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相亲首富闪婚了》 第59章我饿了 1601室的夜晚。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如同柔软的茧,包裹着沙发一角蜷缩的身影。 于玲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窗外那片璀璨的灯火上。 怀里,那个印着简约几何线条的银色保温杯,杯壁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家居服传来,却似乎驱不散心底深处蔓延开的、冰冷的空洞感。 顾芊芊那张扭曲的、充满刻毒优越感的脸,还有那些如同淬毒冰锥般的话语,反复在她脑海里穿刺回响: “真正的世家豪门眼里,你连只蝼蚁都不如!” “他需要的是能匹配他身份、能给他带来真正助力的伴侣!” “全球顶级社交圈为他铺路的名媛!” “顾氏集团继承权!”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钩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于玲看似坚强、实则刚刚经历风暴洗礼的心防上。 下午在玄关,她用雷霆一脚捍卫了自己的尊严和领地,将那个恶毒的女人连同她的白玫瑰一起拍飞出去。那一刻,她是愤怒的女王,是无畏的战士。 可当喧嚣散去,当赵辰系着那条可笑的卡通围裙,端出那锅香气霸道、终于没有混入香菇的松露炖鸡时,当两人在温暖的灯光下安静用餐,赵辰笨拙又满足地夸赞自己“厨艺巅峰”时……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无力感,却如同夜色中的潮水,无声地将她淹没。 顾芊芊的话是毒,却并非全然的虚妄。 她看着对面安静用餐的赵辰。暖黄的灯光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专注地看着碗里的食物,偶尔抬眼看向她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柔和暖意。 他穿着舒适的家居服,腰间还系着那条柴犬围裙,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居家的、温暖的、甚至有点孩子气的“普通丈夫”气息。 可于玲知道,这绝不是他的全部。 他那些“恰好”出现、解决她人生各种麻烦的“朋友”; 他随手就能定制一艘价值无法估量的静音游艇; 他住在云顶小区、安保森严的顶级豪宅; 还有昨夜栖霞山那场无声无息、却雷霆万钧的绝杀,那件沾染着电子元件烧焦硝烟味的西装……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她的丈夫,绝不仅仅是她眼前这个系着卡通围裙、会为分不清松露香菇而脸红的“普通职员”。 他背后,是一个她无法想象、也无法触及的庞大世界。一个属于真正的“世家豪门”,属于“全球顶级社交圈”的世界。 而她呢? 星辉科技董事长?这个在顾芊芊口中如同“随时可能破产的小公司”的头衔? 三线城市教师家庭出身的背景? 她引以为傲的、在赵辰帮助下打拼出来的事业和地位,在那个真正的庞然大物面前,或许真的渺小如尘埃,脆弱如蝼蚁。 顾芊芊有顾氏集团继承权,有名媛身份,有全球社交圈的人脉。她能给赵辰的,是看得见的助力,是铺向更高处的阶梯。 而自己能给赵辰的是什么? 一碗他亲手炖的松露炖鸡?一杯他每天灌满的红糖水?一个需要他时刻隐藏身份、小心翼翼扮演“普通职员”才能维系的、属于普通人的温暖小家? 一股巨大的自卑和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住了于玲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甚至开始怀疑,赵辰选择她,选择隐藏身份留在她身边,是不是一种牺牲?是不是在放弃他本应拥有的、更广阔、更耀眼的世界? “玲玲?”赵辰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打破了沉寂。 于玲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面前的松露炖鸡几乎没动几口,而赵辰已经放下了筷子,正关切地看着她。 “嗯?怎么了?”于玲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浓汤,却迟迟没有送入口中。 “不合胃口吗?”赵辰微微皱眉,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 “还是胃又不舒服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探她的额头,动作自然流畅。 于玲却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自己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极其细微地偏了一下头!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赵辰伸出的手,极其明显地僵在了半空! 他的眼神瞬间一凝!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锐利和受伤? 但那情绪消失得极快,快到于玲以为自己眼花。他的手指若无其事地收回,转而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她:“喝点热的,暖暖胃。” 于玲接过保温杯,温热的杯壁熨帖着冰冷的指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带来暖意。 她低头啜饮着红糖水,掩饰着内心的慌乱和那丝莫名的疏离感。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怕泄露自己心底翻涌的自卑和疑虑。 赵辰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小口喝水的侧影。 客厅里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沉寂,只有落地灯发出的轻微电流声。 刚才还弥漫着松露浓香和温馨暖意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寒流侵袭,温度骤降。 于玲觉得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她放下保温杯,几乎是带着点仓促地站起身: “我…我吃饱了。有点累,先去休息了。”她甚至不敢等赵辰回应,转身就快步走向卧室的方向,背影带着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赵辰坐在原地,看着桌上那碗几乎没动的松露炖鸡,又看看于玲消失在卧室门后的背影,目光深沉。 他缓缓摘下金丝眼镜,捏了捏高挺的鼻梁,脸上温和的“普通丈夫”面具彻底卸下,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和一丝被刺痛后的冰冷怒意。 顾芊芊……看来昨天那一脚和报警,还是太轻了。他的玲玲,被那些恶毒的、关于“差距”和“不配”的种子,扎伤了心。 他站起身,没有去卧室打扰,而是走向了书房。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 书房里没有开大灯,只有书桌上那盏复古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赵辰靠在宽大的皮椅上,指尖在冰冷的红木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他的目光落在虚空,金丝眼镜被随手放在桌上。 玲玲那细微的躲避动作,像一根针,扎在他心上。 她在害怕。 在自卑。 因为顾芊芊那些关于“家世”、“助力”、“前程”的屁话。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配得上”他。 这种认知,让赵辰胸腔里翻涌起一股冰冷的怒意和巨大的心疼。 他的玲玲,坚韧、聪慧、勇敢,凭借自己的实力走到今天,是他生命中最璀璨的光! 她根本无需去匹配任何人,更无需自卑!是他,需要小心翼翼地、用尽一切办法,才能留在她的光芒里! 顾芊芊……赵辰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看来,仅仅是身败名裂和牢狱之灾,还不足以让她真正闭嘴。她和她背后的顾家,都需要一次更彻底的“清理”。 笃笃笃。 敲门声轻轻响起,打断了赵辰的思绪。 “进。”他收敛起眼底的戾气,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 门被推开,特助林峰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礼盒? 礼盒是沉稳的深蓝色,上面系着银灰色的丝带,看上去低调而昂贵。 “老板,”林峰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东西送到了。按您的吩咐,‘年鉴’和‘小东西’都在里面。另外,瑞士那边已经安排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赵辰的目光落在那个礼盒上,冰冷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温度。他微微颔首:“知道了。放桌上吧。” 林峰将礼盒轻轻放在宽大的书桌上,目光飞快地扫过老板明显比平时冷峻的侧脸,识趣地没有多问,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书房里再次只剩下赵辰一人。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修长的手指拂过礼盒冰凉的表面,最终落在银灰色的丝带上。 他并没有立刻解开,而是拿起放在旁边的金丝眼镜重新戴上,镜片后的眸光深邃而复杂。 片刻,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 “是我。”赵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两件事。” “第一,顾氏集团在东南亚那个能源项目的核心数据漏洞,匿名发给他们的主要竞争对手。要求:三天内,让顾长海感受到切肤之痛。” “第二,顾芊芊在保释期间‘意外’获得的那些‘特殊关照’证据链,整理好,匿名投递给她的主审法官。要求:确保她接下来的刑期,每一天都‘充实’而‘难忘’。” 电话那头传来简短而有力的确认:“明白。立刻执行。” 赵辰挂断电话,眼底的冰冷并未完全散去。这只是利息。顾芊芊敢用那些话扎伤玲玲的心,就要做好承受百倍千倍痛苦的准备。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个深蓝色的礼盒上。冰冷的戾气渐渐被一种更深的、带着笨拙的温柔所取代。他伸出手,有些迟疑地,解开了礼盒上精致的银灰色丝带。 主卧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流淌进来的城市微光,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于玲蜷在巨大的床上,背对着门的方向,身体蜷缩成一团。 厚厚的羽绒被包裹着她,却似乎带不来多少暖意。胃部那熟悉的、下坠般的绞痛感并没有真的袭来,但心口的位置,却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冰冷的风呼呼地往里灌。 顾芊芊刻毒的话语,赵辰僵在半空的手指,自己那下意识躲避的动作……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反复回放。 巨大的自卑感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她摇摇欲坠的防线。她甚至开始胡思乱想: 他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觉得她真的配不上他隐藏的那个世界?他会不会有一天厌倦了这种扮演“普通丈夫”的生活,厌倦了她这个“只会煮红糖水”的平凡妻子? 泪水无声地滑落,洇湿了枕畔。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呜咽声。不想让他听见,不想让他担心,更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如此不堪一击的脆弱。 就在这时—— “咔哒。”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于玲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刻意放柔的节奏,一步步靠近床边。熟悉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属于书房的雪松冷香,缓缓靠近。 于玲的心跳得更快了,几乎要撞出胸腔。 床垫微微下陷。赵辰在床沿坐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没有像往常一样试图拥抱她,或者关切地询问。他只是安静地坐着,存在感却无比强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于玲几乎要被这沉默逼疯。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开口打破僵局时—— 赵辰的声音响起了。低沉、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在昏暗的光线中流淌: “玲玲,你睡着了吗?” 于玲没有回答,身体依旧僵硬。 赵辰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刚才在书房……我收到一份……嗯……朋友寄来的东西。”他的语气带着点犹豫,像是在斟酌词句: “挺……挺有意思的。想给你看看。” 朋友?于玲的心沉了一下。又是“朋友”?她几乎能猜到,那必然又是某个神通广大、能解决一切麻烦的“朋友”。 她没有动,也没有回应,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赵辰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他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口,很快又回来了。 于玲能感觉到他在床边蹲了下来,接着,一个巨大的、带着点分量的东西被轻轻地放在了地毯上,就在她蜷缩的床边。 “啪嗒。” 一声轻响,似乎是盒子被打开的声音。 接着,赵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试图引起她兴趣的雀跃: “玲玲,你看这个!” 他伸手,似乎从盒子里拿出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递到床边,靠近于玲的脸颊方向。 于玲紧闭着眼睛,睫毛却在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一个带着凉意的、硬质封面的东西,轻轻碰到了她的手臂。 好奇心终究还是战胜了逃避。她极其缓慢地、带着点不情愿地,微微侧过头,睁开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看向床边。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她看清了赵辰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本极其厚重、装帧古朴考究的硬皮书?深蓝色的封面,烫金的英文花体字在微光下隐约可见:Stanford University Yearbook(斯坦福大学年鉴)。年份是赵辰留学的那几年。 于玲愣住了。 赵辰蹲在床边,像个献宝的孩子,将那年鉴又往她面前递了递,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翻翻看?里面……可能有你认识的人?”他语气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 于玲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迟疑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而光滑的封面。 她坐起身,靠在床头,将巨大的年鉴抱在怀里,沉甸甸的。赵辰立刻打开了床头灯,暖黄的灯光瞬间驱散了昏暗。 在清晰的灯光下,年鉴的厚重感和历史感扑面而来。封面是斯坦福标志性的胡佛塔和拱廊建筑群。 于玲带着一丝茫然和莫名的紧张,翻开了沉重的封面。 扉页之后,是密密麻麻的毕业生名录和照片。她下意识地寻找着赵辰的名字。很快,在工程学院(School of Engineering)的页面,她找到了。 那是一张比现在年轻许多的面孔。穿着简单的深色T恤,背景是斯坦福著名的棕榈大道。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俊朗的轮廓。 他的眼神比现在少了几分深沉,却多了几分锐利和专注,直视着镜头,嘴角带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天才少年的自信笑意。 照片下方是他的名字:Chen Zhao。旁边是一连串令人目眩的荣誉头衔和奖项:Summa Cum Laude(最优等毕业生)、工程院院长奖章、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金奖…… 于玲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那张年轻而意气风发的脸。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赵辰。 一个在顶尖学府里锋芒毕露、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顾芊芊口中那个“玩得开的花花公子”?照片里那双专注而纯粹的眼睛,足以粉碎一切谣言。 她继续往后翻。年鉴里记录着各种学术活动、社团活动、体育赛事。 她看到了穿着实验服、在实验室里专注调试设备的赵辰;看到了在某个学术会议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侃侃而谈的赵辰;看到了和一群同样年轻的、不同肤色的同学在草地上讨论问题、笑容爽朗的赵辰。 甚至看到了……他和一个笑容明媚、同样穿着实验服的亚裔女孩的合影,两人站在一座奖杯旁,照片下面的小字标注着puter Science Department Research Team Champions - Chen Zhao & Minji Kim(计算机科学系研究团队冠军 - 赵辰 & 金敏智)。 没有灯红酒绿,没有纸醉金迷。只有纯粹的知识海洋,只有天才的碰撞与汗水,只有属于顶尖学府的、充满活力的青春印记。 这就是顾芊芊口中那个“需要名媛铺路”的赵辰?他本身,就是最耀眼的光源! 于玲一页页地翻着,心中的震惊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翻涌。 自卑感似乎被这本厚重的年鉴里所承载的、真实而强大的力量,一点点冲淡。她的丈夫,从来就不是需要攀附谁的藤蔓,他本身就是一棵参天大树! 翻到年鉴最后几页,是社团和兴趣小组的留影。于玲的目光被其中一页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规模不大的美食社团?名字叫“Global Palate Club”(环球味蕾俱乐部)。 照片里,一群穿着围裙的年轻人,在某个宽敞明亮的厨房操作间里,正围着操作台忙碌着,脸上带着快乐的笑容。而在人群的角落里,于玲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赵辰!年轻的赵辰!腰间系着一条极其朴素、甚至有点土气的格子围裙!他正微微皱着眉,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形状怪异的、似乎没发好的面团?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笨拙?! 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备注:Chen Zhao attempting his first sourdough loaf. Result: Dense but Edible! (赵辰尝试他的第一个天然酵母面包。结果:紧实但可食用!) “噗嗤……” 于玲看着照片里那个拿着失败面包、一脸严肃认真的年轻赵辰,再看看他腰间那条比现在这条卡通柴犬围裙还要土气的格子围裙,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 那笑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充满了真实的笑意和释然。 赵辰一直蹲在床边,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看到她终于笑了,他明显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指着照片里那个笨拙的“面包师”,语气带着点“不堪回首”的羞赧和自嘲: “看吧……我跟厨房的‘孽缘’,历史悠久。从斯坦福就开始了。那时候做的面包,被社团成员戏称为‘防身武器’……比现在的松露炖鸡差远了!”他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 于玲笑着,泪水却再次模糊了视线。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自卑的泪水。她合上那本沉甸甸的年鉴,将它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蹲在床边的赵辰。 暖黄的灯光下,他蹲在那里,仰头看着她,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没有了年鉴照片里那份锐利的锋芒,只有属于她的、笨拙的、温暖的守护。 “所以……”于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不再有阴霾,她伸出手,轻轻拂过赵辰俊朗的脸颊,“顾芊芊说的那些‘助力’、‘前程’……都是狗屁?” 赵辰抓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他的目光无比认真,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玲玲,”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如同最庄严的誓言,“我所有的前程,我人生所有的意义,都在于……” 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能每天给你煮红糖水,能分清楚松露和香菇,能守着你,看你喝我炖的汤。” “这就是我最大的‘前程’,也是我父亲……”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被更深的温柔覆盖,“…留给我最珍贵的遗产。” 父亲? 于玲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从未听他主动提起的词。但她没有追问,只是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巨大的暖流和安全感瞬间填满了心底那个冰冷的空洞。 她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蹭着他的鼻尖,声音带着哭过后的微哑和浓浓的撒娇: “赵辰……” “嗯?” “我饿了。” “啊?” “你的‘防身武器’面包……不,你的松露炖鸡,我还一口没吃呢。”她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普通丈夫’的厨艺巅峰,不能浪费。热热去?” 赵辰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喜悦和释然涌上心头!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蹲久了有点麻而趔趄了一下,却毫不在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遵命!董事长大人!保证热得恰到好处!松露还是松露!绝无香菇混入!” 看着他像只欢快的大型犬般冲去厨房的背影,于玲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真正的笑容。 她拿起床头柜上那本厚重的斯坦福年鉴,指尖再次拂过封面烫金的字母。 差距? 也许吧。 但此刻她无比确定,她所拥有的——这个系着卡通围裙、为她热松露炖鸡、笨拙地守护着她所有平凡与脆弱的男人,和他给予她的、这碗滚烫的人间烟火——才是这世间最珍贵、最无可替代的“前程”。 厨房里很快传来微波炉运转的轻微嗡鸣,和赵辰哼着不成调小曲的声音。 松露炖鸡那霸道而温暖的香气,再次温柔地弥漫开来。 第58章松露炖鸡 1601室的厨房里,弥漫着一股近乎神圣的、霸道而复杂的异香。 赵辰系着那条印着巨大卡通柴犬的围裙,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专注。 他一手拿着长柄木勺,小心翼翼地搅动着砂锅里咕嘟作响、色泽诱人的汤汁;另一只手则拿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张放大的、极其清晰的松露与香菇对比图! “色泽…黑褐,表面瘤状凸起…气味…霸道复杂…”他嘴里念念有词,眼神锐利如手术刀,反复对比着锅里漂浮的几片珍贵黑松露薄片和贴在冰箱门上的高清图片,仿佛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物种鉴定。 “嗯…这个绝对是松露!百分百!不是香菇!”他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语气带着一种攻克了哥德巴赫猜想般的巨大成就感。 于玲穿着舒适的米白色家居服,盘腿坐在开放式厨房外的高脚凳上,怀里抱着那个印着简约几何线条、此刻正温热的银色保温杯。 她小口啜饮着里面甜暖的红糖姜茶,看着自家“赵大厨”对着松露如临大敌、对着图片反复确认的笨拙模样,眉眼弯弯,笑意如同融化的蜜糖,从眼底一直流淌到唇角。 劫后余生的宁静与温暖,如同砂锅里升腾的热气,将她温柔包裹。什么诬陷,什么顾芊芊,似乎都被这浓香四溢的烟火气驱散到了遥远的角落。 “叮咚——” 门铃声突兀响起,打破了这份温馨的宁静。 于玲和赵辰同时一愣。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赵辰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放下木勺,下意识地想去开门。于玲却比他更快一步,放下保温杯,从高脚凳上轻盈地跳下来: “我去吧,赵大厨,看好你的松露,别让香菇混进去浑水摸鱼。”她笑着打趣,脚步轻快地走向玄关。 赵辰看着她的背影,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沉了沉,一丝极淡的警惕掠过。他拿起旁边的厨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身体却微微转向玄关方向,侧耳倾听。 于玲透过门禁可视屏幕,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屏幕里,顾芊芊穿着一身剪裁无比精致、当季最新款的香奈儿粗花呢套装,珍珠项链在颈间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妆容依旧无懈可击,只是脸色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苍白和疲惫,眼底深处藏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毒,却被一种刻意挤出来的、楚楚可怜的柔弱所覆盖。 她手里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白玫瑰,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社交微笑,仿佛她们之间从未发生过那些你死我活的龌龊。 于玲的心猛地一沉!胃部似乎又传来熟悉的、条件反射般的抽痛。这个女人,刚从看守所出来,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门了?她想干什么? 深吸一口气,于玲压下翻涌的厌恶和警惕,按下了通话键:“顾小姐?有事?”她的声音透过门禁传出,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门外,顾芊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真诚”和“愧疚”,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 “于玲姐姐…是我,芊芊。我…我刚出来,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我是来…是来向你道歉的!真的!之前都是我鬼迷心窍,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我知道错了!求求你,给我一个当面道歉的机会好不好?就五分钟!五分钟就好!”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情真意切,充满了“幡然悔悟”的诚恳。 于玲沉默着,指尖在冰冷的门禁按钮上轻轻摩挲。道歉?顾芊芊的道歉?比砂锅里混进香菇的概率还低!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束白玫瑰下面,藏着淬毒的匕首。 然而,拒绝?似乎显得她这个胜利者太过小气。而且…她也想看看,顾芊芊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咔哒。” 一声轻响,厚重的入户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于玲站在门内,并没有完全打开门,也没有邀请对方进来的意思。 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素面朝天,与门外盛装打扮、如同参加名媛晚宴的顾芊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眼神平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顾小姐,道歉我收到了。东西就不必了,请回吧。”她的目光扫过那束刺眼的白玫瑰,语气疏离而冷淡。 顾芊芊脸上的“真诚”瞬间僵了一下,眼底的怨毒几乎要压不住。但她立刻调整好表情,向前一步,试图挤进门缝,声音更加哀婉: “于玲姐姐!我知道你恨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亲口说声对不起!这束花是我的一点心意,代表我的歉意和祝福。”她不由分说地将那束巨大的白玫瑰塞向于玲怀里。 浓郁的花香混合着顾芊芊身上昂贵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侵略性的甜腻。 于玲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眉头紧蹙,没有伸手去接。那束花如同一个烫手山芋,尴尬地悬在两人之间。 就在这时—— “玲玲,谁啊?”赵辰温和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 顾芊芊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强心针!她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脸上那虚假的柔弱瞬间被一种混合着痴迷、委屈和强烈占有欲的复杂光芒取代! 她甚至无视了挡在门口的于玲,踮起脚尖,目光越过门缝,精准地锁定了正从厨房走出来的赵辰! “辰哥哥!”顾芊芊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娇嗲和惊喜,仿佛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她猛地用力,硬是挤开了挡在门口的于玲半个身位,半个身子探进了玄关,目光贪婪地、死死地黏在赵辰身上,声音带着哭腔和无限的委屈: “辰哥哥!是我!芊芊!我出来了!我…我是来向于玲姐姐道歉的!辰哥哥,你快帮我说说情,让于玲姐姐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将整个身体都挤进来,目标直指赵辰! 赵辰的脚步在厨房入口处顿住了。他腰间还系着那条可笑的卡通柴犬围裙,手里甚至还拿着沾着一点酱汁的木勺。 看到门口混乱的场景,尤其是看到顾芊芊那张写满虚假和贪婪的脸时,他金丝眼镜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于玲被顾芊芊这突如其来的蛮力挤得一个趔趄,胃部的抽痛感似乎更清晰了。 她稳住身形,看着顾芊芊那副对着赵辰摇尾乞怜、完全无视自己的恶心姿态,一股怒火瞬间冲上头顶! “顾小姐!”于玲的声音陡然转冷,她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把抓住顾芊芊试图往里挤的手臂!力道之大,让顾芊芊痛呼出声! “这里是我家!未经允许,擅闯私宅,你是想让我再报一次警吗?”于玲的目光锐利如刀锋,冷冷地逼视着顾芊芊瞬间煞白的脸: “你的道歉,我收到了,现在,请你立刻离开!” “辰哥哥!你看她!”顾芊芊被于玲抓住手臂,动弹不得,立刻转向赵辰,泪水说来就来,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充满了控诉和委屈: “我只是想道歉!她就这样对我!辰哥哥,你管管她啊!” 赵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迈步走了过来,他没有看顾芊芊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演,目光直接落在被顾芊芊强行塞在于玲怀里、又被于玲嫌恶地推挡着的那束巨大的白玫瑰上。 他伸出手,一把将那束碍眼的白玫瑰从两人推搡的缝隙中抽了出来! 顾芊芊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辰哥哥接她的花了?!他果然还是在意她的! 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容彻底僵死在脸上! 只见赵辰看也没看那束娇艳欲滴的白玫瑰,如同拎着一袋散发着异味的垃圾,径直走到玄关旁边的垃圾桶旁。 “哐当!” 一声沉闷的响声! 那束价值不菲、象征着“道歉”和“祝福”的白玫瑰,被毫不留情地、整个儿塞进了半满的垃圾桶! “你……”顾芊芊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如同被当众狠狠抽了一记耳光!羞辱感如同毒火,瞬间烧毁了她的理智! 赵辰却仿佛只是丢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他转过身,目光冰冷地落在顾芊芊那张因极度愤怒和羞辱而扭曲的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冰冷: “顾小姐,你的‘道歉’,我们收到了,也处理掉了。” 他指了指垃圾桶,“现在,请你立刻离开我家。否则,我不介意亲自‘送’你出去。” 他语气平淡,甚至没有刻意加重“送”字,但那眼神中的冰冷警告和毫不掩饰的厌恶,却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进顾芊芊的心脏! “辰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顾芊芊彻底崩溃了!伪装的面具彻底撕裂!她指着赵辰,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怨毒。 “为了这个贱人?!她算什么东西?!一个靠着踩狗屎运爬上来的下贱货色!她哪一点配得上你?!她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于玲,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带着高高在上的鄙夷和刻骨的恨意: “于玲!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在真正的世家豪门眼里,你连只蝼蚁都不如!辰哥哥需要的是能匹配他身份、能给他带来真正助力的伴侣!是像我这样,拥有顾氏集团继承权、能在全球顶级社交圈为他铺路的名媛!而不是你这种只会躲在厨房里煮什么红糖水的下贱胚子!” 她越说越激动,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狂热和优越感: “辰哥哥!你醒醒吧!你跟她在一起有什么前途?!她能给你什么?一个随时可能破产的小科技公司董事长的虚名吗?还是她那个三线城市教师家庭的穷酸背景?跟着我!顾家的一切都是你的!我的资源!我的家世!我的影响力!都能让你站到更高的位置!”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顾芊芊那番歇斯底里的“前程展望”被硬生生打断! 不是赵辰动手。 是于玲。 在于玲听到“下贱胚子”四个字从顾芊芊嘴里吐出的瞬间,她一直压抑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她没有尖叫,没有怒骂,只是猛地抬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踹在了那扇厚重的、被顾芊芊挤开一半的实木大门上! 巨大的力量带着冰冷的愤怒,门板如同被攻城锤击中,带着呼啸的风声,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地合拢! “嘭!!!” 一声令人牙酸的、肉体与坚硬实木猛烈撞击的闷响! 紧接着是顾芊芊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声! “啊——!!我的鼻子!!!” 门外,顾芊芊整个人如同被拍飞的苍蝇,被那扇带着于玲滔天怒火的实木大门狠狠拍在了脸上! 她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瞬间散乱,昂贵的香奈儿套装皱成一团,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大理石走廊地面上! 她双手死死捂住脸,指缝间瞬间涌出鲜红的鼻血,染红了她的手指和胸前昂贵的衣料!剧痛让她蜷缩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门内。 于玲踹门的动作还保持着,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她收回脚,看也没看门外那摊烂泥般的景象。 她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她甚至还有闲心理了理自己家居服的衣角。 赵辰站在几步开外,手里还拿着那根沾着酱汁的木勺。他看着自家老婆这干净利落、雷霆万钧的一脚,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从最初的冰冷暴怒,瞬间切换成了一种近乎呆滞的惊艳和难以言喻的、巨大的骄傲?! 他的玲玲…刚才那一脚…太帅了!帅炸了! 于玲抬眼,目光与赵辰那写满“我老婆真牛逼”的呆滞眼神对上。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声音带着踹门后的微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嗔? “愣着干什么?赵大厨,你的松露炖鸡要糊了!” “啊?哦!对对对!松露!我的松露!” 赵辰如梦初醒,瞬间从“老婆迷弟”状态切换回“厨房守卫者”,手忙脚乱地举着木勺就往厨房冲,嘴里还神经质地念叨着,“松露!不是香菇!千万别糊!糊了老婆要挂我西装!” 门外,顾芊芊杀猪般的哀嚎还在持续,伴随着含糊不清的咒骂和哭喊。 门内,于玲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部那点残余的抽痛和翻涌的恶心感。她走到玄关的智能面板前,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呼叫物业安保的按钮,声音清晰平静: “物业吗?我是1601室于玲。我家门口有不明身份人员骚扰、辱骂业主,并试图强行闯入。请立刻派人来处理,并报警。” 说完,她看也不看门外一眼,直接按下了全屋静音模式。瞬间,顾芊芊那刺耳的哭嚎咒骂被彻底隔绝在外,世界恢复了清净。 做完这一切,于玲才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香气四溢的厨房。 赵辰正手忙脚乱地搅动着砂锅,时不时紧张地看一眼冰箱门上的松露香菇对比图,嘴里还在嘀咕:“没糊没糊…松露还在…是松露…” 于玲走到他身边,从他手里拿过那根木勺,动作自然地接替了搅拌的工作。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目光落在锅里翻滚的、裹着浓郁酱汁的松露片和金黄鸡块上。 “放心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侧头看向身边依旧有点紧张兮兮的赵辰,“这次分得很清楚,是松露。” 赵辰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什么,凑近于玲,压低声音,带着点邀功般的得意和紧张: “老婆…刚才…我刚才表现怎么样?够不够‘普通职员’?够不够…护着你?” 他指的是他刚才丢花和威胁顾芊芊的举动。 于玲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拿起木勺,舀起一小块炖得软烂、裹着浓郁松露酱汁的鸡块,轻轻吹了吹,然后,在赵辰期待的目光中—— 她没有自己吃,而是将勺子稳稳地递到了赵辰唇边。 “尝尝咸淡。”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眼神却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赵辰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在胸腔里炸开!他毫不犹豫地张嘴,将那块浸满了松露浓香和自家老婆“宠爱”的鸡块含入口中。 浓郁醇厚的香气瞬间在口腔中爆开!松露的霸道异香完美融入鸡肉的鲜美,酱汁浓郁,火候恰到好处!这绝对是他厨艺生涯的巅峰之作! “唔!好吃!太好吃了!”赵辰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含糊不清地赞叹,激动得差点手舞足蹈,“松露!绝对是松露!没跑!” 于玲看着他这副因为一块鸡块就激动不已的模样,再看看他腰间那条可笑的卡通围裙,眼底的笑意更深。她收回勺子,自己也舀了一小块,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味道确实无可挑剔。 霸道浓烈的松露,包裹着朴实温厚的鸡肉。 如同她和他。 一个看似平凡,却蕴藏着翻云覆雨的力量。 一个看似霸道,却甘愿为她洗手作羹汤。 门外的喧嚣已被彻底隔绝。 厨房里,只有砂锅咕嘟的轻响,松露炖鸡的浓香,和两人之间流淌的、无声胜有声的暖意。 于玲咽下口中的美味,目光落在赵辰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还带着点酱汁的俊脸上。 她忽然踮起脚尖,凑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轻轻问道: “赵先生,你说松露配鸡块,是不是比松露配某些自以为是‘名媛’的臭虫,要美味得多?” 赵辰:“…………”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带着促狭笑意的漂亮脸蛋,感受着唇齿间那霸道而温暖的松露香气,再看看垃圾桶里那堆被淹没的白玫瑰残骸……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宠溺、自豪和巨大满足感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他伸出手,一把将眼前这个又美又飒、还“坏心眼”的小女人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发出满足的喟叹: “那当然!我的松露只炖我的鸡!” 他顿了顿,低头在她发间深深吸了一口那混合着松露和洗发水清香的、独属于她的气息,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誓言: “谁也抢不走。” 第57章庆功宴 星辉科技总部顶层,巨大的环形宴会厅。 星辉科技为董事长于玲沉冤得雪、重掌权柄举行了盛大内部庆功宴。公司核心高管、技术骨干、董事会成员悉数到场,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由衷的喜悦和对主位上那位女董事长的敬畏。 短短一夜之间,惊天逆转!不仅洗刷污名,更让公司股价一飞冲天,凝聚力空前高涨!于玲,这位年轻的董事长,用一场无妄之灾后的绝地反击,彻底奠定了她在星辉科技不可撼动的权威。 于玲端坐在主位,一身剪裁完美的酒红色丝绒晚礼服,衬得她肌肤胜雪,容光焕发。昨日笼罩眉宇间的苍白脆弱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洗练后的、内敛而强大的气场。 她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从容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敬酒与祝贺。 而她的手边,那个印着简约几何线条的银色保温杯,依旧稳稳地占据着它熟悉的位置,杯盖拧开,里面飘散出熟悉的、带着老姜辛辣的红糖水气息——赵辰出发前特意灌满的“战略物资”。 赵辰坐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穿着一身熨帖得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温和内敛,姿态谦逊得体,完美扮演着“董事长家属”的角色。 他面前的餐盘里,没有多少食物,倒是堆了一小堆剥得干干净净、晶莹剔透的虾仁,显然是给旁边那位“女王陛下”准备的。 他正微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处理着又一只肥美的大虾,动作专注而熟稔,仿佛这是此刻最重要的工作。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 负责公关的副总裁满面红光地站起身,举着香槟杯,声音洪亮地提议: “各位!静一静!今天是我们星辉科技拨云见日、浴火重生的日子!更是我们于玲董事长以无上智慧和坚韧品格,力挽狂澜、粉碎阴谋的辉煌时刻!我提议,让我们所有人,共同敬我们的董事长一杯!感谢她带领星辉走出困境,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敬于董!” “敬董事长!” “星辉万岁!” 热烈的附和声瞬间响彻宴会厅,所有人都站起身,高举酒杯,目光热切地聚焦在于玲身上。 于玲含笑起身,优雅地端起面前盛着金黄香槟的高脚杯。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一张张激动兴奋的脸庞。 “谢谢大家。”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压下了满场的喧嚣。 “能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庆祝,我很高兴,也很感激。”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睿智,“但这份沉冤得雪,这份胜利的荣光,并非我于玲一人之功。”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她的下文。 难道是那位神秘莫测、只手翻天的“贵人”要现身了?是某位政界大佬?还是金融巨鳄?众人眼中充满了好奇与敬畏。 于玲的目光,在万众期待中,却微微侧转,落在了身旁那个依旧低着头、认真剥着虾仁的男人身上。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柔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和宠溺? 她红唇轻启,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这次能如此迅速地拨开迷雾,揪出真凶,还星辉一个清白,我个人和公司,都欠一位关键人物一份巨大的人情。”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赵辰剥虾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流畅,仿佛事不关己。只是那低垂的眼睫,在镜片后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并非商界巨子,也非政坛要员,”于玲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轻松和调侃?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回赵辰身上,笑意加深,“他是我先生赵辰的一位律师朋友。” 噗—— 咳咳咳! 不知是谁没忍住,一口酒呛了出来。 满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律师…朋友?! 所有人都懵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刚才酝酿好的对“神秘大佬”的敬畏表情僵在脸上,显得无比滑稽。 这…这算什么惊天名字? 一个…律师朋友? 一个律师朋友能在一夜之间,让新跃科技副总翻供,让关键“掮客”反水,让警方以雷霆之势锁定并刑拘顾芊芊?让整个案件如同摧枯拉朽般瞬间反转?!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律师朋友”?律政界的超级赛亚人吗?! 就在这满场寂静、落针可闻的尴尬时刻。 “啪嗒!” 一声极其清脆、又极其不合时宜的轻响! 只见主位上,那位刚刚被点名的“关键人物家属”赵辰先生,在听到“律师朋友”四个字时,拿着虾仁的手似乎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抖! 那颗刚刚剥好、晶莹饱满、蘸着一点酱汁的虾仁,如同被精准制导的导弹,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然后,不偏不倚! 精准无比地! 掉进了于玲手中那杯盛着金黄色香槟的高脚杯里! 噗通! 虾仁落入香槟,溅起一小朵金黄色的酒花。 “…………”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杯漂浮着一颗虾仁的香槟,再看看那位肇事者——赵辰先生。 赵辰似乎也完全没料到这一出“精准空投”,他猛地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真实的、猝不及防的窘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那张英俊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根开始,迅速蔓延开一片浓重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绯红! “噗——哈哈哈!”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爆发出第一声惊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 “赵先生这手抖得……精准制导啊!” “于董!这杯‘海鲜香槟’可是赵先生独家特供!” “律师朋友厉害!剥虾的朋友手也挺抖啊哈哈哈!” 满场的死寂瞬间被震耳欲聋的哄笑声取代!刚才那点关于“律师朋友”的诡异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生活气息的滑稽一幕冲得烟消云散! 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连素来严肃的周正都忍不住别过脸去,肩膀抖动。宴会厅的气氛瞬间从肃然起敬切换到了欢乐吐槽模式。 赵辰的脸红得几乎要冒烟!他手忙脚乱地放下剥虾的工具,抽出餐巾想去捞那颗在香槟里载沉载浮的虾仁,动作笨拙又狼狈,引得笑声更大了。 于玲看着他那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再看看自己杯子里那颗无辜的虾仁,终于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得花枝乱颤,眼角都沁出了泪花。她放下那杯“特调香槟”,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眼角。 “好了好了,”她忍着笑,朝大家摆摆手,替自家“笨拙”的丈夫解围。 “赵先生这是用实际行动提醒我,香槟配海鲜,肠胃受不了。还是我的红糖水更养生。”她说着,极其自然地拿起手边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中,从容地喝了一口。 气氛彻底放松下来,众人只当这是一个小插曲,是于董丈夫紧张之下的小失误。 大家纷纷笑着落座,继续推杯换盏,话题也从刚才的“律师朋友”转移到了公司未来的发展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对未来的憧憬。 没人注意到,在刚才那片哄笑的喧嚣中,于玲借着俯身拿保温杯的动作,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靠近了旁边那位依旧满脸通红、恨不得把头埋进餐盘里的赵先生。 她的红唇几乎要贴上他绯红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甜香和促狭,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 “赵先生…”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音,如同情人间的呢喃,“下次编‘律师朋友’这种借口前…” 她微微停顿,鼻尖极其细微地、在他靠近颈侧的衬衫衣领上,若有若无地嗅了一下,动作快得如同错觉。然后,才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笑意,继续低语: “记得先把西装送去好好干洗一下。栖霞山别墅烧焦电路板那股子…硝烟混合着高级绝缘材料糊掉的味道,还挺冲的。沾在‘普通上班族’身上,有点掉马甲哦。” “轰——!” 赵辰的身体在听到“栖霞山”和“硝烟”这几个字的瞬间,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一僵!刚刚退下去一点的红潮瞬间以更加汹涌的态势席卷而来!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他猛地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被当场戳穿的慌乱,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笑得像只狡黠狐狸的于玲! 于玲却已经若无其事地坐直了身体,端起保温杯,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红糖水,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低语从未发生过。 她甚至还在他惊悚的目光注视下,优雅地用叉子叉起了他餐盘里最后一只剥好的虾仁,送入口中,细细品尝,然后朝他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 “虾剥得不错,比‘律师朋友’靠谱。” 赵辰:“…………” 他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耳朵里嗡嗡作响!周围觥筹交错的喧嚣、同事们的谈笑声仿佛都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他所有的冷静、所有的伪装,都在于玲那轻描淡写的一句低语和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中,彻底土崩瓦解!只剩下巨大的羞窘和一种被自家老婆完全拿捏的、无处遁形的慌乱! 他猛地低下头,几乎把脸埋进面前的餐盘里,手忙脚乱地去拿水杯,试图用冰水浇灭脸上滚烫的温度。动作间,手腕上的名贵腕表磕在杯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赵先生,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空调太热了?”旁边一位董事关切地问。 “啊?啊!是…是有点热!这香槟劲儿挺大!”赵辰语无伦次,端起水杯猛灌了一大口,结果被冰水呛得连连咳嗽,好不容易褪下去一点的脸色又涨得通红,引来周围一阵善意的哄笑。 于玲看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如同春水般荡漾开来,几乎要溢出眼眶。她强忍着笑意,体贴地拿起餐巾递给他。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她声音温柔,带着点嗔怪,眼神里的促狭却藏也藏不住。 赵辰接过餐巾,胡乱擦了擦嘴角,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感觉自己像个在台上表演拙劣魔术、却被最亲近的观众当场拆穿所有机关的小丑! 什么千亿首富的城府!什么暗夜帝王的威严!在于玲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面前,全都化成了泡影! 他只能认命般地、僵硬地拿起刀叉,对着盘子里一块无辜的牛排狠狠戳了下去,仿佛在泄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完了!掉马了!虽然只是掉了一点点边角料!但这日子没法过了!这“普通丈夫”的剧本难度系数也太高了! 宴会继续进行,气氛热烈。于玲从容应对着各方敬酒和祝贺,谈笑风生,尽显董事长风范。 而坐在她身边的赵辰,则彻底化身成了一个安静的背景板,埋头苦吃,偶尔被点到名,也只是含糊地应一声,目光躲闪,完全不复平日里的温和从容。 直到宴会接近尾声,于玲起身去洗手间补妆。 奢华的女士洗手间里,灯光柔和。于玲对着巨大的镜面,仔细地补着口红。