什么意思?”杨玄感当即一愣。 见他一脸不解,杨素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心里也隐隐担忧起来。 就凭杨玄感如今的城府心机,日后能斗得过朝堂之上的那些家伙吗? 越国公府的荣光,还能维持几何? 沉默半晌后,杨素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问道:“我儿,你当真不知太子的用意吗?” “什么用意?”杨玄感皱眉,微微思索后,眼神一动,惊疑道:“莫非太子真与其亲情尚存,所以不忍除之?”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捶胸膛,悲愤道:“太子糊涂啊,在此关键时刻,怎能有此妇人之仁,有道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太子难道连这等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你才糊涂,坐下。”杨素一拍桌子,轻斥道。 杨玄感心中一突,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所言有错,于是硬着头皮道:“孩儿所言,句句在理,父亲因何斥责?” “呵呵,好一个句句在理啊!” 杨素都被他气笑了,他看了杨玄感好一会儿,才幽幽道:“太子心机似海,胸比城府,岂会不明其中利害?” “若其是真糊涂,又怎能以嫡次子之身,斗败以嫡长子身份,入主东宫二十年的杨勇?” “你以为他不想除去杨勇吗,不,他比谁都想!” 说到这里,杨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糊涂的是你啊,我的儿。” 听完杨素所言,杨玄感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不由道:“还请父亲教诲。” 他的这副态度,倒是让杨素的脸色缓和不少。 杨玄感虽然不似他这般精明,但好在听劝。 杨素微微沉吟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幽幽道:“你可知谋害皇嗣,是何罪名?” “十恶不赦!”这个问题,杨玄感根本就不用思考。 “没错,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杨素露出一抹苦笑,继而又道:“太子之所以不肯派人前来通气,便是存了让我越国公府,独立担下此罪名的心思。” “太子为何要这么做?”杨玄感顿时一惊。 “功高震主啊。”杨素叹了口气,接着道:“只有这等足够分量的把柄在手,等其继位之后,才能放心的任用我越国公府,这就是帝王心术。” “那我们...”杨玄感的后背已经被浸了一层冷汗,忙不迭道。 只是才刚说了三个字,便被杨素抬手制止了:“如今已成骑虎之势,不论太子作何想,杨勇今夜都必须死。” “否则,为父便是两边不讨好了。” 杨玄感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只是眼中的那股怨气,却是久久难消。 心道好你个杨广,我越国公府全力助你夺嫡,竟还遭你如此算计,你他妈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确如杨素所言,越国公府如今已经别无选择。 他们与杨勇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就算放其一马,对方也不可能有丝毫感激,且还会因此,得罪杨广这位新太子。 若真如此,那越国公府的荣光,也算是到头儿了。 “吩咐阿紫和阿绿,动手吧!” “是,父亲。” ...... 东宫,几人听完凌云所言,都是沉默不语。 片刻后,杨昭道:“如此一来,只怕会惹得越公不快啊。” 杨广和萧美娘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色足以说明,他们也有此担心。 如今的杨广还没有继位,就如此算计从龙之臣,属实是令人寒心啊。 凌云却是摇了摇头,淡淡道:“越公精明果敢,向来自视甚高,等到以后恩公继位,拥有拥护之功的他,风头定然是一时无两,届时,难免不会对您生出轻视之意。” “我此举便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何为君臣?” 闻言,几人都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杨广更是兴奋地拍手道:“好,好一个何为君臣。” 凌云略微迟疑后,接着道:“恩公,小子心中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 几人脸上都是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杨广摆了摆手:“但说无妨。” “那便得罪恩公了。”凌云脸色正了正,看向了杨广的眼睛:“恩公以次子身份夺嫡,本就是于理不合,因为您与废太子相争,导致朝中官员,主动或者被动的分为了两派。” 听到这话的杨广三人,面色都是微微变了变。 凌云却好似没有察觉一般,自顾自接着道:“这让原本一团和睦的朝堂,变为了仇人相见的场地。” “如高颎与杨素,此二人皆乃柱石之才,但却因太子之争,变为了敌我两方,高颎罢官,对恩公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喜事,然而,对于大隋朝堂来说,却是一大损失。” “恕我直言,废太子虽然中庸,但其麾下,却是不乏君子。” “我之所以主张除掉废太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想在他们彻底惹恼恩公之前,保下他们。” “只要废太子一死,不说恩公如今已然入主东宫,即使是名位未定,也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他们自然会心向往之。” 凌云说完,便再次躬身一拜。 杨昭小心地看了杨广一眼,发现其只是眼神复杂,并没有要发怒的意思,才稍稍松了口气。 萧美娘则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凌云,似乎是没想到,一向对杨广敬重有加的他,会说出这番话。 凌云方才所言,虽然是实话,可却指出了杨广夺嫡,给朝廷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这不就是在说,杨广不该夺嫡吗? ...... 第70 章 再回大兴 魏文通嘿嘿一笑:“将军想必清楚,义父有意为将军造势吧?” 凌云点了点头,杨林让魏文通将书信传示三军,便是为了替他扬名。 “乌龙寨之战后,我便给义父去了一道替您请功的奏折。” “义父对此颇为满意,虽不曾明言会给您讨何种封赏,但以他老人家对您的看重,封赏绝对不会低。”魏文通道。 凌云虽然暂时对官职的高低,并不在意,可这却是魏文通的善意,旋即拱了拱手:“凌某在此谢过魏将军。” 魏文通眼中拂过一抹满意,继而哈哈大笑一声:“虎威将军客气了,您虽不是魏某的部下,但却是因魏某才有了乌龙寨之行,为您请功,本就是在下的职责所在。” 随后两人再次客套一番,便起身去用晚膳。 程咬金在门外,闻着饭菜的香味,早就等不及了,见两人终于出来,立马做了个请的动作:“公子,魏总兵快请,一会儿饭菜凉了就不好了。” 凌云不觉莞尔,魏文通也是哈哈一笑。 ...... 第二日,魏文通亲自将凌云送出了城,一番郑重道别后,才总算放凌云二人上了路。 “公子,这魏总兵人还怪好的嘞,不仅之前在魏宅管吃管住,到了潼关又是一番招待。”路上,程咬金嘿嘿笑道。 凌云则是笑而不语。 经过大半日的赶路,终于是在黄昏时分,到达了大兴城。 “公子,那是不是世子爷?”程咬金看着城门处,那道熟悉的身影,朝着车内问道。 凌云将车帘掀开,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在那里,杨昭正双手叉腰,挺着个大肚子翘首以盼。 看其模样,似乎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杨昭也看到了他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待马车来到近前时,便直接爬了上去。 “你到底搞什么鬼,怎的到今日方才返回?”一进去车内,杨昭立刻质问道。 凌云笑了笑:“明日方才是元正之日,我于今日返回,有何不妥?” “时间太紧了。”杨昭皱眉,而后凑到凌云耳边,小声道:“父王这几日每天都在念叨你,似有大事相商。” 凌云闻言,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色,好似早已料到一般,淡淡道:“等回去收拾一下,便前往东宫拜见。” 杨昭点了点头:“我与你同去。” “好。” 就在两人说话间,程咬金憨憨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公子,咱们该往哪边走啊,俺不认识路啊。” “径直向北。” “哦。” 很快,几人便回到了晋王府,程咬金第一次来难免感到惊奇,四下张望个不停。 杨昭示意狗蛋将程咬金带去安顿,自己则是与凌云一道,返回了如意苑。 如意苑这边,大白和蒹葭都是收拾地整整齐齐的,一见到凌云出现,便立刻跑了过去。 蒹葭刚想说些什么,便见大白咬着凌云的衣袖,往一边拽。 “大白这是要干什么?”杨昭不解道。 凌云与蒹葭也是摇了摇头,前者被大白带着,很快便来到了院中的一处假山处。 这里是大白经常休息的地方,是他的巢穴。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凌云不解。 大白却是没有理会他,伸出爪子,往里面掏了掏。 随后,便摸出了几根发丝,放到了凌云面前。 凌云当即一愣:“这是什...”刚说了三个字,便好似忽然想到什么一般,赶忙止住了声音。 心道好险。 差点没想起来,自己在临行之前,为了忽悠大白乖乖留下,可是给它下达过任务的。 旋即,凌云便是做出一副认真之色,蹲下身子,开始数起了发丝。 杨昭和蒹葭都是一头雾水,只有大白,眼中满是拟人的得意。 “一,二,三,四...九,咦?”凌云数完,便是一脸狐疑地看向大白。 接触到他的目光,大白明显有些心虚,但还是故作疑惑地吼了了两声。 小样儿,装的还挺像。 凌云心中觉得好笑,也没有拆穿它,而是在它的大虎脑袋上摸了摸,赞道:“做得好,大白啊,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就知道你肯定行的!” 大白立刻把头昂的高高的,那模样好像在说:那是,那是。 随后,凌云从怀中,摸出一枚药丸,正是此前紫阳赠予他的。 “喏,表现不错,这是给你的奖励。” 大白当即眼睛一亮,立刻便将药丸吞了下去,吼吼两声后,便迈步走到了一块石头下方,打起了盹。 这一幕,让得杨昭与蒹葭的脸上,都是现出一抹惊奇,前者道:“这就是倒头就睡吗?” 刚趴下就睡着了? 这么快的? 凌云笑了笑:“它这一觉没有个三五天,是不会醒的。” 随后,几人一同用过晚膳,凌云嘱托了蒹葭几句,便和杨昭一同赶往了东宫。 东宫。 杨广站在院中,眉头皱的紧紧的,显得心事重重。 坐于一旁的萧美娘,神色同样凝重。 “殿下,时至今日,要不还是派人走一趟越公府上吧?” 杨广闻言,略微迟疑:“当日凌云说过,万不可给杨素任何授意,还是再等等吧。” “可明日便是大朝会了,若是...” 说话间,杨昭和凌云便一前一后地踏入了院中。 看到两人出现,杨广与萧美娘的神色都是微微缓和,前者上前,对着凌云一同打量。 “倒是没怎么变,还是老样子。” 凌云笑了笑:“恩公与太子妃,可是因废太子而心忧?” 闻言,两人都是轻轻颔首,杨广道:“日前杨勇已被转往杨素府上。” “可这么多天以来,却不见杨素有所动作。” “孤按你原先的嘱托,在其派人来时,并没给出任何回应,你说,他会不会也与朝臣一样,认为孤与杨勇之间,亲情尚存,所以不敢下手?” 凌云摇了摇头“越公全程参与夺嫡当中,以其精明,怎会不明恩公的用意?” “若我所料不差,废太子的死期,便在今夜!” 见他言辞凿凿,杨广心中顿时安定不少。 ...... 第 69章 抵达潼关,魏文通相邀 用过饭后,凌云便说起了自己即将返回大兴城之事。 程咬金听后,脸上顿时露出兴奋之色,他的职责乃是替凌云扛兵器,自然是对方去哪,他就得跟到哪。 他虽从没去过大兴城,但却听人说起过大兴城的繁盛,心中早就向往不已了。 这一次有机会亲身前往,程咬金自然是兴奋不已。 “公子,俺这就去收拾行李。”说完,便一溜烟跑的没影儿了。 程母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微微犹豫后,朝着凌云弯了弯身:“俺这娃子一向粗枝大叶,不通礼数,此去皇城还望公子多加约束,莫要让他冲撞了贵人。” 凌云笑了笑:“咬金虽然表面粗鄙,然实是粗中有细之人,大娘且放宽心。” “但愿此行这小子不会给公子添麻烦。”程母道。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在凌云看来,程母这就是关心则乱。 ......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第二日一早,凌云便与程咬金一同上路了。 “公子,咱这次去皇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程咬金乐颠颠地赶着马车,嘴也不闲着。 “哟,这才刚出门,就惦记着回来了?” “哪儿能啊,俺就是随口问问。” “年后即回。” “哦。” ....... 晋王府。 正在用早膳的杨昭,显得心不在焉,韦妃见状,不免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爱妃,你说凌云这小子到底搞什么鬼,后日便是元正之日,这小子怎么还不见回来?”杨昭将口中食物咽下,开口道。 “虎威将军非寻常人,他既然说回来,必然会在元正到来之前赶回,世子还是别担心了。”韦妃道。 “哼,你从哪里看出孤担心他了?” 杨昭撇了撇嘴:“孤只是怕到时候父王问起,无法交代而已。” 而后,眉宇间又露出一抹担忧:“这小子不会半路遇到不测了吧?” 说完,便立刻站起身,作势就要往外走。 “世子何往?” “孤带人去接应凌云。” 闻言,韦妃当即扶了扶额,将他拉着,重新按在座位上:“你这完全就是瞎操心,虎威将军之勇武,就连宇文将军都得甘拜下风,他能出什么不测?” “说的也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两人说话间,便见蒹葭抬脚走了过来。 “世子爷,韦姐姐。” 两人都是笑着点了点头,韦妃笑着对其招了招手:“来,快来坐。” 蒹葭坐下之后,便迫不及待道:“凌大哥有消息传回吗?” 杨昭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要早知道这样,当时我就应该拽着他一同返回。” 见状,蒹葭的小脸上,也拂过一抹担忧。 也在这时,狗蛋一脸乐呵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 “世子爷,公子来信了。” 闻言,院中三人同时站起了身,杨昭几步上前,一把从狗蛋手中,将信夺了过来。 打开一看,原本布满忧愁的眉宇,瞬间就放松了下来,哈哈大笑道:“凌云已经在路上了,最多明日傍晚,便可抵达皇城。” ...... 这日黄昏,凌云与程咬金两人,终于是抵达了潼关。 “嘿,小四子,今儿轮到你值守了啊?” 守城的兵卒,看到程咬金之后,明显愣了愣,再确定真是那克扣米粮的黑胖子后,顿时现出激动之色。 程咬金是什么人? 那可是虎威将军身边的执戟郎啊。 他如今赶马到此,不用想也知道,马车中坐着的那位是谁了。 “怎么回事?”守城的小队长,察觉到动静,看了过来。 那被称作小四子的兵卒闻言,立马跑了过去,指了指程咬金所驾的马车后,小声道:“车中之人,好像是虎威将军。” “什么!”小队长明显一惊:“确定是虎威将军?” 小四子点了点头:“那黑胖子原先是我们营中的伙夫,因为被虎威将军看中,所以留在了身边,担任执戟郎一职。” 听到这里,这名小队长不敢再迟疑,赶忙小跑着朝马车跑了过去。 不说凌云受杨林那般器重,就说其只率领五十人,便将乌龙寨七十二匪,尽数剿杀这等战绩,便足以让他们深感敬畏。 “卑职李大山,奉魏总兵之命,请虎威将军,前往府上一叙。” 凌云掀开一角车帘:“魏总兵请我?” 李大山见到凌云答话,脸上的兴奋更甚:“魏总兵知您一定会回皇城,参加大朝会,而潼关又是您的必经之路,所以早早地便吩咐下来,若是您到达潼关,务必第一时间将您请到府上。” “既是魏总兵盛情,那我便叨扰了。”凌云淡淡一声。 李大山一礼,而后快速爬上了车,笑着对程咬金说道:“黑兄弟一路辛苦,接下来就让在下赶车吧。” “什么黑兄弟,俺姓程啊!”程咬金一脸无语地将马鞭,塞到他手里。 李大山闻言一怔,刚刚听小四子管其叫黑胖子,他也没有多想,就自然而然地以为这家伙姓黑了。 “程兄弟,是在下的不是。”李大山呵呵一笑,而后便一甩马鞭。 小四子一脸羡慕地看着马车远去,若是当时被虎威将军看上的是自己,那该多好啊。 原先程咬金不过是军中一伙夫,就是因为担任了凌云的执戟郎,才能一飞冲天,现在连队长都要小心对待。 魏府。 当魏文通听到属下禀告,凌云到来之后,便赶忙跑了出来。 “哈哈哈,虎威将军,魏某可是恭候多时了啊。” 凌云笑了笑:“魏将军盛情,凌某谢过。” “说这作甚,快快随我入府。” 进入魏府之后,魏文通立刻便安排人去准备晚膳。 “上一次虎威将军与世子驾临潼关,魏某招待不周,心中一直过意不去啊。” 凌云摆了摆手:“魏将军言重了,昔日魏宅一别,将军向来可好?” “魏某一向安好。”魏文通哈哈一笑,而后凑近一些,神秘兮兮道:“将军此次回朝,只怕还要更上层楼啊。” “哦?”凌云眼中露出一抹疑惑,继而问道:“何出此言?” ...... 第68 章 金血影三卫 “李元霸...”凌云喃喃一声,轻轻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 “哥...保重。” “嗯,去吧。” ...... 两人离开后,凌云便抬脚重新返回了内院。 一众小童见他兴致不高的样子,情绪也都跟着低落了下来,几欲张口,都是憋了回去。 相处了这么久,他们很清楚,凌云将猴子看的多重。 这里面,虽然有猴子心智不全的原因在,可更多的,还是喜爱吧。 若非如此,随便寻个人照顾就可以了,哪里用得着这般悉心。 凌云抬头间,便见一群小家伙都是苦着脸,不由笑道:“怎么,舍不得猴子?” 说完,又感觉哪里不对,忙又道:“现在该称李元霸了。” “李元霸?” “是猴子的名字吗?” 凌云点了点头。 见状,一众小童都是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凌云,后者顿觉疑惑,刚想要开口询问,便有一名小童说话了。 “公子,我们也想起个名字。” 嗯? 凌云皱眉,不解道:“你们原先没有名字吗?” “我们原先的名字,有些不雅,还请公子赐个名字。”一名小童道。 “不雅,有多不雅?”凌云眼中露出一抹感兴趣的神色。 “我叫二愣子,他叫臭狗屎,旁边这位妹妹叫傻妞...” “确实是有些不雅。”凌云听完,微微点了点头,微微思索过后,又皱起了眉头:“可要给你们这么多人起名,我这一时半会儿,怕是想不到那么多符合你们心意的。” “只要是公子赐下的,无论叫什么,我们都乐意。” “没错,就算是让我叫臭狗屎,我也愿意。” “你原先不就叫臭狗屎吗?” “你什么眼神儿啊,我叫屎蛋,臭狗屎是他!” ...... 众小童纷纷嚷嚷起来,别看他们年纪不大,可这嗓门却是一点不低。 凌云总算是有些明白,为什么程咬金那般不待见他们了。 想到程咬金,他忽然神色一动,而后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吵闹,问道:“今日怎不见咬金和程大娘?” “黑胖子跟大娘回历城了,说是给您弄些家乡的特产尝尝。”一名小童道。 “黑胖子说什么你都信,我看他八成另有目的。”另一名小童不赞同道。 “我看也是,看他神神秘秘的,肯定没好事。” “没错,这家伙看着就不像好人。” “说不定以前杀过人呢。” “对对对,肯定还强抢过民女。” “可能还当过土匪。” ...... 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凌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程咬金这是怎么得罪你们了,让得你们如此编排。 ...... 大兴城,越国公府的一间外院当中。 杨素一脸正色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开口道:“殿下,老臣姑且这么称呼您。” “别,托越公的福,如今我已被罢黜为民,你还是叫我杨勇吧。” 闻言,杨素眼神微眯,道:“殿下是在怪臣?” “不该怪你?”杨勇脸色冷了冷,沉声道:“若不是你这奸臣污蔑孤谋反,我杨勇怎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谈何污蔑?”杨素冷笑,继而又道:“殿下养马千匹,又准备了那般多火把,难道不是意图谋反?” 听到这话的杨勇,当即就气炸了,直接上前,就要给杨素一个耳光,却被后者伸手握住了手臂。 “殿下这是恼羞成怒了?” 杨勇低喝:“昔日我为太子,不过养马千匹便是要造反,你杨素区区一个臣子,养马却超出万匹,岂不是更加要造反?” 听到这话的杨素,顿时语塞,脸皮也不自觉地抖了抖。 随后,他轻甩衣袖,淡淡道:“陛下既然将看管殿下的重任,交给了老臣,老臣自然不会怠慢了殿下,您先请休息片刻,稍后臣便让人,给您送来珍馐佳肴。” “哼,越公如此盛情,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杨勇冷笑。 “殿下高兴就好。” 杨素却是似乎没有听到对方话中的嘲弄,丢下这么一句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门外,两名姿色上佳的貌美女子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他出来,便是立刻盈盈一礼。 “主公,是杀是留?” “本公只给你们半月的时间。”杨素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原地的两名女子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皆是堆起一抹妩媚的笑容,而后推开了杨勇的房门。 ...... 凌云这边,经过他的一番思索过后,将一众小童,划为了三队。 其中一队人数最多,有足足二十二人,乃是他欲安插进宫的女童,代号曰“影”。 其余两队,每队皆有十名男童,代号为“金”与“血”。 而他为这群小童所起的名字,也是十分简单,女童处,依年龄大小,分别叫作影一,影二,影三......影二十二。 男童也是一样,分别为“金一”至“金十”,及“血一”至“血十”。 其中代号为“金”的男童,凌云是打算等他们年纪稍长一些,便将他们尽数安插进皇城禁军当中。 代号为“血”的男童,他则是准备留在身边,静观其变。 如此,所有的小童全都有了名字,一个个脸上都是现出兴奋之色。 “嘿,金三。” “哈哈,血一。” 一番嬉闹过后,凌云便打发他们操练去了,而他自己则是返回房中,收拾起了上路的行李。 杨昭说的没错,作为太子少保的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大朝会的。 第二日傍晚,程咬金与程母才终于返回了凌宅。 凌云看着前者脸上,那闷闷不乐的样子,不免出声问道:“咬金这是怎么了,莫非这一路遇上了什么事?” 程咬金深深地叹了口气:“公子,不瞒您说,俺儿时在历城时,有一个十分要好的兄弟。” “这次俺之所以回去,除了要帮老娘赶车之外,便是存了寻俺那兄弟,一同前来投靠您的心思。” 凌云心下了然,这家伙之所以这样,十有八九是没寻到人了。 程母在程咬金的头上敲了敲:“叔宝只是外出办差,又不是死了,用得着这般垂头丧气吗?” 说完,便又朝凌云笑了笑:“公子,你们先聊着,俺先去准备晚上的吃食。” ...... 第67章 我叫李元霸 凌云沉默了,诚如紫阳所言,师父的确没有透露过其他消息。 “唉,师弟妄图行那逆天之事,心中理应有此准备,岂容取巧?”紫阳叹息一声。 凌云苦笑,也为自己方才之语,感到可笑。 若是真龙天子真那般好除去,那就不配被称之为“真龙”了! “师兄教诲的是,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凌云抱了抱拳。 紫阳再次叹了口气,而后走向了猴子,从怀中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药丸,喂入了其口中。 见状,本来还在皱眉的凌云,突然眼睛一亮,立马上前,拽住了紫阳的胳膊,同时伸出另外一只手,欲往其怀中探。 “给我也来几颗。” 这玩意儿他以前可没少吃过,虽然不知道是用什么天材地宝炼制而成,但绝对是好东西。 凌云之所以能在这个年纪,拥有这样的武力,除了生而不凡之外,后天因素也是不少。 刚刚的那枚药丸,便是其中之一。 紫阳脸上露出无奈,将他的手拍到一边:“又是为那白毛畜生讨的?” “没,不是,是我自己想要。”凌云干笑两声。 紫阳似笑非笑道“呵,这丹药对你早已无用,要来作甚?” 说着,眼中露出一抹戏谑:“这样的事,师弟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你就是照实说,为兄还能怪你不成?” 凌云闻言,脑中顿时拂过一段不好的回忆。 他曾经不止一次,将紫阳给的丹药喂给大白。 结果无一例外,每一次,都被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师兄,拿着拂尘,满山的追赶。 想到这里,凌云的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而后脸上露出一抹讪讪:“开玩笑,刚刚师弟跟您开玩笑呢。” 说着,眼中故意透出一抹狐疑:“师兄不会当真了吧?” “你小子!”紫阳见状,伸出食指点了两下,而后便从怀中再次掏出一枚,与方才一般无二的药丸,递了过去。 凌云脸上顿时露出笑意,一把便夺了过来,而后迅速揣入怀中,那样子,似乎是怕紫阳反悔一般。 “谢谢师兄。”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紫阳笑了笑。 说完,又转头看向了猴子,接着道:“这小子之所以会如此,乃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体,还承受不住那突如其来的怪力。” “我须得立刻带他走,以万年雪水等奇物,滋养其身。” 闻言,凌云眼中闪过一抹不舍,不过,他如今也没有什么法子能帮到猴子,只得点了点头。 下一刻,正在酣睡的猴子,眼皮突然抬了抬。 “猴子,现在感觉怎么样?”凌云上前问道。 “哥...好多了...嘿嘿。”猴子说完,又看向了紫阳,眼中闪着好奇。 凌云将手放到了其额头处,感应到那股滚烫减轻不少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随后,他指了指紫阳,说道:“这位道长乃是我的师兄紫阳道人,这次是专程为你而来。” “为...我而...来?”猴子不解。 旋即,紫阳便将要受其入门之事,交代了一遍。 猴子听到要将自己带到山上去,立马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紧张的伸出手,抓住了凌云的袖子:“哥...我...我不想去...我跟...跟着你。” 紫阳见状,上前拍了拍凌云:“师弟,你先出去一下。” 凌云闻言,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摸了摸猴子的脑袋后,便退了出去。 屋外,一众小童已经等在了这里,看到凌云出来,立马上前问道:“公子,听说猴子病了,他怎么样了?” “没事。”凌云摆了摆手,而后便来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众小童都是感到一头雾水。 不是说猴子没事吗,公子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啊。 “公子,猴子真的没事吗?”一名小童再次问道。 凌云点了点头:“没事,都别担心。” 一众小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不解地皱起了眉头,心道我们没担心啊,是您自己担心吧? 凌云刚坐下没有一会儿,紫阳便牵着猴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哥...”猴子一出来,便扑到了凌云怀里呜咽了起来。 凌云轻拍其后背,并没有出口安慰。 猴子虽然性格腼腆,但却十分坚强,这让他不由得想到了蒹葭那丫头。 两人的性格,还真是出奇的相似。 过了好一会儿,猴子才停止了呜咽:“哥...等我...我变得厉害了...我就...下山来找你。” 听到这话,凌云大抵明白紫阳是如何劝说猴子,乖乖拜师的了。 他掏出一块帕子,在猴子的脸上擦了擦:“好,哥等你。” 见两人说好,紫阳上前牵过猴子道:“好了,咱们该走了。” 猴子却是猛地一甩手,快速地跑回了房内。 正当凌云与紫阳疑惑之际,他便是再次跑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杆小木戟。 这是凌云此前,照着自己的擎天戟,给他刻的。 “哥...我...走了...” 紫阳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该叫师叔了。” “不,是...是哥,就是哥。”猴子倔强道。 见状,紫阳只得无奈的笑了笑,也不再管他,而是看向了凌云,在其肩膀上拍了拍:“师弟多保重。” 凌云颔首抱拳:“猴子便拜托师兄了。” “放心。” 说完,便牵起猴子,往外面走去。 猴子是一步三回头,若不是被紧紧地牵着,只怕走三年,都走不出去。 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凌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旋即也抬脚走了出去。 一众小童此时总算明白,自家公子方才为何会是那般神态了。 猴子跟着紫阳,刚走到外院,便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一般,顿住了步子。 “师...父,我...我有...有一件...重要的事...忘记跟哥说了。” “什么事?” “你...你先放开我...” “放开你作甚,你想说什么,直接跟他说不就是了?”紫阳挑了挑眉,看向了身后。 猴子转头看去,便看到凌云就在身后不远处的位置看着自己。 “想跟我说什么?”凌云努力地堆起一抹笑容。 猴子的眼眶红红的,抽了抽鼻子后,说道:“我...我叫...李元霸...哥...要...要记住我的...我的名字。” ..... 第66 章 同门叙谈 可他却是咬着牙,没有发出半点动静,直到天边露白,凌云起身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他才嘿嘿笑道:“哥...我生病了,嘿嘿。” 凌云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是说不出什么重话。 他知道,猴子之所以这般强忍着,是不想打扰自己休息。 轻轻叹了一口气后,他便伸手摸向了猴子的额头,在感应到那股滚烫之后,又忙不迭的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其脉搏之上。 瞬间,他的眼中便是拂过一抹惊色,而后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只因这小子的脉象,极其紊乱,时而如万马奔腾,仿若要冲破脉壁,时而又如即将干涸的小流,绵软无力。 根本就是难以捉摸! “哥...是不是...很严重...很严重的病?”察觉到他那沉重的神色,猴子问道,语气虚弱无比。 凌云皱着眉头,没有立刻言语,在云梦山之时,他也曾看过几本医书,可对于猴子现在的状况,他一时间却也吃不准。 就在凌云一筹莫展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扣动房门的声音响起。 “公子,您起身了吗?” “进。” 话音落下,一名护卫便立刻推门走了进来。 “公子,门外来了一个道士,尽说些胡话,还扬言要见家中主人,不管俺跟粪球怎么驱赶,他都不肯走,您看是不是要报官?” 粪球是另一名在外院值守的护卫。 凌云正因为猴子莫名的高烧愁着呢,哪有空见什么道士,当即想也不想地摆了摆手:“报官就不用了,给些吃食,将他打发走吧。” “是。” 就在这名护卫应声准备退下之时,猴子却是没来由的哑着嗓子问了一句:“那个...道...道士说什么...胡话了?” 凌云愣了愣,刚想要开口,便察觉到那名护卫的眼神凝了凝,而后便看到他几步走上了前,当看到猴子这副虚弱的模样后,脸上顿时出现惊奇之色。 随后,他便是赶忙朝着凌云弯了弯身:“公子,那道士说不定还真是个有本事的。” “此言何意?”凌云不解。 当下,这名护卫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那道士当真如此说?”凌云脸色微动。 “千真万确,他确实说自己是为治病救人而来,原先俺不知道猴子少爷病了,才会以为他是口出胡言。”护卫道。 “快请。”凌云赶忙道。 “是,俺这就去将那位道爷请来。”护卫说完,便快速跑了出去。 这名护卫去的快,回的也快,不过片刻,便将一名道士带到了内院。 当凌云看清这道人的容貌之后,顿时一愣,继而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师兄,竟然是你!” 紫阳哈哈一笑:“数月不见,师弟一向可好?” “蒙师兄挂念,弟一向安好。” 凌云将护卫打发走后,亲自将紫阳扶着坐下,再次道:“师兄此次下山,可是师父的意思?” 紫阳呵呵一笑,摸了摸胡须后,眼中露出一抹调笑:“我可没有师弟那么大胆,敢背着师父偷偷下山。” 凌云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愧色,迟疑道:“师父他老人家...” “师父并没有怪你。”紫阳摆了摆手,而后又在凌云的肩膀上拍了拍,接着道:“他老人家心中清楚,师弟执念太深,云梦山是留不住你的。” 说到这里,紫阳幽幽一叹:“你离开的这几个月,我时常会想起,你刚被师父带上山时,那虎头虎脑的样子。” 凌云眼中也是闪过一抹追忆,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口道:“让师兄挂念了。” “好了,闲话就不说了。”紫阳淡淡一笑,而后看了一眼猴子,接着道:“为兄此来,乃是为应天命,收这皮猴子入我门下。” 应天命? 凌云闻言一怔,而后疑惑道:“此事我倒是曾听师父说过一嘴,可师兄的天命之徒,当不是应在此刻吧?” 紫阳点了点头,脸色也是凝重了起来:“我与这小子的师徒缘分,本该应在八年之后。” “是师父算错了,还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数?”凌云脸上闪过惊疑。 紫阳微微沉吟:“师父并没有明言,他老人家什么都知道,可又什么都不说明白,为兄心中也是疑虑重重。”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此前师父看向凌云所住木屋时的眼神,脸上似是露出一抹恍然。 不过他并未立刻开口,而是起身走到床前,在猴子充满不解的目光中,拂了拂他的前胸,下一刻,猴子便觉一阵困意袭来,倒头就睡。 看着他的举动,凌云知道,他这位师兄接下来的话,怕是非同小可,于是急切问道:“师兄想到了什么?”。 “为兄也不能保证心中所想对否,但师父是肯定不会出错的。”紫阳抚须皱眉,而后迟疑道:“问题或许就出在师弟你的身上。” “我?”凌云指了指自己,眼中疑惑更甚。 紫阳凝重地点了点头:“白虎现,则真龙出。” “若我所料不差,在师弟降生之日,真龙凤女等,也当随之降临。” 他这么说,并不是胡乱猜测的,此刻李府的四公子就在这里,观其模样,已有五六年的光景,更遑论其他。 “什么!”凌云先是一惊,不过很快又露出兴奋之色:“师兄能否算出真龙天子,此时身在何处?” 紫阳岂能不明白他的心思,无非就是想趁早,将真龙天子除去,以此稳固他那恩公的江山。 他隐晦地看了猴子一眼,略微犹豫后,还是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又是天机不可泄露! 凌云当即翻了翻白眼,眨眼间便又堆起一抹笑容:“师兄道法高深...” “停停停!” 他刚一开口,便被紫阳出声打断了。 “师兄!” “天机不可泄露。” “师兄!” “天机不可泄露。” 凌云:“...” 看着他那幽怨的目光,紫阳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师弟就别为难我了,为兄可没有你那等魄力,敢逆天而行。” “莫说是我,就连师父对此,也是讳莫如深。” “这么多年以来,他除了告诉你,隋有二世而亡之象,劝你莫要违逆天命之外,可曾透露过其他?” ...... 第 65章 发泄 众小童看到凌云被击退,顿时惊慌了起来,看向猴子的目光中,皆是浓浓的不满。 “猴子,你疯了!” “刚刚想杀我们也就算了,可公子待你那么好,你竟然对他动手,你还是不是人?” “呸,白眼狼,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是这样的人!” ...... “都退后。”凌云平复了一下心绪,出口打断了他们对猴子的谴责。 众小童对凌云那可是敬服无比,虽有些不愿,却还是老实闭上了嘴巴,退到了远处。 随后,凌云重新将目光放到了猴子身上,他能看出对方眼中的那抹愧疚。 果不其然,猴子见到他看向自己,赶忙将刚刚出拳的手臂,藏到了身后:“哥...我...” “呵,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凌云轻笑一声。 “记得...忘记谁...都不会...不会忘记哥...” 猴子说完,身子便是一颤,脸上立刻露出一抹痛苦之色,接着道:“哥...我...好难受,忍...忍不住想...想...” “想打拳的话,就出手吧。”凌云看着他的模样,心下了然,其之所以这样,应当是体内突如其来的怪力,无法得到发泄的缘故。 “可...可是哥...我怕会...会伤到你...我感觉...感觉我现在...好厉害...”猴子纠结道。 “现在怕伤到我了?刚刚偷袭我的时候,也没见你留手啊。”凌云上前几步,轻笑道。 “我...我留手...了。”猴子的声音,已经嘶哑到难以辨明,可以想象,他已经克制到了什么地步。 见他忍得这么难受,凌云眼中拂过急色,沉声喝道:“我叫你出手。” 这话一出口,猴子终于按耐不住,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接着,便举着小小的拳头,朝着凌云暴冲了过来,他的每一步都很重,那气势似乎能够踏平山岳。 “这小子先前果然留手了。”看到这样的猴子,凌云心中喃喃一声。 随后,他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在其拳头砸落之时,伸出一掌,五指并拢地用力一握,将猴子那小小的拳头握在了手里。 霎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两人皆是僵在了原地,没有了任何动作。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小童们,看着他们的举动,皆是面露茫然,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然而,就在下一刻,凌云与猴子的周围,忽地掀起了一层气浪,烟尘弥漫,一道道裂纹自他们脚下的地面蔓延开来。 嘶! 一众小童见状,皆是齐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的场面,简直闻所未闻。 这是人力可以做到的吗? 原地,两道身影极速分开,猴子脑袋一低,双臂做环抱之状,猛地朝着凌云撞了过来。 刚刚与猴子短暂交手,凌云心中已经对这小子的气力,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估算,现在看到他朝自己撞来,眼中当即闪过一抹凝重。 随后,他双腿运力,猛地跺入地面,直将小腿没入其中,紧接着做了一个运气的动作,在猴子到来之际,双掌猛地横推而出。 顿时,猴子小小的身躯,便被推的后退了十数步,踉跄的摔在了地上。 这让猴子的心里不免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撞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难以撼动的山岳。 “哥...好厉害。” 凌云勉强一笑,而后迅速背过身去,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喉头一甜,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滑落而下。 这等硬碰硬,且十分被动的防守方式,显然对他极为不利。 若不是需要让猴子发泄出来,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蠢笨之举的。 “公子!”一众小童见状,纷纷惊慌地大喊出声。 凌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噤声,然后快速抬手,将嘴角的血迹擦去。 随后,他的脸上再次露出一抹淡笑,转身走向了猴子,伸手在他脸上还未愈合的伤口上,轻轻摸了摸。 “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好多了。”猴子道了一声,脸上露出一抹憨笑。 这时,一众小童也都围了过来,他们的脸上满是担忧:“公子...你...” 凌云抬手:“无事,别担心。” 随后,他重新将目光移到了猴子身上,刚想要说些什么,便是忽地眼神一凝。 方才,他的心思全都在猴子身上,根本没有想到其他。 现在猴子稳定下来,他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双臂之间拥有四象不过之力! 不会这么巧合吧? 可是,拥有这等几乎能够撼动自己的神力,除了师父口中提过的那位,他根本想不到其他! 越想越是。 然而,下一刻,他便抬头看向了前方,瞬间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他一把提起猴子,朝着身边的小童们吩咐了一声后,便是足下生风,快速离开了这里。 一众小童也是赶忙四散开来,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 大约半刻之后,两道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出现在了此处。 此二人正是从靠山王府,一路赶来的大太保罗方,以及二太保薛亮。 “这是何种异象,不仅天空变色,布满黑云,就连地面都出现了如此之多的裂缝。”薛亮骇然道。 罗方快速下马,很快便看到了地上的那几具残破的尸体,当即快速跑了过去。 “回去调几人过来,查明这些尸体的身份,或许能推断出异象的由来。” ...... 凌云回到家中之后,便将猴子好好清理了一番。 “公子,黄毛小儿怎么受伤了?是被人砍了吗?”程咬金看着猴子脸上的疤痕,好奇问道。 说完,又低声嘀咕道:“这小子都长成这样了,竟还有人朝他脸上招呼,简直是丧心病狂啊!” 程母同情地点了点头。 猴子本来生的就丑,如今脸上又挨了一刀,这张脸还能看吗,以后让他怎么出门? 凌云无语地看了这对母子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便将他们打发走了。 而就在当夜,猴子却是没来由地发起了高烧。 ...... 第 64章 震惊的凌云 猴子抬头看着如流星般消失的胖虎,眼中露出一抹兴奋,不自觉地拍起了手。 另外几名恶霸见到他如此凶残的手段,魂都被吓飞了,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小六子胆子最小,率先颤声大喊道:“爷...爷爷饶命啊!” 其余几人见状,也都想要求饶出声,只是不等他们开口,猴子便是怪笑一声,闪身来到小六子身前,把他拎了起来,轻轻一抛,如之前对付胖虎一般,将其踹向了高空。 接着,他再次抬头看向了天空,似乎是想看看,这被自己踹飞的家伙,究竟去了哪里。 几名恶霸顿时如遭雷击,用力地吞了吞口水,将要说出的求饶之语给咽了回去。 而后,他们不约而同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已经软下去的双腿,重新恢复知觉。 接着,几人互相搀扶着,开始往后退去,想要趁着猴子的注意力都在高空之时,偷偷溜走。 然而,他们终究是想多了,察觉到他们小动作的猴子,忽地脸色一沉,立时飞身而起,拦在了他们面前。 四名恶霸顿觉亡魂直冒,不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猴子便快速地打出四拳。 下一刻,四人的胸膛皆是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的倒飞而出。 不远处的一众小童都看呆了,他们根本想不明白,一向腼腆的猴子,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直到现在,他们都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幕是真的。 沉默片刻后,一名小童壮着胆子,朝着猴子靠近了几步,紧张道:“猴子,你...你不要紧吧?” 也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路追赶而来的二驴子,终于是赶到了这里。 当他看清眼前的场景之后,先是微微一愣,继而便是瞳孔张大,脸上瞬间布满骇然。 “这...这这这...”二驴子指着地上的几具残破尸体,失声道。 “嘿嘿。”猴子咧了咧嘴,几步上前,抬起右臂便是一个巴掌。 噗 二驴子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脑袋便被这一巴掌给扇飞了出去。 可谓是死不瞑目。 那名问话的小童,顿时吓得一激灵,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其余小童也都纷纷聚集到了一处,目光死死地盯着猴子,目中除了紧张之外,更多的则是警惕。 此时的猴子看上去实在是太怪了,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恐惧。 他们甚至怀疑,猴子会不会对他们出手? 果然,他们的猜想没有错。 下一刻,猴子便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在他们身上不断流转。 那样子好似在考虑,先从谁下手比较好。 众小童皆是不自觉地身子一抖,花面几人的惨状,可还历历在目,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经过短暂的扫视过后,猴子似乎是终于选定了目标,口中再次发出一道嘶哑的笑声,而后便踏着步子,朝众小童那边,缓缓走去。 “猴子,你想干什么!” “你难道真想杀我们,我们可是你的朋友啊!” “你别过来!” 对于他们的叫喊,猴子却是不为所动,依旧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 他每进一步,众小童都要连退好几步,才能稍稍安心。 这样的一进一退,如一场惊心动魄的拉锯战,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猴子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不耐之色。 随后,他一踩地面,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朝着其中一名小童抓了过去。 这名小童当即脸色大变,见识过猴子的手段过后,他根本不觉得自己能够在对方的手下逃得性命,即使在场有这么多同伴,也根本于事无补。 心中有了计较之后,他的眼中露出决绝之色,而后朝着众小童大喝道:“大家伙听着,猴子的状态很不对劲,他似乎已经不认识我们了,大家赶紧四散逃离,寻公子前来。” 说完,不等一众小童回话,便朝着掠过来的猴子,撞了过去。 见他自己主动送上来,猴子眼中闪过了一抹雀跃,伸手便朝着他的脑袋抓了过去。 那小童也察觉到了猴子的动作,缓缓地闭上了双目,等待死亡的来临。 “猴子!”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且亲切的声音。 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凌云,还有何人? 这名小童立刻兴奋地重新睁开双眼,果然,便见凌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猴子的手掌,在离自己脑袋不远的位置,被其紧紧扣住。 “公子,是公子来了。”一众小童顿时发出欢呼,纷纷朝这边汇聚过来。 凌云看着猴子的眼神很是复杂,有严肃,沉重,不解... 此刻,他的心中已经震撼到了极点,刚刚他的一抓之下,竟差点没能抓住猴子落下的右臂。 这简直恐怖。 这个小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气力了? 猴子见自己的手臂被人握住,不禁皱起了眉头,眨巴着眼睛看向了凌云。 两道目光顿时对视在了一起,凌云手下一松,轻声唤道:“猴子?” 见他没有反应,只是痴痴地望着自己,凌云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接着,他看向了身侧的小童,淡声道:“你们出城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名小童不敢怠慢,赶忙便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这小子竟能引动异象? 凌云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紧紧地盯着猴子那张满是血迹的脸庞,似乎是想要从中看出一丝端倪。 “不许看我。”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锐利,猴子被看的很不自在,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双目。 “还不让人看了。”凌云不自觉地笑了笑:“你身上哪一处我没有看过?”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看到猴子那老大不愿意的样子,也没有再勉强。 然而,就在他刚欲转头,吩咐众小童回去之时,忽然感到一道极度迫人的目光,盯向了自己。 下一刻,便见猴子没来由地朝着他当胸一拳。 凌云心中一紧,条件反射般的将右臂横在身前。 “嘭。” 拳臂相碰间,霎时掀起一地尘埃,在猴子的这一拳之下,凌云足足后退了数步,才稳住了身形。 感受到手臂处传来的巨力,凌云脸上的震惊再也隐藏不住。 ...... 第 63章 猴子的变化 而那名被推开的小童,则是第一时间跑到了猴子身前,一脸紧张地问道:“猴...猴子哥,你不要紧吧?” 见猴子没有反应,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将他扶着坐在了地上。 随后,他的目中现出凶色,朝着围住花面等人的众小童,厉声喝道:“弄死他们!” 接着,便是一阵惨呼声响起,这几个恶霸本来就不是这群小童的对手,在他们的盛怒之下,很快便被打的蜷缩在地。 尽管花面等人,此刻被打的惨不忍睹,可那名守在猴子身边的小童,却似乎还不解气。 他看了一眼,花面方才掉落在地的匕首,心中杀意升起,没有任何犹豫地捡了起来,而后直接朝着花面冲了过去。 也在这时,原本静坐的猴子,忽然有了动作。 只见他缓慢地抬起手,在被划伤的脸庞上摸了摸,接着放到鼻尖轻嗅了几下。 而后,张口将手指含在了嘴里,顿时,目中便露出极度兴奋之色。 “啊...” 接着,他便是仰头向天,发出了一声如同惊雷般的大喝! 霎时间,狂风乱舞,天地变色,地面上的不少石块,皆是纷纷炸裂开来。 远处的山林之中,更是有百兽哀鸣之声响起,无数飞禽从林中飞出,纷纷如自寻短见一般,撞死在了乱石之上。 一众小童都是被吓得身子一抖,纷纷散开,匍匐在地,脸带骇然的将目光移了过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 “猴子哥看上去好可怕!” ...... 云梦山。 白发老者正与紫阳道人,于凉亭当中对弈。 然而,就在他要落子之时,却是忽地双眼微睁,顿住了动作。 紧接着,老者便抬起了头,看向了远处的天边,眼中神色莫名。 一旁的紫阳见状,不免心中疑惑,于是开口问道:“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白发老者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回答,而是双目微凝,手指微掐。 半晌后,古井无波的脸庞上,才终于有了变化。 只见他眉头轻皱,脸现思索,片刻后,又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一间小木屋。 紫阳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脸上的疑惑更甚。 那小木屋,乃是原先凌云所居,难道师父突然有此变化,是因为他那小师弟? 老者凝视片刻,忽然幽幽道:“紫阳,回你的紫阳观去吧。” 闻言,紫阳当即一怔,而后惊疑开口:“徒儿愚昧,您老人家此前不是说...” 话刚说到一半,便见老者微微抬手,似乎是不愿多言的样子,淡淡道:“时机已到,去吧。” 见状,紫阳只得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起身一礼之后,几步便消失在了原地。 ...... 另一边,凌云听闻马大力的回报之后,也是很快的向城外赶来。 刚行出一段距离,便看到了前方小跑着的牛大壮,他立刻加快步子,眨眼间便追了上去。 牛大壮只感到旁边一股劲风掠过,抬眼间,一道身影便拦在了他的身前。 当看清眼前之人的相貌后,牛大壮顿时松了口气。 “猴子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凌云淡声道。 牛大壮抬手指向前方:“应当是那边。” “这里交给我了,你且先回去吧。” 凌云说完,便转身而去,如一阵疾风般,短短几个呼吸,便没了身影。 牛大壮站在原地都看呆了,心道怪不得那群小家伙的脚力如此了得。 凌云一路疾行,忽然,一道惊雷响起,紧接着,不远处的天空之上,便是黑云密布。 与此同时,留守靠山王府的众多太保,也是察觉到了远处天边的异样。 “如此异象,是为何故?”五太保高明沉声道。 余者众人皆是摇了摇头,二太保薛亮微微沉吟后,道:“天生异象,必是不凡,应当探明究竟。” 所有太保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大太保罗方道:“我与你同去。” “好。” ...... 这边,一众小童的脸色已然骇然到了极点,纷纷软着腿远离了一段距离。 他们虽与猴子相处不错,可后者此时的样子,着实是太过吓人。 不说周围那令人色变的异象,就单看猴子此时的那张布满鲜血的狰狞鬼脸,也足以让任何人心生畏惧。 众多小童尚且如此,那几名恶霸就更不用说了。 “这小子,真...真的是鬼物...”胖虎战战兢兢道。 花面的脸色也白到了极点,嘴唇止不住颤抖:“看...看来...是的。” 他的心中已经后悔到了极点,自己怎么就动刀了呢? 身上那剧烈的疼痛,无疑说明了这群小童有多不好惹,既如此,当时为什么不见好就收,就此退走? 此刻回想起来,他根本就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掏出了匕首。 原地,猴子的大喝,足足持续了大半刻,才停了下来。 此刻,他的一双眸子当中,充满了杀气与厉色,缓缓地扫向在场的众人。 众小童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心中顿时惊惧无比,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好在,猴子的目光并没有在他们的身上过多停留,只是微微扫视过后,便落到了以胖虎,花面为首的恶霸身上。 “嘿嘿。”接着,喉咙中发出一道,似是来自九幽的嘶哑笑声,脚下一动,便瞬间来到了花面身前,直接伸手如钳般,捏住了他的脑袋。 花面当即瞳孔骤缩,嘴巴张大,似乎是想发出最后一道尖叫,然而,不等他的声音出口,脑袋便如同西瓜一般,爆裂开来。 胖虎离得最近,看的也最真实,裤裆顿时就湿了一片,他想要开口求饶,可心中的恐惧,让他根本无法说出半个字! 猴子解决完花面,脸上似乎闪过一抹畅快之色,而后快速闪身,将瘫倒在地的胖虎,一把提了起来。 胖虎感觉整个人都软了,口中喘着粗气:“你...你你你你...要...” “嘿嘿。”猴子再次一笑,而后将其轻轻抛起,接着又是一脚,直接便将他踢向了高空,眨眼间便没了身影。 ...... 第 62章 出城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一众小童这段时间都比较辛苦,所以,今日一大早,凌云便给了猴子一袋白钱,让他带着这群小家伙出去逛逛。 猴子性格软懦,这样下去可不行,也该让他出去走走了。 猴子虽然意动,可心中难免紧张,凌云安抚了好一会儿后,才勉强同意了下来。 “公子,让猴子带这群小东西出去,不会出问题吧?”程咬金眼中拂过一抹担忧,他虽然平时没少跟众小童拌嘴,可心里其实还是挺关心他们的。 毕竟,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总会是有感情的。 “那就让牛大壮和马大力跟着吧。”凌云微微沉吟,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远远地跟着就好,可别让这群小东西发现了。” “好嘞。”程咬金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很快,他便来到外院,找到了正在值守的牛马二人。 ...... 猴子等人一出门,就四下张望个不停,看哪儿都觉得好奇。 他们却是没有注意到,自他们出来时,对面的巷子里,便有一名身材矮小,且十分瘦弱的家伙,一溜烟儿跑的没影儿了。 这人正是小六子,他一路疾行,很快便出了城,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胖虎与花面的家中。 听闻那群小童竟然独自出了凌宅,两人顿时兴奋起来。 “去,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将他们骗出城来!”胖虎当即道。 “让二驴子去吧,我这长相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那群小童机灵着呢,怕是不会跟我走啊。”小六子苦着脸道。 花面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那就让二驴子去吧。” “好嘞,小弟这就去见他。”小六子说完,便立刻跑了出去。 “胖虎,咱们也过去吧,等他们一出城就动手。” “行。” ...... 城中的猴子与一众小童,还不知道危险已经悄然来临。 此刻,他们正在一处烧鸡铺,吃的不亦乐乎,个个满嘴流油。 旁边不少行人,纷纷驻足观望,所有人眼中都是布满震惊。 心想,这都是谁家的小孩啊,竟然这么能吃! 可震惊的可不止是他们。 就连烧鸡铺掌柜心里也是直打鼓,猴子因为被凌云带着来过几次,所以掌柜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他知道这个黄毛小子能吃,可怎么都没想到,被他带来的这群小童,食量也是不小。 虽然没有猴子那么夸张,可一个也顶的上寻常三四个小童的食量了。 不多时,猴子与一众小童便将铺子里的烧鸡消灭一空,结过账后,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赶往下一处。 就在他们路过一个拐角之时,一名身穿襕衫?,头戴方巾的白面中年人,突然挡在了他们身前。 “你...你是...什么人?”猴子当即抬起头。 “在下乃是本地书生,贱名二驴子,方才看诸位在烧鸡铺内,大快朵颐,想必是十分喜食烧鸡吧?” 说完,不等猴子等人回话,他的脸上便刻意露出一抹回味之色:“方才那烧鸡铺掌柜的手艺虽是不错,可要跟城外十里坡的那家相比,那可就差的远了!” “在下与诸位一样,都是喜食烧鸡之人,这才冒昧拦住诸位,想要邀请你们,去往十里坡,品尝那里的烧鸡。” 听完这话,所有的小童眼中都是露出警惕之色,就连猴子也不例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 不过,看他脸上那回味之色,又不似做伪,一群小家伙儿虽然刚刚吃了不少烧鸡,可馋虫还是被勾了起来。 当下聚在一起,小声合计了起来。 二驴子也不着急,他能看出,这群小东西,方才根本没有吃尽兴,现在听自己说起城外,有更好吃的烧鸡,要是能忍住不动心,那才是怪事。 果然,猴子等人很快便合计出了结果,他们这段时间,跟着凌云可学了不少本事,个个都觉得自己厉害的不行,根本不怕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人耍诈。 二驴子心中一喜,心道对付小孩子就是简单。 远处的牛大壮,马大力,看着往城门狂奔的一众小童,心下都是有些疑惑。 可等到他们看到从拐角处,走出的二驴子后,顿时便是神色一变。 当即也顾不上被发现了,赶忙快速追了上去。 可他们的脚力,哪里比得上跟着凌云苦练多日的一众小童。 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出了城。 “快回去通知公子和程爷,我先跟上去。”牛大壮赶忙道。 马大力不敢有丝毫怠慢,没有任何犹豫地转头就走。 城外,等候已久的胖虎一行人,看到跑出来的一众小童后,立刻现出兴奋之色,纷纷尾随其后。 待到远离城门之后,他们便一股脑的冲了过去。 除了胖虎与花面以及小六子之外,另外还有四名面庞凶狠的大汉。 “你们是谁!”一个小童当即站了出来,喝道。 “嘿嘿,我是你胖虎爷爷!”胖虎狞笑一声,就要朝小童抓去。 小童侧身一闪,同时一拳击出,直接在他的大肚子上,狠狠来了一下。 胖虎吃痛,捂着肚子后退几步,脸色越发狰狞:“给我上!” “兄弟姐妹们,上,狠狠地揍他们!”那名小童也是挥了挥手。 小童人数众多,且招式凌厉,没有任何悬念的便占据了上风。 胖虎一行人被打的节节败退,身上多处,都遭到了拳脚的招呼。 “住手!”招架不住的花面,当即大喊道:“手下留情,我们认栽了!” 要不怎么说是一群孩子呢,听到对方服软,包括猴子在内的所有人,便纷纷停下了动作。 口中发出欢呼之声,好像是打了一个了不得的胜仗一般! 也在这时,刚刚还满脸讨好的花面,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小童狠狠划了过去。 猴子第一个发现了他的动作,当即想也不想地将那名小童推到了一边! 他虽然救下了那名小童,自己也及时做出了避让,可是脸上还是被划了一刀。 鲜血顿时滑落而下,但他却是没有任何反应,好似痴傻般的定在了原地! 其他的小童见状,脸上顿时现出怒容,纷纷一拥而上,将花面等人围了起来! ...... 第61 章 杨昭离去 “上路?”杨昭愣了愣,茫然道:“去哪里?” “自然是大兴城。”凌的目光缓缓看向远方,幽幽开口:“世子外出数月,如今年关将至,也是时候回去了。” 杨昭先是点了点头,而后脸上又露出一抹疑惑,问道:“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你与狗蛋先行上路,我在此处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那怎么行?”杨昭当即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凌云的胳膊:“元正当日,皇城会举行大朝会,届时,满朝文武以及外邦使节都要向皇祖父朝贺。” “你作为太子少保,怎能缺席?” “你几时听我说不回去了?”凌云扶了扶额:“等我将事情处理好自然会回去。”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杨昭尴尬的收回手,干笑道。 凌云摇了摇头,而后将一旁满脸好奇的猴子,打发回了屋,才开口道:“恩公那边的戏台子想必早已搭好,就等着你回去与他一同唱这第二出戏呢。” “务必要在年关之前,将废太子弄出东宫。” “这么急吗?”杨昭皱眉道。 凌云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以恩公的能力,如今只怕大部分的朝臣,都已认为他与废太子亲情尚在。” “那么,试想一下,在元正当日,与废太子有情的恩公,能不向陛下上奏,许其参加朝会之举吗?” “若是不如此做,恩公这段时间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届时,朝臣与陛下,必然会猜测,恩公此前对废太子的关心,是不是装出来的?” “可若是恩公真的向陛下上奏此事,废太子一脉的官员,必然会争相上奏,在这大喜的日子里,陛下恐难不为所动。” “刚刚世子也说了,元正之日,不仅是满朝文武,就连外邦都有使节进宫,而这一次,乃是恩公首次以太子的身份,参加大朝会,岂能被废太子抢去风头?” 杨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的父王,也就是杨广被册封为太子,不过才数月,而杨勇却是当了二十年的太子。 这两人若是站到一起,不论是谁,都会更加在意杨勇这位老牌太子。 这么一来,群臣心中难免不会胡乱猜测,他们会猜测,杨坚之所以同意废太子出席大朝会,是不是又起了立长的心思? 上有所行,下必效之,若真如此,必然会再增变数。 所以,废太子杨勇,必须在那日到来之前殒命! “我明白了。”杨昭的神色郑重了许多。 随后,凌云与他又说了几处细节之后,便打发他上路了。 在其走后,他的目光中露出一丝犹疑,定了定心神后,转身便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外院,将所有的小童都叫了出来。 凌云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目光在他们的身上,停留良久,才道:“都随我来。”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后院。 自从住进此宅之后,这后院便一直闲置着。 众多小童似乎也感觉到了凌云的变化,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是郑重不已。 凌云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而后便在一众小童震惊的目光中,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公子,您这是干嘛?” “公子,快快起身。” “我们怎么担得起公子之礼啊!” 所有的小童都是慌乱跪下,口中连连让凌云起身。 凌云却是不为所动,这一礼,足足持续了近半刻钟,才重新直起身子。 他上前,亲手将每一个小童扶起,而后沉声道:“我欲从你们之中挑选二十人,混入宫中。” 说完之后,又补充道:“五女,十五男。” 闻言,那些女童倒还好,可那些男童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变得煞白无比。 皇宫之中,除了皇室成员之外,余下的男丁,除了宫城的禁军,便只有太监了! 而以他们的年纪,根本不可能入选禁军,那么,便只有太监一条路了! 看着他们脸上的慌张,凌云眼中露出一抹愧疚:“这等有伤天和之举,实非我之心愿,凌某,对不住你们!”说着,便再次一礼。 “公子快请起,我愿意进宫!”一名个头最为高大的男童,举手道。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很快,所有的男童纷纷举起了手臂。 凌云看在眼里,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也在这时,一名女童走上前来,低声问道:“不知道公子要我们进宫做什么?” 闻言,所有的小童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等候凌云的回答。 凌云微微犹豫后,坦然道:“我之所以要你们进宫,乃是因为天下大乱,就在眼前,届时,宫廷当中,必定生乱。” 听到这里,一名看上去有些聪明的小童,立刻道“公子要我们保护皇帝?” 凌云点头:“没错,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亲自指点你们武艺,等你们能够胜任之后...” “公子别说了,我们愿意!” “我们愿意!” 就在一众男童表决心的时候,刚刚的那名女童再次说话了。 “公子,我们这里有二十多名姐妹,何不从我们姐妹中,挑选二十人进宫?” 凌云叹了口气,开口解释起来。 男子除了没有女子灵活之外,不论是气力,爆发力,亦或者是耐力,都要强过女子太多,习武一事,男子更具优势,所以,他才会要十五名男童,而女童就只要五名。 “而女子想要与男子一般,那便需要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方才有可能达到。” 听完他的话,所有的女童皆是现出认真之色,互相看了看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等愿意百倍刻苦,还请公子准我等替诸位兄长进宫。” 看着这群女童脸上的正色,即使是凌云,也不禁感到一阵动容。 良久后,才缓过神来:“其中艰苦,难以言说,你们可要想清楚。” “愿做本朝冼圣母!”二十二名女童齐声道。 “好,巾帼不让须眉。”凌云眼中闪过赞许之色,而后看向了剩余二十名小子,接着道:“你等也别闲着,与诸位妹妹一同操练。” “是,公子!” ...... 第60 章 欲行绑票 凌云无奈一笑,继而又道:“人带来了吗?” “这还用说?”说起这个,杨昭脸上立马露出一抹得意:“我这就叫他们进来。” 不多时,一众青壮便纷纷进入,杨昭笑了笑:“这位是我的好友,大伙儿称一声凌公子便可。” “凌公子。” 凌云淡淡点头。 而后,杨昭凑近,小声问道:“怎么样,你看看要留下哪些人?” 凌云昨夜只说要三十二人,而这里却是有着足足四十六人之多,这说明,其中有十四人,是不能留下的。 凌云微微沉吟,这群青壮全都是老实的庄稼汉子,脸上皆是带着憨厚,完全没有半点与人斗狠的凶相。 而他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家中小童众多,只有这般憨厚老实之人,他才能放心留下。 “都留下吧。”凌云思量半刻,淡淡道。 刚刚他扫视这群青壮之时,发现他们的眼中,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紧张。 想必是因为怕落选而彷徨,面对这一张张憨厚的面庞,凌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他们失落而回的样子。 再者说,这群人本就一直跟随杨昭,无论是在这里做护院,还是奔走于各个村落,其实都只是一回事而已。 只要保证每院昼夜四人不变,他们也可轮流去城外忙活。 既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挑选,平白惹人失意呢? 果然,听到他要将所有人都留下,一众青壮的脸上,皆是露出笑容。 随后,凌云叫来程咬金与狗蛋,让他们安排这些人,熟悉院中的情况。 了却了一桩心事,凌云和杨昭,心下稍松。 半晌后,后者皱眉问道:“你觉得昨日摸进来的会是什么人?” 凌云不在意地笑了笑:“两个毛贼而已,不用那般放在心上。” ...... 城外,一处破旧杂乱的矮屋中,胖虎和花面正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两人全身尽湿,四肢都在不停地颤抖,可想而知,这两个家伙昨夜过得有多惨。 短暂的沉默后,胖虎恨声道:“我绝不会放过那个小子。” 花面也是露出凶色:“我二人这通罪,可不能白受。” 两人在水中泡了一夜,早就冷静了下来。 他们都在怀疑,昨晚所见,是否真的是鬼物? 若其真是鬼物,那小胖子焉有命在? 而他们回来之时,分明看到,杨昭带着一众村民进了城。 回顾昨夜的遭遇,两人心中是越想越气,对杨昭,以及那凌宅,可谓是恨之入骨! 这时,一名身材矮小的瘦子,哼着小曲儿来到了这里。 还没进门,便粗着嗓子喊道:“胖哥,花哥,你们在家吗?” “小六子来了。” 花面脸色微动,立马大声道:“快滚进来。” 待其进入屋中,看到两人这副狼狈的样子,脸上顿时布满了惊讶:“两位大哥这是怎么了?” 花面看了他一眼,冷哼道:“少废话,你现在立刻进城,去往城南的凌宅,给我摸清楚他们家有几口人!” 一听让自己进城踩点,小六子心中顿时一突。 要是让他在城外的这些个村落当中作威作福,他是求之不得。 可要让他去登州府行不轨之举,他是万万不敢的。 于是当即被吓得一激灵,就要往外溜。 胖虎顿时瞪了过去,喝道:“你小子要敢跑,等老子缓过来,一定活剐了你!” 小六子抬脚的动作陡然一顿,脸上露出一抹惨兮兮地笑容:“两位大哥,我,我没想跑啊。” “瞧你那怂样儿,又没让你去杀人放火,这般慌张作甚?”花面斥道。 “花哥说的是。”小六子赶忙老实地讨好道:“小弟这就去。” 他经常跟着两人鬼混,知晓他们的凶狠,心中自然惧怕的很。 “哼,这还差不多。” “赶紧滚。” 花面与胖虎一前一后的喝道。 ...... 于是,小六子每日都会来到凌宅斜对面的一条巷子里,紧张地探出脑袋,朝这边张望。 经过几日的不断观察,终于是对凌宅中所住之人,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当他将所观察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胖虎与花面后,两人均是皱起了眉头。 “你确定其中光是护卫便有四十余人?”胖虎道。 “千真万确啊,有许多还是熟面孔。”小六子赶忙道。 花面思索片刻,狐疑道:“那晚我二人潜入其中,可没见到一个护卫的影子,难道是这几日新添的?” 胖虎眼睛一斜:“不然呢,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花面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心下冒出坏水:“那凌宅之中,孩童多达数十位,咱们不妨将心思放在这群小童身上。” “绑票?”小六子脸色骇然,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嘴唇颤抖:“那可是登州府,要是事情败露,可是要杀头的!” 花面冷眼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是不满。 小六子接触到他的目光,脸色顿时一僵,赶忙捂住了嘴巴。 见他安静下来,花面才再次道:“继续盯着,我就不信他们一辈子不出登州府。” “只要他们敢出来,咱们就立马召集人手动手,趁乱掳走几名小童,然后找那个姓杨的小胖子要赎金。” 闻言,胖虎眼中顿时露出惊光,忙不迭点头道:“这个好,让他小子尝尝破财的滋味。” ...... 几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这段时间,凌云一直在家中,陪着猴子耍戟。 杨昭的助人事业,也在两个月前便已完毕,现在的他,每日除了教那群小童认字之外,便是与猴子一道,一人耍戟,一人练箭。 嗖! 当最后一道箭矢射中靶心,凌云立刻鼓掌笑道:“世子进步神速,假以时日,百步穿杨只怕也不在话下啊。” 杨昭在箭术这方面的天赋,那是极高,就连凌云也没想到,他的进步竟然如此迅速。 “终不如舞刀弄枪来的痛快啊。”杨昭将强弓放到一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眼中的那抹自得,却是谁都能看出来。 凌云笑了笑,而后神色一肃:“世子收拾一二,便与狗蛋一同上路吧。” ...... 第59 章 猴子的小木戟 见凌云不愿多说,杨昭也不再多问,微微沉吟后,问道:“你打算招募多少青壮?” “每院昼夜各四人,共计三十二人。” “行,明日我便将人带来。”杨昭道。 “嗯。”凌云轻轻点头,而后一把提起猴子,淡声道:“时候不早了,大家赶紧回去休息吧。”说完,便踏着大步朝内院而去。 ...... 另一边。 胖虎与花面两人,翻出凌宅之后,根本不敢有任何停留,一路狂奔出了好一段距离,才顿住了身子。 “那...那小胖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家中竟有鬼物?”花面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道。 胖虎脸上的惊惧还没有完全褪去,颤颤道:“不...不知道,咱们还是别惹他了,赶紧出城吧,万一那鬼物追上我们就完蛋了。” “现在还想出城?”花面苦笑:“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躲吧,要不然,一顿板子是少不了了。” 闻言,胖虎抬头看了一眼,漆黑如墨的天空,顿时脸色大变:“快,快,前面不远处有条小湖,咱们去那躲躲。” 此时已经是宵禁时分,要是被巡逻的官兵,亦或者是打更人抓住,那可有他们受得了。 也不知道是这登州府太过松懈的原因,还是这两个家伙的运气太好,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 于是,他们没有费多少功夫,便来到了一条小湖之前,而后二话不说直接跳了下去。 这里之所以会有一条这样的小湖,乃是因为此地地势低洼,护城河中的水无法顺利排出,长年累月之下,便形成了这条小湖。 两个脑袋从湖中探出,二人的脸上,都是布满紧张,眼睛警惕的乱转。 ...... 第二日,杨昭早早地便出了门,很快便来到了每日大伙儿集合的地方。 看到他出现,一众青壮顿时便围了过来。 “杨公子,今日俺们是去小樟村,还是李家沟啊?” 杨昭摆了摆手,抿了抿嘴后,开口道:“诸位,实不相瞒,在下的家中,昨日遭贼人闯入,所以...” 说到这里,一众青壮纷纷脸色大变,其中为首的络腮胡,立刻便抓住了杨昭的胳膊,紧张道:“贼人可有伤到公子?” 看着他们脸上的担心,杨昭眼中闪过欣慰之色,微微一笑:“诸位不用担心,在下一切都好。” 嘿!听到他没事,众人这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随后,杨昭拱了拱手,再次道:“由于昨夜之事,引得家中不安,所以,在下与好友便打算招募一些护院,不知道大伙儿可有人愿往?” 闻言,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为难之色,片刻后,络腮胡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公子,俺们都是庄稼人,虽是能干一些力气活,可说到底,手上没有真功夫啊。”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他们不是不愿意,而是怕自己不能胜任。 杨昭也明白他们的担忧,轻笑道: “在下请大伙儿过去,可不是为了让你等与贼人厮杀,你们只需做好巡视之事,若是发现异常,哟呵两嗓子,这应当不难吧?” “嘿嘿,要真是这样,俺愿意去,俺这嗓门可大着呢?”人群中,一个皮肤略黑的中年,立刻出声道。 “俺也去。” “还有俺。”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大家都是糙汉子,比嗓门,谁怕谁! 见大家都愿前往,杨昭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便直接带着他们回了凌宅。 一进入院中,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知道杨昭富裕,可凭他们的眼界,根本想不到,对方竟然富裕到了这种地步。 这么大的一座宅院,少说得几百两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一路来到了内院,杨昭示意众人等候片刻,自己则是一脚迈了进去。 此时,凌云正看着猴子,有模有样地耍弄着一杆木戟。 这小子,似乎对他的擎天戟情有独钟,每日都会盯着看许久。 若不是凌云交代过他,不许乱碰,他怕是早就忍不住了。 可猴子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凌云看着实在是有些不忍,又真不能让他去碰擎天戟,以免造成误伤。 一番思量过后,这才抽空用木头,削制出了一杆一模一样的木戟。 除了重量与长短不同之外,这木戟的纹路,以及戟头,都与他的擎天戟如出一辙。 看到杨昭前来,凌云立刻便上前,准备打招呼。 可杨昭却是突然脸色一黑,直接揪住了他的衣领:“你这家伙先前说我不适合练戟,果然是诓我的。” 他这兴师问罪的样子,直接让得凌云一怔:“杨大公子这是何意?” “哼,我再如何不堪,难道还不如这小子吗,你都能教他戟法,为什么不能教我?” “我不是也教你箭法了吗?” “那能一样吗!”杨昭气呼呼地背过身去:“亏我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你竟然这般看不上我,我这心里啊...哎...” 说着,便蹲下了身子,好像受到了天大的不公一样。 猴子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也停下了挥戟的动作,小跑着过来。 “哥...世子...怎么了?” 凌云还没有说话,杨昭便是冷哼一声,挪动着身子,远离了一段距离,似乎是不想跟这两个家伙太近一样。 “世子想要学戟法,这是怪我没有教他,生闷气呢。”凌云淡笑道。 看着蹲在地上,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的杨昭,猴子的眼中闪过一抹同情。 而后,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好似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神色认真地走到了杨昭近前。 “喏...世子...想...想学...我...教你,你...别...别难过...了。” 杨昭抬头,看着猴子那郑重地神色,瘪着的嘴一下子就笑了开来。 “小东西,我可忙着呢,连练箭的时间都没有,哪儿有功夫练戟啊。” 凌云当即翻了翻白眼:“那你方才何故做那等女儿之装,看的我一阵不适。” “哼,你少管!” ...... 第 58章 吓跑了! 进入院中,狗蛋将大门重新关上,转过头时,便忽地顿住了身子。 刚刚在外面,由于太过昏暗的原因,他根本没有察觉,此刻借着院中的灯光,他才发现,杨昭竟然瘦了许多,狗蛋的眼中,顿时便有泪水汇聚。 杨昭一瞥之下,当即疑惑问道:“怎么了?” “短短几日不见,爷竟清瘦至此,小的看着,心中难受啊...” “嗯?我瘦了吗?”杨昭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微微沉吟后,接着道:“许是近日于城外奔走的缘故。” “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去看看凌云。” “爷,小的...” “行了,下去吧。” “是。” ...... 门外,胖虎和花面看着紧闭的大门,前者微微皱眉:“那小子不是姓杨吗,怎么跑到凌宅来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这座宅院如此气派,其中肯定有不少值钱的玩意儿...” 花面刚说到这里,胖虎便是双眼一亮:“对对,咱们要是能随便顺上几件,怕是能顶上几年吃喝。” 说完,两人便围着宅院转了一圈,找了一个容易攀爬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摸了进去。 跳入院中之后,两人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后,便蹑手蹑脚地往一个方向而去。 刚走到一处长廊,前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胖虎和花面当即一惊,没有任何犹豫地躲到了园中的假山后。 不一会儿,一个瘦小的身影便从那边走了过来,胖虎小心地探出脑袋,借着月光,很轻易便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下一刻... “妈呀,鬼啊!” 胖虎当即被吓得大叫出声,看都没看一旁的花面一眼,便赶忙朝着来时路,狂奔了过去。 “你他妈搞什么?哪来的鬼?”花面被他这一嗓子吓得不轻,他们可是来做贼的,这要是被逮着,可是要送官的啊。 当下,他也顾不得什么,也是立刻拔腿就跑,跑出一段距离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差点儿把他的魂都给吓掉:“妈呀,真有鬼啊!” 原地,猴子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两道身影,一脸懵地摸了摸脑袋,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快,一群小童便从长廊两侧跑了过来,瞬间便把猴子围在了中间,叽叽喳喳起来。 “猴子哥,怎么了?” “刚才是谁在叫?” “不像是公子的声音。” “也不像黑胖子。” “刚...刚...刚...”猴子说话本来就不利索,这群小家伙七嘴八舌地嚷个不停,让他根本没法说下去。 好在,凌云等人也是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赶了过来。 他刚一现身,方才还叽叽喳喳的众多小童,立刻安静了下来,而后赶忙乖巧的分成几排,站到了一边。 程咬金嗤笑一声道:“公子,见着没,这群小东西,只有在您面前才知道老实,看看,猴子都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儿了。” “黑胖子,你少乱说,我们才没有欺负猴子哥。”人群中,一个小童立刻不满地叫道。 “哟呵,还敢顶嘴?”程咬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指了指猴子,接着道:“你们要是没有欺负猴子,他怎么会这副样子?” 此时的猴子,正在剧烈的喘着粗气,他看着凌云,脸上满是焦急。 “我们也是听到动静才跑过来的。” “没错,刚刚猴子哥跟我们玩的可开心了。” 杨昭看着他们七嘴八舌的样子,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凑到凌云旁边道:“你先让他们安静下来,吵的我头都要裂开了。” “嘿嘿,世子爷也觉得他们闹腾吧?”程咬金赶忙补刀。 说着,还冲狗蛋眨了眨眼,似乎是想要后者也来拱拱火。 狗蛋顿觉无语,立刻将目光移到一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这可把程咬金急坏了,他好不容易找到给这群小子上眼药的机会,狗蛋怎么能退缩呢。 不行,绝对不行! 就在他想要上前将狗蛋拉过来的时候,脑袋便被人从背后狠狠地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便见自己的老娘正一脸不善的盯着他。 “嘿嘿,老娘,您怎么也来了?” “老实点,少冒坏水儿。” “哪能儿啊,嘿嘿。” 凌云抬了抬手,示意众多小童安静下来,而后径直走向了猴子,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猴子张了张嘴:“刚...刚才...刚...” “别急,慢慢说。”凌云在他脑袋上轻轻摸了一把。 看着他眼中的关心,猴子心中美滋滋的,当即放松了下来,呼出一口气后,指了指过道。 “刚...刚有两个...人...往...那边跑...跑了!” 听到这话,程咬金当即脸色一动,惊疑道:“家里进贼了?” “有这个可能。”杨昭点了点头,而后又看向了一脸平静的凌云,狐疑道:“难道你刚刚听到动静了?” 片刻之前,杨昭正绘声绘色地跟凌云讲述着今天的经历,还没说到一半,后者却是脸色突变,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 凌云微微点头,而后看向了猴子手指的方向,眉头轻轻皱起。 登州府因为有杨林坐镇,一向是政通人和,不说夜不闭户,至少贼人入室之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可现在,杨林不过离开月余,便有这等事出现,可想而知,这段时间,那群留守靠山王府的太保们,是多么松懈。 片刻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向了杨昭:“这段时间跟在你身边劳作的那些青壮中,可有可靠之人?” “你想招些护院?”杨昭神色微动,而后皱眉道:“可那些都是普通的村民,你若是有此想法,何不拿着金牌,去府衙亦或是军中,抽调一些人手过来?” 凌云摇了摇头:“我暂时还不想透露行踪,一旦我拿着金牌去调人,不出一日,我们在登州府的消息,便会传到大兴城。” “嗯?”杨昭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一抹疑惑,问道:“为什么不愿透露行踪?” “我自有打算。”凌云淡淡道。 ...... 第57章 胖虎,花面 这会儿,杨昭与一伙儿青壮汉子,刚刚修完一座小桥,正在一棵大树下乘凉。 “大伙儿辛苦了,今日收工之后,本公子请你们去福禄酒楼,好好吃上一顿。”杨昭抱了抱拳。 闻言,其中一个憨厚的壮汉,立刻笑着道:“不辛苦,不辛苦,跟着您干,俺们可都有劲儿着呢。” 另外一人紧接着开口:“没错,杨公子可是大大的好人,不仅出钱出力的为乡亲们修桥修路,还给俺们开那么高的工钱,俺只恨这太阳落的太早,半点辛苦都感觉不到啊。” 众人皆是纷纷点头,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听着他们的话语,杨昭心中别提多畅快了。 抬头间,便看到几名提着篮子的中年妇人,往这边走来,他的嘴角不由的露出笑意,当即起身迎了上去。 “周大娘,这是又给我们送蜜水来了?” 为首的妇人笑着点了点头:“杨公子辛苦了,快些喝碗蜜水解解渴。” 说着,便倒了一碗蜜水递了过去。 “麻烦几位大娘了。”杨昭一口饮尽。 另一边,一众随同杨昭的青壮汉子,每人也都分到了一碗蜜水。 “嘿,好喝,真他娘的解渴啊。” “你刚不是说不累吗?” “我只说不累,又没说不渴。” “切~” 这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笑容,让得杨昭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几分。 脑中不由想起了当日刘家村的那群村民,与刘三田等人一样,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这里每一个人的笑容也都是发自真心的。 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感到十分的充实,不禁在心中感慨道:“助人之乐,其乐无穷啊。” 远处。 一名膀大腰圆,面容凶狠的胖子,正瞪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杨昭这边。 在他的后面,还有一个眼神同样狠厉的汉子。 这人的左脸之上,带着一块紫色的胎记,更给他平添了三分凶色。、 此二人正是当地的恶霸,胖虎和花面。 他们之所以盯上杨昭,乃是因为眼红后者竟然这般受乡亲们拥护。 至于为什么会眼红? 原因也很简单。 作为当地恶霸,他们平日里也没少欺负附近的村民,许多的村民因为畏惧他们,不得不给些好处了事。 即使是有些骨头硬的,被他们一番教训过后,也会变得老实下来。 可是他们获取好处,每一次使用的,都是近乎于抢劫的手段,自然免不了费一番力气。 而杨昭呢? 他什么都不用做,就会有村民主动送上好处,如蜜水,瓜果之类的。 败类有败类的想法,胖虎和花面根本不觉得,杨昭带人修桥修路,是什么好人好事。 在他们的心里,其之所以这么做,那便是为了获取村民的好处,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杨昭的手段,显得更加高明而已。 这还了得? 分桃子都分到老子的地盘上了,尽管这个小胖子的穿着,看着有些不一般,胖虎和花面也绝对忍不了一点。 盯了半晌,胖虎压着嗓子声音对花面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整整这个小子?” 花面皱眉思索片刻,沉声回道:“别急,等他回去之时,咱们且暗中跟踪,等摸清这小子的来头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行,听你的。” ...... 随着太阳西下,一天的劳作到此结束,杨昭并没有食言,很是豪气地在福禄酒楼要了一桌子菜,犒劳这群随自己辛苦多日的青壮。 胖虎和花面两人,看着领着众人,大摇大摆进入福禄酒楼的杨昭,前者立刻不忿道:“这小子能到这里吃饭,肯定身价不菲,明明是个有钱的主儿,竟还做出这等与我们抢口粮的缺德事儿,真是混账!” 花面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小子看着厚道,做的事儿却是一点儿也不地道。” 就这样,两人在福禄酒楼门口,足足蹲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见到了酒足饭饱的杨昭一行人,从其中走出。 看着他们满嘴是油的样子,胖虎牙都要咬碎了,心道你们是吃饱喝足了,我们哥俩儿可还饿着肚子呢,当即气呼呼地就要往外冲:“妈的,忍不了了,老子要收拾他。” 这可把一旁的花面吓了一跳,赶忙拽住了他的胳膊:“你疯了?” “怎的?” “就凭我们两人,打得过他们这么多人吗?”花面朝对面,努了努嘴。 胖虎立刻便泄了气,恨恨道:“早知道多带点人来了。” 听到这话,花面心中顿感无语,还多带点人来? 你当这里是哪里? 这可是登州城,你以为是城外呢? 敢在这里闹事,你有几个脑袋啊? 不过,花面也知道这家伙就是个莽夫,暗叹一声后,还是出口劝道:“稍安勿躁,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 “咱们这次进城,只为摸清这小胖子的底细,人多了反而不好。” “那就让这小子再快活几个时辰。”胖虎撅着嘴,冷哼一声,而后瞪视了一眼杨昭,恶狠狠地道:“赶明儿,我一定要多抽这小子几个大嘴巴子,不然,我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 “行行行,都依你。” 对面,杨昭与众人絮叨一番后,便告辞往城南而去。 由于夜色降临的缘故,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胖虎和花面小心翼翼地跟在杨昭身后,生怕跟丢。 就这样,经过近半个时辰的跟踪尾随,前面的小胖子终于在一座气派的宅院前,停下了步子。 当看到杨昭回来,在门前等候已久的狗蛋,立刻小跑了上来:“爷,您回来了!” “嗯?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吧?”杨昭看到狗蛋,先是一怔,继而露出一抹笑容:“几时回来的?” 狗蛋也是笑了笑:“晌午便已返回。” “一路上带着那么多小童,没少遭罪吧?”杨昭打趣道,而后拍了拍狗蛋的肩膀:“一路辛苦,便该早早休息,怎得立于门前?” “嘿嘿,谢爷的体恤。”狗蛋心中微暖,弯了弯身,而后又道:“公子见您久久不归,心中难免挂念,这才让小的在此等候。” 杨昭当即哈哈一笑,语气中带着调笑:“那家伙眼中只有那个小子,什么时候知道关心我了?” ...... 第 56章 程母,小童 几日时间匆匆而过,这一日,狗蛋和程咬金终于返回了登州府,与他们的一同回来的,还有程母与一众小童。 程咬金的母亲,乃是一名肤色微黑,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身上的衣服有着多处补丁,让人一看,便知其生活不易。 进门之后,便不住地四处打量,眼中带着好奇,当然,更多的是局促。 她可是听程咬金说过,这里不仅住着一位将军,且还住着一位,身份更加尊贵的世子。 来到堂中,程咬金与狗蛋立马上前见礼:“公子。” 凌云微微摆手,而后看向了程母,含笑道:“这位便是程大娘吧?” “您是?”她很想问凌云是将军还是世子,可心中的慌乱,让她根本没法问出声。 程咬金见状,直接走到老母身前,抓着她的肩膀,狠狠地晃动了几下:“老娘,来之前俺不是说了吗,公子人很好的,怎么来到这里之后,您还是...” 话没说完,程母便是抬脚一踹:“小兔崽子,你想晃死老娘啊,你这不孝子!” 程咬金摸了摸被踹的大腿,嘿嘿笑道:“我这不是看您太紧张了,这才...” “滚滚滚。” “好嘞。” 待程咬金重新退到一边,程母才重新看向凌云。 说来也怪,被程咬金这么一打岔,她心中的忐忑,竟缓和了许多,声音比起方才也是沉稳不少:“恕民妇眼拙,不知贵人是将军,还是世子爷?” “世子有事外出了,大娘与咬金一般,称我公子便可。” “这么说,您便是俺家这小子口中那威...” “虎威将军。”程咬金在一旁提醒道。 “对,虎威将军?”程母道。 “没错,是我。” 见到凌云点头应下,程母当即双膝跪地“多谢将军对俺家咬金的抬爱,民妇感激不尽。” 说着便要磕头,凌云连忙上前将她扶起,说道:“大娘快快请起,咬金是个可造之材,我也不过是惜才而已。” 程母站起身来,先是瞪了一眼程咬金,而后眼眶微红道“来这里的路上,狗蛋与俺家这小子,也与民妇说起过将军的为人,将军谦和仁慈,纵然是民妇这般不识几个大字的卑贱之人,听后也不免心头动容。” “咬金是俺的儿,俺最清楚,这就是个混小子,如今他有幸跟随在将军身边,民妇心中虽高兴,可也怕以他的性子,以后难免会误了将军的大事,将军您...” 凌云闻言,微微一笑,安抚道:“大娘,咬金可没有您说的那般不堪,其虽看着荒诞,却是一个心正之人,日后必是大有作为。” 凌云这话,可把程咬金听高兴了,脸上当即露出傻笑:“嘿嘿,公子看人真准,比俺老娘强多了。” 说着,还冲程母得意地挑了挑眉。 好像是在说,看吧,虎威将军可看重俺了,连他都说俺大有可为,那俺以后还不得上天? 程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中是既好气又好笑。 凌云笑了笑:“大娘以后就安心住在这里,不必有什么顾虑。” 程母感激地弯了弯身:“多谢将军。” 说完,稍作迟疑,又再次道:“方才一路走来,府内不见一个仆人,想必厨娘也是没有的,民妇虽然没见过什么珍馐佳肴,却也有几道拿手的菜色,若是将军不嫌弃,府上的吃喝,便交给俺,怎么样?” “哈哈,不嫌弃,自然不嫌弃,只是我等食量颇大,大娘接下这差事,可就要多多辛苦了。”凌云道。 “嗨,这有什么的,再者说,就算俺真的忙不过来,不是还有这群娃娃帮俺吗?”程母毫不在意地说道。 “嘿嘿,俺娘可喜欢小娃娃了,公子,您是不知道,这一路上,这群小童有多闹腾,不是要喝水,就是要撒尿的,可烦死俺老程了。” “要不是有俺娘在,俺只怕在中途,就找个绳子吊死了。” 狗蛋也笑着插话道:“程爷说的是,要不是有大娘一路忙前忙后的照顾他们,小的怕也是要随程爷而去了。” “嗯?”闻言,凌云目中闪过一抹诧异。 不怪他感到诧异,实在是这两个家伙说的太吓人了,被一群小童折磨的恨不得吊死,这是烦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让他们觉得生不如死? 凌云不由得将目光移向程母身后,在那里,一众小童皆是静静地站立,看上去十分乖巧懂事。 这不是挺乖的吗? 似乎是看出了凌云的狐疑,程咬金赶忙再次道:“公子,您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都这么老实,那是因为您在这里,您要是不在,俺敢保证,不出片刻,他们就会闹成一团。” “哦?”凌云转头看向了程大娘,目中带着问询之意。 程大娘笑了笑,并没有回话。 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好似什么都说了。 看来,这群小家伙儿,一路上可把程咬金三人折腾的够呛。 “往后不许顽皮,听到了吗?”面对一群孩子,凌云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得这般嘱咐道。 听到他发话,所有的小童全都屏气凝神,认真地听着,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们才齐齐一礼:“我们都听天神大人的。” “天神?”凌云闻言,立马看向了其中两个小童:“是你俩儿教的?” 这两名小童,正是凌云最先,从刀疤脸一伙儿土匪手中,救下来的兄弟二人。 哥儿俩立马神色一肃,同时出声:“是。” 这么严肃的模样,不说是程咬金几人,就连凌云都是愣了愣。 这让他不禁摇头失笑,淡淡道:“往后称一声公子就好。” 闻言,所有的小童再次齐齐一礼:“是,公子。” “不必如此郑重,都随意些。” 凌云此时还不知道,这群将他视作神灵的小童,将来会给他怎样的帮助。 随后,几人再次一番寒暄,凌云便吩咐狗蛋与程咬金二人,带着程母以及一众小童下去安顿了。 ...... 杨昭自从那一日后,便每日奔走于附近的村落当中。 每当看到年久失修的小桥,亦或者是路面,他都会立刻带人,前去修补。 ...... 第55 章 拜师礼,机智的大白 听完凌云的话,杨昭仿佛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一般,脸上的愁容顿时减轻不少。 他眨巴着的眼睛看着凌云,那眼神似乎在看一个巨人一般。 明明对方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许多,可他所拥有的见识和谋略却都远超自己。 “吾儿便拜托你了。” 杨昭的脑中,不由地浮现出,临别大兴之前,杨广对凌云那无比郑重的一礼。 当时的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以凌云对父王的敬重,想要让其带自己出来长长见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为什么要如此郑重以待呢? 就在此刻,杨昭终于明白了。 当时杨广所行之礼,分明是他的拜师礼啊! 想到此处的杨昭,眼神忽地一凝,而后直接攥住了凌云的胳膊。 “世子作甚?”凌云眉头微皱,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如此激动。 “父王此前向你所行之礼,应是我的拜师之礼,可对?” 杨昭急切的说完,也不等凌云回话,便赶忙躬身一礼,再次道:“弟子愚昧,今日方才醒悟,蒙师父不弃,收我门下,愿承教诲,勤学不缀。” 凌云笑了笑,亲自将杨昭扶了起来,缓声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礼不可废。”杨昭神色依旧郑重。 见他这样,凌云立刻伸手捂住了自己右边的脸颊,做出一副痛苦之状:“嘶...酸,真酸,牙快酸掉了。” 杨昭的脸当即就黑了下来,手指凌云:“你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愣是没了下文,就这样瞪着凌云。 “我怎么样?”凌云挑了挑眉,继而又道:“我平素最是厌恶这等繁文缛节,一个人的品德与修养,难道非要体现在这等繁文缛节之上吗?” “世子若真有心的话...”说到这里,凌云突然停顿了一下,眼中露出一抹调笑之色:“太子少保我已经当过了,世子不妨想想,日后是拜我为太子少师,还是太子少傅?” 闻言,杨昭刚黑下去的脸上,顿时露出兴奋之色,眼睛一亮,手臂一抬,勾住了凌云的肩膀:“嘿嘿,你身手那么好,我觉得你适合当太子少傅,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感觉还是太子少师更适合我。” “这怎么行,我跟你说...” 就这样,两人一路勾肩搭背的回到了城南。 “好了,此事以后再谈,我得先去看看猴子。”凌云抬手打断了杨昭的絮叨,说完,便往自己的房中而去。 “你跑那么快干嘛,他还能在家中丢了不成?”杨昭有些无语,旋即赶忙跟了上去。 轻轻地推开房门,看到床上小小的一团,凌云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 而后,便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床前,下一刻,两道目光瞬间对视在了一起。 “哥...” 凌云伸手将他提着坐了起来,笑问道:“既然醒了,为何赖床?” 猴子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我...我起来...发现哥...不在家,就...又...躺这里...了。” “我...我怕...哥回来...找不到我。” 闻言,凌云不觉摇头轻笑,心道真是个孩子啊。 此时的猴子,就如同一张白纸一般,思想简单,性格单纯。 他不由在想,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为何会被家中长者那般对待呢? 难道仅仅因为他丑? 凌云在猴子的脑袋上轻轻摸了一把,压下了心中的胡乱猜想,问道:“想吃什么?” “烧鸡。” “天天吃烧鸡,不腻吗?” “不...不腻...” “好,那咱们就吃烧鸡。”凌云哈哈一笑,捏了捏猴子的鼻子后,便直接提起他,往外走。 当来到门前,发现杨昭那略带深意地目光后,凌云顿时便感到一阵无语。 相处了这么久,他哪里会不明白这家伙心里想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还要我说几遍!” “真不是?” “...” 望着杨昭那充满探究的眼神,凌云瞪了他一眼,而后稳稳地将猴子举起,两张脸凑近到了一起。 “看看,我们两个长得像吗?” 杨昭的眼睛在两张脸上,不停地流转,片刻后,抬手摸向了下巴,宛如一个智者一般,分析道:“或许,这小子的长相随了母亲也说不定,嗯...一定是这样!” 杨昭说着,突然,余光瞥见凌云那攥紧的拳头,立刻被吓得一激灵,连忙道:“哪儿能啊,你俩是一点也不像啊,我怎么会怀疑你们的关系呢?” “呵,世子虽身份尊贵,然,既已拜了凌某为师,那我这做师父的,教训教训自己的不肖弟子,应该是说得过去的吧?” 杨昭心中顿时一突,赶忙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我刚刚是开玩笑的,谁要说你俩是父子,我杨昭第一个要他好看。” 凌云冷笑一声:“世子还真是个俊杰。” 什么是俊杰? 识时务者为俊杰! “哈哈,那是那是。”杨昭像是没听出凌云话语中的讽意,说完之后,便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直到身影消失,才传来一句:“我去寻人帮那些村民修桥,你们爷俩儿——慢慢吃烧鸡!” 听到这话的凌云,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后,便也拎着猴子出了门。 “哥...那边...” “哦?你怎知道那边有烧鸡?” “我闻...到香...香味了。” 凌云眼眸微动,似乎是没想到猴子的鼻子竟然这么灵敏。 这都快比上大白了吧? 想到大白,他的眼中露出一抹思念,自从与大白相处以来,一人一虎还没有分别过这么久,也不知道这白毛畜生如今过得怎么样? 与此同时,晋王府的一个小角落,正在鬼鬼祟祟刨土的大白,忽地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继而它便是如同受惊般的身子一抖,颇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样子。 接着,它警觉地竖起耳朵,谨慎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异常之后,才缓缓地放松下来。 随后,便见它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头,将几根头发丝,置于方才掘好的坑中,又将一旁的土重新覆盖,掩埋妥当后,才如释重负般地迈着虎步离开。 ...... 第54 章种善因,得善果 杨昭双手枕在脑袋后面,闻着这些民屋当中传出的饭菜的香味,忍不住猛的吸了一口气,啧啧道:“这便是农户的生活吗?” 凌云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不多时,几人便来到了张老汉的家中,虽然只是篱笆糊成的围墙,十分简陋,可小院中却是收拾的井井有条。 刚一进门,正在房中忙碌饭菜的老妇,便探出头来。 “两位公子,这是俺的老伴儿。”张老汉笑了笑,而后便朝着老妇吆喝道:“看什么看,赶紧做饭!” 说完,又对着凌云二人呵呵一笑:“俺先将这些小麦拉到后屋,两位公子请随意坐。” “老人家请便。” 随后,凌云与杨昭便在院中的两个石墩子上坐下。 “世...杨潇,感觉如何?” 杨昭闻言,立马咧了咧嘴:“别有一番风味啊。” 凌云正等着他的下文呢,却见这家伙正一脸好奇的四下张望,根本没有说下去的意思,这让凌云不由得错愕了一下,缓声道:“没了?” “没了啊,你还想要我说什么?”杨昭也是露出一样的表情,两人对视,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错愕。 凌云微微摇头,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见张老汉去而复返,旋即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嘿嘿,家中简陋,怠慢两位了。” “无妨。”凌云摆了摆手,而后笑着问道:“老人家膝下子女,不在此处吗?” 闻言,张老汉立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俺家那个小子还不错,这几年攒了些钱财,带着媳妇孩子去城中落脚了。” “嘿嘿,俺跟你说,俺家这娃子,从小就孝顺,当初说什么都要把俺跟他娘接过去住,只是俺们年纪大了,实在不想动弹,这才......” 一说起这个,张老汉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般,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看他眼中那抹得意之态,显然对自己口中的儿子,十分满意。 又过了半刻后,老妇终于忙活完,端上一道道做好的菜色,放到了几人身前的石桌子上。 “辛苦老人家了。”凌云拱了拱手。 这老妇穿着朴素,身上系着围裙,看到凌云朝自己见礼,双手赶忙胡乱地在围裙之上擦了一下,学着凌云的动作,也是一礼:“公子客气了,您两位可是帮了俺家大忙了,这一下,俺家这糟老头子,可算是能睡个安生觉了。” 一旁的张老汉也是连连点头:“两位公子赶紧趁热吃,请,请。”那脸上的热情,仿佛快要溢出来似的。 “哈哈哈,老人家请。” 张老汉先后给凌云与杨昭夹过一块鸡腿肉,笑呵呵道:“俺今天可是沾了您二位的光了,平日里,这老婆子将这些老母鸡当宝贝一样,俺连多看两眼都会被他埋汰几句,今日才终于是有口福喽。” “你这老头子胡说什么呢?”老妇立马竖起眉头瞪了过去。 凌云和杨昭都不禁莞尔,用过饭后,两人便提出了告辞。 这眼瞅着就晌午了,他们可不放心猴子一个人在家。 路上,凌云踏着大步,嘴唇微动:“你以为张老汉两口子如何?” “敦厚淳朴,热情好客。”杨昭大笑一声,显然十分愉快:“不瞒你说,这是我迄今为止,吃过的最可口的饭菜。” 凌云也是笑了笑:“皇城之中,珍馐美味无数,难道还比不上这寻常的农家饭?” “吃饭的心情不同,品出来的味道自然也大不相同。”杨昭道。 