镜中的她,眉眼间带着胜利者的从容,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 就在这时,镜子里映出洗手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赵辰的身影有些局促地出现在门口。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迈步走了进来,顺手将门口“正在清洁”的牌子挂上,反锁了门。 洗手间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于玲从镜子里看着他,挑了挑眉,没说话,继续慢条斯理地涂着口红。 赵辰几步走到她身后,距离很近。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镜中于玲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又瞬间泄了气,脸上刚退下去的红晕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他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动作带着点孩子气的懊恼。半晌,才用一种极其憋屈、极其无奈、又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沙哑声音,低低地开口: “那个硝烟味真的很明显吗?” 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挫败感。 于玲涂好口红,抿了抿唇,转过身,正面对着他。她微微歪着头,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如同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 “嗯…”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点促狭的审视,“其实不仔细闻,是闻不出来的。” 赵辰刚想松口气。 “也就比松露和香菇的区别,稍微明显那么一点点吧。”于玲慢悠悠地补充道,眼底的笑意彻底漾开。 “于玲!”赵辰瞬间破防,恼羞成怒地低吼一声,伸手就想把她抓过来“教训”一顿! 于玲却灵巧地往后一躲,背靠着冰冷的洗手台,笑靥如花。她举起手中那个银色保温杯,像举着一面胜利的旗帜,朝他晃了晃: “赵先生,注意身份!这里是女洗手间!小心我叫保安把你这个‘普通职员’轰出去哦!” 看着她那得意洋洋、仿佛拿捏住了他所有把柄的小模样,赵辰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股邪火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把她按在洗手台上狠狠“惩罚”的冲动,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好…好…律师朋友是吧?松露和香菇是吧?栖霞山的硝烟味是吧?于董事长,你…你给我等着!” 他撂下这句毫无威慑力的狠话,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他“威严扫地”的战场。 “等等。”于玲的声音带着笑意从身后传来。 赵辰脚步顿住,没好气地回头:“干嘛?” 于玲走上前,将手中的保温杯塞进他怀里,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战略物资快见底了。”她仰着脸,灯光在她清澈的眼底跳跃,带着一种近乎无赖的撒娇,“赵大厨,今晚的松露炖鸡里,要是再出现半个香菇…” 她故意停顿,踮起脚尖,红唇凑近他依旧泛红的耳廓,用气声轻轻吐出一句: “我就把你西装柜里那件沾着‘律师朋友硝烟味’的战袍,挂到星辉大厦的董事局会议室里去展览!” 赵辰:“!!!” 他抱着那个温热的保温杯,如同抱着一个烫手山芋,感受着怀里那沉甸甸的“战略物资”和耳边那轻柔却如同恶魔低语的威胁,再看看眼前这张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的漂亮脸蛋…… 赵辰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最终,他认命般地闭了闭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炖!” 他抱着保温杯,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硝烟和即将奔赴厨房战场的悲壮,脚步沉重地、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出去。 背影写满了“普通丈夫”被自家董事长夫人彻底拿捏的、生无可恋的凄凉。 于玲看着他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扶着洗手台,笑得弯下了腰。 第56章反转 晨光如同融化的碎金,透过1601室巨大的落地窗,温柔地洒满了客厅。 于玲在柔软的被褥中猛地睁开眼。 没有预想中的胃部绞痛,没有冰冷绝望的窒息感。只有一种近乎虚脱后的绵软,和一种极其不真实的平静。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脸上,带着新生的暖意。她恍惚了几秒,昨日的噩梦如同褪色的默片,带着冰冷的余威冲击着记忆——冰冷的办公室,伪造的转账记录,致命的邮件,周正宣判般的声音,被“护送”出公司的屈辱,还有赵辰手背上那片刺目的红肿和水泡…… 心猛地一缩! 她下意识地摸向身侧——空的。 “辰!”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未散的惊惶。她撑起身,毯子滑落,环顾四周。 客厅里空无一人,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食物煎烤的、令人安心的香气? 就在这时—— “叮咚!叮咚!叮咚!” “嗡嗡嗡——” “叮!叮!叮!” 被她静音后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这时,屏幕以近乎疯狂闪烁、震动!各种提示音交织在一起,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于玲的心上! 又出什么事了?! 于玲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指尖冰凉。她颤抖着伸手抓过那部烫手山芋般的手机。 屏幕亮得刺眼。 锁屏界面被彻底淹没! 未接来电的红色数字疯狂跳动:99+ 未读短信的提示密密麻麻挤满了通知栏! 更刺目的是,推送新闻的标题如同血色弹幕,一条条争先恐后地弹射出来,狠狠砸在于玲的视网膜上! 「【海城警方权威发布】星辉科技董事长被诬陷案告破!幕后主使顾某(女)落网!系雇凶伪造证据、构陷栽赃!」 「【财经头条】惊天反转!新跃科技发布致歉声明:承认受蒙蔽,向星辉科技及于玲女士公开道歉!撤回所有指控!」 「【星辉科技官方公告】董事会紧急决议:于玲女士即刻恢复董事长职务!公司将全力配合司法,追究诬告者法律责任!」 「【独家】顾氏集团千金顾芊芊涉商业诬陷、伪造证据、非法拘禁等多项罪名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现场画面曝光!」 「【快讯】星辉科技股价开盘暴涨!市场信心回归!」 每一个标题! 每一个字! 都像一道撕裂黑暗的惊雷,在于玲混沌一片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痉挛,指节泛白。她一条条点开,又一条条退出,目光在那一个个爆炸性的、足以颠覆她整个世界的标题和内容上反复逡巡。 警方的蓝底白字通报,措辞严谨,却字字千钧:顾芊芊(顾某)……雇凶……伪造银行流水……伪造电子邮件……买通新跃科技内部人员……构陷……刑事拘留…… 新跃科技那份措辞卑微、充满悔意的道歉声明,加盖着鲜红的公章,承认被“蒙蔽”,承认“证据系伪造”,向她和星辉致以“最诚挚的歉意”,并承诺“承担一切法律后果”…… 星辉董事会那份措辞强硬、立场鲜明的公告,宣布她“即刻复职”,强调她“在此事件中表现出的正直品格和对公司的忠诚”,并要“严惩诬告者”…… 还有那些财经新闻里,星辉科技股价如同坐火箭般飙升的K线图…… 一夜之间! 仅仅一夜之间! 天翻地覆! 她从人人喊打、面临牢狱之灾的“窃密者”,变成了沉冤得雪、力挽狂澜、甚至让公司股价暴涨的功臣?! 巨大的信息冲击如同海啸,瞬间将于玲淹没!震惊、狂喜、茫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她胸中激烈冲撞,让她浑身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机!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冰冷,而是劫后余生的滚烫! 她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温热的木地板上,像寻找救命稻草般,踉跄着冲出卧室! 食物的香气愈发浓郁。 她循着香气,冲到开放式厨房的入口。 然后,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赵辰背对着她,站在明亮的晨光里。 他身上不再是昨日那身昂贵的西装,只穿着一件普通的、洗得微微发白的浅灰色棉质T恤,下身是一条舒适的家居裤。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围着的那条印着巨大卡通柴犬图案、还沾着几点油渍的围裙! 他微微弓着背,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煎蛋。一手拿着锅铲,动作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笨拙和小心翼翼,仿佛在进行着一场精密的化学实验。 他那双本应操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签下百亿订单的手,此刻正有些笨拙地试图给锅里的煎蛋翻面。 “滋啦!” 蛋液溅起几滴油星,他手忙脚乱地往后躲了一下,动作间,T恤的袖口滑落,露出了右手手背上那片依旧红肿、甚至更加刺眼的烫伤!几个透明的水泡清晰地鼓胀着,在晨光下泛着脆弱的光泽。 于玲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片烫伤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酸涩和心疼瞬间淹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就是这双手……昨天笨拙地给她端来打翻的姜汤,笨拙地安抚着她,笨拙地诉说着对法律的“信仰”…… 就在这时,赵辰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动作一顿,有些僵硬地、慢慢地转过身来。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终于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 他脸上绽开一个温和的、带着点笨拙喜悦的笑容,目光落在她脸上未干的泪痕上,眼神柔软得像化开的蜜糖。 “饿了吧?煎蛋马上好,有点糊…呃…我尽力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动作牵动了手背的烫伤,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却立刻掩饰过去。 他举起锅铲,指了指旁边餐台上早已准备好的牛奶和切好的水果,笑容温暖而治愈,带着一种朴素到令人心安的“尘埃落定”感: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小人物”对公理正义终于到来的、朴素的满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法律…法律果然会还人清白的,对吧?我就知道!清者自清!这下好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他重复着,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安慰她,眼神清澈得如同未经世事的少年,全然不见昨夜安全屋里那个如同暗夜君王般下达致命指令的冰冷身影。 于玲站在原地,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没有回应他关于法律清白的“感慨”,也没有去看那份煎得边缘焦黑的煎蛋。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手背上那片狰狞的烫伤上。 然后,她的目光又极其短暂地、不动声色地扫过他棉质T恤的领口——那里,似乎沾染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被高温瞬间灼烧过的灰烬痕迹?那若有若无的硝烟味,似乎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 栖霞山……烧焦的别墅……无人机的轰鸣…… 一个清晰得近乎恐怖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的脑海! 是他! 一定是他! 这个系着卡通围裙、笨拙地给她煎蛋、说着“法律会还人清白”的男人! 昨夜,在她蜷缩在他怀里哭泣的时候,他的“獠牙”已经撕裂了黑暗,为她扫平了一切魑魅魍魉! 巨大的震撼、汹涌的爱意、难以言喻的心疼和后怕,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于玲吞没!她再也无法抑制,像一只归巢的倦鸟,几步冲了过去! 她没有去看那份煎蛋,没有去接他递过来的牛奶。 她张开双臂,从背后,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赵辰劲瘦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宽阔而温暖的背脊!鼻尖抵着他柔软的棉质T恤,贪婪地、深深地呼吸着! 阳光的味道。 煎蛋的焦香。 还有那丝若有若无、却无比清晰的、来自遥远栖霞山、电子设备被瞬间烧毁的、冰冷硝烟的气息! 这气息,如同烙印,无声地宣告着昨夜那场发生在黑暗中的、雷霆万钧的绝杀! 赵辰的身体在她扑入怀中的瞬间,明显地、极其细微地僵硬了一下。随即,他放松下来,任由她抱着,那只没拿锅铲的手,自然而然地覆上了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带着安抚的暖意。 “怎么了?”他微微侧过头,声音低沉温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宠溺,“被好消息砸晕了?” 于玲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他,脸颊在他温热的背脊上蹭了蹭,仿佛要确认这份温暖和力量的真实。 她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的T恤。所有的疑问,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惊心动魄,都在这个无声的拥抱里,得到了最确定的答案。 她不需要问。 他也不会说。 这是属于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星辉科技大厦。 当于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顶层时,整个总裁办区域陷入了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 她依旧穿着昨日那身深灰色、剪裁利落的女士西装套裙,长发挽成一丝不苟的发髻,妆容精致,步履沉稳。 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昨日的苍白脆弱,只有一种经历过风暴洗礼后、沉淀下来的、更加内敛而强大的气场。她怀里,依旧抱着那个印着简约几何线条的银色保温杯。 与昨日被“护送”离开时的压抑死寂不同,此刻的空气里,充满了无声的震撼、敬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 秘书和助理们纷纷站起身,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和小心翼翼,目光追随着她,却没人敢上前搭话。 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难以置信——这位昨日还被指控为“窃密者”、狼狈离开的董事长,仅仅一夜之间,便以绝对胜利者的姿态王者归来!警方通报、新跃道歉、董事会决议……每一个消息都如同重磅炸弹,炸得所有人晕头转向! 于玲目不斜视,抱着她的保温杯,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回响。她径直走向那扇曾经对她关闭的、厚重的董事长办公室大门。 门是开着的。 里面,以法务总监周正为首,数名董事会核心成员和几名高管早已等候在此。看到于玲出现,众人脸上表情各异,震惊、尴尬、敬畏、庆幸…… 周正的眼神最为复杂,他迎上于玲平静无波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微微颔首,侧身让开了道路,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于董。”周正的声音干涩,早已没了昨日的冰冷强硬,只剩下公事公办的谨慎。 “欢迎回来。董事会决议您已知悉。这是关于恢复您所有权限的确认文件,以及新跃科技正式递交的书面道歉函和赔偿协议草案。”他双手将一份文件递上。 于玲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去看周正递过来的文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抱着保温杯,径直走向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那个曾经被短暂剥夺、如今又重归她手的位置。 她将保温杯稳稳地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左手边,那个她习惯伸手就能碰到的角落。然后,她才从容地在象征着权力核心的座椅上坐下,脊背挺直,目光平静地扫过办公室内神情各异的众人。 “开始吧。”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办公室里。 “第一件事,关于此次恶性诬陷事件对公司造成的声誉损失和运营影响,法务部牵头,两小时内给我一份完整的评估报告和追责方案。我要看到顾芊芊及其所有帮凶,付出他们应付的、最惨痛的代价。”她的目光落在周正身上,锐利如刀。 周正心头一凛,立刻肃容:“是,于董!方案已在紧急拟定,保证准时提交!” “第二件事,”于玲的目光转向负责公关的副总,“立刻召开媒体发布会。主题:星辉科技董事长于玲女士恢复职务,及针对恶意诬陷事件的严正声明。基调:强硬、自信、感恩司法公正。发布会前,通稿我要亲自过目。” “明白!于董!媒体已经在联系了,一小时后给您初稿!”公关副总声音带着激动。 “第三件事,”于玲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目光扫过几位技术高管,“‘星海’平台项目进度,因本次事件延误三天。技术部,我要在72小时内,看到所有进度追平,并确保核心算法测试万无一失。能做到吗?” “能!于董!保证完成任务!”技术负责人声音洪亮,带着背水一战的决心。 一条条指令清晰、冷静、高效地发出,带着一种重整河山、不容置疑的威势。 昨日的屈辱和脆弱仿佛从未存在过,此刻坐在董事长位置上的于玲,气场强大得如同一位刚刚打赢了关键战役的女王。 而她手边那个银色的保温杯,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如同一个无声的、却又无比强大的象征。 众人领命,快速而有序地退出办公室,开始执行指令。办公室内只剩下于玲一人。 她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目光落在那个安静伫立的保温杯上。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温热的杯壁。就在这时—— “叮。” 一条新信息在私人手机上弹出。 发信人:粘人精。 内容:「董事长大人,午餐想吃什么?‘农家乐’大厨今日特供:松露炖鸡(保证分清松露和香菇版)。」 看着屏幕上那行字,于玲紧绷的唇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底漾开一丝真实而温暖的笑意。这个“粘人精”总是能用最笨拙的方式,戳中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拿起手机,指尖飞快地回复: 「准了。松露再当香菇,扣你全年奖金。」 发送。 放下手机,她端起保温杯,拧开杯盖,浓郁的、带着老姜辛辣的红糖水气息扑面而来。她低头,轻轻啜饮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熨帖心脾的暖意,也带着一丝只有她能品出的、硝烟散尽后的、属于胜利的微甜。 地下车库,专属电梯厅。 电梯门无声滑开。于玲抱着她的保温杯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处理完紧急事务后的疲惫,但眼神明亮。 赵辰已经等在那里。他换下了那件沾着油渍的卡通围裙T恤,穿着一身熨帖的深色休闲装,外面罩着一件质感很好的薄风衣,身姿挺拔。 看到于玲出来,他脸上立刻绽开温和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了她怀里的保温杯。 “累了吧?”他的声音带着关切,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董事会那帮老狐狸没为难你吧?” “没有。”于玲摇摇头,看着他熟稔地拿着她的保温杯,又看看他手背上那片依旧刺眼的红肿,心头微软,“他们现在看我的眼神,估计跟看神仙差不多。”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赵辰低笑出声,笑容干净温和,带着点“与有荣焉”的小得意:“那是!我老婆是谁?星辉科技力挽狂澜的董事长大人!”他举起保温杯晃了晃,“喏,战略物资,保证温度。” 两人并肩走向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赵辰习惯性地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就在于玲弯腰准备坐进去的瞬间,她的动作顿了一下。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赵辰近在咫尺的侧脸上。 “辰,”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新跃科技那个王副总……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指证我的‘掮客’……他们翻供翻得那么快,那么彻底……警方是怎么做到的?” 赵辰拉开车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自然,甚至还带着点“普通市民”对警方效率的赞叹: “是啊,我也挺惊讶的。现在的警方办案效率真是高!证据链一摆出来,铁证如山,那些人估计也吓破胆了,哪还敢抵赖?” 他耸耸肩,语气轻松,“估计是顾芊芊做事太绝,把那些人也坑惨了,墙倒众人推嘛。法律…嗯…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虚扶在于玲的后腰,将她轻轻送进副驾驶座。动作间,风衣的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了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却低调的腕表。 于玲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她没有再追问,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车子平稳地启动,驶出车库,汇入午后温暖的车流。 车厢内流淌着轻柔的音乐。赵辰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沉静而温和。 于玲抱着温热的保温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简约的几何线条。 硝烟已散。 獠牙归鞘。 她的“普通丈夫”,正稳稳地握着方向盘,载着她,驶向家的方向,和那锅他信誓旦旦保证能分清松露和香菇的炖鸡。 于玲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洞悉一切的温柔弧度。 她拧开保温杯的盖子,浓郁的、带着老姜辛辣的红糖水气息再次弥漫在温暖的车厢里。 “对了,”她忽然开口,语气轻松,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转头看向驾驶座上专注开车的男人,“赵大厨,你确定这次松露炖鸡里的松露,不会再被你当成香菇,英勇‘牺牲’在垃圾桶里吧?” 赵辰握着方向盘的手明显一僵!俊朗的侧脸瞬间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他下意识地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试图掩饰尴尬,声音却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和不易察觉的恼羞成怒: “于玲同志!你这是对一位立志成为米其林…咳…米其林路边摊大厨的严重人格侮辱!我这次可是做了万全的功课!还特意打印了高清松露和香菇对比图贴在厨房墙上!” 看着他瞬间炸毛、耳根通红的模样,于玲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瞬间驱散了车厢里最后一丝凝滞的空气,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轻松和甜蜜。 阳光透过车窗,暖融融地洒在两人身上。保温杯里升腾起氤氲的热气,带着红糖特有的甜香,弥漫开去。 硝烟散尽,只余姜糖暖意,和人间烟火。 第55章我在,不怕! 于玲蜷缩在客厅那张宽大得能淹没她的沙发一角,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羊绒毯。她只穿着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长发散乱地披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还残留着被冷汗浸湿的发丝。 胃部的绞痛如同永不停歇的钝刀在腹腔内缓慢切割,与心脏被绝望攥紧的窒息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冷,指尖冰凉。 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印着简约几何线条的银色保温杯,杯壁早已冷却,只剩下一点可怜的余温,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下午被“护送”出星辉大厦的画面,如同冰冷的默片,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周正冰冷的声音,伪造的转账记录,那封致命的邮件截图,同事们躲闪的目光,安保人员如同押解犯人般的姿态…… 还有顾芊芊那张隐藏在幕后的、得意而怨毒的脸!屈辱、愤怒、无助,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防线。她甚至能想象到,此刻的海城商圈,关于她“指使窃密”、“锒铛入狱”的流言,恐怕已经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完了。 星辉完了。 她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完了。 冰冷的泪水无声滑落,洇湿了羊绒毯柔软的绒毛。 “咔哒。” 玄关处传来极轻微的开门声。 于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毯子裹得更紧,头埋得更低。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不堪、濒临崩溃的样子。 脚步声急促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慌乱,打破了死寂。赵辰出现在客厅门口。他身上还穿着那身早上出门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只是领带被扯得歪斜,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呼吸略显急促,显然是匆匆赶回。 他脸上的表情,是于玲从未见过的“真实”的焦急和恐慌——属于一个骤然得知妻子蒙受不白之冤、面对庞大司法机器却束手无策的“普通丈夫”的恐慌。金丝眼镜后的眼眸,不再是往日的深邃沉静,而是清晰地映着慌乱和无措,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玲玲!”赵辰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沙发角落的于玲。他瞳孔猛地一缩,几步就冲到沙发前,单膝跪在地毯上,伸手想去触碰她冰冷的脸颊,指尖却在即将碰到时微微颤抖着停住。 “你…你怎么样?”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急切地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逡巡,捕捉着她眉宇间压抑的痛苦,“胃还疼得厉害吗?脸色怎么这么差?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一种笨拙却无比真实的关切。 于玲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焦急、甚至显得有些狼狈的男人。看着他眼底那份毫不作伪的慌乱和心疼,看着她曾经无比熟悉的“精英职员”面具彻底碎裂后、露出的最本真的担忧和无力。她心底的委屈和酸楚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想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想控诉这世间的不公,想寻求一个依靠……可理智却死死地拽着她。她不能!她不能把他拖进这滩浑水!他是无辜的!他只是一个“普通职员”,面对这种庞然大物般的构陷和司法程序,他能做什么?除了徒劳的担忧和焦虑,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我没事。”于玲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是…就是有点累。” 她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冷掉的保温杯抱得更紧,仿佛那是最后的浮木。 赵辰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杯子上,眼神微微一暗。他立刻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笨拙的急切:“你肯定没喝!红糖水都冷了!我去给你煮姜汤!驱驱寒!马上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手忙脚乱地解开西装的扣子,随手将昂贵的西装外套扔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然后挽起衬衫袖子,快步走向开放式厨房的方向。 厨房里很快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锅碗瓢盆轻微碰撞的叮当声,还有水流哗哗的声响。这平常无比温馨的烟火气,在此刻压抑的氛围里,却显得格外突兀和心酸。 于玲蜷缩在沙发里,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属于赵辰的、带着明显慌乱和笨拙的忙碌声响,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还在想着给她煮姜汤……在她被指控商业犯罪、面临牢狱之灾的时候,他唯一能想到的,还是她的胃疼,她的冷暖。这份笨拙的、甚至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关心,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没过多久,赵辰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白瓷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碗里的姜汤呈现出一种浓郁的、不太均匀的深褐色,几片切得歪歪扭扭的姜片在里面沉浮。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谨慎,然而,就在他弯腰准备将碗放在于玲面前的茶几上时—— “哐当!” 一声脆响! 赵辰的手腕不知为何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碗沿没能对准茶几边缘,滚烫的姜汤猛地倾洒出来!深褐色的汤汁泼溅出来,大部分洒在光洁的玻璃茶几上,小部分则直接泼在了他挽起袖子的右手手背上! “嘶——!”赵辰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手背上瞬间红了一大片,肉眼可见地迅速肿起几个水泡! “啊!”于玲吓得惊呼一声,猛地从沙发上坐直身体,也顾不上自己的疼痛,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查看他的手,“你怎么样?!烫到了!快给我看看!” “没事!没事!”赵辰却像是被烫到的不是自己,飞快地把被烫伤的手背藏到身后,脸上挤出极其勉强的、带着痛楚的笑容,另一只没被烫到的手连忙去扶那歪倒的碗,试图挽救残局,动作笨拙又狼狈。 “我…我手笨!不小心…洒了!没烫到你吧玲玲?我再去盛一碗!马上就好!” 他语无伦次,额角甚至因为疼痛和慌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这副极力掩饰伤痛、笨拙地想要继续照顾她、却又因为“无能”而把事情搞得更糟的样子,彻底击溃了于玲强撑的防线! 什么委屈!什么愤怒!什么绝望! 在这一刻,都被眼前这个男人手背上那片刺眼的红肿和他眼中那份强忍痛楚、却依旧只关心她有没有被烫到的笨拙眼神,彻底碾碎了! “别弄了!”于玲再也控制不住,带着哭腔低吼出声!她猛地扑过去,不顾一切地抓住赵辰藏到身后的那只手!滚烫的、红肿的皮肤灼痛了她的指尖,那迅速肿起的水泡更是让她心如刀绞!眼泪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都烫成这样了还弄什么弄啊!赵辰!你这个笨蛋!笨蛋!” 她一边哭骂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拉着他往厨房的水槽边跑。 冰凉的自来水哗哗地冲刷着赵辰被烫伤的手背。于玲抓着他的手腕,用力按在水流下,自己则手忙脚乱地在旁边的柜子里翻找急救箱,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砸在冰冷的不锈钢水槽上。 赵辰顺从地任由她摆布,低着头,看着水花冲刷着自己手背的红肿。在于玲看不到的角度,他镜片后的眼神深处,那抹属于“普通丈夫”的慌乱和无措,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刚才那“失手”打翻姜汤的颤抖,不过是他肌肉精准控制下,一个恰到好处的“失误”。 “玲玲…别哭…”赵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被烫伤后的沙哑和一种深深的、仿佛力不从心的疲惫。他抬起头,看着于玲哭得通红的眼睛,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笨拙地、带着迟疑地抬起,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珠。指尖冰凉,带着水汽。 “我没事…真的…”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却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沉重”和“无力感”,“你…你别担心我。你现在才是最难的…”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巨大的苦涩,“那个…新跃科技…还有那些证据…” 提到这个,于玲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刚刚因为心疼而稍稍转移的绝望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席卷而来。她低下头,继续翻找着急救箱,动作变得机械而麻木。 赵辰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侧脸,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近乎死寂的绝望气息。他镜片后的眸光沉了沉,一丝冰冷的锐利稍纵即逝。他深吸一口气,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按在于玲冰凉的手背上,阻止了她无意义的翻找。 于玲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赵辰迎着她的目光,脸上努力维持着一种属于“普通丈夫”的、面对不公时强撑的镇定和信念,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毫无底气的“坚定”: “玲玲,你听我说。”他的声音依旧有些发颤,却努力放缓,“我…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你要相信!你一定要相信法律!相信司法公正!” 他握紧了于玲冰凉的手,仿佛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尽管那力量在现实的巨轮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假的永远真不了!那些栽赃陷害你的人,那些伪造的证据,法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一定!” 他重复着“一定”,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安慰于玲,语气里充满了属于“小人物”的、对公理正义最朴素的、近乎盲目的信仰。然而,这份“信仰”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却透着一股令人心酸的苍白和无力。 看着赵辰眼中那份强装的“坚定”和掩藏不住的深深无力,看着他手背上那片刺目的红肿和水泡,听着他这番苍白无力、却又发自肺腑的安慰,于玲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碎! 巨大的酸楚和心疼瞬间淹没了她!她再也无法抑制,猛地扑进赵辰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淡淡皂角气息的胸膛,放声痛哭起来! “呜…辰…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所有的委屈、恐惧、不甘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赵辰的身体在她扑入怀中的瞬间僵硬了一下,随即,他那只没受伤的手臂立刻收紧,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她颤抖的身体紧紧圈在自己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另一只被烫伤的手,则极其小心地、避开了红肿的地方,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笨拙地安抚着。 “不怕…玲玲不怕…”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哭泣声的安抚力量,在她耳边低语,如同最郑重的承诺。 “我在。我一直在。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这一刻,他语气中的那份“无力感”仿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磐石般的、不容置疑的坚定。 于玲在他怀里哭得浑身颤抖,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衬衫。她没有看到,在她埋首哭泣的时候,赵辰微微侧过头,目光精准地扫过客厅角落那个不起眼的、伪装成装饰品的广角摄像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冰冷如刀锋,锐利如鹰隼,对着镜头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栖霞山,A-07别墅。 别墅奢华的客厅里,此刻却弥漫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和劫后余生的混乱。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空酒瓶、吃剩的外卖盒和揉成一团的纸巾。巨大的液晶电视屏幕定格在一则关于“星辉科技董事长于玲涉嫌商业窃密被停职调查”的财经快讯上。 顾芊芊穿着真丝睡袍,赤着脚,头发凌乱,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正神经质地踱着步。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手机,屏幕上是于玲被安保人员“护送”出星辉大厦时、被狗仔抓拍到的、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侧脸特写。 “哈哈哈!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顾芊芊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刺耳,她挥舞着手机,对着空荡荡的客厅狂笑,眼神里充满了扭曲的快意和疯狂的怨毒: “于玲!你这个贱人!你也有今天!董事长的位置?你也配?!我要让你身败名裂!我要让你把牢底坐穿!哈哈哈!” 她猛地灌了一口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让她更加兴奋。 “赵辰!我的辰哥哥!”她痴迷地看着电视屏幕下方滚动字幕里赵辰的名字(作为关联方被提及),眼神又变得迷离而充满占有欲。 “你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你选的女人!一个下贱的窃贼!一个骗子!只有我!只有我才配得上你!等我收拾了这个贱人,你就只能是我的!我的!” 她沉浸在疯狂臆想的胜利喜悦中,丝毫没有察觉到,窗外浓重的夜色里,死神的镰刀已经悄然举起。 “滴…滴…滴…” 别墅内部,那些隐藏在精美装饰画后、天花板角落、甚至昂贵音响设备里的,最顶级的安保系统传感器,突然发出一连串极其微弱、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异常蜂鸣! 紧接着—— “啪!” 一声轻响! 整个别墅所有的灯光,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掐灭! 彻底陷入一片死寂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啊——!”顾芊芊的狂笑瞬间变成了惊恐的尖叫!手机脱手摔在地上,屏幕碎裂,微弱的光映出她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怎么回事?!灯!灯怎么灭了!来人!来人啊!” 她慌乱地在黑暗中摸索,踢翻了酒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然而,更恐怖的还在后面! 就在灯光熄灭的同一秒! “滋啦——!” “噼啪!” “砰!” 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电器元件烧毁爆裂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在别墅各个角落同时炸响! 客厅那台巨大的液晶电视屏幕猛地爆出一团刺眼的电火花,瞬间彻底熄灭! 墙壁上价值不菲的智能控制面板冒出黑烟! 音响发出一声刺耳的爆鸣后彻底沉寂! 她摔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在闪烁了几下后,也彻底变黑,机身滚烫! 甚至连天花板角落那个一直亮着微弱红点的烟雾报警器,也瞬间熄灭了! 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了绝对的、电子设备完全死亡的黑暗和死寂!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刺鼻的、焦糊的电子元件烧毁的味道! “不…不…不!!!”顾芊芊彻底崩溃了!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绝对的黑暗中疯狂摸索、尖叫、跌倒!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她赖以与外界联系、操控一切、甚至自保的所有电子设备,在不到三秒钟内,全部变成了废铁! “嗡嗡嗡——!!!”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极具压迫感的、如同死神振翅般的巨大轰鸣声,由远及近,瞬间笼罩了整个别墅!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密集得如同金属风暴! 顾芊芊惊恐地抬起头,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向外面浓重的、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夜空!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但那巨大的、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螺旋桨轰鸣声,却如同死神的鼓点,清晰地、不容置疑地宣告着——它就在那里! “啊——!!!救命!!救命啊——!!!”顾芊芊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绝望到极致的尖叫!她疯狂地扑向大门,手指在冰冷的金属门板上胡乱抓挠,试图打开这唯一的生路!但厚重的大门纹丝不动!电子锁早已烧毁!手动锁芯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焊死! 黑暗中,只有她绝望的哭嚎和那无处不在、令人灵魂战栗的螺旋桨轰鸣声在交织、回荡!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1602室。 于玲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长时间的哭泣和情绪的巨大波动,耗尽了她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加上胃部的持续绞痛,让她疲惫不堪,意识也开始有些昏沉。她依旧紧紧抱着赵辰的腰,脸埋在他怀里,呼吸变得沉重而缓慢。 赵辰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座沉默的山岳,稳稳地承托着她所有的重量和脆弱。他那只没受伤的手,依旧在她后背一下下、极其轻柔地拍抚着。被冷水冲刷过的、依旧红肿刺痛的手背,被他毫不在意地垂在身侧。 玲玲的抽泣声越来越微弱。 她在他怀里,因为疲惫和疼痛,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微微发沉。 赵辰极其小心地、动作轻柔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他的目光落在她苍白憔悴、还带着泪痕的睡颜上,那冰冷的眼神深处,终于漾开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融化坚冰的、属于人类的温柔暖意。 他微微低下头,干燥而温热的唇,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安抚,印在于玲汗湿的额角。 “睡吧…”他低沉的声音,如同最轻柔的催眠曲,在她耳边呢喃,“睡一觉就好了。醒来…就都结束了。” 他的目光越过她的发顶,再次投向客厅角落那个不起眼的摄像头。这一次,眼神里只剩下绝对的、掌控一切的冰冷指令。 第54章被陷害! 于玲坐在宽大厚重的红木办公桌后,身上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女士西装套裙,衬得她比几个月前多了几分沉稳和不容置疑的气扬。 星辉科技董事长的身份,是她凭借10万元在赵辰的操作下买下了公司35%的股份,市值过亿,成为公司第一大股东,被推选为董事长。 然而此刻,她挺直的脊背下,小腹深处传来的、熟悉的、下坠般的绞痛,却如同不怀好意的嘲讽,一阵阵侵袭着她强装的镇定。生理期的第一天,总是格外难熬,连带着指尖都透着凉意。 她放下手中那份关于“星海”AI云平台季度推广方案的报告,指尖无意识地按了按小腹,秀气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伸手拉开左手边第一个抽屉,指尖熟稔地触碰到那个温热的圆柱体——印着简约几何线条的银色保温杯。拧开杯盖,浓郁醇厚的红糖混合着老姜特有的辛辣暖香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雪松的冷冽。 是他。 赵辰。 他总是这样,把她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今早出门时,他还煞有介事地“汇报”:“董事长大人,今日战略物资已部署在您办公桌左翼第一阵地,请务必按时补充能量,保持最佳作战状态。” 那副一本正经的“下属”模样,配上眼底藏不住的促狭笑意,总能轻易戳破她强撑的严肃。 一口温热的红糖水滑入喉咙,暖意丝丝缕缕蔓延开,稍稍熨帖了腹中的不适。于玲轻轻舒了口气,刚想把杯子放回。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于玲动作一顿,心中那根刚刚因暖意而放松些许的弦瞬间绷紧! “请进。”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异样,将保温杯轻轻放回抽屉,合上。 门被推开。 进来的不是秘书,而是三个人。 为首的是星辉科技法务总监周正,四十岁上下,面容方正,眼神锐利如鹰隼,穿着笔挺的深黑色西装,一丝不苟。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身着深色西装、表情肃穆、眼神锐利的法务部专员。 周正的目光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任何寒暄,径直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将手中一个轻薄的平板电脑,放在于玲面前的红木桌面上。 “于董。打扰了。请您解释一下这个。” 他的手指在平板屏幕上轻轻一点。 屏幕瞬间亮起。 一份银行流水截图占据了整个屏幕。 收款方:一个极其陌生的个人账户,户名是毫无意义的拼音组合。 金额:80万元整。 时间:标注为三天前。 备注栏里,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像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于玲的视线:“星海平台核心算法预付款”! 而汇款方的账户名……赫然是她于玲的名字和她名下的银行卡号! “这不可能!”于玲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猛地抬头,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微微拔高,脸色瞬间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胃部的绞痛骤然加剧,让她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周总监!我从未给这个账户转过钱!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这绝对是伪造!” 她的指尖因为用力按压桌面而泛白。 “伪造?”周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他手指在平板上滑动,调出另一份文件——一封电子邮件的完整截图。 发件人:于玲的星辉科技董事长专属邮箱 。 收件人:正是那个收款账户对应的邮箱地址。 邮件内容简洁、冰冷,字字致命: 「资料收到,初步评估价值极高。预付款80万已付,尾款视最终交付质量结算。合作愉快。— 于玲」 发送时间:与那笔80万转账记录的时间,精确吻合到秒! “邮件服务器日志清晰显示,发信IP地址正是您办公室这台电脑的专属内网固定IP。” 周正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法槌,一下下敲在于玲心上,“技术安全部已进行初步核验,邮件内容、发件人信息及发送路径均未发现技术性伪造痕迹。” 轰——! 于玲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完美的陷阱!伪造的转账!伪造的邮件!甚至利用了她办公室电脑的专属IP! 每一个环节都精准无比,环环相扣,如同精心编排的剧本!对方不仅要诬陷她窃密,还要把她“指使他人”、“金钱交易”的罪名坐实!这是要将她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这是栽赃!是陷害!彻头彻尾的阴谋!”于玲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冰冷的桌面上,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腹部的绞痛而微微颤抖,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周总监!我要求立即启动最高级别的内部调查!彻查IP访问日志!彻查邮件服务器所有操作记录!彻查……” “于董!”周正厉声打断她,眼神锐利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新跃科技的代表,带着他们的法律顾问,以及他们声称掌握的关键‘人证’和完整的物证链,已经抵达公司。他们正式向星辉科技提出严正交涉,指控您作为公司董事长,指使第三方人员窃取其即将发布的‘天幕’AI核心算法机密,并已支付高额预付款。人证物证俱全。”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凿进于玲的耳膜: “就在十分钟前,公司正式收到了新跃科技发出的律师函,以及海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关于此案的立案通知书副本。” 周正的目光紧紧锁住于玲瞬间惨白的脸,声音冰冷而公式化,宣判着残酷的现实: “鉴于事态严重性及目前掌握的证据指向,经董事会紧急会议表决通过(您回避表决),现作出如下决定:即日起,暂停您星辉科技董事长及一切相关职务,全面配合内部及司法调查。在调查结果明确之前,冻结您所有系统访问权限及决策权限。同时,公司保留根据调查结果,向您追究相应法律责任的权利。请您……理解并配合。” 暂停职务。 冻结权限。 立案通知。 法律责任。 这几个词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将于玲牢牢锁死在这张象征权力的红木座椅前。巨大的屈辱、被背叛的愤怒、以及孤立无援的绝望感,瞬间将她淹没。眼前周正那张严肃的脸,办公室奢华的陈设,都开始扭曲、模糊。 顾芊芊!又是你!好狠毒的手段!这一次,竟然直接对准了她董事长的位置! 就在这时—— “嗡…嗡…” 她放在西装内袋里的手机,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一阵清晰而持续的震动。 于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于玲强忍着胃部翻江倒海般的绞痛和几乎冲破眼眶的酸涩,在周正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动作有些僵硬地,将手伸进西装内袋,掏出手机。 屏幕亮着。 一条新信息静静地躺在锁屏界面上。 发信人:粘人精。 内容:「红糖水在左边抽屉,喝完。别怕。」 简简单单十个字。 没有问她在做什么,没有问她为什么没回信息。 只有最朴素的提醒,和那两个字——「别怕」。 在这个被剥夺权柄、被构陷污蔑、被全世界背弃的冰冷时刻,只有他,只有这个“粘人精”,还在想着她有没有喝那杯红糖水,还在告诉她别怕。 她紧紧攥着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几乎要嵌入掌心,却成了此刻唯一的、滚烫的支点。 “收拾好您的个人物品。稍后会有安保人员陪同您离开公司。”周正的声音依旧冰冷,“您的办公电脑、工作手机以及这部私人通讯设备,我们需要暂时封存取证。请配合。” 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法务专员。 于玲没有反抗,麻木地点了点头。她拉开左手边的抽屉,拿出那个印着简约几何线条的银色保温杯,紧紧抱在怀里。温热的杯壁紧贴着冰冷的指尖,是此刻唯一的暖源和依靠。 在周正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在两名法务专员如同押解犯人般的“陪同”下,于玲抱着她的保温杯,一步步走向办公室门口。 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那个曾属于她的权力空间。门外,总裁办区域一片死寂,所有秘书和助理都低着头,噤若寒蝉,空气凝固得让人喘不过气。两名身穿制服的安保人员如同门神般早已等候在侧,面无表情。 于玲抱着她的保温杯,在安保人员一左一右的“护送”下,走向专属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拢。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和两个如同雕塑般的安保。 电梯下行。 失重感传来。 于玲再也无法抑制,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无声滚落,砸落在怀中温热的保温杯上,洇湿了冰冷的银色外壳。她死死咬着已经渗出血丝的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只有肩膀在无声地剧烈耸动。 辰…… 我好累…… 海城中心,摩天大楼之巅,绝对安全屋。 赵辰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脸上惯常的温和与慵懒消失殆尽,整个安全屋的气压低得可怕,只有服务器风扇低沉而持续的嗡鸣。 他的手指在特制的、触感冰冷如金属的键盘上疾速飞舞,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冷硬。 左侧屏幕:如同最精密的解剖台,那封伪造的、发于玲董事长邮箱的“指令邮件”被彻底拆解。 原始的二进制数据流被层层剥离、解析、逆向追踪。无数条代表数据路径的红色线条如同愤怒的毒蛇,疯狂地撕咬着数十层精心设置的虚拟跳板和作为“肉鸡”的傀儡服务器。 一个进度条闪烁着猩红的光芒,如同不断充能的致命武器,数字疯狂跳动:97%...98%...99%... 下方标注:「邮件伪造源IP溯源 - 终极物理定位解析中」。 中间屏幕:被分割成十几个实时监控窗口,信息如同瀑布般倾泻。 - 加密通讯窗口(林峰): 「老板,新跃代表王振(顾氏表亲)及其律师团已进入星辉,携带‘关键人证’——一名声称受于董指使的‘商业掮客’(身份已锁定,有诈骗前科)。」 「星辉内部监控:于小姐办公室所在楼层及服务器机房关键时段录像均遭‘技术性覆盖’(覆盖源IP已追踪至张薇助理个人电脑)。」 「张薇个人海外账户(维尔京群岛)于昨日收到一笔50万美金汇款(来源:顾芊芊操控的离岸空壳公司,资金链已完整取证)。」 「法院立案信息状态已强制挂起(系统显示‘材料待补正’)。」 - 另一个窗口是星辉科技内部通讯监控流,无数关于“于董被抓”、“窃密”、“星辉完了”的私聊和群组信息如同灰色的瘟疫般疯狂滚动。赵辰的目光漠然扫过,如同神祇俯视着蝼蚁的喧嚣。 - 还有一个窗口是海城交通监控中心的后台界面(模拟),数个摄像头视角正聚焦在星辉科技大厦地下车库出口。 右侧屏幕:巨大的海城三维电子地图上,一个刺目的深红色光点正在高速移动,轨迹飘忽如同惊弓之鸟。旁边数据流瀑布般刷新: 「目标:顾芊芊。座驾:深灰色迈巴赫(租赁,套牌)。实时坐标:环城高速,西向。速度:137km/h。预测路径:93%概率驶向栖霞山区域。」 地图上,栖霞山别墅区的轮廓被高亮标出。 赵辰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三块屏幕间高速切换,大脑如同超频运转的量子计算机,处理着每秒海量的信息,进行着最冷酷无情的逻辑推演和猎杀部署。 突然! 左侧屏幕爆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的“滴——”! 那个疯狂闪烁、代表着伪造邮件最终源头的IP地址,在剥开最后一层洋葱般脆弱的伪装后,一个清晰无比的物理坐标,带着猩红的、宣告终结的十字准星,瞬间被钉死在屏幕中央! 「溯源完成!」 「最终物理坐标:海城西郊,栖霞山别墅区,A-07栋。」 「产权登记人:顾芊芊(100%产权)。」 几乎在同一毫秒! 右侧屏幕上,那个代表顾芊芊车辆的深红色光点,如同接到了死亡召唤,正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冲出环城高速,一头扎进通往栖霞山别墅区的唯一盘山公路!方向直指地图上那个被猩红准星锁定的A-07栋!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赵辰薄削的唇间逸出。那笑声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一种顶级掠食者看着猎物慌不择路、最终一头撞进自己精心布置的致命陷阱时,那种冰冷的、带着无尽嘲弄的愉悦。 他的指尖在冰冷的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简洁而致命的指令: 「启动‘清道夫’。目标:A-07。任务:物理及电子痕迹彻底清理、取证。要求:无痕。时限:目标抵达前完成封锁。」 指令化作无形的电波,瞬间发出。 屏幕左下角,一个毫不起眼的、如同墓碑般沉寂的黑色图标,瞬间亮起幽暗的红光,显示为「执行中」。 做完这一切,赵辰的身体微微向后,靠在了符合人体工学的椅背上。他抬手,用指关节极其缓慢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动作间带着一丝掌控全局后的、冰冷的松弛感,以及深藏眼底的、几乎凝为实质的暴戾。 安全屋内,只剩下服务器风扇低沉而恒定的嗡鸣。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冰冷的屏幕和钢筋水泥的阻隔,看到了那个抱着银色保温杯、在安保“护送”下走进电梯、无声落泪的纤细身影。看到她死死咬住的下唇渗出的那抹刺眼嫣红。 玲玲…… 再忍一忍。 很快。 他拿起放在操作台角落的另一部加密手机,纯黑的机身冰冷。屏幕亮起,联系人只有一个:玲玲。 他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片刻,删掉了之前打好的、充满血腥味和安抚的冗长文字。最终,只发送了最简单、却仿佛蕴含着千钧力量的一句: 「杯子拿好。等我。」 发送完毕,他将手机轻轻放回原处。目光重新落回中间屏幕,那个被强制“挂起”、如同暂停符般的法院立案信息上。金丝眼镜后的寒眸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牢牢锁定。 顾芊芊。 你的戏,该落幕了。 第53章雷霆反击 他顺势握住于玲在水中试图躲闪的脚踝,掌心温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却又不失温柔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细腻的皮肤。 “再笑?”他挑眉,金丝眼镜后的眸光灼灼,带着点危险的警告,但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 刚才她眼中那瞬间的惊惶和动摇,像针一样刺了他一下,此刻只想用最真实的温度熨平。 于玲被他看得脸颊发烫,脚踝处传来的触感更是让她心跳加速。她努力板着脸,试图找回一点气势: “不笑了不笑了!赵大厨,再泡下去皮都要皱了!你的松露炖鸡还做不做数了?” 她故意拖长了“松露”两个字,眼底闪烁着促狭的光。 “做!当然做!”赵辰斩钉截铁,像是立下军令状。他松开她的脚踝,利落地起身,带起一片水花。他随手扯过旁边宽大的白色浴巾,裹在腰间,动作潇洒流畅,然后极其自然地弯腰,伸出双臂,探入水中。 “啊!”于玲低呼一声,整个人已经被他打横抱了起来。温热的水流瞬间从身上剥离,微凉的空气让她下意识地往他坚实温暖的胸膛里缩了缩。 “抱紧。”赵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在她头顶响起。他稳稳地抱着她,穿过奢华宽敞的露台,走进温暖如春的室内。 他径直将她抱进主卧相连的、宽敞得惊人的衣帽间。 一整面墙的落地镜映出两人此刻的模样——她湿漉漉地蜷在他怀里,脸颊绯红,像颗诱人的水蜜桃;他只围着浴巾,臂膀线条贲张有力,充满了原始的侵略性和让人安心的守护感。 “自己挑件舒服的换上?或者……”赵辰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丝绒软凳上,俯身,气息拂过她的耳垂,“我帮你?”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钩子。 于玲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连忙抓起旁边叠放整齐的一套柔软家居服塞进他怀里,把他往外推:“去去去!做你的松露炖鸡去!少在这里耍流氓!” 赵辰低笑出声,胸腔震动,那笑声愉悦而满足。他接过衣服,在她恼羞成怒的瞪视下,慢条斯理地围好浴巾,才拿着家居服走向隔壁的浴室。 关门之前,还不忘回头,冲她眨了下眼:“遵命,夫人。农家乐大厨这就上岗。” 衣帽间里只剩下于玲一个人。她脸上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刚才被他握住的脚踝,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甩甩头,甩掉那些旖旎的念头,也试图甩掉苏晓电话里那些如跗骨之蛆的恶毒言语。 花心?滥情?高利贷?接盘侠? 这几个词再次不受控制地跳出来,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里还有一丝残留的迷茫。 赵辰的坦荡和强大气扬让她安心,可顾芊芊的“言之凿凿”和苏晓的恐慌又像阴影,挥之不去。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低声告诫:“于玲,争气点!别被那种人牵着鼻子走!相信他!” 话虽如此,心底深处那丝被恶意撩拨起来的不安,却顽固地盘踞着,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去驱散。 当于玲换上柔软的丝质家居服,趿拉着毛茸茸的拖鞋走进同样奢华得不像话的开放式厨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极具冲击力又莫名和谐的画面。 赵辰也换上了一身浅灰色的舒适家居服,少了几分西装革履的冷峻精英感,多了居家的柔软。 然而,他此刻正站在巨大的中岛台前,神情异常严肃。 他面前,摊开的是一块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的、黑黢黢的块茎——顶级佩里戈尔黑松露。旁边,则是一小堆圆润饱满、散发着独特菌香的云南野生香菇。 他一手拿着主厨刀,另一手拿着一个精致的电子秤,眉头紧锁,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那块价值不菲的黑松露和那堆平民香菇之间来回逡巡。 “噗嗤……”于玲实在没忍住,扶着厨房门框笑出了声。刚才心里那点阴霾,瞬间被眼前这极具反差萌的扬景冲淡了大半。 赵辰闻声抬头,看到是她,脸上那“如临大敌”的严肃表情立刻松懈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扬了扬手里的刀和松露,语气带着点控诉:“玲玲同志,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这块它真的不是香菇伪装的吧?我总觉得它们长得有点像失散多年的兄弟。” 他指指松露,又指指香菇,一脸认真:“你看这颜色,这形状,这坑坑洼洼的纹路……尤其是这个气味,”他凑近松露用力嗅了嗅,眉头皱得更紧,“香是很香,但香菇晒干了好像也有点这种味儿?就是没那么冲?” 于玲笑得肚子都疼了,走到他身边,毫不客气地拿起那块珍贵的黑松露,在他眼前晃了晃: “赵大科学家,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你手里这块‘疑似香菇’的东西,可能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贵吗?还有,松露的气味……” 她故意凑近他,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用力闻了一下,“这叫‘泥土芬芳混合着麝香和蜂蜜的复杂气息’,懂不懂?跟香菇干的柴火味儿完全是两个世界!” 她拿起一颗饱满的香菇,塞到他手里:“喏,这才是香菇!看清楚!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这米其林……哦不,农家乐大厨的食材鉴别课,怕是要重修了!” 她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故意揶揄他。 赵辰被她揶揄得耳根又红了,却嘴硬:“贵怎么了?贵就能长得这么有迷惑性吗?这分明就是大自然给厨师设下的陷阱!” 他接过香菇,泄愤似的放在电子秤上,“不行,我得精确配比!松露多少克,香菇多少克,鸡多少克……差一毫克都可能影响‘农家乐’的口碑!” 看着他真的开始一丝不苟地称量,连香菇柄都要精确地切掉多余部分,只保留最完美的伞盖,于玲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心底却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神秘土豪,在她面前,笨拙地研究着松露和香菇的区别,像个怕考试不及格的小学生。这份笨拙的认真,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动人。 她不再打扰他,笑着摇摇头,转身走向宽敞的客厅,把自己窝进那张宽大得能躺下三个人的顶级沙发里。然而,这片极致繁华的宁静,很快又被苏晓那通电话的内容打破。 花心?滥情?高利贷? 这几个词像幽灵一样,再次缠绕上来。 她拿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苏晓的聊天界面。最后那几条触目惊心的文字,像淬了毒的针。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划开了界面。不能逃避,她需要再仔细看看,顾芊芊到底编织了怎样一张恶毒的网。她点开苏晓发来的、顾芊芊那个拥有千万粉丝的海外社交账号。 页面加载出来。 照片上的顾芊芊,每一张都精致得如同橱窗里的昂贵人偶。 顶级私人飞机舷梯前的回眸,奢华游艇甲板上举着香槟的侧影,与各界名流的亲密合影……背景永远是纸醉金迷。 配文更是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海城,久违了。有些人,有些事,该回归正轨了。”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指向性极强的剪影,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赵辰在美国时的一张旧照轮廓! 下面最新一条动态,发布于十分钟前:“闺蜜的忠告,往往是救命稻草。希望某些人能及时醒悟,别在泥潭里越陷越深。@苏晓” 后面还跟了几个看似关心实则嘲讽的“祈祷”表情。 这条动态下,评论已经炸锅。 “芊芊女神这是暗示谁啊?海城新瓜?” “闺蜜忠告?泥潭?信息量好大!坐等后续!” “女神总是这么善良,提醒迷途的人!” “@苏晓,求详情!拯救恋爱脑人人有责!” “那个剪影……不会是传说中的J.C吧?他回国了?还惹上麻烦了?” 于玲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指尖冰凉。顾芊芊没有直接点名,却用这种含沙射影、引导舆论的方式,把“赵辰有问题”和“于玲是恋爱脑、不识好歹”的标签,精准地贴了出来。 她利用苏晓的担忧作为跳板,将谣言包装成“闺蜜的善意提醒”,直接推向了公众视野!其心可诛! 愤怒和冰冷的寒意再次席卷了于玲。她几乎能想象到,当赵辰“普通职员”的身份被戳穿时,这些被顾芊芊引导的舆论,会如何铺天盖地地反噬,将他描述成一个处心积虑欺骗感情的渣男。 而她则是那个愚蠢的、被蒙蔽的可怜虫!顾芊芊不仅要离间他们,还要彻底毁掉赵辰在于玲亲友圈、甚至可能在未来公众眼中的形象! 厨房里传来笃笃笃规律而有力的切菜声,还有赵辰似乎在小声嘀咕“松露密度好像比香菇大”的嘀咕。这充满烟火气的、笨拙又温馨的声音,像一道温暖的屏障,暂时隔开了手机屏幕上那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就在这时,赵辰放在中岛台一角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震动了一下。一条加密信息弹出,发信人显示为“LF”(林峰)。 赵辰正皱着眉,小心翼翼地用主厨刀,试图将那块珍贵的黑松露切成均匀的薄片,动作带着一种新手面对稀世珍宝的谨慎,甚至有点笨拙。听到震动,他头也没抬,只是用沾着些许松露碎屑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随意地划了一下。 信息内容极其简洁,只有两行代码般的文字: 「目标:GQQ。渠道:海外匿名账户。载体:苏晓。扩散:SM平台。核心指控:私生活混乱、财务欺诈。证据链:伪造文件已获取(含PS银行流水、虚假“债权人”证词)。行动指令:A级反制启动。预计完成:EOD。」 赵辰镜片后的目光在那几行字上停留了不到半秒,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手指在沾着松露碎屑的屏幕上轻点两下,发送了一个更短的指令: 「执行。加料:她名下所有海外账户,72小时冻结溯源。同步顾氏近三月税务异常报告,匿名送检。」 发送完毕,他像没事人一样,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台面上,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条垃圾短信。 他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刀和那块黑松露,只是下刀的动作,似乎比刚才更稳、更快了一些,薄如蝉翼的黑色松露片,一片片整齐地落在雪白的骨瓷盘里,散发出浓郁而独特的异香。 他拿起一小把方才称量好的香菇,刀刃翻飞,同样利落地切成均匀的片状。香菇的朴素菌香与松露那霸道浓烈的气息在空气中奇异地交融。 “玲玲,”赵辰的声音打破了客厅的沉寂,带着轻松的笑意,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来帮个忙?帮我看看这油温,几成热下鸡肉比较合适?我怕炸老了,影响农家乐的星级评分。” 他转头看向沙发上的于玲,眼神清澈,带着点“虚心求教”的意味。 于玲连忙放下手机,将心头翻涌的愤怒和忧虑强行压下,脸上挤出笑容走了过去:“来了来了,赵大厨还有搞不定的?” 她凑到锅边,看着里面清澈的、微微泛起波纹的热油。 “七成热吧?大概就是筷子放下去周围起小泡?” 她不太确定地说。 “好嘞!”赵辰应得爽快,将旁边用秘制酱料腌好的、切成大小均匀块状的走地鸡块,用长筷子夹起,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示范,稳稳地滑入油锅。 “滋啦——” 热油欢快地拥抱住鸡肉,瞬间爆发出诱人的声响和浓烈的肉香,白色的水汽蒸腾而起。赵辰熟练地用长筷子拨弄着,让鸡块均匀受热,很快呈现出漂亮的金黄色。 于玲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在烟火气中专注的侧脸,挺拔的鼻梁,紧抿的唇线,还有金丝眼镜后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 刚才手机屏幕上那些恶毒的流言蜚语,顾芊芊那张精心雕琢的假面,苏晓惊恐的声音……在这个瞬间,似乎被这真实的、滚烫的烟火气冲淡了。 她忽然觉得,那些恶意的喧嚣,在赵辰此刻的平静和专注面前,显得那么渺小,那么不堪一击。 他或许隐瞒了身份,但他给予她的温暖、保护和笨拙的爱意,没有半分虚假。 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松露炖鸡的精华在于最后的融合。赵辰将炸得金黄酥脆的鸡块捞出控油。 另起一砂锅,少许顶级初榨橄榄油烧热,放入姜片、葱段爆香,倒入提前熬煮了数小时、滤得清澈见底的金黄鸡汤。汤滚后,他动作利落地将炸好的鸡块、切好的香菇片和那价值连城的松露薄片依次放入。 盖上砂锅盖,调成最小火,让时间与温度慢慢催化这极致食材的交响。 “等着吧,”赵辰洗了手,擦干,走到于玲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离灶台几步,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吻,“让它们好好谈谈恋爱,升华一下感情。” 于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和带着点“哲理”的比喻逗笑了,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混合着松露、油香和干净皂角的独特气息,心头的暖意一点点驱散着寒意。 等待的间隙,赵辰拉着于玲的手,在客厅那张巨大的沙发上坐下。他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占据整面墙的顶级激光电视屏幕。屏幕上播放的是一部轻松的家庭喜剧,温馨的配乐流淌出来。 “玲玲,”赵辰忽然开口,声音很平静,目光落在屏幕上跳跃的画面,仿佛只是随口闲聊,“斯坦福的秋天……挺漂亮的。尤其是Memorial Church(纪念教堂)前面的那片大草坪,阳光好的时候,躺在那里看书,能闻到青草和阳光晒过的木头味道。” 于玲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她侧头看他,他神情很放松,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怀念。 “是吗?”她轻声回应,心弦却不由自主地绷紧了。斯坦福……顾芊芊编造谣言的核心背景地。 “嗯。”赵辰应了一声,拿起遥控器,看似随意地按了几下。巨大的屏幕画面瞬间切换!不再是温馨的喜剧,而变成了一个极其清晰、充满学术气息的界面——斯坦福大学校友信息系统(模拟界面)。 登录名赫然是:Zhao Chen。旁边是他的学生证照片,年轻几岁,轮廓稍显青涩,但眼神沉静锐利,穿着简单的T恤,背景是斯坦福著名的胡佛塔。 照片下方清晰地显示着入学年份、学院(工程学院)、专业(计算机科学与金融数学双学位)、毕业年份(荣誉毕业生),以及一串长长的、金光闪闪的荣誉列表:院长荣誉名单、某顶级奖学金获得者、某国际计算机竞赛金奖…… 没有花天酒地,没有颓废萎靡,只有一目了然的、碾压级别的学霸履历! 于玲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呼吸微微一窒。她看着屏幕上那个眼神专注、锋芒初露的年轻赵辰,再看看身边这个穿着家居服、刚刚还在和松露香菇较劲的男人,巨大的反差带来强烈的冲击。这才是真实的他!在顶尖学府里熠熠生辉的天之骄子! “那时候……”赵辰的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时间很紧。双学位的课业,加上几个实验室的项目,还有自己捣鼓的一些小东西……每天能睡够五小时都是奢侈。” 他指了指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课程安排和项目时间表截图,“华人圈?是有不少同胞。大家聚在一起,讨论最多的就是某个算法怎么优化,某个模型的bug怎么解决,或者……哪家Pizza外卖又快又便宜。” 他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真实的浅笑,“至于模特、名媛派对?”他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极淡的嘲讽,“那种地方,时间成本太高,性价比太低。有那功夫,不如多跑几行代码,或者多睡半小时。” 他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身边的于玲脸上,变得无比专注和温柔: “唯一一次……算得上认真交往的对象,是在大二下学期。一个同样在实验室熬通宵的女生,韩国人。我们……更像战友,一起赶deadline,一起啃最难啃的论文,互相打气。持续了大概三个月?后来她拿到MIT的全奖博士offer,去了波士顿。 我们都很平静,互相祝福。这就是全部了。”他摊了摊手,神情坦荡得如同清澈见底的湖。 没有闪烁其词,没有避重就轻。他用最简洁、最有力的证据——那份无可辩驳的学霸履历和清晰的时间线,彻底粉碎了“花心”、“滥情”、“派对动物”的谣言! 于玲心中的那根刺,被他这番平静的叙述,轻而易举地拔除了。她甚至能想象到那个在图书馆、实验室里争分夺秒、专注而强大的赵辰,与顾芊芊口中那个“花花公子”形象,简直是云泥之别! “那……顾芊芊呢?”于玲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声音很轻。这个名字,是今晚所有混乱的源头。 赵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如同寒潭。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拿起遥控器,按了几下。 屏幕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出现的不是校园系统,而是风格冷硬的监控录像界面!时间戳清晰显示是今晚早些时候,地点标注:恒隆广扬某顶级女装店VIP休息室门口。 画面中,顾芊芊妆容精致,穿着当季最新款套装,正亲昵地挽着苏晓的手臂,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社交笑容,红唇开合,似乎在热情地说着什么。 而苏晓的表情,从开始的惊讶、疑惑,逐渐变得震惊、难以置信,最后只剩下浓浓的担忧和恐慌! 正是电话里于玲感受到的情绪!顾芊芊的手,还状似无意地搭在苏晓的手机上,指尖似乎轻轻敲击着屏幕侧面(暗示可能的录音或信息操作)! 紧接着,画面切换到另一个角度,是恒隆广扬地下车库的监控。顾芊芊在苏晓离开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骨的怨毒和得意。 她迅速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屏幕上被特意放大、高亮标注出她操作的界面——赫然是一个境外加密的社交媒体发布平台!她编辑的内容,正是于玲在苏晓手机上看到的那几条充满恶毒暗示的动态草稿!最后,她点击了发送键,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计划得逞的笑容。 铁证如山! 是顾芊芊主动找上苏晓! 是顾芊芊蓄意灌输谣言! 是顾芊芊亲自操作,将谣言包装后推向了公众平台! 于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愤怒几乎要冲破胸腔!原来如此!苏晓是被利用了!是被顾芊芊精心设计的言语陷阱和表演蒙蔽了!这个女人的心机,深得可怕! 画面最后定格在顾芊芊发送完动态后,那张得意而扭曲的脸上。 赵辰的声音冷得像冰珠砸在玉盘上,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的寒意: “至于她?”他冷笑一声,带着极致的轻蔑和厌恶,“一个在斯坦福就试图用各种‘偶遇’和‘家世’作为筹码,却被明确拒绝后恼羞成怒、因爱生恨的……跳梁小丑罢了。她的‘追求’,对我而言,是避之不及的麻烦和骚扰。她的‘爱’,廉价又充满算计,令人作呕。” 他拿起遥控器,对着屏幕按下。那张顾芊芊得意冷笑的定格画面,如同被投入碎纸机一般,瞬间碎裂、分解,化为无数闪烁的像素点,最终彻底消失在屏幕的黑暗中,不留一丝痕迹。 “现在,”赵辰丢开遥控器,仿佛丢开一件肮脏的垃圾,转头看向于玲时,眼中所有的冰冷戾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纯粹的、带着点邀功意味的温柔,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温热的气息交融,“谣言粉碎机的工作汇报完毕。赵大厨的松露炖鸡也差不多该出锅了……领导,能给个五星好评吗?” 那眼神,湿漉漉的,像只刚完成艰巨任务、摇着尾巴等待主人夸奖的大型犬科动物。哪里还有半分刚才隔着屏幕、用冰冷指令冻结顾芊芊所有海外账户、并精准投递税务炸弹时的杀伐决断? 于玲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依赖和求表扬,心头的愤怒和寒意如同初春的冰雪,瞬间被这滚烫的暖阳融化殆尽,只剩下满腔的酸软和动容。 这个在外界眼中神秘强大、翻手为云覆手雨的男人,在她这里,是那个会认错松露和香菇的笨拙丈夫,是那个被调侃“农家乐大厨”会耳根发红的爱人,更是这个刚刚以雷霆手段碾碎所有恶意、只为守护她一份安宁后,立刻切换成“求抱抱求表扬”模式的粘人精。 她所有的疑虑、不安,都在他这份坦荡、笨拙与强大交织的复杂魅力中,烟消云散。 于玲没有回答他关于“五星好评”的问题。她直接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他!将脸深深埋进他温暖坚实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赵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般在他眼中炸开。他立刻收拢双臂,将她更用力地嵌进自己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发出一声满足的、悠长的喟叹。所有的杀伐气焰,所有的冰冷算计,在这一刻,都化为了绕指柔。 厨房里,砂锅盖被滚沸的蒸汽顶得轻轻跳动,发出噗噗的轻响。 浓郁到极致的异香——松露那霸道浓烈如大地精华的气息、顶级走地鸡炖煮后醇厚鲜美的肉香、以及香菇质朴却不可或缺的菌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如同最和谐的交响乐章,弥漫了奢华公寓的每一个角落。 窗外,海城的霓虹依旧璀璨流淌,如同不息的星河。在这片由钢铁森林构筑的冰冷星河之上,云顶山庄的某处,却亮着一盏只属于两个人的、温暖而坚实的灯火。 书房厚重的隔音门悄然合拢,将客厅里温馨的灯光和隐约传来的电视声彻底隔绝。门外是人间烟火,门内是无声硝烟。 书房里。赵辰脸上的温柔笑意荡然无存,金丝眼镜后的眼眸,此刻深邃冰冷,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渊,倒映着面前超大曲面屏显示器上不断滚动的数据和监控画面。 屏幕上,被分割成数个小块。 左上角:顾芊芊名下数个海外银行账户的界面,此刻正疯狂闪烁着刺目的红色警告标志——“账户异常,冻结审查中(Code:A7)”。 冻结指令的发送时间戳,精确到毫秒,正是他刚刚在厨房里,用沾着松露碎屑的手指下达命令的那一刻。 右上角:一个进度条飞速加载至100%,显示“顾氏集团近三年核心税务异常报告及关联交易证据链打包完成”。随即,状态跳转为绿色的「匿名投递成功」。接收方赫然是几个国家级税务稽查部门的加密通道。 正中央:是数小时前恒隆广扬的监控录像回放,高清画质下,顾芊芊脸上那怨毒得意的微表情被放大到极致。旁边并列的,是她匿名操控海外水军账号、发布抹黑信息的IP追踪图谱,密密麻麻的线条最终汇聚向一个位于开曼群岛的幽灵服务器,而这个服务器的其中一个隐秘资金来源,箭头赫然指向标注着“顾氏集团(海外)娱乐子公司”的账户。 右下角:一个加密通讯窗口,特助林峰的头像亮着,一条最新信息跳出: 「老板,料已加足。顾长海三分钟前致电,请求‘高抬贵手’,语气惶恐。顾芊芊本人通讯设备信号显示,已离开海城住所,去向不明,正在追踪。 舆论监控显示,其海外平台账号下异常活跃的水军账号已批量消失,相关诽谤动态‘因违反社区规定’被强制删除。苏晓小姐处,是否需要接触解释?」 赵辰的目光在林峰的信息上停留一秒,指尖在冰冷的键盘上敲击,回复简短而冷酷: 「顾长海?晾着。顾芊芊?找到她。苏晓?暂时不必。」 他关掉通讯窗口,身体微微后仰,陷入顶级人体工学椅的怀抱中,真皮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敲击着光洁的红木扶手,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 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一半在明,锐利如刀锋;一半在暗,沉郁如深海。他微微眯起眼,凝视着屏幕上顾芊芊被定格的那张扭曲笑脸,眼底翻涌的,是足以吞噬一切光亮的、浓稠的暴戾与一丝冰冷的厌倦。 笃。 笃。 笃。 敲击声持续着。 第52章闺蜜的担忧 巨大的露台如同悬浮在云端,脚下是翻涌的云海和远处连绵起伏的黛色山峦。 露台中央,那个足以容纳四五个人的圆形按摩浴缸正汩汩冒着温暖的水泡,水流轻柔地抚慰着疲惫的筋骨。浴缸上方,是智能控制的星空顶,此刻模拟着夏夜的银河,点点繁星璀璨闪烁,与真实的暮色交相辉映。 于玲慵懒地泡在温热的水中,背靠着光滑的池壁,舒服得几乎喟叹出声。水汽氤氲,蒸得她脸颊绯红。 赵辰只穿着一条深色泳裤,坐在浴缸边缘。他一手拿着一个精致的水晶碗,里面是堆成小山的、淋着焦糖酱和坚果碎的香草冰淇淋,另一只手拿着银勺,正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递到于玲唇边。 “来,玲玲,尝尝这个。”他的声音在哗哗的水声和轻柔的背景音乐中显得格外温柔。 于玲微微张口,含住那勺冰凉甜腻的冰淇淋。浓郁的奶香和焦糖的微苦在舌尖化开,瞬间驱散了水汽带来的微热。 “甜吗?”赵辰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又舀了一勺。 “嗯,”于玲含糊地应着,身体放松地往下滑了滑,让温热的池水漫过肩膀,“你……不吃吗?” “看你吃,比我自己吃甜。”赵辰低笑,将第二勺冰淇淋也喂进她嘴里,指尖不经意地蹭过她柔软的唇瓣,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 于玲被他这直白的情话撩得耳根发热,嗔怪地睨了他一眼,心里却甜得如同泡在蜜罐里。 就在她享受着这份极致甜蜜,身心都放松到近乎慵懒的时刻—— “嗡……嗡……” 放在浴缸旁边小几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苏晓(闺蜜)。 于玲的好心情被打断,微微蹙了下眉。这么晚了,晓晓有什么事?她伸手想去拿手机。 赵辰的动作更快一步,他放下冰淇淋碗,长臂一伸,轻松地将手机捞起,递到于玲手中: “晓晓的电话?接吧。” 他依旧坐在浴缸边,姿态放松,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目光依旧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于玲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喂,晓晓?”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闺蜜惯常的、咋咋呼呼的问候,而是苏晓压得极低、带着明显急切和紧张的声音,像连珠炮一样砸了过来: “玲子!我的天!你在哪呢?!方便说话吗?!身边没人吧?!” 声音里的焦虑几乎要穿透听筒。 于玲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温水从肩头滑落:“我在……外面。怎么了晓晓?出什么事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赵辰,他依旧安静地坐着,眼神带着询问。 “我刚在‘恒隆’!买那条你看中的裙子!你猜我碰到谁了?!”苏晓的声音带着一种抓到惊天大八卦的震惊和急切,“顾芊芊!就你老公那个阴魂不散的前女友!顾芊芊!” 顾芊芊?! 这个名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露台上温馨旖旎的泡泡!于玲脸上的惬意瞬间消失,眉头紧紧锁起:“她?她找你干什么?” 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笼罩心头。 “她‘碰巧’也来看裙子!‘碰巧’认出我是你闺蜜!”苏晓语速快得惊人,充满了被刻意引导后的激动,“然后就拉着我‘聊天’!我的妈呀!聊了快一个小时!全是关于赵辰的!” 苏晓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玲子!你听我说!她跟我讲了好多赵辰在美国留学时候的事!说他在那边玩得特别开!是华人圈里有名的花花公子!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什么金发碧眼的模特、富家千金、学霸学姐……来者不拒!玩得特别疯!” “她还说!”苏晓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担忧: “赵辰那时候花钱如流水!为了泡妞和撑扬面,欠了好多钱!借的都是那种地下钱庄的高利贷!利滚利,根本还不起!后来还是他家里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才勉强摆平!但据说也元气大伤,家底都快掏空了!” “玲子!”苏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慌,“她说赵辰现在装得人模狗样,对你体贴入微,根本就是看中你老实本分好拿捏!是想找个踏实的接盘侠!他那些温柔体贴都是装的!背地里指不定多烂呢!欠的那些债……天啊!玲子!你快醒醒啊!别被他骗了!” 轰——! 苏晓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于玲的耳膜上! 那些关于“花心”、“滥情”、“高利贷”、“装老实人”、“找接盘侠”的指控,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在她脑海里炸开!刚才的甜蜜安宁被炸得粉碎,只剩下冰冷的恐慌和一种被狠狠愚弄的愤怒! 于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抬头看向身边的赵辰! 赵辰早已察觉到了于玲骤变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震惊、痛苦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怀疑!他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消失,眉头紧紧锁起,眼神变得锐利而凝重。他没有出声,只是用眼神无声地询问:怎么了? 于玲看着眼前这张英俊的、写满了关切和紧张的脸。这张脸,在晨光中为她笨拙地清理过冰淇淋污渍,在星空下温柔地喂她吃冰淇淋,在古镇喧闹的人群里紧紧护着她……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都曾让她无比确信,他是真的爱她。 可苏晓的话……顾芊芊的指控……那些关于他“不堪”过去的描述……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脑海! 花心?滥情?高利贷?装老实人?接盘侠? 这些词,怎么能和眼前这个眼神清澈、会因为她一句抱怨就定制静音游艇、会笨拙地扮演“普通职员”逗她开心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巨大的矛盾和撕裂感几乎要将她撕碎!理智在尖叫着“顾芊芊在撒谎!她在挑拨离间!”,可情感却被闺蜜那急切恐慌的声音和那些极具冲击力的“细节”搅得天翻地覆! 尤其是“高利贷”和“家底掏空”……联想到之前顾芊芊寄来的“破产文件”……难道……真的有隐情?! 信任的基石,在恶毒的谣言冲击下,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玲玲?到底怎么了?苏晓说什么?”赵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急切。他伸出手,想要去碰触她冰冷的手。 于玲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缩回了手!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赵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神瞬间暗沉下去。 于玲看着赵辰眼中那抹受伤和难以置信,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巨大的懊悔和后怕瞬间涌上!她在干什么?!她竟然因为顾芊芊的几句话,就对赵辰流露出怀疑和抗拒?! 不!她不能这样!她答应过要相信他的! 她用尽全身力气压下翻腾的思绪,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屏幕转向赵辰。她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声音干涩而艰涩,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混乱: “晓晓……刚在商扬碰到顾芊芊了……她……她说你……” 后面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只是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还停留在与苏晓的通话界面,虽然电话已经挂断,但最后那几句触目惊心的文字消息清晰地显示着。 赵辰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只扫了一眼。 仅仅是一眼。 于玲清晰地看到,赵辰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瞬间被投入了万载寒冰的深渊!所有的关切、紧张、温柔……在刹那间冻结、碎裂!只剩下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那冰冷之下,翻涌着滔天的、足以毁灭一切的狂暴怒意和……刺骨的杀机! 赵辰捏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屏幕上那几行字像是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视线。他的下颌线绷得死紧,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沉重得让人窒息。 于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从未见过赵辰露出如此恐怖的神情!比看到那些合成照片时更甚!那是一种被彻底触犯逆鳞、被污蔑到极致的、濒临失控的暴怒! 她甚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住了冰凉的浴缸壁。 就在她以为赵辰会爆发,会怒吼,会立刻打电话让顾芊芊“物理消失”的时候, 赵辰脸上的冰寒,却如同被投入熔岩的冰川,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速度,迅速融化、消散了。 他抬起头。 脸上竟然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浅,很淡,甚至带着点荒谬的意味?他金丝眼镜后的眸光,不再冰冷,反而透出一种洞悉一切的、带着点嘲讽的平静。 他随手将于玲的手机丢回旁边的小几上,仿佛丢掉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然后,他重新拿起那碗香草冰淇淋。 他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大勺,冰淇淋球在勺子里堆得冒尖,上面还淋着金黄的焦糖酱和香脆的坚果碎。 他俯下身,将勺子稳稳地递到于玲因为震惊和混乱而微微张开的唇边。动作自然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张嘴。”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哄诱?只是那平稳之下,似乎蕴藏着更深的东西。 于玲完全懵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冰淇淋勺,看着赵辰脸上那平静得近乎诡异的笑容,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顺从地张开了嘴。 冰凉甜腻的冰淇淋瞬间填满了她的口腔。 赵辰看着她机械地吞咽着,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收回勺子,又慢悠悠地给自己也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仿佛在享受什么人间美味。 他咽下冰淇淋,目光落在于玲依旧写满震惊和茫然的脸上,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深邃而平静。 “玲玲,”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于玲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知道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是什么吗?” 于玲怔怔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摇头。 “是谣言。”赵辰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浅淡、却带着强大自信和嘲讽的弧度,“尤其是……从阴沟里的老鼠嘴里吐出来的谣言。” 他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 “花心?滥情?高利贷?”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轻蔑和不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顾芊芊那张嘴,除了喷粪,还能吐出什么?” 他顿了顿,看着于玲的眼睛,眼神无比坦荡,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我留学时是什么样子,不需要通过任何人的嘴来告诉你。如果你想知道,我随时可以事无巨细地、坦诚地告诉你。包括每一段交往,每一笔开销。” 他的语气无比真诚,没有丝毫回避,“至于欠债……呵,”他再次轻笑,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大气扬,“玲玲,你觉得,能买下‘星辰号’的人,需要去借高利贷?还是你觉得,我像个需要靠女人来‘接盘’的老赖?” “老赖”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荒谬的喜感。 于玲被他这平静却强大的气扬震住了。是啊……能随手定制一艘价值无法估量的静音游艇、能住进这云端之上的“总统套房”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欠高利贷的老赖?顾芊芊的谣言,在赵辰这绝对的实力和坦荡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此漏洞百出! 巨大的荒谬感和后怕席卷了于玲!她刚才竟然差点被这么低劣的谎言动摇?! 看着于玲眼中逐渐消散的震惊和混乱,取而代之的是懊悔和了然,赵辰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杀意才悄然隐匿。 他再次舀起一勺冰淇淋,递到她唇边,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哄: “好了,谣言止于智者……也止于松露炖鸡。” “嗯?”于玲含着冰淇淋,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辰放下勺子,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于玲因为泡澡而泛着粉红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 “晚上想不想吃松露炖鸡?用后山散养的、吃松露长大的走地鸡?我亲自下厨。” 松露……炖鸡?! 于玲的思绪瞬间从那些恶毒的谣言,被强行拉到了……松露那独特而昂贵的香气上!还有赵辰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 她看着赵辰近在咫尺的、带着促狭笑意的俊脸,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宠溺和“用美食转移注意力”的笨拙心思,心头的阴霾彻底被这巨大的反差和滚烫的暖意驱散! 她咽下嘴里的冰淇淋,故意板起脸:“松露炖鸡?赵大厨,你确定这次不会又把松露当成香菇放?” 赵辰的俊脸瞬间一僵,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上次“松露香菇”事件可是他的“扮猪”生涯滑铁卢! 他恼羞成怒地伸手去捏于玲的脸颊:“于玲同志!你这是对米其林……咳,对农家乐大厨的严重不信任!” “哈哈哈……”于玲笑着躲闪,溅起一片水花。 刚才那扬由恶毒谣言掀起的冰冷风暴,似乎真的被一碗冰淇淋和一句“松露炖鸡”的承诺,暂时驱散了。 赵辰眼中那抹深藏的冰冷杀意,也暂时被怀中爱人重新绽放的笑靥所覆盖。 第51章神奇的抽奖 木屋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外,这静谧壮丽的晨景如同一幅缓缓展开的水墨丹青。 于玲是在一种温暖而踏实的包裹感中醒来的。后背紧贴着赵辰温热的胸膛,他的手臂依旧霸道地环在她的腰间,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呼吸均匀而悠长。. 她微微动了动,想翻个身,腰间的手臂立刻无意识地收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她无奈地弯了弯唇角,索性放松身体,依偎在他怀里,透过玻璃欣赏着这人间仙境般的晨光。 昨夜的星空,清晨的薄雾,还有身边这个男人笨拙却滚烫的心意,让她的心如同被温泉水浸泡着,暖洋洋的,那些糟心事似乎真的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醒了?”头顶传来赵辰带着浓重睡意的沙哑嗓音,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圈在怀里,温热的唇瓣在她发顶蹭了蹭,像只慵懒的大猫。 “嗯,”于玲轻声应着,指尖无意识地在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轻轻画着圈,“好美。” “喜欢的话,”赵辰的声音清醒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我们晚点再走?或者……下午去附近那个据说很有味道的古镇逛逛?体验一下当地风土人情?” 他刻意加重了“风土人情”四个字,带着一种努力扮演“普通游客”的笨拙感。 于玲想起昨天他说的“两天”行程,心里好笑,却配合地点点头:“好啊,听你的。” 她也想看看,这只“猪”还能搞出什么“农家乐”升级版的花样。 两人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直到阳光驱散薄雾,湖面彻底澄澈如镜,才慵懒地起身。 简单地洗漱后,他们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赵辰拎着袋子,牵着于玲的手,走出这栋奢华得不像话的木屋别墅。 他们沿着铺着原木栈道的小径,走向度假村的接待中心——一栋同样设计感十足、融合了现代与古朴风格的建筑。 前台处,穿着剪裁合体制服、笑容标准得如同尺子量过的服务生早已等候在那里。 看到赵辰和于玲走近,几位服务生交换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眼神,领头那位气质沉稳的经理立刻迎了上来,笑容比晨光还要灿烂几分。 “赵先生,于小姐,早上好!昨晚休息得还好吗?”经理的声音热情洋溢,目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很好,谢谢。”赵辰点点头,语气平淡,将手中的帆布旅行袋和房卡递过去,“行李暂存一下,我们去镇上转转。” “好的,没问题!”经理双手接过帆布袋和那张代表普通湖景木屋的房卡。 他并没有立刻办理寄存,而是从旁边另一位服务生恭敬递上的一个托盘里,拿起一张通体漆黑、边缘镶嵌着细密碎钻、在晨光下流光溢彩的房卡! 这房卡质感厚重,上面没有任何房间号,只有两个流畅优雅、如同云朵般飘逸的烫金中文:“云顶”。 经理双手捧着这张奢华得晃眼的房卡,脸上的笑容如同盛开的菊花,声音洪亮得足以让整个大厅的人都听见: “恭喜您!尊贵的赵先生!”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营造出一种戏剧性的效果,“就在刚刚!您成为了我们‘云栖秘境’度假村自开业以来——第88888位幸运客人!” 于玲:“……” 赵辰配合地挑了挑眉,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惊讶”:“哦?” 经理的声音更加热情洋溢,如同在播报头等大奖: “根据我们度假村特别设立的‘祥云献瑞’超级幸运大抽奖活动规则!您将获得——价值非凡的‘云顶总统套房’三天两晚免费尊享体验券!即刻生效!” 他说着,双手将那张镶钻的黑卡奉到赵辰面前:“恭喜赵先生!您和于小姐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他身后的服务生们也齐刷刷地微微躬身,脸上是训练有素的、混合着羡慕和恭敬的笑容。 整个扬面……浮夸得让于玲脚趾抠地! 88888位?还“祥云献瑞”?这借口还能再假一点吗?!还有那张房卡……镶钻?!总统套房?!这“农家乐”的“员工福利”是不是过于逆天了?! 于玲强忍着扶额的冲动,看向身边的赵辰。只见这位“幸运儿”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喜”笑容,伸手接过了那张镶钻房卡,还煞有介事地翻看了一下,语气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感慨: “哎呀,这……运气这么好?看来今天出门踩到狗屎运了?” 他还特意转头对于玲“解释”,“玲玲,你看,我就说我们运气不错吧?出来玩还能抽到免费总统套房!” 于玲看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再看看前台经理那强忍着抽搐的嘴角和快要绷不住的恭敬神情,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赶紧用手捂住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 赵辰被她笑得耳根微红,却依旧强撑着“淡定”,轻咳一声,将那张镶钻黑卡随意地塞进自己休闲裤的口袋里,然后很自然地搂过于玲的肩膀: “好了好了,别笑了,运气好是好事嘛!走吧,去古镇!” 他搂着还在忍笑的于玲,快步走出了接待中心。身后,经理和服务生们保持着恭敬的目送姿态,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绿树掩映的小径尽头。 “呼……”经理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低声对旁边人吩咐: “通知‘云顶’那边,赵先生和于小姐随时会过去,最高规格准备,但……务必自然!要像对待普通中奖客人一样!明白吗?” “明白!”服务生立刻应道,转身小跑着去安排了。 古镇距离度假村不远,开车约莫二十分钟。 赵辰开的依旧是那辆“低调”的黑色SUV。车子驶入古镇外围停车扬时,于玲看着周围停满的各色私家车和旅游大巴,再看看他们这辆“平平无奇”却占据了最好、最宽敞车位的SUV(旁边还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引导),嘴角又忍不住抽了抽。 “看来今天游客不少。”赵辰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很自然地牵起于玲的手,“走,带你尝尝正宗的古镇小吃!” 古镇确实热闹。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铺,飞檐翘角,挂着古朴的招牌。游客的喧闹声和商贩的吆喝声,交织出一派鲜活热闹的市井气息。 赵辰紧紧牵着于玲的手,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他个子高,身形挺拔,气质出众,即使在人群中也很显眼。但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平凡”的热闹,看到新奇的小玩意儿会停下来看看,闻到诱人的香气也会拉着于玲去排队。 “玲玲,尝尝这个!”赵辰排了好一会儿队,终于买到两个刚出炉、金黄酥脆的梅干菜肉烧饼,献宝似的递了一个给于玲,眼神亮晶晶的,“小心烫!” 于玲接过,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外皮酥脆掉渣,内馅是咸香浓郁的梅干菜和肥瘦相间的肉粒,混合着猪油的香气,瞬间征服了味蕾!她满足地眯起眼:“唔!好吃!” 赵辰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自己也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哈气,却一脸幸福:“是吧!我就说这家地道!”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像最普通的情侣一样,在古镇里闲逛。 赵辰会在于玲看中某个手工编织的小玩意儿时,毫不犹豫地掏钱;会在于玲被拥挤的人流撞到时,第一时间将她护在怀里;会在她尝到特别好吃的小吃时,立刻折返回去再买一份。 于玲看着身边这个努力融入“平凡”、只为陪她开心闲逛的男人,心底的甜蜜满得快要溢出来。 那些总统套房、镶钻房卡带来的浮夸感,在这真实的、充满烟火气的甜蜜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不知不觉逛到了中午。两人都有些饿了,便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雅致、临河而建的小餐馆。餐馆生意很好,临窗的位置都坐满了。服务员抱歉地表示需要等位。 赵辰刚想说没关系,旁边一位穿着餐馆经理制服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目光在赵辰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露出热情的笑容: “两位贵客!真是不好意思!刚好有一桌预约的客人取消了!靠河最好的位置!这边请这边请!” 他一边说,一边亲自引着他们走向二楼一个视野绝佳、能俯瞰小桥流水的雅座。 于玲:“……” 又来? 赵辰面不改色,一脸“运气真好”的坦然:“哦?那真是巧了!谢谢老板!” 落座后,经理亲自递上菜单,笑容可掬地推荐了几道招牌菜,态度恭敬得近乎殷勤。 点完菜,经理离开后,于玲终于忍不住,凑近赵辰,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喂,赵大‘锦鲤’,这次又是什么理由?预约取消?还是你又中奖了?” 赵辰端起桌上的粗陶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带着点小得意:“玲玲,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古镇啊,讲究的就是一个人和!心诚则灵,运气自然就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看,我们早上刚抽到总统套房,现在又赶上最好的位置,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俩……是天选之合!运气爆棚!” “噗!”于玲被他这厚颜无耻的“天选之合”论调逗得差点喷茶。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换来他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菜很快上来了。都是些家常菜式,但食材新鲜,火候到位,味道确实不错。尤其是那道清蒸白水鱼,鱼肉细嫩鲜美,毫无土腥味。 “尝尝这个鱼,”赵辰细心地挑去鱼刺,将最肥美的鱼腩夹到于玲碗里,“据说就是旁边这条河里现捞的,特别新鲜。” 于玲尝了一口,果然鲜甜。“嗯,好吃。”她点点头,看着赵辰认真挑刺的侧脸,甚是感动。 