凌云淡淡点头:“那我再问你,你觉得这张老汉夫妇如何?” 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这还用说,热情好客,那是大大的好人啊!”杨昭说完,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一抹享受之色:“那张大娘做的鸡汤可真是美味,我们什么时候再来?” 还再来? 人家养几只老母鸡容易么,哪够你嚯嚯的。 凌云不禁有些无语,微微沉吟后,接着道:“凡事有因有果,张老汉夫妇之所以对我二人如此热情,便是果,而我们帮助他于田间劳作,乃是因。” 杨昭点了点头:“这个我明白,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也不用这般循循善进的引导,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你想说什么。” 凌云微微有些讶异,不禁露出一抹好奇之色:“那杨大公子便说说看?” 杨昭当即撇了撇嘴:“你前面说了那么多废话,不就是想告诉我,种善因得善果么?” 闻言,凌云立刻便大笑了起来:“看来恩公说世子不爱动脑,乃是谬言,日后他若是再如此轻斥你,我一定替你说话,哈哈哈。” “凌云,你觉得我可以吗?”杨昭却好似没有听出他的调笑之意,眉宇间露出一抹忧愁。 凌云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当即点了点头:“世子能纳贤言,且仁爱谦和,节俭朴素,是能当大任之人。” “可是...” 杨昭还想说什么,便被凌云抬手打断了:“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世子若觉心中彷徨,我有一言可安之。” 闻言,杨昭立刻便行了一个九十度的礼,正色道:“虎威将军教我。” 凌云的神色同样认真,缓缓吐出七个字:“得民心者得天下。” “若世子能以民生为本,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能设身处地的替百姓着想,以一颗仁心,换万民之心,则江山可固。” 这是凌云昨夜沉思一晚琢磨出来的,现在既然杨昭问起,他便开口直言了。 其实,在杨坚下达册封杨广为太子的明旨之后,杨昭心中便已觉彷徨。 他很清楚,照此下去,一旦杨广继位,那他无疑便是下一任的太子储君,这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杨昭为人老成,考虑的事情总比别人多些,对于可以预见之事,总会下意识的去想,去思考。 可这对他来说,却并不是一件好事,徒增忧心,毫无益处。 “以一颗仁心,换万民之心吗?”杨昭咀嚼一声,目光忽然看到了前面桥桩倾斜,木板松动的小桥,下意识地问道:“这座小桥年久失修,我若带人将其重修,可否得民心?” “可。”凌云点了点头,含笑道:“老百姓不会无缘无故的托付真心,然而,万事有因必有果,今日世子种下善因,他日则必得善果。” ...... 第 53章 劳作与追忆 “说的也是。”杨昭摸了摸下巴,微微点头。 凌云再次一笑,而后从田埂之上跳入田间,朝着老农走了过去。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老农立刻又抬起了头,当看到那气质出众的少年,已然来到近前时,不由疑惑问道:“公子,您这是?” 凌云也不废话,直接伸手将老农手中的镰刀拿了过来:“老人家歇息片刻,且看看小子方才之语是不是说笑。” 看他要来真的,老农不由得上下打量起他来,而后有些犹豫道:“这位公子,这农活可累着呢,你真能行吗?” 凌云却是没有再言语,直接开始收割起地中的小麦来。 见状,老农无奈地咧了咧嘴,而后退到了一旁。 他只当凌云是一时兴起,图个新鲜,并不觉得其是能干庄稼活的主儿。 只是片刻之后,他便完全没有了这个想法。 只见凌云动作利落,不一会儿就清出了一大块地。 老农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使劲的揉了好几下眼睛,确认自己没有老眼昏花之后,目中顿时闪过亮光,竖起大拇指赞道:“公子这活干的,可比小老儿强太多了!” 杨昭在田埂上看得目瞪口呆,原本以为凌云不过是逞能,没想到他竟如此熟练。 偶尔路过的村民也纷纷停下脚步,满脸惊讶地看着凌云这边。 凌云转头朝老农微微一笑:“老人家,我可不是白出力的,我和我朋友的午饭,可要着落在您身上了。” “哈哈,只要公子不嫌弃俺家婆娘做的一手粗茶淡饭,区区一顿饭算什么?”老农大笑道。 而后,凌云便再次动作起来,汗水从额头滑落,他却浑然不觉。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地里的小麦便已全部被收割干净。 老农激动得满脸通红,拉着凌云的手道:“公子,您真是帮了俺大忙哩,要是让俺老头子自己来干,没个三五天的功夫根本收不完啊!” 众所周知,因为节气的原因,庄稼人是极其赶时间的。 就比如眼前的老农,在将这些小麦收割完之后,他还要赶紧将水稻种下,因为如果不抢在某个节气之前播种下去,作物的长势就会很差。 凌云的这一通劳作,可是大大减缓了他的压力,替他省下了三五天的工夫。 虽然这对凌云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对老农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事。 杨昭站在田埂上,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意,这才是凌云嘛,不管做什么事,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随后,他挽了挽袖子,也跳入了田中,帮着凌云与老农一同,将收割好的小麦捆好。 “两位公子,俺这就去将牛车赶来,烦劳两位帮我看顾一下。”老农道。 两人皆是微微点头。 等到老农来到田埂处时,停留在这里的村民,便纷纷出声。 “张老汉,那两位公子是你家的亲戚吗?” “我看不像,那两位的穿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张老汉与俺们一样,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农户,哪儿能有这样的亲戚啊。” 余下之人纷纷点头,他们刚才之所以没有直接出声问凌云与杨昭,便是瞧出两人的穿着,非富即贵,这才不敢随意攀谈。 “诸位别问了,这两位公子的来历俺也不清楚。”张老汉一脸的乐呵地扒开几人:“都让让,俺还要去赶牛车呢。” 原地,凌云看着杨昭露出的手臂上,那一道道被小麦擦伤的红痕,打趣道:“今日可是让世子爷遭罪了。” 杨昭微微一笑:“我乐意,怎么着?” “世子不觉辛苦?”凌云又道。 杨昭摸了摸后腰:“是有点累,我这腰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你刚刚干了那么久,就一点没感觉到腰酸吗?” “没觉得。”凌云摇了摇头,而后眼中露出一抹追思:“家母在世之时,便如方才那位张姓老农一般,每日早出晚归地在这田间劳碌。” “我时常在想,若是没有我,家母是不是就不用那般辛苦了,她也会如寻常女子一般,嫁人生子,有个能作为依靠的丈夫,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方才我在劳作之时,脑中皆是家母当年的身影,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每日循环往复的这般辛苦,终于在我五岁那年支撑不住,撒手人寰了。” 杨昭也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轻拍了一下凌云的肩膀,宽慰道:“逝者已矣,节哀。” 说完之后,他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不解道:“父王既然与你母亲有旧,且他又对你那般重视,难道没有派人加以照料你们母子吗?” “自然是有的。”凌云淡淡点头,继而又露出一抹苦笑,没有继续言语。 他的脑中拂过母亲临终前的那一幕。 尽管其已经命悬一线,却仍对当年杨广的相助之恩耿耿于怀,将当年临盆之事,一一告知,并嘱托他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答恩公。 这样一个要强之人,又怎会接受他人的恩惠呢? “世子...” 凌云刚说了两个字,便被杨昭叫停了:“出门在外,诸多不便,往后便不要再称我世子了,叫我杨潇吧。” “杨潇?”凌云眉头微动。 “嗯,潇同萧,刚刚你的一番言语,让我想到了母妃,其实,我也是个十分孝顺的人,于是便想到了这个名字。”杨昭点头道。 凌云也是微微颔首:“那么,孝顺的杨潇,你外出多日,可曾给大兴去过一封家书?” 杨昭微微一怔,继而露出一丝窘迫:“我一时给忘了,回去就写。”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还是称我为杨少爷,或者杨公子吧,哼!” “哈哈哈。” ...... 张老汉的家离这里似乎并不算远,不过半刻功夫,便驾着牛车返回了,在凌云与杨昭的帮助下,几人很快便将收好的小麦装上了车。 随后,张老汉便再次架起牛车,往家中返回,凌云和杨昭则是靠在后面堆起的小麦之上。 两人的神色,都是透着放松之态,随着牛车的动作,一排排矮屋,便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当中。 第52 章 凌云的反常 衙门办事的速度还是挺快的,不过半个时辰,狗蛋就拿着盖着大印的红契回来了。 程咬金立刻便凑上前,想看看这六百两换来的红契到底长什么样子。 “程爷,您又不识字,看这作甚?”狗蛋笑嘻嘻地打趣道。 程咬金一听,动作立马僵住,脸上露出一丝讪讪:“嘿嘿,俺就是有点好奇。” “哈哈。”其他人就被他这副样子,逗得笑了起来。 随后,凌云把程咬金和狗蛋打发走,让他们自己挑个房间,好好歇息。 而后,他又对杨昭说道:“世子若无事,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杨昭点了点头,起身便往外走,待走到门前之时,又停下了步子,转头问道:“凌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凌云心中一惊,不自觉的皱起眉头:“世子缘何有此一问?” “这几天,我总觉得你有心事,好几次我都察觉到你怔怔出神。” “而在今日抵达登州府之后,你地眉宇间便一直带着愁色,尽管你掩饰的很好,可还是被我看出来了。” 凌云显然没想到,杨昭的观察力竟然这么细微,沉默片刻后,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无事。” 见他这副神情,以及口中所答出的两个字,杨昭心中更加确信,凌云肯定是遇到了难事。 以往的凌云,不管在什么时候,脸上都是挂着一抹淡笑,那股强大的自信之态,更是杨昭不曾从他人身上感受过的,仿佛,这天下,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不过既然对方不愿多说,作为其朋友的杨昭,自然应当尊重他的意思,旋即不再多言,迈步而出。 看着杨昭消失的背影,凌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哥...你真的...遇到难事...了吗?”一旁的猴子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想要开口说话,现在看到凌云叹气,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出声道。 说着,便跑到凌云身前,抬头望向了他,而后又接着道:“哥皱眉了...世子...说的...是真的。” 凌云摸了摸猴子的脑袋,不由得在心里自嘲一笑,杨昭能够看出他的不安倒也罢了,现在就连猴子这般心智不全的小子,都看出了他的异样。 他就这般毫无城府,心中一点事都藏不住吗? 他的脑中,不禁又想起此前与师父的谈话。 “痴儿,一己之力,岂能担得起一国之气数?” “我担得起,无非一死而已。” “死太简单了,自古以来,不畏死的英雄豪杰,如过江之鲫,然能逆天命,扶大厦于将倾者,从无一人。” “师父难道没有听说过“人定胜天”?” “呵,自欺欺人的鬼话罢了,即使是当年神鬼莫测的孔明,都以病逝五丈原收尾,如之奈何?” 凌云依昔记得,当时自己根本没把师父口中的“天命”当回事,可现在,天象初显,他的心中便已如此不安,这怎得了? 定了定心神后,他再次吐出一口气,眼中露出一抹倔强且狠厉的神色。 ...... 夜间的天色黑得深沉,凌云见猴子睡去后,便来到窗前,透过宿云,望向天空。 “四星成势之地,果然便是这登州府,唉...我本无意行这等有伤天和之举...” “哥,你...不...不睡觉,在看...什...什么呢?”猴子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凌云的低语。 回头看去,便见本来已经入梦的猴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正滴溜着眼睛看向他这边,丑脸之上,还带着些许担忧。 “吵醒你了?” “我...担心...哥,睡不着。”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快些睡吧。” “哥...睡。” “好。” ...... 第二日一早,凌云如往常一样,早早地便起身了,他看着还在熟睡的猴子,心中淌过一抹暖流。 这小东西,昨夜醒过之后,便没有再睡,一直眼巴巴地守着他,怎么说都不听,一直到天边露白,才终于顶不住,沉沉睡去。 凌云清楚,猴子心智不全,思想尤其简单,他是在用自己能想到的方法,保护自己。 这让凌云心中感动的同时,对猴子愈发怜惜。 又过了片刻,杨昭几人也都起身,几人用过饭后,凌云便吩咐狗蛋与程咬金上路了。 “世子,出去走走?” “嗯?猴子尚未醒来,咱们要留他自己在家?” “不碍事,这小子昨日一夜未睡,这一觉只怕得睡到晌午才能醒。” “既如此,便走走吧。”杨昭点了点头,凌云这段时间一直心绪不宁,出去走走也能放松一二。 两人出门之后,并没有在城中久留,凌云带着杨昭,去往了城外的一处村庄。 这村庄叫“小溪村”,因为其内小溪众多,所以得名。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一名在田中忙碌的老农。 凌云笑了笑,停下步子,而后朝其高声问道:“老人家,今年收成可好啊?” 闻得声响,老农立刻直起了腰,当看到问话之人,是一名气质不俗的少年后,连忙咧嘴笑道:“这位公子一看便是富人家的少爷,平日里双手不沾阳春水,怎地还关心起俺们庄稼人的收成了?” “哈哈,老人家可说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这田里的活计,我两岁时便开始做了。”凌云大笑一声。 “公子真会说笑,两岁的娃娃怕是还没断奶呢,哪里能下地啊?”老农只当这富家公子是闲的没事,与自己寻开心,说完这句后,便又自顾自地忙起了农活。 杨昭见状,心中也有些无语,不禁开口道:“你也是,怎地无故寻一农家老头儿的开心,谁家孩子两岁能下地啊?” “哦?”凌云立刻看了过来,挑眉笑道:“世子以为我方才之语乃是戏言?” “不然呢?”杨昭当即翻了个白眼:“如这老头儿所言,两岁的你怕是还没断奶呢。” 凌云微微一笑:“恩公之前便说过,家母乃是未孕而生,如何有奶水喂养于我?” ...... 第 51 章 定居登州府 “潼关总兵魏文通半月前,曾上过一道为凌云请功的奏折,所以,孤猜测,他们应当是一路往东而去。” 说到这里,杨广歉意一笑:“至于如今到了何处,孤也不甚清楚。” 萧美娘眼中当即露出一抹不满:“府中暗卫无数,殿下怎就不晓得派一二人,于暗中多加照应?” 杨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爱妃以为孤不想吗,凌云的武艺你也曾亲眼见过,若是孤派人暗中跟随,岂能不被他所察觉?” “若是如此,万一让他认为,孤是有意派人监视于他,又当如何?” “可...可是...” “好了,没什么可是的,有凌云在,吾儿无忧,爱妃就别担心了。” ...... 又是几日后,凌云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登州府! 他们之所以会来到登州府,乃是程咬金一路苦劝许久的结果。 而凌云几人也从他的口中得知,这登州府管辖之下的历城,乃是程咬金与其母亲的故乡。 一行人来到登州城之后,便立马找了一家不错的酒楼,叫了一桌丰盛的食物。 除了狗蛋以外,几人的饭量都是不小,尤其是猴子,小小的身子,一顿要吃下一斗大米。 若不是几人要了一个小间,不知会惹来多少人震惊的目光。 吃完饭后,凌云叫来小二,给了一两赏钱,让其将本地的庄宅牙人请来。 小二当即喜笑颜开,这一两赏钱对他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他在这酒楼辛苦劳作一个月,也不过才三四百文钱,这可相当于他三个月的收入了。 “公子且在此稍作歇息,小的这就给您去将人请来。”小二说完,便立刻溜了出去。 待其走后,杨昭才出声问道:“咱们不再往东走了?” 他虽长居宫廷,却也知晓,这庄宅牙人做的乃是买卖房屋的活计,凌云让小二去找牙人,显然是为了买房。 凌云应了一声,淡笑道:“暂且在此地待上些时日。” “嘿嘿,公子,这登州府可是好地方,您在这里落脚,那算是选对地方了。”程咬金嘿嘿笑道。 杨昭撇了撇嘴,就是你撺掇着来的,你能说这里不好吗? 心里想着,也不再出声,直接便瘫在了椅子上,双眼微闭,小憩起来。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小二领着一名头发略微有些花白的老者,来到了这里。 这老者似乎还是个读书人,见到凌云等人之后,并没有如一般的庄宅牙人那般,一上来就夸夸其谈,而是朝着几人一一见礼。 之后,才开口道:“小老儿孙长明,不知几位想要寻一处什么样的宅子?” “不瞒老人家,我等家中孩童众多,房屋自是越大越好。”凌云笑着道。 “哦?”闻言,孙长明的老眼中拂过一抹精光,沉凝道:“城中尚有一座四进合院,不知公子可能吃下?” 大隋的四进合院属于高规格住宅,通常为官员以及贵族所有,等级与房间数相关,一座四进合院的房间数,在四十至五十之间。 凌云想要安置那些留于魏宅的小童,四进合院正合适。 凌云微微沉吟,开口问道“要价几何?” “六百两,不二价。”孙长明做了个“六”的手势。 这个价格,还算地道,寻常的四进合院,价格大概在四百两至五百两之间。 但这里可是登州府,六百两并不算贵,何况,身为庄宅牙人的孙长明,不可能一点好处不拿的。 “我得先看看房子。” “哈哈,这是自然。” 杨昭等人全程都没有开口,待两人谈妥后,便随着孙长明,一同赶往了其所说的四进合院处。 这四进合院,处于登州府偏南一些的位置。 进入其中之后,程咬金便被这富丽堂皇的景象惊住了。 心想果然不愧是值六百两的宅院,假山流水,花园亭榭,应有尽有。 凌云则是微笑着不时点头,猴子跟在他屁股后面,眼睛好奇地张望。 杨昭和狗蛋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这二人在晋王府住惯了,这处宅子虽然不错,但在他们的眼里,也就那样。 很快,几人便一路随着孙长明走过外院,穿过中院,行过内院,最后来到了后院。 “公子,还有几位爷,这座院子,可还满意?”孙长明笑呵呵道。 “不错。”凌云淡淡点头,而后朝着狗蛋吩咐道:“带够钱财,随老人家去官府立契交接。” 孙长明闻言,脸上的喜色更甚:“公子果然是痛快人,如此,小老儿便不再此打扰了。” 说完,他又来到狗蛋面前,笑呵呵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小哥,咱们走吧。” 看他那堪比菊花的笑脸,就知道这笔生意,他定然能赚不少。 不过,凌云对此倒是不甚在意,他们初来乍到,想要寻得合适的宅院,总归是要孙长明这等人帮忙的。 待两人走后,程咬金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公子,世子爷,俺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该不该说?” 杨昭翻了个白眼:“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了吗?” 凌云也是一笑:“说来听听。” 程咬金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俺娘如今还在潼关呢,俺...俺想把她也接过来住,您看可以吗?” 杨昭看向了凌云,示意他做主,后者微微一笑:“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今日且先住一晚,明日我让狗蛋与你一同上路,顺便将那些小童接过来。” 程咬金也没想到凌云会答应的这么爽快,这让他有些错愕的同时,心中不禁又有些感动。 自从追随凌云以来,对方一直都是这么好说话,似乎自己提出任何请求,他都会应允一般,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时眼眶也不禁红了红。 而后,他单膝下跪,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公子体恤。” 凌云上前,将其扶起:“你所求乃是为尽孝心,我又如何能阻人子尽孝呢。” “况且,我也不是没有私心,那般多的小童,我可带不过来,令母过来,也可替我多多照看他们。” 听到这话的程咬金,顿时又笑了起来:“这个您放心,俺老娘最是喜欢小孩子了,这事儿她老人家肯定十分乐意。” ...... 第50章 高颎罢官,欲除杨勇 只见杨素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后,才一脸悲戚的哭诉道:“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因感念高公之情,臣已在昨夜将不利于高公的证据全部付之一炬了。” “此等因私废公之举,实难饶恕,请陛下治臣之罪!” 闻言,杨坚顿时脸色大变,猛的一拍桌子,厉声道:“杨素,你大胆,此案牵扯谋逆,你素来精明,难道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吗?” “臣有罪,臣该死...”杨素忙不迭磕头请罪,鲜血流淌而不自知。 见他这般,杨坚心中怒意稍减:“你先起来。” “陛下,啊...呜呜...臣有负圣恩啊。”杨素却是没有起身,依旧痛哭流涕。 这让一旁的独孤皇后都看不过去了,当朝重臣,竟做此等女儿之状,成何体统,于是出声道:“够了,越公先且起身,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明清楚,届时,陛下自有决断。” “哦。” 杨素当即停止了痛哭,抹了一把脸后,便直接站了起来。 前后转变之快,让得杨坚都不由得有些错愕。 随后,他便将王世积案,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半月之前,宜阳郡公王世积的心腹皇甫孝谐,突然密报前者蓄意谋反,并还列举出了诸多罪状。 说王世积曾经请人看相,说他当贵为帝王。 还说他在凉州担任总管期间,曾经和一众手下议论过凉州是用武之地,要把凉州作为基地,图谋大事。 当然了,杨素和独孤皇后都知道,这都是些子虚乌有,红口白牙的胡话。 可就是这些胡话,宜阳郡公,也就是王世积本人,全都供认不讳。 连其本人都认了,那就是一件铁案啊。 那么,这件谋反案,又是怎么把高颎卷进去的呢? 那便是,这王世积也是如杨素等诸多大臣一般,是由高颎当年推荐,才被杨坚委以重任的,且二人现在还是过从甚密。 而王世积的供词,对高颎也是相当不利。 其直言不讳地讲出了高颎确实是自己的同谋,关于宫廷之中的消息,便是从他口中得知的。 杨素便是要抓住这一点,给高颎定罪。 高颎可是当了二十年的尚书左仆射,期间任劳任怨,劳苦功高,想要扳倒这样的一个人,谈何容易? 首先,皇帝杨坚这一关就不好过,这对君臣感情何其深厚,杨坚对待高颎,那是比对自己的儿子都好啊。 在这样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想让杨坚给高颎定罪,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但杨素和独孤皇后偏偏就要把它做成。 “既然关于高颎的证据都已被你付之一炬,那么此事便到此为止吧。”杨坚捏了捏眉心。 也在这时,独孤皇后开口了:“高颎位高权重,若有异心,后果难料,还请陛下慎重。” “嗯?”杨坚立刻看了过去,似乎是没想到,一向偏袒高颎的皇后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独孤皇后面色沉稳,缓声道:“陛下无需这般惊诧,大隋能有今日之繁荣,实属不易。” “高颎虽曾为我独孤家臣属,然于大义之前,妾也不可因私废公,若其罪属实,陛下又不忍诛之,那就罢黜其官,令其归家吧。” 闻言,杨坚脸上露出一抹欣慰,感慨道:“独孤大义,朕由衷感佩。” 随后,他重新看向杨素,沉声道:“朕且问你,高颎之罪,当真属实?” 说完,又重重地提醒了一句:“爱卿向来果敢,可不要在此时犯糊涂。” 听到这话,杨素心中一喜,看样子,陛下这是真准备动高颎了啊。 虽然心中暗喜,杨素还是赶忙做出了一副惶恐之状,直接跪伏而下:“陛下容禀。” “所得的证据,虽然都已被臣销毁,然,罪臣王世积与高公过从甚密,此事朝野尽知,其更曾献名马于高公,而今,那些名马还都在高公的府中。” 听完杨素所述,杨坚微微沉吟一番,而后沉声开口:“传旨,王世积谋反属实,涉案人员一律处死,至于高颎,嗯...就让他就地免职,回家思过吧。” 不论高颎有没有参与谋反,其既然收下了王世积的名马,那便逃不掉一个受贿的罪名。 这样判处,纵使有人想要为高颎求情叫屈,也是无从下嘴。 就这样,这位居于朝堂的头号重臣,便以这样的方式,被罢免了官职。 当杨素带着圣旨找到高颎之时,后者似乎并不意外,坦然接过圣旨之后,便进入了内室。 这让杨素本来想好的一肚子话,顿时没了用武之地。 ...... 东宫太子府。 杨广正与萧美娘一同,仔细地挑选着精美华贵的珍珠首饰。 “爱妃将这么多珍宝送出,不觉心疼吗?”杨广看着认真挑选的萧美娘,打趣道。 “不过是些死物而已,如何能与殿下的大位相比?”萧美娘笑了笑,而后拍了拍手:“宣华夫人见到这些珠宝首饰,肯定会喜笑颜开。” 杨广也是笑了笑:“宣华夫人那边,便拜托爱妃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神色匆忙的下人,一路小跑地来到了门前,额头上还挂着几颗汗珠,气喘吁吁地向屋内的杨广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越国公杨素派人传来消息!” 说着,便将手中信件高高举起。 杨广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从其手中接过书信:“下去吧。” 这名下人赶忙一礼,快速退下。 随后,杨广打开书信一看,顿时便是大笑出声:“好,高颎这个拦路虎总算是倒台了,果如凌云所料,杨素还真没让孤失望,哈哈哈。” 片刻后,杨广笑声渐止,转向了屋外,眼中忽地露出一抹凶色。 凌云来大兴城,曾与他定计扫除两人,其中一人便是高颎。 现在高颎倒台,那么,他便要着手对付另一人了。 而另一人,正是他的亲大哥,废太子杨勇! “殿下决定了!”萧美娘与他夫妻多年,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色,瞬间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出言道。 杨广点了点头:“嗯,凌云说的对,杨勇一日不死,孤的储君之位便一日不稳。” 听到他提到凌云,萧美娘便不由得想到了杨昭。 杨昭已经离家多日,且一封家信都没有传回,萧美娘心中十分挂念。 “殿下,阿孩和凌云如今到何处了,可有消息传来?” ...... 第49章 私生子?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老管家站在下方,一五一十的汇报这些时日的进展。 确如杨昭所言,这群小童的家人已然全部遇害,就连家中的房屋都遭到了摧毁。 对此,凌云并不感到意外,将小童托付给老管家后,便再次和杨昭等人上路了。 这一次,他们换了一辆由六匹马拉动的油壁车。 狗蛋驾着马车,口中时不时哼着小曲儿,显然心情十分不错。 以前他在晋王府当差的时候,虽然跟着杨广露过不少脸,但却是一点也不自在。 杨广可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儿,心机深沉似海,喜怒无常,不仅是狗蛋,晋王府的诸多下人,心里对这位爷都是敬畏不已。 毫不夸张的说,在其身边伺候,就连呼吸都要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留神,惹得晋王殿下不快。 而现在跟着凌云和杨昭就不一样了,前者平易近人,后者和蔼敦厚,狗蛋的心情别提有多愉快了。 车内,凌云刚将猴子哄的睡着,便见到程咬金脸上那古怪的神色,不由出声问道:“可是有话要说?” 程咬金连忙摆手:“没,没有。”说完,赶忙低下了脑袋。 过了一会儿,又偷偷抬起头,小心地望向凌云与猴子,如此循环往复这样的动作。 这下,不但是凌云,就连一旁吃着点心的杨昭,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于是开口道:“你这家伙鬼鬼祟祟地看什么呢?” “啊。”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竟然被发现了,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慌张,而后又赶忙摆手:“俺什么也没看。” “我与世子都不是苛责之人,有话直说便是,你这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我们看着也难受。”凌云道。 杨昭也点了点头:“是极,有话但说无妨。” 程咬金皱了皱眉,仿佛在考虑一件十分为难的事。 片刻后,他终于狠狠一咬牙,指了指睡着的猴子,小声道:“这黄毛小儿,是公子的私生子吗?” 噗。 杨昭当即一个没忍住,刚放入口中的点心,直接喷出了大半:“你说什么,孤方才没有听清!” 凌云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面色古怪道:“我还未成家,正妻都没有一个,谈何私生子?” “可公子对这小儿未免也太好了吧,不仅给他开小灶,就连其睡觉都要亲自看护,要说您是他亲爹,俺敢保证,绝对没有人摇头。”程咬金再次道。 其实,程咬金一开始也没往这方面想,只是此前有一次,无意间听到魏宅的老管家,管猴子叫“小将军”,他这才有了这样的猜测。 那老管家一直称凌云为“将军”,那么被其称作“小将军”的猴子,岂不就是凌云的儿子? 这很合理不是吗? “别人信不信孤不知,反正孤肯定是信的。”杨昭在一旁打趣道。 “世子怎的也如此言语,猴子是何来历,别人不知道,你可是一清二楚。”凌云挑眉看了过去,继而一笑:“为此,可是让你破费了三千两呢。” 说到这个,杨昭立马就来劲儿了,当即坐直身子,问道:“我先前便想问你,当时为何一口应下了三千两?难道猴子真跟你有什么渊源不成?” 说着,他的眼中也如程咬金一般,露出狐疑之色。 凌云不觉哑然,开口解释道:“我之所以没有杀价,一方面是我确实喜欢猴子...” “哦?果然还有其他原因,快与我说说。”杨昭当即眼睛一亮。 凌云有些无语,我不不正在说吗?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便是想与那胡三结一个善缘,日后好叫其为我所用。” “嗯?什么意思?”杨昭瞬间皱起眉头,追问道:“那胡三虽说生于富贵之家,可从他街头卖艺这一举动来看,显然也是不得待见的,这么一个人,对你有什么用?” 凌云微微皱了皱眉,旋即摇了摇头:“那胡三面相之凶狠,乃是我生平仅见,至于日后有何用处,我现今还看不透,或许是时候未到的缘故。” 程咬金听了半天,愣是一句没听懂,不免觉得无趣,朝两人拱了拱手后,便钻了出去。 “狗蛋,马鞭给俺,你坐旁边休息会儿。” “得嘞,程爷请。” ...... 大兴城。 杨素拿着手中的奏折,满面春风地来到了仁寿宫。 宫门之处,已经有一名的太监模样的人,等候在了这里。 见到杨素到来,这名太监立刻小跑着上前,小声道:“小的张宝,奉娘娘之命,特在此恭候国公,国公快请随小的来。” 杨素微微颔首,随即便与张宝一同,来到了杨坚所在的“大宝殿”。 “陛下,娘娘,越国公求见。”张宝高声禀报。 “进。”殿内传来杨坚那威严的声音。 张宝侧身让道:“越国公,请。” 待来到殿内,杨素便看到独孤皇后,正在缝补着一件旧衣,杨坚则在一旁帮其拉线。 此情此景,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杨素心中还是免不得一阵感慨。 处至尊之位依然简朴至此,纵观史书,只此一例。 “可是王世积一案有结果了?”杨坚转头看了一眼,淡声道。 杨素微微点头:“经过臣这段时间的彻查,王世积谋反,证据确凿,只是...” 说到这里,他又故作犹豫地停顿了下来。 这让杨坚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只是什么?” 杨素轻轻抿了抿嘴唇,再次犹豫了一下后,将手中的奏折呈了上去:“还是请陛下自己看吧。” 杨坚狐疑的接过奏折,当看完其中的内容后,眉头皱的更紧了:“高颎竟也参与其中,这也难怪你这般犹豫了。” 高颎对杨素有推荐之恩,杨坚还以为他是感念昔日之情,心中不忍高颎获罪,这才如此犹豫。 下一刻,杨素直接跪倒在地,脸色痛苦无比:“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臣有罪啊!” “嗯?你何罪之有!”杨坚都被他这反应搞糊涂了。 一旁的独孤皇后不禁在心里给杨素竖了个大拇指,心道:杨素啊杨素,你可真是个人才。 ...... 第48章 盈盈离去 就在凌云眉头紧锁之时,程咬金忽然捂着肚子,火急火燎地从房中跑了出来,一路朝着茅房奔去,那着急之态,甚至都没有发觉站立在院中的凌云。 凌云见状,不觉有些哑然,先前他与杨昭离席,观看魏文通耍刀,这家伙跟猴子两人却是无动于衷,自顾自的狼吞虎咽,待他们返回的时候,桌上的饭菜已然被消灭一空。 想来是因为吃的太多,腹中积食难消,才会有此一举。 待到其一脸舒坦的从茅房返回,这才发现凌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将军。”程咬金立刻跑上前。 凌云微微一笑:“往后在外便不要再一口一个将军了,称一声公子便可。” “好的,将军。” “嗯?” “嘿嘿,好的,公子。” 凌云莞尔:“可是腹中积食过多,这才忙着前往五谷轮回之地方便?” 程咬金立马摇头,摆了摆手道:“俺吃的可不多,那一桌子饭菜,俺只吃了一角,余下的都被那黄毛小儿卷入了腹中。” 嗯? “你是说猴子?”凌云目中露出一抹诧异。 程咬金连连点头:“当时俺都看傻了,怎么都想不到,这么个小不点,竟然有那么大的饭量。” 说完,他便摸了摸脑袋:“那什么,公子要是没什么事,俺就回去睡觉了啊。” “去休息吧。”凌云淡淡点头,而后也返回了房中。 当看到猴子嘴角滴落的口水,凌云不由得露出笑容,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 随后,他看着猴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若不是今日听程咬金所言,他根本想不到,猴子的饭量竟然那么惊人。 想起此前猴子小口啃着鸡腿的样子,凌云心头便不觉感到一阵愧疚,早上其之所以醒的那么早,多半便是饿的。 腹中无食,岂能安睡? 大兴城,益阳郡公府。 一名黑衣蒙面人,悄无声地摸了进去。 他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很是轻车熟路的便来到了主卧,随即,轻轻叩响了房门,三重两轻。 下一刻,原本黑漆漆的房中,忽然亮起了灯,接着便有一名颇有风度的中年人开门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宜阳郡公,王世积。 黑衣人微微一礼:“郡公。” 王世积摆了摆手:“随我去书房一叙。” 待来到书房后,王世积直接问道:“可是王某报效娘娘的时候到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开口说出六个字:“娘娘欲除高颎。” 说完之后,便抱了抱拳,几步退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听到黑衣人所言的王世积,却是定在了原地,足足半刻之后,才微微回神,眼中露出决绝之色。 随后,他朝着外面大声道:“来人,请皇甫大人来府上夜谈。” 他说的乃是其亲信,皇甫孝谐?。 ...... 第二日一早,众人用过早膳,经过一番寒暄过后,魏文通便匆匆上路,赶回潼关大营。 就在魏文通离开没多久,盈盈便带着一群小童找上了门。 此刻的她满脸憔悴,似乎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这也难怪,要照看这么多的小童,她能睡得安稳才怪。 程咬金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后怕,心想:还好俺没有接下这差事。 “凌云,你知道我昨天这一夜是怎么过得吗?”一来到近前,盈盈便开口抱怨道:“你赶紧将他们的家人找到,好把他们送回去。” 凌云歉意一笑,而后,便让狗蛋将老管家叫了过来,吩咐其安排人,去寻找这些小童的家人。 随后,他才朝着盈盈微微一礼:“辛苦姑娘了。” 盈盈摆了摆手:“我今日前来,除了将这些小童送回,也是来告辞的。” “妹子要去哪里?”程咬金当即问道。 “当然是回家啊。”盈盈回道。 凌云微微颔首,继而抱了抱拳:“姑娘保重。” 盈盈闻言,立刻眉头一皱,有些不乐意道:“你不挽留一下我?” 凌云愣了愣,不是你自己说的要回家吗,我干嘛要挽留? 见他这副模样,盈盈轻哼一声,直接转头就走。 凌云看了一眼程咬金,又看了看杨昭,发现两人也都是一脸茫然,旋即摇了摇头。 “将军,刚刚那位姑娘留了封信给你。”这时,看门的门子拿着一封信跑了进来。 凌云伸手接过,并没有打开,而是放入了袖中,因为他注意到了一旁,一直看着那群小童的猴子。 “猴子,可是想与他们一同玩耍?” 猴子立刻点了点头,而后一脸希冀地问道:“哥...可以吗?” 凌云哈哈一笑:“当然可以。” 猴子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嗖的一下都窜了出去。 “狗蛋,前去照看一二。” “是,公子,小的这就去。”狗蛋说着,便小跑着跟上了猴子。 “凌云,这群小童既然被掳上了山,想必他们的家人已遭毒手,要真是这样,你打算如何安排他们?”杨昭看着外面打闹在一起的小童,皱眉问道。 凌云眉头也是微微皱起,不过当他看到这群孩子,眼神当中恢复的神采,当即又露出一丝笑意:“若真是如此,便要世子多多破费了。” “钱财好说。”杨昭摆了摆手,继而又道:“只是带着这么多小童上路,会不会不方便?” 程咬金也赶忙道:“不方便,世子说的对,不方便,肯定不方便。” 杨昭和凌云身份尊贵,猴子心智不全,且还是个孩子,这三人,都不可能担负起照看这些孩子的任务。 那么,这千斤重担,便要落到他与狗蛋身上了。 可程咬金自己知道自己,他哪是带孩子的料啊,所以,他必须要打消凌云这疯狂的想法。 凌云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小心思,笑道:“放心,我自有安排,用不着你带孩子。” 被看穿的程咬金,当即脸色一僵,摸了摸脑袋后,不好意思地笑道:“公子这说的什么话,就是刀山火海,俺老程也愿意跟您闯上一闯,更何况只是带孩子这等小事。” “真的?”凌云眉毛一挑。 程咬金当即拍了拍胸脯:“当然是真的!” 凌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再次问了一遍:“真的?” 这一次,程咬金一下子就泄了气,弱弱道:“假的...” “哈哈哈哈哈...” 第47章 杨素拱火 今晚的越国公府中张灯结彩,丝竹声声。 红拂身着一袭轻盈舞衣,如一朵娇艳的花在夜色中绽放。 她莲步轻移,带领着众多歌姬缓缓来到高台之上。 乐声渐起,众多歌姬开始翩翩起舞,长袖飘飘,似流云飞动。 为首的红拂,舞姿优雅却不失妩媚,裙摆飞扬,如盛开的花蕊一般。 待到一曲终了,红拂带着众多歌姬微微一躬。 独孤皇后笑了笑:“本宫今日算是开眼了,越公府上之歌姬果然出众,当赏。” “谢皇后娘娘赏。”红拂等一众歌姬再次一礼,而后便悠然退场。 在她们离去后,独孤皇后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宫人退下,而后看向了杨素:“越公请本宫前来,不光是为了看舞吧?” 杨素微微一笑,坦然道:“圣明无过娘娘,老臣请娘娘前来,确实另有要事商议。” 他与杨广以及独孤皇后,三位一体,说话自然不用藏着掖着。 “说来听听。” 杨素略微沉吟,继而道:“老臣斗胆,请问娘娘心中,是否真的认可二殿下正位东宫?” “自然,如今明旨已下,阿英便是这大隋的储君,越公何有此问?”独孤皇后皱眉道。 “明旨虽下,然册封大典之日却迟迟不定,且废太子一脉,仍有不少支持者身居要位,局势尚未分明啊。”杨素道。 “目下,要彻底稳住二殿下的太子之位,朝中之人,还得清理一番才是啊。” 独孤皇后哪里不知,这话分明就是冲着高颎去的啊。 废太子一脉固然有不少人身居要位,然最尊最贵者,乃是高颎,而高颎也是废太子一脉官员的领头人。 可高颎虽属太子一脉,却是独孤皇后的家臣出身,二十年来功勋卓著,且对她孝心有加。 见独孤皇后面色犹豫,杨素再次道:“皇后念及昔日之情,不忍对高公下手,然,您对高公天高地厚之恩,高公却未必承情啊。” “什么意思?”独孤皇后眉头微皱。 “皇后可还记得尉迟氏?” “尉迟氏?”独孤皇后眼中先是露出一抹疑惑,似乎不记得有这号人物一般。 只是片刻后,她便是脸色一沉,脑中也想起当初杨坚临幸尉迟氏一事。 当日,她听宫人来报,说陛下于宠幸了一名宫女,并且还对后者一番山盟海誓。 这让一向强势的独孤皇后如何能忍,当即就起了杀心。 可当时的杨坚已然是大隋帝王,她也不好与其正面起冲突。 于是只得装作没事人一般,照样陪着杨坚上朝,等把他送到朝堂之后,才折返回宫,将尉迟氏棍杀。 见独孤皇后的面色越来越沉,杨坚忙又再次拱手:“为此事,陛下单骑出苑,一路往前,跑出去二十余里。” “当时臣与高公都急坏了,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便策马追赶。” “但是当时的陛下盛怒未消,哪是那么好被劝回的,最后还是高公说了一句“陛下岂以一妇人而轻天下”,才成功将陛下迎回。” “什么!”听到这里,独孤皇后当即一拍桌子,愤然站起,一双眼中满是怒意:“高颎当真如此说?” 杨素也赶忙起身,身躯微躬:“臣岂敢欺骗娘娘,此言千真万确,若是娘娘不信,可召高公前来对质。” “好,高颎,你当真是好的很啊!”独孤皇后怒极反笑,心头无名之火熊熊燃烧。 好你个高颎,竟敢称我为一妇人,这不是在说我头发长,见识短吗! 你是我的家臣出身,若非有我的举荐,你哪能有今日,这么多年,我一直念及旧情,庇护于你,你是怎么敢说我是一妇人的! 见独孤皇后满脸怒容,杨素心下一喜,他知道,高颎的这句无心之言,已经彻底将这位自视甚高的皇后得罪了。 不过,这可还不够,他还要再添一把火。 于是,杨素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独孤皇后立刻便看了过来:“越公何故露此愁容。” 杨素心下暗喜,假装犹豫了一下后,才开口道:“日前,高公有一小妾产有一子...” 话还没说完,独孤皇后便是双眼微瞪:“当真?” “臣之犬子玄感,日前曾为此事,亲自上门恭贺,此事断然不假。”杨素道。 只是一个小妾产子,这本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可坏就坏在,独孤皇后坚守的乃是一夫一妻制,能够容忍大臣纳妾,已是她的极限,怎么还能够容忍小妾产子? 况且,两年前,高颎的妻子去世,独孤皇后便曾对杨坚提议说,给其再娶一房正妻,也好有个照应的人。 可高颎却说,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根本无心男女之事,退朝回家就吃斋念佛,替亡妻超度。 如此伉俪情深,当时可把独孤皇后感动的一塌糊涂。 可现在,独孤皇后是越想越气,在皇帝与皇后面前装清心寡欲,对亡妻感情深重,转头就跟小妾生了个儿子。 不仅品德败坏,且还当面欺君。 此刻,独孤皇后对高颎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峰。 先有称其为一妇人,后又有小妾产子。 这可是将独孤皇后得罪了两遍啊,高颎还能有好果子吃? “越公所言不错,高颎一日在朝,阿英的太子之位便一日不稳。”独孤皇后平复了一下心绪,冷声道:“明日会有一人来你府上,他自会助你将高颎这小人扳倒。” “娘娘圣明。” ...... 魏宅,此时众人都已睡下,凌云看着熟睡的猴子,微微一笑,而后便抬脚走了出去。 月光洒落,凌云兴致升起,脚下一动,落入院中,紧接着便耍起来了拳脚。 游龙穿云势,气劲破空鸣。 只见他身姿矫健,拳脚如风,时而如猛虎下山,时而又如灵蛇游走,刚柔并济,出掌似电,收若云烟,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了极强了压迫感,可谓是招招致命。 活动完筋骨后,他抬头看向了东方,眼眸深邃无比,片刻后,他的眉头渐渐皱起,平静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丝愁色。 “四星连珠,则天下乱,如今四星之势已成雏形,大隋......唉......” ...... 第46章 魏文通耍刀 一旁的盈盈见状,忙上前来,笑道:“还是让我去吧。” “这位是?”魏文通当即眉头一皱。 军营之中不可能有女子存在,且,此女模样虽生的清纯可人,但其腰间所挎的长刀,却是充满了肃杀,显然不是一般人。 “小女子盈盈,这次乌龙山之行,可帮了凌云不少忙呢。”盈盈笑呵呵道。 魏文通旋即将目光转向凌云,在后者点头之后,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太保金牌非同小可,可万万不能交到不明之人的手中。 而盈盈根本没有去接太保金牌,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鼓鼓的荷包,笑道:“用不着这个金牌牌,我有这个就够了,保证把这些孩子安排妥当。” “有劳姑娘了。”凌云微微一笑。 程咬金也是赶紧抱了个拳:“妹子,你可救了俺老程一命啊,俺也在此谢过了。” 让他这么个粗汉去带孩子,那不比杀了他还难受? “如今咱们也算生死之交了,你俩儿跟我客气什么?”盈盈眨了眨眼,嬉笑一声后,便带着众多小童离去。 凌云摇头失笑,随即看向另外两名小童道:“你二人也暂且跟上,明日我自会前来寻你们。” “哦。” “好。” 在他们的心里,凌云如同神灵一般,对于他的话,两名小童根本不会有丝毫抗拒,应了一声后,赶忙抬脚跟上。 “世子爷,虎威将军,此间事已了,我等是否可返回潼关?” “说来惭愧,两位此前驾临潼关,魏某未能尽地主之谊,还让二位匆忙赶至这乌龙山,实在不该啊!” 杨昭抬眼看向了凌云,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这一举动,让得魏文通又是一惊,心中对凌云更加敬重几分。 凌云微微摇头:“多谢魏将军好意,只是我等原先便没有久留潼关之意,而今匪患已除,我等也是时候离去了。” 说完,便看到程咬金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他不觉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再次道:“咬金与我颇为投缘,我有意让其随侍左右,魏将军可否通融放行?” 魏文通先前被从王卫口中得知,凌云收了这黑胖子做执戟郎,所以并没有觉得有半分意外,满口答应了下来。 随后,他看向身后的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沉声道:“宋参将,你且率领众将士回营,今日本将高兴,许你们放开吃喝。” 宋参将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哈哈,库中美酒也可痛饮?” “自然。” “哈哈哈,兄弟们听到了吗,还不拔营,随老子回营?” 众多兵卒都是大笑出声,纷纷扛起兵器,往潼关而去。 “魏某在此地有一处宅院,虎威将军既不肯返回潼关,那便到舍下痛饮一番如何?” 这一次,凌云没有再次拒绝,与杨昭对视一眼后,便欣然同意了。 于是,一行人便在魏文通的引领下,来到了了魏宅。 这处宅院,他虽不常住,但仍安排了不少下人每日清扫。 主人一到,宅内的下人们,皆忙碌起来,很快,一桌丰盛的晚膳便已备好。 酒过三巡,杨昭面带醉意,笑道:“孤心往魏将军久矣,值此良辰,将军何不耍上两手刀法,以助酒兴?” 凌云微微一笑,也开口道:“世子先前可还想着跟着将军学艺呢。” “哦,世子竟如此看得起魏某?”魏文通神色微动,继而哈哈大笑一声,朝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取我青龙刀来。” “遵命。” “世子爷,虎威将军,还请移步院中。”魏文通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凌云与杨昭当即起身:“魏将军,请。” 程咬金和猴子却是没有动作,仍旧大快朵颐。 来到院中之后,魏文通深吸一口气,压下了醉意,然后伸手取过青龙刀。 这把青龙刀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刀柄上雕刻着精美的龙纹,刀刃也是锋利无比。 魏文通双手握住刀柄,将刀身横在身前,然后脚下轻轻一点,便立时飞身而起。 “斩!”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青龙刀在空中划出一道肃杀的弧线,带起一阵劲风,发出嗡嗡的声音。 刀光闪烁,让人眼花缭乱,几乎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 然而就在下一刻,魏文通突然改变了招式。 只见他手腕一抖,青龙刀在空中猛地一劈,然后迅速回抽,接着又是一记横斩,再接一个斜劈……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且每一刀都运足了气力。 霎时间,院子里仿佛有无数刀影交相呼应,虽然只有一柄刀,却耍出了万刀齐飞的气势。 杨昭目露精光,时不时发出叫好之声。 看着他那兴奋地神色,凌云不觉哑然。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此时的杨昭明显属于前者。 而凌云就不同了,他只看了几眼,便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此刀法七分力,三分巧,招式连贯繁琐,给人以凌厉之感。 刀法环环相扣,上,中,下三路攻势不一,但无一例外,都是以力压人的打法。 足足过了半刻,魏文通才将六十四路刀法耍完。 他将青龙刀立于一旁,拱手道:“世子爷,虎威将军,可否点评一二?” 杨昭当即竖了个大拇指:“好!”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魏文通不由一愣,这就完了? 老子耍了这么半天,你一个字就给概括了? 好在哪里呢? 不过,他心里对杨昭的评价本来就没有多少期待,比起杨昭,他更想听听凌云的评价。 毕竟,这位才是真高手啊。 凌云微微沉吟,继而淡笑开口:“将军刀法灵活多变,且不失刚猛,刀刀致命,可谓完全摒弃了防守,当真是神乎其技,当初创下此刀法之人,应当是存了进攻即防守的想法,才会让此刀法蕴含如此浓烈的狠劲。” “虎威将军果真慧眼,实不相瞒,此青龙刀法乃是在下融汇家父所传,创出的新刀法,当时,在下便是怀有此种念头,才弃用了原先刀法之中的防守招式。”魏文通哈哈一笑,仿佛看到了知己一般的大笑出声。 ...... 第45章 匪除 “尔等之罪,百死莫赎。”凌云面色平静,语气中却是充满了不容置疑:“放人,可留尔等全尸。” 独眼龙显然没有料到凌云会如此决绝,当即脸色大变,沉声道:“你难道不怕我将这些孩子尽数杀死?” 凌云轻嗤一声,没有再废话,身形一闪,便来到一名恶匪身旁,紧紧地抓住他的右臂。 这名恶匪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到肩部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啊!”随即便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厉惨呼。 却是凌云竟然生生将这名恶匪的右臂撕扯下来,鲜血如泉涌般喷出。 这般血腥的场景,即便是恶贯满盈的乌龙山众匪,也是被吓得面无血色。 然而,凌云并未就此停手,只见他出手如电,再次抓向这名恶匪的另一只手臂,如法炮制般地猛地一撕。 那恶匪终于难以承受这般剧痛,头一歪,昏厥了过去。 如此震撼人心的场面,别说是众多恶匪,即便是程咬金和盈盈,也都被吓得面色惨白。 如此残忍的手段,简直是闻所未闻! 凌云将断臂丢到一边,目光缓慢移向余下恶匪,刚一与他们对视,众多恶匪便是心中一震,慌忙跪扶而下。 “求求小英雄给我们一个痛快。”他们不住地向凌云叩头,头上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 既然已经必死无疑,为什么还要在临死之前遭受这般非人的折磨呢? 见识到凌云那残忍的手段,这群恶匪此时已经不敢有活命的奢望,只求眼前的这个煞星能给他们一个痛快。 凌云转头,看向独眼龙:“他们欲求速死,你有何话说?” 独眼龙脸皮抖了抖,他很清楚,凌云并不是不在乎这群孩童的性命。 其之所以使出这等惨绝人寰的手段,便是做给自己看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震慑住自己,从而放过这群孩童,不再负隅顽抗。 可知道归知道,独眼龙根本没有勇气,去触怒这样的凌云。 他敢保证,他若是敢伤害任何一名孩童,眼前的这个少年,必然会让他在临死之前,享受最为痛苦的折磨。 细思极恐。 独眼龙眼中的神采缓缓消失,继而露出灰败的神色,双腿一软,便是跪在了地上。 “求小英雄给我一个痛快。” “放心,我说话向来算数。” 凌云应了一声,便取过擎天戟,一戟刺穿其胸口。 随后,如秋风扫落叶般的一甩戟身。戟锋瞬间划破剩余十多名恶匪的喉咙。 而他们脸上却没有半分畏惧,有的只是浓浓的解脱。 “怎么,吓到你们了?”做完这一切的凌云,目光瞥到程咬金二人脸上那不自然的神色,不由出声问道。 “没...没有...”盈盈眼中满是敬畏,慌忙摆手。 凌云轻笑一声,又看向了程咬金:“咬金,吓到了?” 接触到他那澄澈的眼神,程咬金定了定心神,挠了挠头后,憨笑道:“将军刚才的样子,确实挺吓人的,俺还真被吓到了。” 凌云哈哈一笑:“若我真的受其威胁,只会让他们有恃无恐,更加嚣张,对待这群毫无人性的恶人,就得比他们更恶。” 程咬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将这群孩童带回去,务必寻得他们的家人。” “遵命,将军。” 程咬金抱拳应了一声,和盈盈一道上前,刚想为那群孩童松绑,就被凌云叫住了。 “待到将他们带回之后,再行松绑不迟。” 程咬金顿感疑惑,不禁出声问道:“将军,这是为何?” 盈盈眼中却是露出一抹精光,笑道:“听凌云的。” 这群孩子现在皆如同痴傻,若是没有了束缚,难保不会胡乱跑动,要是走丢几个,这大晚上的,凌云可不想满大山的找孩子。 而后,凌云在此放了一把火,被程咬金两人领着的那群孩童,回首望了一眼已成火海的乌龙寨,无神的眼眸中,皆闪过一缕光亮。 山脚下,魏文通望着山上燃起的熊熊烈火,嘴角微扬。 “众将列阵,随本将恭迎虎威将军凯旋!” “得令。” 与此同时,王卫与杨昭也目睹了山上的熊熊烈焰,纷纷率部往山脚疾驰而来。 