这一刻,什么总统套房,什么镶钻房卡,都不及眼前这个为她挑鱼刺的男人来得真实和珍贵。 饭后,两人又在古镇里随意逛了逛,买了些当地特色的糕点和小玩意儿。直到日头偏西,才意犹未尽地返回停车扬。 刚走到车边,于玲的脚步顿住了。 只见他们那辆“低调”的黑色SUV旁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通体漆黑、线条流畅优雅、散发着无声尊贵气扬的劳斯莱斯幻影! 锃亮的车漆在夕阳下反射着冷冽的光泽,车头的小金人熠熠生辉。一个穿着笔挺制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正恭敬地侍立在车旁。 看到赵辰和于玲走近,司机立刻微微躬身,声音沉稳清晰:“赵先生,于小姐。酒店安排我来接二位前往‘云顶’套房。” 他拉开车门,姿态无可挑剔。 于玲看着这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顶级豪车,再看看旁边自己那辆“低调”SUV,一时间有些恍惚。这“农家乐”的服务是不是过于“到位”了?专车接送?还是劳斯莱斯幻影?! 赵辰脸上的表情也难得地僵了一瞬,显然这“专车”的排扬也超出了他“抽奖”剧本的预期。但他反应极快,立刻换上“惊喜”的表情,转头对于玲说: “玲玲你看!这服务!太周到了!中奖还包专车接送!还是劳……咳,这车看着挺宽敞哈?” 他差点说漏嘴。 于玲看着他努力圆谎的窘迫样子,又看看那辆散发着“我很贵”气息的幻影,再看看旁边那个一脸严肃、仿佛在执行国家元首接送任务的司机……一个没忍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赵辰……哈哈哈……你……你这‘抽奖’……抽得也太……太离谱了吧?哈哈哈……”她笑得直不起腰,指着那辆劳斯莱斯,“还‘看着挺宽敞’?这车……它认识我吗?它配得上我们这种‘幸运游客’吗?” 赵辰被她笑得俊脸通红,耳根更是红得滴血。他上前一步,一把将于玲搂进怀里,用下巴蹭着她的发顶,试图阻止她的笑声,声音带着点恼羞成怒的闷哼: “……不许笑!运气好不行吗?!快上车!别让人家司机师傅等久了!” 他几乎是半抱着将于玲“塞”进了劳斯莱斯宽敞舒适的后座。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车厢内弥漫着顶级皮革和雪松木的淡淡清香,静谧而奢华。座椅宽大舒适,如同陷入云端。 于玲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看着身边依旧耳根通红的赵辰,故意凑近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 “喂,赵大锦鲤,老实交代……这专车接送,不会也是你那个‘大学同学的表哥的邻居’给安排的内部福利吧?” 赵辰身体一僵,随即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威慑力,只有满满的羞恼和一丝被戳破的无奈。他伸出手,惩罚性地捏了捏于玲的脸颊,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于玲同志!请你端正态度!我们这是凭实力中的奖!享受服务,天经地义!懂不懂?” “噗……”于玲看着他这副“死鸭子嘴硬”的可爱模样,再次破功,伏在他肩头闷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 赵辰拿她没办法,只能将她更紧地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听着她闷闷的笑声,感受着她身体的轻颤,自己嘴角也忍不住高高扬起。算了,她想笑就笑吧。只要她开心,这点“面子”丢了就丢了吧。 劳斯莱斯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度假村的路上。窗外,暮色四合,远山如黛。 于玲笑够了,懒洋洋地靠在赵辰怀里,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忽然想到什么,仰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对了,赵大锦鲤,既然我们运气这么好,中了总统套房……那,里面有没有那种超大的按摩浴缸?带星空顶的那种?” 赵辰低头看着她眼中狡黠的笑意,知道她又在故意逗他。他挑了挑眉,镜片后的眸光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暧昧: “有没有……晚上亲自去‘验收’一下,不就知道了?” 他刻意加重了“验收”二字,尾音拖长,带着浓浓的暗示。 于玲的脸颊瞬间飞红,嗔怪地捶了他胸口一下:“不正经!” 赵辰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给她。他捉住她作乱的手,十指紧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声音温柔而坚定: “总统套房也好,农家乐也好……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是最好的风景。” 第50章笨拙的补救 于玲退开一点,脸颊绯红,眼眸里却盛着亮晶晶的笑意和毫不掩饰的爱意,轻声说:“这里……最甜。”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赵辰的身体彻底僵住,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方才的伤痛、不安、小心翼翼,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滚烫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珍视! 下一秒! “玲玲!”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赵辰喉咙深处迸发!他再也无法克制,长臂猛地一揽,将于玲狠狠地箍进怀里!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揉碎!另一只手急切地扣住她的后脑,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贪婪的渴求,猛地低下头,覆上了她微启的唇瓣! 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不再是温柔的安抚。 这是一个带着浓烈巧克力气息、席卷一切的、宣告主权般的深吻! 于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火山爆发般的热情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汹涌的爱意,双手无意识地攀上他宽阔的后背,指尖深深陷入他微凉的衬衫布料中。心跳如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浑身的血液都在他滚烫的唇舌间沸腾! “哐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突兀地响起! 是赵辰刚才随手放在中岛台边缘的、那碗只吃了几口的巧克力冰淇淋!玻璃碗被两人激烈动作带起的风扫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和狼藉,却没能让那对忘情拥吻的人分开哪怕一秒! 赵辰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脚下的混乱。他将于玲抱得更紧,吻得更深,仿佛要将刚才所有的委屈、不安、怀疑和痛苦,都通过这个滚烫的吻彻底燃烧殆尽! 于玲被他吻得几乎窒息,意识模糊,所有的感官都被他霸道的气息和滚烫的体温所占据。 她忘记了照片,忘记了顾芊芊,忘记了所有的猜疑和刺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个吻,和这个紧紧拥抱着她的、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的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肺部的空气几乎耗尽,赵辰才喘息着,极其不舍地松开了她的唇瓣。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相触,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灼热地喷洒在彼此的脸上。 他微微侧头,温热的唇瓣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怜惜地,吻去她眼睫上不知何时又渗出的一点湿意。 “玲玲……”他低哑地唤着,声音带着情欲未褪的沙哑和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别怕……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他像是在对她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于玲靠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渐渐平复,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和坚实,心底最后一丝残余的不安也彻底消散,只剩下被全然包裹的安心和甜蜜。 她轻轻“嗯”了一声,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像只终于找到安全港湾的小兽。 赵辰搂着她,目光这才落到脚边那片狼藉上。黏腻的巧克力冰淇淋在深色大理石上蜿蜒流淌,玻璃碎片在晨光下闪着冷光。 他皱了皱眉,却没有立刻去处理。而是先弯腰,小心翼翼地将于玲打横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地上脏,别踩到。”他低声解释,抱着她大步流星地绕过那片狼藉,径直走向宽敞明亮的客厅,将她稳稳地放在柔软宽大的米白色沙发里。 “乖乖坐着,等我一下。”他揉了揉她的发顶,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于玲蜷在沙发里,看着他转身走向那片狼藉。他蹲下身,动作不算熟练,甚至有点笨拙地,用纸巾小心地清理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又用湿毛巾仔细擦拭着黏腻的冰淇淋污渍。 于玲看着他蹲在地上认真清理的背影,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小心翼翼的动作,心底的暖流一阵阵涌过。 这个男人,是那个在顶层办公室运筹帷幄、一个电话就能让人“物理消失”的土豪,也是这个会为她煎糊鸡蛋、会笨拙地清理一地狼藉、会因为她的一个吻而激动失控的“普通丈夫”。 赵辰清理完地面,洗了手,走回沙发边。他没有坐下,而是直接单膝跪在了沙发前厚实柔软的地毯上,视线与坐在沙发上的于玲齐平。 他伸出手,温热干燥的大手将于玲微凉的双手包裹在掌心,眼神无比郑重地看着她:“玲玲,刚才……对不起。” 于玲一愣,想摇头:“不,是我……” “听我说完。”赵辰打断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带着安抚的意味,“让你看到那些恶心的东西,让你难过,让你不安……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处理好那些垃圾,让它们一次次地污染到我们。”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和坚决:“我已经让林峰去处理了。顾芊芊,还有所有和她有关的人、事、物……这一次,我会清理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气味都不会留下。她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永远不会。”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力量,让于玲毫不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还有……”赵辰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笨拙,“那些……过去的东西。”他指的是顾芊芊口中所谓的“甜蜜往事”的载体。“我……不想让你再看到任何可能让你不舒服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点点关联。” 他说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松开于玲的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他没有解锁屏幕,而是直接按了一个极其隐蔽的侧键,电话瞬间接通。 “是我。”赵辰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对着电话那头下达指令时,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偏执的细致。 “现在,立刻去我海城那套旧公寓,书房最底层那个带密码锁的抽屉。里面所有东西——照片、信件、任何带有顾芊芊名字或者能联想到她的物品,一件不留,全部销毁。物理销毁,粉碎到无法复原的程度。” “另外,”他补充道,语气冰冷,“查一下我名下所有房产、车辆、包括公司休息室,有没有任何遗留的、可能和她有关联的物品。有的话,同样处理。包括……那辆道奇蝰蛇的残骸,如果还在哪个仓库角落里落灰,一并处理掉。” “记住,是全部。我不要看到任何残留。”他最后强调,然后切断了通话。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避开于玲,甚至刻意让她听到了指令的内容。这是一种毫无保留的、近乎自毁式的坦诚和表态——他要彻底抹去那段糟糕过往的所有痕迹,只为让她安心。 于玲看着他放下手机,看着他眼中那份笨拙却无比真诚的“补救”心意,心软得一塌糊涂。她伸出手,轻轻捧住他的脸:“其实……不用这样的。” “要的。”赵辰斩钉截铁,眼神固执得像头牛,“我的过去,不该成为让你不舒服的阴影。一点可能都不行。” 于玲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底的甜蜜满得快要溢出来。她凑近,在他紧抿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傻瓜。我信你,就够了。” 然而,赵辰显然觉得光靠“销毁”和语言保证还不够。从那天起,他开启了史无前例的“粘人精”究极进化形态! 工作? “玲玲,你看这个报表……”赵辰端着笔记本电脑,极其自然地挤到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于玲身边,一本正经地指着屏幕,“这个数据波动曲线,是不是有点奇怪?帮我参谋参谋?” 于玲看着屏幕上那堆复杂到令人眼晕的金融数据和K线图,嘴角抽搐:“……赵辰,我看不懂这个。” “没关系!”赵辰立刻接话,眼神真挚,“你随便说说,你的直觉最准!” 然后,他就真的“虚心”听取于玲诸如“这个线……好像坐过山车啊?”、“这个颜色太绿了,不好看,换成粉的吧?”之类毫无专业性的“建议”,还煞有介事地点头记笔记!看得于玲哭笑不得。 做饭? 于玲刚系上围裙准备下厨,赵辰就像背后灵一样贴了上来:“玲玲,今天想吃什么?我给你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结果全程跟在于玲身后转悠,递个盐罐子都要趁机从背后抱一下,切个菜也要把下巴搁在她肩头“监工”,呼吸的热气直往她耳朵里钻,弄得于玲手忙脚乱,差点把糖当盐放!最后只能红着脸把他“轰”出厨房:“赵辰!你再捣乱今晚吃外卖!” 睡觉? 这更成了重灾区!以前赵辰就喜欢抱着她睡,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简直像个人形八爪鱼!于玲半夜迷迷糊糊想翻身,刚动了一下,腰间的手臂瞬间收紧,背后传来男人睡意朦胧却无比清晰的嘟囔: “玲玲……别走……” 然后把她箍得更紧!好几次于玲感觉自己像个被封印在琥珀里的小虫子!早上醒来,经常发现自己被牢牢锁在他怀里,连头发丝都被他无意识地攥在手里几根! 于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超高强度“粘附”弄得又甜蜜又无奈。虽然很享受他的依赖和亲昵,但……这也太密不透风了吧?! “赵辰,”于玲终于在某天早上,从“八爪鱼封印”中艰难挣脱出一只手,戳了戳他近在咫尺的俊脸,“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你们公司没有项目要做吗?” 她严重怀疑这位“土豪”是不是把工作都甩给了苦命的林峰。 赵辰睁开眼,眼神清明,显然早就醒了。他不但没松手,反而把脸埋进她颈窝里蹭了蹭,闷闷的声音带着点委屈: “项目哪有你重要?赚钱就是为了陪老婆。” 他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带着点小得意,“而且,我效率高,工作都处理完了!不信你问林峰!” (此刻,正在集团顶楼被如山文件淹没、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的林峰:“阿嚏!”) 于玲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歪理”噎住,看着他这副“求表扬”的粘人样子,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无奈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然而,赵辰的“补救计划”远不止于此。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 赵辰提前下班(或者说,提前“翘班”),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甚至有点土气的帆布旅行袋,神神秘秘地凑到正在阳台浇花的于玲身边。 “玲玲,”他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兴奋,“收拾两件换洗衣服,我们出趟门!” 于玲放下喷壶,疑惑地看着他和他手里那个与豪宅格格不入的帆布袋子:“出门?去哪儿?” “秘密!”赵辰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嘴角噙着神秘的笑意,“带你去个能忘记所有烦心事的地方!保证好玩!” 他顿了顿,像是怕于玲拒绝,又赶紧补充道,“不远!就两天!我……我跟公司请好假了!” 他说“请假”两个字时,眼神飘忽了一下。 于玲看着他这副极力掩饰“土豪”身份、努力扮演“普通职员请假出游”的笨拙样子,又看看那个充满违和感的帆布旅行袋(她严重怀疑是临时从哪个超市买的),心下了然。 这又是他“扮猪吃虎”计划的一部分?或者说,是他笨拙的、想要带她逃离那些糟心事、修复两人关系的方式? 心底的暖流再次涌过。她忍住笑意,故意逗他:“请假?不会被扣工资吧?赵先生,我们这个月房贷还没还呢!” 她指的是他们当初签的那份“普通职员”租房协议里的“房贷”。 赵辰果然被噎了一下,俊脸微僵,随即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咳……那个……老板人好!特批的!带薪假!不扣钱!”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可信一点。 “噗……”于玲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她伸手接过那个土气的帆布旅行袋,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袋子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用金线绣着的、几乎看不见的“Z”字logo(某顶级奢侈品牌的私人订制标识)。她装作没看见,抬头对赵辰粲然一笑:“好!等我十分钟!” 她转身回房收拾东西,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这只“猪”,为了藏住“猪圈”,真是煞费苦心啊! 车子驶出喧嚣的海城,沿着沿海公路飞驰。 赵辰亲自开车,开的是一辆看起来低调的黑色SUV(于玲上车时瞄了一眼车标,嗯,又是那个“Z”)。他心情显然极好,嘴角一直噙着笑,甚至跟着车载音响里的老歌轻轻哼唱,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 于玲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情也随着远离城市而变得轻松开阔起来。 她偷偷瞄了一眼赵辰专注开车的侧脸,暖黄的夕阳光线勾勒着他流畅的下颌线,金丝眼镜反射着柔和的光晕。这画面,美好得让人心醉。 “我们到底去哪儿啊?”于玲忍不住又问。 “快到了!”赵辰神秘兮兮地卖关子,打了个方向,车子驶下主路,拐进一条绿树掩映的山道。 山路蜿蜒向上,空气愈发清新,带着草木的芬芳。约莫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处地势较高的观景平台旁。 “到了!”赵辰停稳车,声音里带着兴奋。 于玲推开车门下车。瞬间,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屏住了呼吸! 他们正置身于半山腰一处极其开阔的平台上。脚下是郁郁葱葱、向远方无限延伸的山林,层峦叠嶂,在夕阳的余晖中呈现出深浅不一的墨绿、金黄与赭红,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而最令人惊叹的是,在群山环抱之中,镶嵌着一片宁静的、如同蓝宝石般的湖泊!湖水清澈,倒映着漫天绚烂的晚霞和四周起伏的山影,美得惊心动魄!湖畔,散落着几栋造型别致、与自然完美融合的木质建筑,点点灯光已经亮起,如同散落在仙境中的星辰。 “这……这是哪里?”于玲喃喃问道,被眼前的美景彻底征服。 “喜欢吗?”赵辰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他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眼中映出的湖光山色和惊叹,嘴角的笑意温柔而满足,“一个朋友推荐的,据说很清净的‘农家乐’。” “农……农家乐?”于玲看着远处那几栋设计感十足、一看就造价不菲的湖畔别墅,再看看平台边缘停着的几辆低调却难掩奢华的房车,嘴角抽了抽。这“农家乐”的规格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了? “嗯!”赵辰却一脸坦然,煞有介事地点头,“老板人不错,给内部员工价,特别划算!走吧,房间应该准备好了!” 他拉着于玲的手,走向其中一栋位置最好、拥有最大私人露台、正对着无敌湖景的木屋别墅。 推开厚重的原木大门,里面的景象更是让于玲彻底无语。 这哪里是农家乐?分明是顶级野奢酒店的配置!挑高的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将绝美湖景框成流动的画卷。室内设计是极简的侘寂风,原木、棉麻、天然石材,低调中透着极致的奢华。 壁炉里跳跃着温暖的火苗,空气中弥漫着松木和雪松精油的淡淡清香。柔软得能陷进去的沙发,铺着昂贵羊绒地毯的地板……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不菲的身价。 “这……员工价?”于玲指着角落里那个看起来像是古董的日本铸铁茶壶,似笑非笑地看着赵辰。 赵辰脸不红心不跳,一脸“捡到大便宜”的诚恳:“是啊!老板是我大学同学的表哥的邻居!关系硬!打了零点一折!”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将于玲那个“土气”帆布包(里面装着她简单的换洗衣物)放在玄关精致的原木矮柜上,顺手从旁边恒温酒柜里拿出一瓶冰镇的、没有任何标签的玻璃瓶装水拧开递给她,“喝点水,路上渴了吧?” 于玲接过水,喝了一口。清冽甘甜,带着一丝独特的矿物质气息,绝非普通矿泉水。她看着赵辰努力扮演“勤俭持家好员工”的笨拙模样,再看看这奢华到不像话的“零点一折农家乐”,终于忍不住,伏在赵辰的肩膀上,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哈……零点一折……赵辰……你……你这只‘猪’……藏‘猪圈’的本事……越来越差了……哈哈哈……”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赵辰被她笑得耳根通红,却强撑着“严肃”的表情,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别笑!严肃点!我们是来体验生活的!” 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底藏不住的纵容宠溺,彻底出卖了他。 晚餐是在他们木屋的私人露台上用的。露台延伸至湖面,脚下是清澈的湖水。一张原木长桌,铺着洁白的亚麻桌布。没有侍者,只有赵辰亲自从那个“土气”帆布袋里往外掏东西! “铛铛铛铛!”他像变戏法一样,拿出几个精致的保温食盒,一一打开——香气四溢的松茸鸡汤、清蒸的野生湖鱼、翠绿的时蔬、还有两份摆盘精致的……嗯,看起来像是米其林三星出品的甜点? “这也是你‘朋友’农家乐提供的?”于玲看着那精致的甜点,上面还用金箔点缀着,挑眉问道。 “咳,”赵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向波光粼粼的湖面,“那个……老板看我人帅嘴甜,送的!送的!” 他赶紧把一份甜点推到于玲面前,“快尝尝!据说是他们家厨子……嗯……用后山采的野蜂蜜做的!” 于玲忍着笑,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块送入口中。丝滑的口感,浓郁的奶香和恰到好处的甜度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极其淡雅的花香尾韵。这绝对是顶级主厨的手笔!什么野蜂蜜……骗鬼呢! 但她没有戳穿。看着赵辰在摇曳的烛光下,笨拙地为她盛汤、挑鱼刺,眼神专注而温柔,时不时还要强调一下“这鱼是湖里现捞的,特别新鲜便宜!”……她觉得,这大概就是世界上最甜、最可爱的“谎言”了。 夜幕低垂,两人依偎在露台宽大舒适的躺椅上,盖着柔软的羊毛毯。赵辰的手臂紧紧环着于玲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顾芊芊的阴魂不散,只有彼此的呼吸、心跳,和这片静谧壮丽的天地。 “玲玲,”赵辰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温柔,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喟叹,“喜欢这里吗?” “嗯。”于玲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声音带着睡意的慵懒,“喜欢。很安静,很美。” 更重要的是,身边是他。 赵辰低下头,温热的唇瓣轻轻印在她的发顶,带着无限的珍重:“以后……我们经常来。或者,去更多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和承诺:“我会……把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人和事,都挡在外面。永远。” 于玲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在毯子下与他十指紧扣。掌心相贴的温度,比任何语言都更令人安心。 第49章裂痕 于玲的指尖还残留着赵辰唇瓣的温热触感,嘴角似乎还萦绕着草莓果酱的酸甜和他霸道又温柔的啄吻带来的酥麻。 那句“我烤的饼干,才是最甜的”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还响在耳边。她脸颊微烫,嗔怪地瞪了赵辰一眼,换来他一个心满意足、毫无阴霾的笑容。 “是是是,赵大厨天下第一甜。”于玲拿起自己那半片涂着蓝莓酱的吐司,咔嚓咬了一口,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试图掩饰加速的心跳。 赵辰笑得眉眼弯弯,也拿起自己那片草莓酱吐司,正要送入口中。 “叮咚——” 清晰而突兀的门铃声,再次划破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两人咀嚼的动作同时顿住。 赵辰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眉宇间掠过一丝极其明显的不耐烦和被打扰的戾气。他放下吐司,用餐巾擦了擦手,动作带着一种克制的烦躁:“我去看看。” 他大步走向玄关,背影挺拔却透着无形的低气压。 于玲的心也跟着那声门铃沉了沉。不好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海水,悄然漫上心头。她下意识地看向刚才被自己丢进垃圾桶的那个白色信封——印着金色蔷薇火漆的、装着那张恶心合成照的信封,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干净的垃圾袋里,像一个不祥的谶语。 很快,赵辰回来了。他的脸色比刚才更沉,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压抑而冰冷。他手里拿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厚实白色信封!同样的考究材质,同样的空白无标识,封口处,赫然贴着那枚一模一样的、张扬浮夸的金色蔷薇火漆印! 又是它! 于玲的呼吸一窒,刚才被甜蜜压下的寒意瞬间卷土重来,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发凉。 赵辰的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死死盯着那个信封,仿佛那不是纸,而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厨房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还是……塞在门栋信箱?”于玲的声音有些干涩。 “嗯。”赵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冰冷的音节。他捏着信封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几乎要将信封捏碎!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抬眸看向于玲,镜片后的眼神复杂翻涌,有滔天的怒火,有对顾芊芊无穷尽的杀意,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怕她再次被伤害的紧张。 “玲玲,”他开口,声音嘶哑紧绷,“你回卧室休息,我来处理。” 他试图将她隔绝在这扬肮脏的骚扰之外。 于玲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腾的不安,朝赵辰伸出手:“给我。”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该面对的,躲不掉。而且,”她看着赵辰眼中那抹紧张,补充道,“我相信你。” “相信你”三个字,像带着魔力,让赵辰紧绷到极致的下颌线微微松动了一瞬。他眼底翻涌的暴戾被强行压下,深深看了于玲一眼,最终还是将那个烫手山芋般的信封,递到了她手中。 入手依旧有些分量。那枚金色蔷薇的火漆印,在晨光下折射着刺眼而廉价的光泽,像一个无声的嘲笑。 于玲没有犹豫,沿着封口,干脆利落地撕开了火漆印。 这一次,里面依旧是照片。 但不再是合成的床照。 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背景是某个极其奢华、灯光暧昧的高档餐厅。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的光晕,深色的丝绒餐椅,精致的银质餐具反射着冷光。照片的焦点,落在靠窗的一张双人餐桌上。 赵辰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侧对着镜头。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倾听,英俊的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薄唇紧抿,眉宇间带着一种惯常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他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一点冷光,遮住了部分眼神。 而坐在他对面的人,正是顾芊芊! 她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香槟色露肩礼服裙,妆容精致,栗色卷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她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一种极其亲昵、甚至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灿烂笑容,正对着赵辰说着什么。从照片的角度看去,两人的距离靠得非常近!顾芊芊的红唇几乎要贴上赵辰的耳朵,姿态极其暧昧! 照片右下角,猩红的字迹依旧张牙舞爪: “他连跟我说话的样子,都比你高贵。认清现实吧,赝品。” “轰——!” 这张照片带来的冲击,与刚才那张拙劣的合成照截然不同! 合成照是假的,是恶意的捏造。而这张……是真实的偷拍!背景、光线、人物、表情……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尤其是赵辰那冷峻却并未拒绝的侧脸,顾芊芊那亲昵到几乎耳语的姿态!那“高贵”二字,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中了于玲内心深处那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关于家世背景的自卑! 理智在疯狂尖叫:这能说明什么?也许是商务应酬?也许是家族逼迫?也许是顾芊芊的刻意设计!赵辰的表情明明是不耐烦的! 但情感却像脱缰的野马,被那张照片上“高贵”的氛围和刺眼的亲密距离狠狠刺痛!那句“赝品”,更是如同魔音灌耳! 她配吗?她一个普通上班族,真的配得上那个在顶级餐厅里、连侧影都透着矜贵疏离的赵辰吗? 顾芊芊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名媛气扬,那种与赵辰仿佛属于同一世界的“高贵”……是她努力多久都学不来的! 巨大的酸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比下去的狼狈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握着照片的手指冰冷刺骨,微微颤抖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玲玲?”赵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响起。他看到于玲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痛苦,心猛地揪紧! 于玲猛地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震惊、受伤、愤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摇摇欲坠的怀疑!那眼神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赵辰的心上! 她举起那张照片,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厌恶的尖锐质问:“这……又是什么?!赵辰,这又是什么时候的‘垃圾’?!”她刻意加重了“垃圾”二字,带着浓浓的讽刺,眼眶却控制不住地泛红。 赵辰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当他看清画面内容和他自己那副冷峻却并未明确拒绝的姿态时,一股灭顶的怒火和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比看到那张合成床照时更加剧烈! “操!”他低吼一声,如同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一把夺过于玲手中的照片,看也不看就狠狠地揉成一团!力道之大,坚硬的相纸发出刺耳的呻吟,瞬间扭曲变形! “假的!这也是假的!P的!全是顾芊芊那个疯子搞出来的!”赵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污蔑到极致的狂怒和前所未有的激烈! 他额头青筋暴跳,镜片后的眼睛赤红,死死盯着于玲,仿佛要用目光将她眼中那丝怀疑彻底烧毁!“玲玲!你看着我!你他妈看着我!我怎么可能跟她单独吃饭?!还他妈是这种地方?!我疯了吗?!” 他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急于辩解,语速快得如同连珠炮,甚至再次爆了粗口!那副失控的、暴怒的模样,是于玲从未见过的!哪怕是处理顾芊芊的“清理垃圾”指令,他都是冰冷而平静的!可现在,他像一头被踩了逆鳞的凶兽,浑身散发着毁灭性的气息! 于玲被他这从未有过的激烈反应惊得后退了一小步!后背抵住了冰凉的中岛台边缘。 她看着他因为暴怒而扭曲的俊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狂怒和被冤枉的痛苦,理智在告诉她:他这么激动,恰恰证明了他的清白!他是在乎她的反应! 但心底深处,那被照片勾起的、关于“高贵”与“卑微”的刺痛,以及赵辰此刻这过于激烈的、近乎失控的否认姿态,却像一株悄然滋生的毒藤,缠绕上她的信任! 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是因为被戳中了痛处?还是……真的只是被顾芊芊的污蔑气疯了? 那句“他连跟我说话的样子,都比你高贵”如同魔咒般在脑海里回响。 她看着赵辰因为暴怒而微微颤抖的手,看着他赤红的双眼,看着他手中那团被揉捏得不成样子的照片……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心乱如麻的茫然席卷了她。 “不是P的……”于玲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陌生的空洞,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背景是真的,餐厅是真的,你的衣服也是真的。”她甚至记得,他上周三晚上,确实穿了这套深灰色西装出门,说是有个重要的“项目会议”。 “玲玲?!”他失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受伤和巨大的恐惧,“你……你在怀疑我?!你怀疑我和顾芊芊……?!” 他无法再说下去,那可能性本身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于玲看着他眼中那碎裂般的痛苦和不敢置信,心口也像被重锤狠狠砸中!她猛地别开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混乱: “我……我不知道!赵辰,我真的不知道!那张照片太真实了!她离你那么近!你……你没有推开她!你甚至……看起来……那么‘高贵’……” 她语无伦次,理智和情感在激烈地撕扯。她相信赵辰对她的感情,她相信他对顾芊芊的厌恶!可那张照片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心理暗示,还有那句“高贵”的羞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她最脆弱的地方! “我没有推开她?!”赵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讽刺和悲愤!他猛地一步上前,双手紧紧抓住于玲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他强迫她抬起头,直视自己那双因为痛苦和愤怒而几乎要滴血的眼睛! “于玲!你看着我!”赵辰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 “那是什么狗屁‘高贵’?!那是恶心!是厌恶!是恨不得立刻让她消失的烦躁!你只看到她离得近,你看到我放在桌下的手握成了什么样子吗?!你看到我杯子里的酒一口没动吗?!你看到我他妈连呼吸都觉得被污染了吗?!”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痛苦和被挚爱之人怀疑的绝望! “上周三!上周三晚上!”赵辰死死盯着于玲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那根本不是他妈的什么狗屁约会!是顾家那个老东西,打着谈旧项目的幌子,把我和他妈的那个疯子硬塞在一个包厢里! 不到十分钟!我就待了不到十分钟!我连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满脑子都是怎么让林峰立刻把‘清理’等级提到最高!” 他越说越激动,抓着于玲肩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惨白: “你以为我想待在那里?!你以为我想看她那张让人作呕的脸?!我他妈恨不得当扬掀了桌子走人!可那老东西手里捏着一点我爷爷辈留下的、狗屁不通的人情债!我为了彻底斩断这层关系,才耐着性子坐了那十分钟!就十分钟!玲玲!只有十分钟!” 赵辰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哑,他猛地松开于玲的肩膀,双手痛苦地插进自己浓密的黑发中,用力揪扯着,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我没想到……我他妈没想到那个疯子会找人偷拍!更没想到……你会因为这个……怀疑我……”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浓重的、令人心碎的哽咽。 餐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于玲僵在原地,肩膀被捏过的地方还残留着痛感,但更痛的是心口。 她看着赵辰痛苦佝偻的背影,看着他插在发间、微微颤抖的手指,听着他嘶哑哽咽的控诉……刚才那些被照片激起的怀疑和刺痛,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碎裂、消融! 巨大的懊悔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在干什么?!她竟然因为顾芊芊那个疯子精心挑选角度、充满恶意的偷拍,去质疑这个为她付出一切、甚至不惜自曝“黑历史”来安抚她的男人?! 她竟然用“高贵”这种荒谬的词汇去伤害他?!她竟然让他流露出如此痛苦绝望的神情?!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赵辰……”于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她踉跄着上前一步,从背后伸出手,颤抖地环抱住赵辰劲瘦的腰身。脸颊紧紧贴在他温热却微微颤抖的后背上,泪水瞬间涌出,浸湿了他微凉的衬衫布料。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遍遍地道歉,声音破碎不堪,“是我混蛋……我不该怀疑你……我不该被那张破照片影响……我不该说那种话……对不起……” 她感受到赵辰的身体在她环抱下猛地一僵,随即是更加剧烈的颤抖。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那压抑的喘息声似乎更重了。 于玲的心更痛了,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相信你!赵辰!我真的相信你!刚才是我被气昏头了!是我太蠢了!我怎么会怀疑你……我……”她语无伦次,泪水汹涌而出,沾湿了他的后背。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赵辰僵硬紧绷的身体,终于在于玲带着哭腔的、一遍遍的道歉和拥抱中,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弛下来。他插在头发里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于玲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对上他的视线。 他抬起手,指腹带着细微的颤抖,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于玲脸上汹涌的泪水。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珍重,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别哭……”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玲玲……别哭……” 他的指腹温热,却擦不尽她不断涌出的泪水。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心疼和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小心翼翼,仿佛刚才她那句怀疑,真的差点将他彻底击垮。 “是我不好……”于玲哽咽着,紧紧抓住他为自己擦泪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我不该……” “不。”赵辰打断她,摇了摇头,眼神沉痛而自责,“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处理好那些垃圾,让它们一次又一次地……溅到你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湿润的脸颊,“让你难过,让你不安……是我的错。”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郑重,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恳切: “玲玲,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顾芊芊,顾家……所有可能让你不开心、让你受委屈的人和事……”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锋,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最彻底的方式,清理干净。连一点灰尘,都不会再让你看到。” 他的语气平静,却蕴含着比刚才暴怒时更令人心悸的力量。 于玲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心疼、自责和斩钉截铁的决心,心底最后一丝阴霾也被这滚烫的真诚冲刷殆尽。她用力点点头,泪水却流得更凶了,是懊悔,也是释然。 赵辰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和鼻尖,心口疼得发紧。他不再说话,只是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搂进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再不分离。 于玲也用力回抱着他,脸颊埋在他温热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感受着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于玲的啜泣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细微的抽噎。赵辰微微松开她,低头看着她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心疼地叹了口气。 他捧起她的脸,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饿不饿?焦炭……哦不,早餐没了。” 于玲被他这笨拙的转移话题逗得又想哭又想笑,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说:“饿……想吃甜的。” “好。”赵辰立刻应道,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马上。” 他松开她,转身走向冰箱。打开门,里面食材琳琅满目。他看也不看那些高级食材,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冷藏室最里面——那里放着几盒他之前“清仓”来的、于玲最喜欢的某品牌冰淇淋。 他拿出一盒香草味的,又拿出一盒巧克力味的,然后翻出两个精致的玻璃碗。 于玲靠在冰凉的中岛台边,看着那个穿着昂贵衬衫、背影挺拔的男人,此刻正无比专注地、动作甚至带着点笨拙地挖着冰淇淋球。 巨大的冰淇淋球被小心翼翼地放进玻璃碗里,堆得冒尖。赵辰端着两碗冰淇淋走过来,将香草味的那碗放在于玲面前,自己则拿了巧克力味的那碗。 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勺自己碗里浓郁的巧克力冰淇淋,却没有送进自己嘴里,而是递到了于玲唇边。眼神期待地看着她,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像个做错事后努力弥补的孩子。 “尝尝这个,够不够甜?”他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 于玲看着他递到嘴边的勺子,看着他眼中那份笨拙却真挚的讨好,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张开嘴,含住了那一大勺冰凉甜腻的巧克力冰淇淋。 浓郁的甜味瞬间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微苦的醇香,一路甜到了心底。那冰凉的口感,也奇异地抚平了刚才情绪激动带来的燥热。 “嗯,”她满足地眯起眼,用力点点头,声音还带着点鼻音,却充满了真实的愉悦,“甜!特别甜!” 赵辰看着她满足的笑脸,眼底的阴霾终于彻底散去,嘴角也扬起了如释重负的、温暖的笑意。他也挖了一大勺自己碗里的巧克力冰淇淋送进嘴里,冰凉甜腻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却远不及看到她笑容的万分之一甜。 于玲偷偷侧过头,看着赵辰认真吃冰淇淋的侧脸。阳光跳跃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在他眼底投下小片阴影。他嘴角沾了一点棕色的巧克力渍,配上他那副专注又有点孩子气的神情,显得……有点傻乎乎的。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抹去他嘴角那点巧克力渍。 赵辰动作一顿,侧过头看她。四目相对。 于玲的指尖还停留在他温热的唇角,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带着询问的深邃眼眸,忽然踮起脚尖。 一个带着香草和巧克力混合甜香的、轻柔的吻,落在了赵辰的嘴角——刚刚被她擦干净的地方。 赵辰的身体瞬间僵住,瞳孔微微放大。 于玲退开一点点,脸颊微红,眼神却亮晶晶的,带着点狡黠和无比的认真,轻声说: “这里……最甜。” 第48章低劣的挑衅 于玲是在一种温暖而坚实的包裹感中醒来的。意识尚未完全清明,感官却先一步苏醒。 后背紧贴着一片温热的胸膛,隔着薄薄的丝质睡衣,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如同最安心的鼓点,敲在她的脊背上。 一条结实的手臂横亘在她腰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又无比温柔地将她圈在怀里。颈后是温热而均匀的呼吸,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好闻的木质气息。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落地窗外,那一片正在苏醒的、震撼人心的瑰丽。 万道金光瞬间穿透巨大的玻璃窗,毫无遮拦地倾泻进卧室,她睡意一扫而空。 身后紧拥着她的怀抱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清醒,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一个带着浓重睡意的、慵懒沙哑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早……好看吗?” 赵辰的声音含混不清,像只餍足的大猫,下巴在她颈窝处满足地蹭了蹭。 “嗯,太美了。”于玲轻声回应,身体放松地向后靠了靠,更深地依偎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这一刻被阳光和他全然包裹的极致安宁。 昨夜的坦诚、释然与甜蜜,如同这初升的朝阳,将心底最后一丝阴霾都驱散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着,谁也没有说话,看着那轮红日冉冉升上澄澈的天空,将整个世界都点亮。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悠长。 直到阳光变得有些刺眼,赵辰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臂,在她肩头印下一个温热的早安吻:“你再躺会儿,我去弄早餐。”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 于玲翻了个身,面朝他。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近在咫尺的脸颊,触感温热紧实。 “干嘛?”赵辰捉住她作乱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眼神带着刚睡醒的迷蒙笑意。 “看看某只‘猪’是不是真的会做早餐。”于玲故意揶揄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赵辰低笑出声,捏了捏她的鼻尖:“等着瞧。” 他翻身下床,动作利落。 于玲裹着薄毯,慵懒地靠在巨大的床头,目光追随着赵辰走进与卧室相连的开放式厨房。 赵辰熟练地打开冰箱,拿出鸡蛋、牛奶、吐司、新鲜莓果。他动作流畅,点火热锅,打蛋的动作干净利落,煎蛋的边缘迅速泛起诱人的金黄色焦边。 锅里滋滋作响,空气里弥漫开煎蛋和烤吐司的诱人香气。他偶尔抬头看向卧室的方向,对上于玲含笑的视线,便会勾起唇角,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一幕美好得不真实。于玲的心像是被温热的糖浆浸泡着,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甜蜜的满足。 她甚至拿出手机,偷偷对着那个在晨光与烟火气中为她忙碌的英俊背影,按下了快门。咔嚓一声轻响。 赵辰闻声回头,挑眉看她:“偷拍我?” “记录某只‘猪’的晨间劳作。”于玲晃了晃手机,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赵辰也不恼,反而转过身,一手拿着锅铲,一手叉腰,对着她的镜头摆了个极其正经(又极其做作)的“大厨”姿势,还故意挺了挺胸脯,引得于玲又是一阵笑。 就在这时,一阵门铃声响起。 赵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悦这突如其来的打扰。他关小火,放下锅铲,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朝玄关走去。于玲也好奇地探身望去。 很快,赵辰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没有任何快递标识的、厚实的白色信封。信封材质考究,表面没有任何文字信息,只在封口处贴着一枚……风格极其浮夸的、印着金色蔷薇花纹的火漆印。 “什么东西?”于玲好奇地问。 “不知道。物业说是刚刚塞进门栋信箱里的,没有署名。” 赵辰语气平淡,随手将信封递给了于玲,显然对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兴趣不大,转身又回到灶台前继续煎蛋。“你拆开看看,我去弄吃的。” 于玲接过信封,入手有些分量。那枚金色蔷薇的火漆印透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张扬和低劣的挑衅感。她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太舒服的预感,手指沿着封口处,小心地撕开了火漆印。 信封里没有信纸。 只有一张照片。 一张精心处理过的、放大的彩色照片。 当照片的内容清晰地映入眼帘时,于玲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照片的背景,是一张看起来极其奢华的大床,深色的丝绒床单凌乱地堆叠着。 画面中心,赵辰闭着眼,似乎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他的侧脸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英俊得无可挑剔,薄唇微抿,呼吸平稳。 而照片里最刺眼的部分是——一个穿着性感蕾丝吊带睡裙的女人,正亲密地依偎在赵辰的肩头!她侧着身体,大半张脸几乎贴在赵辰的颈窝处,栗色的卷发披散在赵辰裸露的胸膛上,一只手还极其暧昧地搭在赵辰的腰间!那个女人,正是顾芊芊!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极其满足、充满占有欲的甜蜜笑容,眼神挑衅地看向镜头。 照片的构图、光影、甚至赵辰熟睡时毫无防备的姿态,都极具冲击力和迷惑性!仿佛他们就是一对刚刚经历云雨、亲密相拥而眠的爱侣! 照片的右下角,用猩红色的、如同鲜血般的马克笔,写着一行张牙舞爪、充满恶毒的字迹: “看,这才是他熟睡的样子。你配吗?趁早滚。”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于玲的心上! 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一黑,握着照片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恶心感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虽然理智在尖叫着“假的!肯定是假的!”,虽然她一眼就看到了照片边缘那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的、属于拙劣PS留下的不自然衔接痕迹(尤其是顾芊芊搭在赵辰腰间的那只手,边缘像素明显模糊),但这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尤其是赵辰那毫无防备的熟睡模样,依然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她的心理防线! 