待凌云一行人至此,便见众多精兵严阵以待。 这让他略感诧异,还没来得及上前看清来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高呼便已响起。 “恭迎虎威将军凯旋...” 等到声音渐止,魏文通大步上前,拱手笑道:“哈哈哈,虎威将军果然不负义父所誉为,一战灭杀七十二匪,魏某心悦诚服。” 凌云笑了笑,也是抱了抱拳:“魏将军客气了。” 说完,又转向一旁的杨昭与王卫,开口问道:“你们那边截住了多少恶匪,可有六人?” 他曾清点过人数,乌龙寨中殒命的恶匪,加上之前刀疤带领的那些,只有六十六人。 这说明,还有六条漏网之鱼。 王卫笑了笑:“末将惭愧,只截获了一名恶匪。” 说着挥了挥手,旋即便有兵卒将一名骨瘦如柴的光头抬了上来,看其模样,正是之前去往堂中禀告的瘦猴儿。 “那便不差了,孤这边截获了五名恶匪,加在一起,刚好六人。”杨昭笑了笑,也是挥了挥手。 随后,狗蛋便带着十数名兵卒,再次抬上了五具尸体。 凌云微微颔首,在他转头之际,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探出两个小脑袋,正是此前他救下的兄弟二人。 “你们这两个小家伙,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两名小童立刻跑了过来:“真的是天神大人。” 程咬金也在这时上前:“将军,这些小童该怎么安排?” 凌云眉头微皱,而后看向魏文通:“魏将军,这些都是被土匪掳上山的良家小童,不知可否让他们暂且在本地驿馆暂住一晚?” “哈哈,虎威将军持有太保令牌,何处驿馆住不得?”魏文通爽朗一笑。 凌云拍了拍额头,他倒是忘了自己有太保金牌这一茬了。 随后,他从怀中将太保金牌取出,递向了程咬金:“咬金,你持着我的金牌,即刻带着这些孩童前往本地驿馆暂住,他们这段时间受惊不小,夜间当多多留意。” 程咬金顿时脸现难色:“将军,您这不是为难俺老程吗,俺哪会带孩子啊?” ...... 第44章 孩童 程咬金与盈盈,皆不由自主地重新打量起凌云来。 这还是之前那个对土匪怀有怜悯之情的人吗? 这不拖泥带水的残忍手段,分明是没把这些土匪当人看啊。 凌云仿若能洞悉他们的心思,沉声道:“这群恶匪恶贯满盈,其行径,实非人之所为。” “能给他们吃完断头饭的时间,已是我所能容忍的极限。”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渐趋深邃:“家师曾言,为将者须怀仁爱之心,然亦不可因此而优柔寡断,如此,方有大将之风,才有为帅的资格,此中关键,便在于一个度的把握。” 程咬金和盈盈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既要心存仁爱,又要能在紧要关头,施铁腕手段。 “什么人敢来我乌龙寨闹事?”一个个满脸凶相的恶匪,鱼贯而出。 当瞧见地上那些惨不忍睹的尸首后,所有的恶匪皆是脸现怒容! “好大的胆子,竟敢杀我乌龙寨众多兄弟。” 两名恶匪立刻跳了出来,双眼凶狠得仿佛能吃人! 凌云看都没看两人一眼,而是将目光投向为首的乌龙,沉声道:“尔等若肯自裁,尚可保得全尸。” 说完,又瞥了一眼地上那些残缺的尸首。 “狂妄!”乌龙当即大喝一声,满脸煞气地瞪视过来:“乌龙爷爷在此盘踞多年,岂会被你吓倒,不要以为杀了老子几个兄弟,就自以为天下无敌了。” 话落,便挥动着手中的巨斧,朝凌云猛扑过来。 凌云神色不变,拖着擎天戟,缓缓向前,待来到合适距离后,将擎天戟往地上一插,右臂运力,借着插于地面的擎天戟,侧身跃起,避开乌龙招式的同时,又一腿扫向在其胸口处。 乌龙被这一脚踹得倒飞出去,巨斧也不由自主地脱手而出。 凌云见状,迅疾飞身而起,将巨斧接住,随后扔给了程咬金:“接着,此斧与你正相配。” 程咬金此前所用的不过是一柄普通农家砍柴的斧头,难以施展他的优势。 先前观其与那几名恶匪厮杀之时,凌云便已有了为其重新打造一件兵器的想法。 而乌龙所用的巨斧,显然与程咬金极为契合。 大开大合,能够将他那一身蛮力尽数发挥出来。 若不是存了夺斧的念头,怕这巨斧难挡他一戟,凌云早就着持擎天戟送这乌龙归西了。 程咬金接过巨斧,面上即刻浮现兴奋之色,又看到斧面之上的两个小字,又皱起眉头来。 随后,他将巨斧举到盈盈面前,憨笑道:“妹子,给俺看看这两个字念什么。” 盈盈抬眸望去,笑道:“这二字念萱花,想必便是此巨斧之名。” “萱花斧...倒也不错。”程咬金摸了摸脑袋。 另一边,众多恶匪见乌龙被凌云一脚踢飞,连兵器都被夺了去,都是愣在原地,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幕。 足足过了片刻,他们才回过神来,迅速朝着乌龙的位置围拢了过去。 “大哥...” 乌龙被众人搀扶着,刚一坐起身,便猛地吐出好几口鲜血。 他满脸惊惧地望向凌云,嘴唇颤抖不止,哆哆嗦嗦地问道:“小...小英雄是何许人也,我乌龙自问从未见过你,更谈不上与你有何仇怨,缘何杀上山来,欲取我等兄弟性命。” “这叫替天行道,你懂不懂啊!”盈盈当即厉喝一声:“你们这群恶徒,占山为王,为祸一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谓人人得而诛之,如今大难临头,竟还不知羞耻地问为何要杀你们,简直可笑!” 程咬金也是冷哼一声:“妹子说的对,你们该死!” 凌云却是没有言语,直接握起擎天戟,而后飞身而起,猛地一掷,戟锋呼啸而至,瞬间便来到了乌龙身前,他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狠狠钉在了地上。 “大哥死了,大哥竟然死了!” “大哥被杀了,快跑,兄弟们快跑啊!” 看着被钉杀在地的乌龙,众多恶匪顿觉亡魂直冒,纷纷没了分寸。 程咬金大喝一声,立刻高举自己的新武器,猛扑了过去。 斧光闪烁,得宣花斧之助,程咬金战力较之前显著提升,不多时,已有七八名恶匪命丧其斧下。 “哈哈哈,畅快,畅快!” 盈盈见状,眼中也有战意浮现,而后抽刀疾上。 霎时间,又有数名恶匪毙命。 然而,凌云的速度比他们更快。 此刻,凌云仿若夺命死神,纵然没有使用擎天戟,那些恶匪也难挡其拳脚。 拳拳到肉,脚脚致命。 惨呼声此起彼伏,偌大的乌龙寨,瞬间便沦为人间炼狱。 很快,原本数十名恶匪,便仅剩下十余人,此时,他们都被吓破了胆,心中满是绝望。 这个少年,是索命的阎罗吗? “住手!”也在这时,一声厉喝传来。 凌云几人转头望去,只见一名独眼之人,正挟持着一群七八岁的孩童,从堂内走出。 这群孩童的数量竟多达三四十人,他们双手被缚,由一根粗绳串连。 若是正常情况,即便这些孩童双手被缚,光凭这独眼一人,也不可能将如此多的孩童挟持至此。 凌云目光在他们身上稍作扫视,便发现,所有的孩童虽然看着正常,可他们的双眼却是没有半分神采,宛若痴傻一般。 若说其中有一两个痴傻小童,还在情理之中。 可三四十名小童都是如此,难道他们尽皆痴傻不成? 这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便是这些孩童已经被掳山上很久了,他们终日在惊惶中度过,久而久之,便成了现在这样。 “三当家,是三当家来救我们了!”余下的十余名恶匪如同见到救星一般,眼中生出希冀,而后迅速朝着独眼的方向靠拢。 凌云眼皮微抬,抽出插于乌龙身上的擎天戟,手臂一挥,那戟如流星般直插在他们身前的地面之上。 十余名恶匪悚然一惊,望着眼前这柄染血的黑色大戟,皆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而后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数步。 见他们老实下来,凌云将目光重新落于独眼龙身上,沉声道:“你待如何?” 面对眼前这位戟挑乌龙的少年,独眼龙心中也是十分畏惧,根本不敢口出狂言,只得战战兢兢道:“我并无伤害这些孩子之意,只是小英雄下手实在是太过狠辣,为保众兄弟性命,我也唯有出此下策了。” ...... 第43章 入寨 另一边,在王卫的带领下,剩余的十五名精兵,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一条陡峭的小道处。 这里,便是乌龙山的另外一处要道。 “都藏好了!”王卫低声喝道,声音中满是严肃。 众多兵卒旋即动作起来,不多时,便隐没在了两侧的密林当中。 “嗖!” 就在他们藏好身形的瞬间,一根箭羽如闪电般自远处疾射而来,直直地射在了不远处的树木之上,箭头深深地没入树干,只留下一小截箭尾在外面颤动着。 王卫心中一惊,赶忙上前,将箭羽取下,顿时,他的眼中便浮现出一抹喜色。 这只箭羽之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魏”字,赫然是魏文通所有。 是魏将军到了! 王卫心头一喜,急忙转头望去,果不其然,在那远处赫然有火光闪烁。 紧接着,他向着隐匿的兵卒低声嘱咐道:“严密隐蔽,若有人从此处经过,即刻放箭,绝不可让乌龙山的任何一个恶匪逃脱!” 他的嗓音虽不大,却透着一股威严。 “王将军放心,我等定不会辜负虎威将军的重托。” 王卫轻轻颔首,随后转身,迅速没入小道之中。 很快,他便抵达了一处峡谷,魏文通骑着一匹雄健的战马立于谷口。 “魏将军,您怎么来了?” 魏文通呵呵一笑,看了一眼身后的三千精兵,道:“自然是替虎威将军压阵来了。” 王卫闻言,立马咧开了嘴:“恐怕要让将军徒劳往返了,虎威将军之勇猛,举世无双,稍一出手,便斩杀了十余名恶匪,更将乌龙寨的二当家生擒,嘿嘿,即便您不来,今日这群盘踞乌龙山的土匪,也难逃一死。” “哦?”魏文通眼神微动,立刻问道:“你们已经跟这群恶匪交上手了?伤亡几何?” “没有。”王卫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而后将此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据程咬金与那刀疤脸的反应来看,此事定然是千真万确,这也是末将能够如此放心虎威将军一人前去闯寨的原因。” 魏文通微微点头,继而道:“虎威将军得义父那般器重,其勇猛自是不用多说,然而,乌龙寨土匪众多,仅凭你们五十余人,即便能够大获全胜,也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 “本将此番前来,正是要杜绝此类情形出现。” 要知道,此前魏文通本来是要给凌云五百人的,是他自己不要,仅率五十人而来。 倘若真有恶匪逃脱,那便是凌云狂妄无能,此事关乎凌云的声誉,魏文通必须严阵以待。 “将军无需担忧,末将与世子爷已率人封锁了乌龙山剩余的两个出口。” “至于通往山顶的主道,更是有虎威将军亲自坐镇,这群恶匪定然是插翅难飞。” 王卫说完,脸上掠过一抹迟疑,深深呼出一口气后,才又道:“依末将之见,将军暂且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虎威将军虽年少,然武艺却是超乎寻常,且又有如此信心,不妨让他尽情施展一番身手。” “若是此战果真能够成功,亦可打消军中那些轻视虎威将军之人的念头。” 魏文通也觉得王卫说的有几分道理,微微沉吟后,转身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三千精兵,而后朝着身后的一名将领道:“将派出去的斥候遣回,尔等随我到山脚下驻扎。” ...... 乌龙寨内,众匪已经酒足饭饱,上座之上,一名赤膊上身、肌肉虬结、腰间缠着虎皮的壮汉,悠然自得地打了个饱嗝。 而后,他转头看向身侧的独眼龙,淡声道:“三儿,老二下山多久了,怎还不见归来?” 此人乃乌龙寨大当家,名唤乌龙,自号乌龙大王。 独眼龙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想必是与山下的美人儿共度春宵,那词儿怎么说来着,流连……” “流连忘返。”下方一名面容猥琐的大汉,笑着提醒道。 独眼龙拍了拍额头:“对,二哥定然是流连忘返了。” “哈哈哈哈哈……” 众多恶匪齐声哄笑…… 恰在此时,一名形如瘦猴的光头,神色慌张地奔了进来。 “大哥不好了……” 乌龙眉头一皱,面露不悦,呵斥道:“你才不好了,如此慌张,究竟发生何事?” 乌龙山七十二匪,虽以兄弟相称,然除了排名靠前的几人,其余数十名恶匪,对乌龙这位大当家,皆是敬畏非凡。 被他这般呵斥,瘦猴儿脸上瞬间浮现出惊慌之色,却还是赶忙说道:“外面来了个手持黑戟的少年,口出狂言要将我们乌龙寨踏平。” “大嘴不过是讥讽了两句,就被他一戟刺穿了喉咙,若不是我见势不妙,立即逃跑,此刻恐怕也已成为他戟下亡魂了。” “什么!”众多恶匪纷纷站起,怒目圆睁。 乌龙却是放声大笑:“好,好得很啊,已经有多少年,无人敢来我乌龙寨撒野了。” 他虽在笑,可眼中的怒意却似要喷涌而出,众人皆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随后,乌龙取过一旁的巨斧,随意耍弄了几下,沉声道:“随我出去,会会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 程咬金和盈盈瞪大眼睛,满脸震惊望着地上躺着的十多具尸体,喉咙不禁一阵发干,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虽然之前凌云就展现出了非凡的武力,轻而易举就将十多名凶悍的土匪斩杀殆尽,甚至还将刀疤脸生擒活捉。 然而,当时的程咬金和盈盈正与其他土匪激烈缠斗,完全无暇顾及凌云那边的战斗情况,根本没有亲眼目睹凌云出手时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而就在刚刚,他们终于是见到凌云出手了。 只见凌云手握一擎天戟,平静地踏步入寨,而那些疯狂地朝他冲杀过来的土匪们,在他面前却宛如妄想撼动大树的蚍蜉。 凌云甚至没有正眼瞧他们一下,只是随意地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大戟。 然而,就是这看似轻松的一挥,却是让程咬金二人瞪大了双眼。 戟锋所过之处,十余名土匪的身体瞬间被撕裂成两半,鲜血四溅,身体分离,场面异常血腥恐怖,一戟之威,竟如此恐怖,甚至,连他们的刀兵都没能幸免。 而做完这一切的凌云,面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刚刚出手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他的眼神平静中带着冷漠,仿佛地上这些死去的土匪并不是人,而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 ...... 第42章 等炊烟 感情这是一家子的绿林中人啊! 而后,两人皆沉默不语,时光缓缓流逝,约莫小半个时辰,程咬金才终于去而复返。 刚一来到近前,便急不可耐地咧嘴笑道:“将军,那刀疤脸真是个软蛋!” “王将军还没有施展手段逼供,他自己就已经吓得尿了裤子,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了!” “哦?”凌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此山的出口也已经招供?” “嘿嘿。”程咬金得意地笑了笑,接着道,“已经全部交代清楚,现在,王将军已经率领众多弟兄,循着他所提供的线索,前往那些出口处设伏去了。” 盈盈本来见程咬金独自归来,并未率大军同回,便心生疑虑,此刻闻其言,愈发困惑,于是开口问道:“凌云,莫非你是想与这黑大汉二人便挑了这乌龙寨?” “我一人足矣。”凌云淡声道。 “什么?此刻山上可还有将近五十名匪众,你竟然想要独自一人前去……”盈盈听到这里,心中顿时焦急万分,她猛地站起身来,想要阻止凌云这个疯狂的决定。 然而,她的话才刚刚说了一半,余光突然瞥见了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无头尸体。这些尸体都是先前被凌云一戟枭首的土匪。 盈盈的目光在这些尸体上停留了片刻,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 原本对凌云的担心,此刻竟然被一种莫名的敬畏所取代。 这个家伙,好像还真的有一人挑了乌龙寨的本事。 就在盈盈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旁的程咬金突然嘿嘿一笑。 “妹子,你可知道俺家将军的那杆擎天戟有多少斤两吗?” 盈盈闻言,转头看向插在凌云身旁的那根黑色大戟。 这根大戟通体漆黑,戟刃闪烁着寒光,看上去十分不凡。 她略微打量了几眼,然后试探性地问道:“五六十斤?” 程咬金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哈,妹子,你可真是小看俺家将军了,这柄擎天戟,足足有七百二十斤呢!”程咬金得意洋洋地说道。 “什么!”盈盈闻言,心中猛然一跳,她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七百二十斤的重器,岂是人力可以承受? 这个叫凌云的少年,果然恐怖。 这也难怪他如此年轻,便能得当今陛下亲自册封为将军。 这样的猛人,若是不为将军,只怕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啊。 此时的凌云,面色平静如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身旁两人的谈话。 他缓缓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乌龙山的山顶,发出了一声略带深意的叹息。 程咬金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凌云身上,当他发现凌云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山顶时,不免心生疑惑,开口问道:“将军,您在看什么呢?” “我在等炊烟。”凌云淡淡道。 “炊烟?”程咬金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十分诧异,他眨巴着眼睛,继续追问道:“将军为何要等炊烟呢?” 一旁的盈盈也已经回过神来,她看着程咬金那副憨头憨脑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于是轻声解释道:“有炊烟升起,就说明这群土匪要准备开饭了,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放松警惕,而我猜,凌云一定是打算趁此机会杀上山去,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呢!” 程咬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里虽然觉得盈盈说的话有那么一点道理,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随后,他微微皱起眉头,开始仔细琢磨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自言自语般地低声嘟囔道:“以将军的本事,想要解决这群乌合之众,绝对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哪里需要如此费心呢?” 说完,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了凌云身上,接着说道:“将军,您看那黑衣妹子说的……”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凌云便又一次叹息了一声,幽幽地开口道:“姑娘所言,并非我之心意。” “我之所以要等待山上升起炊烟,是想让他们吃完这最后一顿断头饭,毕竟,人在临死前,总是希望能饱餐一顿的。” 闻此言语,程咬金与盈盈皆不禁心头动容,下意识地将目光落于凌云那张年轻而俊逸的面庞之上。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这乌龙山的众多土匪,恶名远扬,恶行早已传遍方圆百里。 单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这些土匪尸体,便足以证明凌云对他们亦是深恶痛绝。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尽管凌云对他们恨之入骨,但他心中依旧对他们存有一丝悲悯。 即便他已下定决心要将这些土匪送归黄泉,却仍不忘让他们在临死前填饱肚子,做个饱鬼。 凌云对待这群罪该万死之徒,都能如此宽厚,这足以看出他有一颗“仁”心。 程咬金与盈盈齐齐地躬身一礼,尽管他们并未开口说些什么,可两人的目光中皆是透着浓浓地敬佩。 凌云见状,微微有些错愕:“你们这是?” 程咬金立刻抱拳说道:“将军仁慈,俺老程钦佩不已。” “这断头饭乃是自古以来就有的惯例,哪里谈得上仁慈?”凌云摇头轻笑。 盈盈嘻嘻一笑:“那可不一样,凌云,你让我对朝廷有了新的认识,等我回到家中,一定要告诉父兄,朝廷的官员并不都是草包。” 凌云眨了眨眼,继而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问道:“难道我之前看起来像个草包不成?” 这句略带调笑的话语,犹如一阵春风,让周围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哈哈哈。” 几人都是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夕阳西下,将整个天空染成了一片金黄。 在这片金黄的天空下,乌龙山的顶峰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而就在这时,山顶上突然升起了几道袅袅炊烟。 “凌云,快看!”盈盈第一个发现了天边的异样,伸手一指。 凌云与程咬金立刻便将目光移了过去,当看到那几道炊烟之时,后者立马兴奋出声:“将军,那群土匪开始做饭了!” “嗯。”凌云微微点头,伸手握住了擎天戟:“再给他们半个时辰,好好享受这最后一餐。” ...... 第41章 黑衣女子盈盈 另一边,激战正酣的程咬金等人,也被此处的动静所吸引,不由自主地纷纷朝这边投来目光。 霎时间,众人皆是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那几名围攻二人的土匪,皆是不约而同地双目圆睁,似乎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二当家,你……你们……”其中一名土匪看向老实坐在地上的刀疤脸,语气充满惊疑。 “你叫谁二当家,我刀疤乃是本地良民,是被你们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掳来的。”刀疤脸心头一突,旋即高声怒喝。 说完,又赶忙朝凌云露出谄媚的笑容:“小英雄,他们这是信口胡诌啊,我压根不知道什么二当家,这群土匪最为阴险狡诈,您……” “住口。”凌云冷眼睨了他一下,这家伙是什么样的人,方才他在暗处看得明明白白。 继而,他又看向程咬金:“一个不留。” 话一出口,程咬金当即狂笑一声,手中斧头舞动得虎虎生风。 对面余下的那几名土匪早已被凌云那边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全然没了交手的念头,纷纷转身落荒而逃。 “别让他们逃了。”黑衣女子立刻娇喝一声,率先提刀追杀而去。 “急什么,他们逃不掉的。”程咬金嘿嘿一笑,也是追了上去。 原本这几名土匪若拼死一搏,未必不能与程咬金二人一较高下,可他们这一逃窜,便破绽尽露,在二人的联手追击之下,不多时,便纷纷命丧黄泉。 “黑壮士,多谢仗义援手。”黑衣女子将刀收起,即刻抱拳施礼。 程咬金憨憨一笑:“妹子不用客气,俺们此行就是为了这群土匪来的,出手相助是应该的。” “哦?你们也是绿林中人?”黑衣女子当即面露惊异之色。 “咬金。”此时,凌云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先不说了,俺得过去了。”程咬金朝黑衣女子笑了笑,便赶忙朝凌云奔去。 黑衣女子微微蹙眉,微微沉思片刻,也抬脚向那边走去。 现在的程咬金,对凌云可谓是敬重无比,刚来到近前,便是拱手一礼:“将军有什么吩咐?” 凌云稍作思索,正欲答话,那黑衣女子已然来到近前,开口道: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们究竟是哪一路的绿林好汉呢。” 嗯? 凌云眉头微皱,绿林好汉虽与匪寇略有不同,但皆为占山为王,不遵国法之徒。 此女如此言语,莫非是绿林中人? “姑娘缘何认定我等是绿林中人?”凌云面色不变,沉声道。 黑衣女子轻摊双手,继而指了指地上的那些匪寇尸首,开口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除了绿林豪杰,还有谁会行此等替天行道之举。” 听到这个回答,凌云心中已然明了,此女必定是绿林中人无疑了。 要不然,怎会对绿林如此推崇? “我等并非同道中人,姑娘还是速速离去吧。” 黑衣女子柳眉紧蹙:“非同道中人?嗯?你们不是绿林中人?” “嗯。不是。”凌云淡淡道。 程咬金看得焦急,他还在等着凌云的吩咐呢。 “妹子,俺们真不是绿林中人啊,这位可是当今陛下亲封的虎威将军,来此就是为了剿灭这里的匪众。” 黑衣女子闻言,身躯微微一震,原本好奇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她上下打量了凌云好几眼,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一些端倪来。 过了好一会儿,黑衣女子才开口道:“不可能,你如此年轻,怎么可能被封为将军?”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怀疑。 “况且,若你真是将军,行此剿匪之事,怎可能没有大军随行?”黑衣女子继续追问道。 凌云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淡淡道:“这与姑娘无关。” 说完,凌云便冲程咬金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将军有什么吩咐?”程咬金快步走到凌云身边,恭敬地问道。 凌云指了指一旁的刀疤脸,说道:“将这个家伙带回去交给王将军,务必问出这乌龙山的各个出口。之后,便让他派人将所有的出口堵住,绝不能让一个匪众逃脱。” “公子放心,俺一定把话带到。”程咬金当即将刀疤脸提了起来。 程咬金离去后,凌云将视线移至那些目光灼灼的女子和孩童身上,开口道:“诸位也都先回去吧,今日之后,乌龙山将再无匪患。” 众人皆跪地叩头,随后结伴朝山下走去。 凌云望着剩下的两名孩童,不禁眉头紧蹙:“你们两个为何不走?” 两名孩童脸上霎时浮现出悲戚之色,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孩童开口道:“天神大人,我们的父母都已被那些可恶的土匪杀害了,他们还纵火烧了我们的房屋,如今,我和弟弟已经无家可归了。” “姑娘可是本地人?”凌云微微沉吟,看向黑衣女子,见其面露疑惑,便又说道:“可否为他们寻一良家?” 黑衣女子摇了摇头:“抱歉,我家非在此地,这件事怕是难以相助。” 闻此,凌云眉头再次皱起,略作沉思后,对两小童道:“你们且去山脚下等候,待我剿灭众匪,再为你们安排去处。” 两名小童即刻点头应是,结伴朝山脚行去。 “对了,还不知你姓甚名谁?”黑衣女子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凌云。”凌云语气平淡地回应。 “凌云……”黑衣女子轻声呢喃,继而取下脸上轻纱,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微微一笑后,轻声道:“我叫盈盈。” 凌云看了她一眼,似乎未曾料到她的容貌竟如此清纯,若单看其相貌,实难想象,此女与方才和那些土匪激战之人竟是同一人。 随后,名为盈盈的女子,在凌云对面的一方石头上坐下,手托下巴,若有所思。 继而,她的目光再度落于凌云的面庞,沉凝问道:“你果真是朝廷的将军?” “嗯。”凌云颔首,而后目中浮现一丝狐疑,同样启齿问道:“观姑娘谈吐,颇具大家风范,缘何会混迹于绿林之中?” “因为我的父亲是绿林中人,所以我生来就是绿林中人啊。”盈盈理所当然道。 ...... 第40章 救人 见他态度果决,且所言不无道理,两名斥候即刻退下,王卫抱拳施礼:“虎威将军务必小心,若半个时辰后,您尚未归来,末将便亲率众人攻山。” 他虽对凌云先前所显露的勇武颇为信服。 但他也同样知晓,凌云此次是应允了魏文通,要将乌龙山众匪一举剿灭的。 但凡放走一人,便算剿匪失败,关乎虎威将军的威信,他不得不郑重以待。 “好,就以半个时辰为限。”凌云点了点头。 “凌云,我也与你同去如何?”此时,杨昭迈步上前。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色一变,王卫当即闪身挡在凌云身前,沉声道:“世子身份尊崇,岂能以身犯险。” “虎威将军前去,众将士已然忧心,若是您也要一同前往,这些将士哪里还会有战心,还望世子三思。” 众多兵卒亦是齐声高呼:“请世子爷三思。” 也怪不得他们如此激动,杨昭可是太子之嫡长,若是稍有差池,他们即便剿匪有功,回去之后也得上断头台。 而凌云虽说身份同样贵重,但其却勇武异常,就算是与乌龙山众匪遇上,即便无法将其尽数剿灭,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打草惊蛇,导致剿匪一事功败垂成罢了。 杨昭并非不识大体之人,见这么多人都反对,他当即熄了前往的打算,语气略有些低落地说道:“既如此,孤便与众将士在此等候吧。” “世子爷英明。”众人在此高呼。 凌云也上前一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世子爷英明。” 杨昭笑骂一声:“惺惺作态,我当然英明,还用你说。” “哈哈哈。”凌云大笑一声,而后朝程咬金挥了挥手:“咱们走。” 当两人来到山脚下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道放肆的笑声,且其中还有女人和孩童的啼哭之声。 “将军,如此淫笑之声,必然是那群土匪作恶归来,咱们要不要?”程咬金脸现怒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先且观之。”凌云摇了摇头,而后示意他躲到一旁的巨树之后。 两人刚藏好身形,便有二十多名手持刀斧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十几名被捆缚双手的女子与孩童。 “将军,这群混账青天白日便敢做这等掳人上山的勾当,简直是胆大妄为。”程咬金低声道。 凌云眯了眯眼,眼中现出一抹怒色。 程咬金说的没错,青天白日便敢做这等勾当,足见这乌龙山的土匪,已经猖狂到了什么地步。 凌云强压下心中怒火,对程咬金轻声道:“稍安勿躁,咱们先跟着他们,待摸清楚此山的地势后,再一网打尽。” 程咬金虽满脸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悄悄跟在身后,一路上,土匪们对那些女子和孩童肆意打骂,不断发出难听的哄笑。 当走过半途之时,突然从一侧的树林中射出几支利箭,几名土匪应声倒地。 下一刻,便有一名黑衣人跃了出来,此人身材纤细,看上去似乎是个女子。 其一出来便二话不说的杀向了剩余的土匪。 “妈的,竟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杀老子的兄弟,弟兄们,给我上!” 土匪们虽猝不及防,但很快反应过来,为首的刀疤脸当即大喝一声,顿时便有两名满脸横肉的土匪冲了上去。 凌云和程咬金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不知这黑衣女子是何来头。 只见那女子身姿矫健,刀法凌厉,每一刀斩出,都让得与其对战的两名土匪后退好几步。 然而,土匪人数众多,占据优势,见此女武艺不俗,刀疤脸旋即指挥余下的土匪包抄过去。 如此一来,黑衣女子渐感吃力。 凌云略加思索,这黑衣女子先前在暗处射杀了数名土匪,若不敌,这群土匪定然不会对她手下留情,必定会将其当场斩杀,以泄心头之恨。 事关人命。 此时他已顾不得其他,救人要紧。 随后,凌云直接从程咬金肩上接过擎天戟:“你去助那黑衣女子,我去救那些女子和孩童。” 说完,不待程咬金答话,即刻冲杀出去。 程咬金微微一怔,随即便面露喜色,大笑一声后,从后腰抽出一把砍柴的斧头,紧随其后。 凌云手持长戟,径直杀向那为首的刀疤脸。 刀疤脸显然未曾料到暗处还有人埋伏,不禁一惊。 待他看清这杀向自己之人,竟是一个年岁不大的白面少年时,脸上旋即浮现出一丝鄙夷。 “小娃娃不在家乖乖吃奶,竟敢学人舞刀弄枪,也罢,老子就陪你玩玩。” 语罢,便举起手中的长刀,横在身前,嘲讽道:“来来来,让老子瞧瞧你这娃娃有几斤几两。” 凌云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擎天戟猛然一挥,瞬间便将他的长刀击成两段。 刹那间。 刀疤脸的神情骤然僵住,他圆睁双眼,转头望去,只见那少年手中的黑色大戟,已然抵在了他的腰腹处。 他很清楚,这是对方手下留情了,如若不然,此刻他的身体恐怕就如同手中的半截长刀一般,一分为二了。 “英雄饶命,误会,是误会,我…我也是被这里的土匪掳来的啊…”他的喉咙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满脸皆是惊惧之色。 “老实待着。”凌云冷哼一声,继而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随后转身杀向剩余的土匪。 其他土匪早已被他刚才那凌厉的一戟惊得呆立当场,见他朝自己等人杀来,瞬间脸色剧变,手忙脚乱地举起兵器抵挡。 凌云的脸上闪过一丝嘲弄:“不自量力。” 噗噗噗…… 刹那间,十数个头颅高高飞起,除了那刀疤脸之外,余下的土匪竟然在这一戟之下,全部毙命。 那些被捆绑的女子和孩童,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些土匪的凶残,他们再清楚不过,就连当地的官府都束手无策。 因此,他们早已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就连先前那黑衣女子的出现,也没能在他们心中掀起一丝涟漪。 在他们眼中,黑衣女子的举动,无异于自寻死路,任凭其如何厉害,也不可能斗的过这群恶匪。 然而,此时此刻,在他们眼中如同恶魔般的众多土匪,却被这样一个看似年纪不大的少年,一戟斩杀殆尽。 这对他们来说,仿佛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过了好一会儿,人群中才有一个孩童高声呼喊:“天神,是天神来救我们了,阿母你快看,你快看。” …… 第39章 福相之人 程咬金看到擎天戟之时,眼中便是露出一抹惊光,心中暗赞一声:好戟。 可当他从凌云手中接过擎天戟的一瞬间,便是脸色突变,似是没想到此戟竟如此沉重。 他运足力气,才勉强将擎天戟握住。 此刻,他的心里已经震惊到了极点,方才看凌云舞动此戟之时,分明十分轻松。 这让他不禁重新打量起凌云来,心想这小子年纪轻轻竟能如此轻松舞动此等重器,实在是天赋异禀。 “虎威将军,此戟有多少斤两?”程咬金喘着粗气问道。 凌云微微一笑,道:“此戟重七百二十斤。” 闻言,不止是程咬金,就连王卫与一众兵卒都是齐齐地倒吸一口凉气。 七百二十斤的戟,他们就算使出吃奶的劲,也万万难以抬动,而程咬金的力气远超常人,能够握住此等重兵,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十分厉害了,可这虎威将军却能随意施展挥舞。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光凭凌云这惊人的气力,便不负靠山王信中所誉。 所有的士兵们都不自觉地围拢过来,纷纷投来惊叹的目光。 程咬金将擎天戟插入地面,原先的不以为意荡然无存,十分郑重地向凌云施了一礼,道:“先前是俺老程有眼不识泰山,竟当面不识真英雄,实在是不该。” 王卫笑了笑:“原以为你是个混人,方才这一礼,倒是让本将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你行起礼来,还挺有模有样的。” “哈哈哈哈哈...” 一番嬉闹过后,众人便启程赶往乌龙寨。 程咬金驾着马车,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车帘,好似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车中的凌云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停止了与杨昭的交谈,出声道:“执戟郎可是有话要说?” 这突然的话语,让得程咬金微微一愣,继而露出一抹憨笑,嘿嘿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俺就是想问问您,先前为何会将俺认做将军。” 凌云将车帘掀开一角,轻笑一声后,开口道:“你虽是其貌不扬,但却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颇有将军之威仪,且观你体魄也是异于常人,所以,我才会将你错认成将军。” “哈哈,听上去好像江湖术士骗人的鬼话,不过俺老程爱听。”程咬金哈哈一笑,挥舞马鞭的动作更加卖力。 杨昭也是笑了笑:“你可知,方才孤与凌云在谈些什么?” “这还用说,世子跟虎威将军谈论的那肯定是军国大事啊。”程咬金想也不想地回道。 “非也。”杨昭摇了摇头。 “哥...说,你...你是有...有福相的...”猴子明显比之前活泼了许多,竟也插话道。 程咬金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有福相?” 而后便是自嘲一笑:“俺要是真有福相,哪里会沦落到连温饱都难以维系,若不是听人说起魏总兵募兵的消息,得以在营中混口饭吃,俺跟俺娘只怕就得沦落街头乞讨为生了。”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窘迫,微微迟疑后,接着道:“不瞒世子与虎威将军,先前众兵卒说俺克扣军粮,其实并不是胡说。” “嗯?此话怎讲?莫非你真做过克扣军粮之事?”杨昭当即眉头一皱。 说着,不等程咬金回话,便是脸色一沉:“你可知克扣军粮罪同贪污?” “俺不懂那些,俺只知道若是不偷偷藏下些米粮,俺娘就要饿肚子了。”程咬金道。 “你于军中效力,朝廷自会管你吃喝,每月亦有例银发放,岂会连家中生计都无法维系?”杨昭冷着脸,一字一句道。 凌云却是轻轻摆手,缓声道:“还望世子稍安勿躁。” 说完,他又打量了程咬金一眼,继而又道:“世子且观其身形,虎背熊腰,饭量必定远超常人,然军营之中,每日所供米粮,并非依个人饭量分配,而是按人头而定。” “故而,食量略小者,尚可果腹,然似他这般,实难温饱。” 闻得凌云竟然能将自身困境说得如此清楚,程咬金不免心头动容。 身处高位,却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此乃往昔诸长官所不及。 此刻的他,对凌云愈发敬重,非因对方之勇武,实乃其虽身份尊崇,却能体恤他们这些卑微之人。 他向着凌云竖起一根大拇指,郑重道:“难怪王将军与那帮兄弟对您那般敬重,虎威将军英明睿智,体恤下情,要是能在您手下做事,俺老程就是做梦都能笑醒。” ““你如今不就在我手下做事吗。”凌云笑了笑,轻声说道。 “那不同,俺现今只是暂且替您执戟,待到乌龙山剿匪完毕,俺就又得回军营了。”程咬金说着,还叹了口气。 杨昭眼神微凝,略作思索后,对凌云说道:“你身边确实需要这样一个执戟的随侍之人,此人既能扛起你那擎天戟,何不向魏将军说明,将其讨要过来?” 凌云微微颔首:“我正有此意,待剿匪事了,我便修书一封告知此事。” 听闻二人所言,程咬金即刻喜形于色:“虎威将军说真的?” “自然。” 得到肯定的回应后,程咬金愈发激动,接着又道:“这样看来,俺老程还真是有福相之人,嘿嘿。” “不过,魏总兵乃是天大的人物,哪会知晓俺老程是谁,依俺之见,您只需跟王将军说一声就好了。” 凌云与杨昭皆被他如此急切的模样引得大笑出声。 这家伙的心思实在单纯,诚然,若是凌云向王卫说明,以王卫对凌云的敬重,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然而,程咬金虽非魏文通的直系下属,却也在其管辖之下,于情于理,都需告知对方一声。 又前行了将近一个时辰,乌龙山终于映入眼帘。 “王将军,你且率众人隐于密林之中,我与咬金去前方一探。”凌云面上多了几分认真,手指密林,沉声道。 王卫面色微变,继而言辞恳切地劝阻道:“探路之事,当由斥候前往,虎威将军乃此行之统帅,切不可轻动啊。” 话落,便有两名身形稍显瘦小的兵卒趋步上前:“恳请虎威将军留于此处坐镇,探路之事就交由我二人吧。” 凌云微微摇头,语气坚定:“非是凌某对二位信不过,乌龙山匪众七十二,且皆有武艺在身,我等人数本就处于劣势,故而,探路一事至关重要,若不亲往,实难心安。” ...... 第38章 程咬金,执戟郎 “切,喊什么喊,你打得过我吗?”黑胖子不屑。 “哼,你别欺人太甚,我可也不是好惹的。”那人眼中闪过一抹惧色,不过还是嘴硬道。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嘀咕什么呢?”王卫察觉到两人的动作,大声喝道。 “将军,你说了半天这什么虎威将军,他到底是干嘛的啊?”黑胖子掏了掏耳朵,又要往旁边之人身上蹭,后者见状,立马抬脚往旁边让了好几步。 王卫眉头微皱:“此前靠山王的书信,你难道未曾见到?” 黑胖子笑容一僵,脸上随即浮现出尴尬之色,摸了摸脑袋,并未即刻答话。 他这副神情,令王卫不禁嘴角微扬:“哦?今日太阳竟是从西边升起,你这没脸没皮的夯货怎地如此扭捏?” “哈哈哈。”周围众人皆大笑起来。 待笑声渐止,王卫方才又问道:“讲吧,是否未见千岁的书信?” “见是见到了。”黑胖子憨笑一声,随后迈步上前,凑近王卫耳畔低语:“只是俺不识字啊。” “嗯?如此神秘,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王卫颇感无语,继而又道:“军中识字者众多,你既不识字...” 话至此处,黑胖子突然好似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起初,王卫尚有几分困惑,不明白这家伙为何突然如此激动,只是片刻后,人群中便传来阵阵冷嘲之声,他这才知晓这黑胖子如此激动的原因。 “程咬金,你不是说你熟读兵书三十六吗?” “对啊,熟读兵书怎么会不认识字?” “先前,他还说他会背千字文呢,当时我就不相信,这么高深的学问连我都不会,他程咬金凭什么会啊。” “我真是脑袋被驴踢了,先前还将他所说的兵法一一记下,希望有一日能凭此兵法捞点军功。” ...... 程咬金面色涨得紫红,狠狠地瞪了王卫一眼,便卷起衣袖,意欲将这些讥讽他的人狠狠教训一顿。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众人仰头望去,只见两辆马车缓缓朝这边驶来。 当王卫望见其中一辆马车之上的驾车少年时,神情瞬间变得肃穆:“程咬金,休要胡闹,虎威将军到了,还不快回队列。” “哪儿呢?”程咬金脸色微动。 “那便是虎威将军。”王卫努了努嘴。 程咬金定睛观瞧,当看清凌云那张年轻的面庞后,不禁失声笑道:“王将军失心疯了吧,这么个白面小子也敢称虎威?” 这话把王卫吓得不轻,当即一脚踹在程咬金的屁股上:“休要胡言!” 程咬金被踹得一个踉跄,站稳身子后,又道:“俺说错了吗?” 说着,他又转头对众人说道:“大伙儿瞧瞧,那小娃娃怕是乳臭未干,若他都能被称为虎威将军,那俺老程岂不是要被称为天威将军了,哈哈哈。”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场众人竟无一人随声附和,他们皆是屏息凝神,紧紧地盯着那驾着马车而来的少年,脸上满是崇敬。 这些人从军时间皆长于程咬金,深知“靠山王”三字所代表的意义,也知晓他们的总兵魏文通是何等厉害。 而杨林的书信,众人皆已看过,魏文通与其余十一位太保,被贬得一无是处,反倒是凌云这位名不传经传之人,被夸上了天。 这便足见凌云的不凡,否则靠山王千岁怎会这般? 待凌云行至近前,王卫率先上前施礼:“末将王卫,见过虎威将军。” “见过虎威将军。”除程咬金外的四十九人,皆是齐声高呼。 程咬金呆立当场,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喃喃自语:“你们怕是疯了。” “王将军免礼,诸位免礼。”凌云微微抬手。 杨昭于马车中照看猴子,并未现身。 狗蛋看着这样一幕,一脸激动,握着马鞭的手,也不自觉的紧了紧。 凌云目光扫视众人,很快便注意到独自立于不远处的程咬金,于是开口问道:“王将军,那黑脸将军是何人,可否介绍一二?” 闻听凌云称程咬金为“将军”,不仅是王卫,就连那些兵卒都是愣了愣。 而程咬金本人却乐了,这虎威将军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样,眼光倒是不差。 “哈哈哈,本将程咬金,虎威将军唤俺老程就行啊。” “程将军。”凌云抱拳一礼。 “哈哈哈,不必客气。”程咬金摸了摸脑袋,也是拱了拱手。 “程咬金,你真是个混人,竟然胆敢欺瞒虎威将军!” 人群中,立时有人愤愤不平地高喊。 王卫也是沉喝一声:“程咬金,本将念你有些武艺,方许你乌龙寨之行,本欲使你随虎威将军立些军功,谋个伙长之职。” “岂料,你竟如此放肆,竟敢在虎威将军面前托大,你可知罪?” 见状,凌云心中了然,原来是自己弄错了。 程咬金却是不以为意:“俺老程不跟你们对话,虎威将军有识人之明,才是俺老程的知己。” 闻言,众人皆翻了翻白眼,先前你最是看不上虎威将军,现在怎么就成知己了? 且“知己”二字从你口中说出,怎么就这么别扭? 凌云微微一笑,仔细端详程咬金片刻,忽而转向王卫问道:“此人在军中担任何职?” 王卫面色一滞,这程咬金现今不过是个伙头兵,而他曾保证会挑五十名精兵前来,伙头兵可能称精兵? 若是如实道来,凌云岂会认为他敷衍了事? 正当他犹豫该如何开口时,人群中便有人抢先喊道:“虎威将军,程咬金现今并无官职,只是军中一伙夫。” “正是,他做的饭特别难吃,份量也不够,我都怀疑他有没有克扣军粮。” “克扣军粮倒不至于,依我之见,十之八九是他自己偷吃了。” “没错没错,否则他怎么会长得这么壮实。” 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凌云微微摇头,缓缓压了压手,再次看向王卫,淡声道:“我观他体型壮硕,想必有把子力气在身,不妨就让他暂且做我身边的执戟郎,如何?” 周围的兵卒脸上皆是露出钦羡之色,执戟郎虽身份同样低微,可所做之事乃是替将军扛兵器,乃将军身边的亲近之人。 王卫眼中也是闪过一丝艳羡,凌云得靠山王器重,前途不可限量,程咬金若能跟随在其左右,必是大有可为。 “虎威将军乃此次统帅,一切自当由您定夺。” 凌云嘴角微扬,从马车上取下擎天戟后,随意地舞动了几下后,便冲程咬金招了招手:“试试,可否扛得动。” ...... 第37章 虎威之名响彻三军 魏文通面色数变,再看了凌云半晌后,忽然大笑出声:“虎威将军此言当真?” 没有人比他们这群太保更知晓,他们的那位义父,是何等吝于夸赞。 十二太保虽已为其义子多年,然除他这第四太保外,其余十一位太保,皆未曾得杨林夸赞。 而杨林既于书信中如此赞誉凌云,此足以证,后者必是有能耐之人。 魏文通本就对杨林信服,之所以对凌云存疑,乃是因为对方实在太过年轻。 而今,见凌云那自信之态,他心中疑虑霎时烟消云散。 盖因他能看出凌云的自信,非仅表面,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凌某虽未曾统过兵,却也深知军中无戏言的道理。”凌云面色沉稳。 “好,好,虎威将军若真能一战功成,魏某自然心悦诚服。”魏文通朗声道。 紧接着,他又朝着外面高喊一声:“王副将。” 话音落下,一名身着山文甲,头戴四瓣盔的魁梧大汉迈步而入。 “将军有何吩咐?” “速去营中,点精兵五十,半个时辰后,前往乌龙寨,剿灭七十二匪众。” 闻言,王副将微微一怔,脸色几番变化后,再次开口:“将军慎重,乌龙寨匪众实力不俗,仅带五十人前往,恐怕……” 而后压着声音小声道:“只带五十人,这是去剿匪,还是去送命啊。” “这叫什么话?”魏文通皱了皱眉,不过也并未纠缠,转头看向了凌云。 凌云微微颔首,起身向前,仔细端详了这人一番,开口道:“王副将是吧?” “正是,在下王卫,这位公子有何见教?” 凌云微微点头:“我名凌云,承蒙陛下隆恩,于日前受封翊军将军,并加封太子少保衔,更赐下‘虎威’为我之尊号。” 话落,王卫瞳孔骤然一缩,继而失声惊道:“公子便是靠山王所言之虎威将军?” 说完,又赶忙向魏文通投去一个求证的目光,在后者点头之后,他的脸上瞬间布满激动之色:“末将王卫,拜见虎威将军。”说着,便直接单膝跪地。 王卫的这番举动,完全出乎了凌云的意料,这令他不禁心生疑惑。 杨昭也是一头雾水,两人皆将目光投向了魏文通。 魏文通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这是义父所传之书信,两位自行观瞧吧。” 当凌云与杨昭看完信中内容,旋即都是面露恍然之色。 杨林信中将十二太保数落的狗血淋头,对凌云却是推崇备至。 而致使王卫有此神态举动的缘由,乃是因为杨林在书信的末尾,特意嘱咐待魏文通阅后,即刻传示三军。 这分明是要为凌云造势啊。 “义父于军中有着怎样的威望,不用我多说,您心中也是十分清楚,如今虎威将军虽还没有入过军营,可却因为这封信,虎威二字,便已响彻三军。”魏文通道。 凌云心中微微有些动容,着实是没想到杨林竟然这么快,便开始为他铺路了。 轻舒一口气后,伸手将王卫扶起,继而又道:“将军既知我名,那我便直说了,此次剿匪的统帅,并非魏将军,而是在下。” 这一次,王卫完全没有迟疑之意,咧嘴笑道:“虎威将军神勇,莫说还带了五十人,纵使单枪匹马,也定能将乌龙寨的匪众清剿干净,末将这就去点齐人马,随虎威将军出征。” “将军点其人马便直接去往城外,半个时辰后,在下自会赶来。” “是。” 在他转身之际,突然瞥到魏文通那黑下来的脸,当即心中一跳,赶忙三步并作两步的溜了出去。 魏文通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这就是自己的心腹吗。 老子带五十人去乌龙寨就是送死,凌云就能单枪匹马挑了乌龙寨? 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 “魏将军,既然事已敲定,那凌某和世子便告辞了。”凌云拱了拱手。 ...... 凌云和杨昭回到客栈之时,狗蛋正对着猴子比划着手势。 当看到两人回来,猴子立马跑到了凌云面前,满是开心的道:“哥...你回...回来啦。” 见状,狗蛋立马露出一抹惊讶:“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儿呢。” “你们刚刚在做什么?”凌云笑了笑,问道。 “小的以为猴子不会言语,刚刚正在教他手语呢。”狗蛋道。 凌云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你竟还懂手语?” 狗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的母亲便是哑人,自小看的多了,便懂得一些。” 说完,便似想到了什么一般一拍脑袋:“世子爷与公子还未用过早膳吧,小的这就去准备。” 杨昭撇了撇嘴:“这魏文通也是,只晓得请我们过去,却没有准备膳食。” 凌云摇头轻笑:“咱们去的时候,用膳时间已过,着实怪不得魏将军。” “也罢,弄些点心来便好,稍后我与凌云还有大事要做。” 他们可是跟王卫说好了,半个时辰后于城外汇合,而从魏文通处回来,又耽搁了一些时间,现在可是时间紧迫。 “是。” 不多时,狗蛋就取来了几个热乎乎的馒头,和几个小菜。 杨昭显然已经饿的不行,直接伸手抓过一口就啃。 凌云也拿过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后,再次朝狗蛋吩咐道:“将东西收拾妥当,待用完膳后,咱们便启程。” “小的这就去办。” 待狗蛋走后,杨昭不解道:“咱们剿完匪之后不回来了吗?” 凌云笑了笑:“还回来作甚,莫非世子还想跟那花刀大帅习练刀法?” “你都说我不是那块料了,还习它作甚?”杨昭翻了翻白眼。 ... 潼关城外,王卫正对着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五十名精兵驯话。 “此次率领我等围剿乌龙寨的统帅,乃是靠山王千岁心中所言之虎威将军,大伙儿都给我好好表现,务必不要让虎威将军失望。” 听到“虎威将军”四个字,人群霎时间便喧哗了起来。 “什么,虎威将军不是在大兴城陪王伴驾吗,怎么来到咱潼关了。” “王将军,你可别唬我们。” 王卫当即冷哼一声:“谁有空唬你们,本将军丑话说在前头,若有谁胆敢不尊虎威将军将令,老子直接拿他的脑袋祭旗。” 人群中,一个黑脸胖子挖了挖鼻孔,在身旁之人身上蹭了蹭,惹得后者一阵恼怒:“黑胖子,你...” ...... 第36章 杨昭要学刀法 凌云笑了笑,走过去帮猴子把乱糟糟的衣裳收拾整齐,也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何人?” “小的狗蛋前来伺候公子洗漱。”门外传来狗蛋的声音。 凌云心中一动,瞧了猴子一眼,笑道:“要不你去给狗蛋开个门?” “我……我能……行吗?”猴子稍稍一愣,接着犹犹豫豫道。 “你可以的。”凌云边说边把猴子拉到门前,然后攥着他的手,放在门栓上:“轻轻一拽就好了。” “哦。”猴子的神情特别严肃,好像在干一件十分了不起的大事。 把门栓拉开后,他立马抬头看向凌云,看到后者那满是鼓励的目光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哗啦”一下就把门打开了。 凌云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猴子的脑袋:“看,这不是做的很好吗?” 猴子显然是第一次受到夸奖,脸上满是受宠若惊,同时,心里感到一阵惊喜。 “公子,你们这是?”门外的狗蛋看着两人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无事,先进来吧。”凌云将猴子拉到一边,将其放了进来,而后再次问道:“对了,世子可曾起身?” 狗蛋刚将水壶放下,听到这话,神情立刻一顿,微微迟疑后,才犹豫开口:“世子已经醒了,可小的方才去敲门之时,世子却让小的过了巳时再去叫他。” “嗯?”凌云眼神微动,不解道:“怎么,世子可是有哪里不适?” “并,并无不适。”狗蛋低了低头。 既无不适,怎的还要赖床? 凌云眉头皱起,微微思索后,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世子刚离开大兴城,便如此放纵,往后可还了得,你先帮猴子洗漱一番,我去世子房中看看。” 说完,便直接踏着大步走了出去。 来到隔壁,他刚敲响房门,杨昭便立刻将门打开,脸上带着调笑之意:“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扰我清梦,所以一直没敢睡。” 见他衣服穿戴整齐,并没有半分赖床的惫懒之态,凌云神色微缓。 杨昭将他拉进房内,按在了桌前的凳子上,继而神秘一笑:“你可知镇守潼关的守将是谁?” 说着,不等凌云回答,便掀开了扣在桌子上的盘子。 “魏文通”三个字,便映入眼帘。 “花刀大帅魏文通,可曾听过?” 凌云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可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花刀大帅魏文通,亦被称为九省花刀将,因为其兵器乃是一杆青龙刀,且容貌又与关公画像略有相似,故又有赛关羽之称。” “不错,不错,那你可知他的武艺如何?” “不曾交手,不敢妄下评判。”凌云摇头。 杨昭嘿嘿一笑:“我曾见过这魏文通出手,那杆青龙刀在其手中仿若活物,据我猜测,此人即使比不上宇文成都,也绝对是世所罕见的高手。” “呵呵,世所罕见?” 见他说的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凌云不由地挑了挑眉。 杨昭虽有武力在身,可却连二流水平都算不上,对于他的眼光,凌云很是持怀疑态度。 “怎么,你不信?”杨昭见他这样,微微一愣,继而问道。 “我没有不信世子的意思。”凌云摇了摇头,而后解释道:“只是在我看来,世所罕见这四个字,并不是谁都能当得的。” “嗯?”杨昭皱眉,下意识脱口问道:“那在你看来,何人才能配得上这四个字?” “世子方才口中提到的宇文成都,便配得上这四个字。”凌云神色不变。 “你怎的对那宇文成都如此看好,难道忘了先前其在御花园中的小心思了?” “哈哈,这也不妨碍他武艺惊人啊。”凌云笑道,随后语气微微一变:“若他真的如世子此前所言,只是莽夫一个,倒是不值得我多看一眼了。” 凌云说完,眼中便是露出一抹疑色:“世子突然提到魏文通此人,是有什么打算吗?” “嗯。”杨昭点了点头:“不过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要先问问你,咱们此行,要在潼关待上多久?” “用完早膳便走。” “啊,这么急吗?”杨昭一下子站起身,有些激动地揪住凌云的衣领,大声道:“不能多待一段时日吗?” 凌云将他的手扒开,疑惑道:“世子不妨明说,欲要留在此地做什么?” “我自小便喜耍刀,早年间见那魏文通使得一手好刀之后,便有过跟其学艺的打算,只是碍于身份,才不得不搁置。”杨昭挠了挠头。 闻言,凌云不自觉地瞥了一眼他的大肚子,眼神莫名:“世子如今才欲练刀,不觉得太迟了吗?” “不是我刻意打击世子,你真不是练刀的料。” 闻言,杨昭顿时就不乐意了,什么叫他不是那块料,难道他还差劲吗? “哼,你可别小看我,我的武力也很不错的!” “我没有否定世子的武力,而是你确实不是练刀的那块料。” 见他神色认真,杨昭也冷静了下来,思考片刻后,问道:“那依你之见,我该练什么?” “弓箭。” “弓箭?” “嗯。” “那我能不能练戟?” “你不是那块料。” 杨昭:“......” 见其表情郁闷,凌云摇了摇头,再次道:“世子身份贵重,岂能与寻常武夫一般耍弄刀兵,若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就是动摇国本的祸事了。” “我只是自己练着玩,又不上战场,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杨昭撇了撇嘴,似乎还想要争取一下。 “早年家母尚在之时,邻里有一小童,终日啼哭,纠缠其父欲习泅水,其父宠溺异常,唯需其许诺不得擅自入水,方教之。” “童欣然应诺,然待其父授其水性之后,却将前诺弃如敝履,终有一日,溺亡于水。” “世子现今尚未习刀兵,自然不以为意,然,待汝学成之后,便又两说了。” “哼,我岂是那般不分轻重之人,亏得你竟将我与一小童做比。”杨昭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是将凌云的话听了进去。 未学之前与既学之后,想法总归会有所不同。 ...... 大兴宫,早朝刚刚结束,杨广朝杨素递去一个隐晦的眼神,旋即在众臣的奉承中扬长而去。 杨素心领神会,微微颔首,凝视着高颎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心中暗忖:“高颎啊高颎,你的风光到头了。” 待所有大臣全部离去,他毫不迟疑地迈入一侧的偏殿。 此刻,帝后二人尚未离开。 杨坚称帝后,每日早朝,独孤皇后都会亲自送他至此,待下朝时,又会来此偏殿迎候。 二人见杨素现身,皆面露惊讶之色,杨坚眉头微皱,问道:“爱卿莫非还有要事启奏?” 杨素微微摆手,继而躬身施礼:“并无要事,只是家中歌姬近日新排了一支舞,臣特来询问陛下和娘娘,是否有兴致前往臣府中观赏。” “朕素不喜歌舞,爱卿难道不知?”杨坚眉头紧蹙,突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独孤皇后,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独孤可有兴致一观?” 独孤皇后眼神微动,杨素府中的歌姬声名远扬,她早有一探究竟之意,当下道:“陛下不喜,妾却想去看看。” 杨坚见皇后兴致颇高,于是点头道:“既是如此,你可去得。” 杨素心中暗喜,忙道:“娘娘若肯亲临,臣定当悉心筹备。” 一切皆在其筹谋之中,他本就无邀杨坚之意,仅单独邀皇后前去,未免过于刻意,故而才顺口将杨坚带上。 杨素告退回府后,立刻着手准备迎接皇后之事。 他命人精心布置府邸,安排红拂挑选出最出色的歌姬。 而在潼关这边,凌云与杨昭仍就习武之事进行着讨论。 杨昭虽略感失落,但也逐渐接纳了凌云的提议,决意尝试练习弓箭。 此时,狗蛋匆忙来报,说魏文通遣人送来请柬,邀杨昭与凌云前往府中一叙。 杨昭眼神一亮,立刻兴奋起身:“好,好,我正可借此机会与魏将军多些亲近。” “这魏文通果然不简单,我等昨晚方至,今日请柬便已送到。”凌云沉思片刻,继而颔首道:“也罢,我等且去会会这位花刀大帅。” 二人略作收拾,留狗蛋照看猴子。 一路之上,杨昭满心期待,虽然凌云说他并非练刀的料,可这并不妨碍他对刀法的喜爱,能与魏文通这位刀法高手多些接触,他自是颇为乐意。 很快,他们便至魏文通府邸。 魏文通亲自在门口相迎,他身着甲胄,面容坚毅,确有几分关羽的神韵,刚一见到二人,即刻抱拳施礼。 “世子莅临,使寒舍增辉。” 杨昭拱手还礼:“久闻将军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入府后,宾主各自落座。 魏文通凝视凌云,目中闪过一抹探究之色:“这位莫非便是虎威将军。” 凌云微微颔首:“正是在下。” 果真是他! 魏文通心头一惊,杨林曾连夜遣人送来一封书信。 信中对包括他在内的十二位义子一通数落,然对这位虎威将军却是赞赏有加。 言其年纪虽轻,却身怀绝世武艺,甚至,连近日风头正劲的宇文成都,都是败于其手。 即便杨林有言在先,魏文通也绝未料到,其所言的年轻,竟如此之年轻。 “如此一个半大的少年,真如义父所说那般夸张?”魏文通凝视凌云良久,心中不禁生疑。 “在下脸上可有不洁之物,魏将军缘何如此看我?”凌云见他一直凝视自己,不禁皱眉问道。 魏文通并没有卖关子,直言道:“不瞒虎威将军,昨日魏某曾得义父书信,他老人家对将军赞誉有加,故而,在此之前,魏某心中对将军亦是神往。” “然,今日一见,心中难免存疑,虎威将军是否当真担得起虎威二字?” 见状,凌云尚未开口,杨昭已然起身,沉声道:“魏将军莫非也是以貌取人之辈?” “岂不知西汉霍去病,前燕慕容恪?” “此二人皆为少年英才,然其未成名时,又得几人正眼相待?” 听到杨昭竟将凌云与霍去病、慕容恪相提并论,魏文通不禁又惊。 不等他他言语,凌云便抢先一步抱了抱拳,朗声道:“原本在下并无自证之意,然世子既已出言力挺,在下也不得不略展身手了。” 魏文通本来听了杨昭所言,心中轻视之意已消大半,可凌云既然这样说了,不试探一番,他的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 稍作沉吟后,魏文通拱手施礼,缓声道:“既虎威将军有自证之意,不如这样,潼关往东四十余里,有一山寨,名唤乌龙寨,寨中有七十二匪,不知将军可否前往剿灭?” 闻得此言,杨昭即刻起身,兴奋道:“魏将军欲给我们多少兵马?” 魏文通微微一笑:“五百。” “才五百?”杨昭眉头紧皱。 这七十二名土匪,虽人数不多,然能立寨为匪,且凶名传至魏文通耳中,必非等闲之辈,定然皆身怀武艺。 仅以五百人围剿,不说能不能成功,即便能破寨而入,也必定有漏网之鱼。 而放走一人,便是主将之过,这魏文通分明是有意刁难凌云。 略作沉思,杨昭再次问道:“若魏将军亲往,需带多少兵马?” “至少两千。”魏文通坦然答道。 “岂有此理!”杨昭拍案而起,怒喝出声:“欺人太甚,你亲往尚需两千精兵,为何只给凌云五百?” 魏文通轻笑一声,而后看向凌云:“义父所言,虎威将军胜我等太保甚多,魏某所不能之事,虎威将军若非浪得虚名,未必不能为之。” “世子稍安勿躁。”凌云拦住了欲发怒的杨昭,而后同样轻笑一声:“五百精兵还是太多,凌某只需五十人,便可破其寨,屠其匪。” 这话一出,杨昭和魏文通同时脸色一变,前者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看到他脸上那股自信,却还是憋了回去。 ...... 第35章 缘分使然 突然,凌云的目光落在了放置在一旁的长鞭上,心头忽地一动。 紧接着,他迈步上前,将鞭子取了过来。 刚啃完鸡骨头的猴子见状,身躯猛地一颤,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惊惧之色,而后匆匆低下了脑袋。 凌云眼神澄澈,伸手将它的头抬起,随后双手紧握着长鞭的两端,紧接着用力一拽。 顿时,长鞭便在中间断裂开来。 猴子的眼睛在此时霍然睁大,它激动地一头撞进凌云的怀中,而后伸手从其手中夺过两节断鞭,抛掷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踩踏。 凌云并未阻拦它的行为,只是在一旁默默注视着。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这根鞭子已然成为猴子的梦魇,只要它存在一天,猴子便会终日生活在恐惧与惊慌之中。 如此这般,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猴子总算停止了动作,蜷缩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凌云走上前,将它拉了起来,重新摁在了凳子上。 而后,又掰下另一只鸡腿递了过去:“我虽不知你往昔过的是何种生活,遭受过多少人的欺凌,但现在,我既已收下了你,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往后,绝不会让人再欺凌于你。” 猴子仰头望向凌云,见其眼神真挚而坚定,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而后伸手接过鸡腿,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就这一口,他便是眼睛一亮:“好...好吃...” 说着,又将咬了一口的鸡腿递了回去:“哥...你...也吃...好吃...” 凌云弯下身子,也在鸡腿上咬了一小口,脸上露出笑容:“嗯,好吃。” 猴子的眼中不自觉地露出喜意,一个劲儿的傻笑。 一顿饭虽然吃的很是波折,但凌云心中却是感到十分欣慰。 休息片刻后,凌云开始小心处理粘在猴子身上的各种毛发。 等清理的差不多后,将木桶当中注入热水,直接将其提着扔了进去。 “嘶。”猴子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身上的许多伤口可还没有愈合,被热水这么一刺激,那可遭老罪了。 要不是凌云死死地摁着他,他早就爬出来了。 “忍耐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他的声音似乎有着什么魔力,猴子听到他的话后,尽管脸色依旧痛苦,但却是安静了下来。 又足足过了半刻之后,那股钻心的疼痛才缓缓消失。 凌云见他缓和下来,才开始替他小心的擦拭着身子。 猴子老实地坐在桶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凌云。 他虽然心智不全,但却不是完全的傻子。 他知道,这叫“沐浴”。 在他尘封已久的记忆里,母亲也曾这样,替他的兄长们沐浴擦身,可他,却只能远远地看着。 幼小之时没有的待遇,现在却有了,尽管眼前之人与他并无亲缘。 “哥...你...你为什...么...对我...这...这么好?” 凌云手上动作未停,并未直接回应,而是笑着问道:“可愿听听我的故事?” 猴子郑重点头。 凌云微微沉吟:“我本不应该存活于世,然而,天不绝我,家母产我之年,幸得恩公相救。” “此前多年,恩公之名深植我心,我亦常思,恩公究竟是何种样人?” “直至多年后,我终于得以亲见恩公,在我看来,恩公并不是一个好人,然而,他对我却极好,乃至可比亲子。” “这两日,我也如你般心生疑惑,恩公为何对我如此之好?” “呵呵,这个问题,恐怕就连恩公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恰似你现在问我,为何会对你这么好,同样的,我心中也没有答案,或许是缘分使然吧。” 闻凌云所言,猴子眉头紧蹙,口中喃喃道“缘...缘分?” “嗯,恩公于我是如此,我于你也是如此。” “哦。” 又过了半刻,凌云才终于将猴子收拾干净。 他将自己所带的衣物取出,拿出其中一套,用剪刀修剪过后,给猴子穿上。 不得不说,尽管已经清理干净,猴子本来的样貌,也是不敢恭维。 个头矮小,骨瘦如柴,面如赤鬼,嘴尖缩腮。 也难怪那胡三会将其装扮成“猴子”了,除了身上没毛之外,猴子跟“猴子”几乎没有多少差别。 猴子穿上衣服后,先是激动了一瞬,紧接着便露出局促之态,凌云不禁开口问道:“穿着不舒服吗?” 说着,摸了摸下巴:“这套衣服的确有些旧了,先将就一晚,明日便让狗蛋准备新衣,如何?” 猴子赶忙摆手,而后低下头,两只手绞在一起:“不...不用...不用买,我...很...喜欢...哥的这...这一套。” “嗯?”凌云略微思索,而后露出恍然之色。 猴子之所以这般局促,并不是因为衣服穿的不舒服。 而是因为这是凌云的衣服,修剪过后给他穿,那么凌云自己就肯定穿不了了。 以前的猴子过的太苦了,或许在他的心里,自己根本不配穿这样的衣服。 微微叹息一声后,凌云将猴子拉到近前,缓声道:“不必怕给我添麻烦,你既叫我一声哥,我便应像兄长一般照料你,区区一套衣服而已,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兄...兄长吗?”猴子喃喃一声,继而抬头,两道目光顿时对视在了一起。 两人的目光都是比较复杂。 凌云的目光中透着真诚,认真,疼惜... 猴子的目光中则是带着希冀,感动,可更多的还是彷徨。 “兄...兄长,没...没有...没有哥好。”对视半晌后,猴子低低地道了一声。 凌云笑了笑,再次伸手在他的头上摸了一把:“不要再去想以前了,你还小,往后的路还长。” “嗯,我听...听哥的。” ...... 第二日一早,凌云刚一醒来,一张丑脸便是映入眼帘。 却是猴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此刻正趴在床前,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为何这般看我?”凌云起身,快速地穿好衣服:“何时醒的?” “刚...刚醒没...没多久。”猴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我想...想记住...哥的样子。” ...... 第34章 鸡骨头 这着实令凌云一惊,急忙勒住马车,随后迅速入内,率先一步将擎天戟握于手中。 “这可不是你能玩的。”说完,轻轻在猴子的脑袋上摸了一下。 猴子恍若未闻,径直伸手摸上擎天戟的戟身,口中发出一阵沙哑之声:“我...我要...要这个...” 这还是凌云第一次见他说话,不禁心生惊疑:“你竟会说话?” 猴子并未再度言语,抬头与凌云对视一眼后,便将手缩回,蜷缩至一角,模样甚是可怜。 凌云心中轻叹一声,摇头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刚一出来,两道目光便同时落在他身上,正是杨昭和狗蛋。 “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突然停下?”杨昭开口问道。 凌云转头看了一眼蜷缩成一小团的猴子,略作思索后,向杨昭抱拳施礼: “那胡三曾经说过,猴子的头脑不太灵光,刚刚我也观察了一番,其心智确实有缺,较于寻常孩童亦有不及,不知可否烦请世子与我一道,于途中多加照看于他?” 杨昭一听,立马喜笑颜开,“嗖”的一下就爬上了凌云的马车。 跟狗蛋在一起实在太无趣了,他老早就想来凌云这边了。 “你放心,这一路我肯定看护好他。” 见他这副模样,凌云和狗蛋都无奈地笑了笑。 接着,一行人复又启程,有了杨昭的看护,猴子果然安分多了,也不再去碰擎天戟,就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里,时不时地瞄一眼马车的帘子。 杨昭见他这样,忍不住开口问道:“看什么呢?” 猴子瞄了他一眼,又赶紧避开目光,过了一会儿,又挪动着身子,往车帘那边蹭。 然后,伸手抓住了车帘,却没有直接掀开,而是又抬起头看向杨昭,好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杨昭明显有点懵,稍稍想了想,眼睛一亮:“你是想出去?” 话刚说完,又赶紧摇头:“不行不行,你给我安分点。” “不...不出...”猴子张着嘴巴,很是费劲的说出了两个字。 “那你想干嘛?” 猴子稍稍犹豫,将车帘稍微掀开了一点,又看向了杨昭,见后者没有阻止,他便大着胆子,将车帘完全掀了开来。 正在赶车的凌云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世子,怎么了?” “没事。”杨昭答道,而后帮着猴子将车帘别到一边:“猴子想看看外面。” “哈哈,估计是闷得慌了。”凌云哈哈一笑,再次一甩马鞭:“再过半个时辰就到潼关了,到时候给这小家伙好好洗洗。” “是该洗洗。”杨昭看着猴子脏兮兮的样子,也是笑了笑。 猴子不知是听不懂他们的话,还是根本就没有听到,伸手在凌云背上摸了一下后,便又立刻躲回了角落。 “嗯?”凌云微微皱眉。 “哈哈,这小家伙儿还挺有趣,摸了你一把,结果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杨昭大笑,再次看向猴子,却见猴子正一眼不眨地看着凌云的后背,那样子似乎是要将这个背影,印在脑海里一般。 凌云和狗蛋驾车的速度都不慢,半个时辰后,终于是赶到了潼关。 进入潼关之后,几人很快便来到了一间客栈,掌柜的是一个体态略微有些肥胖的中年人。 “几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啊?” “既吃饭也住店,给我们准备四间上房。”杨昭拦住欲要上前的狗蛋,伸出四根手指。 他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正要好好体会一番民间风情,哪里能让狗蛋坏了他的兴致。 闻言,中年掌柜面色微凝,缓声道:“这位爷,本店现只余三间上房,下房尚多,您意下如何?” 狗蛋赶忙上前:“世,杨公子,小的住下房就好了。” 凌云略作思索:“三间便三间,我与猴子同住一间。” “这如何使得,不如就让小的与猴子同住吧。”狗蛋复又说道。 杨昭亦是颔首:“凌...兄,就依了狗蛋吧?” 凌云的目光在猴子和狗蛋身上扫视数遍,继而微微摇头:“不必,我与猴子同住,掌柜的,有劳引路。” 猴子也在这时,伸手扯住了凌云的衣角。 见此情形,杨昭和狗蛋也不再规劝,几人随掌柜上了楼。 “几位先请入住,在下这就让小二准备热水和饭菜。” “有劳了。” 掌柜离开后,狗蛋弯了弯身:“两位公子,有事随时传唤小的。” 凌云和杨昭皆是微微点头,旋即各自回了房。 掌柜动作迅捷,不多时,小二便将热水与饭菜送到。 两碟牛肉,一只烧鸡,另有一些地方特色菜肴。 凌云将猴子带到桌前坐下:“先填饱肚子,稍后我再帮你沐浴。” 猴子对其他菜色视若无睹,双眼紧盯着那只烧鸡,口水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 见此情形,凌云不禁微微一笑,伸手撕下一只鸡腿,递了过去。 猴子吞咽了一下口水,却并未伸手去接。 嗯? 凌云眉头微皱,看猴子的样子,显然对这烧鸡极为垂涎,怎么自己送到嘴边,他竟不吃? 片刻后,凌云轻拍脑门儿,猴子心智不全,又身处如此陌生之地,心中定然惶恐,不敢肆意吃喝。 有了思量之后,凌云直接将手中鸡腿放到嘴边,几口便吃了个精光,脸上刻意流露出享受满足之色。 而后,便将手中的鸡骨头丢到了桌上:“怎么样,可以放心吃了吧?” 这一次,猴子终于有了反应,赶忙伸手去抓,却是没有抓向盘中的烧鸡,而是将凌云丢到桌上的鸡骨头抓了过去,而后直接放入嘴中,一通乱嚼,脸上也如凌云此前一般,露出享受之色。 似乎他吃的并不是普通的鸡骨头,而是这世间最为美味的珍馐佳肴,每一口咀嚼都带着满满的满足和享受。 凌云的眉头再次紧紧皱起,他凝视着猴子那副陶醉的模样,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窒息感。 这种感觉如此真实,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两个字。 那便是“悲哀”二字! 竟然有人会将鸡骨头当作美味的食物,这是何等的悲哀啊! 从猴子此刻的表现,凌云可以想象到,他以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同时,一个画面在凌云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猴子虽生于富贵之家,府上自然不会少了吃食,烧鸡肯定是没少见过,不然,此前他就不会露出那样的神态了。 可他却从来没吃过烧鸡,只能等家中之人用完膳后,偷偷地去捡鸡骨头吃。 ...... 第33章 胡三卖弟 见杨昭意欲挥拳直击面具人面庞,狗蛋急忙跨步上前,将二人拉开,同时在杨昭耳畔轻声道:“世子爷身份尊崇,岂可行此粗鄙之举。” “哼。” 杨昭整了整衣裳,面上怒色并未稍减。 这可是他的弟弟啊,他怎能如此相待? 杨昭自己也是有弟弟的人,即便杨暕如何不堪,他依旧是爱护有加,只因二人乃手足,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然而,这个面具人,竟敢对兄弟如此狠毒,简直该死。 面具人显然被杨昭吓得不轻,后退了好几步后,才开口道:“不,不要误会,他身上的伤跟我可没有半分关系。” “休得狡辩,不是你还有谁?”杨昭厉声道。 相较于他的失态,凌云就显得淡定多了。 先前面具人表演之时,虽一直在挥舞着鞭子,可却是极有分寸,并未落于“猴子”身上。 故而,对于面具人所言,其身上伤势与他无关,凌云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贵人还真别不信,我虽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欺凌于他,反而,如果不是我,我这弟弟能否活到今日,可还不一定呢。”面具人轻轻撇嘴。 “我二人卖艺所得的钱财,即便我拿了大半,也有一部分进了他的腹中,否则,他怕是早就饿死了。” 闻此,杨昭脸色稍霁,疑惑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具人幽幽叹息一声:“其中内情,实在不便告知。” 凌云此时也开口道:“且不论其身上伤势因何而来,依你先前所言,莫非家中贫困至极,连温饱都难以维系?” 面具人哈哈一笑,然这笑容之中却透着浓浓的惨然。 “公子这可就猜错了,我家非但不贫,反而是富贵之家。” “那又是为何?” “我已说过,其中缘由,不便相告。” 凌云微微皱眉,继而心中开始思索起来。 既然其家中颇为富贵,又怎会少了一口吃的? 想必是这孩子生的太过丑陋,为家中长者所厌,这才会有此遭遇。 心中有了计较之后,凌云沉凝片刻,再次开口道:“既然被我撞上,那么这孩子便算与我有些缘分,既然他在府中过得并不如意,不如就让他随侍在我身侧,如何?” “嗯?公子欲收这丑儿?”面具人似是颇为惊异。 再次端详凌云几眼,见其神色不似作伪,接着凝眉沉思片刻,略显迟疑道:“我这弟弟虽不得我心,但终究是一母同胞,如此便让他随你而去,我心中……唉,着实难安啊。” 说完,还摩挲了几下手指。 “你要多少银两?” 见凌云竟这么直接,面具人当即大笑出声,缓缓伸出三根手指。 “三千两?”杨昭即刻蹙眉,高声斥道:“你是不是太黑心了,你这弟弟随我等而去,我等尚需供其衣食,本就是赔本生意,你竟还敢如此漫天要价,信不信我拉你去见官?” 面具人一愣,心下暗忖,我何时说过要三千两了? 就这丑儿能值三千两? 我所言乃是三百两啊。 他刚要开口解释,便见凌云朝狗蛋抬了抬下巴:“给钱。” “公子,这……”狗蛋还想出言劝阻,却见凌云又吐出两个字:“给钱。” “爷,您看?”狗蛋又转头望向杨昭。 杨昭似乎也想劝上几句,可触及凌云那认真的目光后,不由叹息一声:“给他吧。” 不是,真给啊,这就赚了三千两? 我去,这是真大爷啊! 他就是不眠不休的卖艺三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银子啊! 这可把面具人激动坏了,从狗蛋手中接过银票后,便一个劲儿的傻乐。 “没见过银票吗?”杨昭不屑地斥了一声。 “没见过,没见过。” “他有名字吗?”凌云问道。 “就叫他猴子吧。”面具人摸着手中的银票,头也不抬的回道。 这副样子就连狗蛋都看不过去,掉钱眼儿里了吧? 这可是你弟弟的卖命钱啊! “猴子?” 凌云摇了摇头,抓起猴子的一只手臂:“跟我走吧。” 猴子却是无动于衷,凌云不禁再次看向面具人。 这次,不等他开口,面具人便几步来到近前,将腰间的长鞭取下,递了过去:“这家伙脑子不太好使,只认鞭子不认人,你拿着它,他自然会跟你走。” 凌云接过鞭子,眼中露出一抹惊疑,随后,往后退了几步。 果然,这次还不等他招呼,猴子便立刻抬脚跟上。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啊。”杨昭看着这一幕,也是啧啧称奇。 “哈哈。”面具人大笑一声,继而取下了脸上面具,朝着凌云微微拱了拱手:“公子出手非凡,想必出身定是不凡,在下胡三,不知能否有幸得知公子名讳?” 杨昭看他窄额尖颚,?拱嘴嘬腮?,鼠目鹰鼻,不禁出口道:“你这长相也是稀奇,跟你这兄弟也算是伯仲之间,是怎么有脸称其为丑儿的?” 诚然,猴子的长相十分不堪,被人说丑也属正常。 可这胡三的长相,比起猴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还说上别人丑了? 典型的五十步笑百步。 闻言,胡三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很快笑道:“贵人说的是,在下自知容貌丑陋,所以才会在外出之时,带上一只面具,以免恶心到他人。” “算你有自知之明。”杨昭冷哼一声。 “我名凌白。”凌云随便胡诌了一个名字。 “原来是凌公子,幸会幸会。” “不敢当。” 在凌云几人走后,胡三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眉宇间露出一抹愁色:“这丑儿虽不受府中待见,可毕竟也是府中嫡系,回去之后我该如何交代呢?” 微微思索片刻,他又摸了摸怀中的银票,而后再次露出一抹笑容:“不管了,先去青楼快活几日再说。” 这边,因为有了猴子的加入,原本略显宽敞的马车,便有些拥挤了。 所以,在出城之前,凌云复令狗蛋备下一辆马车。 凌云偕同猴子,狗蛋伴同杨昭,如此,一行人驱驰出大兴城,一路朝东而去。 凌云驾驭着马车,不经意地回头一瞥,便见原本老实端坐的猴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倚靠在角落的擎天戟,且还伸着手,似欲抓取。 ...... 第32章 猴子 旋即,杨玄感不再犹豫,快速转身,疾步离去。 行出一段距离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此前,于茶馆雅间,杨昭触及凌云的眼神时,面上明显掠过一丝不情愿,可即便如此,他仍然选择了回避。 杨玄感虽不似其父那般精明,却也绝非愚笨之人,怎能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故而,在陪同杨昭出来之际,便有意无意地旁敲侧击了一通。 而杨昭似乎有意要为凌云撑腰,竟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这么一句:“凌云者,孤之手足也。” 这话着实令杨玄感震惊不小,手脚都有些发冷,只恨不能即刻告辞离去,寻杨素商议应对之策。 今日,他率护卫欲取凌云性命,虽行事隐秘,且并未真的动手。 但他有这个动机,便已经足够了。 这件事或许杨昭和凌云没有察觉,可那位太子杨广,必定是心知肚明。 没有人比他们越国公府更清楚,这位斗败了废太子的新太子,所拥有的势力是何等庞大。 毫不夸张地说,大兴城中哪家的狗产仔,是公是母,皆难逃杨广的耳目。 如此,他日杨昭未必不会从杨广口中得知今日之事,届时,将凌云视作手足的杨昭,岂能让他好过? 是以,自方才起,他便一直惴惴不安,只想速速离去,寻其父商议如何妥善处理今日之事。 “今日的表演到此结束,多谢诸位的捧场。” 杨昭刚欲拉着凌云上前,那面具人便止住了戏耍猴子的举动,向着周围众人抱拳施礼。 众人显然意犹未尽,霎时喧哗起来。 “再来一段吧,大伙儿尚未尽兴呢。” “就是,才表演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要罢手,实在不妥。” “你这老儿实在是不务正业。” 面具人将猴子拴于一旁,对这些人的怨言浑不在意,自顾自地拾起他们赏赐的碎银。 周围众人似乎对面具人已经颇为熟悉,知道他向来如此,也是无奈,又低声咒骂了几句后,便纷纷散去。 杨昭无奈地摇了摇头,惋惜道:“你若是早些到来就好了。” 凌云轻轻摇头,何必如此沮丧? 这戴着面具的卖艺人不是还在这里吗? 随后,他迈步上前:“小兄弟,听我朋友说,你这猴子甚通人性,在下来得迟了,错过了适才的表演,不知小兄弟可否再施展一番,让在下开开眼界?” 面具人闻听此言,心中一惊,要知道自己出门之前,可是特意装扮过的,且不说那满头花白的头发,单是说话的嗓音,也是苦练了许久。 数次外出,都无人察觉,只当他是一年迈老者。 然而,眼前这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俊逸少年,却直呼他为“小兄弟”,这岂不是说,对方已然识破了他的伪装? 面具人心中惊疑,却还是故作疑惑地轻咳一声,压着嗓子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年轻人,你可是在与老朽说话?” “不然呢?” “老朽已年逾半百,你这少年怎么称我为“小兄弟”?” 杨昭也在这时走了上来,眼中狐疑,凌云不说他还没有发觉。 这面具人虽是一副老者装扮,可身躯却是笔直,身上也完全没有年迈之人应有的暮气。 再听他那刻意伪装的嗓音,也是颇为怪异,似乎嗓子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显得很不自然。 “你果真是一少年郎?” 被凌云和杨昭这两道锐利的目光盯着,面具人一时之间竟不敢开口说话。 片刻后,他才似妥协般地呼出一口气:“两位,在下确实年岁不大,可这跟你们似乎没有关系吧?” 这一次,他的声音比起之前,简直是天壤之别,清脆中还带着些许稚嫩。 “的确与我们无关。”凌云说着,摸出一块银锭:“这是十两银子,可值得小兄弟再露一手?” 面具人看到凌云直接掏出十两银子,心中恼意顿消,同时眼中露出亮光,一把将银子夺了过来:“哈哈,公子想看什么,吩咐一声就是,哪里需要这般客气。” 杨昭无语,说得好听,你手倒是别那么快啊。 凌云却是不在意地笑了笑:“随意露几手就是。” “好,好,包您满意。”面具人显然十分兴奋。 他虽出生富贵,却是爹不疼,娘不爱,每月所得花销颇为有限,十两银子虽不多,却也抵得上他卖艺数日的收入了。 随后,面具人先是解下猴子脖颈上的项圈,继而抽出缠于腰间的长鞭,开始卖力地表演起来。 杨昭再度现出兴奋之色,情不自禁地鼓掌叫好。 凌云面上也浮现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这一人一猴配合得可谓天衣无缝。 那猴子仿若能通人语,每次都能精准无误地执行面具人的指令。 然而,其脸上笑容未持续多久,便忽地眉头紧蹙。 “这猴子……” 其虽尖嘴猴腮,骨瘦如柴,全身被黄色毛发包裹,看上去与猴子没有什么差别。 若不仔细端详,任谁都会将其视作一只猴子。 凌云的观察力本就超乎常人,只是看了几眼,便发现了猫腻,这哪里是一只猴子,分明是一个...人! “住手!”顿时,他便是一声大喝。 且不说面具人受惊不小,就是其身旁的杨昭也是身躯一颤。 “你作甚,无端大喊大叫,险些将我吓死!”杨昭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凌云歉然一笑,旋即迈步走向那“猴子”,端详片刻后,伸手在其身上随意地拨弄了几下。 果不其然,除却头顶那一簇黄毛外,其体表之毛发,皆是用猪皮胶粘贴的各类动物毛发。 杨昭紧跟凌云,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那被毛发遮掩的肌肤之上,赫然有许多狰狞可怖的伤口,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杨昭脸带怒意。 “贵人,你管的是不是有点多了?”面具人愣了愣,继而翻了个白眼。 “他是你什么人?”凌云道。 “我弟弟,怎么了?” “什么,你弟弟,你就是这么对你弟弟的?”杨昭更怒了,直接一步上前,揪住了面具人的衣领,咆哮开口。 ...... 第31章 冰释前嫌 闻言,杨素哈哈一笑,爽声道:“虎威将军何出此言,我越国公府与虎威将军亲如一家,怎会有嫌隙一说?” “有越公此话,凌某便可放心离去了。”凌云拱手作揖。 “怎么,虎威将军还要走?”杨素面色微变,旋即伸手抓住凌云的胳膊:“话既已说开,太子也无需再行驱逐之举,你且随本公回府歇息,待太子下朝之后,老夫便与你一同前往东宫,向太子陈情。” 凌云微微一笑,杨素能如此言语,足见此前的不愉快已然消散。 “越公不必如此,凌某出走大兴,实乃自身之念,与您并无多少干系。” “太子殿下视我如子,若非借您说事,太子恐难轻易放凌某离开。” “嗯?”杨素闻之,眉头微皱,须臾,又露出明悟之色。 话已至此,以其精明,自能洞悉其中原委。 “虎威将军深得太子信重,他日平步青云,切不可忘今日之情啊。” 按理说,杨广即位,有从龙之功的杨素,地位必然更为尊崇,位极人臣几成定局,着实没有必要说出这般示好之语。 可他是杨素,见识眼光远超常人。 以杨昭此前对凌云的态度来看,二人关系堪称“莫逆”。 而杨昭者何? 可谓之,若其不夭折,以嫡长子之身,必为继杨广后之大隋第三代帝王。 若是常人,必生质疑,废太子杨勇亦嫡长,何以落得圈禁之结局,反是嫡次子杨广上位? 这是因为杨昭与杨勇的情形,大不相同。 杨勇虽为嫡长,然其下却有着杨广此等野心勃勃、善伪装且能力出众的弟弟。 而杨昭虽然也有弟弟,可杨暕的品行作风,满朝文武,无人不知。 直言不讳的讲,那便是,狗见之亦摇头。 所以,杨昭正储君之位,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而凌云如今深得太子信重,又与杨昭关系莫逆,这足以证明,凌云之圣宠,至少可续三世。 而杨素虽权势颇大,无需虑及自身,然,其总需虑及越国公府,虑及他那不成器的儿子。 他日,其驾鹤西去,偌大的越国公府将何去何从? 凭杨玄感能守父辈荣光乎? 知子莫若父,杨素岂能不知,其子有几斤几两? 故,既知凌云深受杨广信重,又念及此前杨昭对凌云的态度,杨素几乎可以预见未来的数十年。 就是眼前这个少年,出将入相,为帝之肱股。 凌云似笑非笑,幽幽道:“今日之情,凌某自当铭记于心。若非越公及时赶到,恐怕在下踏出大兴之时,便是凌某命丧黄泉之日啊。” 听到这话,杨素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是何意? 难道是发现了杨玄感带领众多护卫,欲要找其麻烦? 可这似乎不太可能吧? 他的这个儿子,虽说能力并非出类拔萃,但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吧? 尚未出手,仅仅只是跟踪尾随,就被对方洞悉了意图? 即便杨玄感能力不足,可红拂的能耐却是相当出众的,有她相辅,理应不会出现差错才是。 杨素定了定神,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会有人胆敢对虎威将军不利?又何来殒命之说?虎威将军所言,本公实在是有些听不懂。” 凌云摇头轻笑:“越公何必如此,你我既已一笑泯恩仇,凌某自不会纠缠此事。” “只是,有些话还是说开了为好,以免日后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杨素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讪讪,不过凌云所言不假,既然已经消除了隔阂,自然应当将背后的手段和盘托出,否则,日后难免不会再生嫌隙。 “虎威将军如此大度,反倒显得本公有些小家子气了,哈哈,不错,先前确实是犬子无礼,本公在此特向虎威将军赔罪。”杨素说完,便躬身行了一礼。 凌云并未立刻答话,而是提起茶壶,斟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递给杨素,自己则端起另一杯:“凌某以茶代酒,多谢越公相送之情,如何?” 杨素何等精明,又怎能不明白,凌云这是在给他台阶下呢。 言外之意便是,今日他杨素出现在此处,别无他意,只为送别凌云而已。 “哈哈,虎威将军妙人,本公先干为敬。”说罢,一口饮尽杯中茶水。 凌云也是哈哈一笑,同样仰头,将茶水饮尽。 “本公便不在此逗留了,虎威将军一路珍重。” “越公请便。” “还请虎威将军,替本公问世子安。” “一定。” 杨素离开后,狗蛋便立刻走了进来:“公子,是否要将世子寻回?” 凌云颔首:“待结账后,随我一同前去,我们也该上路了。” “是。” 杨昭并未行远,只是在后街与众人们一同围聚在一处,观看一位戴面具之人,戏弄一只猴子。 如此杂耍,杨玄感这般公子自然觉得索然无味,可杨昭却是兴致盎然,这令他颇感无奈。 说好的有物品需要购置的呢。 你这一见到猴子就迈不开步是怎么回事? 抬头见,便见凌云和狗蛋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 杨玄感见状,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笑容,赶忙轻拍杨昭的胳膊:“世子爷,虎威将军前来寻你了。” 闻听此言,杨昭即刻回首,待见到凌云之后,他迅速跑上前去,兴奋道:“快来,此猴甚是通人性,比之寻常孩童更为聪慧。” 说完,不等凌云答话,便拉住对方的衣袖,欲往人堆里挤。 凌云不禁有些无奈,一只猴子罢了,能有多通人性? 又岂能与孩童相比? 他只道杨昭是久居宫廷,没有见过如此物事,才会这般。 在经过杨玄感之时,后者凝思片刻,继而上前一步,拦在二人之前。 杨昭当即眉头一皱:“玄感为何拦我?” 凌云却是微微一笑:“可是欲问越公何往?” “是,不知家父现今身在何处?” “越公已于片刻之前离去,此刻应当尚未走远,杨大人若是脚程快些,或可追上。” “多谢虎威将军告知。”杨玄感拱手一揖,继而又朝着杨昭躬身一礼:“既然虎威将军已到,玄感便先告辞了。” “去吧去吧。”杨昭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 ...... 第30章 民为贵 杨素再次深吸一口气,心中对凌云又高看了几分。 此时,凌云爽朗的声音自雅间传出:“凌某已恭候多时,越公既已驾临,还请快快入内一叙。” 闻此,杨素不再耽搁,转身给了杨玄感一个严厉的眼神后,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待他进入雅间,刚要开口寒暄,便忽地定在原地。 缘由无他,只因在此等候之人,除了凌云之外,竟然还有一位出乎他意料之人,此人便是世子杨昭。 “世……世子竟然也在此,老臣杨素,见过世子爷。” “臣杨玄感见过世子爷。” 二人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躬身施礼。 杨昭的脸色略显怪异,先前他就察觉凌云的神情有些异样,不似在等待什么故交,此刻见到杨素父子,他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在等冤家对头上门来呢。 “免礼,入座。”杨昭淡淡一声。 “谢世子爷赐座。” 待坐下之后,杨素才重新审视凌云,果如传言所述,此子观之,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少年。 除却相貌俊朗些,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然,似杨素这等人物,又岂是以貌取人之辈。 能被杨坚这位开国帝王不吝赞赏,且赐下尊号者,岂会简单? “虎威将军真乃少年英雄。” 这话听着颇显生硬,似乎是为了寻找话题而强为之。 凌云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越公谬赞,凌某不过一山野村夫,实不敢当此赞誉。” 言罢,未待杨素回应,便向杨昭使了个眼色,杨昭眉头微皱,似有几分不愿,但仍迅速起身,淡声道:“本世子刚好想起还有些东西没有购置,就先失陪了。” 适才凌云传眼神时,并未刻意避讳,杨素何等老辣,即刻了然,这虎威将军乃是有意遣走他人,欲与己单独交谈。 故而,杨素随即轻咳一声:“世子自便。”旋即也朝着杨玄感递去一个眼神。 杨玄感心领神会,微微颔首后,当即起身抱拳:“世子出行,玄感应随侍左右,不若由臣陪同可好?” 杨昭看了凌云一眼,见其微微点头,于是也颔首道:“既如此,玄感便与孤同去吧。” 在两人离开后,狗蛋悄然退了出去,依旧守在门外。 “越公,不知你我之间可有仇怨?”凌云面色淡然,缓声问道。 “并无仇怨。” “呵呵,此处仅你我二人,越公又何必口不对心?” 凌云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如越公这般人物,向来将颜面视若性命,凌某先前当着崔氏的面,斩杀了贵府的数名下人,此举无疑是扫了您的颜面。” 杨素心中透亮,知晓对方所言不假,面色也不禁微微一沉。 凌云明知崔氏乃是他杨素的儿媳,竟还敢如此行事,杀鸡儆猴,究竟意欲何为? 在这大兴城,不,甚至放眼整个大隋,又有几人胆敢如此不把越国公府放在眼里? 此事关乎他杨素的颜面,他又岂能轻易罢休? 就在他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凌云忽地站起身来。 随后拱手作揖:“此事乃凌某之过,在此向越公赔罪了。” 见此情形,杨素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干笑两声后,大度地摆了摆手:“虎威将军言重了,你我同属太子一脉,本就是自己人,本公岂会将这等琐事放在心上?” 凌云微微一笑,随后神色一正:“凌某此礼,乃是为扫了越公之颜面而致歉,与崔氏并无关联。” 杨素心中微微一惊,凌云这番话甚是直白。 也就是说,方才的赔礼是因为自己的颜面受损,才有此一举,并非是因对方得罪了崔氏而道歉。 换句话说,即便给凌云一个重来的机会,他依然会在崔氏面前,击杀越国公府之人。 杨素沉默片刻,起身而立,面色认真地作了个揖。 凌云为何会与崔氏结怨,他再清楚不过。 起因是崔氏纵容护卫婢女,妄图强占民之土地,甚至因此逼死人命。 在他们这些权贵眼中,几条贱民的性命本就微不足道,杨素也并不觉得崔氏的做法有何不妥。 其实莫说是他,即便是大隋当今的太子杨广,当时也未将那些死去村民的性命放在心上。 孰轻孰重? 杨素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这个问题换做任何一人来回答,答案都是他越国公府更重。 隋开国之前,乱世已持续近三百年,没有人会将一群贱民的性命当回事。 然而凌云却为了这些贱民,不惜得罪他这位越国公,也要为其讨回公道。 孟子曾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因为有了民,才需要建立国家,因为有了国家,才需要有君主。 杨素不禁重新审视起凌云来,这个少年,不简单啊。 若有朝一日大隋山河破碎,能力挽狂澜者,必是眼前之人。 因为,唯有他将“民”视为人,而非贵族眼中可随意宰杀的牲畜。 “虎威将军之为人,为素所敬仰。”杨素再次深深一揖。 凌云上前,将其扶起,继而道:“越公乃开隋九老之一,当比常人更明,成就此等盛世,实非易事。” “而今,正值天下百姓休养生息之际,切不可因一己之私,致百姓离心离德。” “若百姓于大隋统治之下,生活较之乱世更为艰难,此盛世尚能维持几何?” 杨素颔首:“闻君一言,如醍醐灌顶。” 言罢,稍作停顿,方又道:“崔氏害民,委实可恶,日后本公与犬子必当严加管束,断不会令其再肆意妄为。” 听了凌云的话,即便是杨素这般人物,也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百姓于大隋之生活,较之乱世更为困苦,此乃历来天下大乱之征兆也! 身为大隋开国之重臣,他又岂会容忍这等情形出现? 害民之事,数不胜数,纵不能管尽所有人,然要管一已嫁入越国公府之崔氏,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既已将话说开,凌某与越国公府之嫌隙,可否就此消除?” 此次,他并未再言“仇怨”,而是用了“嫌隙”二字。 ...... 第29章 我家公子等候已久 他与杨素如今都属太子杨广一脉,凌云并不想把关系闹的太僵。 杨昭也注意到了凌云的神色变化,不禁疑惑问道:“你要等候之人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 凌云刚欲回答,便是双耳一动,接着脸上露出一抹淡笑:“正主儿来了。” 说完,便对着狗蛋努了努嘴:“狗蛋兄弟,烦劳去门口守着,若有人前来,直接将人带进来。” 狗蛋虽有不解,但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该出口询问什么,只需要照做即可。 就在凌云的雅间隔壁,杨素已经风尘仆仆赶来。 其中,除了之前的红拂之外,还有一名体貌雄伟,留着美髯的年轻人。 此人见到杨素到来,赶忙起身上前,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父亲。” 这美髯者正是杨素之子,杨玄感。 杨素摆了摆手:“不用多礼,为父且问你,虎威将军何在?” “虎威将军?”杨玄感愣了愣,显然不明白杨素所说是何人。 杨素拍了拍脑袋:“就是你们一直跟踪的凌云。” “什么?”杨玄感顿时一惊:“那小子不是一介白身吗,什么时候被封为将军了?” “还有,我朝有虎威将军这一武职吗?父亲莫不是在与我说笑?” 红拂眼中也露出一抹惊疑,让她露出如此神态的,不是虎威将军的名头,而是此刻杨素对待其人的态度。 先前的杨素,在听到凌云之名时,明显是不屑一顾的,若不是其与崔氏产生过节,影响到了自身威望,他根本不会浪费时间来针对这样一个小角色。 先前,自杨素出宫之后,她便隐隐感到了不寻常,现在见其亲自追到了这里,心中更是惊讶无比。 那个凌云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少年,竟然惹得杨素这位位高权重的公爷,如此郑重以待,简直是太梦幻了。 杨素一甩衣袖,厉声喝道:“哼,谁与你说笑,陛下已下明旨,封其为翊军将军,并加封太子少保衔,且还赐下了虎威这等尊号。” “你若是再有言语不敬,胡乱称其为小子,为父定难饶你!” 什么! 杨玄感立刻脸色大变:“虎威...尊号,陛下特赐虎威为其尊号...这,这怎么可能?” “那小子...” “嗯?” 接触到杨素那严厉的目光,杨玄感立刻改口:“不,我是说虎威将军,他究竟何德何能,能得此殊荣?” “这就不是你要考虑的了,此行你带了多少护卫?” “两百” 闻言,杨素眼睛一瞪,手指都有些颤抖。 要知道,越国公府中的护卫,都是从战场上退下的老兵,无一不是沙场饮血的强人,不要说两百人,就算只有五十人,也足以在这大兴城搅动起一番风云了。 重重的呼出几口气后,杨素直接甩了杨玄感一个耳光,怒道:“先前,为父只许你给其一点教训,这也是为父与太子的约定,可你却带了这么多人,难道是想要取其性命不成?” “若是此子真的因你而死,太子那边,为父该如何交代?” 杨玄感委屈地退到一边,低着头,不敢答话。 他的这副样子,更加让杨素恼怒,心道:虎父无犬子。 老子一世英雄,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玩意儿。 “为父在问你话!” “我,孩儿,是,是崔氏说那小...” “嗯?” “不不不,是虎威将军,崔氏说那虎威将军的武艺非同小可,孩儿也是怕教训其不成,反被其一通教训,所以才带了这么多人。” 闻言,杨素都被气笑了,这样的话竟然出自他杨素之子之口。 教训不成反被教训? 这是人能说出的话? 你他妈是饭桶吗? 即使府中护卫真的奈何不了凌云,你不会见势不妙立马跑路? 你是死的吗? 还在那等着别人来教训你? 这也是杨素并不了解凌云的本事,若是他切身体会一番,或许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红拂,你且将府中护卫带回。”杨素叹了口气。 “是,主公。” 红拂一礼,转身之际又顿了一下,道了一声:“虎威将军此刻就在隔壁。” 杨素微微点头:“本公知晓了,你退下吧。” 在红拂离开后,杨素眯眼打量了杨玄感好几眼,又是重重一叹:“罢了,既然虎威将军就在隔壁,你且随为父一同过去见过。” “是,父亲。” 红拂出门之时,便在脸上覆了一层面纱,但那优雅出尘的身姿却没有丝毫隐藏,在经过狗蛋之时,让得后者不禁打量了好几眼。 见红拂转头看来,狗蛋立刻便屏住了呼吸,心中狐疑:难道此女便是公子等候之人? 越想越是,在他刚准备上去请其入内之时,后者却是直接转身便走。 这让狗蛋顿时感到一头雾水。 搞错了?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向凌云禀告一声之时,便看到杨素带着杨玄感来到了近前。 狗蛋作为晋王府的门子,且平素杨广外出之时,都是他牵马执蹬的伺候,所以,对这位越国公他可不算陌生。 “小的狗蛋见过越国公。” 杨素眼中露出一抹异色,显然,他也认出了狗蛋:“是你,难道太子也在此处?” 狗蛋连忙摆手:“没有,太子并未在此,小的已经被太子赏给了凌公子,专门伺候公子的衣食住行。” “哦,是这样啊。”杨素点了点头,而后道:“本公携带犬子特来见过虎威将军,劳烦小兄弟通报一声。” 闻言,狗蛋脸上立刻露出恍然之色,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原来公子等候之人竟是国公,国公快随小的来,我家公子可是等候你许久了!” 说着,便欲推门而入,却被杨素抬手制止了。 在听到狗蛋说凌云已经等候他许久之后,他便是心中一惊。 此子竟能料到我会前来? “你确定你家公子是专程在此等候本公的?” “小的哪儿敢骗您啊,公子已经在此滞留了近一个时辰,大约半刻之前,特意让小的守在门外,并吩咐只等您前来,便立刻将您请进去。”狗蛋道。 ...... 第28章 杨素至王府 此女虽面容冷峻,姿态却颇为优雅,冰肌玉骨,罗裙飘拂,手中所执红色拂尘甚是惹眼。 “红拂,那人现下是否仍在晋王府中?” “不知。” 闻得此言,威严中年眉头微皱:“这个回答,本公并不满意。” 被称作红拂的女子闻听,略作思索,随即又道:“适才有一辆马车自晋王府驶出,至于车中所坐何人,婢不敢胡乱猜度。” 威严中年这才微微点头:“你先去与玄感会合,若是车中之人果真是那凌姓小子,万不可贸然行事。” “是。” 待红拂离去,威严中年不再耽搁,足下生风,急速朝晋王府奔去。 晋王府离皇宫挺近的,这不,就算没骑马,其也在半刻钟后就到了晋王府门口。 “本公杨素,奉陛下之命来传旨,麻烦通传一声。” 自从狗蛋走了之后,看门的小厮就换成了一个头发有点花白的小老头儿。 一听来人是越国公杨素,还说是来宣读圣旨的,小老头儿哪敢怠慢,赶紧行了个礼,然后麻溜地朝府里跑去。 杨广和萧美娘等人,昨天晚上就已经搬往东宫,杨昭也跟着凌云走了。 现在晋王府里能主事的,除了韦妃,就只剩下杨昭的同母弟杨暕了。 杨暕一出来,便哈哈大笑:“越国公大驾光临,暕有失远迎啊,哈哈,快请进快请进。” 杨素一看出来的只有杨暕,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还是很快抱了抱拳:“殿下客气了。” 到了堂内,屁股还没坐热呢,杨素就直接问道:“殿下,世子不在府里吗?” 杨暕这几天都在青楼里过夜,杨素来之前的一小会儿,才回到王府,他哪知道府里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被这么一问,立马就愣住了。 “这,这个,大哥可能跟着父王一起去东宫住了吧?” “可能?” 杨素向来最讨厌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了,不过想想杨暕平时的做派,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世子不在也没关系,不知道虎威将军在不在府里?” 这下,杨暕更懵了。 什么虎威将军啊,根本没听说过啊! “越国公此来来,可是带来了陛下赐封虎威将军的圣旨?” 就在杨暕不知如何作答之际,韦氏登场了。 总算来了个通晓事理之人,杨素也不再理会杨暕,转头看向韦氏,沉声道:“世子妃安好。” 言罢,便从袖中取出一道圣旨:“不知虎威将军现在何处,此道旨意须当面宣读才行。” 韦妃面色沉稳,微微一笑后,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越国公何必故作糊涂,虎威将军此时在不在府中,旁人或许不知,难道您也不知?” 闻此一言,杨素心中一震,果如杨广所言,凌云已遭驱逐。 想来,那驶离王府的马车中,多半便是那凌云了。 若是置于入宫之前,他或许会对杨广的态度,深感满意。 然如今,他却如坠冰窖,单就杨坚赐予尊号一事观之,此子显然已得皇帝青睐,虽无实权在握,然既已入皇帝之眼,一朝得势,也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再观杨广这位太子储君,虽碍于他这位越国公之面,暂且将凌云驱逐,然其心中究竟对此子是否看重,实难明了。 倘若杨广亦对凌云颇为看重呢? 那他岂非因此而得罪了杨广这位未来的天子? 为一崔氏女,在杨广心中留下不佳印象,此举是否值得? 况且,那唤作凌云的少年,绝非等闲之辈,以先前杨坚赐下圣旨之际,对其人的赞誉,此子定然不同凡响,可谓是前程似锦,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获国公之位,与自己平起平坐。 杨素越思越想,心中愈发惊惧。 这并非不可能,试想一下,自开国以来,除靠山王杨林之外,还有何人获赐尊号? 这般殊荣,除却杨林,便唯有凌云而已。 一边是崔氏之女,一边是杨广这位太子储君,再加上凌云这般前程无量的少年才俊。 该如何抉择,杨素心中瞬间便有了决断,即便崔氏乃是他的儿媳。 没了崔氏,还有王氏、李氏…… 凭借越国公府的地位,以及弘农杨氏的威望,何种女子不可得? 随后,杨素不敢有丝毫耽搁,向着韦妃抱拳一礼,留下圣旨之后,便匆匆离开了晋王府,着急之态,竟然,连与杨暕打招呼都顾不上了。 “大嫂,越国公这是怎么了?”杨暕面露疑惑之色。 “呵,祖父曾言,隋庭之中,论睿智精明,无过杨素者,今日观之,果然不假。”韦妃朝着杨素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轻笑道。 这一番话,令杨暕愈发困惑不解。 另一边,凌云一行人并未走远,在狗蛋即将行至城门处之时,便被其叫停了。 此刻,凌云正与杨昭端坐于一间茶馆的雅间内,悠然品茶,狗蛋则在一旁恭敬侍奉。 “凌云,你所等之人究竟是谁?为何如此之久仍未现身?”杨昭饮尽杯中茶水,面上露出一丝不耐,出言问道。 凌云凝目望向窗外,缓声道:“他们已然抵达,然正主尚未到来。” 他早已察觉,自出晋王府起,便已遭人跟踪监视。 那些人身带凛冽的杀伐之气,显然来者不善。 他自然不会认为,这些人是冲着杨昭而来。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谁敢对这位太子嫡长不利? 莫非不要九族性命了? 显然,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他来到大兴不过短短一日,所接触之人屈指可数,即便不用深思,也能知晓这群人的来历。 