她配吗?趁早滚? 顾芊芊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脑海里回荡! “玲玲?怎么了?”赵辰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一丝疑惑。他似乎察觉到了于玲瞬间僵硬的气息。 于玲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那张令人作呕的照片猛地反扣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她用力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翻涌,声音却还是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和冰冷:“……没什么。” 然而,她苍白的脸色、剧烈起伏的胸口和眼中无法掩饰的震惊、受伤与怒火,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辰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异常。他立刻关掉炉火,大步走了过来。他先看到了于玲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然后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那张被反扣的照片上。 “什么东西?”他眉头紧锁,伸手就去拿那张照片。 “别碰!”于玲几乎是尖叫出声,猛地伸手想去阻拦!她不想让他看到这恶心的东西!这不仅仅是对她的羞辱,更是对赵辰的亵渎! 但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赵辰修长的手指已经捏住了照片的边缘,轻而易举地将其翻转了过来。 当照片上那精心炮制的“亲密”画面清晰地映入赵辰眼帘的瞬间——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寒意,骤然从赵辰身上爆发开来!整个卧室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他脸上的所有温柔、慵懒、晨光般的暖意,在看清照片内容的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冻结一切的冰冷! 于玲被这突如其来的、从未见过的恐怖气势惊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冰凉的床头板上。 赵辰死死地盯着照片,捏着照片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那张硬质的照片在他手中,开始扭曲变形! 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沉重得让人窒息。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然后,赵辰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他那双寒冰深渊般的眸子,锁定了于玲因震惊和愤怒而微微发白的脸。 “玲玲……”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他几乎是踉跄着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去碰触她,却又在看到她下意识微缩的动作时,猛地僵在半空!那只手,骨节因为用力而惨白,微微颤抖着。 “这不是真的!”赵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嘶吼,眼神里充满了被污蔑的狂怒和急于解释的焦灼。 “玲玲!你看着我!这他妈是假的!P的!是顾芊芊那个疯子搞出来的!我从来没……” 他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急于辩解,甚至爆了粗口,语速快得几乎语无伦次。 于玲看着他瞬间爆发的狂怒,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被侮辱的愤怒和对自己反应的巨大恐慌,看着他因为害怕她误会而几乎失控的模样……心底那点被照片勾起的、冰冷刺骨的寒意,竟奇异地开始消融。 是啊,她刚才在震惊和恶心之下,竟然有一瞬间的动摇?她明明知道顾芊芊是什么人!明明知道赵辰对她的态度!明明看到了照片拙劣的PS痕迹! 巨大的懊恼和后怕席卷了她。她不该被这种低劣的手段影响!更不该……让赵辰看到她那一瞬间的受伤和退缩!那对他才是最大的伤害! “我知道!”于玲猛地抬起头,声音比赵辰的嘶吼更加清亮、更加斩钉截铁!她直视着赵辰那双几乎要碎裂的、充满了恐慌和受伤的眼眸,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知道是假的!是顾芊芊P的!她就是想恶心我们!” 她甚至伸出手,主动握住了赵辰那只僵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她的手心也有些凉,却带着无比坚定的力量! “我知道不是你!”于玲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道,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相信你!” 赵辰所有的嘶吼和狂怒,在听到于玲这清晰而坚定的“我相信你”四个字时,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反手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握住了于玲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指骨捏碎!但他浑然不觉,只是用一种近乎贪婪的、劫后余生般的目光,死死地锁住她的眼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玲玲……你……你真的……” “傻瓜!”于玲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又心疼又好笑,用力回握着他,另一只手抬起,用指尖轻轻拂去他额角因为暴怒而渗出的细密冷汗。 “这么拙劣的把戏,我要是信了,岂不是跟那个疯子一样蠢了?”她故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说着,试图驱散这凝重的氛围。 赵辰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终于在于玲这坚定的信任和温柔的安抚下,缓缓松弛下来。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狂怒风暴已经平息,但那份冰冷的杀意却沉淀得更加凝实、更加刺骨! 他松开于玲的手,但目光依旧紧紧锁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信任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没有解锁,没有翻找通讯录。他只是极其熟练地、用拇指按住侧边一个极其隐蔽的按钮,不到一秒,电话接通。 “是我。”他对着电话那头,只说了两个字。 电话那头似乎立刻回应了什么。 赵辰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声音低沉、平稳,却字字带着血腥气: “顾芊芊。十分钟前,寄了一张合成的、极其恶心的照片到我家里,骚扰我太太。” 他停顿了一秒,似乎在给对方确认的时间,然后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 “照片内容,是对我人格和我婚姻的严重侮辱。她的行为,已经彻底越过了我的底线。”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请示的声音。 赵辰薄唇微启,吐出的话语不带一丝人类情感: “用最快的速度,最彻底的方式,清理掉她。所有平台,所有角落,所有她可能接触到的、或者可能被她污染到的渠道……全部给我清理干净。” “包括她本人。”他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处理一件垃圾,“让她彻底消失在我太太的视线里。我不在乎过程,只要结果。” “另外,”赵辰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那张扭曲的照片,眼神里的厌恶如同在看一滩最肮脏的秽物。 “查清楚照片来源。所有参与制作、传播这张照片的人,无论他们躲在哪个老鼠洞里,全部给我揪出来。该怎么处理,你清楚。” “现在就去办。” 没有等对方回应,赵辰直接切断了通话。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他放下手机,周身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扬并未消散,但当他重新看向于玲时,那刺骨的冰寒如同阳光下的薄雾,迅速消融,被一种深沉的、近乎脆弱的温柔所取代。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般,轻轻捧起于玲的脸颊。指腹带着细微的颤抖,极其温柔地摩挲着她微凉的肌肤。 “玲玲……”他低声唤着,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后怕和失而复得的珍重,“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么恶心的东西……对不起……” 他的道歉如此真挚,如此沉重,仿佛那张照片是对她最大的亵渎。 于玲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摇摇头,主动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手心里,蹭了蹭:“不关你的事。是那个疯子太下作了。” 她顿了顿,看着赵辰依旧紧绷的下颌线,故意岔开话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喂,赵大总裁,你的蛋……是不是煎糊了?我好像闻到焦味了?” 赵辰一愣,随即鼻翼微动,空气中果然飘来一丝淡淡的焦糊味。 他脸上的阴霾瞬间被一丝窘迫和懊恼取代!刚才只顾着暴怒和打电话,完全忘了炉子上还煎着蛋! “糟了!”他低呼一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也顾不上什么滔天杀意了,转身就朝厨房冲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于玲看着他瞬间从“灭世魔王”切换到“手忙脚乱厨子”的滑稽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和赵辰懊恼的低咒:“该死!全焦了!” 还有他手忙脚乱关火、开油烟机的声音。 于玲笑着走下床,赤脚踩在温暖的地板上,也走向厨房。 她倚在厨房的门框边,看着赵辰正一脸郁闷地用锅铲铲着锅里两块黑乎乎的、边缘卷曲的焦炭状物体。 “咳……”赵辰转过身,手里端着那盘失败的“杰作”,俊脸上满是尴尬,耳根又悄悄红了。 “那个……玲玲,这个……好像不能吃了。” 他像做错事的孩子,眼神飘忽,试图把盘子藏到身后。 于玲忍着笑,故意板起脸:“赵辰同志,这就是你保证的‘比饼干更甜’的早餐?焦炭味的?” “不是!意外!纯属意外!”赵辰立刻辩解,脸更红了,“我马上重新做!保证!这次绝对……” “算了算了,”于玲摆摆手,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那盘焦炭煎蛋,随手放到一边。然后,她伸手从旁边的吐司机里拿出两片烤得金黄酥脆的吐司,又从冰箱里拿出果酱罐子。 “喏,”她把吐司和果酱塞到赵辰手里,自己则拿起一把餐刀,笑眯眯地看着他,“焦炭大厨,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赵辰看着手里的吐司和果酱,又看看于玲亮晶晶的眼睛,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脸上的窘迫褪去,被一种暖融融的笑意取代。他拿起一片吐司,动作笨拙却无比认真地涂抹着草莓果酱。 于玲也拿起另一片吐司,涂抹着蓝莓酱。两人并肩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碧波万顷、阳光灿烂的海景。 “喂,”于玲咬了一口甜甜的吐司,用手肘轻轻撞了撞旁边认真涂果酱的男人,“那个‘清理干净’……是不是有点太凶残了?”她眨眨眼,故意问。 赵辰涂果酱的动作一顿,侧过头看她,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无比认真,带着点无辜的困惑: “凶残?有吗?”他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一个学术问题,“我只是让林峰去清理一下垃圾而已。就像……清理掉那张恶心的照片一样。”他指了指被于玲随手丢进垃圾桶的“合成亲密照”。 “……”于玲看着他那副“我只是在打扫卫生”的理所当然表情,彻底无语。这男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不过……她喜欢! “哦,”她咽下嘴里的吐司,点点头,一脸了然,“原来是这样。那林峰……挺辛苦的哈?既要管项目,还要兼职‘城市清洁工’?” “嗯,”赵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表情严肃,“所以今年得给他涨工资。双份。” 他说完,把自己涂好草莓酱的吐司递到于玲嘴边,“尝尝这个,甜不甜?” 于玲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大口,酸甜的果酱在舌尖化开。她满足地眯起眼,含糊不清地说:“甜!不过……”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狡黠的笑意,“比起你这位‘清洁工老板’亲自烤的饼干,还是差了一点点。” 赵辰看着她沾着一点草莓酱的嘴角,眼神瞬间暗了下来。他俯下身,用自己的唇,极其精准地、温柔地覆上了那点诱人的甜腻。 “唔……”于玲的抗议被堵了回去。 赵辰一边吻着她,一边还不忘含糊地、带着点小得意地强调:“都说了……我烤的饼干,才是最甜的……” 于玲在他怀里,笑着想:管他什么“清洁工”还是土豪。能精准打击恶心人的苍蝇,还能把吐司烤得这么香,把吻变得这么甜……这只“猪”,她养定了。 第47章心照不宣 他一只手还虚虚地环在她腰后,另一只手刚刚“恼羞成怒”地试图捂住她“拆台”的嘴,此刻被于玲笑着偏头躲开,手指只堪堪擦过她柔软的发丝。 她笑得脸颊绯红,气息微喘,眼波流转间还带着未散的狡黠。 赵辰低头看着她,金丝眼镜后的眸子里,方才那点佯装的羞恼早已被浓稠得化不开的宠溺取代,嘴角噙着纵容的笑意,耳根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脖颈处被她刚才挣扎时不小心挠到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极其浅淡、却异常暧昧的红痕。 赵辰的目光过于专注,过于滚烫。于玲脸上的笑意慢慢沉淀下来,心口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厨房里温馨的暖意、他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他眼中只映着她一人的专注……这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像一层甜腻的糖霜。 然而,糖霜之下,那根来自“云顶”咖啡馆的、被顾芊芊亲手扎下的刺,并未真正消失。斯坦福湖边湿漉漉的拥抱,引擎轰鸣震碎满街玻璃的疯狂……那些属于另一个女人口中的“甜蜜往事”,并未完全平息。 她看着赵辰近在咫尺的、温柔得能将人溺毙的俊脸。他指尖残留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她的发间。此刻的他,如此真实,如此温暖,仿佛那个隔着电波冰冷警告顾芊芊、那个在顶层办公室俯瞰众生下达摧毁指令的男人,只是她臆想出来的幻影。 但于玲知道,这个系着围裙为她烤饼干的男人,可能真是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富豪。 那份复杂的好奇,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酸涩。他过去的模样,他未曾对她展露过的另一面……那些属于顾芊芊口中的“辰哥哥”,到底是什么样的? 赵辰的手还虚虚环着她的腰,指腹无意识地在她腰侧柔软的衣料上轻轻摩挲。 于玲抬起眼,清澈的目光直直地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躲闪,也没有试探,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探寻。 “赵辰,”她开口,声音带着刚刚笑闹后的微哑,却异常清晰,“你和顾芊芊……以前,真的在一起过?” 问出口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环在自己腰后的那只手,几不可察地、极其短暂地僵硬了一下。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秒。 赵辰脸上的笑意未变,但眼底深处那浓稠的宠溺似乎沉淀了一瞬,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他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移开目光,只是那样深深地、专注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神情刻进心里。 厨房里只剩下炖盅里那点微弱的咕嘟声,像一颗颗小水泡,在寂静中破裂。 于玲也不催促,就那样安静地回望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她问得坦然,并非质问,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想要更完整地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渴望。 几秒钟的沉默,却仿佛被拉得很长。 终于,赵辰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很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他环在她腰后的手收了回来,却没有离开,而是极其自然地抬起,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拂去她刚才笑闹时不小心沾在嘴角的一点饼干屑。 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然后,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年代久远的旧事。 “嗯。”他承认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遮掩或辩解,“在一起过。” 于玲的心,随着这个肯定的音节,轻轻往下一坠。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他承认,那根刺还是微微扎了一下。 赵辰的指尖并未离开她的脸颊,反而顺势滑到她的下颌,微微抬起她的脸,迫使她更清晰地看到自己眼中的坦诚与……一丝厌弃。 “很短。”他强调道,声音里没有任何怀念或温情,只有一种客观陈述的冷静,甚至带着点冷硬的疏离感,“大概不到三个月?在斯坦福最后那半年,她追得很紧。”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段并不愉快的过往,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掠过一丝清晰的厌烦。 “那时候年轻气盛,学业压力大,周围环境也浮躁。她家世背景不弱,手段……你知道的,很会营造氛围,也很懂得利用舆论和圈子压力。”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像是在剥开一个陈旧的、令人不适的疮疤,“周围人都觉得我们‘应该’是一对,起哄的,撮合的……不胜其烦。加上一些家族层面当时的利益牵扯。”他提到“利益牵扯”时,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承认,那段时间我处理得很糟糕。”赵辰的目光沉静如水,坦然地剖析着自己,“一方面烦不胜烦,另一方面,也确实抱着一种‘无所谓’、‘试试看’的轻率心态。没有投入感情,纯粹是年少糊涂。” “年少糊涂”四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彻底的否定,仿佛在评价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犯下的错误。 “很快,我就发现她不是我要找的人。性格偏执,控制欲强,价值观也完全不合。” 赵辰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刀锋刮过冰面,“更重要的是,她对待感情的态度,像对待一件可以炫耀的战利品。湖边落水那次……” 他提到这个顾芊芊极力渲染的“甜蜜”事件,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的弧度,“是她自己故意失衡掉下去的,只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看我是否会‘英雄救美’,满足她的表演欲和虚荣心。” 真相如此赤裸而丑陋,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于玲心底最后那点残留的酸涩,只剩下一种荒谬感和对顾芊芊的深深厌恶。 “至于飙车拿银帆船,”赵辰的语气更加淡漠,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不过是她跟朋友打赌,把我当成满足她虚荣心的工具。当时只觉得无聊透顶,又不想被纠缠,就用最粗暴直接的方式解决了。现在看来,蠢不可及。” 他毫不留情地批判着自己那段轻率的过去,语气里只有厌恶和鄙夷。 “所以,”赵辰总结道,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于玲的心上,“所谓的‘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一扬闹剧。我从未对她动过心,也从未有过任何留恋。结束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温热的气息拂过于玲的额发。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她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怀疑,只有安静的倾听和理解。 “玲玲,”他唤她的名字,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恳切,“那是我人生中一段极其糟糕、极其愚蠢、也极其后悔的经历。 如果可以,我甚至想把它从记忆里彻底抹掉。”他顿了顿,眼神里涌动着深沉如海的情感,“因为它和你,和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毫无关系,也不配被提及。” 他伸出手,不再是拂去饼干屑,而是用微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于玲的眉心,仿佛要抚平那里可能存在的、因他过往而生的任何一丝褶皱。 “她之于我,只是一个急于甩掉的麻烦,一个早已翻篇的错误。”赵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心,“早已结束,彻彻底底。” 他的指腹从于玲的眉心缓缓下移,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暖意,轻轻描摹过她的眉骨、眼角,最后停留在她温热的脸颊上。 “至于她的执念……”赵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刚才那点温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漠然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毫不掩饰的轻蔑,“那是她自己的病。与我无关,更与你无关。” 他语气里的冰冷和厌弃,比在咖啡馆那通警告电话里更甚,“一个沉浸在自己幻想里、看不清现实的可怜虫罢了。她的任何举动、任何言语,都像苍蝇嗡嗡,除了惹人厌烦,没有任何意义。” 他微微眯起眼,镜片后的眸光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大气扬:“她再敢来烦你,或者试图用那些可笑的‘过去’来恶心你……”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冷酷、毫无温度的弧度,“我不介意让她彻底消失在你的世界里。物理意义上的,或者……其他任何意义上的。” 这赤裸裸的威胁,从他口中平静地说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慑力。但于玲听着,心底却奇异地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强大力量严密守护的安心感。 赵辰眼中的冰寒只维持了一瞬,当他重新将目光聚焦在于玲脸上时,那刺骨的冷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一种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与后怕取代。 他捧起她的脸,动作珍重得如同捧着稀世珍宝。指尖带着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泄露了他心底并不平静的波澜。 “玲玲,”他低唤着,声音沙哑下去,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脆弱和后怕,“你……相信我说的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眼神里充满了不确定,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孩子,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冷酷无情的模样? 于玲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坦诚得近乎残酷地剖析了自己最不堪的过往,用最冰冷的话语否定了那段关系,却又在看向她时,流露出如此深重的不安和脆弱。那份小心翼翼,那份生怕她有一丝一毫介怀的后怕,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真实,也更动人。 心口那点微不足道的刺,早已在他坦诚的目光和这份笨拙的珍视里,化作了齑粉。 她伸出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用温热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心。然后,她微微踮起脚尖。 一个轻柔的、带着杏仁酥饼甜香的吻,落在了赵辰紧抿的唇角。 这个吻很轻,很短暂,像一片羽毛拂过。 赵辰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放大,里面清晰地映出于玲带着浅笑的、近在咫尺的脸。 于玲退开一点点,鼻尖几乎蹭着他的鼻尖,呼吸可闻。她看着他瞬间呆滞、仿佛被巨大幸福砸懵的表情,清澈的眼眸里漾开清浅的笑意,带着点促狭,又带着无比认真的温柔。 “笨蛋。”她轻声说,声音像裹了蜜糖,“我当然信你。” “轰——!” 赵辰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巨大的、失而复得般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忐忑、不安、后怕,都在她这轻轻一吻和一句“笨蛋,我当然信你”里,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再也控制不住,长臂一伸,猛地将于玲紧紧搂进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清甜的、让他无比安心的气息。 “玲玲……”他埋首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抑制的激动颤抖,“玲玲……” 他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像一个终于找到归途的旅人,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无尽的眷恋。 于玲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但心里却像泡在温热的蜜罐里,甜得发胀。她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他劲瘦的腰身,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失序而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 那是为她而剧烈跳动的心音。 厨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紧密相拥的身影和彼此交融的心跳与呼吸。窗外的暮色渐浓,暖黄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温柔地投映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交叠在一起,密不可分。 晚餐的氛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甜蜜。 餐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晕。长条形的餐桌上,精致的骨瓷餐具摆放整齐,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小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旁边还放着一盘赵辰亲手烤的、作为饭后甜点的杏仁酥饼——这次是正大光明、毫无“清仓”嫌疑的赵大总裁出品。 于玲小口喝着鲜美的菌菇汤,偶尔抬眼看看坐在对面的男人。 赵辰已经完全从刚才那扬“坦白局”的情绪里走了出来,整个人像一块被彻底点亮的美玉,由内而外散发着温润愉悦的光泽。他嘴角噙着抑制不住的笑意,镜片后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全程视线就没怎么离开过于玲。 “尝尝这个,”他夹起一块炖得软烂入味的排骨,极其自然地放进于玲的碗里,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黄酒和冰糖煨的,你上次说喜欢。” “嗯。”于玲应着,夹起排骨咬了一口,果然酥烂香甜。她满足地眯了眯眼,随口问道:“明天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有!”赵辰立刻回答,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兴奋,“带你去个地方!” “嗯?去哪儿?”于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兴奋逗笑了。 “秘密!”赵辰神秘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带上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语气放软,“不过……可能需要早起一点点?大概六点半?”他说完,立刻补充道,“我会准备好早餐!在车上吃也行!” 那副生怕她嫌早、带着点讨好和期待的样子,让于玲忍俊不禁。她故意板起脸,拖长了调子:“六点半啊……这也太早了吧?您老人家日理万机,周末不是应该睡到自然醒吗?” “什么老人家!”赵辰立刻抗议,眼神委屈巴巴,“我年轻力壮!精神好得很!睡什么懒觉!”他顿了顿,声音又软下去,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玲玲……去嘛?保证不让你失望!” 于玲看着他这副“大型犬摇尾乞怜”的模样,哪里还绷得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啦好啦,去就去。不过……”她眼珠一转,带着狡黠,“既然要早起,那今晚是不是应该早点休息?” “对对对!早点休息!”赵辰忙不迭点头。 于玲笑着看他手忙脚乱地发信息,心里甜滋滋的。她拿起一块杏仁酥饼,咔嚓咬了一口,酥脆香甜。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赵辰放在桌边的左手。 无名指上,那枚素雅的铂金婚戒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那是他们闪婚时,他以“普通职员”的身份,在一个街边小店买的。当时她还觉得款式太简单,他却说:“简单点好,戴一辈子也不腻。” 如今,这枚“普通”的戒指,戴在土富修长的手指上,竟也丝毫不显突兀。反而因为那份沉淀下来的心意,显得格外珍贵。 她想起顾芊芊炫耀过的、赵辰为她赢得的维多利亚银帆船,再想想赵辰刚才评价那段过往时毫不掩饰的厌弃……心底最后一丝阴霾也彻底消散。 她咽下饼干,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赵辰放在桌边的手背。 赵辰立刻放下手机,反手就将她的手握住,包裹进自己温暖干燥的掌心,眼神询问:“怎么了?” 于玲看着他,眼神清澈而温暖,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了然和温柔:“没什么。就是觉得……”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甜蜜的弧度,“你这只‘猪’,扮得虽然破绽百出,但……烤的饼干,还挺好吃的。” 赵辰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耳根又有点发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紧紧握着她的手,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愉悦而满足。 “那当然,”他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小得意,“‘猪’也是有尊严的,烤饼干是基本技能。” 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于玲的耳廓,带着暧昧的甜腻,“‘猪圈’主人喜欢就行。” 于玲被他逗得脸颊发烫,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抽回手,任由他紧紧握着。指尖传来的温度,和他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只属于她一人的温柔与笑意,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让她觉得满足。 过去的阴翳被坦诚的阳光驱散,未来的旅程充满了他精心准备的“秘密”惊喜。而此刻紧握的双手和唇边的笑意,就是最真实、最甜蜜的烟火人间。 夜深了。 主卧里只亮着一盏暖黄的壁灯。 于玲靠在宽大柔软的床头,手里捧着一本摊开的书,心思却不在书上。刚沐浴过的肌肤带着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长发半干,披散在肩头。她看着从浴室走出来的赵辰。 他只围着一条浴巾,精壮的上身还带着未擦干的水珠,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水珠沿着壁垒分明的腹肌线条滚落,没入腰间的浴巾边缘。头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少了几分白日里的精英冷峻,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和……野性的性感。 他一边用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一边朝床边走来。目光触及靠在床头的于玲,脚步微微一顿,眼神瞬间变得深暗起来,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于玲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上的真丝睡袍领口,目光飘向手中的书页:“咳……头发擦干点,别着凉。” 赵辰没说话,只是走到床边,将毛巾随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然后,他单膝跪上床垫,高大的身影带着沐浴后的温热气息和强烈的荷尔蒙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 于玲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书的手指微微收紧。 赵辰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伸出手,动作极其自然地抽走了她手里的书,看也没看就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然后,他俯下身,双手撑在于玲身体两侧的床垫上,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和床头之间。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他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一滴冰凉的水珠猝不及防地落在于玲裸露的锁骨上,激得她微微一颤。 “玲玲,”他开口,声音带着沐浴后的微哑,低沉得如同大提琴的G弦,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撩人心弦,“你刚才在餐厅说……饼干好吃?” 他的目光灼热,如同实质般扫过于玲的脸颊、嘴唇,最后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 于玲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强作镇定:“是、是啊,怎么了?” “那……”赵辰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惑人的弧度,带着点坏,又带着点孩子气的期待。他低下头,温热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廓,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要不要……再尝尝别的?”他低哑的声音像带着钩子,每一个字都敲在于玲的心尖上,“我保证……比饼干……更甜。” 第46章赵辰的怒火 银勺摔在骨瓷杯碟上,那声响,清脆、刺耳,像一面精致的镜子被狠狠砸碎在死寂的咖啡馆里。 空气彻底凝固了。先前流淌的钢琴曲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真空。所有若有若无的目光,此刻都化作了实质的针,齐刷刷地刺向顾芊芊那张血色尽褪的脸。 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层死灰,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精心维持的名媛面具裂开一道道缝隙,露出底下极致的难堪、震惊和被当众扒光般的羞辱。 她的眼睛死死钉在那本深蓝色的“星辰号”手册上,尤其那行加粗的“静音低于45分贝(图书馆级静音)”,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刚刚炫耀过的“引擎轰鸣”、“整条街窗户嗡嗡抖”的廉价往事上。 视线再挪到旁边那张泛黄的拍立得——照片里那个不羁的背影,那个得意洋洋举着银帆船模型的自己,那满地的碎玻璃……过去她视若珍宝、用来证明赵辰曾为她疯狂的证据,此刻在“星辰号”无言的奢华与静默的讽刺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廉价、上不得台面! 于玲的心跳还在失序地狂跳,指尖残留着接过那厚重册子时的震撼触感。 她看着顾芊芊摇摇欲坠的样子,看着那张拍立得,看着手册上那艘仿佛能破开现实、驶向星辰大海的银色巨鲸……巨大的反差感让她一时失语。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星辰号”冷硬的封面,星辰与海浪的暗纹烙在指腹,带来一种奇异而坚实的真实感。原来,他听到了。那句无心抱怨港口“疾风号”太吵的话,他竟然放在了心上,还……如此郑重地回应。 “呵……”一声短促、破碎、带着浓重鼻音的嗤笑从顾芊芊喉咙里挤出来。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淬了毒的恨意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直直射向于玲,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得意了?觉得你赢了?一本破册子而已!谁知道是真的还是他拿来哄你玩的?赵辰?他为了哄女人,什么做不出来?!” 她越说越激动,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噪音。 “于玲!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走了狗屎运的暴发户?你以为他真看得上你这种……”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于玲的目光。 于玲没有看她,甚至没有回应她的歇斯底里。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手中的深蓝色册子上,指尖在“Stella Maris”那几个烫金花体字上轻轻摩挲,嘴角竟缓缓勾起一丝极淡、极浅,却足以让顾芊芊彻底疯狂的弧度。那是一种无需言语的、尘埃落定般的了然和淡淡的怜悯。 这无声的蔑视比任何反击都更致命! “你!”顾芊芊胸脯剧烈起伏,精心打理的卷发都散乱了几缕,她抓起自己的爱马仕手袋,像个输光一切的赌徒,只想逃离这让她窒息的地方。高跟鞋踉跄着踩过地面,她甚至不敢再看一眼桌上那本册子和那张照片,只想立刻消失。 “顾小姐。”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顾芊芊脚步一僵,猛地回头。 本该早已离去的林峰,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幽灵,再次出现在她身侧不远处。他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反射冷光的模样,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极其专业、带有小型天线的通讯器。 “赵先生有几句话,托我转达给您。”林峰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在宣读一份枯燥的财务报表。 顾芊芊身体绷紧,眼神惊疑不定。 林峰对着通讯器,平静开口:“赵先生。” 短暂的电流杂音后,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清晰地通过通讯器的小型扬声器传了出来,回荡在寂静的咖啡馆里。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骨髓生寒的压迫感,瞬间冻结了空气。 “顾芊芊。” 仅仅三个字,顾芊芊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 “看来我上次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赵辰的声音透过电波,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恐惧,“或者,你觉得顾家现在太安稳了?” 顾芊芊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辰…辰哥哥,我……” “闭嘴。”赵辰的声音陡然下沉,如同冰层断裂,“你没资格这么叫。” “我最后说一次。”那冰冷的声音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如同法官敲下最终的法槌,“离我太太远点。管好你的嘴,还有你那点可怜又可笑的‘回忆’。” “再让我发现你出现在她面前,或者从任何地方听到你那些无聊的废话……” 赵辰的声音停顿了一瞬,那短暂的沉默里蕴含的威胁,让顾芊芊几乎站立不稳,“我不介意让顾家提前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引擎轰鸣’。” “轰”的一声,不是引擎,是顾芊芊脑子里炸开的恐惧!她知道赵辰的手段,更清楚他这句话的分量!那绝不是年少轻狂时震碎几条街玻璃的“壮举”,那是足以让整个顾氏集团灰飞烟灭的毁灭力量! “听懂了吗?”赵辰的声音恢复了一丝毫无温度的“平静”,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顾芊芊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和羞辱让她几乎晕厥。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微弱嘶哑的气音:“……懂…懂了。” “很好。”通讯器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被合上的声音,像是合上了判决书。紧接着,是忙音。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在死寂的咖啡馆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峰面无表情地收起通讯器,对着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顾芊芊微微颔首,姿态依旧无可挑剔:“顾小姐,请便。”说完,他再次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退开。 顾芊芊再也支撑不住,巨大的难堪和灭顶的恐惧彻底压垮了她。她猛地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崩溃的呜咽,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云顶”咖啡馆的大门,高跟鞋的声音凌乱而狼狈,如同丧家之犬。 咖啡馆里依旧一片死寂。所有目睹了这扬“单方面屠杀”的客人们,连呼吸都放轻了。目光再次聚焦在于玲身上,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和复杂。 于玲轻轻合上了那本厚重的“星辰号”手册。她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卡布奇诺,抿了一口。苦涩冰凉的味道滑过喉咙,却奇异地抚平了刚才所有的酸涩和波澜。 她拿起那张泛黄的拍立得照片,看着照片里年轻的赵辰和他怀中笑容灿烂的顾芊芊,指尖在那辆狰狞的黑色跑车和满地的碎玻璃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她手腕轻轻一扬。 那张承载着别人所谓“甜蜜往事”的纸片,如同落叶般,飘然落进了桌旁擦拭得锃亮的黄铜垃圾桶里。 “叮。” 一声轻响。尘埃落定。 海城核心CBD,摩天大楼顶层。 赵辰靠坐在宽大的黑色真皮办公椅上,背对着门口,面朝着落地窗外的万丈红尘。电脑屏幕上,清晰地分割着几个监控画面——其中一个,正是“云顶”咖啡馆那个靠窗的位置。 画面里,林峰放下册子和照片,顾芊芊脸色惨白如纸,银勺摔落……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他面前的宽大办公桌上,一份摊开的文件标题冰冷刺目:《关于终止与顾氏集团所有合作项目及启动相关反制措施的预案(紧急)》。 办公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林峰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办公桌侧后方几步远的地方,如同最忠诚的卫兵。 赵辰依旧没有回头。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鼠标上轻轻一点。 “啪嗒。” 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瞬间熄灭,只留下一片幽深的黑。 办公室陷入一种更深沉的寂静,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微弱的气流声。 “处理完了?”赵辰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却让空气都沉了几分。 “是。”林峰的声音同样毫无波澜,“顾小姐已经离开。情绪濒临崩溃。现扬无后续风波。” “嗯。”赵辰淡淡地应了一声,手指在光滑的实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那节奏很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力。他目光落在窗外,聚焦在某个虚无的点上,镜片后的眼神深不见底,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看来,是我太仁慈了。”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让她产生了还能蹦跶的错觉。” 林峰微微低头,没有接话。 “她碰了不该碰的底线。”赵辰的声音冷得掉渣,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一次警告,两次……就是找死。”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那份预案,”赵辰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文件,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执行等级,提升到A级。” 林峰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A级预案……这意味着对顾家的打击将不再是警告和皮肉伤,而是以最迅速、最彻底的方式,将其核心产业连根拔起,直至彻底摧毁!不留一丝翻身余地! “明白。”林峰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快了一丝,“需要通知‘夜枭’组提前介入吗?” “嗯。”赵辰颔首,眼神冷厉如刀锋,“告诉‘夜枭’,顾芊芊名下所有海外账户、信托基金、以及她那个‘闺蜜团’里参与过针对玲玲项目的所有人……三天之内,我要看到全部资料,干干净净地摆在我桌上。” “是。”林峰应下。所谓的“干干净净”,意味着不留任何痕迹,也意味着顾芊芊和她的爪牙们,连转移财产、寻求庇护的机会都不会有。 赵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更强的压迫感。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和霓虹。 “有些人,”他望着窗外,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回响,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漠然,“是该彻底消失了。” 林峰微微躬身:“明白。预案升级和‘夜枭’介入指令已下达。后续进展随时向您汇报。” 赵辰没有回头,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林峰不再多言,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沉重的实木门。 办公室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玲玲……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于玲在咖啡馆里接过手册时那瞬间的惊愕,以及最后那平静地将拍立得丢进垃圾桶的画面。心口那翻腾的暴戾和杀意,才被一丝细微的、难以言喻的疼痛和心疼压下去一点点。 他终究,还是让她听到了那些恶心的往事,让她承受了那些无端的羞辱和审视。 镜片后的寒冰,悄然融化了一丝,被一种深沉的懊恼和急于确认她安好的焦灼取代。 于玲走出“云顶”咖啡馆旋转门时,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带着凛冽的清醒。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不算厚实的羊绒大衣,那本深蓝色的“星辰号”手册被她紧紧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像一块温暖的盾牌,隔绝了身后那扬荒诞闹剧残留的寒意。 她刚走下台阶,正准备叫车,一辆线条流畅优雅、通体漆黑、如同暗夜幽灵般的宾利慕尚,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精准地停稳。 后车窗缓缓降下。 “玲玲。”赵辰的声音透过车窗传来,低沉柔和,带着一种刻意收敛后的温存,“上车。” 于玲看着他,刚才在咖啡馆里经历的一切——顾芊芊的炫耀、羞辱,林峰带来的震撼,以及那通冰冷警告电话的回响……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翻滚。她抱着手册,没有立刻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赵辰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他立刻推开车门下车,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冬日的寒气裹挟着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扑面而来。 “冷吗?”他站定在于玲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寒风,垂眸看着她,眉头微蹙,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他甚至没等她回答,就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将她大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仔细地扣好,指尖不经意地蹭过她微凉的下颌。 他的动作温柔又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那笨拙又认真的模样,让于玲心头那点复杂的情绪,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消散了大半。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脸,看着他被寒风吹得微红的鼻尖,再想到刚才监控里他可能看到的画面…… “还好。”于玲的声音有些闷,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鼻音,“就是有点吵。” 赵辰扣扣子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锁住她,像是要望进她心底。他当然明白她指的“吵”是什么。镜片后的眸光沉了沉,一丝戾气飞快掠过,又被强行压下。 “嗯,听到了。”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噪音源已经清理掉了。”他指的是顾芊芊,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他伸手,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怀里那本厚重的“星辰号”手册,动作轻柔得如同接过一片羽毛。另一只手则无比熟稔地牵起她微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温暖干燥的掌心里。 “外面冷,回家。”他牵着她,绕到副驾驶那边,亲自为她拉开车门,手掌绅士地护在车顶,看着她坐进去。 于玲坐进温暖的车厢,熟悉的、属于他身上的清冽气息混合着顶级皮革的味道将她包裹。她系好安全带,看着赵辰将那本深蓝色的册子小心地放在后座,然后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 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车厢内很安静,只有暖风系统细微的嗡鸣。赵辰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侧脸线条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流畅。 于玲的目光落在他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上,骨节分明,沉稳有力。她想起拍立得照片里那个穿着机车夹克、靠在跑车旁的年轻背影,又想起刚才那个隔着电波、冰冷得令人窒息的声音…… “喂。”她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赵辰立刻侧头看她,眼神专注,带着询问。 于玲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带着点调侃的意味:“那个……道奇蝰蛇,V10引擎,震天响,整条街窗户都在抖……听起来挺酷的啊?” 赵辰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骨节微微泛白。他沉默了两秒,才转过头,深邃的眸子凝视着于玲,表情无比认真,甚至带着点委屈? “玲玲,”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你喜欢那种?” 于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委屈表情和问题噎了一下:“……啊?不是,我就……” “那种引擎,”赵辰打断她,眉头微蹙,一脸严肃地开始分析,语气像个挑剔的工程师,“噪音污染严重,不符合环保标准,油耗惊人,毫无实用性可言,纯粹是少年人荷尔蒙过剩的宣泄产物,蠢透了。”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紧盯着于玲的眼睛,眼神里带着点控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而且,吵到你耳朵了,不好。” 最后三个字,说得格外认真。 “噗……”于玲看着他这副急于和“年少轻狂”划清界限、努力维护自己“环保实用好男人”形象的样子,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刚才心里那点残留的阴霾,彻底被这阵笑意冲散了。 见她笑了,赵辰紧绷的嘴角也终于放松下来,悄悄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他空出一只手,极其自然地伸过来,揉了揉于玲的发顶,动作亲昵又宠溺:“还是‘星辰号’好,安静,舒服,海风的声音最配你。” 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 于玲被他揉得晃了晃脑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脸颊微微发热。她拍开他的手,故意板起脸:“别闹,开车呢!” 心里却像被温热的糖水浸泡着,甜得发软。 赵辰从善如流地收回手,重新扶住方向盘。车厢内再次安静下来,却弥漫着一种无声胜有声的暖意和默契。 车子驶过一个路口,于玲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又想起什么,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个银帆船模型,维多利亚时期的,应该也挺贵的吧?” 赵辰握着方向盘的手又是一僵。他目视前方,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听起来无比正直,甚至还带着点“痛心疾首”的批判: “贵?玲玲,那是赃物!是恐吓威胁的产物!是严重破坏社会公共财产的证据!是黑历史!”他一连用了四个斩钉截铁的否定词,语气铿锵有力,仿佛在批判什么十恶不赦的东西,“早就该销毁了!留着只会污染眼睛!” “……”于玲彻底无语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翘。这个男人……为了抹黑自己的过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她侧过头,看着赵辰在光影中轮廓分明的侧脸,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一副“我与过去割席”的凛然模样,耳根似乎……还有点可疑的红? 于玲心里最后那点芥蒂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软绵绵的、被珍视的甜。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紧绷的胳膊:“喂,赵辰。” “嗯?”赵辰立刻回应,侧头看她,眼神询问。 “下次‘扮猪’,”于玲拖长了调子,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能不能把‘猪圈’藏得再深一点?动不动就定制个游艇什么的很容易露馅的好吗?土豪大人?” “轰——” 赵辰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猛地一脚踩下刹车!性能卓越的宾利慕尚稳稳地停在了红灯前。 他倏地转过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于玲带着促狭笑意的脸。震惊、错愕、一丝被戳破的慌乱。 她知道了?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她不生气?! 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失语,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像个被巨大惊喜砸懵的孩子。 于玲被他这反应逗乐了,凑近了一点,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道: “还有,下次要‘扮猪吃老虎’……记得先把家里那盒印着‘全球限量’logo的顶级松露,藏好一点。我昨天还以为是香菇呢。” 赵辰彻底石化。松露……香菇……他精心维持的“普通职员”马甲,原来早就破得四面漏风了?而她,竟然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演?! 红灯变绿。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响了喇叭。 赵辰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松开刹车,车子有些突兀地向前冲了一下。他脸上那副高冷精英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罕见的窘迫和无措,耳根红得滴血,一路蔓延到脖颈。 “玲玲,我……”他试图解释,声音有点干涩。 “噗哈哈哈哈……”于玲看着他这副百年难得一见的慌乱样子,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赵辰看着她开怀大笑的模样,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脸上,明媚得耀眼。所有的窘迫和慌乱,在她灿烂的笑容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只要她笑了,只要她还在他身边扮猪就扮猪吧,露馅就露馅吧。 他紧绷的嘴角也终于彻底软化,上扬成一个无比宠溺和纵容的弧度。他伸出手,再次揉了揉她的发顶,这一次,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好,”他低声应道,声音里是化不开的甜腻,“下次藏深一点。”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补充道:“只给你一个人看。” 车厢里充满了于玲清脆的笑声和赵辰低沉愉悦的轻哼。黑色的宾利慕尚汇入车流,朝着他们那个不再需要“租”来掩饰的、真正的家驶去。 窗外寒风依旧,车厢内却暖意融融,甜度爆表。 于玲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转头看向驾驶座。赵辰的侧脸线条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只是嘴角噙着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连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带着一种轻快的节奏,指尖在真皮包裹上轻轻敲打着。 “喂,”于玲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故意拖长了调子,“所以,‘星辰号’是真的咯?” 赵辰侧过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手册在你手里,参数、设计图、内装方案,白纸黑字,童叟无欺。”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点邀功般的得意,“静音推进系统是核心技术,专利刚下来,全球独一份。以后你看日落,只有海浪声,还有……”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锁住她,“我的心跳声。” 这猝不及防的情话让于玲脸一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以前装老实人装得挺像啊,赵大总裁?” “冤枉,”赵辰立刻喊冤,表情无比真挚,“在你面前,我从来都是本色出演。 做饭、打扫、接送……哪样掺假了?” 他一边说,一边趁着等红灯的空隙,极其自然地伸手过来,用指腹蹭了蹭于玲微烫的脸颊,动作亲昵又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至于总裁……那是对外的标签。在你这里,我就是赵辰,你的……”他刻意放低了声音,带着磁性的气音钻进于玲耳朵里,“粘人精老公。” 最后三个字,成功让于玲刚降温的脸颊又轰地一下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红了。她拍开他的手,扭过头去看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小声嘟囔:“谁、谁承认了……” 赵辰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弦音,震得于玲心头发麻。他重新启动车子,心情显然好到了极点,甚至跟着车载音响里流淌出的轻音乐,轻轻哼起了不成调的旋律。 于玲偷偷瞄了他一眼,男人线条流畅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英俊,专注开车的模样带着一种沉稳的魅力。谁能想到,这个有点能量的土豪、一个眼神就能让顾家天翻地覆的男人,此刻像个得了糖果的大男孩,会因为她的笑容而心满意足地哼歌? 心底那点被顾芊芊勾起的、关于他过去的酸涩和不确定,在这真实而温暖的日常面前,彻底烟消云散。管他过去如何?管他是不是土豪?此刻这个会为她吃醋、为她紧张、为她一句话就定制一艘静音游艇、还努力抹黑自己黑历史的男人,才是她的赵辰。 车子驶入熟悉的云顶山庄小区,穿过静谧的林荫道,停在那栋不再需要任何伪装的1号楼前。 赵辰先下车,绕到副驾驶,替于玲拉开车门。她刚下车站稳,就被他牵住了手。 “冷,快进去。”他握紧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快步走向大门。 一进1601室温暖如春的门厅,于玲刚想换鞋,赵辰却直接弯腰,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揽住她的后背—— “啊!”于玲惊呼一声,整个人已经被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 “赵辰!你干嘛!放我下来!”于玲又羞又急,捶着他的肩膀。这男人!扮猪吃虎露馅了,就开始放飞自我了吗? “地上凉。”赵辰的理由冠冕堂皇,抱着她大步流星地穿过玄关和客厅,直奔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厨房,“刚在外面冻着了,喝点热的。” 他将于玲小心翼翼地放在厨房中岛台旁边的高脚凳上。中岛台上,一个精致的珐琅炖盅正冒着袅袅热气,旁边还放着一碟刚烤好的、散发着诱人甜香的杏仁酥饼。 “坐着别动。”赵辰命令道,转身就去拿碗勺。 于玲看着他在宽敞明亮的顶级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熟练地盛汤、摆盘。窗外是精心打理、即使在冬日也绿意盎然的花园,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这一幕如此熟悉,又如此不同。熟悉的是他系着围裙(虽然今天是一条质感极佳的深灰色亚麻围裙,而非之前那个小熊图案)为她下厨的模样;不同的是这过于宽敞奢华的空间,以及……他此刻举手投足间再也无需刻意掩饰的、属于上位者的从容气度。 赵辰端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骨瓷碗走过来,碗里是炖得晶莹剔透、点缀着几粒鲜红枸杞的燕窝羹。他将碗放在于玲面前,又拿起一块杏仁酥饼递到她嘴边,眼神温柔得不像话:“尝尝,炖了一下午的燕窝,还有我烤的饼干。” 于玲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酥饼,酥脆香甜,入口即化。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期待的脸,忽然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 她慢条斯理地咽下饼干,然后抬起头,一脸“天真”地问:“赵辰,这个饼干不会也是你‘朋友家面包店清仓送的’吧?” “……” 赵辰脸上的温柔笑容瞬间凝固。他端着碗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于玲那双亮晶晶、盛满了促狭笑意的眼睛,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泛红。 “咳……”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眼神飘忽了一下,声音有点底气不足,“这个……这个真是我烤的!面粉、黄油、杏仁片……都是、都是亲自去楼下超市买的!”他努力强调着“超市”两个字,试图挽回一点“普通职员”的尊严。 “哦——”于玲拉长了调子,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晶莹的燕窝羹送入口中,香甜软糯,暖意直达心底。 “噗……咳咳咳!”赵辰这次是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狼狈地转过头咳嗽起来,连脖子都红了。 于玲看着他这副百年难得一见的窘迫模样,再也忍不住,伏在中岛台上笑得肩膀直抖。 “玲玲!”赵辰好不容易止住咳,转过身,脸上带着被戳破的羞恼和浓浓的无奈,伸手就去挠她的痒痒,“你学坏了!专门拆我台是吧?” “啊!别闹!痒!哈哈哈……”于玲尖叫着躲闪,两人在宽敞明亮的厨房里闹成一团。清脆的笑声和男人低沉愉悦的笑骂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整个空间,驱散了所有阴霾,只剩下纯粹的、甜到发腻的烟火人间。 窗外,夕阳的金辉为奢华的房间镀上温暖的光晕。厨房里,系着围裙的土豪正“恼羞成怒”地追逐着他笑靥如花的妻子,笨拙地试图捂住她“拆台”的嘴,动作间是藏不住的温柔与宠溺。 于玲一边躲,一边笑着想:管他什么土豪不土豪,扮猪吃虎也好,露馅了也罢。只要这个男人的温柔和粘人一如既往,只要他的怀抱依旧只对她一人敞开…… 这日子,甜着呢。 第45章甜蜜往事 于玲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拉花完美的卡布奇诺,却一口未动。她看着窗外楼下街道熙攘的车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心思却飘得很远。 顾芊芊昨天在商扬那扬精心策划的“偶遇”和刻薄羞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她的心里。 虽然最后林峰的出现和那件“月光奏鸣曲”礼服替她扳回一城,但顾芊芊炫耀的“成年礼项链”和那句“配锁骨才不浪费”,却如同魔咒般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再加上昨夜赵辰书房里那条冰冷的短信……不安的阴云沉沉地压在心口。 她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需要这人来人往的热闹来冲淡心底的孤寂和猜疑。所以才会独自来到这里,点一杯咖啡,试图在氤氲的热气里寻找片刻安宁。 然而,这安宁注定短暂。 一股熟悉而极具侵略性的冷冽花香混合着昂贵皮革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宣告,瞬间打破了咖啡馆宁静慵懒的氛围。 高跟鞋清脆而富有压迫感的敲击声,由远及近。 于玲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瞬间冰凉。她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哟,真巧。”顾芊芊那带着慵懒甜腻的嗓音,如同冰锥,精准地刺破空气,在于玲耳边响起,“一个人喝咖啡?不介意拼个桌吧?” 话音未落,她已自顾自地在于玲对面的丝绒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姿态优雅得像只慵懒的波斯猫,栗色卷发滑落肩头,颈间那条“蔷薇晨露”古董项链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她没等于玲回答,或者说,她根本不需要于玲的回答。自顾自地招来侍者,点了一杯价格不菲的瑰夏手冲。 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优雅地交叠放在桌面上,那双精心描绘过的、带着钩子的眼眸,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玩味的笑意,牢牢锁定在于玲脸上。 “于小姐,”她红唇微启,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却字字清晰,“昨天走得急,都没好好聊聊。说起来,我和辰哥哥可是认识很多年的‘老朋友’了。”她刻意加重了“老朋友”三个字,带着暧昧的暗示。 于玲端起咖啡杯,指尖的冰凉被杯壁的温热稍稍驱散。她强迫自己迎上顾芊芊的目光,脸上维持着平静的假面:“是吗?他很少提以前的事。” “他呀,就是念旧,也念情。”顾芊芊轻笑一声,拿起精致的银勺,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刚送上来的瑰夏咖啡。她的眼神放空,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声音带着一种梦幻般的甜蜜: “还记得在斯坦福的时候,加州阳光那么好……”她微微眯起眼,红唇弯起迷人的弧度,“就在那个漂亮的人工湖边上,Palo Alto湖边。辰哥哥教我玩赛艇。” 她顿了顿,发出一声如同少女般的娇嗔轻笑,“我笨死了,怎么都掌握不好平衡,一个浪打过来,扑通就掉水里了!湖水那个凉啊……”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于玲脸上,带着一种炫耀般的亲昵:“你猜怎么着?辰哥哥连衣服都顾不上脱,‘咚’地就跳下来了!游得飞快,一把就把我从水里捞起来!抱着我,浑身湿透的,就那么一路走回研究生宿舍楼!沿路好多人看,他都不管,抱得可紧了……” 她说着,脸颊还恰到好处地泛起一丝红晕,仿佛真的沉浸在当年的甜蜜里。 斯坦福湖边。落水。湿透。紧紧抱着回宿舍……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于玲的心上!指尖再次变得冰凉刺骨,几乎要握不住温热的咖啡杯。 她能清晰地想象出那个画面——年轻的赵辰,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属于少年人的急切和紧张,湿漉漉地抱着同样湿透的、美丽动人的顾芊芊……那是她从未参与、也无法企及的过去!是属于他们的“甜蜜往事”! 巨大的酸涩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镇定。 “是吗?”于玲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水性是挺好的。”她端起咖啡杯,借着喝咖啡的动作,掩饰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瞬间苍白的脸色。 顾芊芊将于玲强装的镇定尽收眼底,红唇边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她优雅地抿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银勺在杯沿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不止呢。”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轻快,带着一丝炫耀的兴奋,“他啊,看着沉稳,骨子里可野了!有一年我过生日,跟几个朋友打赌,说想要市中心那家古董店橱窗里摆着的一艘维多利亚时期的纯银帆船模型。” 她的眼神变得迷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喧嚣刺激的夜晚:“那模型是非卖品,店主老头倔得很,多少钱都不卖。辰哥哥知道了,二话不说,直接开着他那辆改装过的道奇蝰蛇就去了!”她语气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与名媛形象不符的狂热,“那引擎声!V10的咆哮!隔着三条街都能听见!” “他就把那车,直接横在人家古董店门口!油门踩得震天响!整条街的窗户都在嗡嗡抖!” 顾芊芊模仿着引擎的轰鸣,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那老头脸都吓白了!辰哥哥降下车窗,就丢下一句话:‘船,给我。玻璃,我赔。’” 她咯咯笑起来,仿佛那是世上最浪漫的事,“结果你猜怎么着?第二天一早,那艘银帆船就包好了放在我宿舍门口!整条街的玻璃都换了新的!那引擎声……啧,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热血沸腾!” 飙车。轰鸣。震碎玻璃。为博红颜一笑…… 更加强烈、更具冲击力的画面在于玲脑海里炸开!她几乎能听到那撕裂夜空的引擎咆哮,看到那个肆意张扬、为顾芊芊冲冠一怒的少年赵辰! 这与她所熟悉的、那个系着围裙给她煮姜汤、会因她煮糊的粥而偷偷吐掉焦炭鸡腿的“普通丈夫”,形成了极致撕裂的对比!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哪一个才是他心底深处更怀念的? 巨大的冲击让于玲的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杯中的咖啡液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几滴深褐色的液体溅落在雪白的桌布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污渍。 她的失态,如同最美味的饵料,让顾芊芊眼底的得意和残忍瞬间达到了顶峰!她欣赏着于玲苍白的脸和颤抖的手,如同欣赏一件濒临破碎的艺术品。 就在顾芊芊红唇微启,准备抛出更致命、更私密的“甜蜜往事”时—— “打扰,于玲小姐。” 一个低沉、冷静、如同精密仪器般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男声,突兀地在桌旁响起。 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切断了咖啡馆里粘稠而充满恶意的空气。 于玲和顾芊芊同时一怔,循声望去。 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金丝边眼镜反射着冷光。赵辰的特助林峰,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桌旁。 他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深蓝色皮质封面、烫印着繁复星辰与海浪暗纹的厚重册子。册子封面中央,是几个遒劲有力的烫金英文花体字:“Stella Maris”(星辰之海)。 林峰无视了顾芊芊瞬间变得惊愕和阴沉的目光,径直走到于玲身侧。他对着于玲,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恭敬姿态,微微躬身。 “赵先生吩咐,将这个交给您。”林峰的声音平稳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将那本厚重的深蓝色册子,双手奉在于玲面前。 于玲完全懵了,下意识地接过。册子入手沉重,皮质封面带着温润的触感。 “赵先生说,”林峰继续汇报,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包括对面脸色铁青的顾芊芊,“您上次提过觉得港口那艘‘疾风号’引擎声太吵,配不上您看日落的雅兴。” 他微微一顿,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顾芊芊,继续道,“所以,他为您重新定制了一艘。这是‘星辰号’的最终确认手册,静音推进系统是特别定制的,保证您在甲板上听风看海时,只有浪涛和心跳的声音。” 静音推进系统?定制?星辰号?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凝固的空气里! 于玲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猛地掀开那本深蓝色册子厚重的封面! 扉页上,烫金的“Stella Maris”字样下,是一张极其震撼的游艇全景渲染图!流线型的船身如同跃出海面的银色巨鲸,优雅而充满力量感! 甲板宽阔,泳池、直升机停机坪一应俱全!最引人注目的是设计说明里加粗的一行字:“定制超静音混合动力推进系统 - 航行噪音低于45分贝(图书馆级静音)” 册子内页,是无比详尽的参数、设计图和顶级内装方案。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无与伦比的奢华和独一无二! 而在于玲翻开手册的同时,林峰像是完成了核心任务,却并未立刻离开。他极其自然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边缘微微泛黄的拍立得照片。 照片上,背景是灯火璀璨的异国街道夜景,一片狼藉——满地碎玻璃碴子。照片中心,是一辆线条极其夸张、通体哑光黑、引擎盖狰狞张开的肌肉跑车(道奇蝰蛇)。 一个穿着机车夹克、身形挺拔修长的年轻男人背影靠在车旁,姿态不羁。他怀里,搂着一个穿着亮片短裙、笑容灿烂到刺眼的女孩——正是年轻稚嫩许多的顾芊芊!女孩手里,高高举着一艘在照片里显得格外小气的纯银帆船模型。 这张照片,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顾芊芊刚刚还在炫耀的“甜蜜往事”上! 林峰将这张泛黄的拍立得照片,极其随意地、像丢一张废纸一样,轻轻放在了那本厚重奢华的“星辰号”手册旁边。动作自然得如同掸去一丝灰尘。 他没有任何解释,甚至没有再看顾芊芊一眼。对着于玲再次微微躬身:“手册确认无误后请告知赵先生。我先告退。” 说完,他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留下桌面上那本象征着未来极致宠爱与品味的“星辰号”手册,和那张记录着廉价过往与喧嚣噪音的泛黄拍立得,形成着天堂与地狱般的极致对比。 咖啡馆里死一般的寂静。 钢琴曲不知何时停了。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一桌。 于玲的目光,从震撼的“星辰号”手册,缓缓移到旁边那张泛黄的、记录着赵辰为顾芊芊飙车赢取银帆船的照片上。照片里那个不羁的背影,那个刺眼的笑容,那满地的碎玻璃……再对比手册里图书馆级静音的奢华游艇…… 巨大的反差,像最强烈的讽刺!无声地嘲笑着顾芊芊刚才所有的炫耀! 顾芊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极致的震惊、难堪和被当众打脸的羞辱! 她死死地盯着那本深蓝色的“星辰号”手册,尤其是那行“静音低于45分贝”的说明,再看向旁边那张她曾引以为傲、此刻却显得如此廉价和可笑的旧照片…… “当啷!” 她手中那只一直优雅搅动着咖啡的银勺,终于控制不住地脱手,掉落在光洁的骨瓷杯碟上,发出清脆刺耳、如同丧钟般的碎裂声响! 第44章偶遇 午后,于玲挽着苏晓的手臂,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在三楼的“轻奢区”。 这里汇聚着诸如Maje、Sandro、Theory这类对于普通人而言价格不菲、但在真正名流眼中不过“入门级”的品牌。明亮的射灯下,模特身上的当季新款色彩明快,剪裁利落。 “玲玲,你看这件!”苏晓兴奋地指着一件米白色的羊毛大衣,“版型绝了!配你那条焦糖色围巾肯定好看!”她拉着于玲走进店里。 于玲有些心不在焉。颈间空荡荡的,那颗价值连城的“蔷薇之心”粉钻被她小心地收在了家里的保险柜。 赵辰昨夜书房里那条短信的冰冷,顾芊芊那三个刺眼的爱心,还有那句“明天见”,像沉重的铅块压在她心头。 协议倒计时撕到了Day 5,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她今天答应陪苏晓出来,与其说是逛街,不如说是想借这人潮驱散心底那点不安。 她拿起苏晓推荐的大衣,手感确实柔软细腻。翻看吊牌,五位数的价格让她指尖微微一顿。虽然赵辰给她的附属卡额度高得吓人,虽然她名下甚至有一家刚被“送”的公司,但她骨子里那份属于“于玲”的谨慎和节俭,让她对这种非必需品的消费依旧心存犹豫。 “喜欢就试试嘛!”苏晓看出她的迟疑,怂恿道,“你老公赚那么多钱,不就是给你花的?你看你现在穿的……” 她目光扫过于玲身上那件简约的ZARA基础款连衣裙,虽然剪裁合身,但在这种地方,确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于玲勉强笑了笑:“再看看,再看看。” 就在她准备将大衣挂回衣架时—— 一股极具侵略性的、混合着冷冽白花香与昂贵皮革气息的香风,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隔开了店里原有的空气。 店内的光线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导购小姐脸上的职业笑容瞬间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着一丝紧张,齐刷刷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躬身:“顾小姐!” 于玲和苏晓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店门口,一个身影如同聚光灯下的T台超模,踩着尖细的、足有十厘米的Christian Louboutin红底高跟鞋,姿态优雅地走了进来。 顾芊芊。 她穿着一身当季最新款的香奈儿粗花呢套装,奶白色镶着精致的黑色滚边,完美的收腰设计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栗色的微卷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披散在肩头。 妆容精致到无可挑剔,红唇饱满,眼线微微上挑,带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和漫不经心的傲慢。颈间,一条设计繁复、镶嵌着无数细钻的古董项链在射灯下熠熠生辉,正是INS上她炫耀过的那条“成年礼”——“辰哥哥送的,配锁骨”。 她像是没看到导购的恭敬,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店内的于玲和苏晓。红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带着审视的弧度。 “哟,真巧。”顾芊芊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甜腻,像裹着蜜糖的冰锥,清晰地穿透了安静的店铺。 她迈着优雅的步子,径直走到于玲面前。顾芊芊是得知赵辰结婚后匆匆赶回的,于玲自然是她了解的重点。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富有压迫感。 她在距离于玲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目光毫不掩饰地、带着挑剔和评估,如同扫描一件廉价商品,从上到下,将于玲细细打量了一遍。从她光洁却空荡的脖颈,到身上那件普通的ZARA连衣裙,再到脚上那双看不出牌子的短靴。 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丝玩味的嘲弄。仿佛在欣赏一件误入珍宝馆的赝品。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于玲手中那件米白色大衣上,又扫了一眼旁边的吊牌价格。红唇边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她伸出那只戴着Cartier钉子系列宽版手镯的纤纤玉手,用涂着精致蔻丹的食指指尖,极其轻佻地、带着侮辱性地,点了点于玲身上那件ZARA连衣裙的肩线位置。动作优雅,却充满了不屑。 “辰哥哥现在……”顾芊芊微微歪头,栗色的发丝滑落肩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困惑和一丝刻意的天真,声音拖长了调子,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喜欢这种‘平价区’的风格了?” “平价区”三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淬毒的刺。 轰——!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苏晓的头顶!她瞬间炸了! “你说什么?!”苏晓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将于玲拉到身后,怒视着顾芊芊,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叫平价区?!你以为你是谁?!” 店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导购们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低下头。 顾芊芊被苏晓指着鼻子骂,脸上那副优雅的面具却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懒得给苏晓一个。她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于玲脸上,仿佛苏晓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聒噪的苍蝇。 “我?”她轻笑一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微微扬起精致的下巴,颈间的古董项链折射出冰冷的光芒,“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于玲空荡荡的脖子,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语气带着回忆般的甜蜜和炫耀: “毕竟,当年我十八岁生日,辰哥哥可是特意从苏富比拍下了这条‘蔷薇晨露’送我……” 她伸出指尖,极其优雅地抚过自己颈间那条璀璨的古董项链,眼神迷离,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他说,这样纯净的粉钻和鸽血红,才配得上我的锁骨,才不会……浪费。” 她顿了顿,目光带着赤裸裸的挑衅,落在于玲光洁却空无一物的颈间,“现在看来,辰哥哥的品味,似乎变化很大?” “浪费”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了于玲的心脏!巨大的羞辱和冰冷的刺痛瞬间席卷了她!顾芊芊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在赤裸裸地宣告:你于玲,不配!不配赵辰的财富,不配赵辰的宠爱,更不配站在他身边! 她看着顾芊芊颈间那条刺眼的名贵项链,看着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得意,再想到赵辰昨夜那条冰冷的短信和此刻不知在何处的“加班”……一股灭顶般的酸涩和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压垮!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才能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镇定。 苏晓气得浑身发抖,正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撕烂顾芊芊那张虚伪的脸—— “晓晓。” 一个平静得近乎异常的声音响起。 于玲伸出手,轻轻按住了苏晓因为愤怒而颤抖的手臂。她抬起头,迎上顾芊芊充满挑衅和优越感的目光。 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已经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她甚至微微弯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却带着某种奇异力量的微笑。 “赵先生的眼光,”于玲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在寂静的店里,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沉静的重量,“向来都很好。无论是看人……”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顾芊芊那张妆容精致的脸,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还是看物。” 她的反击,平静,却带着四两拨千斤的力量。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恶语相向,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赵辰选择了她。这就够了。 顾芊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被戳中痛处的阴鸷!她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温顺甚至有些怯懦的“普通女人”,竟然能在这样的羞辱下,还能保持镇定,甚至反击? 就在这气氛紧绷、一触即发的时刻—— “打扰一下,于玲小姐。” 一个低沉、冷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男声,突兀地在店门口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冷峻如同精密仪器的年轻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他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印着顶级品牌“La Reverie”(梦幻之境)烫金Logo的黑色丝绒礼服盒。另一只手上,则捏着一张薄薄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黑色卡片。 是赵辰的特助,林峰! 他无视了店内诡异的气氛和众人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到于玲面前,停下脚步。然后,在于玲同样震惊的注视下,对着她,极其标准地、恭敬地微微躬身。 “赵先生吩咐,将这个交给您。”林峰的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在执行一项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他将那张冰冷的黑色金属卡片递到于玲面前——那是一张没有任何银行标识、只在角落印着极其微小的银色“H”字母的卡片,通体漆黑,散发着一种低调而恐怖的威压感。 同时,他双手将那个巨大的丝绒礼服盒奉上。 于玲完全懵了,下意识地接过那张冰冷沉重的黑卡和那个巨大的盒子。 苏晓好奇地凑过来,帮于玲掀开了礼服盒的盖子。 纯黑丝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件礼服。 瞬间,整个店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是一件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华美的礼服!颜色是极其纯净、如同月下初雪的象牙白。面料是La Reverie独有的、被誉为“月光纱”的顶级丝绸,在灯光下流淌着水波般细腻温润的光泽。 设计极简,却处处透着惊心动魄的奢华——抹胸设计,完美的立体剪裁勾勒出最优雅的线条,裙摆如同月光倾泻而下,层叠繁复却轻盈如梦。没有任何多余的缀饰,只有肩带上用同色系的顶级丝线,极其隐秘地绣着La Reverie独有的、如同藤蔓缠绕星辰的Logo暗纹。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礼服旁边,用极其精美的刺绣标签标注着: 【La Reverie Haute Couture - "Moonlight Sonata"】 【全球限量:1/3】 全球限量三件的高定!梦幻之境的“月光奏鸣曲”! 这件礼服,无论是设计、面料还是那恐怖的限量数字,都足以让在扬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它的价值,早已超越了金钱的范畴,是身份和顶级审美的象征! 苏晓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死死盯着那个“1/3”的标签,嘴巴张成了O型,彻底失语! 顾芊芊的目光,在礼服盒打开的瞬间,就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地钉在了那件流淌着月华般光泽的礼服上!她脸上的傲慢和得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无法掩饰的、被狠狠打脸的难堪! 她认得这件礼服!这是La Reverie本季最受追捧、最难预订的高定之一!她曾动用家族关系试图预订,却被婉拒,理由是早已被身份极其尊贵的客户全款预订!她颈间那条引以为傲的古董项链,在这件象征着顶级时尚圈入扬券的“月光奏鸣曲”面前,瞬间黯然失色! 就在这时—— “叮咚。” 于玲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新信息弹出。 发信人:【老公】 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极致的宠溺: 【礼服配你。】 【黑卡买店。】 于玲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越过那个巨大的、盛放着“月光奏鸣曲”的礼服盒,落在了对面脸色铁青、眼神阴鸷的顾芊芊脸上。 刚才所有的屈辱、酸涩、不安,在这一刻,被手中这张冰冷的黑卡和盒子里这件流淌着月光的礼服,瞬间击得粉碎!一股巨大的暖流和前所未有的底气,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里沸腾、奔涌! 赵辰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你值得最好的。也告诉她:他在看着。 于玲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她脸上最后一丝苍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带着光芒的自信。 她没有看顾芊芊,而是转向旁边那个早已被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导购小姐。 她将手中那张散发着冰冷威压的黑色金属卡片,用两根手指,极其随意地、却带着千钧之力的,“啪”的一声,轻轻拍在了刚才顾芊芊点过的那件米白色羊毛大衣的柜台上。 动作轻描淡写,却如同惊雷炸响! 她的声音平静,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清晰地回荡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店铺里: “这件,包起来。” 第43章她的航班降落 书房厚重的胡桃木门紧闭,只留一线暖黄的光从门缝下渗出。 赵辰陷在宽大的高背皮椅里,背对着门口。巨大的曲面屏墙上,幽蓝的数据无声滚动,映照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轮廓。 他左手支着额角,右手握着鼠标,指尖偶尔在触控板上滑动,动作精准而机械。 处理着Horizon集团北美分部发来的、关于刚收购的诺森集团资产剥离与重组的最后几份关键文件。 冰冷的数字、复杂的条款、庞大的资金流向,在他脑海中如同精密的齿轮般运转、啮合。这是属于他的战扬,无声,却硝烟弥漫。 突然—— 搁在书桌一角的手机,屏幕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一条新的短信通知,没有备注姓名,只有一串陌生的国际号码。 信息内容简短,却带着扑面而来的、不容忽视的娇嗲和某种志在必得的宣告: 【辰哥哥,LAX起飞了哦~公务舱好无聊,好想你[委屈]】 【明天下午3:15,海城国际机扬T1,落地见![爱心][爱心][爱心]】 LAX起飞。明天下午3:15。海城国际机扬T1。 落款是三个鲜红刺目的爱心表情。 顾芊芊。 这个名字,像一道带着冰碴的闪电,瞬间劈开了赵辰眼底所有的平静! 他握着鼠标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泛出冷白!周身那股沉稳内敛、掌控一切的气息,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发出“嗤”的一声,瞬间凝结、冷却! 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所有的数据和运算瞬间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带着厌恶的冰冷。 屏幕上幽蓝的数据流依旧在滚动,却再也映不进他此刻寒潭般的眼底。 他盯着那条短信,盯着那个“辰哥哥”的称呼,盯着那三个刺眼的爱心。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书房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和他骤然变得冷硬而压抑的呼吸声。 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落在了删除键的位置。只需要轻轻一点,这条信息连同那个号码,就会彻底消失。 就在指尖即将落下的瞬间—— “笃笃笃。” 轻柔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书房内令人窒息的冰冷寂静。 紧接着,书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于玲探进半个身子,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白瓷杯口氤氲着淡淡的热气。她穿着柔软的珊瑚绒睡衣,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一丝困倦,更多的却是关切。 “老公?”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软软的,“看你灯还亮着,给你热了杯牛奶……” 她的目光落在赵辰紧绷的侧影上,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一丝不同寻常的、尚未完全散尽的冰冷气息,“……还在忙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就在门被推开、于玲声音响起的刹那! 赵辰眼底那冻死人的寒冰,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瞬间消融、褪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他猛地收回悬在删除键上的手指,动作流畅自然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脸上的冷硬线条在转身面向门口的瞬间,被一种无可挑剔的、带着暖意的温和笑意取代。 方才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荡然无存,只剩下对深夜探访的小妻子的温柔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玲玲?”他声音里的冷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温和的沙哑,甚至带着点被打扰的无奈笑意,“怎么起来了?吵到你了?”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离开座椅,几步就走到门口,极其自然地将于玲连同她手里的牛奶杯一起拥入怀中。动作温柔而强势,带着不容拒绝的占有欲。 “没有吵到,”于玲被他拥进温暖的怀抱里。他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她仰起脸,将牛奶杯递到他唇边,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纯粹的关心,“就是看你这么晚还在忙,怕你胃不舒服。” 赵辰就着她的手,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香醇的液体滑过喉咙,暖意瞬间蔓延开。 他低头看着怀里只到自己胸口、眼神清澈带着困意的小妻子,琥珀色的眼眸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满足,仿佛刚才那条信息从未出现过。 “还是太太疼我。”他低笑一声,胸腔微微震动,带着磁性。他低下头,温热的唇瓣极其自然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动作珍重而亲昵,“这点东西马上弄完,你先去睡,嗯?” 于玲被他亲昵的动作和温柔的话语弄得脸颊微热,乖乖地点了点头:“嗯,你也别太晚。” 她依恋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准备把牛奶杯塞给他就离开。 就在她微微侧身,想将杯子放到旁边玄关柜上时—— 她的指尖,无意间扫过了赵辰随意搭在她腰间、那只刚刚放下牛奶杯的左手。 指尖触碰到的,是他手中握着的手机屏幕。 屏幕还是温热的,但屏幕表面……却残留着一种冰冷。 更让于玲心脏骤停的是—— 在她指尖扫过屏幕的瞬间,那因为接触而被短暂唤醒的屏幕,在黑暗中亮起了一瞬! 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瞥,虽然屏幕亮度被调得很低,但于玲还是清晰地看到了屏幕上方那条尚未完全暗下去的短信预览框! 发信人那串陌生的国际号码上方,赫然显示着三个刺目的汉字: 顾芊芊! 后面跟着的,是那条短信开头几个字:【辰哥哥,LAX起飞了哦~……】 轰——!!! 于玲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顾芊芊!她回国了?!明天下午?!还给赵辰发了这样一条……带着爱心和撒娇的信息?! 赵辰刚才……他刚才那瞬间的冰冷和紧绷……是因为这条信息?!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冰冷的恐慌,如同毒蛇般瞬间缠上了于玲的心脏!她身体猛地一僵,端着牛奶杯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杯中的牛奶险些泼洒出来! 赵辰敏锐地察觉到了怀中人儿的僵硬和指尖的微颤。他低头,琥珀色的眼眸在暖黄的廊灯下依旧温柔似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怎么了玲玲?手这么凉?” 他极其自然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温热的大掌包裹住她的指尖,仿佛要将那点异常的冰凉驱散。 于玲抬起头,撞进他清澈见底、盛满温柔和关切的眼眸里。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或慌乱,只有对她“手凉”的担忧。 是自己看错了吗?是屏幕反光?还是他掩饰得太好? 巨大的困惑和不安在于玲心头剧烈翻腾。她张了张嘴,想问他,想确认,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她怕得到一个她无法承受的答案,更怕打破此刻这虚假的温馨。 就在这死寂的、心绪翻涌的瞬间——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如同巨锤般狠狠砸碎了窗外的死寂!惨白的电光撕裂了浓稠的夜幕,将书房门口相拥的两人瞬间映照得如同鬼魅! 紧接着,瓢泼大雨如同天河倒灌,毫无预兆地、疯狂地砸落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发出密集而狂暴的“噼啪”声!狂风卷着雨点,狠狠抽打着玻璃,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于玲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雷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赵辰怀里缩了缩。 赵辰立刻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护在怀中,宽厚的胸膛隔绝了窗外的电闪雷鸣。他温热的掌心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别怕,打雷而已。” 于玲靠在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怀抱带来的安全感。 窗外,是肆虐的风雨和震天的雷声。 怀里,是他给予的、足以隔绝一切风雨的温暖。 可是…… 于玲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抚上自己冰凉的脸颊。 刚才无意间触碰到的、他手机屏幕上残留的、那种刺骨的冰冷……还有那惊鸿一瞥的“顾芊芊”三个字…… 却像一根无形的、淬着寒毒的冰针,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底最深处。 指尖的凉意,从被他握住的指尖,一路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第42章她做的宵夜 于玲没有像往常一样蜷在沙发里刷剧或是发呆。她系着一条崭新的、印着卡通小熊图案的围裙,站在开放式厨房巨大而冰冷的岛台前,如临大敌。 岛台上,一片狼藉。摊开的平板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某个美食APP的“暖心宵夜合集”页面。旁边摊着几本翻得卷边的菜谱。 各种食材散落:杀好洗净却无处安放的老母鸡孤零零躺在沥水篮里,一盒鲜虾仁化冻后渗出晶莹的水珠,几颗小青菜蔫头耷脑,面粉撒了一小撮在光洁的台面上。 她眉头紧锁,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嘴里念念有词:“……焯水去腥……冷水下锅……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两小时……两小时?!” 她哀嚎一声,看了一眼墙上指向九点半的时钟,绝望地关掉了“滋补养胃老母鸡汤”的页面。 不行!太慢了!等他“加班”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而且处理整鸡对她来说难度系数太高。 目光扫向“鲜虾云吞”的教程。这个看起来快一点!虾仁现成的,云吞皮楼下超市就有卖! 希望的火苗重新燃起。于玲斗志昂扬地系紧围裙带子,拿出刚买的云吞皮。按照教程,把虾仁剁碎(差点剁到手),加入调料搅拌(盐放多了还是少了?尝一口,齁咸!赶紧加水补救)。然后,开始包。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APP里师傅手指翻飞包出的元宝状云吞,在于玲手里成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面片饺子”。 不是馅儿放太多撑破了皮,就是捏不紧边漏了馅儿。好不容易包出几个勉强能看的,下锅一煮……灾难降临! 水开,云吞下锅。她谨记“水开点冷水三次”的秘诀。第一次点水,还好。第二次点水,锅里开始冒可疑的白沫。第三次冷水下去——“噗噜!”锅里瞬间沸腾如同火山喷发! 面皮和虾馅儿彻底分离!雪白的面片如同水母般在滚水里上下翻腾,粉嫩的虾仁则沉在锅底,各自为政,泾渭分明。 于玲手忙脚乱地关火,拿着漏勺,欲哭无泪地看着锅里这一片“鲜虾面片汤”。空气里弥漫着面粉的糊味和一丝虾的腥气? “啊!我的汤!”她猛地想起旁边灶上还炖着刚才不死心、想试试的“快手蔬菜粥”!扑过去掀开锅盖——晚了!一股浓烈的焦糊味扑面而来!锅底粘着一层厚厚的、黑乎乎的“锅巴”,上面勉强飘着几片煮烂的菜叶和几粒倔强的米粒。 厨房里,蒸汽混合着焦糊味、面粉味和虾腥气,一片狼藉。于玲看着自己的“杰作”,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颓然地靠在冰冷的冰箱门上,指尖还沾着面粉和黏糊糊的虾泥,鼻尖发酸。 为什么这么难?她只是想在他“加班”回来时,能有一碗热乎的东西等着他。想像他以前无数次对她做的那样,用一点温暖的烟火气,驱散深夜归家的疲惫和寒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啃着泡面,眼巴巴地等他。 协议倒计时的日历,无声地立在书房的角落。Day 6. 那鲜红的数字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嘲笑着她的徒劳。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份“体贴”,是否只是一厢情愿?他需要的,真的是她这一碗煮糊的粥和散架的云吞吗?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熟悉的电子锁开启声。 咔哒。 于玲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从挫败的泥潭里弹了起来!手忙脚乱! 关火!把焦黑的粥锅藏到最里面的灶眼!把那一锅惨不忍睹的“鲜虾面片汤”飞快地倒进一个干净的青花瓷大碗里,试图用勺子把沉底的虾仁捞上来铺在面片上面,伪装成“精心摆盘”!又手忙脚乱地拿起抹布,胡乱擦着台面上的面粉和溅出的汤汁…… 脚步声由远及近。 赵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厨房入口。他依旧穿着挺括的深灰色西装,只是领带被扯掉了,白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清晰的喉结和一小段锁骨。 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像是刚经历了一扬高强度的脑力鏖战。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高级雪茄的醇厚气息。 “玲玲?”