不是宇文家族,便是越国公府。 而宇文成都虽败于他手,但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且杨广曾言,此人光明磊落,从不暗施阴谋害人,更赞其为真正的铁骨硬汉,铮铮男儿。 如此人物,岂会因切磋落败,丢了颜面,便来寻他的麻烦? 排除宇文家族,剩下的,就只有越国公府了。 凌云之所以滞留于此,并非惧怕他们而不敢出城。 若真动起手来,他虽能轻而易举地将这群人尽数灭杀,可与越国公府的梁子,也将彻底结下。 ...... 第27章 离开 凌云尚不知晓,自己只是进了一趟宫,便犹如一颗璀璨星辰,已深深映入皇帝的眼帘。回到王府后,他如一阵疾风,直奔自己的房间,然后便酣然入梦。 次日清晨,当他推开门扉,便望见蒹葭和大白,端坐在面前的台阶之上,目光如炬,紧紧凝视着自己。 凌云心中涌起一丝温暖的涟漪,他很清楚,无论是蒹葭还是大白,都很舍不得他离开。 “凌大哥,你终于醒啦!”蒹葭迅速上前,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凌云这才惊觉,这丫头的话语竟然如此流利,仿佛那结巴的毛病已被昨夜的春风吹散。 “丫头,你……” 蒹葭嘻嘻一笑:“嘿嘿,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自从昨晚过后,我结巴的毛病就好了。” “吼。” 大白甩了两下尾巴,慢悠悠上前,轻轻舔了舔凌云的手臂,而后转身便走。 这样的告别方式,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凌云微微摇头,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又移向了院中,那里正端坐着一名散发着英气的貌美妇人,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娇艳欲滴。 见其看了过来,坐于院中的貌美妇人便如一只轻盈的蝴蝶,立刻起身,接着盈盈一礼:“韦氏见过虎威将军。” 韦氏? 凌云心头一动,那岂不是杨昭的正妻? 凌云赶忙上前,也是微微一礼:“世子妃身份尊崇,还请快快起身,在下不过是个六品杂将,怎敢让世子妃行礼。” 韦妃轻掩朱唇,轻声言道:“虎威将军切勿妄自菲薄,除翊军将军外,您还身兼太子少保之衔。” “翊军将军受不起本妃之礼,太子少保却当得起,况且,除去此二者,陛下更赐予您虎威这般尊号。” “自大隋立国以来,获陛下赐下尊号者,除靠山王的‘靠山’外,虎威将军当属首例。” 凌云笑了笑,韦妃所说倒也不错,区区翊军将军,自然当不得世子妃之礼,可太子少保却是当得。 在大隋,太子少保乃是从一品的最高品级之一,虽只是荣誉职位,但其所拥有的地位,却是一点不低。 而且按礼制,即使是作为太子的杨广,见到凌云也需行礼以示尊重。 而韦妃作为杨广的儿媳,在见到凌云之时,更应行礼问候。 “既如此,这一礼,我便受了,还请世子妃快快免礼。” 待韦妃直起身后,她看了一眼蒹葭,才又道:“世子妃此来,想必是受了世子之托,前来照顾蒹葭这丫头的吧。” “没错。”韦妃点了点头,而后指了指趴在远处的大白,摸了摸胸脯:“不过,虎威将军的这头白虎,着实威猛,刚刚可是将妾身吓得不轻。” “世子妃说笑了,您乃是将门虎女,大白吓得住别人,可未必能吓得住您。” 韦妃的祖父可是有着战神之称的韦孝宽,其一生南征北战,干掉的名将多达六十四位之多。 这是何等的英雄人物,韦妃作为其后辈,岂会是胆小之辈? 韦妃轻笑一声,刚想继续说些什么,院外便传来了杨昭的声音:“凌云,我都准备好了,咱们几时出发?” 待来到院中后,看到韦妃也在,杨昭明显愣了一下,继而脸色一黑:“我说怎么一大早的找不见你,原来是跑到这里躲清闲来了。” 昨日回府之后,他也与凌云一般,倒头就睡,根本没有准备上路的行李。 这不,今日一早起身,便是忙的不可开交,虽有不少宫人帮忙,可许多贴身私密之物,一向都是韦妃收拾保管的。 待他想要找韦妃询问之时,却是发现,其一大早便出去了,原本他倒也没有多想,只当其是去父王母妃处行礼问安了。 却是没想到,韦妃竟然就在一墙之隔的如意苑。 想想就来气! 拳头硬了! 自己在院内吵吵闹闹的忙活半天,这个女人就在这里听着,竟然完全没有回去帮忙的意思,真是太过分了! 韦妃摊了摊手:“不是世子让妾身多来如意苑走动的吗?” “哼,你少拿这话呛我,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清楚!”杨昭哼哼道。 凌云察觉到韦妃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幽怨,摇头轻笑后,开口道:“世子突然离家,世子妃自是不舍,有些情绪实属正常。” “哼,本妃才没有不舍,他爱去哪去哪!”被看出心思,韦妃脸上露出一抹红晕,不过还是嘴硬道。 杨昭在听到凌云的话后,便是一怔,又看到韦妃这副神态,顿时便反应了过来,心下不由一软:“爱妃,你也知道,我久居大兴,虽见惯了显贵,但见识还是太少了,大隋幅员何其辽阔,我作为太子之嫡长,岂能不亲自领略一番这大好河山?” 韦妃并不是不识大体之人,不说杨昭离家乃是杨广的命令,就算只是他自己的想法,她也不该阻拦。 现在的杨昭,还只是世子的身份,想要外出体察,根本用不着兴师动众。 若不趁着现在出去走走,待其日后被立为皇储,甚至是登基为帝,再想要出去,那排场可就不能小了,因为这涉及到了皇家的威仪。 届时,杨昭再想出行,必然是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所以,她纵然心中不舍,也绝不会因此心生埋怨,但两人感情深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情绪,自是免不了。 见他们谈妥,凌云抬手在蒹葭的脑袋上摸了一下:“以后要多听世子妃的话,知道吗?” “我,我知道的。”蒹葭眼眶微红,轻咬下唇,含糊不清道。 “虎威将军放心,本妃自会照顾好小丫头的,绝不会委屈了她。” “如此,凌某先在此谢过世子妃了。” ...... 今日,一辆马车自晋王府而出,朝着城门处而行。 狗蛋挥舞着手中的马鞭,一脸的兴奋之色。 如大多数宫人一般,作为晋王府门子的他,几乎被钉在了这一亩三分地。 如今,有机会伺候凌云和杨昭出行,他别提有多激动了。 与此同时,一名身形伟岸,面容饱经沧桑,却难掩威严英气的中年人,如一座山岳般自内庭当中缓缓走出。 只见他眉头紧蹙,宛如两道深壑,虽是看着路面,却显得心不在焉,仿佛思绪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待出了皇宫之后,他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袖中的圣旨,低语道:“此子简在帝心,且又与太子有旧,实不好过分得罪。” 随后,他步履稳健,似一阵疾风般再次行出一段距离,在来到一个拐角处后,淡声道:“出来。” 话落,原本空无一人的巷子里,突然如鬼魅般走出一名面若冰霜的女子。 ...... 第26章 托孤 “什么话语?”杨昭神色微动,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杨广当即冷哼一声:“自己没长脑子吗,当时你也在场,这等问题也需询问?” 显然,他是看出了凌云是有意想要考较杨昭,这才出言呵斥。 如今的杨广已然正位东宫,不出意外的话,等其继位之后,杨昭这个嫡长子便是下一任的太子储君。 在杨广的心里,其实对杨昭这个继承人,还是很认可的。 品德方面,杨昭忠厚谦和。 能力方面,其能拉强弓,有武力在身,虽年岁不大,却是比大多数同龄人都稳重的多,言色平静,未曾发怒。 可作为他杨广的嫡长子,未来的太子储君,大隋帝王,光有这些还不够。 他还需要有敏锐的判断力,以及知人善任,驾驭群臣的能力。 杨昭似乎也明白了凌云和杨广的心思,开始低头深思了起来。 不多时,他的眉头越皱越深,而后抬头看了一眼宇文成都离开的方向,惊疑开口:“难道,这个莽夫是故意那样说的?” 闻言,凌云和杨广眼中都是露出一抹满意,前者微微一笑:“世子果然聪慧过人。” “哼,聪慧却不爱动脑,终成朽木。”杨广虽是责怪的语气,但却比平时多了一分慈爱。 杨昭却是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变化,讪讪一笑后,接着道:“父王教训的是,往后儿臣自当勉之。” 而后,又看向凌云,沉声开口:“宇文成都说过,天下第一才配称状元,这是何等的殊荣。” “不论其是否败于你手,但只要其夺得武状元之名,那便是明面上的天下第一,彼时,不仅他本人能够名动天下,甚至连其身后的宇文家族,也会因此受益颇多。” “况且,宇文成都对武状元的头衔,早已势在必得,又怎会轻言放弃。” “可他败于你手,已成事实,且还是当着皇祖父他们的面,若是不假意谦让一番,必遭诟病。” 说完这些,杨昭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想必当时不止是你跟父王,甚至就连皇祖父他们,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以退为进之意,只有我,唉......” “阿孩心中光明,即使是为父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然,为君者,太过光明,未必是好事。”杨广幽幽一叹。 继而看向凌云:“此次离去,将阿孩带上吧,希望此行他能跟着你长长见识。” 闻言,杨昭顿时心中一喜:“父王此言当真?” 杨广却是没有理会他,而是朝凌云郑重道:“吾儿便拜托你了。”说完,便是深深一躬。 凌云当即一步上前,将其扶了起来:“恩公有命,云自当遵从,岂敢受此大礼。” 杨昭这还是第一次见父王做出这种神态举动,且还是为了自己,这让他心中微暖的同时,眼眶也泛了红。 皇宫内,此时也在上演着差不多的一幕。 杨坚与杨林正在一座宫殿中对弈。 “朕与独孤的身体,已大不如前,只怕没有几年好活了,我二人走后,阿英便需皇叔多多照料了。” 杨林闻言,停下了落子的动作:“陛下龙精虎猛,怎的出此言语。” “龙精虎猛,呵呵,皇叔何欺朕。” 杨坚摇了摇头:“寿元天定,朕怕到时候来不及,只得提前托孤了。” 说着,他神色一肃,而后从袖中掏出一道早已准备好的诏书:“靠山王接旨。” 闻听此言,杨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而后快速双膝跪地:“老臣杨林领旨。” “皇叔,打开看看吧。” “是。” 杨林摊开圣旨,一行行醒目的大字,便映入眼帘: “临终之际,吾即将魂归九泉,然对后世之君所忧颇多,吾儿素有英明,然至尊之位最易迷人心志,是以,特以此托孤诏书嘱托吾儿,望汝日后能承父志,光大吾家。” “为君者,当以文治国,以武安邦,望汝勉之,勿要令吾居九泉而不能瞑目。” “今有靠山王杨林,出将入相,文武双全,实乃大隋之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是以,吾在命悬一线之际,予其托孤之重......” 杨林看着手中的诏书,不多时,老眼当中便噙满了泪水。 “蒙陛下信重,老臣当粉身碎骨以报之。” “皇叔言重了。”杨坚摆了摆手,而后又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进来吧。” 话落,一直等候在外的独孤皇后便走了进来,手中还拖着一根金色的长鞭。 杨林心下疑惑,不等其开口询问,独孤皇后便已来到近前:“此乃打皇金鞭,上打昏君,下打馋臣。” 杨坚也开口道:“即日起,皇叔便是这打皇鞭的第一任主人。” “第一任主人?”杨林心中微动,不禁问道:“难道陛下要将此鞭代代相传?” “非也。”杨坚摇头淡笑一声,而后看向了殿外:“而是朕已经替此鞭寻到了第二任主人。” “只是其人究竟如何,还需皇叔多多考较观察,若是有一日,皇叔发现此人并没有持有打皇鞭的资格,自然便无需传下。” 闻言,杨林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张年轻俊逸的笑脸,脱口问道:“陛下所说之人,是凌小子?” “不错,朕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您当年的影子,若朕的眼光没有出错,此子当为皇叔之后,大隋新一代的定海神针!” “凌小子确实不错,老臣也是喜欢的紧。” “既如此,皇叔何不收其为义子,赐下十三太保之名,有此名分在,他定会更加忠于大隋。”独孤皇后提议道。 杨坚也是点了点头:“独孤言之有理,以凌云的本事,做我杨家的十三太保绰绰有余。” 杨林苦笑一声:“先前与这小子初见之时,老臣便提出收其为义子的想法,可...唉...” “怎么,他不愿意?” 杨坚和独孤皇后均是一脸诧异,不过很快又露出恍然的神色。 难怪,先前在御花园之时,杨林只是赐下太保金牌,对封其为太保一事,是只字不提。 ...... 第25章 杨林的人格魅力 “虎威...”凌云喃喃一声。 他心中清楚,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由杨坚这位开国皇帝亲自赐下的尊号,将会伴随他的一生。 比如,现在他的官职乃是翊军将军,但他又被赐下了虎威的尊号,那么别人在称呼他的时候,就不能叫他翊军将军,也不能叫凌将军,只能称其为虎威将军。 这也是宇文成都如此称呼他的原因。 “陛下英明,哈哈,这等尊号也唯有凌小子能配得上。”杨林抚须大笑。 杨广眼中也带着笑意,凌云能被杨坚这般赏识,他心里也是十分高兴。 “陛下,宇文家的小子虽然在跟凌云的切磋中落败,但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俊杰,您看?”杨林转头看向宇文成都,微微沉吟后,开口道。 宇文成都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杨林会为他这个落败者讨赏。 这让他心里感激的同时,对杨林的敬重又多了几分。 这位老千岁果然不负靠山王之盛名。 不以成败论英雄,即使他败在了凌云的手里,但在杨林心里,依旧将他看的很重。 宇文成都的心里,不禁想起一句话。 士为知己者死! 此刻,他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杨林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军中,都有着足以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威望。 “皇叔勿急,宇文成都的封赏,陛下早有打算,只待其明日拿下武试魁首,夺得武状元头衔,便会颁下明旨。”独孤皇后轻笑一声。 闻言,杨林看了杨坚一眼,见后者点头后,也是微微颔首:“如此便好。” 这时,杨广突然注意到宇文成都眉头紧锁,一脸的纠结模样,不禁出口问道:“成都,可有心事?” 宇文成都微微沉默,而后一礼:“太子容禀。” 说着,他来到凌云面前,又是一礼后才开口道:“此前,成都也认为以自己的武艺,足可配的上武状元之名,今日有幸得见虎威将军,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状元,天下第一才配称状元,成都既败于虎威将军之手,哪怕明日力挫诸强,一举夺冠,亦不敢妄图状元之名。” 闻言,凌云眼中拂过一抹欣赏,而后微微一笑:“宇文兄听我一言。” 说着,他也是微微拱了拱手,而后再次道:“武试意在替朝廷选拔可用之才,并不是要决出谁才是天下第一,在凌某看来,凡是可用之才,皆可称为状元。” “状元,状元,左右不过一虚名耳,宇文兄又何必如此较真?” “凌云说的不错,陛下之所以举行武试,目的便是要将天下人才,尽数招揽入朝,如你等参加武试之人,或许将状元之名看的很重。” “可在陛下看来,在朝廷看来,状元不过只是一个名头而已,你小子又何必如此较真?”杨林也开口道。 “哈哈,皇叔与凌云之言甚合朕心。”杨坚先是满意的看了凌云一眼,继而神色一肃:“况且,此次武试,乃是我大隋开国以来,举行的第一次武试,若是你此刻撂挑子,岂不是要让天下人,都来看朕的笑话?” 宇文成都本来还沉浸在凌云与杨林方才的话语当中,在听到杨坚的这句话后,当即被吓了一跳,接着双膝跪地:“成都万死不敢有此念头。” 这般实诚,让得在场之人都是哈哈一笑,杨坚微微抬手:“平身,明日魁首之战,朕希望你站在最前列,望尔勉之,勿要令朕失望。” “也勿要令本王失望。”杨林也开口道。 见大隋最尊贵的两人,对自己都抱有如此期望,宇文成都一扫胸中沉闷,脸上重新焕发出自信:“成都一定竭尽全力,好叫天下英雄知晓我宇文成都的本事。” “哈哈。如此甚好。”杨林抚须。 凌云也是面带笑意:“宇文兄乃当世英杰,定能一举夺得武状元之名。” “承虎威将军吉言。”宇文成都拱了拱手,眼中再次现出志得意满之意。 “哈哈,闲话稍后再叙,先用膳吧。”杨坚制止了交谈的几人,接着便朝着不远处的宫人威严的道了一声:“传膳。” 一顿家宴吃的是宾主尽欢,让凌云没想到的是,杨坚与独孤皇后的膳食,竟然如此朴素。 除却帝后之外,还有凌云,杨广,杨昭,杨林以及宇文成都五人,加在一起,那就是足足七人啊。 七个人的膳食,只是简简单单的六菜一汤,平均一个人一道菜,其中一人还只能喝汤。 宴请了这么多人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杨坚和独孤皇后平日里是多么简朴。 这也难怪,他们会那般喜爱杨广这个嫡次子。 不论其私下如何,但在明面上,杨广的简朴与帝后二人简直如出一辙。 宫门外,凌云看着宇文成都驾马而去的背影,开口道:“恩公觉得此人如何?” “成都的性子很直,有什么就说什么,孤最喜欢他的一点,就是其一向光明磊落,从不背地里诋毁暗算别人,是乃铁骨硬汉,铮铮男儿。” “不过,其虽实诚,却也不失权谋,他日,必然是孤身边的得意干将。” 一旁的杨昭闻言,立刻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不失权谋?就他?切,莽夫一个,能有什么权谋?” “嘀咕什么呢?”杨广眉头微皱。 “没,没什么,就是刚才吃太饱了,忍不住打了两个饱嗝。”杨昭立马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并做了个打嗝的动作。 凌云笑了笑,他的耳力远胜常人,杨广没听到这小子的话,他却是听得清楚。 “世子可不要小看这宇文成都,他可远不止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简单。” “依我看,此人虽难成帅才,但做一方大将却是绰绰有余。” “世子说其是莽夫,实大谬也。” “怎么说?”杨昭脸色惊疑,没想到凌云对宇文成都竟然有这样的评价,不禁开口问道:“你们今日好像才第一次见面吧,你是怎么看出他心有权谋的?” 凌云笑了笑:“先前其在御花园中的一番言语,世子可还记得?” ...... 第24章 太子少保,赐号虎威 杨林再次赞叹几声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这块太保金牌,你且收下。” 凌云面色微动,自己并未认杨林为义父,也并没有被其封为杨家太保,怎么就突然要赐下太保金牌了。 “王爷,您这是?” “哈哈,本王知晓你定是在疑惑,你我之间并没有父子的名分,为何本王还要赐下这块金牌,对吧?” “王爷明鉴。”凌云拱了拱手。 杨林再次上下打量了凌云好几眼后,忽然指了指杨广,哈哈一笑后,开口道:“本王虽不知你与太子之间有何渊源,但本王却知晓,太子在你的心里,有着超然的地位。” 说着,他又看向了杨坚和独孤皇后,淡笑道:“陛下和娘娘想必也看出来了吧?” “他看向阿英的眼神,与皇叔看向陛下的眼神很像。”独孤皇后嘴唇轻动,眼中除了欣赏,还有好奇。 杨坚点了点头:“皇叔的心思,想来朕已经猜出个七八了。” “既如此,接下来便由陛下替老臣言语如何?”杨林笑了笑。 “自无不可。” 杨坚摸了摸胡须,微微沉吟后,看向凌云问道:“凌小子,朕且问你,若有一日阿英不问缘由的要将你处死,你待如何?” 闻言,凌云和杨广都是面色微动,宇文成都也立刻停止了揉腰的动作,朝这边看了过来。 杨昭更是直接大喊出声:“怎么会,父王怎会将凌云处死,这绝不可能!” “阿孩放肆,你皇祖父问话,哪有你插嘴的份。”独孤皇后立刻上前呵斥了一句。 杨昭心中一跳,立刻便反应了过来,赶忙闭嘴。 “还不退下。”杨广也是一声轻喝,其面色虽然严厉,但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满意。 在这皇宫之中,杨昭一向小心稳重,今日却一而再的口无遮拦,杨广明白,这都是因为凌云。 因为,在杨昭的心里,已经把凌云当做了很好的朋友,所以才会关心则乱,君前失仪。 见其老实退下后,杨广又将目光看向了凌云,显然对这个问题,他也感到很好奇。 因为这涉及到了君王最为在乎的两个字。 那便是“忠诚”! 一个人无论能力如何,若不能保证其绝对的忠诚,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放心任用的。 就拿杨林来说,这位靠山王所拥有的权利,那可是大到没边儿了,不仅掌管天下兵马,甚至,杨坚还许他,不必请旨,便可自封大将的特权。 而杨坚敢给杨林这么大的权利的原因,并不仅仅是看重了其皇叔的身份以及自身的能力。 更重要的一点则是杨林对大隋,对他这位大隋帝王的忠诚。 见在场之人都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凌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了杨广,继而开口:“生当殒首,死当结草。” 这八个字一出口,杨广顿时怔在了原地。 杨林,杨坚以及独孤皇后等人,也都是面色动容! 生当殒首,死当结草! 他们都很想知道,杨广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凌云说出这样的话! 不止活着的时候当以牺牲性命相报,死了还要结草衔环继续报答。 “凌云,你...当年孤...”杨广嘴巴刚一张开,便又闭上了。 “恩公不必多说,家母临终之前都还在念叨您的救命之恩,所以,无论当年的您是抱着怎样的心思施以援手,于我而言都不重要。” “我只需要知道,当年救下我们母子的,是晋王杨广就足够了。”凌云神色郑重,说完之后,便深深一躬。 杨坚等人眼中露出恍然,原来是杨广救过凌云和他的母亲,这才惹得后者如此死心塌地。 杨林拦住了欲要继续张口的杨广,再次看向凌云:“现在,你知道本王赐下金牌的原因了吗?” 凌云微微颔首,伸手将太保金牌接过:“小子谢过王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还想不明白,那就是猪了。 很显然,杨林是看重了他对杨广的这份赤诚之心。 杨广是什么人? 是大隋太子,未来的大隋帝王。 凌云忠于杨广,就是忠于大隋。 杨林的一生都在为大隋奔波劳碌,在他的心里,把杨家的江山看的比什么都重。 似凌云这等英雄少年,对大隋有着足够的忠心,他又怎会吝啬一块太保金牌? 见凌云收下金牌,杨林脸上的笑容更甚:“从今往后,你虽无太保之名,却可以行使太保的权利。” “这块金牌,对于三品以下的官员具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可以不用令箭便可自由通过任何关口。” “哈哈,皇叔有金牌赐下,朕也不能吝啬。”杨坚大笑一声。 随后与独孤皇后对视一眼,继而开口:“朕欲封你为卫将军,掌管宫城禁军,你可愿意?” 凌云闻言,立刻就是一礼:“卫将军乃是二品大将,草民未立寸功,怎敢受此天恩。” “何况草民此前一直居于山中,性子散漫至极,一时之间难以改变,如此重任,只怕难以胜任。” 杨坚和独孤皇后面上均是露出一抹惊诧,显然都没想到,凌云居然会拒绝这等天大的恩赏。 “你果真不愿意?”独孤皇后问道。 凌云重重地点了点头:“此等高官,草民实难胜任。” 见其面上的抗拒不似做伪,独孤皇后微微沉默了片刻,看向了杨坚:“既然凌云嫌卫将军的官职太高,不如就先封他个翊军将军的职位,待其日后立下功劳,再行恩赏如何?” “翊军将军?”杨坚眉头微微皱了皱:“以凌云的本事,只是任一个区区六品的杂官,只怕说不过去吧?” 杨林微微思索,插话道:“凌小子既然与太子渊源颇深,不如再封其一个东宫职位如何?” 闻言,杨坚眼睛一亮,是啊,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一人身兼数职本就是常有的事,他怎么就给忘了。 随后,杨坚神色一肃,淡声道:“凌云听旨,即日起,朕封你为六品翊军将军,并加封太子少保。” 太子少保乃是东宫的官职之一,与之对应的还有太子少师,太子少傅。 太子少师教文,太子少傅教武,而太子少保则是保护太子的安全。 “草民凌云接旨,谢陛下隆恩。”凌云大礼参拜。 杨坚上前一步,亲自将其搀扶起来,而后哈哈一笑:“另外,朕还要赐你尊号。” “念你乃因白虎为骑而闻名大兴,朕便赐你“虎威”的尊号。” 话落,一直保持沉默的宇文成都第一个向着凌云抱拳道:“恭喜虎威将军。” “嘿嘿,虎威将军,听着好像蛮不错的。”杨昭也笑嘻嘻开口。 ...... 第23章 可为当世之最 面上一阵阴晴变化后,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继而抱拳:“适才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才口出狂言,还请凌兄包涵一二。” 这一次,宇文成都将将对凌云的称呼从“凌兄弟”改为了“凌兄”,再没有了轻视之意。 “包涵可以,那便让凌某见识见识宇文兄的真本事。” “哈哈,好说。”宇文成都见凌云并没有揪着不放,顿时松了口气,脸上再次恢复神采。 “凌兄,小心了。” 说罢,腰身微躬,而后直接朝着凌云暴冲而去。 待来到近前之时,突然举起沙包大的拳头,猛地砸了过来。 “好。” 拳风呼啸而至,凌云不惊反喜,大笑一声,同样抬手一拳。 轰! 两拳相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宇文成都面色微变,当即后退数步。 这一次,他可没有多少相让的意思,而自己作为攻方,本就占据了先机,反观凌云,则是被动防守,且并没有用巧力,而是采取了硬碰硬的方式,与自己正面相抗。 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取得丝毫上风,反而被迫后退了好几步,才卸下了对方拳头上的力道。 再看凌云,他站在原地,纹丝未动,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 宇文成都眼中顿时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片刻之前,他脸上的笑容也如凌云一般,云淡风轻。 笑容不会消失,会转移对吗? 或许不是,从始至终,凌云一直都是这么淡然,只是他自负惯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凌兄果然非比寻常,看来,在下也不必有所束缚,可以痛痛快快的斗上一场了,希望凌兄不要让某失望。” 凌云呵呵一笑:“宇文兄且放宽心,凌某自问武艺还说得过去。” 旋即,宇文成都不再废话,直接飞身朝着凌云当胸一脚。 凌云身躯后仰,双手反拍地面,横翻了两下,接着,在宇文成都跃过的一瞬间,又猛然一个回旋,单腿横扫,直奔其后腰。 宇文成都心中微微一凛,右腿猛地发力,止住身形,同时双手一称,欲要将凌云的攻势挡住。 尽管已经交手了两式,可他还是太过低估了凌云。 他虽号称双臂之间有万斤巨力,可凌云的这一腿的力道,却完全超越了万斤,将他的双手震的发麻,甚至臂弯处都有些生疼。 这让他的心里,不禁掀起狂风巨浪。 待其落定,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臂也在不断颤抖。 不等他喘息分毫,凌云便再次动了。 只见他轻点地面,立时飞身而起,两腿发力,直奔宇文成都的脑袋。 宇文成都大惊,要是被这双腿夹住,以其那恐怖的巨力,只怕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祭日了。 且,凌云的这一记剪刀脚,尤其的刁钻,他不论是后退,还是下伏,都难以避免脑袋被夹的命运。 于是,他只得临空而起,试图避开这绝杀的一招。 同时心里也生起一丝不忿,说好的只是切磋呢? 你这奔着要我命的架势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想在这里弄死我! 宇文成都已经全然忘记了,先前可是他自己说,希望对方不要让他失望的。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凌云可没有半分取他性命的打算。 只见他突然一个旋转,接着以手为脚,撑地而行,同时双腿猛地一紧,并没有奔向宇文成都的脑袋,而是夹住了他的腰部,接着,双腿猛地一绞。 “啊。” 宇文成都吃痛,忍不住大叫出声:“凌兄还请腿下留情,在下还未娶妻,未有子嗣传承!” “嗯?宇文兄这是认输了?”凌云眉头微皱,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是,是是,在下认输了,凌兄武艺惊人,在下自愧不如,还请快些收腿,我这身板,可经不起这等巨力。”宇文成都急忙回道,声音里隐隐带了些哭腔。 宇文成都乃当世高手,岂能看不出,凌云刚刚是突然变招,要知道,他可是准“武状元”,可不是一般的菜鸟。 仅这一点,便足可以说明,凌云无论是武艺,还是力气,都远在自己之上。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瞬,突然变招乃是大忌。 可凌云偏偏就这么做了,可他却无可奈何。 在宇文成都看来,刚刚凌云无论是先取脑袋,还是后面转向自己的腰腹,皆是无懈可击,他不说能从中找到破绽,甚至连化解自身安危都做不到。 这足以说明,两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若非对方留情,那一双腿此时不是缠在自己的腰腹,而是脑袋的话,那他现在,说不得已经成了一具无头的尸体了。 至于头颅哪去了? 在这等巨力之下,还想保住头颅? 痴人说梦。 凌云见他表情焦急且惊惶,言辞亦是恳切无比,旋即松开了双腿。 同时,心里暗叹一声,看来,师父说的另有其人。 他可还没有认真,若是宇文成都真是师父口中那人,岂能连这等程度的攻击都难以招架。 “宇文兄,得罪了。”凌云微微拱手,心中再次暗叹了一口气。 宇文成都此时腰疼的厉害,根本没心思理会他,只是简单地拱了拱手,便摸向了后腰。 亭榭当中,杨林大笑起身:“看你兴致缺缺的样子,莫非还没有斗够?” 说着,他踏着大步,快速走了过来,伸手在凌云的肩上拍了两下:“不错,切磋之前,本王便知晓你能胜,但没想到,你胜的这么利落,凌云,你可真是让本王好生惊喜啊,依本王看,你之勇武,可为当世之最。” 凌云微微欠身:“王爷过誉了,所谓人外有人,小子何德何能,敢称当世之最。” “皇叔之言,也是朕想说的,此誉你当得。” 这时,杨广和杨昭,一人搀扶的杨坚,一人搀扶着独孤皇后走了上来。 四人神色各异,杨坚与独孤皇后脸上皆是带着惊叹赞赏之色,杨广的面色则是没有多少变化,但其眼中的光彩,却说明了他心中也是极不平静。 至于杨昭,他将独孤皇后搀扶到近前,便立刻跑到了凌云身边,一把抓过对方的胳膊,肥胖的脸红扑扑的:“凌...凌....凌...” 几欲张口,都憋了回去,可想而知,他有多激动。 要知道,先前杨昭可是将宇文成都拿来跟凌云比较的,说明在他的心里,凌云就算比宇文成都厉害,也仅胜一线。 所以,在两人对战之前,杨昭的想法与杨林差不多,他知凌云会胜,可同样的,他也没想到凌云会胜的这么轻松。 此刻,他才对凌云的武力,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 第22章 皇叔之尊 若是寻常的比武较量,杨坚和独孤皇后或许根本不屑一顾。 可宇文成都和凌云却是不同。 宇文成都就不用多说了,自武试起,便是一路高歌猛进,数十战下来,无一败绩,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凌云,帝后二人虽未见过他的身手,可就凭他能以白虎为骑这一点来看,便足以说明其并不寻常。 况且,帝后二人还注意到,刚刚杨林提起二人切磋之事时,语气中明显透着迫不及待之意。 杨林是何许人也? 当年随杨坚征战之时,曾任三十六路行军都总管,南征北战,战功卓著,如今的隋朝,有一大半的疆土都是他打下的。 不仅如此,他本人的武艺也是十分高强,手持一对囚龙棒,不知打杀了多少英雄豪杰。 就是这样一个光凭名号,便能震慑天下之人,如今却对两个小辈之间的切磋如此上心,这何其反常? 杨坚和独孤皇后心里,不禁同时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个叫凌云的少年,说不得会给他们一个天大的惊喜。 “如此,朕与皇后拭目以待。”杨坚哈哈一笑,而后吩咐宫人,收拾出一大块场地。 接着,一行人随着杨坚走向了中央处的亭榭当中,杨广在经过凌云之时,脚步一顿,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凌云,宇文一家乃是孤的心腹,你出手可得收着点,别真将成都伤了,否则,孤无法跟宇文化及交代。” “恩公放心,我自有分寸。” 凌云之所以那么爽快应下切磋之事,并不是为了争强斗狠,而是想要试一试宇文成都的深浅。 看看,他是不是师父口中之人。 “皇祖母,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开始了?”刚一坐下,杨昭便迫不及待的向独孤皇后问道。 独孤皇后闻言,立刻看向了杨坚,果然,后者的神色显得很不自然。 杨昭越过了他这位大隋帝王的皇祖父,直接向着独孤皇后发问,因此,让杨坚感到很没面子。 “没规矩,你皇祖父在此,哪有我一个妇道人家多嘴的份?”独孤皇后与其夫妻多年,自然知其所想,旋即在杨昭的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笑骂道。 杨昭立刻反应了过来,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歉色:“皇祖父...孙儿...” 见杨坚没有反应,独孤皇后立刻朝其递去一个眼神,威胁之意尤为明显。 杨坚心中一跳,给杨昭甩脸子,他是底气十足,可给独孤皇后甩脸子,他自问还没有那个魄力。 “阿孩这是作甚,都是一家人,想说什么,畅所欲言即可。” 杨广假装注视着场中的凌云与宇文成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杨林的脸则是皱成了一团,对祖孙几人很是无语。 “陛下,可以开始了吧,老臣可等不及了,这眼瞅着天就要黑了,你们若是继续东拉西扯一通,难不成要他们挑灯夜战不成?” 杨林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果然,其一开口,亭中之人皆是脸色一肃,杨坚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是朕的不是,让皇叔笑话了,阿英,这就让他们开始吧。” 他的前半句话是对着杨林说的,后半句则是说给杨广听的。 杨广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才朗声开口:“陛下旨意,你二人可以开始了。” “宇文兄,请。”凌云转身,拱了拱手,轻笑道。 宇文成都哈哈一笑:“凌兄弟,你既称我一声宇文兄,我也不好欺负你,这样吧,我让你三招,三招过后,再决胜负如何?” 杨坚和独孤皇后听到宇文成都的话,眼中皆是露出一抹赞许,不说别的,就凭这股子自信,便可令人高看一眼。 杨广和杨林则是面色古怪,不由在心里叹息一声。 杨昭最是夸张,略微愣了一下后,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凌云,这莽夫既然如此自大,你便让他见识见识你的本事,好让他知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凌云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看向宇文成都,认真道:“既然宇文兄有意相让,那便休怪在下胜之不武了。” 话落,他便如一根离弦的利箭猛的射了出去。 “凌兄弟这速度,可称天下一绝。”宇文成都赞了一声。 待凌云来到近前之时,他才不慌不忙的抬起一只手臂,挡在身前。 凌云本来是打算脚踢其下盘的,现在见他做出格挡之状,索性放弃了原先的想法,抬起拳头,便朝着宇文成都横出的手臂,砸了过去。 砰。 拳臂相撞的那一刻,宇文成都便是脸色剧变,不等他做出反应,便感到一股如山般的巨力,朝着自己猛压了过来。 下一刻,他直接倒飞了出去,在空中连翻了好几下,才稳住了身形。 “嘶。”刚一站定,他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本来云淡风轻的眼神,也在这时变得凝重无比。 这是个劲敌! “好,凌云好样儿的。” 在亭榭之中观战的杨昭,见宇文成都被凌云一拳打飞,顿时发出一声欢呼。 杨坚和孤独皇后也被惊的直接站起了身。 宇文成都的武艺,他们是见识过的,甚至,连皇叔杨林都曾说过,假以时日,此子可为“大隋第一勇士”。 由此可见,宇文成都的厉害。 可现在,这位隐隐有“大隋第一勇士”势头之人,竟然被人一拳打飞了。 虽说有相让的成分在,可凌云若是本身不行,即使宇文成都站着不动,他亦是无可奈何。 “怪不得有降服白虎的本事。”杨坚目露精光,惊叹道。 “阿英,这叫凌云的孩子,你是从哪里找来的?”独孤皇后短暂的震惊过后,看向了杨广。 杨坚也赶忙将目光移了过来:“是了,如此英雄少年,你究竟是如何招揽到的?” 杨广刚想开口,杨林便抢先一步道:“陛下,娘娘,不是老臣倚老卖老的想要说教,你们夫妻二人,着实有些煞风景,有何疑问,且等切磋过后再问也不迟,何必急于一时。” 杨广面色微变,赶忙拉了拉杨林的衣袖,小声道:“靠山王不可犯上。” 杨林甩手轻哼一声:“太子哪里都好,就是太过规矩了一些。” 说完,他眉毛一挑,斜了一眼杨坚,接着道:“陛下请老臣前来之时,便已说明是赴家宴,既是家宴,老臣乃皇叔之尊,是陛下的长辈,试问,这天下岂有晚辈责怪长辈犯上之理?” 很明显,他虽然在看着杨广,可话却是说给杨坚听的。 杨坚和独孤皇后皆是面露讪讪,前者歉意的拱了拱手:“是朕与独孤的不是,还请皇叔见谅。” 杨林冷哼一声,他一向看重人才,凌云与宇文成都两人,无疑都是人中龙凤。 这二人的争斗,可是难得一见的好戏,他可不会允许有人在旁边叽叽歪歪的影响到他。 场中。 宇文成都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凌云也并未得势不饶人,只是背负双手站在原地,见其调整过来后,才淡淡开口:“宇文兄,三招之约。可还作数?” 宇文成都顿时沉默了,他一向以大丈夫自居。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的道理。 可若真的依先前所言,不说凌云武艺如何,单凭他这一身巨力,就足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 第21章 提议切磋 宇文成都微微颔首,不过也是不敢托大,毕竟这位虽是白身,却在杨广这位太子心里,有着足够的分量。 微微思索后,他还是抱了抱拳,称了一声:“凌兄弟。” 这宇文成都是个老实人啊。 凌云心中微微想到,旋即压下原先想好的试探之意,直接出口道:“太子殿下对宇文兄可是赞誉有加,世子更曾言,兄有万夫不当之勇,不知能否露一手,让在下开开眼界?” “哦?”宇文成都面上大喜,没想到杨广和杨昭,在私下里竟然这么看好自己。 不出意外,杨广必然是隋朝的第二代帝王,而作为其嫡长子的杨昭,自然是第三代帝王的最佳人选。 别人的夸赞,他宇文成都或许还不放在眼里,可这两人,从某种意义上说,那就是大隋的天啊,他怎么能不欣喜若狂? “哈哈,太子与世子爷过誉了。” 宇文成都先是谦虚了一句,而后双臂微微活动了一下,开口道:“凌兄弟,在下虽不敢称有万夫不当之勇,可双臂之间,却也有万斤之力。” 说着,猛然朝一侧打出一拳,拳风伴随着风声,呼啸而过。 这一拳,虽未击事物,如杨广,杨昭看来,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可凌云和杨林这两个高手,却是同时眼神一动。 后者不禁出口赞道:“万斤之言或许有所夸大,但刚刚这一拳,天下间能硬接而不倒者,也是屈指可数。” 闻言,杨广和杨昭均是露出一抹狐疑,后者不如前者那般沉得住气,当即开口质疑道:“皇叔祖是不是言过了?” 他不是不知道宇文成都的厉害,也知道其到现在,还没有遇到过对手。 可刚刚的一拳,在他看来,就只是宇文成都随意挥出而已,软绵绵的,哪有杨林说的那么夸张。 难道就因为他出拳的动作很酷? 这也太扯了吧? “靠山王并未言过,相反,在我看来,还略显不足。”凌云上下打量了宇文成都好几眼,出口赞道:“依我看,万斤之力实至名归。” 听到他的话,不仅是杨广和杨昭,就连杨林都是面露惊讶。 唯有宇文成都一脸喜色:“凌兄弟的眼光,在下佩服。” 他却没注意到,杨林和杨昭一下子黑下的脸。 这是什么意思? 说他们眼光不行呗? “说一句自大的话,凭我这一身武艺,足可以横行天下。”宇文成都志得意满。 杨昭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心下冒出坏水:“你既然自诩天下第一,可敢跟凌云比试比试?” 这个莽夫,竟然敢内涵他没眼光,必须要挫挫他的锐气。 嗯? 宇文成都明显愣了愣,随后,他的目光在杨昭和凌云身上来回流转。 不禁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凌云肯定得罪了杨昭,杨昭想要报仇,又怕杨广怪罪。 所以,才会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想要借自己的手,弄死凌云。 毕竟,他出手向来不留情面,即使是在武试当中,也没有丝毫留手,皆是不留性命。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这句话,用在宇文成都身上,最为贴切。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凌云居然在这时笑了:“既然世子开口了,咱们不妨切磋一下如何?” “凌兄弟,你?” 宇文成都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与凌云是第一次见,可他却是对这个少年,十分有好感。 不为其他,自他崭露头角至今,一直没有得到让他自己认同的评价。 凌云是第一个说到他心坎儿上的。 宇文成都最骄傲的便是自己的武力,而凌云则是表达了对他的认可,他如何能不对其生出好感? “在下也是习武之人,宇文兄不必有所顾虑,放手施展就是。” 虽然凌云这么说了,可宇文成都还是显得十分犹豫。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道压迫力十足的目光锁定了自己。 抬眼一看,便与凌云的视线相撞,只这一眼,他便是瞳孔骤缩。 现在的凌云与刚刚完全不同,一双眼睛充满了迫人的威势,让得宇文成都这样的猛人,都是心中一突。 “陛下,娘娘驾到!”一道尖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乱了现场的氛围。 众人回头看去,便看到一顶贵气逼人的銮轿,被数名宫人抬着,往这边而来。 显然,是隋帝杨坚与独孤皇后到了。 “让诸位久等了。”杨坚一下来,便哈哈一笑。 众人连道不敢。 帝后上前,目光在众人身上微微扫过,最后同时定向了凌云,异口同声道:“你便是那骑虎少年?” 凌云用余光瞥了一眼一侧的杨林,心想,果然是一家人,开口的第一句竟然一模一样。 彼时,与杨林初见之时,对方的第一句话,也是如此。 宇文成都则是目露精光,先前他便听闻,有一少年,骑着白虎入了大兴城,原本还以为是编戏文的胡言。 可这件事既然惊动了日理万机的帝后,必然不可能是瞎编乱造之事。 若不是真有其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宫人,敢胡乱禀报? 想到这里,宇文成都面上顿时轻松不少,能以白虎为骑,这位凌兄弟肯定不会是寻常之人。 而且,其刚刚透露出的气势,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既然如此,那么,挨上自己一拳,应该不会死吧? 到时候,只要说一句“高手过招,点到即止。” 既能不伤凌云性命,又替杨昭出了气,两全其美啊。 他心里的弯弯绕,若是让杨昭知道,只怕会笑出猪叫。 你这脑子,果然是个莽夫。 “正是草民,草民凌云,拜见陛下,皇后娘娘。”凌云跪伏而下,举止得当。 “英雄出少年。”杨坚啧啧,一声,独孤皇后微微抬手:“免礼,平身。” “谢陛下,娘娘。” 接下来,又是一阵寒暄,主要是帝后跟杨林在聊,其他人包括杨广在内,皆是站立一旁,垂手而立。 突然,杨林话锋一转,指向了凌云与宇文成都,笑道:“方才,阿孩提议,让凌云与宇文家的小子切磋一番,不知陛下和娘娘,可有兴趣观之?” ...... 第20章 宇文成都 见凌云良久不语,杨林微微有些意外。 凭他靠山王的名头,天下间想要拜其为义父的,可谓是数不胜数。 就是现在的十二太保,当年闻听靠山王杨林欲收自己为义子之时,也是惊喜交加,没有任何犹豫的磕头就拜。 可凌云,却犹豫了,不,或者说不是犹豫,而是,他根本不愿意! 杨林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他太喜欢眼前这个少年了。 不仅武艺惊人,且模样还很出众,唇红齿白,俊逸飘扬。 有本事,长得还好看,这样的年轻人,谁人不爱? “可是有难处?”纵使现场的沉默已是震耳欲聋,但杨林还是不死心的问出了声。 凌云抱了抱拳,略微沉吟后,歉意开口:“小子谢过千岁抬爱,然家师尚在,他老人家待我如师如父,这等大事,还需问过家师才行。” 就算师父不在意这些,可他这才刚下山,就认了个爹,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闻言,杨林失落的脸上顿时又现出笑容。 不是不愿意就行啊。 “应当如此,令师现在何处,本王这就差人去请。” 凌云摇了摇头,继而露出一抹敬仰:“家师隐世多年,是绝不希望有人前去打搅的。” 说着,他的情绪变得低落起来,叹息一声后,低语道:“这次我违抗师命下山,已经惹得他老人家伤心伤神,如今,又怎能因我之事,前去打搅呢。” 本来听到他的前半段话,杨林还以为是推脱之言,可其后半段话一出口,他就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了。 因为,刚刚凌云的神色变化,全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杨林是何其老辣之人,先前凌云脸上的愧疚,是不是出自真心,他岂能看不出来。 这让他内心动容的同时,对凌云又多了几分怜惜。 “是本王唐突了。”杨林抱了抱拳。 “千岁言重了。”凌云施了一礼,而后问道:“不知皇上打算何时见我?” 先前杨昭说过,见杨坚之前,还需见一人,现在他已经见过杨林了,那是不是就可以进宫面圣了。 早点了事,他也能早点离开。 “晚间,陛下会在御花园设下家宴,邀太子与皇孙前往,你也在邀请之列。” 凌云心头微动:“既是家宴,我去不太合适吧?” 家宴家宴,顾名思义,是家人相聚的宴会,杨坚就算再想见他,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召见吧。 杨林大笑一声:“说是家宴也不全对,除了你之外,陛下还邀请了一位俊杰。” “哦?”凌云眉宇间露出一抹感兴趣的神色:“不知千岁可否告知小子,这位俊杰是何人?” “这个我知道。”杨昭立刻看过来,表现之意十足。 不过考虑到杨林在场,他还是小声的问了一句:“皇叔祖,我来说可以吗?” 杨林明显对这个晚辈十分喜爱,脸上露出一抹宠溺的慈色:“阿孩想说便说,老夫还能拦你不成?” “嘿嘿。”杨昭笑了笑,而后清了清嗓子:“凌云,这个人,先前我还跟你提过,保证你感兴趣,你要不要先自己猜猜?” 凌云翻了翻白眼,刚刚是你自己抢着要说,真让你说了,你又卖起了关子,真挺欠揍的。 “我上哪儿猜去,世子直说便是。” “嘿嘿,我跟你说,皇祖父邀请的另一人,就是我先前跟你提过的宇文成都啊,你当时不是还跟父王说过,想要见一见他吗?” 凌云眼中露出一抹精光:“竟然是他!” 在见识到自己出手之后,还能被杨昭拿来与自己对比的猛人,他当然想要见一见。 “看来你对宇文家的小子很感兴趣啊。”杨林看到他的神色,立刻抚须大笑起来。 “这次武试,宇文成都可是出尽了风头。” 杨昭也开口道:“没错,明日乃是武试的最后一日,武状元之名,依我看,非他莫属。” 他看向凌云的目光透露着惋惜,在他的心里,凌云比宇文成都还要厉害。 若是其早来几日,赶上武试报名,武状元必然是凌云无疑。 杨林心中同样惋惜,可事已成局,再惋惜又有何用? ...... 晚间,凌云安顿好蒹葭,便随着杨昭与杨林,来到了前院。 杨广一身蟒袍,显得英气逼人。 马车早已备好,几人一番客套后,便出了门。 皇宫外,已经有一队宫人等候在了这里。 杨广,杨林,杨昭三人,身份皆是尊贵不凡,一番礼节自然是少不了。 凌云四下张望了一眼,发现暗处的暗卫,比起晋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是玄武门的位置,肃杀之气尤为浓烈。 不过这也很正常,因为建筑原因,玄武门显得尤其重要。 可以说,只要拿下玄武门,想要改天换日,只是一念之间。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凌云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很快,几人就跟着宫人来到了御花园。 在那里,已经有一名体型高大,身材壮硕的年轻人等在了那里。 凌云打眼一看,便知道,这是个高手。 “宇文成都,拜见太子殿下。” 废立太子,是极大的事,杨坚总要跟大臣商议的。 是以,虽然杨广还没有举行册封大典,但朝中之人均已知晓,杨坚已然下了立其为太子的明旨。 而宇文成都作为兵部尚书宇文化及之子,知道这个消息,并不出奇。 “成都不必多礼。”杨广虚扶了一把。 宇文成都旋即起身,而后朝着杨林与杨昭,一一见礼:“见过靠山王,世子爷。” 两人也是微微摆手。 最后,宇文成都的目光,落在了凌云身上。 刚一抱拳,脸上便露出疑惑之色,行礼的动作,也是一顿。 杨广和杨林,一个是太子储君,一个是大隋的顶梁柱,二者身份贵不可及。 而凌云能与这两位同行,身份又岂会简单? 可他却从未见过凌云,不认识人家,还怎么见礼? “在下凌云,只是一介布衣,宇文兄还请收礼。”凌云拱了拱手。 一介布衣? 一介布衣能跟这两位天大的人物同行? 且看世子杨昭对他的态度,还很要好,那眼中的崇拜,藏都藏不住。 宇文成都看了看杨广,后者哈哈一笑:“凌云乃孤一故人之后,在孤心中与世子无异,不过,现在的他确实还是一介布衣。” ...... 第19章 杨林来访 堂内,凌云正在仔细擦拭着手中的擎天戟,听到外面的动静后,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世子。” 听到他的声音后,杨昭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下来。 虽然大白只是静静地趴在那里,并没有露出凶相,可即使是这样,也足够吓人的了。 “世子可是来相送的?” “相送?”杨昭挑了挑眉,继而嬉笑开口:“你怕是走不了了。” 说完这句,他便看到凌云皱起的眉头,赶忙又道:“你别误会,这不是父王的意思,是皇祖父想要见你。” “皇上要见我?”凌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先前你骑虎入城的一幕,现在已经在整个大兴城传遍了,皇祖父应是听说了此事,所以才想见一见你。” 凌云微微点头,以虎为骑这等只存在于画本当中的壮举,确实有理由惊动杨坚。 “何时进宫?” “不急。”杨昭嘿嘿一笑:“在此之前,还有一人你需得先见上一见。” 说着,他便让了让身子,凌云抬头看去,便看到一位两鬓斑白,身披衮龙袍的老者在院外,负手而立。 一双老眼当中不见半分浑浊,反而充满了威严,显得不怒自威。 “这位是?” “你便是那骑虎少年?”杨昭还没有回答,那老者便先一步开口道:“果然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说话间,他已经抬脚走入了院中。 “吼!” 一声虎啸响起,大白直接起身拦在了他的身前,一双虎目散发着不怀好意之态。 “嘶。”这老人见到大白,不禁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活了一大把年纪,老虎见过不少,可像这样体型庞大的,不要说见,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果然是绝世猛虎。” 大白却是不理会他的夸赞,两步上前,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了下来,而后转头看向了凌云。 凌云知道,这是因为这老人不简单,让大白生出了警惕,现在,它便是在询问,是不是要直接将这老人给吞了。 凌云看向了杨昭,见其低头不语,便知道这老人的身份,定然不会简单。 要不然,以杨昭如今太子嫡长子的身份,怎会有如此表现? “老人家前来见小子,所为何事?”凌云上前一步抱拳道。 “倒是个懂礼貌的,不过你的这头白虎,似乎对我很有敌意啊。”老人笑了笑,而后瞥了一眼大白。 凌云闻言,朝大白摆了摆手,后者会意,甩了甩脑袋后,便走向一边,重新趴了下来。 下一刻,原本面露笑容的老人,突然神色一肃,而后直接朝着凌云迎头一拳。 “凌大哥小心。”这可把刚走出来的蒹葭吓坏了,她一脸担心的大叫出声,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没有结巴。 凌云脸色微冷,手臂一抬,直接将老人的拳头抓在了手里,用力一拉一推,直接便将对方推飞了出去。 “好小子,好大的力气!”老人不怒反喜,一双眼睛看着凌云,好似在看绝世美玉一般。 凌云却是不管其他,敢对自己出手,势必要给其一点教训,要不然,还真以为他年少好欺呢。 下一刻,他直接在地上猛踩了一脚,紧接便欺身上前,右拳紧握,朝着其胸口重重砸落。 老人大惊,刚刚见识过凌云的力气,他根本不敢大意,脚步快速后移,同时双臂环绕胸前。 凌云的动作加快,呼吸之间便追了上来,紧接着,便是一拳落下。 而后,他看都没看对方一眼,直接抽身而退,顷刻间便来到了蒹葭的位置,抬手在她的头顶摸了一把,淡淡道:“别担心,他还伤不了我。” 话音落下,蒹葭立刻露出一抹笑容,而对面的老者,却是连着吐了三大口血。 此时他的一条手臂垂落而下,另一只手则是捂着胸口,嘴角溢血,满脸震惊。 他的武艺虽谈不上天下无敌,但也绝对称得上难寻敌手。 普天之下,能够打败他的不说没有,但能仅以一拳,便轻易让他吐血败北的,只此一人! “皇叔祖。”杨昭大惊,赶忙小跑上前,想要搀扶,却被老人抬手制止了。 皇叔祖! 听到他的称呼,凌云瞬间便猜出了这老人的身份。 普天之下,能被杨昭这般称呼的人,只有一个。 那便是被杨坚称为,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的靠山王,杨林! 传闻这位王架千岁将一生都献给了大隋,因忙于国事,无暇顾及个人生活,一生都没有娶妻生子。 对于这样的人物,即使凌云也不得不感到佩服。 “小子唐突,不知靠山王当面,还请千岁恕罪。” 知道杨林的身份后,再结合对他的了解,凌云几乎在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突然对他动手的原因。 杨林此人十分爱才,只要是有本事的,他向来是不拘一格的提拔,刚刚之所以会对自己出手,应当是存了考校的心思。 凌云心中不禁有些无语,你要试探我的身手,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好家伙,一上来就直取面门。 关键是杨林的这一手,根本没有任何留手的意思,凌云可以很清楚的感应到他的杀意,这才出手回击。 试想一下,你好端端的在家里待着,突然来了个客人,你当然是笑脸相迎,可对方却直接伸手给了你两巴掌,这谁能忍? 即使杨林是杨昭带来的,凌云也绝不会心平气和的当什么都没发生。 “无碍。”杨林强撑着挺起了腰,面色虽略显苍白,却满是喜悦之色:“听太子说你叫凌云,是原建康人士?” 凌云点了点头:“是的。” “太子还说,你自幼无父,母亲也在早年间过世,不知是否是这样?” “是。” 