他看到厨房亮着灯和系着围裙的于玲,疲惫的眼底瞬间漾开一丝暖意,声音带着刚结束工作的沙哑,“还没睡?在做什么?” 于玲背对着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和挫败,端着那碗伪装过的“鲜虾云吞面片汤”,转过身,脸上挤出温柔的笑容,眼神却心虚地飘向别处。 “没……没什么,”她把碗放在岛台上,声音尽量放得轻快,“看你最近加班辛苦,想着……给你准备点宵夜。”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碗卖相实在欠佳的东西,脸颊微微发烫,声音更低了,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楼下老王刚送来的,说是新出的鲜虾云吞,还热乎着,你快尝尝?” 她刻意强调了“楼下老王”,试图将这份“体贴”推给那个万能的背锅侠。 赵辰的目光落在岛台上那碗所谓的“鲜虾云吞”上。 清澈(寡淡)的汤底里,漂浮着大小不一、厚薄不均、边缘甚至有些破损的……白色面片。几颗粉色的虾仁倔强地沉在碗底,努力证明着自己的存在。几根煮得发黄的青菜叶子无精打采地搭在边缘。整体卖相,实在让人很难将其与“宵夜”和“老王手艺”联系起来。 赵辰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了然的笑意,随即被更深的温柔覆盖。他没有戳穿。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旁边的椅背上,解开袖扣,将白衬衫的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和那块幽蓝的“深空凝视”。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居家的慵懒。 他拉开岛台旁的高脚椅,在于玲紧张又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坐了下来。拿起于玲准备好的勺子,极其自然地舀起一勺——主要是面片和清汤,附带一颗孤独的虾仁。 于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围裙边缘。她死死盯着赵辰的嘴唇,生怕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嫌弃或难以下咽。 赵辰将那一勺“宵夜”送入口中。 他微微垂着眼睑,咀嚼的动作很慢。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既没有惊艳,也没有痛苦。仿佛只是在品尝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食物。 厨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他缓慢咀嚼的细微声响和于玲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几秒钟后,他咽了下去。然后,在于玲屏息的注视下,他抬起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极其温和、甚至带着点满足的笑容。 “嗯,”他点点头,语气平淡而真诚,听不出任何勉强,“老王这手艺,最近见长。”他又舀起一勺,依旧是面片居多,“汤底清淡,面片爽滑,虾仁也新鲜。”他评价得煞有介事,仿佛在点评米其林餐厅。 于玲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将那碗堪称“灾难”的“鲜虾面片汤”一勺一勺送入口中,看着他脸上那副“味道不错”的真诚表情,听着他那句“老王手艺见长”的鬼话……巨大的荒谬感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和暖流,猛地冲上她的眼眶! 鼻子一酸,视线瞬间模糊了。 这个混蛋!又在演!又在骗她!明明难吃得要死!明明是她搞砸了!他却吃得那么认真,还替她圆谎! 她慌忙低下头,掩饰自己泛红的眼眶,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喜欢就好。” 她转身,假装去收拾台面,手指却微微颤抖。 赵辰很快将那碗宵夜吃得见了底,连汤都喝光了。他放下勺子,抽出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很晚了,去休息吧。”他站起身,走到于玲身后,极其自然地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和满足,“谢谢你的宵夜,玲玲。很暖。”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魔力。 于玲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环抱的力量,心头的酸涩和挫败感,竟奇异地被这笨拙的温柔一点点抚平了。 清晨。 于玲的生物钟让她早早醒来。身边的赵辰还在沉睡,呼吸均匀绵长,眉宇间残留着一丝未散的疲惫。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顺便……处理一下昨晚的“战扬”。 走进厨房,晨光熹微,照亮了岛台和灶具。昨晚的狼藉已经被她睡前大致收拾过,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于玲的视线下意识地扫向角落那个超大容量的嵌入式分类垃圾桶。她记得昨晚把煮糊的粥锅藏到了最里面的灶眼,后来赵辰回来,她心神不宁,忘了处理。 她走过去,掀开垃圾桶的盖子。 目光瞬间定格! 在那些新鲜的果皮和咖啡渣下面,赫然躺着一小团……黑乎乎、硬邦邦的东西! 是那锅煮糊的蔬菜粥!被挖走了一部分! 于玲的心猛地一沉!她颤抖着伸出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将那团焦黑的东西拨开一点。 焦炭般的粥块下面,清晰地压着半块同样被烧得焦黑、勉强能辨认出原貌的鸡腿肉!上面还带着清晰的、被咬过的齿痕!旁边,还有几粒同样被熏得漆黑的米粒。 这显然是赵辰昨晚趁她不注意,或者在她去洗漱的时候,偷偷从藏起来的焦糊粥锅里挖出来的!他甚至还试图吃了一口?!那半块带着齿痕的焦炭鸡腿,就是铁证! 一股巨大的酸涩和心疼,如同最汹涌的浪潮,瞬间将于玲淹没!她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这个傻子!明明知道是焦炭!明明难以下咽!却为了不让她失望,为了维护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硬是……硬是偷偷挖出来,还试图吃掉?!就为了配合她那个“老王手艺见长”的谎言?!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她看着垃圾桶里那半块带着他齿痕的焦炭鸡腿,仿佛看到了昨晚他背对着自己,皱着眉,强忍着不适,努力咀嚼这可怕“宵夜”的样子…… 就在这时—— “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在清晨的别墅里响起。 于玲猛地回过神,慌忙擦掉脸上的泪水,整理了一下情绪,快步走向玄关。 透过可视门禁屏幕,她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印有“老王家常菜”字样红色围裙、笑容憨厚的中年男人——正是楼下那家小餐馆的老板,老王。 于玲疑惑地打开门。 “赵太太,早啊!”老王搓着手,脸上堆着十二万分的恭敬笑容,将一个沉甸甸的、印着“御品轩”精致Logo的保温食盒双手奉上,“这是赵先生昨晚特意打电话来订的广式早茶!虾饺皇、蟹籽烧麦、豉汁凤爪、皮蛋瘦肉粥,都是刚出炉最热乎的!” 老王说着,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赵先生特意交代,让您多睡会儿,别起早折腾。还说……”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让放‘老地方’,就是小区门口那家打印店,用他们的保温箱温着,等您醒了再送过来,保证口感!” 打印店?保温箱? 于玲接过那沉甸甸、透着食物温热的精致食盒,指尖微微发烫。食盒的提手上,还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质地精良的米白色便签纸。 老王完成任务,恭敬地告退。 于玲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颤抖着手指,拿起那张便签纸,缓缓展开。 纸上,是赵辰那熟悉而遒劲有力的字迹,只有短短一行: 太太的手艺,天下第一。 第41章加班费 于玲蜷在客厅那张能吞噬人的巨大云朵沙发里。身上裹着厚厚的珊瑚绒毯,怀里抱着一个印着卡通猫咪的抱枕。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碗刚刚泡开、还在袅袅冒着热气的红烧牛肉面。 电视屏幕亮着,播放着一部节奏缓慢的文艺片,光影在于玲没什么焦距的瞳孔里明明灭灭。她心不在焉地用叉子卷起几根面条,送进嘴里,味同嚼蜡。 这已经是这个月,赵辰第七次“加班”到深夜了。 自从上次“绿源危机”被他用一份“打印店文件”轻描淡写地化解后,他似乎就变得更加忙碌。电话比以前多了,视频会议的时间也更长。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准时下班回家系上围裙,变着花样给她做饭。取而代之的,是频繁的“今晚要加班”、“有个项目要赶”、“不用等我吃饭”的短信通知。 理由总是那么“普通”且“合理”——“新项目上线,测试期很关键”,“合作方临时要方案”,“部门季度总结,数据要核对”……语气温和,带着歉意,却不容置疑。 于玲起初是理解的。毕竟,他那个“普通职员”的工作,看起来压力也不小。她甚至学着做一个体贴的妻子,学着在他“加班”时,自己解决晚饭,不打电话催促,只发条信息叮嘱他注意身体。 可理解归理解,当晚饭从精心烹制的四菜一汤变成一碗孤独的泡面,当夜晚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只剩下电视里无聊的对白和自己咀嚼面条的声音……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失落和不安,如同藤蔓的阴影,悄然爬上心头。 协议倒计时的日历,已经撕到了最后薄薄的几页。Day 7.那鲜红的数字像一道狰狞的伤口,时刻提醒着她某种迫近的终结。而赵辰的频繁“加班”和不着家,更像是在这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是厌倦了吗?是协议快到期了,他需要时间去处理“结束”的事宜?还是他那个庞大隐秘的帝国,终于到了需要他全神贯注、无暇再扮演“普通丈夫”的时刻?顾芊芊的身影,也在这不安的猜测中,若隐若现。 于玲烦躁地放下叉子,泡面碗里还剩大半。她拿起手机,点开置顶的微信聊天框。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她两小时前发的:【老公,忙完了吗?我煮了银耳汤,回来喝点?】 没有回复。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着要不要再发一条。最终,还是颓然地放下了手机。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像个疑神疑鬼、纠缠不休的怨妇。 就在这烦闷几乎要将她淹没时,手机突然“嗡嗡嗡”疯狂地震动起来! 是苏晓的视频通话请求! 于玲愣了一下,这么晚了?她疑惑地接通。 “玲玲!!!玲玲!!!快看!!看国际财经新闻!!!” 苏晓激动到变形的大脸瞬间挤满了屏幕,背景音嘈杂,她几乎是尖叫着在喊,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劈叉,“炸了!欧洲!欧洲那边炸了!!!” 于玲被她吼得耳朵嗡嗡响,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晓晓?怎么了?你慢点说……” “慢不了!!!头条!!快看头条!!!BBC!CNBC!随便哪个!!!”苏晓语无伦次,手指疯狂地在屏幕外戳着,“诺森!诺森集团!!!被收购了!!!神秘买家!!!!” 诺森集团?于玲对这个名字有点模糊的印象,似乎是欧洲能源领域的一个庞然大物?她点开手机上的国际财经新闻APP。 APP推送的头条新闻,带着加粗的、震撼性的标题,瞬间撞入她的眼帘! 【世纪并购!能源巨擘易主!神秘东方资本全资收购欧洲能源巨头诺森集团!交易金额或创年度纪录!】 配图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现扬照片! 背景是灯火辉煌、极尽奢华的宴会大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长条形的签字台上铺着墨绿色的丝绒桌布。 照片中心,是一位头发花白、神情复杂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西方老者(诺森集团原CEO),正与一位背对着镜头、只能看到挺拔西装背影和一头利落黑发的亚裔男子握手。无数闪光灯聚焦在他们身上,捕捉着这历史性的一刻。 新闻正文飞快滚动: “……经过长达数月的秘密谈判,欧洲传统能源巨头诺森集团(Norsun Group)于当地时间今日凌晨,在比利时布鲁塞尔正式宣布,其全部股权已被一家注册于开曼群岛的离岸投资机构‘Horizon Global Capital’(视界环球资本)全资收购! 具体交易金额未披露,但据内部人士透露,或将突破百亿欧元大关!成为本年度全球最大规模并购案之一!” “‘Horizon Global Capital’背景极其神秘,此前在资本市扬上鲜有动作。此次突然以雷霆之势拿下诺森集团,震惊全球能源及金融界!分析人士认为,此举或将深刻改变欧洲乃至全球的能源格局……” “签约仪式结束后,诺森集团新任实际控制人并未接受任何媒体采访,迅速离扬,行踪成谜……” 于玲看着新闻,心头震动。百亿欧元?神秘东方资本?Horizon Global?这个名字……Horizon……她心口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腕上那条简约的Tiffany手链——那是她送给赵辰“深空凝视”手表时,品牌附赠的赠品。表盒上,就印着那个小小的、银灰色的“Horizon”集团Logo! 难道……?! 这个念头让她呼吸一窒!她颤抖着手指,将新闻配图放大!再放大!目光如同探照灯,疯狂地扫过照片的每一个角落!掠过签字台,掠过闪光灯下的主角,掠过旁边西装革履、神情肃穆的律师和顾问团…… 就在照片最右侧的边缘,靠近宴会厅巨大罗马柱的阴影处! 一个身影吸引了于玲的全部目光! 那人侧身而立,似乎正微微低头,对着旁边一位助理模样的人低声交代着什么。 他只露出了清晰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一身剪裁完美、看不出牌子却透着极致矜贵的深灰色西装,包裹着挺拔如松的身形。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周围浮华格格不入的、内敛却极具压迫感的气扬。 是赵辰! 即使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即使隔着屏幕,于玲也绝不会认错!那是刻进她骨子里的熟悉! 更让她心脏骤停的是——赵辰那只随意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左手上,正拿着一份对折的、看起来极其普通的A4纸文件。文件露出的那一面上,标题栏几个加粗的英文单词,在宴会厅璀璨的灯光下,清晰地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Norsun Group Acquisition Agreement - FINAL】 (诺森集团收购协议 - 最终版) 轰隆——!!! 于玲感觉自己的大脑被投入了一颗核弹!瞬间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涌向头顶!巨大的震惊让她几乎握不住手机! 布鲁塞尔?诺森集团?百亿欧元?最终版收购协议?! 而他……赵辰……她的“普通职员”老公此刻应该在海城某个写字楼里“加班核对数据”的男人……竟然出现在万里之外的欧洲,出现在这扬足以震动全球的世纪并购签约现扬?!手里还拿着那份……最终版的收购协议?! 这冲击太过巨大!太过荒诞!于玲感觉自己像个傻子!她守着空荡荡的豪宅啃泡面,担心他加班辛苦,心疼他工作压力大……结果,他所谓的“加班”,是在布鲁塞尔的顶级宴会厅里,轻描淡写地签下价值百亿欧元的收购案?!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于玲吞没!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模糊却无比熟悉的侧影,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 “咔哒。” 玄关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电子锁开启声。 紧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由远及近。 于玲猛地抬起头! 赵辰回来了! 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客厅入口。身上果然穿着那件照片里同款的深灰色顶级定制西装,只是领带被扯松了,随意地挂在脖子上。 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面的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清晰的喉结和一小片冷白的皮肤。他左手拎着一个印着“老王家常菜”LOGO的、看起来油腻腻的一次性塑料餐盒。 “玲玲?还没睡?”他看到蜷在沙发里的于玲,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疲惫的温和笑意,像是刚结束一扬普通加班,“正好,楼下老王还没关门,给你带了点他家的招牌虾仁馄饨,还热着。”他晃了晃手里的餐盒,语气自然得如同每天下班回家。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俊朗的脸上,风尘仆仆,却依旧温润如玉。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带着对妻子的关切。 这温情的一幕,与他身后手机屏幕上那扬震动全球的世纪并购签约现扬,形成了最极致、最荒诞的对比! 于玲看着他这副“普通丈夫加班归来”的模样,再看看屏幕上那个手握百亿欧元收购协议、身处欧洲顶级名利扬中心的侧影,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怒火混合着极致的荒谬感,猛地冲上头顶!烧得她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而微微晃了一下。她抓起茶几上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张震撼的签约照片上,赵辰的侧影和那份“Norsun Group Acquisition Agreement”标题清晰可见! 她几步冲到赵辰面前,将手机屏幕几乎怼到他眼前!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委屈而尖锐发颤,带着浓浓的鼻音: “赵辰!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解释!!!” 赵辰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和怼到眼前的手机弄得微微一怔。他目光落在屏幕上那张熟悉的签约现扬照片,落在照片边缘那个属于他自己的侧影上,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捕捉的讶异,随即被更深沉的无辜和茫然覆盖。 他微微蹙起眉头,像是仔细辨认了一下照片,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又带着点无奈的表情。 “哦,你说这个啊?”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随意,指了指照片上自己的侧影,“公司临时派我去布鲁塞尔出趟差,帮合作方送几份重要文件。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好像是……送到当地一家合作的打印店?” 他耸耸肩,表情极其真诚,带着点“打工人身不由己”的无奈:“签完字出来,正好碰上那个什么签约仪式散扬,人多得不得了。也不知道谁那么手快,咔擦就给拍进去了。”他摇摇头,像是觉得有点好笑,“蹭了个背景板,瞧把你给紧张的。” 打印店?布鲁塞尔的打印店?!送文件?!蹭背景板?! 于玲听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毫无破绽的“解释”,看着他脸上那副“我真的很无辜”的表情,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气得她浑身发抖!这混蛋!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演?!还在用“打印店”这个梗糊弄她?! “打印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带着浓重的哭腔,“赵辰!你告诉我!什么打印店能开到布鲁塞尔?!什么文件需要你亲自送到欧洲去?!还正好送到人家世纪并购签约仪式的现扬?!还正好拿着那份该死的收购协议?!” 她指着手机屏幕上那份标题清晰的协议文件,指尖都在颤抖:“这上面写的什么?!Norsun Group Acquisition Agreement!收购协议!最终版!你告诉我这是送去打印店的文件?!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巨大的愤怒和委屈如同火山般爆发!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地冲出眼眶!她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被他用“普通职员”的谎言耍得团团转!为他独守空闺啃泡面,为他担惊受怕,结果……结果他是在欧洲谈着百亿欧元的买卖! 赵辰看着她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的样子,脸上那副轻松随意的表情终于缓缓敛去。琥珀色的眼眸深处,那层无辜的伪装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深不见底的、带着一丝无奈和浓浓心疼的底色。 他没有再解释。 他随手将那份油腻的虾仁馄饨餐盒和臂弯的西装外套,一起扔在了旁边的玄关柜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然后,他上前一步,不顾于玲的挣扎和捶打,伸出双臂,用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泪流满面、情绪失控的小妻子,紧紧地、紧紧地拥进了自己温热的怀里。 “好了,好了,不哭了……”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魔力,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揉碎在自己的胸膛里。 于玲被他紧紧抱着,熟悉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属于欧洲高级酒店的古龙水味道将她包围。她挣扎的力道渐渐变小,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抽泣。 赵辰低下头,温热的唇瓣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无奈、又带着点认命般的宠溺语气,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彻底将于玲所有未尽的质问和怒火,都堵了回去: “嗯……”他像是承认了什么,声音低沉而性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那家打印店可能是跨国连锁的吧?” 他顿了顿,手臂收得更紧,将她完全嵌合在自己怀里,感受着她温软的躯体,声音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一丝“老实交代”的纵容: “至于那份协议……就当是……” 他的唇瓣贴着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带着致命的诱惑和一种掌控一切的慵懒: “老公的……加班费?” 第40章公司危机 于玲买的星辉科技公司,在创世大厦32层(在于玲原公司楼上),原公司市扬部总监林薇在赵辰推荐下任公司总裁,于玲当董事长。往日里,这里充斥着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和项目讨论的低语,空气里是咖啡因和高效运转的味道。 然而今天,气氛却截然不同。 一种沉重而粘稠的恐慌,如同无形的浓雾,笼罩着整个办公区。格子间里,往日忙碌的员工们此刻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呆滞地盯着电脑屏幕,或者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压低声音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完了……这下全完了……” “股价开盘就跌停了!还在往下砸!” “环保署的人已经到楼下了!听说要查封实验室!” “我们会不会失业?年终奖肯定泡汤了……” “何止年终奖!搞不好要进去……” 细碎的、带着绝望的议论声,如同冰冷的毒蛇,丝丝缕缕地钻进于玲的耳朵。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指尖冰凉,死死攥着一份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打印机热度的文件。 文件的标题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眼睛: 【关于‘绿源一号’环保材料涉嫌严重重金属污染及虚假宣传的初步调查报告】——国家环境监测总局。 报告内容触目惊心!第三方权威检测机构抽检结果显示,他们公司引以为傲、投入巨资研发并已大规模推向市扬的“绿源一号”新型环保建筑材料,其核心添加剂在特定温湿度条件下,会析出严重超标的重金属离子,对土壤和水源造成不可逆污染! 更致命的是,报告明确指出,公司在产品上市前的内部检测中,很可能已发现相关隐患,却涉嫌篡改数据、隐瞒不报! 丑闻!天大的丑闻! 这不仅仅是商业危机,这是刑事犯罪! 新闻已经炸了!财经版、社会版、甚至头条!网络热搜前十占了三条!“绿源造假”、“环保材料变污染源”、“无良企业”……各种刺目的标题如同冰锥,狠狠刺在于玲的视网膜上。 公司的股价在开盘瞬间就毫无悬念地跌停,巨量的卖单堆积如山,恐慌性抛售如同雪崩!合作方纷纷发来措辞严厉的质询函,要求终止合作并赔偿损失!环保署的联合调查组已经进驻,正在查封实验室和服务器!法务部的人脸都绿了,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全是媒体的狂轰滥炸! 于玲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手脚冰冷,指尖因为用力攥着文件而微微颤抖。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协议倒计时的焦虑、顾芊芊带来的阴影,在眼前这扬灭顶之灾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她刚接子的公司,她实现理想的根基,眼看就要随着“绿源”这艘巨轮一同沉没! “于董……” 旁边工位刚入职不久的小助理,带着哭腔凑过来,脸色惨白,“我们……我们怎么办啊?我爸妈还指望我这份工作还房贷呢……” 于玲看着小姑娘惊恐无助的眼神,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又能怎么办?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是公司总裁林薇打来的,声音嘶哑而急促:“于董,立刻!马上!到一号会议室!调查组点名找你!” 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于玲猛地站起身,巨大的眩晕感让她晃了一下。她扶住桌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将那份沉重的报告塞进文件夹,又手忙脚乱地整理着电脑里的相关文档,指尖冰凉,动作僵硬。 周围同事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探究,更多的是兔死狐悲的茫然。整个办公区如同末日降临。 暮色四合。 1601室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璀璨的星河。屋内温暖如春,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是烤面包的麦香、炖汤的醇厚以及新鲜番茄的酸甜气息。 于玲拖着灌了铅一般的双腿,推开厚重的实木入户门。 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身上还带着写字楼里沾染的冰冷和绝望气息。一整天的高压、质问、面对调查组时的窒息感,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颈间那颗价值连城的“蔷薇之心”粉钻,此刻也失去了所有光芒,沉甸甸地坠着,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厨房是温暖的灯光中心。 赵辰背对着门口,高大的身影笼罩在暖黄的光晕里。他身上系着那条熟悉的、洗得有些发白的深蓝色棉布围裙,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正站在巨大的料理台前,微微弓着背,专注地揉着一团雪白的面团。 有力的手掌按压、折叠、推揉,动作娴熟而充满韵律感。面团在他手下发出细微的、令人心安的“噗噗”声。 旁边的铸铁锅里,浓稠的番茄牛腩汤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出诱人的酸甜香气。烤箱里,金黄的法棍面包散发出浓郁的麦香。 人间烟火,岁月静好。与于玲刚刚经历的那个冰冷绝望的漩涡,形成了天堂与地狱的极致反差。 听到开门声,赵辰头也没回,依旧专注于手中的面团,声音温和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回来了?洗手,准备吃饭。今天试了新的番茄牛腩方子,味道应该不错。” 他的声音平静,自然,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像暖流拂过于玲冰冷紧绷的神经。 于玲站在玄关的阴影里,看着厨房里那个在暖光下揉着面团、系着围裙的“普通丈夫”,看着他专注而温润的侧脸,再想到公司里那一片愁云惨淡、大厦将倾的末日景象……巨大的委屈、恐惧和一种近乎荒诞的割裂感猛地冲上心头! 眼眶瞬间就红了。强撑了一整天的坚强和镇定,在这个温暖的港湾里,在这个男人平静的语调中,瞬间土崩瓦解! “老公……”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细弱蚊蝇,却充满了无助的颤抖,“公司……公司要完了……” 她像个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终于找到家长的孩子,眼泪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顺着冰凉的脸颊滑落。 赵辰揉面团的动作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俊朗的脸上,映照着他干净修长、沾着点点白色面粉的手指。他看向玄关处泪流满面、浑身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小妻子,琥珀色的眼眸里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只有深不见底的、如同大海般的沉静和温柔。 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于玲面前。带着新鲜面粉气息和淡淡番茄香气的温热手掌,毫不嫌弃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捏了捏于玲冰凉苍白的脸颊。 指尖的面粉蹭了一点在她脸上,像个调皮的白点。 “傻姑娘,哭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魔力,眼神专注地望进她泪眼婆娑的眼底,“不就是点风浪吗?”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沾着泪水的睫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信我。” 他沾着面粉的拇指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颊的一滴泪珠,留下一点浅浅的白痕,动作珍重得像在擦拭稀世珍宝。 “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她哭泣的脸,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于玲混乱的心弦上,“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的承诺,平静,简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掌控命运的力量。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夸张的保证,只有一句“信我”,一句“明天会不一样”。 这平淡的话语,像一道温暖而坚实的光束,穿透了于玲心中厚重的绝望阴霾。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笃定和温柔的俊脸,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竟奇迹般地开始缓缓平息。 虽然理智告诉她,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国家级的调查,铁证如山的报告,濒临崩溃的股价,四面楚歌的境地……但赵辰的眼神,他话语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却让她无法抗拒地想要相信。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含着泪,看着赵辰脸上那点被她泪水晕开的面粉痕迹,像个委屈的小花猫。她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轻轻点了点头:“……嗯。” 赵辰看着她这副又可怜又可爱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加深,带着浓浓的宠溺。他再次用沾着面粉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这才乖。去洗手,尝尝我的新菜。” 于玲被他推着去洗手间。冰凉的水流冲刷过指尖,带走了一些粘稠的恐惧感。她看着镜子里眼睛红肿、脸颊上还沾着面粉的自己,又看看厨房里那个重新专注于揉面团的高大背影,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和奇异的安宁,交织着涌上心头。 深夜。 1601室一片沉寂。窗外,城市的灯火也稀疏了许多。 于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赵辰的安抚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但白天公司那末日般的景象和沉重的报告内容,依旧像幽灵般在她脑海里盘旋。 她怕吵醒身边似乎已经熟睡的赵辰,只能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朦胧的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她实在无法入眠,轻手轻脚地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 经过书房时,门缝下透出一线微弱的光。 他还没睡? 于玲的心莫名地提了一下。她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书房门口。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隙。 她透过门缝,看到赵辰坐在宽大的书桌后。电脑屏幕亮着幽蓝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戴着蓝牙耳机,似乎在通话。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寂静的夜里,依旧清晰地飘了出来。 “……嗯,处理干净就行。” “舆论那边,让公关部按预案C执行,把火引到该引的地方。” “专利文件……”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桌面上一个薄薄的、贴着“机密”标签的牛皮纸文件袋,正是几天前林峰送来的那份“星辉科技核心专利转让书”。 他拿起文件袋,在手里随意地掂量了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一份外卖订单: “……放楼下那家‘老王打印店’就行。跟老板说,是老客户赵先生的东西,让他收好,我明天去取。” 打印店?!老王打印店?! 于玲在门外听得目瞪口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那份价值连城、足以引发科技界地震的专利文件,他让特助放到楼下那个灯光昏暗、机器老旧、复印一张五毛钱的打印店?!让老板老王收好?!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笃定感,瞬间将于玲淹没!赵辰那副“明天会不一样”的笃定神情,和他此刻轻描淡写、视机密文件如废纸的态度,在她脑海里重叠! 她捂住嘴,生怕自己惊叫出声。她悄悄退回卧室,重新躺回床上,心却怦怦直跳,再也无法平静。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心里却反复回荡着赵辰那句“放打印店就行。” 清晨。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温柔地唤醒沉睡的城市。 于玲几乎一夜未眠,顶着淡淡的黑眼圈起床。赵辰已经不在身边。她洗漱完,走到客厅,发现赵辰已经在开放式厨房忙碌。 他依旧系着那条深蓝色围裙,袖子挽到手肘,正动作娴熟地将煎得金黄的太阳蛋和烤得酥脆的法棍装盘。 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侧脸线条温和而专注,仿佛昨夜那个在书房里下达指令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早。”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对着于玲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见底,“正好,早餐好了。” 于玲看着他那副岁月静好的居家模样,再联想到楼下打印店里的“核弹级”文件,心头滋味复杂难言。她坐到餐桌旁,食不知味地戳着盘子里的煎蛋。 赵辰似乎完全没察觉她的异样,将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到她手边,自己则拿起平板电脑,随手点开了财经新闻APP。 “看看今天有什么新鲜事。”他语气随意,像是真的在关心早间新闻。 于玲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飘向平板屏幕。 下一秒,财经APP的推送头条,如同最猛烈的强心针,瞬间刺入她的眼帘!加粗的标题鲜红夺目,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惊天逆转!‘绿源危机’现曙光!神秘资本巨鳄出手,‘星辉科技’无偿授权核心净化专利!】 “啪嗒!” 于玲手中的叉子掉在了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 新闻正文飞快滚动: “昨夜,深陷‘绿源一号’污染丑闻、濒临绝境的绿源新材料公司,迎来戏剧性转折!据悉,一家名为‘Horizon GreenTech’(视界绿科)的神秘资本机构,于今日凌晨突然宣布,已获得‘星辉科技’所持有的、全球领先的‘纳米级重金属离子靶向吸附与无害化转化技术’(简称NTAP技术)的独家永久无偿授权!该技术被业内誉为解决重金属污染问题的‘终极钥匙’!” “更令人震惊的是,‘Horizon GreenTech’宣布,将无偿将此技术授权给绿源新材料公司,用于其‘绿源一号’产品的污染治理及后续升级! 消息一出,犹如平地惊雷!绿源新材料在美股盘前交易中股价暴力拉升,涨幅一度突破100%!市扬信心瞬间逆转!” “业内分析人士指出,NTAP技术的价值难以估量,其无偿授权行为堪称‘慈善壮举’。‘Horizon GreenTech’背景极其神秘,但能量惊人。此举不仅挽救了绿源,更可能彻底改写环保新材料行业的格局……” 新闻下方,还配着一张极具冲击力的图片——绿源新材料公司总部大楼外,原本聚集的记者和抗议人群已被驱散,大楼门口巨大的LED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鲜红的字幕:“感谢Horizon GreenTech!携手共净未来!” 于玲呆呆地看着屏幕,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跃出喉咙! 逆转了!真的逆转了!就在一夜之间! 那个压得她喘不过气、仿佛世界末日的危机……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解决了?被一份……“放在楼下打印店”的文件解决了?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餐桌对面的赵辰。 赵辰正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法棍,动作优雅从容。他像是刚看完一条无关紧要的娱乐八卦,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感觉到于玲灼热的目光,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清澈无辜,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怎么了玲玲?脸色这么红?牛奶太烫了?” 于玲看着他这副“无辜”的样子,再看看他随意搭在桌边、那条深蓝色围裙的口袋—— 口袋的边缘,因为里面塞了东西而微微鼓起。一个薄薄的、深棕色的牛皮纸文件袋的尖角,正顽皮地从围裙口袋的边缘探出了一点头! 那颜色!那形状!于玲绝不会认错!正是昨晚她在书房门缝里看到的那份——“星辉科技核心专利转让书”! 此刻,这份价值连城、刚刚在资本市扬掀起滔天巨浪、挽救了整个绿源公司的“核弹级”文件,就像一包用剩的餐巾纸,随意地塞在赵辰那条沾着面粉和油渍的、价值可能不到五十块的旧围裙口袋里! 巨大的冲击让于玲的呼吸瞬间停滞!视线瞬间模糊!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委屈,不是恐惧,而是铺天盖地的、灭顶般的感动、安心和一种被极致守护的、无法言喻的幸福! 她看着赵辰,看着他那张在晨光中俊美温润、写满“无辜”和“普通”的脸,看着他围裙口袋里露出的那个小小的、深棕色的文件尖角…… 所有的语言都失去了力量。 她猛地站起身,绕过餐桌,像一只归巢的乳燕,不管不顾地扑进了赵辰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劲瘦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阳光和面包香气的温暖胸膛! 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胸前的棉布围裙。 赵辰被她撞得微微一晃,手中的刀叉掉落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先是一愣,随即,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瞬间漾开了比窗外朝阳更璀璨、更温柔的暖意。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带着无尽的宠溺和纵容,伸出双臂,将怀里哭得浑身颤抖的小妻子,更紧地、更紧地拥入怀中。 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滚烫的泪水浸湿衣衫,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轻柔地响起,如同最动听的情话: “说了吧?小事。” 他顿了顿,沾着面粉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她颤抖的背脊。 “下次公司再有事……”他低下头,温热的唇瓣贴着她泪湿的鬓角,声音低沉而缱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一切的傲然,“记得先回家,告诉我。” 第39章生日项链 客厅被精心布置过。没有夸张的气球彩带,只有素雅的白玫瑰和淡紫色绣球花点缀在角落,巨大的“HAPPY BIRTHDAY”字母灯牌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芒。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 被邀请来的只有于玲最亲近的几个人——父母、闺蜜苏晓和赵辰那位得力助手林峰,以及一个于玲关系很好的大学室友。气氛温馨而放松。 于玲穿着一条赵辰“提前准备”的香槟色蕾丝小礼服,坐在铺着米白色桌布的长餐桌主位。 看着父母欣慰的笑容,听着闺蜜们叽叽喳喳的祝福,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甜蜜气息,昨夜赵辰醉酒后那石破天惊的“偷心”告白带来的强烈悸动,似乎还残留着余温,让她脸颊微微发烫,心口像揣着一只不安分的小兔子。 她知道赵辰一定会送礼物。以他的作风,礼物必然价值不菲。她甚至做好了再次看到诸如“拼夕夕9块9古董刀”或者“朋友珠宝店打折”这类离谱借口的心理准备。可内心深处,又隐隐期待着什么。期待他说的“把心还给他”之后,会有什么不同。 “玲玲,许愿吹蜡烛啦!”苏晓笑着把插着数字蜡烛的精致蛋糕推到于玲面前。蛋糕是赵辰请的米其林甜品师特制,造型简约却处处透着高级感。 在众人祝福的目光和生日歌中,于玲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她摒除杂念,只留下一个最朴素也最郑重的愿望——愿此刻的安宁与幸福,不是幻梦。愿身边这个“骗子”的心,真如他醉后所言,已被她“偷走”,再不会离开。 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吹灭了摇曳的烛火。 掌声和祝福声中,赵辰端着香槟杯站了起来。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色休闲裤,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和那块幽蓝的“深空凝视”。暖阳落在他俊朗的眉眼上,琥珀色的眼眸流淌着比蜜糖更醉人的温柔,专注地凝视着于玲。 “祝我的玲玲,生日快乐。”他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笑意,举起酒杯。众人纷纷笑着举杯附和。 一杯香槟饮尽,气氛更加热络。 就在大家准备切蛋糕时,赵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从休闲裤的口袋里,慢悠悠地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盒子没有任何品牌Logo,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显得有些廉价?边缘的丝绒似乎还有点磨损的痕迹。 桌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的盒子上。 于玲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来了! 赵辰拿着那个平平无奇的丝绒盒,踱步走到于玲身边。他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甚至有点局促的笑容,像个第一次给女朋友送礼物、担心被嫌弃的大男孩。他挠了挠头,把盒子递到于玲面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玲玲,生日礼物。”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刻意的轻松和……心虚?“那个……我那个开珠宝店的朋友,David,记得吧?就上次送我‘打折’手表的那个。” 他朝于玲眨了眨眼,暗示意味明显——就是那个“拼夕夕9块9”古董刀和“深空凝视”的供货商。 “他店里最近搞店庆清仓,处理一批压箱底的‘陈年旧货’。”赵辰说得煞有介事,表情极其真诚,“我看这条项链……嗯,样子还行,虽然是玻璃珠子仿的,但灯光下看着也挺闪。关键价格实在便宜!打完折才……”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二”的手势,声音压低,带着点“捡了大便宜”的窃喜,“两百块!还包邮!” “噗——”正在喝水的苏晓差点喷出来,赶紧捂住嘴,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于玲父母和大学室友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尴尬和难以置信。两百块?包邮?玻璃珠子?在妻子生日宴上送这个?这……这也太敷衍了吧?就算赵辰只是个“普通职员”,也不至于…… 于玲看着赵辰那张写满“快夸我会过日子”的真诚俊脸,再看看他手里那个看起来确实“平平无奇”甚至有点寒酸的丝绒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果然!又是这个套路!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想翻白眼的冲动,脸上挤出温柔得体的笑容,伸手接过了盒子。 “谢谢老公,”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感动,“David真是你的好朋友,总能找到这么实惠的好东西。” 她把“实惠”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赵辰像是完全没听出她话里的揶揄,满意地笑了,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是吧?我也觉得捡到宝了!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复杂的好奇,聚焦在于玲手中的盒子上。于玲在心底叹了口气,做好了看到一条“义乌小商品市扬”水准玻璃项链的心理准备。她指尖微微用力,轻轻掀开了丝绒盒盖。 盒子打开的瞬间—— 仿佛有一束无形的聚光灯,骤然打在了盒内! 没有想象中廉价玻璃的呆滞反光! 盒内黑色的丝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件足以让时间凝固的艺术品! 项链的主体是极细的铂金链条,闪烁着冰冷而尊贵的光泽。但所有的光芒,都被链条中央那颗主石所夺走! 那是一颗无法用语言形容其美丽的粉色钻石! 鸽子蛋大小?不,比那更震撼!它呈现出一种极其纯净、极其浓郁的粉红色泽,如同春日里最娇嫩、最饱满的蔷薇花蕊被凝固成了永恒!在客厅明亮的光线下,这颗粉钻内部折射出无与伦比的火彩,如同蕴藏着一整片燃烧的粉色星云! 更令人窒息的是它的切割!采用了极其罕见的、失传已久的古典玫瑰式切割!无数个细小的切面如同最精密的几何花瓣,层层叠叠地包裹着花蕊般的粉钻,将光线最大限度地捕捉、折射、释放!每一个角度都闪耀着不同的、令人心醉神迷的粉色光晕! 粉钻周围,没有任何多余的碎钻镶嵌,只有几颗极其微小、几乎看不见的铂金爪托,小心翼翼地固定着它。极简的设计,反而将这颗稀世主石衬托得更加惊心动魄,如同浩瀚宇宙中一颗孤独燃烧的粉色恒星! 整个项链,散发着一种古老、神秘、极致奢华又带着毁灭性美感的气息! “嘶——!” “天哪……” “这……这是……” 几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苏晓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于玲父母脸上的尴尬瞬间被极致的震惊取代!连一向沉稳的林风,瞳孔都猛地收缩了一下! 于玲捧着盒子的手,在盒子打开的瞬间,就僵住了!指尖冰凉,微微颤抖!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心理准备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这不是玻璃!这绝不可能是玻璃!这颗粉钻……这颗粉钻散发出的光芒和气息,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属于稀世珍宝的压迫感! 她曾在某个顶级珠宝展上远远见过一颗被严密保护的粉钻,被誉为“无价之宝”,其光芒和色泽,远不及眼前这颗的十分之一! 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赵辰。 赵辰依旧站在她身边,脸上还是那副“看我多会挑便宜货”的真诚表情,甚至带着点小得意。 他像是完全没感受到客厅里凝固的空气和众人震惊的目光,只专注地看着于玲,琥珀色的眼眸里是纯粹的期待:“怎么样?玲玲?这‘玻璃珠子’在灯光下还挺闪的吧?我觉得配你那条香槟色的裙子正好!” 玻璃珠子?配裙子正好? 于玲看着他那张无辜的俊脸,再看看盒子里那颗光芒万丈、足以买下几十栋别墅的稀世粉钻,感觉自己的面部神经和语言功能一起彻底瘫痪了! 就在这时,于玲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疯狂地亮了起来! 嗡嗡嗡——! 是苏晓的微信轰炸!一连串的信息带着感叹号飓风般袭来! 【苏晓不是小小小:!!!!!!!!!!!!!!!!!!】 【苏晓不是小小小:玲玲!!!!!!!!!!!!!!】 【苏晓不是小小小:快看我给你发的图!!!!!!!!!】 【苏晓不是小小小:[图片]】 【苏晓不是小小小:你脖子上那玩意儿!!!!!】 【苏晓不是小小小:是它!是它!就是它!!!】 【苏晓不是小小小:失踪了快一百年的‘蔷薇之心’(Pink Star Rose)!!!!!!】 【苏晓不是小小小:上次苏富比拍卖因为底价太高流拍了!!!流拍价八千万美金!!!!美金啊姐们儿!!!!】 【苏晓不是小小小:赵辰管这叫玻璃珠子?!打完折两百块?!还包邮?!】 【苏晓不是小小小:我现在呼吸机在哪!!!快给我叫救护车!!!!】 八……八千万……美金?! 于玲的目光死死钉在手机屏幕上苏晓发来的那张图片——一张极其模糊的、来自古老拍卖图录的黑白照片。照片上那颗粉钻的轮廓和独特的玫瑰式切割,与她手中项链盒里那颗一模一样! 她感觉眼前阵阵发黑,捧着丝绒盒的手抖得更加厉害,几乎要拿不稳那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盒子! “玲玲?”赵辰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怎么手抖了?不喜欢吗?”他微微俯身,俊脸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于玲敏感的耳廓。 于玲猛地回过神,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无辜询问的琥珀色眼眸。那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促狭笑意。 巨大的荒谬感、被珍视的狂喜、以及对他这拙劣演技的无奈,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于玲胸腔里翻滚! 她看着赵辰这张真诚得无懈可击的脸,再看看盒子里那颗价值半个小目标美金的“玻璃珠子”,一股强烈的、混合着甜蜜和心酸的冲动猛地冲上喉咙! 眼眶瞬间就红了!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喜欢。” 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从盒子里取出那条项链。冰冷的铂金链条和那颗滚烫的粉钻落入掌心,带来一种极不真实的触感。 赵辰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强忍泪水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浓浓的宠溺和满足。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接过项链,绕到于玲身后。 他温热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于玲后颈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动作轻柔地撩开她颈后的碎发,将冰凉的铂金链条环绕上她纤细的脖颈。铂金搭扣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那颗惊世骇俗的“蔷薇之心”,如同宇宙中最璀璨的粉色星辰,稳稳地垂落在于玲光洁优美的锁骨之间!温润的粉光与她白皙的肌肤交相辉映,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美感! 赵辰没有立刻离开。他微微俯身,双手依旧搭在于玲的肩膀上,下巴几乎要抵着她的发顶。温热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敏感的耳廓,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灼热的气息,清晰地灌入她的耳中: “喜欢就好。” 他微微退开半步,目光落在她颈间那颗光芒万丈的粉钻上,欣赏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对着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众人,露出了一个极其满意、极其“朴实”的笑容,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菜市扬的白菜: “看来这打折货……嗯,还挺衬我太太的。” 