还真无父无母! 闻言,杨林脸上的喜色更甚,他搓了搓手,略微沉吟了一下后,接着道:“你应该也已经猜到了老夫的身份,既如此,本王也就不卖关子了。” “王爷请讲。” “本王欲收你为义子,并赐你太保之名,传你兵法韬略,你可愿意?” 收义子?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靠山王已经有了十二位义子了吧? 凌云是自幼无父不假,可他有师父啊。 师父师父,如师如父。 ...... 第18章 忽悠大白 不得不说,晋王府的园林修建的相当不错。 奇花异草,假山流水,一条条曲折的小径,通往其中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可谓是一步一景,让人流连。 此时,大白正趴在一块巨石上睡觉,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它额头的“王”字顿时皱了起来。 随后,它轻轻动了动鼻子,当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后,它很是傲娇的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凌云看着它的样子,很是无奈,直接走上前,揪住了它的耳朵:“大白,我要走了,你就在王府等我回来,记住,不要惹事,不然我回来之后,可饶不了你。” 大白本来还在装睡,当听到凌云说出的话后,立马一下子蹦了起来,接着便是毫不犹豫地对着凌云拍出一记虎爪。 先前是怎么跟虎爷保证的? 这才过了多久就忘了? 妈的,给爷死! 虎爪伴随着破风声,直接来到了凌云的头顶,可他却是没有任何反击的意思,而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好在,大白的爪子,在距离其头顶一寸的位置停了下来,要不然,这一下,他的脑袋就得开瓢。 “每次都是这样,就不能有点新意?”凌云睁眼,嬉笑道。 大白却是眼神不善,它围着凌云转了好几圈,才一甩尾巴,口中发出一声不满的吼叫。 凌云当即摆手:“我这次可不是故意丢下你,而是有很重要的任务派给你。” 他明显对大白很是了解,知道该怎么说服这个家伙。 果然,大白一听这话,当即眼睛一亮,立刻坐了下来,头扬的高高的,好像在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凌云故作沉吟,而后假模假样的走了几步才开口道:“我们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还记得吧?” 大白动作不变,似乎是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这才过去多久,它怎么会不记得? 这个问题,真白痴! 凌云也不在意,接着道:“实话告诉你,其实,她是我的亲妹妹,我交给你的任务就是,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保护好她。” 说完,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眼珠子一转后,便又故意刺激开口:“我知道这个任务对你来说有些难度,但谁让我信任你呢,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大白本来听到凌云说蒹葭是他的亲妹妹,虎目中顿时就露出怀疑的神色。 毕竟,它与凌云自小就在一起,说句直接的,连对方身上有几根毛,它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有个妹妹? 不过,在凌云后半段话说完后,大白便一下子跳了起来,很是不爽地发出一声虎啸。 这种任务对它来说有难度? 你在看不起谁? 凌云摆了摆手:“你别这么激动行吗,我不是说了,我对你是十分信任的。” 这还差不多。 大白迈着虎步,一脸洋洋得意。 “既然如此,我这就带你去如意苑,记住,要是小丫头掉了一根头发,都算你任务失败。” 什么! 掉根头发也赖我? 得! 这任务对我来说确实有难度,您另请高明吧。 大白刚起身,便又趴了下去,紧接着闭上了双眼,打算继续睡觉。 凌云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演的太过了,他之所以那么说,是想给大白足够的压力,这样这家伙才不会一天到晚惦记自己。 没想到,这家伙精的跟猴儿一样,直接摆烂了。 “咳咳,我刚才说错了,不是一根头发,是十根头发,怎么样,这样难度是不是降低了很多。” 大白跟凌云的智商,明显不是一个层面的,在听到难度下降了这么多后,它立马感觉自己又行了,直接起身,示意凌云带路。 当凌云带着大白重新返回如意苑时,便看到蒹葭正双手托着下巴,坐在房门外的台阶上愣愣出神。 “丫头,醒啦?” “嗯,凌...凌...凌大哥...我可以...这么叫...叫你吗?” 闻言,凌云立刻心虚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大白,在见到其并没有什么异样后,才松了口气。 他先前可是说过,蒹葭是他的亲妹妹,要是露馅了,指不定大白怎么闹呢。 “哈哈哈,当然,你就是我的妹妹啊,不叫凌大哥叫什么?” 听到想要的回答,蒹葭失落的小脸上,顿时又出现了些许变化。 “凌大哥。”这三个字,她说的十分利落,仿佛已经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了。 “嗯。”凌云应了一声,而后指了指大白:“这是我的伙伴大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由它陪着你。” 所谓无知者无畏,现在的蒹葭便是这样。 她从来没见过,甚至是没有听说过老虎,根本不知道,这种猛兽意味着什么。 且,大白还是跟凌云一起的,这样一来,她自然就不会生出害怕的情绪。 或许,在她的眼中,大白只是一只大猫,就是大一点,威风一点而已。 “大...大白...”蒹葭对着大白摇了摇手,算是打招呼了。 大白上前,围着她转了几圈,鼻头轻动,接着,便狐疑地看向凌云。 那样子好像是在说:你确定这是你妹妹? 没认错人? 凌云也不解释,直接朝着蒹葭道:“丫头,你叫我什么?” “凌大哥啊。”蒹葭虽有些不解凌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不过还是很快回道。 “听到没,她叫我大哥,不是我妹妹的话,能叫我大哥吗?”凌云挑了挑眉,嘴角含笑。 大白的脑子明显不够用,听到两人的一问一答,便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 遥想当年,凌云小时候也是很可爱的,从来都不骗它。 它想的倒也没错,现在的蒹葭没有骗它,当年的凌云也没有骗它,但是,现在的凌云,在骗它! 小样儿,还跟我斗,凌云眼中笑意连连。 晚间,杨昭再次来到了如意苑,当看到大白后,他明显愣了一下。 “大...大...大白,你...你好啊。”这吞吞吐吐的语气,充分说明了他的紧张。 ...... 第17章 将离 萧美娘笑了笑:“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崔氏那边,我都已经说好了,想必她回去之后,必不会多嘴。” 杨广点了点头,他先前让萧美娘带着崔氏离开,便是为了敲打与安抚,让其不敢在此事上纠缠。 “崔氏是个聪明人,知晓你是孤的人后,自然知晓该怎么做。” 凌云却是摇了摇头:“有您替我撑腰,莫说只是一个崔氏女,即使是越国公本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可我刚才也说了,您现在仰仗越国公的地方还有很多,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更要让他看到您的态度。” “当初越国公为什么投在您的麾下,不用我多说,殿下也应知晓其中的原因。” 杨广默然片刻,沉声道:“杨素投效于孤,自然是想更进一步。” 当今朝堂之上,最被杨坚信任看重的只有两人,除了杨素之外,便是高颎。 而在这二人之间,高颎又压了杨素一头。 若是按照正常发展,杨勇继承大统,这种压制,便会一直存在。 杨素想要将高颎踩下去,只有将杨勇拉下马,拥护杨广上位。 “越国公想要的无非是“位极人臣”,这四个字。”凌云开口道。 “若是您现在对我有所偏颇,他会做何感想?” “他会觉得,在孤的心里,他的分量还不够,甚至,还不如你这么一个刚出茅庐的小子来的重。”这个问题,杨广根本不需要思考。 “是极。”凌云淡笑点头:“这样一来,他必然会对您生出警惕之心,毕竟,咱们这位越国公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帮您夺嫡,若是不能达成所愿,他又岂会善罢甘休?” “那你想要孤如何做?” 杨广说完,杨昭便立刻开口道:“要不,打一顿了事?” “若是其人这么容易被应付,那他就不是越国公了。”凌云翻了个白眼。 “此举不仅粗鄙,还很愚蠢。”杨广冷哼一声。 “那么,凌云,你认为怎么样,才能让越国公宽心呢?”萧美娘没有理会杨广父子,沉凝问道。 “我想好了,今夜我便离开大兴城。”凌云神色轻松。 “届时,殿下与娘娘可与越国公说明,是你们将我驱逐出京的,如此,也算是一个交代。” “什么,你这才刚来府上便要走?”杨广立刻站起了身,脸色不悦。 萧美娘和杨昭的神情也是有些许变化,显然都没有想到,凌云给出的方法,竟然是这个。 “凌云,真的要走吗?”杨昭有些不舍:“要不,我们把你藏在府内,对外就用你那套说辞,只要你不出去,想来越国公也不会发现。” “此法可行。”杨广和萧美娘同时开口。 凌云无语,这是个什么烂法子,真当杨素是猪吗? “恩公所图甚大,万不可有丝毫马虎。”凌云说了这么一句,便闭嘴了。 在场的三人都非寻常之人,自己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他们也能想明白其中利害。 果然,几人沉默良久后,均是叹了口气,显然是默认了凌云给出的方法。 凌云起身,朝着三人一一拱手,而后看向了杨昭:“蒹葭这丫头,就麻烦世子多照料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对待。” 凌云道了声谢,而后又看向了杨广:“恩公,大白便要多麻烦您了。” 闻言,不单单是杨广,就连杨昭和萧美娘都是面色剧变,同时惊声道:“你此去不将它带走?” 不怪他们这么失态,此前在破庙处时,他们便是亲眼见过耍性子的大白。 这要是凌云不将其带上,独自离去,这畜生再耍起脾气来,还不把王府拆了? 那可是一头绝世猛虎啊。 凌云当然明白他们的担心,他淡笑一声后,解释道:“大白闹脾气也仅仅是对我而已,其虽是畜生,却极通人性,它知晓我的抱负,虽会因我离开失落一段时日,却不会因此胡作非为。” 闻言,几人都是想到先前大白与凌云互动的那一幕,神色立刻放松不少。 送走几人后,凌云将蒹葭叫到身边,眼神柔和:“丫头,对这个新家还满意吗?” “满...满意,我...我很喜欢...很喜欢这里。”蒹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情绪并不算太高。 说着,她伸手抓住了凌云的衣角,弱弱问道:“你...你是不是...是不是要走...” 凌云也没有隐瞒,摸了摸她的脑袋后,轻轻点头:“嗯,有要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可...可以带上我吗?”这个回答并不出乎意外,可听到他肯定的答复后,蒹葭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凌云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珠,并没有开口回答。 蒹葭本就早慧,又岂会不明白沉默代表着什么。 “哇...” 她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小脸扑在凌云的大腿上,双手紧抱着不放。 这让凌云不禁有些动容,这丫头在其祖父离世时都没有哭,现在却哭的这么伤心。 而原因,仅仅是因为自己即将离开。 他很想说一句,自己会很快回来,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其实,凌云之所以决定离去,杨素只是次要原因。 因为,他原先就没有待在大兴城的打算,此次前来,也不过是为了与杨广见一面而已。 隋有二世而亡之象,而历来亡国的前兆,必然是天下动荡,民乱四起。 他便是想要趁着杨广还没有继位之时,多走走,多看看,从而更多更深的了解大隋,这样即使不能避免日后之祸,也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般,措手不及。 凌云的思绪拉回,发现蒹葭已经没了动静,低头一看,才发现,这丫头竟然抱着他的大腿睡着了。 “哭出来就好了。”凌云摇头轻笑,而后将小丫头抱进了左边的一间房中。 蒹葭压抑的情绪太重了,若是不发泄出来,迟早会出大问题,这也是他先前没有出口安慰,任由其放声痛哭的原因。 随后,凌云走出了如意苑,朝着园林而去。 他还需要去跟大白告别一声,免得到时候回来,再被偷袭。 ...... 第16章 孤平生之幸 凌云却是再次一笑,接着道:“同为皇室嫡子,应遵循伦理纲常,即使殿下有一万种理由,也绝不可行刀兵之举。” “如此做,即使您最终胜出,也会因此,令天下人生出无数猜想。”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届时,即使您为万乘之尊,也难以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杨广沉默半晌,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川壅而溃,伤人必多,孤总不能为了堵住世人的嘴,将他们都杀光。” “可是,孤要如何除掉杨勇呢?” 如今杨坚让他看管杨勇,若是其出了什么意外,那他杨广便是第一责任人。 甚至都不用细查,只要是个有脑子的,都会想到,是他动的手。 原因无他,只看两点。 一是动机。 二是机会。 这两点,杨广全占,就算查到最后,一切的证据都与他无关,这个锅,他也是背定了。 几人都将目光看向凌云,既然他提出除掉废太子的建议,必然是已经想好了该如何行事。 凌云让丑丫,不对,现在应该叫蒹葭,在院子里随便逛逛,自己则是将杨广三人请进了中间的大堂之中。 堂内。 几人一一落座,凌云微微沉吟后,开口道:“欲除废太子,还得依仗越国公杨素。” 嗯? 杨广三人都是一怔,面上同时露出疑惑之色。 杨昭最是沉不住气,当即开口问道:“这里面还有越国公的事儿?” “闭嘴,凌云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且听着便是。”杨广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使得后者急忙捂住了嘴。 而后,他又看向凌云:“接着说。” 凌云微微颔首,沉凝开口:“首先,您在入主东宫之后,一定要与废太子多多亲近。” 闻言,萧美娘和杨昭都是面露古怪,杨勇被杨广坑的这么惨,还能与他亲近?可能吗? “即使孤主动示好,杨勇也未必会给孤好脸色,与他亲近,只怕很难。”杨广皱眉。 “所谓亲近,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至于你们的实际关系如何,并不重要,这一点,对您来说,应当不是多难的事。”凌云解释道。 “哦,演戏啊,那确实不难。”杨广的神色顿时就放松了下来。 他杨广演了半辈子戏,可谓是戏精中的戏精,这种事对他来说,那等于是术业专攻了。 “嗯,这只是第一出戏。”凌云点了点头,接着道:“当所有人都认为,您跟废太子亲情尚存之时,您便需要去陛下面前,唱第二出戏了。” “第二出戏?何解?”杨广问道。 凌云淡淡一笑:“那便是在陛下面前,痛诉您与废太子感情颇深,如今其被圈进府中,每每相见,都使您痛彻心扉。” “当然,这出苦情戏若是有世子配合,当会无懈可击,你们都是一家人,兄弟之情加上伯侄之情,更能打动陛下这位长者。” “你的意思是,我也需要与大伯多接触?”杨昭眉头紧蹙。 “凌云先前不是说了吗,只是演戏而已。”萧美娘拍了拍他的头。 “嗯,陛下一向疼爱你这个皇孙,有你相助,事半功倍。” “若我所料不差,当你们这出戏唱完,陛下定然会生出将废太子转移他处圈进的想法。” “废太子虽已被废,但其身份依旧尊贵,除了殿下之外,有资格负责看守的,如今的朝堂之上,只三人耳。” “一是靠山王杨林,但这位老王爷常年领兵在外,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二是齐国公高颎,不过,其与废太子乃是儿女亲家的关系,基于种种考虑,陛下应当也不会将这差事交给他。” “余下的便只有越国公杨素了,他的身份虽然比起上述两人略有不足,但是相比两人的特殊情况,他一来长居都城,二来与废太子无亲,是唯一一个能够担此重任之人。” 杨广眼中露出一抹精光:“杨素早已暗地投效于孤,若是事成,孤只需稍稍授意,则杨勇危矣。” 凌云却是摇了摇头: “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越国公在接下看管废太子的旨意后,定然会第一时间跟您通气,询问废太子的去留。” 凌云顿了一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届时,您万不可给其任何回复。” “可若孤不授意,以杨素的老奸巨猾,只怕不会轻易动手啊。”杨广有些担忧。 凌云摇了摇头:“杨素此人,才大于德,是典型的利己之人,废太子落马,他是出了大力的,二者之间早已势如水火。” “当今天下,若说谁最想废太子死,必是杨素无疑,废太子多活一日,他便多一日提心吊胆。” “试想一下,若是有朝一日,圣心有变,废太子重新得势,他岂能好过?” “是以,无需殿下多说什么,废太子落在他的手里,必然是十死无生!” 他的这一通分析,让得在场之人的面色都是起了变化。 “凌云,你之前真的一直住在山上吗?”杨昭短暂的愣神过后,出声问道。 不怪他有此一问,这个问题,杨广和萧美娘同样想问,只是他们都比较沉得住气。 一个久居山中的少年,不仅能清晰的看清朝堂局势,甚至还将杨素这位以老奸巨猾著称的重臣,分析了个底儿掉。 这种事,想想就觉得离谱。 “大多数时间都在山上,偶有闲暇,自然也会与家师以及师兄下山走走。”凌云淡笑。 光凭他一人,当然难以看透这么多东西,可他还有师父,有师兄,二者都是绝对的高人。 每一次一同坐而论道,每一次一同入世行走,都能让他获益匪浅。 “能得凌云,孤平生之幸!”良久,杨广发出一声感叹。 上苍眷顾,让他看到了那场异象,从而救下了即将临盆的凌母。 如今凌云到来,当年的善举,开始有了回报。 “恩公言重了。”凌云淡笑。 而后,他看了看外面院中,正在瞎转悠的蒹葭,幽幽一叹:“殿下如今仰仗越国公的地方还有很多,先前我与崔氏之事,应当给其一个交代。” ...... 第15章 陈述利害 杨广坦然地受了他这一礼,而后脸上的喜色缓缓消失,再次恢复沉稳:“今日这一礼为父受了,但你切记,日后万不可再行此大礼。” 说完,他也不管杨昭的疑惑,转头看向了萧美娘:“爱妃,吩咐下去,王府之内的任何人,不得对孤称臣。” “殿下这是?”萧美娘皱眉,如今杨广已然是太子,除了帝后之外,任何人在其面前,都是臣子,岂有不称臣的道理? 只有凌云,眼露精光::“恩公果然是能成大事的。” 他何等精明,岂能不明白杨广此举的用意。 如此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即使如今杨广已经成为太子,在其内心当中,依旧只尊杨坚是唯一的主子。 “还是你小子懂孤。”杨广淡笑,越看凌云越觉得满意。 凌云哈哈一笑,接着道:“恩公既然想给陛下一个好印象,不妨再做的直接一点。” “嗯?”杨广心中一动,当即问道:“该如何做?” “对您而言很简单,只需在册封大典之上,拒绝穿太子服饰。” “如此,陛下与群臣必定会疑惑发问,届时您只需说明,是因为想要避免与陛下的服饰相撞,才会有此一举。” “这样一来,不论群臣作何感想,但陛下定然会对您更加赞赏,您的太子之位也会越发稳固。” “哈哈,此番言论与孤心中所想不谋而合。”杨广再次大笑,他原先便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担心如此做的话,会不会让群臣认为自己虚伪,从而对自己没有好感。 现在得到凌云的肯定,他心中的顾虑,瞬间荡然无存。 群臣的感想他根本不用考虑,他也想明白了,无论是废太子,还是改立太子,都是杨坚乾纲独断,他只需要赢得这位决策者的好感即可,至于其他人,管他作甚? 这时,凌云再次问道:“不知废太子,陛下是如何处置的?” 杨广直接将手中的圣旨递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凌云接过圣旨,当即打开,杨昭也在这时凑了过来,脸上布满好奇。 当看完圣旨之上的内容后,凌云的眉头立刻又皱了起来。 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杨勇虽然被废去了太子之位,可却并没有被打发出去,而是被圈禁在了东宫之中。 而看管杨勇的任务,也落到了杨广这位新太子的头上。 杨昭则是面露古怪,让杨广看守杨勇,这不是让黄鼠狼看小鸡仔么,以两者之间的矛盾,他这位大伯能有好日子过?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废太子,难道真如圣旨上所说,只是将其幽禁便罢?”这一次,凌云没有称呼“恩公”,而是用了“殿下”。 杨广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心中微微一凛:“你的意思是?” “杀!” 这话一出口,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杨广几人都是被震出了一身冷汗。 杨勇虽然被废,但到底是当今陛下的嫡长子,身份何其贵重,岂是说杀就能杀的。 可凌云还真就这么说了,且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动了杀心。 凌云却是不管他们的震惊,再次说道:“废太子虽已是庶人之身,但却依旧是大隋最具正统的皇位继承人,他一日不死,您的储君之位便一日不稳。” “况且,您先前也说了,皇后如今的身体大不如前,若是一朝西去,陛下难免不会因过度伤心而性情大变,届时,若是有心怀叵测之人,重提立长之事,您能保证陛下不会受其蛊惑吗?” 闻言,杨广几人皆是沉默了。 确实,历来皇位继承都是立嫡立长,杨勇作为嫡长子,尽管已经被废,但还是有许多人,会因为他的身份支持他,其一日不死,立长派便一日不会死心。 其中的道理,不说杨广,就是萧美娘与杨昭也能轻易参透。 而杨广想的更远,杨坚育有五子,除了他与杨勇之外,还有秦王杨俊,蜀王杨秀,以及汉王杨谅。 五人皆是独孤皇后所出,均占了个“嫡”字。 如今他虽然斗败了杨勇,如愿成为了太子,可同样的,他的上位,也告诉了其他兄弟,皇位并不一定非要是嫡长子才可继承。 既然他杨广有继承的权利,那么便说明,其他人也有这样的权利。 余下三王当中,秦王已薨,自是不用考虑,可蜀王和汉王,却都是拥有重兵的强大藩王,若是生出异心,即使有一日杨广真的登上帝位,二王也是极不安定的因素。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顾虑,凌云不由出声道:“殿下可是担心蜀,汉二王?” 杨广重重点头,沉声道:“之前是孤想的太简单了,夺嫡之路何其凶险,又怎会只有杨勇一个对手。” “蜀王与汉王都已分封出去,基本与大位无缘,殿下暂时倒是可以不用过多考虑他们。”凌云再次道。 “如今您的最大敌人,依旧是废太子,因为除了您之外,他是离陛下最近的孩子,若是一朝有变,单单凭他嫡长子的身份,便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拉起一股足以与您抗衡的势力,其中利害,还望殿下明鉴。” 这时,杨昭在一旁不解插话道:“大伯已经被幽禁,且皇祖父旨意当中也写明了,由父王亲自看守,这样一来,即使大伯想要做些什么,也不可能在父王的眼皮子底下成事吧?” “糊涂。”凌云还没有开口回答,杨广便先一步轻斥道:“你当高颎一行太子党都是吃干饭的吗,若真有一日,圣心有变,他们自会不遗余力的在你皇祖父身边进谗言。” “万一父皇被他们说动,这些人便会拿着赦免废太子的诏书,来找孤要人,届时,孤当如何?” 凌云也是点了点头:“所谓上有所垂,下有所范,陛下一但行此乱命,朝堂之上的风向便会再次大变,废太子定然会借此机会,重新掌握主动权。” “两虎相争,必然是一死一伤,且想要决出胜负,绝非一夕之功,世子不妨想一想,若是真的形成这样的局势,殿下想要顺利继位,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最快的方法当然是行兵事!”杨昭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只是其刚一说完,面上便瞬间布满骇然。 ...... 第14章 蒹葭 晋王府。 凌云一回来,便将大白打发去了府内的园林当中。 自己则带着丑丫,跟随杨昭,穿过前厅,中院,来到了后殿的一处高耸的楼阁当中。 “父王让我给你安排一个独立的院子,凌云,你看看喜欢哪里。” 凌云俯身随意地扫视一眼,很快便指了一个位置:“就那里吧。” “哟,你小子是不是知道我住哪,故意要跟我做邻居?”杨昭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凌云一愣,他是真没想到,自己随便指的一个院子,竟然刚好在杨昭隔壁。 “世子说笑了,我这是第一次来这里,哪里能知道你的住处?” 凌云说着,看了一眼身侧的丑丫,接着道:“除了那座院落之外,其他院内,都有或大或小的池塘,这丫头初来王府,难免会对周围环境感到好奇,若是一个不慎落水,那可就是祸事了。” 闻言,杨昭脸上露出一抹讶异,似乎是没想到,凌云会对这么一个刚领回来的小女孩,这般上心。 丑丫也在这时伸出小手,握住了凌云的大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欢喜。 凌云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捏了一把,轻笑道:“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嗯,都听,听你的。”丑丫重重地点了点头。 凌云眼中柔色一闪,一把将其提了起来,丑丫如今已经六岁了,却还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这是长时间不说话导致的。 可想而知,亲人的相继离世,给她造成的影响有多大,如今,更是连唯一的爷爷,也离她而去。 丑丫虽然没有表露出多少悲意,但凌云作为过来人,又岂能看不出她是在强撑呢? 当年凌母病逝,尚只有五岁的凌云也曾经历过这等切肤之痛,这样的痛,一次便已终身难忘。 可是丑丫,却不只经历过一次。 如意苑,这便是凌云挑选的院落。 “看看喜欢吗?”凌云将小丫头放下,示意她到处看看。 杨昭看着面露好奇,东张西望的丑丫,不禁开口道:“凌云,你要不要给这丫头重新起个名字?” “重新起名?为什么?”凌云皱眉,有些不解。 “这还用问为什么?”杨昭翻了个白眼,而后摊了摊手:“你不觉得丑丫这个名字,十分不雅吗?” “不雅?”凌云略微沉吟,而后点了点头:“这丫头这么可爱,叫丑丫的确不妥。” “那你赶紧想一个,我也好差人去衙门报备。”杨昭立刻道,而后他又想了想,开口提议道:“你觉得小白这个名字怎么样?” 小白? 听到这个名字,大白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凌云脑中,同时也让他想起,当时为什么会给大白起这么一个名字了。 “又小又白?”凌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对啊对啊。”杨昭拍了拍手,又朝着丑丫的方向努了努嘴:“你看她的小脸是不是白白的,身材又这么娇小,叫小白正合适啊。” “不妥,你别起哄了,让我好好想想。”凌云摇头,而后面露深思。 突然,他想到了刚才在楼上,俯瞰下方之时,看到的那些池塘当中的芦苇以及荷叶,又联想到丑丫那坚韧的性子,不由得脱口而出道:“蒹葭,如何?” “嗯?蒹葭,蒹葭...”杨昭闻言,先是神色一动,而后便开始咀嚼起来。 蒹代表初生的芦苇,暗喻自然质朴,柔美坚韧。 葭则是初生芦苇的引申,象征着积极向上,乐观坚定,富有朝气。 “这个名字,与这丫头倒是挺贴切的。” 见杨昭也认同“蒹葭”二字,凌云也不再犹豫,朝着刚跑出去的丑丫喊道:“丫头过来。” 听到他的呼唤,小丫头急忙回头,飞快地跑了过来,在来到近前的时候,用力一跳,被凌云接在了怀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丫头对他十分的依赖。 “丫头,我给你起一个新名字好不好?” 丑丫乖巧地点了点头,眼中也带着一丝期待,似乎对凌云给她起的新名字,很感兴趣。 “从今往后,你就叫蒹葭怎么样?” “白蒹葭。”杨昭在一旁补充道。 他之前想到的“小白”可不能浪费,“小”字用不上,“白”字总能用吧? 看着他一副小孩子脾气,凌云是既无奈又好笑。 “蒹...葭,以,以后我...我叫蒹葭。”小丫头面露些许喜色,明显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哈哈哈哈哈。” 突然,远处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让得凌云和杨昭都是神情一怔。 这笑声当中带着明显的兴奋之意,让凌云两人惊讶的是,这声音的主人,竟然是杨广! 杨昭回头,果然看到杨广咧着嘴,朝这边大步走来,在其身边,还有萧美娘陪同。 “父王如此狂笑,成何体统?”杨昭皱眉轻斥。 凌云也是皱眉开口:“恩公何故如此肆意狂笑?” 刚刚那阵笑声,可谓是肆无忌惮,他们都很难想象,如杨广这样的人,竟然会笑的那般疯狂,简直就是为了笑而笑,这让两人都很不理解。 “混账东西,有你这么跟父王说话的吗?”杨广脸一黑,当即指着杨昭,劈头盖脸的喝骂。 真是岂有此理,这小子竟然敢训斥他这个老子,简直倒反天罡? “殿下,阿孩也是无心的,您先消消气。”萧美娘顺了顺杨广的后背,开口劝慰。 杨广冷哼一声,再次瞪了杨昭一眼后,才不慌不忙地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道圣旨,而后嘴角再次扬起,似乎下一刻就要继续狂笑出声。 凌云见状,赶忙上前:“恩公止笑,您还是先跟咱们说说,到底是因何事如此开心吧。” “是啊是啊,您先别笑了,怪吓人的。”杨昭也是点了点头。 看着他们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杨广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静的开口道:“陛下明旨,令孤入主东宫,承太子之位,不日即将举行册封大典。” “真的?”杨昭瞳孔一缩,立刻惊声道。 当看到杨广和萧美娘眼中的肯定后,他当即神色一肃:“儿臣拜见父王。” 如今明旨已下,即使还没有举行册封大典,杨广也已经是太子。 太子是什么? 是储君! 即使杨昭是他的嫡长子,也必须以“臣”自居。 ...... 第13章 骑虎入城 虽然凌云的样貌看上去与十六七岁的青年无异,可他的实际年龄也才不过十岁出头。 现在就提养老,是不是太早了? 略微思考一下,凌云也就明白过来,彼时,他在一众村民面前,调侃杨昭的身材,还说其能吃,想必杨昭这是记着仇呢。 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凌云一把将丑丫提上了虎背,坐于身前,而后朝着刘三田几人道:“既然这丫头已经没有了亲人,她又想跟着我,我就将其带回去了。” “公子肯收下丑丫,是她的福分。” 凌云哈哈一笑:“走咯。”说着,一拍大白的屁股,丑丫也在这时露出一抹浅笑。 “诸位,告辞。”杨昭也是拱了拱手,拍马跟上。 ...... 很快,凌云与杨昭便来到了村口处,此时杨广坐于马背之上,脸上尽显不耐。 “这小丫头怎么回事?” 似乎是因为他的语气太过严肃,让得丑丫再次紧张起来。 凌云摸了摸她的头,开口解释道:“我挺喜欢这丫头的,打算把她带回去抚养。” 杨广撇撇嘴,你小子才多大,自己照顾自己恐怕都是够呛,竟还扬言要抚养这么一个小丫头。 “回头让韦妃多费点心。”他看向杨昭吩咐道。 “是,孩儿晓得的。”杨昭当即应下。 韦妃乃是韦孝宽的第四子韦寿的女儿,也是杨昭的正妻。 几人又是经过一阵翻山越岭,终于来到了原先的破庙处。 狗蛋已然等在了这里,当看到凌云几人后,赶忙跳下了马车,小跑着来到近前:“小的见过殿下,世子,还有凌公子。” 杨广微微摆手:“那个小丫头,就由你带回去吧。”他指了指丑丫。 丑丫虽然不似大家闺秀般娇弱,但总归是小孩子一个,先前若不是杨广等人刻意放慢速度,凌云又将她护的很好的话,以这小丫头的身板,可要遭老罪了。 “是。”狗蛋应下之后,便要来接丑丫,可后者却是紧紧抓着凌云胸口处的衣襟不放。 “公子,您看?”他很是为难的看向凌云。 凌云也是有些无奈,好一通安抚过后,由自己亲自将其抱上了马车。 而后,他快速进入破庙,取了擎天戟,便随着杨广等人返回大兴城。 大兴城。 尽管已是夕阳西下,可城内依旧十分热闹,除了那些不俗的店铺之外,街道两侧还有着不少商贩大声叫卖,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 “快看,大老虎。”不知是谁突然大叫了一声,道路两侧之人,顿时都停下了动作,将目光移了过来。 众人只看到一头比起寻常老虎大上一多倍的白虎,病恹恹的朝城门处走了进来。 虎行似病,这便是老虎独有的走路姿势。 与杨广等人骑坐的马匹不同,大白的每一步都很轻,虎爪一步步踩在大理石上,响起带有节奏的声音,它抬起高傲的大虎脑袋,一双虎目闪烁着迫人的光芒。 在它背上的凌云,宛如世间最尊贵的贵公子,不仅潇洒俊逸,还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贵族气派,足以让任何人折服。 官道两旁,无论是那些沿街的商贩,还是滞留的男男女女,看到这样的凌云,一个个皆是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好一个少年郎。” “刚刚他好像看了我一眼,莫非是看中我了吗?” “少犯花痴,这位公子能以白虎为坐骑,岂是寻常之人,你这点姿色也能入其法眼?” “就是,人家要选也会选我,我无论是样貌身材,还是气质,都比你强多了。” “快看,那少年旁边的那位,是晋王殿下吧?” “没错,还有晋王世子。” “我说,你们不会看错了吧?” “不可能,你们看他们身后的那辆马车,上面有晋王府独有的标志。” “还真是。” 凌云与杨广等人并没有理会别人的议论,他们都不是喜欢享受他人吹捧的人,一行人一路向着晋王府而去。 道路两边不少行人,皆是不自觉的抬脚跟上,霎时间,身后便形成了一条数百人组成的长龙。 皇宫内。 诸多琼楼玉宇,假山亭台,小桥流水...应有尽有,显得气派堂皇,尊贵不已,每一处似乎都有一股无形的帝王气息在其间浮动。 一座最大的亭榭当中,杨坚身着一身杏黄色的龙袍,显得不怒自威。 在他的对面,则是一袭青衣的独孤伽罗,两人不知在闲聊些什么。 这时,一名太监打扮的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人还没到,声音便先传到了两人耳中: “启禀陛下,娘娘,晋王殿下回来了。” 杨坚眉毛一挑,轻笑道:“独孤,阿英回来了,想必这次能给他一个惊喜吧。” 阿英是杨广的小名。 独孤皇后笑了笑:“阿英这孩子朴素,不仅专情,而且十分孝顺,这份惊喜,他当的起。” “哈哈哈。”杨坚大笑,似乎对独孤皇后的话很是赞同。 说话间,那名太监也终于跑到了近前,当即下跪:“晋王殿下已经回到晋王府,且随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名少年。” “哦?”杨坚神色微动,能被其单独提起的少年,必然不会简单,于是下意识地问道:“是什么样的少年?” 独孤皇后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同时将目光移了过去。 这名太监被帝后同时盯着,脸上立刻露出紧张之色,不过还是很快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世间竟还有人能以白虎为坐骑,而且还是一个半大的少年,你确定消息无误?” 杨坚顿时露出吃惊之色,独孤皇后虽然没有开口,但眼中的震惊,丝毫不比杨坚少。 “千真万确,此前那少年骑着白虎一路行至晋王府内,城内不少百姓都看在了眼里,且自发组起人形长龙,一路跟随至晋王府外。” “如今,晋王殿下的府门之前,还有不少没有散去的百姓及贵人。” 这太监说的言辞凿凿,且皇城之中有不少百姓都是亲眼所见,杨坚和独孤皇后就算是想不信都难。 “去请靠山王前来见朕。”杨坚定了定神,而后吩咐道。 这名太监不敢怠慢,赶忙领旨飞速地跑了出去。 “陛下何故请小皇叔?”独孤皇后面露不解。 ...... 第12章 我想跟着你 杨广微微颔首:“宣华夫人毕竟是后宫之人,孤不便出面,此事只能交由王妃去办了。” “王妃出面自是极好。”凌云点头。 萧美娘跟宣华夫人都是江南人,接触起来应当会非常容易。 “那就这么定了。”杨广道,而后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偏向西方的太阳,接着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凌云和杨昭自然没有什么意见,朝屋子里的三婶说了一声后,便打算离开。 也在这时,几名村民牵着四匹高头大马来到了院外,为首的正是刘三田。 “恩公,这位老人家倒是个周到之人。”凌云笑了笑。 这四匹马都是先前被凌云杀死的护卫所有,现在刘三田等人将它们牵过来,很明显是考虑到了杨广父子,没有代步的工具。 杨广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几人很快上前。 刘三田等人见到他们出来,立刻便要大礼参拜,却被杨广抬手制止了。 “老人家有心了,孤在此谢过诸位了。” 杨广道了一声,便与杨昭一同上前,各自牵过一匹马。 “不敢,这都是小老儿等应当应分的。” 除了刘三田以外,前来的还有三名青年,他们脸色通红,似乎是太过激动的缘故。 这也正常,杨广的身份非同小可,能够得到这等大人物的亲口致谢,想不激动都难。 然而,凌云的目光并未在他们身上过多停留,而是看向了几人身后,一名低着头的小女孩。 他有印象,先前那些死去的村民身边,便有这名小女孩。 当时的她,安静的坐在一名老人的尸体旁边,虽没有如他人一般伤心落泪,但却让人感到更加悲凉,所以,凌云对她的印象比较深刻。 似乎是察觉到了凌云的目光,小女孩也在这时抬起了头,顿时,两道目光便交织在了一起。 小女孩的眼神虽然看着平静,实则却是极为复杂,其中有彷徨,悲伤,怯懦,坚韧...... “好了,咱们该走了。”这时,杨广与杨昭都已经翻身上了马。 凌云回神,点了点头,招呼了大白一声,便飞身落在了虎背之上。 随后朝着几人拱了拱手,便欲随杨广二人离开。 可就在这时,那小女孩却是突然跑了过来,伸手抓住了凌云的衣角。 这让刘三田几人的心,一下子都提出了嗓子眼。 他们倒不是怕凌云会因此怪罪,这位公子肯帮他们出头,肯定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他们害怕的是凌云身下的大白,这可是一头超级猛虎啊,这小丫头就这么跑过去,是不要命了吗? 果然,在凌云还没有说话的时候,大白便把头转了过来,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就要吼叫出声。 好在凌云反应快,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虎脑袋上:“别闹,这小丫头可经不起你一嗓子。” 随后,她看向了小女孩,开口问道:“小妹妹,你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紧抿着双唇,看了凌云好一会儿,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再次将头低了下去。 刘三田赶忙上前,告罪开口:“公子勿怪,这丫头叫丑丫,从小就不爱说话。” “丑丫?”凌云眼中露出一抹古怪,这小丫头秀气可爱,虽然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但跟“丑”似乎也沾不上边吧,怎么就叫了个这名字。 “你叫丑丫?”凌云试探性的问道。 小女孩依旧低着头,紧咬着双唇。 这可把刘三田几人急坏了,就算凌云脾气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无视,也会生气的吧。 “丑丫,快点回公子的话啊。”一名青年很是焦急的喊道。 “是啊,平时你不爱说话也就算了,现在公子问话,怎能如此无理。” 其他人也都纷纷开口。 “凌云,时候不早了,回去之后,孤还有要事与你商议。”杨广脸上也是露出一抹不悦,这小破孩怎么回事? “父王,这孩子兴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咱们不妨再等等。”杨昭道。 杨广不屑,真能扯淡,屁大点孩子能有什么事? “这孩子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凌云也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恩公先往前去,稍后我自会跟上。” 闻言,杨广有些无语,先前你一刀杀一人的时候,是何等麻利果断,现在却因为一个小女孩,在这里浪费时间,真叫人看不懂。 “阿孩,咱们走。” “父王,您先请,我在这里等凌云。”杨昭似乎是很喜欢这里的氛围,想要多待一会儿。 杨广眉毛立刻竖了起来,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回事儿? 他刚要开口训斥,便注意到杨昭脸上那难得的轻松之色,不由得心下一软,冷哼一声后,什么也没说,便拍马而去。 目送杨广离开,凌云的目光重新落到小女孩身上,伸手抬起了她的脸庞,当看到其因为太过用力,将嘴唇咬出血渍后,当即脸色一板。 “松口。”这两个字的口气十分重。 小女孩似乎也从其中感受到了凌云的不悦,不由得小脸一慌,赶忙松开了被咬出血的下唇。 “她家中可还有其他人?”凌云看向刘三田等人。 “丑丫的阿娘刚生下她便离世了,其父也在两年后病逝,自那以后,她便跟她的阿祖相依为命。”刘三田道。 阿祖? 凌云心中一动,不禁又想起先前丑丫坐在老人尸体旁的那一幕。 “现在她阿祖也没了,家中便只剩下她一人了。”另外一名青年也开口道。 “你们打算如何安置她?”凌云再次问道,丑丫看上去不过才六七岁,这么小的一个丫头,独立生活只怕很难。 “小老儿原想将她带回来抚养,先前便曾问询过她,可她却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对此,小老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刘三田叹息一声。 “我想,想跟着你。”这时,丑丫突然开口,她的语气虽然听着不算连贯,可却是出奇的清脆稚嫩。 “跟着我?”凌云眼中露出一抹讶异:“为什么想跟着我?” “就,就想跟着你。”丑丫再次道,她的两只小手交织在一起,所有人都能看得出,她此时心中有多紧张。 凌云摸了摸她的头,而后又转头看向一脸趣味的杨昭:“世子,我带着这丫头进王府,方便吗?” 杨昭脸上露出一抹贱兮兮的笑容:“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只管带着就是,以后你找不到媳妇儿,她还能给你养老。” 凌云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这说的什么话? ...... 第11章 定计坑高颎 凌云闻言,先是愣了愣,而后便开口哈哈大笑起来。 “何故发笑?”杨广皱眉,杨昭也在一旁不解的看着他。 “在王府见到恩公的第一眼,我便已经给您相过面了。”凌云开口解释道,而后指了指头顶:“恩公要问的,可是这件事?” 杨广点了点头,神色变得郑重无比。 杨昭也在这时屏住了呼吸,生怕会惊扰到这二人的谈话。 “以我观之,恩公当有天命,不出五年,必能登临九五之位。” 听到凌云肯定的话语,杨广心中顿时信心大增,却没有注意到刚刚凌云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担忧。 “孤已经与母后以及杨素,达成了一致,有他们二人相助,储君之位已是十拿九稳,可母后如今的身体大不如前,若是一朝撒手人寰,局势便有可能再次逆转。” “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虽然与凌云相处尚短,可是其先前的几番言论,却是让杨广上了心,加上凌云乃是应天象而生,这让杨广越发的重视起他来。 甚至就连夺嫡之事,也在下意识的询问他的意见。 凌云眉头皱了皱,若真如杨广所言,独孤皇后命不久矣,等其一旦归天,单凭杨素一人,恐怕还真不是太子一脉的对手。 杨素虽然位高权重,可相比于如今朝堂之上的一号人物高颎,还是差了一筹。 高颎乃是独孤皇后的家臣出身,580年,在杨坚执掌北周军政大权之后,由独孤皇后推荐,成为了杨坚的亲信,资历之深,绝不是杨素可比的。 此人不仅坚定的立长派,跟太子杨勇还有儿女亲家这一层关系在,于公于私,杨广都不可能将其拉拢。 凌云的脑子飞速运转,良久后,才开口问道:“陛下如今除了皇后之外,可还有其他亲密的女子?” “嗯?” 杨广闻言有些疑惑,不明白凌云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不过还是很快回答道:“除却母后之外,若说还有谁与父皇走得近的话,那便唯有宣华夫人了。” 凌云微微点头,刚想要开口继续说些什么,便看到一旁沉默已久的杨昭,面露深思之色。 “世子可是有想要说的?” 杨昭点了点头,继而开口道:“或许有一人跟皇祖父的关系,比起宣华夫人更近。” “都说了你皇祖母不算,还提作甚?”杨广闻言,有些不悦地斥道。 “不,不是皇祖母。”杨昭明显对杨广有些畏惧,被其斥责之后,声音都小了很多。 凌云与杨广对视一眼,眼神当中皆是亮起精光,同时开口道:“是谁?” “是仁寿宫的一个宫女,据说是北周逆臣尉迟迥的孙女。” 闻言,杨广立刻又变得兴致缺缺起来,凌云见状,不免开口问道:“恩公知道此女?” 杨广淡淡点头:“去年父皇驾临仁寿宫时,曾经临幸过此女,不过第二日,此女便被母后杖杀了,父皇还因此离家出走,骑着马一口气跑出城外二十多里。” “死了?”杨昭闻言,心下一凛,他也是那次被杨坚带着去仁寿宫时,与尉迟氏见过一面,感觉皇祖父对这个女子很不一般,所以才会猜测两人的关系。 却不曾想,杨坚真的宠幸了尉迟氏,更没有想到,慈眉善目的皇祖母竟然善妒到了这种地步,第二日就将其杖杀了。 现在,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一日,母妃会突然来到仁寿宫,将自己带走了,想来也是独孤皇后的意思。 “那一日,高颎与杨素等人一路追赶,好不容易才将父皇劝了回来。” 闻言,凌云当即神色一动,当时的杨坚既然做出离家出走的举动,必然是气愤憋屈到了极点。 这种状态下,岂能被轻易劝回? 杨广稍稍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听杨素说,当时父皇的情绪很不好,更是说出一句“吾贵为天子,不得自由。”来表达对母后的不满。” “杨素闻听此言,当即吓得不敢接话,于是便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还是高颎说了一句“陛下岂以一妇人而轻天下。”才将父皇给劝了回来。” 一妇人! “皇后可知高颎此言?”凌云脸色一喜,当即问道。 闻言,杨广当即神色一动,脸上顿时露出笑意:“妙啊,若是将此言语告知母后,以母后的脾气,必然会对高颎不满,哈哈。” 独孤皇后乃是北周贵女,一向自视甚高,怎会容忍别人称她“一妇人”? 而且说出这句话的还是她当年的家臣,要知道,如果不是独孤皇后的推荐,高颎即使再有才干,也不可能平步青云。 这在独孤皇后眼中,那可就是忘恩负义啊。 “等回去后,孤便即刻进宫,向母后说明此事。”杨广站起身,哈哈大笑起来。 若是谁是他最大的绊脚石,高颎当之无愧。 凌云却是不赞同的摇头道:“不妥,当日高颎说出此言之时,恩公并不在场,若是由您相告,未免太过刻意了。” “此事可交由越国公,以他的精明才干,定然会做的滴水不漏。” “是是,你说得对,这件事还得仰仗杨素。”杨广大喜。 杨昭在一边,心中已经震撼到了极点,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便轻易地坑害了如此一位权重之人。 看着凌云那张还带着些许稚嫩的脸庞,杨昭实在是不太敢相信,这样一个半大的少年,心眼儿竟然脏到了这种地步。 “世子何故如此看着我?”凌云见他一眼不眨的看着自己,狐疑问道。 “啊,哈哈,凌云,你真英俊,哈哈。”杨昭吓了一跳,赶忙尬笑开口,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听不懂。 “是吗?”凌云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露出一抹警惕,自己就算长得不错,也不用这样盯着看吧。 这家伙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想到这里,他顿时感到一阵恶寒,不着痕迹的移了移屁股下的凳子,远离了一段距离。 “还有那位宣华夫人,既然其与陛下走的颇近,恩公也当尽力拉拢一番,这样即使皇后真的崩逝,陛下身边也有人能够替您说上话。” ...... 第10章 去三哥家稍坐 看着一张张淳朴的脸庞,杨昭心头不禁有些动容。 他常年居于深宫之中,面对之人皆是颇有心机之辈,就算是在他父王以及母妃面前,都得保持三分小心。 可现在,面对这些村民之时,他却能很自然的放松下来,他总算是有些理解,凌云为何不惜得罪杨素,也要替这些村民出头了。 因为他们,值得! 可这些人执意不肯收下银两,却让他为了难。 杨昭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这里的每一个村民说出的话,都是发自真心的。 即使这些钱财对他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他们依旧没有生出贪念。 杨昭转头看向杨广,被对方无视后,又看向了凌云。 凌云摇头轻笑一声,走上了前,将其手中的钱袋子取了过来:“我知道诸位是好心,都不想让晋王殿下与世子破费。” “是是是,不能让殿下与世子破费。”一众村民纷纷点头开口。 凌云再次笑了笑:“这些财物对于你们来说,或许是一笔不菲的财富,但对于晋王府来说,却是九牛一毛都谈不上。” “看看咱们这位世子爷的体格就知道,这位爷平时的一顿饭,都不止这些财物,现在,你们还要拒绝吗?” “这可是晋王殿下与世子的好心,你们忍心辜负吗?” 一众村民闻言,都是看向了杨昭那肥胖的身躯,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小老儿多谢晋王殿下与世子爷的赏。”三哥立刻接过钱袋子,笑呵呵道。 “公子说的是,晋王殿下与世子爷的好心,草民等确实不该辜负。” “就是,没听公子说吗,世子爷一顿饭都不止这些花销,那咱们还客气什么。” “多谢晋王,多谢世子爷。” 杨昭本来看到“三哥”收下钱袋子,脸上终于是露出一抹笑容,现在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调侃,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狠狠地瞪了凌云一眼,小声道:“我拿你当朋友,你就这样编排我,搞的我很能吃一样。” 凌云看了一眼他鼓鼓的大肚子,笑而不语。 处于后方的杨广,听到这些村民对自己的恭维,嘴角难得的勾起一抹弧度,眼中露出莫名的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喏,你的书我给你带过来了。”杨昭从袖子里,掏出那本“曹操传”递给了凌云,而后接着道:“你的那杆擎天戟,我跟父王加上狗蛋一起,都没能拔出来,就没给你带上。” 凌云笑着将书收了起来,对于杨广等人拔不出他的擎天戟一点也不意外。 擎天戟可是由天外陨铁打造而成,是真正的神兵,有七百二十斤之重。 若是寻常情况下,杨广三人合力,倒是能勉强将其抬起,可他临走前,却是将擎天戟插入了地面当中,这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重量了。 被唤作“三哥”的老人,将银子给众人分下去后,便又来到了几人面前:“晋王殿下,世子,还有这位公子,可否赏脸去小老儿家中坐坐?” 这是个极有眼力劲儿的老人,他一打眼儿便看出,这位胖世子不是久站之人,这么一会儿功夫,双腿就有点打颤了。 于是才提出请三人上门坐坐的请求。 凌云和杨昭自然没有意见,都是转头看向了杨广,杨广微微沉吟,也是点了点头:“既是老人家一番好意,我等便叨扰了。” 三哥闻言,大喜过望,立马做了个请的动作。 凌云则是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杨广,似乎是没想到,这位晋王对一介草民的三哥说话,会如此客气。 不过,这倒是他乐于见到的,旋即不再多想,对着大白招呼了一声,便抬脚跟上。 大白本来趴在地上都快睡着了,听到凌云的声音后,明显愣了一下,两三个呼吸后,才回了神。 在路上,凌云几人也得知了,这个村子名为刘家村,而这被称作三哥的老人,名为刘三田,因为名字里有个“三”字,加之年龄最大,所以被人叫做“三哥”。 至于小辈,则是叫其“三叔”,“三爷爷”。 刘三田的家距离村口并不算太远,即使几人走的并不算快,也在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了刘家。 这是一座并不算大的破旧院落,几人刚进入院中,便有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拿着几个板凳,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是小老儿的老伴儿,村里人都叫一声刘嫂。”刘三田开口介绍道。 凌云三人都是点了点头。 “三位贵人请坐。”刘嫂将板凳放下,立刻又跑回了屋子。 这倒不是她有意不让凌云几人进屋,而是如他们这样的人家,屋里的环境比起院子里,更加不堪。 片刻后,刘嫂又端着个破旧的盘子,上面放着三杯茶水,重新走了出来。 也在这时,大白提溜着脑袋,晃晃悠悠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啊。”刘嫂顿时惊呼一声,手上的茶水全都掉落在地。 刘三田当即不悦地跑了过去:“你这娘们儿怎么回事,这头神虎乃是这位公子的坐骑,何故如此惊慌?” 刘嫂脸上的惊慌退去一些,她先前也在村口,知晓这白虎是这位年轻公子养的,可即使是这样,对于大白她还是发自内心的恐慌,所以才会如此失态。 “我,我再去给几位贵人重新上茶。” 大白似乎也知道自己吓到了人,在进入院中后,便不再往里前进,而是直接在原地趴了下来,宛如守门神一般。 片刻后,刘嫂重新端上茶水,便又回了屋,刘三田则是借故有事,直接出了门。 别看他刚刚训斥刘嫂的时候挺神气,在出院门的时候,看到趴在那里的大白,他的双腿都在打颤,要不是大白闭着眼睛,恐怕他就直接瘫倒在地了。 杨广品了一口茶水,似乎是太过苦涩的原因,让得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可他还是连品了好几口。 凌云看着他出神的模样,疑惑道:“恩公有心事?” 杨广微微点头,而后道:“你先前说过,你的相面之术,已得你师真传,能否给孤也相相面?” ...... 第9章 民意即天意 凌云身后的一众村民,听到“晋王”二字,脸色都是不约而同的变了变。 所有人都知道,晋王乃是当今陛下的嫡次子,身份比起杨素来说,更加尊贵。 他们实在是没想到,这位只存在于传言当中的人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马车停下之后,狗蛋立刻小心地掀起车帘,当看到其中之人真的是杨广之后,宫装妇人明显更加激动起来。 “呜呜,臣妇崔氏,拜见晋王殿下,还请殿下救命啊。” “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杨广眉头轻皱,几步走到近前:“先起身到一旁站下。” “是。”宫装妇人不敢怠慢,赶忙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到了一侧。 她虽与眼前的这位晋王殿下没有过什么交集,可却没少听公爹杨素以及夫君杨玄感谈论过对方。 这位爷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好说话,心机之深沉,即使是杨素这样的人物,都感到心惊。 是以,在杨广面前,她是能有多老实,就有多老实。 凌云上前,拱了拱手,刚想要说明事情经过,便被杨广抬手打断了。 “不用多说,此间始末,孤都看在眼里。”说完,他再次看了崔氏一眼,略微沉吟后,淡淡道:“孤让王妃先送你回越国公府,今天的事,孤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随后,他朝着萧美娘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直接上前,搀住了崔氏的胳膊:“夫人,先随我回去,如何?” 崔氏早已被凌云先前的手段吓破了胆,现在听到杨广让自己先离开,根本不敢有任何犹豫,连忙点头应下。 “臣妇全听殿下与娘娘的。” “狗蛋,你先送母妃与杨夫人回去,完事后再去之前的破庙接我们。” 狗蛋应了一声,直接挥起马鞭,架着马车扬长而去。 杨广神色复杂,他看着凌云,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杨素如今是他争夺大位的关键帮手,此时凌云将其得罪,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的杨广,杨素,以及独孤皇后,三位一体,少了任何一方助力,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凌云,你可知越国公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良久后,杨广开口了,他只当凌云是初出茅庐,尚不知深浅,不知杨素的分量。 凌云面容沉稳:“越国公名为杨素,开皇八年,灭陈之战作为行军统帅,率领隋军顺江而下,屡败陈军,配合下游隋军攻取建康,乃是灭亡陈朝的主要功臣之一。” “开皇十年,江南叛乱,杨素领命,率军讨平江南豪族叛乱。” “开皇十八年,杨素再次领兵,出击突厥并取得大胜,乃是当之无愧的军中战神。” “当今陛下论功行赏,杨素任纳言,内史令,越国公,尚书右仆射等要职,可谓是权势滔天。”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让得杨广微微讶异:“你既知杨素此人,刚刚又为何下此辣手?” 凌云面色不变,眼神坚定:“害民之举,不可姑息,历来天下动荡,皆是由此开始。” “刚刚我已经很给越国公面子了,若非如此,那妇人今日绝无活命的可能。” 杨昭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开口问道:“凡事都要讲证据,你就凭这些百姓的一面之词,便断定崔氏害民,是不是太武断了?” 凌云笑了,他指了指那些村民的尸体,眼神愤怒:“这还不算是证据吗?” 杨昭哑然了,确实,这些村民的尸体都放在这里了,还有什么比这更直接的证据呢? “即使是没有如此触目惊心的证据,只要他们害民属实,我也不会放过。”凌云再次道。 杨广叹了口气,在他的内心,这些村民的死活,根本不值一提,但杨素却是他必须拉拢的对象。 刚刚他便想要阻止凌云出手,可凌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根本就来不及。 “纵然他们有错在先,也应该由隋法制裁,你不该出手的。” “呵呵,隋法能够制裁他们?恩公,这话您自己信吗?” 凌云苦笑,若是杨广真如此想,刚刚又岂会让崔氏这般离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无论是此前的刻薄丫鬟,还是那些护卫,都是听从崔氏行事的,她不点头,谁敢妄动? 他们谈话的声音很小,一众村民都是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不过,见凌云与杨广一言一语的聊着,他们也都看出来,这位公子,与晋王殿下是相识的,也是下意识地将凌云的举动,当成了杨广的授意。 这让他们对杨广都是升起感激之情,纷纷跪倒在地:“草民等人多谢晋王殿下主持公道,晋王万岁。” 这话,直接把杨广吓得一激灵,“万岁”可不是谁都担得起的。 这要是让有心之人听了去,那可就坏事了。 杨昭也是瞪大了眼睛,想要上前阻止他们的胡言,却被凌云拦住了。 他神色轻松,嘴角含笑:“殿下,世子,你们看到了没,老百姓最是淳朴,谁对他们好,他们的心就会向着谁,虽然这里只有区区数十人,但却代表了民意啊。” 顿时,杨广犹如醍醐灌顶般的眼睛一亮,身居高位多年,他怎么把如此简单的道理给忘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民意即天意,纵使他无缘太子之位,但若能让天下百姓心向往之,即使太子杨勇真的继位,他也未必不能一争。 “凌云,你给孤上了一课啊。”杨广感叹道,随后解下腰间的钱袋子递给了杨昭:“阿孩,将身上的白钱都给他们,让他们将死者好好安葬。” 杨昭也从凌云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不一般的东西,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是,父王。” “大家都起来吧,我是晋王世子杨昭,这些钱财虽不值一提,却是我们一番心意,请收下。”杨昭将自己的钱袋子取下,连同杨广的一道递了过去。 见状,之前那被唤作“三哥”的老人,连忙摆手:“不可,不可,晋王殿下已经替我们做主,草民等怎么还能要你们的白钱呢?” 其他村民也都纷纷开口:“殿下仁慈爱民,我们都是感激不尽,只是这白钱,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收的。” ...... 第8章 凶残的一面 见到凌云真敢指挥老虎吃人,对面一直没有说话的众多村民,纷纷下跪,神色悲戚。 “公子。” “还请公子替我们做主!” 这些村民都是最底层的存在,思想最是单纯质朴,不会像那些贵族一般眼高于顶。 在见到凌云骑着白虎到来之时,他们便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必然不是一般人。 凡人岂能够降服白虎? 然而,纵然知晓这少年不是凡人,他们也不敢保证,凌云就能为了他们得罪对面的大人物。 刚刚凌云没来之前,他们听那丫鬟说过,对面的可是越国公府的人。 越国公是何人? 那可是朝堂之上的二号人物,权势滔天。 凌云明显有些疑惑,他先示意众人起身,而后才说道:“怎么回事?” 众多村民看到他愿意搭理自己等人,立刻分为两队,往旁边让了让。 这一下,凌云终于明白,先前这些村民为什么眼里会有愤怒了。 先前被他们护在身后的位置,有着五六具尸体横躺在那里,每个尸体的旁边,都有些小声抽泣,想来是他们的亲属。 最让凌云触动的事,其中一名老人的尸体旁,只有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虽然没有哭,但却显得格外落寞。 “公子,他们自称是越国公府上的人,一进村,便立刻将我们召集到了这里。” “而后,便不由分说的让我们赔他们的马车。”一名年纪很大的老人,顿足捶胸。 在他说完以后,另一名老人紧接着开口:“三哥说的不错,他们根本不听我们辩解,一口咬定他们的马车是我们弄坏的。” 一名中年妇女也开口道:“是啊公子,越国公是天大的人物,我们哪里敢得罪,于是便打算自认倒霉,凑出钱财将他们的马车赔了。” “可是他们竟然要价千两,天呐,一千两银子就是把我们卖了也不值一个零头啊!” “看我们拿不出这么多银两,那个丫鬟便让我们用田亩地契抵押,我们不肯,她便指挥这几位爷,强行进入家里搜取。”说着,中年妇女指了指对面的几名护卫。 听到这里,凌云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看了看地上的几具村民尸体,沉声问道:“这些人都是他们逼死的?” “是,还请公子做主!”诸多村民再次跪拜。 凌云转头,看到四名护卫躲闪的目光后,便明白这些村民所言不虚。 下一刻,他直接身子一动,几步便来到一名护卫面前,伸手拔出了他腰间的佩刀。 刀背在阳光的照耀下,寒光闪闪,杀机毕露。 “你想干...” “哼!” 这名护卫刚反应过来,凌云便已经出手了,出刀之快,旁人只能捕捉到些许残影。 顷刻之间,这名护卫便被一刀封喉。 随后,他再次欺身杀向了剩余的护卫。 噗噗..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横斩一刀,两名护卫便立刻应声倒地。 这一切说起来话长,但实际上,从凌云拔刀开始,到三名护卫身死,仅仅只过去了两个呼吸。 余下的一名护卫,看到凌云竟然这么利落的解决掉了三名同伴,顿觉亡魂直冒,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刀,双腿都在打颤。 宫装妇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她的脸色苍白无比,哪里还有半分血色。 “你,我是清河崔氏之女,更是越国公的儿媳,你...” 凌云看都没看她一眼,先前自己与这女人对话被无视,现在她跟自己说话,凭什么要搭理她? “你是他们的头儿吧。”凌云看着仅剩的那名护卫,冷声问道。 “是...我是护卫队长。”那护卫哆哆嗦嗦道。 “纵容属下,逼死人命,你更该死!” 闻言,宫装妇人紧绷的身子,顿时放松不少,她也明白了,对方这是要杀鸡儆猴。 这句话,看似是对着侍卫队长说的,但实则是说给宫装妇人听的。 凌云说完,当即双腿一蹬,整个人高高跃起,双手紧握手中刀,猛地一劈而下。 这一招压迫感十足,让在场之人都有种身临寒渊的错觉。 “啊!” 护卫队长脸色大变,赶忙拔刀横挡在头顶之上。 “咔...” 一道金属断裂的声音响起,护卫队长只觉得头顶一凉,下一刻,他的身躯直接便被劈成了两半。 “啊...”宫装妇人离得最近,一道道滚烫的血液四处迸射,有不少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即使知道眼前之人是在杀鸡儆猴,可这样血腥的场面,还是把她吓坏了。 她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双目中的神采,已然消失一空。 不远处,杨昭看着这样的凌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好凶残。” “殿下,此子是何来路,能否仔细与我说说?”萧美娘的脸色也是变了变。 杨广则是脸色平静,淡淡道:“回去再与你细说,咱们先过去吧。” 狗蛋看着凌云,整个人都呆住了。 杨广转头看来,顿显不悦,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狗奴才,还不伺候孤上车?” 原地,一众村民看着凌云血腥的手段,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感觉很是畅快。 快意恩仇。 原本他们以为,凌云就算愿意出头,也只是小小惩戒一番,却没有想到,他会直接杀人。 这样的做法,虽然让他们十分解气,可在心里,又不得不为凌云担忧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是越国公府上的,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此举,必然会得罪杨素啊。 看着他们的脸上的担忧,凌云心中很是欣慰,多么淳朴的人啊,他刚想要出言宽慰几句,便看到狗蛋驾着马车往这边过来。 宫装妇人也是看到了马车,呆滞的双目瞬间恢复神采,而后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边跑边喊:“晋王殿下,救命啊...” 晋王府的马车本就容易辨别,且杨素与杨广走的很近,来往十分密切。 这宫装妇人作为杨素的儿媳,对此马车自然不会陌生。 ...... 第7章 吃人 “是啊,他很厉害,父王也时常夸奖他。”杨昭说着,还冲杨广努了努嘴。 凌云压下心中的胡乱猜想,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杨广:“恩公,我想见见这个宇文成都。” 只有见过之后,他才能确定,此人和自己心中猜想的,是不是同一人。 “小事一桩。”杨广笑了笑。 这时,大白不知从哪里叼来了一副马鞍,让得凌云心头一跳:“哪来的?” 大白虽然聪明,且颇通人性,可归根结底是一头畜生,畜生是不可能自己打造,或者花钱去买一副马鞍的。 而且还是这样一副上好的马鞍。 大白的眼神有些飘忽,不敢与凌云对视。 凌云见状,当即脸色一板:“带我去看看。” 见到他真的生气了,大白吓得一激灵,讨好的低了低脑袋。 “这畜生恐怕是闯祸了,我去看一看。”凌云转头朝杨广几人说了一声,脚下一动便上了虎背:“走。” 大白伸直了身子,一声嘶吼过后,猛的跃出,直接便跳过了破败的围墙。 大白的速度很快,不过半刻时间,便翻过了一片山岭,来到了一条不算宽大的官道之上。 凌云定睛看去,便看到一匹不错的马倒在了地上,其上的马鞍也是不知所踪。 在不远处的地方,还有一辆看上去不错的豪华车架,同样倒在了路边。 见状,凌云狠狠地在大白脑袋上拍了一下,而后翻身,几步来到近前,开始查探了起来。 片刻后,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匹马虽然死的很惨,脑袋都被拍碎了,但好在现场没有人丧生。 这是他第一次带大白下山,并不能保证这家伙不会对人出手,所以在看到马鞍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十分着急,生怕它会做出害人之举。 现在放下心来才想起,之前在赶往大兴城的路上,他坐在大白的背上,曾经抱怨过一句:“屁股遭殃了,要是有副马鞍就好了。” 看来,是大白记在了心上,才会做出这等杀马夺鞍的举动。 凌云的心里不禁有些感动,同时对自己刚刚对待大白的态度感到一阵懊悔。 “大白,谢谢你。”他摸了摸大白的头,轻声道。 感觉到他的气消了,大白似乎十分高兴,伸出舌头在他的手背上舔了舔。 “这辆马车可值不少钱呢,咱们在这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主人,将银子赔给人家。” 大白的耳朵动了动,而后朝着一个方向低吼了两声。 “你是说,马车的主人在那边?” “吼。” 大白无论是听觉还是嗅觉都是一绝,对此,凌云是十分信任的,于是没有任何犹豫,便再次爬上虎背:“既然如此,咱们这就过去吧。” 在这平坦的地势之上,大白的速度比起先前更胜不少。 若是有人在远处观看,大抵会将其当做一道白色的流云,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头白虎。 很快,一个村庄便映入眼帘,远远地便有叫骂之声传来。 这时,大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似乎是要告诉所有人,它大白来了。 刚好在这虎啸结束的那一刻,一人一虎来到了吵闹的众人面前。 一名宫装妇人,四名持刀的护卫,在他们的最前面,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面容尽显刻薄。 对面与他们对峙的,有数十名穿着朴素的村民,虽然因为大白的出现让他们的神色都是现出恐慌,可凌云还是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明显的愤怒。 宫装女子一行人,看着重新出现在面前的巨大白虎,都是不约而同的吞了吞口水,本能般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凌云皱着眉头,从虎背上跳下,而后径直走了上前:“怎么回事?” “老虎,是先前的那头白虎!”一名侍卫眼神惊惧,抽出腰间的佩刀,朝着身后的宫装女子道。 闻言,凌云看了过来:“那辆马车是你们的?” “这头白虎是你养的?”其中一名侍卫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凌云看着他们的神态,心中已然知晓,这些人便是那马车的主人了,旋即点了点头:“不错,先前大白损坏了你们的马车,我是特地过来,与你们商讨赔偿之事的。” 话毕,那名面容刻薄的丫鬟便立刻跳了出来,指着凌云:“你这个贱民竟然敢纵容这头畜生惊扰我家夫人,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 说着,不等凌云答话,便又转头朝着对面的一众村民叫道:“我就说跟你们脱不了关系,现在始作俑者已经在这里,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显然,她认为凌云既然出现在这里,肯定也是住在这里的贱民,将他们看成一伙儿的了。 凌云没有搭理她,而是看向了最后面的宫装妇人:“夫人,你的马车值多少钱?”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家夫人对话?”丫鬟再次跳了出来。 不远处,杨广几人也已经驾车来到了这里,当看到凌云被人如此侮辱后,杨昭立刻就要冲过来,却被杨广拦住了。 “且看看凌云如何应对。” “父王...” “听你父王的。”萧美娘也在一旁道。 这一边,凌云笑了,他再次无视了丫鬟,看向了宫装妇人:“夫人,我在与你对话。” 宫装妇人依旧没有任何言语,似乎不屑开口一般。 丫鬟见状,再次嚣张开口:“你这贱民听不懂人话吗,你这等卑贱之人,根本不配与我家夫人对话。” 凌云心中怒意升起,他眼神微微眯了眯,冷笑道:“莫非以为凌某不打女人?” “不过,你这等狗仗人势的女人,打一顿只怕不长记性。”说到这里,他的神色猛然一变,眼中的寒意越来越浓。 “大白,今天我允许你吃人,现在,给我吃了她!” 闻言,在场之人皆是脸色一变,那丫鬟在刚刚接触到凌云那冷漠的没有半分温度的眼神时,心里便是一突。 现在听到他的这番言语,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不过还是强撑着喊道:“你,你敢,我可是...” 不等她说完,大白便一下子扑了过来,直接咬住了她的脖子,而后开始大口吞吃了起来。 不多时,原地只剩下一摊血迹,和一些零碎的衣物。 大白舔了舔粘在鼻子上的血肉后,就在原地趴了下来,似乎是在等候凌云的指令。 还有谁? 我一并吃了! ...... 第6章 乱世念曹 “嗯?曹操传,凌云,你这是?”杨广眉头皱了皱:“曹操可是三国一大奸雄,挟天子以令诸侯,屠戮城池,杀害名士,后世之人无不痛恨之,你怎么还...” 萧美娘和杨昭脸色也是变了变,此人研读曹操传,莫非欲效仿曹操,做当世奸雄? 看到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凌云不在意地笑道:“恩公所言不差,曹操可谓是三国最大的奸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有很多优点。” “哦?”杨广神色微动:“那你说说,曹操有什么优点?” “他的优点太多了。” “我说他雄才大略,智谋过人,恩公可赞同?” 杨广点了点头:“汉末群雄并起,曹操能够脱颖而出,成为北方的霸主,自然可以称的上雄才大略,智谋过人。” 凌云笑了笑,再次道:“我说他果断刚毅,敢作敢为,恩公可认同?” “汉天子出逃洛阳,天下诸侯纷纷视而不见,唯有曹操抓住时机,从而才有后来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点,孤也认同。” “我说他坚韧不拔,温情宽容,恩公可认同?” “赤壁之战大败,他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迅速整顿兵法,稳定局势,坚韧不拔这一点,孤也认同。” 说到这里,杨广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可曹操分明以狠辣著称,温情宽容从何说来?” “先说温情吧。”凌云微微沉吟:“似这样一个三国霸主,能够在临终之前,对家眷细致安排,难道不是温情吗?” “至于宽容,那就有的说了。” “宛城之战,因张秀反叛,导致其长子与爱将身死,事后,他不仅没有追究张秀的责任,反而还安慰他说:“有小过失,勿记于心。”” “官渡之战,袁绍的谋士陈琳,写了一篇讨贼檄文,文章中不仅将曹操本人骂的狗血淋头,就连其父与祖父都没有放过,对此,曹操虽然愤怒,但后来还是将其赦免。并任命为从事。” “再说过五关斩六将,关羽得知兄长刘备的下落后,急忙前往对头袁绍处寻兄。” “曹操知道后,并没有阻拦,反而发出三道公文放行,即使关羽斩杀了守关的将士,依然没有追究。” “官渡之战结束后,曹操收缴了许多部下通敌袁绍的信件,这等背主行为,本该严惩,可他却并没有追究这些人的责任,而是将信件全部烧毁,更是因此赢得了人心。” “以上种种,难道不能说他是一个宽容的人吗?” 听完凌云所说,杨广几人都是有些动容。 这么看,曹操还真是好人不成?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很快,杨广便找到了反驳点:“即使他有这么多优点,但其挟天子令诸侯,也是事实,如此不忠,岂是臣子之道。” “非也,依恩公看来,曹操与当时的汉天子,谁更有能力?” “当然是曹操。”杨广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凌云点了点,接着道:“既然如此,那您应该听说过,有能者居之,这句话吧?” 说到这里,凌云的眼中,透出对乱世的悲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倘若一国之君无能,岂不是祸乱天下?” “如果没有曹操,又何止是三分天下,甚至五分天下,七分天下都有可能,届时将重启春秋战国的格局。” “春秋战国持续了五百四十九年,才迎来一位始皇帝,最终一统天下。” “若是汉末也出现这种局势,乱世又该持续多少年?” 这段话说的振聋发聩,杨广几人都是大受震撼。 凌云停顿片刻,见他们都缓了过来,便又再次说道: “乱世难止,三国之后,晋朝建立,才得以有一段和平岁月。” “可好景不长,晋朝一统天下不过区区五十一载,乱世便再次开启。” “自五胡乱华到当今陛下建立大隋,期间乱世足足持续了两百六十五年。” “若是当年八王之乱时,有一位如曹操一般的人物,天下又何至于如此动荡?” “殿下乃是皇族之人,对于曹操这等欺凌皇权之辈,自然十分不喜。” “但在乱世,这等人物才是天下百姓所需要的。” 凌云说完,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直接持着擎天戟舞动了起来。 漆黑的大戟,在他的手中宛如活物,如一条灵蛇般,朝着四面八方亮出獠牙。 “喝。” 突然,他一声大喝,这声音比起之前大白的那声虎啸也不遑多让。 山间无数飞鸟被惊得从林中飞出,凌云朝着庙内的一株古树捅了过去,手上微微用力,霎时间,这株古树,便轰然倒下。 这一幕,让得杨广几人都是惊地张开了嘴巴,可让他们吃惊的还不只于此。 只见凌云将手中大戟插入地面,脚下一动,便来到了古树的另一边,也是这株古树倒落的方向。 随后,他一手托起,又猛的踹出一脚,直接便将这株古树踹出了破庙,飞到了几十米远的地方。 杨广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最终喃喃:“爱妃,我想到了一个人。” “难道是宇文成都?” “不,是古之霸王,项羽!” 凌云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刚刚之所以做出如此惊人之举,乃是有意为之。 他要让杨广看看他的本事,日后才能被其委以重用。 唯有身居高位,能做的事才会更多。 杨昭跑到凌云面前,对着他不断打量,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对方这不算健硕的小身板,竟然能发出如此大的力量。 “你好厉害,凌云,我感觉宇文成都恐怕都打不过你。” “宇文成都?他很厉害?”凌云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刚刚他虽然只是略微出手,可却也动用了万斤之力。 这等力量,单打独斗之下,几乎是横着走的存在。 可现在,杨昭居然把这个什么宇文成都,跟他放在一起比较,这说明,对方也是个厉害人物。 拥有万斤之力,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何人? 等等,不对,厉害人物确实有一个。 他曾听师父说过,天下间当有一人,有四象不过之力,可这时间似乎有些不对吧? ...... 第5章 大白有情绪 狗蛋看着凌云意气风发的模样,脸上写满了不解。 看着这位爷驾车,怎么有种观看统帅,指挥千军万马的感觉。 凌云无意间瞥了一眼,便看到狗蛋一脸怔怔地看着自己,旋即疑惑道:“怎么了狗蛋,我脸上有花吗?” 狗蛋连忙低下头,而后又小心的看了其一眼,开口道:“爷的身上,有英雄气。” 话音落下,凌云还没有开口,马车内的杨广便抢先道:“你这奴才,眼光不错。” “哈哈哈...”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车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山沟当中。 杨广等人下山后,看到眼前的场景,面色都是有些变化。 这哪里是什么民居啊。 除了一间破庙以外,再无其他。 “你就住这种地方?”杨广不悦地瞪向凌云,试图要个说法。 萧美娘则是朝着杨昭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几步来到凌云面前,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子,递向了凌云:“这些白钱你先拿着,不够的话,等回到王府,我再给你取。” 显然,他们都以为凌云是因为囊中羞涩,才会在这种破地方落脚。 凌云笑着摆了摆手:“世子无需如此。” 而后又看向杨广:“我带着大白,实在是不好寻住处,只得在此地将就一番,还请恩公勿怪。” “哼,若非孤一再坚持,你今晚是不是还要在这里继续将就?” 凌云讪讪一笑,赶忙转移话题:“我进去收拾一下。” 说着,便抬脚朝着破庙跑去。 杨广都被他这模样气笑了,摇了摇头后,笑道:“咱们也去看看吧。” 也在这时,异变突起,凌云堪堪进入破庙,一道震耳欲聋的虎啸,便是扑面而来。 这让杨广几人都是面色剧变,脚下的动作都是一顿。 萧美娘更是身子一软,直接软倒在了杨广怀里。 狗蛋紧紧抱着受惊的马匹,杨昭也上前帮忙稳住缰绳,一脸震撼。 众人定睛看去,便看到那破庙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头超大的白虎,露出獠牙,朝着凌云扑了过去。 “凌云,小心。”杨广大惊。 “父...父王...”杨昭的脸色,惨白无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当事人凌云却像没事人一样,转过头冲着杨广挥了挥手:“这是大白跟我闹脾气呢,恩公不用担心。” 说着,便纵身一跃,一拳砸向了大白的头部。 砰! “吼,嗷呜...” 大白的大虎脑袋受了这么一击,发出一声痛鸣,身子一翻地倒飞而出,足足飞出去了十多米远,才砸落在地。 “嘶!” “这小子好大的气力,竟能将这么大的一头猛虎击飞!”杨广眼中异色连连。 萧美娘也是一脸惊叹,美目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凌云朝大白摊了摊手:“喏,可别说我欺负你,这次是你先动手的,我只是自保,要不然,你这一爪子下来,我起码得吐半口血。” 他的力度把控的很好,刚才那一拳,看似凶猛,却是不会对大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果然,下一刻,大白便跟没事虎一样,站了起来,当看到凌云那张笑脸后,很是傲娇的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怎么,还闹脾气呢,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凌云上前,强行把它的脑袋掰了过来。 就这样,一人一虎四目相对,都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 这时,杨广等人也走了过来,见到凌云跟大白的样子,又是感到一阵惊奇。 “凌云,这个大老虎是你养的?”杨昭躲在杨广身后,小心的探出一个脑袋。 “没出息,你母妃一介女子,都比你有担当。”杨广低声喝道。 萧美娘除了一开始被吓了一跳外,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脸上虽有些紧张,却并没有多少害怕之色。 杨昭明显有些不服,小声嘀咕道:“外面有个家伙这会儿还坐在地上呢,我比他强多了。” 他说的是狗蛋,那位的腿已经完全软了,这会儿正坐在地上,双手抓着缰绳,想要借助马车,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杨昭不说还好,一提这个,杨广就更生气了:“他是奴才,你是晋王世子,你确定要跟他比?” 这下,杨昭是彻底不敢出声了。 “恩公,这就是大白,怎么样,是不是很威武。”凌云笑道。 大白这时也将目光看了过来,虎目中顿时露出警惕之色。 凌云见状,无奈地替它顺了顺毛:“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恩公,咱们这次下山,就是来投奔他的。” 大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摇了摇尾巴后,再次把头偏向一边。 人家可还生着气呢。 杨广看的啧啧称奇:“此虎如此威猛,怎么就起了大白这么个名字?” “确实不妥。”萧美娘也是出声附和。 杨昭则是有不同的看法:“父王,母后,孩儿觉得大白这个名字很好啊,又大又白。” 凌云很是赞同的看向杨昭:“世子所言,与我不谋而合。” 杨广和萧美娘都有些无语,合着又大又白,就叫大白。 要是又大又黑,岂不就叫大黑了? 别说,若是大白是一头黑老虎,凌云说不定真会起这样的名字。 “大白,你要是再使性子,我可要动手揍你了啊。” “吼。” “没丢下你啊,咱们才半天不见而已,你至于吗?” “吼,吼...” “好,我保证。” 看着一人一虎的交流,杨广几人再次露出惊叹。 “你能听懂它说话?” “听不懂,不过我跟大白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几乎是形影不离,它要表达的意思,我可以猜出个大概。”凌云笑了笑。 “我进去取一下东西,稍后便随恩公回王府。”说着,便进入了庙宇之中。 等他出来之时,手中已然多出了一杆漆黑色的大戟,看上去十分不凡,另一只手里,还卷着一本书。 杨广也是知兵之人,一看便知道,这柄大戟非同寻常,不由出声道:“好戟,不知可有名字?” “这是家师传下的擎天戟。”凌云想也没想地答道。 “擎天,好名字。”杨广再次赞了一声。 “时间尚早,不如耍上个一招半式,让孤掌掌眼如何?” 凌云放下手中的书,洒然一笑:“自无不可。” 在他将书放下之后,杨广几人也终于看到了封面上的几个大字。 “曹操传”。 ...... 第4章 梦白虎 “你这相面之术,得了你师父几成真传?”杨广再次道。 “九成九。” 凌云说完,也不管他的脸色,再次看向了杨昭:“还请世子伸出手来,我来给你号号脉。” 杨广本来黑着的脸,在听到他这句话后,顿时显出意外之色:“你还会医术?” 萧美娘也看出了凌云似乎很不一般,赶忙朝着杨昭道:“阿孩,伸手让凌云给你瞧瞧。” “阿孩”是杨昭的小名,同样的,其同母弟杨暕的小名也是“阿孩”,这应该是表示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杨昭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他虽然与凌云是第一次见,但能感受到,此人对自家的亲切。 经过一番号脉过后,凌云的神色才微微放松了下来。 “怎么样?”萧美娘爱子心切,立刻出声问道。 “凌云,诊断如何?”杨广也开口道。 “世子暂时无碍。”凌云笑了笑,说了这么一句。 “真的无碍?”杨广狐疑:“那你刚刚的面相之说岂不是胡言?” 凌云摇了摇头:“世子无碍,我刚刚所言也并非胡言。” 接着,他便将杨昭的情况,与几人说了一遍。 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杨昭太过肥胖,体内脂肪过重,心脏的压力太大,若是受到惊吓,或许会有猝死的可能。 “阿孩,听到了吗,日后膳食必须以清淡为主,还有,你也该多走动走动,看看你这身肉。”萧美娘看向杨昭,既心疼又有些好气。 “你母妃说的对,在这样下去,只怕连马都驮不动你了。”杨广也是点了点头。 凌云笑了笑,而后再次看向杨广:“恩公,方才您说我母亲曾有戏言?” 闻言,杨广转过头来,脸上再次露出激动之色:“原先孤也以为是戏言,可如今看来,只怕不虚啊。” “小子洗耳恭听。” 萧美娘和杨昭也是竖起了耳朵,他们虽然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好奇之心。 “你应该知道,你之所以随母姓,乃是因为凌阿姐当年是未孕而生,也就是说,她生你之时,还未破身。” 没有父亲,只有母亲,当然只能随母姓了。 话音刚落,萧美娘便立刻惊奇地开口道:“未孕而生,世间还有这等奇事!”说着,一双美目不停地在凌云身上打量。 杨昭则是脸色微红,这等涉及男女之事,他一向是非礼勿听。 他三岁的时候,有一次在玄武门旁边的石狮子那里玩,杨坚和独孤皇后恰好经过。 当时,杨坚又正好腰疼,就把手搭在独孤皇后身上借力,杨昭当即就避开了,是为非礼勿视。 对此杨坚还感叹了一句:“天生长者,谁复教乎!” 意思是说,自己的这个孙子,天生就有长者的风范,还需要谁来教导呢? 杨广可不管这小子的尴尬,接着说道:“当时,孤也感到十分惊奇,便向凌阿姐问询。” “母亲怎么说?”凌云脸色微动,显然也十分好奇。 杨广扫了三人一眼,当看到杨昭捂着耳朵,眼睛贼兮兮的乱转时,顿时脸色一板:“想听就大大方方的听,何故做这等虚伪之状。” 杨昭明显有些尴尬,讪讪一笑后,往萧美娘的方向挪了挪。 凌云看他,心中觉得好笑,冲他眨了眨眼。 杨昭也是礼貌的笑了笑。 “当时,你母亲与孤说,她那日安歇后,于梦中见到一只小白猫奔向自己。” “她见其可爱,便蹲下身子将其抱在了手里,定睛一看之下,才发现,手中之物非白猫,而是一只幼虎。” “悠悠醒转过后,腹内便传来剧痛,于是便有了你。” “白色的幼虎,难道是大白?”凌云神色微动。 脑中掠过与大白初见时的场景,当时他刚被师父带到云梦山,一只白色的幼虎,便似乎是早就等在了那里。 在见到自己后,立刻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紧接着便趴下了身子,口中不断:“嗷呜”。 当时师父还说:“五体投地,云儿,这白毛畜生与你有缘。” “痴儿,凌阿姐生下的是你,跟大白有什么关系?”杨广笑骂了一句:“走,孤与你一共,去将大白接入府内。” “这,不妥吧?”凌云犹豫的看了一眼萧美娘和杨昭。 他从云梦山赶到大兴城,一路上都是偷偷摸摸地,生怕吓到别人,要知道,现在的大白可不是当初的小不点了。 它的体型,比寻常的老虎还要大上一多倍,这等威猛的老虎,谁人不怕? 若是真接到王府来,府内胆子小一点的,说不定能被活活吓死。 “爱妃,阿孩,要不要随孤一同前往?”杨广丝毫不在意,转头看向了萧美娘和杨昭。 “殿下既然开口,妾身自然愿往。” “孩儿都听父王的。” 见状,凌云也不再推脱,几人换上常服后,便出了王府。 府门前的小厮,看到自家殿下与那名少年,有说有笑的出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小的去驾车。” 大兴城实在太大,且风格乃是北贵南卑。 皇宫便是在最北边,寓意北极,从北到南,依次是东宫太子府,亲王,公主等皇族府邸,再往南则是朝中大臣的宅院... 是以,光是从晋王府到城门处,便花了近一个时辰。 凌云与那小厮坐在前面,杨广,萧美娘,杨昭三人,则是坐在马车内。 路上,凌云也从小厮口中得知,此人名为“狗蛋”,乃是江南人士。 不仅是他,晋王府上的许多仆人宫女,都出自江南。 这并不奇怪,杨广镇守江都十年,说起来,江南可谓是他的第二故乡。 而平陈后,江南的二次叛乱,也是其出面解决的。 出了大兴城,凌云便从狗蛋手中接过马鞭,朝着一个方向快速前行。 “爷,可不能这么驾车,会惊到殿下的。”狗蛋一脸着急,伸手就要抢过马鞭。 凌云拍开他的手,哟呵了一声:“恩公,可还稳当?” “稳得很。”马车内,杨广淡淡一声。 凌云冲狗蛋挑了挑眉:“听到没,老实坐着。” “还是让小的来吧,您身份尊贵,可不能做这等卑贱之事。” “让你坐着就坐着,驾...” ...... 第3章 短命之相 那便是其冷落了独孤皇后亲自为其挑选的太子妃,偷偷与云氏生了几个儿子,如今还堂而皇之的将云氏抬进了太子府。 要知道,不论是杨坚还是独孤伽罗,遵守的都是一夫一妻制,杨勇的这个行为,他们都是极为不喜的。 反观杨广,独宠萧妃一人,子嗣也都是萧妃所出,两相对比之下,帝后二人的心里,自然会更偏向杨广。 “你说得对,看来这些年,你师父教了你不少东西啊。”杨广轻笑一声:“走。” 两人一路前行,路上不乏有仆人宫女行礼问好。 他们看着与自家殿下勾肩搭背的少年,脸上纷纷露出好奇之色。 杨广虽然在外面名声不错,可那也仅仅是外面。 在晋王府,这位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啊。 可这个少年,偏偏就能在晋王府内,被杨广这般对待,简直是匪夷所思。 穿过前院与正厅,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后院的园林当中。 杨广拉着凌云,在池塘边的一座亭阁内坐下,而后对着身旁的宫人吩咐了一句:“将王妃和世子请来。” 说完,便又看向凌云:“一会儿让王妃给你安排一个单独的院子,待遇跟世子一般,你觉得如何?” 凌云脸色微动,他属实是没想到,这位刚见面的恩公竟然会对自己这么好。 “恩公为何对...” 他刚问出声,便被杨广开口打断了:“没有为什么,孤就是喜欢你小子,打心眼儿里喜欢,你不必有负担,尽管住下就是。” “恩公,我有住的地方,就不用劳烦王妃了。” “你有住的地方?客栈?还是民居?” “城外的民居。” 听到凌云竟然住在那样的地方,杨广立刻站了起来:“你小子宁愿住在那种地方,也不愿住进王府?那是人住的地方吗?” 凌云伸手将其按回了座位,开口解释道:“实在是不方便,恩公,实不相瞒,我此次下山,不是一个人。” “那又如何,王府这么大,多少人都住的下,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便是孤的贵客,叫上他们一同搬来便是。”杨广摆了摆手,毫不在意。 “我的朋友,它,它不是人。” “不是人?难道还是神仙不成,休得扯谎诓骗于孤。”杨广没好气的哼了哼。 “也不是神仙。”凌云摊了摊手:“实话说了吧,它是一头老虎。” “什么!”杨广眼睛一瞪:“你管老虎叫朋友?”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确实就是这样,它叫大白,是一头白色的大老虎。” 凌云说完这句话,静等着杨广开口质疑,可他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开口。 抬头一看,只见杨广愣在了原地,嘴巴也是张的大大的。 “恩公,您怎么了?” 这时,杨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是了,白老虎,对,白虎。” 而后,他直接抓住了凌云的手,激动地说道:“本来以为是凌阿姐的戏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啊,我娘说什么了?”凌云一头雾水。 也在这时,远处走来两人。 “殿下。” “父王。” 凌云转头看去,就看到一名头戴凤钗的妇人,与一名体态肥胖的青年,来到了近前。 这便是晋王妃萧美娘,以及晋王世子杨昭 凌云看向妇人,喃喃之声脱口而出:“绝代佳人。” 闻言,萧美娘立刻看了过来,当看到是一个半大少年后,不由捂嘴轻笑起来。 杨广面露古怪,“啧啧”两声:“人小鬼大啊,毛长齐了没,就绝代佳人了?” 杨昭则是低着头,他一向重礼,杨广没有开口,他便是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说说看,孤的王妃怎么个绝代佳人法?”杨广示意杨昭坐下,而后将萧美娘拉到身边。 凌云再次看向了萧美娘,一番打量后,缓缓开口:“娘娘天生丽质,娇媚迷人,肌肤胜雪,贵气逼人。” “庄子.齐物论曾言,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 “对此,原先我是不相信的,怎么可能会有人美到这种地步,今日见到娘娘,方知沉鱼落雁,并非虚言。” 话毕,杨广和萧美娘相视一眼,都是开口笑了起来。 杨昭则是偷偷地打量着凌云,他很了解自己的父王,往常若是有人敢多看母妃一眼,都会被其挖眼放血。 可今天,这个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可不仅是看了母妃一眼,还仔细地打量了许久,父王竟然没把他怎么样,反而还让他说出了这么一段赞美之语,这就让杨昭十分好奇了。 突然,他注意到了凌云的双眼,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仿若最无瑕的宝石,眼中没有半分冒犯,有的,只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他都能看出的东西,杨广和萧美娘当然也能看出来。 这时,凌云也发现了,这个小胖子世子,老是偷偷看向自己,不免转头看了过去。 就这一眼,他便是脸色突变。 “怎么了?”杨广看他这样,立刻出声问道。 “世子近日可有感到身体有哪里不适?”凌云没有回答,而是对着杨昭问道。 杨昭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实的摇头道:“不曾有不适之感。” “凌云,你看出了什么?”杨广看了一眼杨昭,而后皱眉再次问道。 凌云沉默了,他所学驳杂,除了治国安邦的策论,上马杀敌的武艺之外,师父可还教了他不少东西。 奇门八卦,占卜星象,识五官,相人术... 刚刚他便通过杨昭的五官,看出其乃是短命之相。 可这种忌讳之语,怎么好直接说出来。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杨广将头靠了过去,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若是不方便,与孤耳语亦可。” 凌云没想到,杨广竟然这么善解人意,这让他不免有些感动,微微想了想后,便凑过去,小声地嘀咕了两句。 “殿下?”萧美娘伸手抓住了杨广的胳膊。 此时的杨广,面色很是难看,他拍了拍萧美娘的手,示意其安心。 而后,他又看向了杨昭,最后目光重新放到了凌云身上:“看准了?” “十之八九。”凌云认真地点了点头。 ...... 第2章 必为卫霍 凌云也算是明白了,杨广这是不相信,自己就是当年他救下的那个孩子啊。 “殿下,当年你赠玉之时,曾与家母说过一句话,可还记得?” 杨广眼神微眯:“家母?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凌阿姐之子了?” “莫管其他,殿下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哼,孤说过的话自然记得,怎么,难不成你这冒牌货还能真知道当时之语不成?”杨广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紧张。 凌云笑了笑:“还请殿下屏退左右。”说着,他朝着四周看了看。 看着他的动作,杨广知道,这是要他将隐藏的暗卫撤掉。 这就让他为难了。 看这小子刚才利落的身手,不用说,肯定是个高手。 真要听他的屏退暗卫,自己可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道理,杨广比谁都明白。 可是,当年他的那句话,非同小可,若是此人真的知晓,十有八九便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若是太子一党获知了他当年说出的那句话,那也没有必要再派人过来了。 看着杨广踌躇不决的样子,凌云再次笑了:“既然殿下不介意让他们听到,那我便直说了。” “他日孤......” “慢!” 凌云刚说了三个字,便被杨广叫停了,紧接着挥了挥手:“都退下。” 顿时,隐藏在暗中的暗卫,便如潮水般的退去,趴扶在地上的看门小厮,也趁机溜了出去,一副有鬼在后面追赶的样子,十分滑稽。 “现在你可以说了。”杨广盯着凌云,一字一句道。 “此间只剩你我二人,殿下又何必这般紧张。” 凌云摇了摇头,而后脸色一正:“他日孤临九五,此子必为卫霍。” “你,真的是那孩子,你是凌云,可,这怎么可能?”杨广盯着凌云,眼中仍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殿下还把我当做太子一脉的人?”凌云似笑非笑,朝前走了几步:“若我真是太子的人,只需将刚才的话转述给他,不出一个时辰,整个晋王府便会被大军包围,殿下以为呢?” 九五,显而易见,九五便是九五之尊。 何人能称九五? 天下唯有皇帝一人,可称九五,即使是太子也不行。 杨广不过一王爵,竟然也敢妄称九五,这要是传到皇帝耳中,会有什么后果? 以杨坚的性子,幽禁只怕都是轻的。 “孤相信你不是太子的人,可要说你是凌阿姐之子,还是太过匪夷所思了。”杨广摇了摇头。 “凌阿姐产子到如今,不过十年,你这样貌,分明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哈哈,师父说我生而不同,自不可以常理度之。” 凌云哈哈一笑,而后快步上前,单膝下跪,沉声道:“小子凌云,见过恩公。” 杨广上前一步,将其扶了起来,而后便开始对其细细打量。 “眉宇间倒是与当年有些相像,隐隐有凌阿姐的影子,你果真是那孩子。” “当年得知你母亲去世的消息后,孤便曾派人前往,欲要将你带回,可却是晚了一步。” “彼时,孤派出去的人,将建康城周围翻了个底儿掉,也没能将你找出来,想来,是你口中的师父,将你带走了吧。” 凌云点了点头,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当年那位经常去我家的黑脸大叔,如今可在大兴城?” 闻言,杨广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你说的是黑四吧,你想见他?” 凌云点了点头:“早年我与家母,蒙这位大叔照顾颇多,所以想当面感谢一番。” “哦,黑四是孤的人,他之所以关照你们母子,也是奉了孤的旨意。”杨广的脸色,越来越不自然起来。 他的表情变化,自然瞒不过凌云的眼睛:“恩公,黑四大叔是不是被您给...” 杨广闻言,背过身去,有些恼怒地道:“哼,没错,黑四办事不利,已经被孤处决了!” “办事不利,何出此言?”凌云刚问出口,便顿住了:“难道,是因为我?” “没错,当年你突然消失,孤遣人去问,黑四这个混账竟然一问三不知,如此,孤岂能饶他!”杨广怒道。 听到黑四果然身死,凌云长长的叹了口气:“当年离开之时,我应该通知他一声的。” “人是孤下令处决的,你自责个什么劲儿。”杨广转身,拍了拍凌云的后背:“随孤来。” 凌云应了一声,抬脚跟上。 “对了,你方才口中的师父是何人?”路上,杨广突然问道。 凌云步子一顿,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动作,杨广也停了下来,见他这副为难的模样,笑了笑:“无妨,若是不方便,不说就是。” “恩公勿怪,我曾答应过家师,下山后绝不可提起其名讳。” “还挺神秘,看来令师不是个寻常人啊。”杨广调笑一句。 确定了凌云的身份后,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是越看越喜欢。 “凌云,孤感觉与你十分亲近,想要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 “恩公不可。”凌云立刻摆手。 杨广眼中讶色闪过,而后伸手搭在了其肩膀上:“怎么,你不愿做孤的义子?” 听到他这么说,凌云再次停下脚步,认真道:“恩公既然想争那九五之位,就绝不能有此一举。” “小子自幼无父,乃是由家母一人带大,说是孤儿寡母最为恰当。” “这又如何?”杨广不解。 “此时恩公与太子已然势如水火,若是贸然认下我为义子,必然会成为他们攻讦的话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杨广哪里还不明白,看向凌云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喜爱。 若是此时,他将凌云收为义子,太子一党可不会管什么证据,直接便会诬陷他行为不检,与外女苟合,所谓义子实则亲子。 凌云若是有父还好,坏就坏在,凌母乃是未孕而生,就算是派人去查,也查不到半点消息。 最后,一切的矛头,终究还会指向与凌云母子,关系匪浅的杨广身上。 这样一来,他苦心多年经营的形象,就会瞬间坍塌。 只要有人以此弹劾,帝后心中必然不快,那他谋划多年,便成了一个笑话。 如今的太子杨勇,为什么不受帝后喜爱? ...... 第1章 初见杨广 开皇二十年。 一座烟霞散彩的青山当中,一名紫袍道人顺着青石台阶一路小跑而上。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一座烟雾缭绕的凉亭之中。 此时的亭内,有一名白发白须的老者端坐其中,目光紧盯着面前的棋盘,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紫袍道人前来。 只是下一刻,一道沧桑中带着些沙哑的声音,便自他的口中传出:“紫阳来了,是云儿下山了?” 被唤作紫阳的道人,赶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而后才开口道:“凌师弟于半个时辰前便已经下山,还带走了那头白毛畜生,弟子苦劝许久,也没能令他改变心意。” “痴儿,痴儿啊,其中厉害,为师数年前便已交代与他......”老者无奈一笑,随后淡淡吐出一句:“随他去吧。” 紫阳苦笑一声:“他这一走,这云梦山又要冷清咯。” 说完这句,他的语气又变得担忧起来:“师弟此去,还能有回归之日吗?” 闻言,老者脸上也露出凝重之色:“他所要行的乃是逆天之事,其中凶险难以预料,即使是为师,也看不透。” 说到这里,老者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幽幽:“天命难违啊。” ...... 大兴城。 一名身穿白色衣袍的少年,背负双手,于街道之上缓慢而行。 此少年生的唇红齿白,面容虽有些稚嫩,却不失俊逸之感,尤其是脸上始终挂着的那一抹淡笑,所过之处,惹得不少妙龄女子纷纷侧目。 “不愧是帝都,到处都彰显着盛世之感。”少年看着大兴城的繁荣,不禁吐出一句赞美之语。 随后,他的步子陡然加快,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气派的府邸之前。 他刚刚顿下步子,看门的小厮便立刻看了过来:“哪里来的少年,晋王府门前,不得逗留,还不速速离去。” 闻听此言,少年并没有露出异色,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袖子中取出一枚玉佩,淡淡道:“在下凌云,此来乃是为了求见晋王殿下。” 说着,便将手中的玉佩递了过去。 看门小厮脸上露出一抹狐疑,不过却是不敢大意,连忙接过玉佩,定睛一看。 此玉佩纯白无瑕,其上并没有什么图案,而是刻有一个“云”字。 “这位小爷,您这...”小厮看了看这个“云”字,又疑惑的抬头看向凌云。 凌云摇头轻笑一声:“你是新来的吧,看看背面。” 小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公子说笑了。” 说完,他快速的翻过玉佩,一个“晋”字,便落入了其眼中。 旋即小厮不敢怠慢,立刻将玉佩递了回来,脸上露出一抹讨好之色:“劳烦公子稍候,小的先进去禀报一声。” 凌云淡淡点头:“有劳了。” “不敢不敢,这都是小的应当应分的。”小厮说着,便赶忙跑进了府内。 等到其身影消失不见,凌云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几年前,师父说过的话:“云儿,隋有二世而亡之相,此乃天命,你若执意为之,只怕会不得好死啊!” 随后,他又想到了母亲临终前的那一幕,目光很快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很快,看门的小厮便折返了回来,他一口气跑到凌云面前,气喘吁吁道:“公子,晋王殿下有请。” 凌云淡淡点头:“带路吧。” “公子随小的来。” 两人刚进府没走几步,迎面便走来了一名身形高大的威严男子,在他的身后,还有两名低着头的仆从。 小厮见到来人,连忙跪伏而下,口中高呼:“拜见晋王殿下。” “这便是恩公?”凌云闻言,眼神微眯,他上下打量了杨广几眼,眉头微蹙。 此时的杨广身上,虽身着华贵,却是衣衫不整,扣子没有一颗是系上的,称一句“袒胸露乳”也不为过。 杨广没有理会跪伏的小厮,他径直来到凌云面前,当看清眼前之人的样貌后,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哪里来的混账小子,竟敢冒充凌阿姐之子,欺诈于孤!” 凌云微微一怔,旋即不解道:“殿下何意?” “哼。”杨广一甩衣袖,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转头朝着身后的两名仆从吩咐道:“杀了喂狗。” “王爷是何意思,为何...”凌云再次皱眉问道,只是不等他说完,两名仆从便已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眼前凶恶的两人,凌云心中顿时升起不喜之意。 下一刻,他身上的气势猛然一变,再没有之前的恬淡之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杀伐之感,宛如猛虎下山一般。 在二人将要出手之际,他飞快的踢出两脚。 紧接着,便是两声惨叫响起,两名凶狠的恶仆,便如流星般飞了出去,生死不知。 刚没走出两步的杨广听到动静,立刻便顿住了身子,他转头一看,就看到自己身边的两个仆从,此时已然头破血流的倒在了地上。 “放肆,你竟然敢伤孤的人!”杨广顿时震怒无比。 跪伏在地上的小厮,此时裤子都已经浸湿了,心中暗道:完了完了,这小子是我带进来的,事后殿下一定会将我千刀万剐了吧。 凌云掸了掸衣袖,表情不变:“殿下现在可以好好听我说话了?” “狂妄,王府高手无数,你莫非以为你能活着走出去不成?”杨广怒极反笑。 不过却并没有立刻叫暗中的高手动手,他深深地看了凌云一眼:“是谁派你来的,你接近孤有何目的?” 说完这句,他的眼神愈发狠厉:“还有,你们将凌阿姐的孩子怎么样了!” “哦?殿下以为呢?”凌云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一抹玩味之色。 杨广冷着眼,一字一句道:“孤向来求贤若渴,以你刚才的本事,即使是太子安排的人,孤也不是不能给你一个活命的路子。” “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那个孩子的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