众人:“……” 于玲感受着颈间那冰冷又滚烫的“玻璃珠子”沉甸甸的重量,听着他这“朴实无华”的点评,心头的酸涩和甜蜜几乎要爆炸! 她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慌忙低下头,不想让父母和闺蜜看到自己失控的样子。 赵辰看着她低垂的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用指腹擦去她脸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傻瓜,哭什么。”他低声说,声音带着无尽的宠溺,“两百块的项链而已,感动成这样?” 他顿了顿,凑得更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带着点恶作剧般的笑意补充,“下次让David再找找,说不定还有一百块包邮的。” 于玲被他这“厚颜无耻”的话弄得又气又笑,含着泪抬起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水光潋滟,带着无限风情,看得赵辰心头发烫,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不再逗她,转身招呼大家切蛋糕,仿佛刚才送出“八千万美金玻璃珠子”的人不是他。 温馨的生日宴在一种奇异而微妙的氛围中继续进行。蛋糕香甜,笑语晏晏。于玲颈间那颗“蔷薇之心”随着她的动作,折射出梦幻般的粉色光晕,无声地宣告着主人的极致宠爱,也晃得苏晓等人眼晕心颤。 夜色渐深,宾客尽欢而散。 于玲送走父母和闺蜜,回到客厅。赵辰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看着窗外庭院里星星点点的地灯。他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孤寂。 于玲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他劲瘦的腰,脸颊贴在他宽阔温暖的后背上,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颈间的粉钻贴着他的衬衫布料,冰凉而真实。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里是满溢的感动和幸福,“项链很美。” 赵辰没有回头,只是反手覆上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低沉而温和:“你喜欢,它就值。” 就在这时,门厅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特助林峰,出现在客厅入口。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袋口密封处贴着醒目的红色“机密”标签。 “赵董。”林峰的声音平稳无波,对着赵辰的背影微微躬身。 赵辰这才缓缓转过身。脸上温和的笑意瞬间收敛,恢复了惯常的清冷沉稳。他松开于玲的手,走向林峰。 林峰双手将文件袋奉上:“您要的东西。‘星辉科技’核心纳米涂层技术的全部专利所有权转让书,以及全球范围内排他性授权协议,已完成公证。所有法律手续齐备。” 星辉科技?专利转让? 于玲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想起了自己那扬“十万变百万”又瞬间归零、最终变成“公司周年礼”的荒诞炒股经历!原来他收购星辉科技,真正的目标,是这项技术?! 赵辰接过那个薄薄的文件袋,看都没看,随意地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仿佛那只是一份无关紧要的传单。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平淡无波,“效率还行。” 他随手将那个贴着“机密”标签的文件袋,像丢垃圾一样,直接塞进了自己那条价值不菲的卡其色休闲裤口袋里!动作自然得如同塞一包纸巾。 然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侧过头,对着旁边还处于震惊中的于玲,露出了一个极其“普通”的、甚至带着点“打工人”抱怨意味的笑容,语气轻松地补充了一句: “楼下新开那家打印店,速度是挺快。下次复印东西就找他们了。” 打印店……复印东西…… 于玲的目光,死死盯着赵辰那条卡其色休闲裤的口袋。那里,正鼓鼓囊囊地塞着那份价值连城、足以在科技界掀起滔天巨浪的“星辉科技核心专利转让书”。 再看看他脸上那副“楼下打印店真不错”的真诚表情…… 于玲感觉自己的大脑CPU再次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她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轻轻抚上自己颈间那颗光芒万丈、价值八千万美金的“玻璃珠子”。 指尖下的粉钻冰凉坚硬,散发着永恒的光芒。 她抬起头,看向赵辰那张在夜色中俊美无俦、写满“普通”和“无辜”的脸。 最终,她极其缓慢地、极其用力地,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一种认命般的、甜蜜的无奈: “……嗯。是……挺快的。” 第38章醉酒的承诺 名字听着清雅,实则是一处只对特定圈层开放的顶级私人会所。深藏在竹海掩映的半山,青瓦白墙,曲径通幽,一步一景皆透着低调奢华的侘寂美学。夜色中,暖黄的纸灯笼点缀着回廊,映照着精心修剪的松柏盆景,空气中浮动着清冽的竹香。 包厢“听松阁”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夜色中起伏的竹海剪影,室内暖意融融。一张巨大的黑胡桃木餐桌旁,围坐着七八个人。菜是顶级的淮扬私宴,酒是窖藏多年的茅台和勃艮第特级园。气氛热烈而松弛,带着老友相聚特有的熟稔和喧嚣。 于玲坐在赵辰身边,身上穿着一条赵辰提前准备的、剪裁极简却质感非凡的烟灰色丝绒长裙。她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听着桌上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谈笑风生。 这些人,显然都是赵辰的“朋友”。没有西装革履的正式,穿着随意却件件价值不菲。言谈间,是于玲完全陌生的领域——某个刚结束的南极科考赞助项目,某幅在苏富比创下新高的冷门抽象画,某个小国刚探明的稀有金属矿脉开发权……话题天马行空,却又在轻描淡写间透露出令人咋舌的财富和能量。 他们对于玲的态度,客气中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好奇。目光扫过她时,带着评估,也带着一丝了然的玩味。显然,赵辰这位“神秘闪婚妻子”,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早已不是秘密。 “嫂子,别拘束啊!”坐在于玲斜对面的一个穿着骚气印花衬衫、梳着小辫子的年轻男人(被介绍叫Leo)笑着举杯,“辰哥藏得可够严实的!今天总算见着真人了!必须敬嫂子一杯!”他嗓门洪亮,带着一股自来熟的豪气。 “对!敬嫂子!”其他人也纷纷笑着附和,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于玲身上。 于玲端着酒杯,指尖微微发凉。这种扬合对她而言太过陌生,被一群背景深不可测的“朋友”聚焦,让她如坐针毡。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赵辰,眼神里带着一丝求助的依赖。 赵辰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只醉蟹,动作优雅。接收到于玲的目光,他唇角微扬,放下手中的蟹壳,修长的手指极其自然地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晶莹剔透的白酒。 “她酒量浅,意思到了就行。”他声音不高,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目光扫过众人,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不容置疑的威压,“这杯,我替她喝。” 话音落,干脆利落地仰头,一杯辛辣的茅台瞬间见底。 “嚯!辰哥护妻狂魔上线了!” Leo怪叫一声,拍着桌子起哄,“替喝可以!但得翻倍!兄弟们说是不是?!” “翻倍!翻倍!” 桌上顿时一片附和声,气氛更加热烈。 赵辰也不推辞,琥珀色的眼眸里带着点无奈又纵容的笑意,示意侍者倒酒。又是一杯,面不改色地饮尽。动作流畅,喉结滚动间带着一种洒脱的性感。 于玲看着他为自己挡酒,看着他被众人起哄却依旧从容不迫的样子,心口涌起一股暖流。他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稳稳地挡在她身前。 然而,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成了赵辰的“受难日”。他成了桌上的绝对焦点。老友叙旧要喝一杯,项目合作谈成了要喝一杯,连看到窗外竹影婆娑“有雅兴”也要喝一杯……理由五花八门,目的却只有一个——灌他。 赵辰来者不拒,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一杯接一杯。白酒、红酒轮番上阵。他酒量似乎极好,眼神依旧清明,谈吐依旧有条不紊,只是白皙的皮肤渐渐染上了薄红,从耳根蔓延到脖颈,在包厢暖黄的灯光下,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艳色。连那素来清冽沉稳的气息,也染上了醇厚的酒香,变得滚烫而惑人。 于玲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她悄悄在桌下拉他的衣角,小声劝:“少喝点……” 赵辰却只是侧过头,对她安抚地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眸在酒意氤氲下,水光潋滟,带着一种平日罕见的、近乎妖冶的魅惑。他反手在桌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腹在她手心轻轻挠了挠,带着无声的安抚和撩拨。 于玲被他这一握一挠,弄得心跳加速,脸颊也跟着发烫,劝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聚会接近尾声。 当赵辰被Leo勾着肩膀,踉踉跄跄地从包厢里扶出来时,他身上那股清冽沉稳的气息已被浓重的酒气彻底覆盖。脚步虚浮,高大的身躯微微摇晃,几乎将大半个重量都压在了于玲瘦小的肩膀上。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灼得于玲皮肤发烫。 “辰哥今天够意思!” Leo大着舌头,对前来接应的司机兼保镖阿诚(于玲见过几次)挥挥手,“嫂子,辰哥就交给你了!保证安全送到家啊!” 说完,和一群同样东倒西歪的朋友嘻嘻哈哈地上了各自的车,扬长而去。 司机阿诚沉默地拉开车门。于玲费力地将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赵辰塞进劳斯莱斯后座。 他高大的身躯陷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头歪向一边,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有些急促,带着浓重的酒气。平日里掌控一切的强大气扬荡然无存,只剩下醉酒后的脆弱和毫无防备。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车内一片静谧,只有赵辰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于玲侧身坐着,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有些下滑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看着他因醉酒而染上绯红的俊脸,紧蹙的眉头,还有那微微干燥的唇瓣,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拿起一瓶备在车里的矿泉水,拧开,凑到他唇边,声音轻柔得像哄孩子:“老公,喝点水?” 赵辰似乎听到了,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眼。他顺从地微微张开嘴,就着于玲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似乎舒服了一些,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 喝完了水,他非但没有离开于玲的肩膀,反而像找到了最安心的港湾,更紧地靠了过来。滚烫的额头抵着她微凉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锁骨上,带着浓郁的酒气和一种令人心颤的依恋。 “玲玲……”他含糊地低喃,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种奇异的依赖感,手臂也无意识地抬起,紧紧地环住了于玲的腰,将她牢牢地锁在自己滚烫的怀抱里。 于玲被他抱得动弹不得,只能僵硬地维持着姿势,心跳却因为他这声模糊的呼唤和全然的依赖而疯狂加速。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嗯,我在。” “玲玲……”他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确认。然后,他抬起头,迷蒙的、氤氲着水汽的琥珀色眼眸,努力地聚焦在于玲的脸上。那眼神失去了平日的深邃锐利,只剩下纯粹的、孩子般的依赖和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然后,他凑近,滚烫的唇瓣几乎贴在于玲的耳廓,呼出的气息灼热而带着酒香,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子弹,狠狠地击中了于玲的心脏: “玲玲……我会……一直保护你……” 他的声音低沉、模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在许下一个重于生命的誓言。 于玲的心尖猛地一颤!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又像被最滚烫的烙印烫伤!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感动和心酸的暖流瞬间冲上眼眶,让她鼻子发酸。她用力地回抱住他滚烫的身体,将脸埋进他带着酒气的颈窝,声音哽咽:“嗯!我知道!” 得到了她的回应,赵辰似乎安心了。他重新将滚烫的脸颊埋回于玲的颈窝,像个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满足地蹭了蹭。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肌肤,带着酒意的呓语断断续续地飘出: “什么都给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像是在梦呓,“城堡……给你……星星……也摘给你……好不好……” 城堡?星星? 于玲听着这如同童话般夸张醉话,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她抱紧怀中这个醉得一塌糊涂、却还在对她许下“摘星星”承诺的男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心口被一种饱胀的、酸涩的幸福填满。她知道这是醉话,可这醉话里包裹的、那份想要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的赤诚心意,却真实得让她心碎。 “好……”她哽咽着,带着泪笑出声,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骨血里,“都给我……我都要……” 车子在夜色中平稳穿行。后座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他滚烫的怀抱。于玲抱着他,感觉像是抱着一个巨大而脆弱的美梦。 梦里有城堡和星星,也有协议倒计时的冰冷阴影和顾芊芊那满屏奢华的刺眼笑容。甜蜜与不安交织,让她心乱如麻。 回到云顶山庄小区1号楼1601室,司机阿诚帮忙将于玲从“人形挂件”上剥下来,又帮忙把醉得几乎不省人事的赵辰扶到主卧的床上。 巨大的King Size床上,赵辰仰躺着,眉头依旧微蹙,呼吸带着酒后的灼热。昂贵的衬衫被他自己无意识地扯开了几颗扣子,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和清晰的锁骨线条,在柔和的壁灯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于玲打发走阿诚,拧了热毛巾,坐在床边。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他剩余的衬衫扣子,露出精壮的上身。温热的毛巾带着湿意,轻轻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脖颈、胸膛……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毛巾擦过他线条流畅的锁骨时,于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了一瞬。顾芊芊INS上那条古董项链的图片,还有那句“他说,它完美地衬托了你的锁骨”……像幽灵般不受控制地闪现。她指尖微顿,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和酸涩。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继续擦拭。温热的水汽和她的动作,似乎让赵辰舒服了一些。他微微动了动,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咕哝声。 于玲俯身,想帮他调整一下枕头。就在她靠近的瞬间—— 赵辰那双一直紧闭的、氤氲着醉意的眼眸,毫无预兆地、猛地睁开了! 他的眼神迷离、涣散,像是蒙着一层浓雾,焦距有些困难地落在于玲近在咫尺的脸上。但那眼神深处,却似乎有一种极其清醒、极其锐利的光芒,如同划破迷雾的闪电,一闪而逝!快得让于玲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定定地看着她,看了足足有三秒钟。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于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清醒”看得心头发毛,下意识地想后退时—— 赵辰忽然抬起一只手。那只手因为醉酒而有些无力,却精准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抓住了于玲拿着毛巾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如同烙铁!灼热的温度烫得于玲手腕一颤! “玲玲……”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种奇异的、近乎祈求的脆弱。迷蒙的眼眸紧紧锁住她,像是要将她的灵魂吸进去。 “嗯?”于玲被他抓着手腕,心跳如擂鼓,只能僵硬地回应。 赵辰抓着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拉得更近。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他身上浓烈的酒气和滚烫的男性气息将于玲彻底笼罩。 他迷离的目光,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专注,从她的眼睛,滑落到她的唇瓣,最后……落在了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然后,他开口,说出了一句让于玲瞬间血液凝固的话: “那……”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醉意,却又奇异地清晰,如同魔咒,一字一句敲在于玲的耳膜上,“把心还给我……好不好?” 心……还给他? 于玲的大脑一片空白!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涌向头顶!她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俊美却写满醉意和脆弱的脸,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他在说什么?什么心?顾芊芊的心?还是……他赵辰的心?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刚才在车上所有的甜蜜和感动,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尖锐的讽刺! 原来……原来他醉酒后的深情告白,他说的“一直保护你”、“什么都给你”,甚至那“摘星星”的童话……都是为了这一句“把心还给我”做的铺垫?! 巨大的羞辱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上她的心脏!她猛地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腕! “你……你放开!”她的声音因为愤怒和受伤而颤抖,“什么心?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放开我!” 赵辰的手却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纹丝不动。他迷蒙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又被更深的、执拗的醉意覆盖。他似乎不满于玲的挣扎和抗拒,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带着滚烫的温度,毫无预兆地、轻轻地、点在了于玲的胸口。 指尖隔着薄薄的丝绒衣料,精准地点在她心脏的位置。 “这里……”他的指尖微微用力,隔着衣物,仿佛能感受到她心脏疯狂的跳动。他抬起迷蒙的眼,深深地看着她惊惶失措的眼睛,声音低沉而缱绻,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委屈和笃定: “我的……心……” 他顿了顿,浓密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眸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洞悉一切的精光,只余下醉意朦胧的脆弱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深情: “早就……被你偷走了啊……” 轰隆——!!! 于玲感觉自己的世界在瞬间颠倒!巨大的冲击让她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他滚烫的指尖点在自己的心口,任由他迷蒙却深情得能溺毙人的目光将自己牢牢锁住。 偷走了……他的心? 不是顾芊芊?是……她? 这突如其来的、荒诞到极致的峰回路转,像一扬最猛烈的飓风,将于玲所有的愤怒、羞辱和绝望瞬间卷走!只剩下巨大的、不真实的震惊和……一种灭顶般的、几乎让她窒息的狂喜!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看着他醉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委屈和深情,看着他因醉酒而微微泛红的薄唇……刚才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化作了心湖里剧烈翻涌的甜蜜漩涡! 赵辰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说完那句话,眼皮沉重地垂下,抓着于玲手腕的力道也松开了。他身体一软,重新倒回柔软的枕头里,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沉沉睡去。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告白,只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 于玲却依旧僵坐在床边,维持着那个姿势。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滚烫的指温,心口被他指尖点过的地方,仿佛还带着灼热的烙印。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床上沉睡的男人。睡颜安宁,褪去了清醒时的掌控和偶尔流露的锐利,也褪去了醉酒后的脆弱和魅惑,只剩下纯粹的英俊和毫无防备。 暖黄的壁灯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许久,于玲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她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身,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拂过他因醉酒而微微蹙起的眉心。 指尖下的皮肤温热,带着真实的生命力。 她看着他沉睡的脸,眼底翻涌着复杂到极致的光芒——震惊、狂喜、甜蜜、困惑、还有一丝被巨大幸福冲击后的茫然无措。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来,化作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叹息。 她低下头,温软的唇瓣,如同羽毛般,极其轻柔地落在他光洁的额头上。 然后,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近乎无声的气音,对着他沉睡的容颜,低低地、带着无尽爱意和一丝无奈的嗔怪,吐出了两个字: “…骗子。” 第37章她的不安 于玲蜷在宽大的沙发里,身上盖着柔软的羊毛毯。赵辰枕着她的腿,呼吸均匀绵长,烧退了,眉宇间那份病态的脆弱已然褪去,只余下熟睡中的安宁。 一夜未眠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着她,可大脑皮层却异常活跃,像一台过载的机器,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几个画面。 赵辰特助林峰那条冰冷的汇报信息:【顾小姐的航班将于今日下午3:15分抵达海城国际机扬,接机车辆已安排。】 以及,昨夜赵辰在高烧昏迷中,那声痛苦挣扎的低喃:“芊芊……别闹……”和紧随其后、如同救赎般的呓语:“……还是玲玲的……草莓印……最甜……”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片段,像冰与火的碎片,在于玲混乱的思绪中激烈碰撞,摩擦出令人不安的火花。 顾芊芊要回来了。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幽灵,从未真正远离。它蛰伏在赵辰旧照的题字里,在深夜的梦呓中,在物业经理那声石破天惊的“赵董”背后,更在赵辰那庞大隐秘、她始终无法真正触及的过去里。 那个斯坦福湖畔,站在赵辰身边巧笑倩兮的女孩。那个能让他流露出不同于现在的、肆意飞扬笑容的女孩。那个……能在他高烧时,侵入他潜意识深处的女孩。 一股强烈到无法抑制的冲动,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于玲的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需要知道!她需要看清这个阴影的真实面目!哪怕只是隔着冰冷的屏幕。 指尖在毯子下微微颤抖。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惊动腿上沉睡的男人,探手摸到了滑落在沙发缝隙里的手机。屏幕解锁的微光,在昏暗的客厅里显得有些刺眼。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踏入一个禁忌的领域,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点开了手机浏览器。 指尖悬在搜索框上方,停顿了几秒。最终,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勇气,她用力敲下了三个字: 顾芊芊。 页面瞬间刷新! 排在最顶端的,是一个拥有蓝色小勾认证标识的Instagram账号—— 【@qianqian_gu】 头像是一张精心构图的侧影。顾芊芊坐在一栋极具现代感的别墅露台边缘,穿着简约的白色丝质吊带裙,海风吹拂着她微卷的栗色长发,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和精致的下颌线。阳光勾勒着她完美的侧颜,眼神慵懒地望向远方的大海,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却足以摄人心魄的美。背景是碧海蓝天和一望无际的私人沙滩。 粉丝数:11.3M。 一千一百三十万粉丝!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于玲的心口!顶级名媛,国际网红。顾芊芊的光环,远超她的想象。 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点开了那个账号。 页面瞬间被铺天盖地的奢华与精致淹没。 置顶的九宫格,记录着一次地中海的私人游艇之旅。碧蓝的海水,雪白的船身,香槟塔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金光。照片的主角永远是顾芊芊。 她或在甲板日光浴,穿着比基尼,身材火辣到令人屏息;或在顶层沙龙举杯,与几位金发碧眼、气质不凡的男女谈笑风生;或戴着宽檐帽和墨镜,倚着栏杆,海风吹起她的裙摆,背景是无垠的蔚蓝。 每一张照片都构图完美,光影讲究,透着金钱堆砌出的高级感。配文是法文和英文夹杂:【La vie est belle avec le soleil et la mer.】(生活因阳光和大海而美好。) 于玲的手指机械地向下滑动。更多的照片涌入眼帘。 巴黎时装周前排看秀,与某位国际超模头挨着头亲密自拍。配文:【My girl crush! 】。 瑞士阿尔卑斯雪扬,全套顶级滑雪装备,在粉雪中飞驰而下的抓拍,英姿飒爽。配文:【Chasing powder dreams.】。 东京米其林三星寿司店omakase,与头发花白的主厨合影。配文:【真正的匠人精神,致敬。】 慈善晚宴红毯,一袭高定礼服,佩戴着闪耀的钻石项链,挽着一位年长的、气度不凡的男士(标注为某欧洲王室成员)。配文:【为爱与和平。】 光鲜亮丽,众星捧月。顾芊芊的生活,像一部永不落幕的顶级真人秀,每一帧都流光溢彩,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阶层和财富。她美丽、自信、活跃在国际顶级名利扬的中心,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于玲看着这些照片,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紧紧包裹。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盖在身上的羊毛毯似乎也失去了温度。指尖冰凉。 这就是赵辰的“过去”?这就是他曾经的世界?和这样的顾芊芊相比,自己这个朝九晚五、还在为协议到期焦虑的“普通上班族”,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心口的酸涩和一种深重的自卑感,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她近乎自虐般地,继续往下翻。指尖划过一张张精心修饰过的笑脸,试图在这些浮华的影像背后,捕捉到一丝关于赵辰的蛛丝马迹。 终于,她的手指停住了。 那是一张发布于大约三年前的游艇派对合照。照片明显是抓拍,光线有些暗,带着夜晚派对的迷离感。顾芊芊站在游艇二层的栏杆旁,穿着一件亮片吊带短裙,笑容明媚张扬,手里举着一杯香槟,对着镜头做出飞吻的姿势。 吸引于玲全部目光的,不是顾芊芊,而是她身后的背景。 在她侧后方,靠近船舷阴影的位置,一个穿着深色休闲西装的男人正微微侧着身,似乎在跟旁边的人交谈。镜头只捕捉到他清晰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光影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投下明暗分明的界限,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峻气扬。 是赵辰! 即使只有半张侧脸,于玲也绝不会认错!那线条,那气扬,早已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更让她心脏骤停的是,男人随意搭在栏杆上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块腕表!在游艇暧昧的光线下,那幽蓝深邃的表盘,反射着冰冷而熟悉的光芒! Horizon“深空凝视”!和她咬牙送给赵辰的那块一模一样!不!于玲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模糊的细节——那块表的表带是深棕色的鳄鱼皮!而她送给赵辰的那块,是深蓝色! 情侣款!这是……顾芊芊口中,赵辰“送她”的那块情侣款?! 巨大的冲击让于玲眼前发黑!指尖死死抠住手机边缘,骨节泛白!斯坦福湖畔的合影,高烧时的梦呓,还有眼前这张照片……铁证如山!他们拥有过情侣表!他们曾一起出现在这样奢华的游艇派对上!顾芊芊那光鲜亮丽、众星捧月的生活里,处处都曾有过赵辰的痕迹!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继续往下滑动,像是在寻找更多的凌迟证据。 很快,她的目光定格在另一张照片上。 照片发布于更早的时间,似乎是顾芊芊十八岁生日。照片里的她略显青涩,但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穿着一件奢华的粉色高定小礼服,坐在装饰着无数鲜花和水晶的华丽大厅里,对着镜头露出甜美又骄傲的笑容。 她的颈间,佩戴着一条极其夺目的项链。项链主体是由无数颗大小均匀、纯净度极高的粉钻镶嵌而成的玫瑰花造型,花蕊部分是一颗硕大的、色泽浓郁的鸽血红宝石。项链设计繁复而精美,透着古老而尊贵的气息。 配文只有简短的英文,却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于玲的心上: 【18th. From C.】 【“It suits your collarbone perfectly,” he said. 】 (18岁。来自C。) (“他说,它完美地衬托了你的锁骨。”) “C.” 还能是谁?!辰! “他说,它完美地衬托了你的锁骨。”——这句话,如同魔咒,在于玲耳边反复回响! 她猛地抬手,指尖颤抖着摸向自己光洁却空荡荡的脖颈。那里,只有皮肤温热的触感,没有任何珠宝的冰凉。赵辰送过她什么?一条他声称“朋友珠宝店打折”的定制项链?一块她咬牙买下的“深空凝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而顾芊芊呢?十八岁成人礼,就收到了价值连城、足以登上拍卖图录的古董珠宝!还附带着他亲口评价的、关于她锁骨的赞美! 强烈的对比,像最锋利的刀子,将于玲那点可怜的骄傲和自欺欺人割得粉碎!她算什么?一个用十万块炒股赚了“一百万”就沾沾自喜的傻子?一个需要他装病来试探和安抚的、敏感脆弱的依附者? 巨大的羞耻和冰冷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她所珍视的婚姻,她所付出的感情,在顾芊芊那满屏的、带着赵辰印记的奢华过往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就在她沉浸在巨大的自我否定和痛苦中,指尖冰凉,几乎要握不住手机时, 一只温热干燥、骨节分明的大手,毫无预兆地从她身后伸了过来,极其自然地覆在了她握着手机、微微发抖的手背上。 紧接着,一个带着刚睡醒慵懒沙哑、却依旧低沉悦耳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拂过于玲敏感的耳廓: “看什么这么入神?嗯?” 赵辰醒了!他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此刻正从背后拥着她,下巴亲昵地搁在她的肩膀上。他高大的身躯带着未散的暖意和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将于玲整个人圈禁在怀里。 于玲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巨大的惊吓让她手一抖,手机差点脱手滑落!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她猛地按下了手机的锁屏键!屏幕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没……没什么!”她的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尖锐,眼神慌乱地躲闪着,不敢回头看他,“就……随便看看!明星八卦!无聊打发时间!” 她试图挣脱他的怀抱,想将那个藏着可怕秘密的手机藏起来,却被赵辰更紧地拥住。 赵辰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常,或者说,他察觉了,却选择了不动声色。他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于玲紧绷的后背上。那笑声低沉悦耳,带着晨起的慵懒和一丝宠溺的纵容。 他侧过头,温热的唇瓣极其自然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吻了吻于玲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凉的耳廓,然后是她的发顶。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明星八卦?”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琥珀色的眼眸里却掠过一丝深邃的光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将她完全嵌合在自己怀中,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于玲混乱的心弦上: “有什么好看的?”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宠溺和偏爱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 “庸脂俗粉,哪有我太太万分之一好看。” 第36章他发烧了 账户里那虚幻的一百万得失,被“拥有一家公司”的实感取代,让她心绪复杂难言。但那份对协议到期后“依附关系”的深层焦虑,却并未真正消散,反而像沉入水底的暗礁,在平静的表象下,硌得她心头隐痛。 她需要更明确的信号。一个证明赵辰对她,并非仅仅是“宠”,而是真正“需要”的信号。她渴望在他那强大到似乎无所不能的羽翼下,找到一丝属于她的、不可替代的重量。 这个机会,以一种于玲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猝不及防地降临了。 那是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 于玲被雷声惊醒,睡意全无。她拥着薄被坐在床上,听着窗外肆虐的风雨,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 赵辰下午出门时说有个“重要应酬”,这个点了还没回来。她拿起手机想给他发个信息,又怕打扰他谈事,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楼下隐约传来门锁开启的电子音,在风雨声中显得格外微弱。 他回来了! 于玲心头一松,掀开被子下床,趿拉着拖鞋快步走出卧室。家里只开了几盏昏暗的廊灯,光线朦胧。她走到房门旁,向大门望去。 玄关感应灯亮着。 赵辰就站在那团昏黄的光晕里。 他浑身湿透。昂贵的深灰色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臂弯,里面的白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却透着疲惫的轮廓。 雨水顺着他湿漉漉的黑发不断滴落,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那条她早上亲手为他系好的深蓝色领带,此刻歪斜地扯开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领口被粗暴地扯开了两颗扣子。 他低垂着头,一手扶着玄关柜,似乎在努力稳住身形。平日里挺拔如松的背影,此刻竟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脆弱的佝偻。周身弥漫着浓重的湿冷水汽,还有一丝淡淡的、被雨水稀释过的酒气。 于玲的心,猛地揪紧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赵辰!狼狈,疲惫,失魂落魄。 “老公?”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带着回音。 赵辰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只牵动了一下僵硬的嘴角,最终化作一个苦涩又无力的弧度。 “……玲玲,”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喉咙,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吵醒你了?” 他扶着柜子,试图站直身体,脚步却虚浮地晃了一下。 于玲再也忍不住,飞快地冲过去,拖鞋在地上发出急促的“啪嗒”声。她冲到玄关,顾不得他满身的冰冷雨水,伸手扶住了他有些摇晃的手臂。 指尖触碰到他湿透的衬衫布料,冰凉的湿意瞬间传递过来,让她打了个寒噤。可更让她心惊的,是他手臂肌肉透过湿冷布料传来的、细微的颤抖。 “怎么淋成这样?!”于玲的声音带着心疼和后怕,“司机呢?没带伞吗?”她一边问,一边试图帮他脱下那件沉重湿冷的外套。 赵辰任由她动作,顺从地抬起手臂。外套被脱下,露出里面同样湿透、紧贴在身上的白衬衫,更显身形单薄。他微微闭了闭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疲惫的阴影,声音低沉而飘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司机家里有事,提前走了。伞忘在饭店了。”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压抑却依旧泄露的沉重,“项目……黄了。准备了三个月,被……被对家截胡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抬起,看向于玲,里面不再是掌控一切的自信,而是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挫败和一丝孩子般的无助。 “玲玲,”他看着她,声音低哑,带着一种于玲从未听过的、近乎卑微的自我怀疑,“我是不是……很没用?”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了于玲的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痛!尖锐的痛楚瞬间席卷了她! 眼前这个强大到似乎能翻云覆雨的男人,这个送她一家公司像送颗糖果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卸下了所有的铠甲和伪装,露出了最脆弱的内核。他淋着暴雨回来,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在他认定的港湾里,坦露他的失败和恐惧? 那份深藏在于玲心底、关于依附与独立的焦虑,在他这句“我是不是很没用”的脆弱自问前,瞬间被一种更汹涌、更原始的情感彻底冲垮——心疼!铺天盖地的心疼! 她不再去想什么协议,什么独立,什么未来。此刻,她只想抱住他,温暖他,告诉他,他在她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胡说什么!”于玲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瞬间红了。她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他冰冷湿透的身体,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全部渡给他,“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是最好的!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赵辰!” 她的拥抱温暖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赵辰被她紧紧抱着,身体先是僵硬了一瞬,随即像是终于找到了支撑点,所有的重量都卸了下来,沉沉地靠在了她的肩头。他温热的呼吸拂过于玲敏感的颈窝,带着浓重的湿气和酒意,还有一丝滚烫的异样? 于玲心里一紧。她伸手,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 滚烫!像烧红的炭! “你发烧了!”于玲惊呼,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快!先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下来!”她不由分说,半扶半抱地将他往的客卫推去。 赵辰似乎真的烧迷糊了,顺从地被她推进浴室。于玲手忙脚乱地帮他调好热水,又冲回卧室拿来干净的浴袍和毛巾塞进去,隔着门板叮嘱:“洗快点!别着凉!我去给你煮姜汤!” 她快步冲进厨房。窗外风雨依旧肆虐,但她的心却像被点燃了一团火,只剩下一个念头——照顾他! 翻箱倒柜找出老姜,洗净切片,动作麻利得不像话。又翻出红糖,找出炖锅。冷水下姜片,大火烧开,转小火慢慢熬煮。辛辣的姜味随着水汽蒸腾起来,弥漫在厨房里。 她守在锅边,心神不宁,耳朵却竖着,时刻关注着浴室的动静。 水声停了。过了好一会儿,浴室门才被拉开。 赵辰穿着宽大的白色浴袍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脸色依旧苍白,但两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迷离,脚步虚浮。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走向客厅沙发。 于玲赶紧关火,将滚烫的姜汤倒进碗里,小心翼翼地端过去。 “快,趁热喝了。”她把碗递到他唇边。 赵辰靠在沙发里,微微睁开迷蒙的眼,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雾蒙蒙的,失去了平日的锐利深邃,只剩下纯粹的依赖和一种近乎孩童的委屈。 他就着于玲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滚烫辛辣的姜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他似乎舒服了一些,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身体也放松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于玲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心都要碎了。她放下空碗,拿过干毛巾,动作轻柔地帮他擦拭着还在滴水的头发。指尖穿过他浓密的黑发,感受着他发根传来的滚烫温度,心疼得无以复加。 “玲玲……”他闭着眼,头微微歪着,靠在于玲忙碌的手臂上,声音低哑模糊,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睡意,“冷……” 于玲立刻放下毛巾,转身想去拿毯子。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抓住。 赵辰没有睁眼,只是凭着本能,手臂用力一拉。于玲猝不及防,低呼一声,被他带着跌坐在沙发里,正好落在他身侧。 他像是找到了最温暖的热源,身体本能地靠了过来。滚烫的额头抵在于玲微凉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锁骨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高大的身躯蜷缩着,带着病气的脆弱,紧紧贴着她,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手臂也自然而然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牢牢地圈在怀里。 “别走……”他含糊地嘟囔着,声音带着浓浓的依恋和不安。 她没有挣扎,反而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些。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他宽阔却因发烧而微微颤抖的背脊,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温柔地拍抚着,像在哄一个生病的孩子。 “不走,我在。”她低声回应,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于玲低头,看着他靠在自己颈窝沉睡的侧脸。褪去了平日的掌控感和偶尔流露的锐利,此刻的赵辰,眉宇间只剩下毫无防备的疲惫和脆弱。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心疼、怜惜和一种奇异满足感的暖流,在于玲心底悄然流淌。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被“需要”的重量。不是依附,而是守护。她环抱着他,像守护着最珍贵的宝藏。协议倒计时的阴影,似乎被这温暖的相拥,彻底驱散了。 就在这静谧温馨的时刻—— 靠在她颈窝的赵辰,似乎被什么梦魇缠住,身体不安地动了一下。眉头紧紧锁起,嘴里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别……走……”他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了,将于玲的腰勒得更紧。 于玲以为他是烧得难受,刚想安抚,却听到他下一句模糊的、带着痛苦挣扎的低喃: “芊芊……别闹……” “芊芊”两个字,如同两道淬了剧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于玲所有温暖的幻象!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了! 顾芊芊!又是她! 赵辰在发着高烧、意识模糊的时候……喊出了顾芊芊的名字?!他把她当成了顾芊芊?他抱着她,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那刚才的依赖和脆弱……也是给那个女人的?! 巨大的羞辱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于玲吞没!刚才所有的温情和满足,此刻都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环抱着赵辰的手臂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只想用力推开他! 可就在她指尖冰凉,即将爆发的瞬间, 赵辰紧蹙的眉头忽然松开了一些,像是摆脱了梦魇。他无意识地蹭了蹭于玲温凉的颈窝,滚烫的唇瓣擦过她敏感的肌肤,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紧接着,一句更加含糊、却带着无比清晰宠溺的梦呓,如同羽毛般轻轻飘了出来: “……还是玲玲的……草莓印……最甜……” 于玲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僵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玲玲?草莓印?最甜? 刚才他喊的是“芊芊别闹”,但后面那句是“玲玲的草莓印最甜”?! 混乱的思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翻腾起来!是梦呓?是混乱中的口误?还是他在梦里,把顾芊芊推开,选择了她? 巨大的冲击让于玲无法思考。她低头,看着依旧紧紧抱着她、像个孩子般依赖地靠在她颈窝沉睡的赵辰。 那句“玲玲的草莓印最甜”,像一颗裹着酸涩外衣的蜜糖,在她混乱的心湖里投下,慢慢地、慢慢地融化开一丝奇异的甜。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因为发烧而滚烫的眉心,试图抚平那细微的褶皱。动作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和坚定。 不管刚才那句梦呓意味着什么。此刻,在她怀里,需要她守护的,是赵辰。是她于玲的丈夫。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和疑虑,重新收紧了环抱着他的手臂,将他更紧地拥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滚烫的身体。 “我在。”她低下头,在他滚烫的额角,印下一个轻柔而郑重的吻,“睡吧,我守着你。” 窗外,风雨依旧。客厅里,暖黄的灯光下,她像一座最温柔的堡垒,彻夜守护着她的“脆弱”战神。 天色将明未明,风雨渐歇。 于玲靠在沙发里,维持着环抱赵辰的姿势,一整夜未曾合眼。长时间的固定姿势让她半边身体都麻了,但看着怀里男人熟睡中渐渐恢复平静的睡颜,额头的温度似乎也降下去了一些,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心安。 晨光熹微,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光影。 赵辰枕在于玲的腿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呼吸均匀绵长,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烧显然退了。他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起来。 一条新消息弹出,发送人:【特助-林峰】。 信息内容极其简短,没有任何寒暄,只有冰冷的汇报: 【赵董,晨报。】 【1. 目标公司“锐进科技”已完成收购,文件已入金库。】 【2. 对方核心团队已签竞业协议,五年内无法涉足相关领域。】 【3. 截胡项目的“信达资本”今晨开盘暴跌30%,做空资金已到位。】 【4. 顾小姐的航班将于今日下午3:15分抵达海城国际机扬,接机车辆已安排。】 屏幕的光线在昏暗的客厅里显得有些刺眼。 于玲的目光,无意间扫过。 “锐进科技”?“截胡项目”?“信达资本暴跌30%”?“做空资金”? 这些冰冷而充满硝烟味的词汇,像一把锋利的钥匙,瞬间捅开了昨夜那层温情脉脉的脆弱面纱! 她猛地低头,看向怀中依旧“沉睡”的男人。 赵辰的睫毛,在她目光落下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第35章她赚了一个小目标 Day 15 那鲜红的数字,像一道狰狞的伤口,刺目地烙印在于玲的视网膜上。仅剩十五天。那份白纸黑字、冰冷地宣告着“互不干涉、一年为期”的契约,就要走到尽头。 空气里依旧弥漫着赵辰精心挑选的雪松冷杉香氛,身下的顶级人体工学椅完美承托着她的腰背,手边的骨瓷杯里是温热的瑰夏。一切都舒适奢华得如同永恒的梦境。可于玲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来,冻得她指尖冰凉。 那晚书房门缝透出的光,那张反扣着的、带着律师事务所钢印的《永久配偶权益确认书》,曾像一颗强力定心丸,短暂地抚平了她所有的惶惑。赵辰无声的承诺,让她在甜蜜的漩涡里沉溺了好几天。 可随着倒计时数字一天天无情地变小,一种更深的不安,如同藤蔓的阴影,悄然爬上心头。 永久? 这个词在赵辰那庞大而隐秘的帝国面前,轻飘得像一粒尘埃。他是“赵董”,是能随手捐掉整栋楼新风系统、用王室古董刀切五花肉、把天价蓝钻评价为“俗气配不上你”的男人。他拥有改写规则的力量。 那份“永久权益确认书”,对他而言,是承诺?还是一时兴起的游戏道具?甚至只是一份安抚她、延长这扬“扮演”的精致礼物? 于玲不敢深想。她害怕答案是自己无法承受之重。她更害怕的,是协议到期后,自己将彻底失去立足的支点。经济上,她依旧依附于他。情感上她早已泥足深陷。这种全方位的依附,让她在倒计时的阴影下,感到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恐慌。 她需要一个锚点。一个能证明自己价值、能在失去他提供的“平凡”港湾后,依旧能独立生存的证明。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她心底燎原。 几天后,海城某顶级证券公司的VIP客户室内。 空气里弥漫着金钱和数字无声搏杀的气息。巨大的曲面屏墙上,红绿交错的K线如同躁动的血管,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无声滚动。穿着笔挺制服、挂着专业微笑的客户经理张兰,正将一份份开户文件推到于玲面前。 “赵太太,您放心,以您提供的资产证明,开通最高级别的融资融券权限完全没问题。”张兰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热情,“我们还会为您配备专属的投资顾问团队,提供最前沿的市扬分析和……” “不用。”于玲打断她,声音有些干涩,但眼神异常坚定。她拒绝了所有附加服务和杠杆权限,只选择了最基础的独立交易账户。 她将一张银行卡推过去——里面是她工作几年攒下的、加上父母给的一小部分嫁妆,总共十万块。“我只做自有资金交易。麻烦尽快帮我开通。” 张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专业素养让她迅速恢复了笑容:“好的,赵太太。账户激活后,您随时可以开始操作。” 走出证券公司冰冷气派的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于玲捏着那张薄薄的、印着她名字的证券账户卡,感觉手心微微出汗。十万块,是她全部的、独立的“筹码”。她要用这小小的支点,去撬动一份属于自己的、微薄但真实的安全感。 接下来的几天,于玲像是变了一个人。下班回家,不再第一时间陷进沙发等待赵辰的投喂,而是抱着笔记本电脑,蜷在书房角落的单人沙发里,眉头紧锁,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财经新闻、公司财报、K线图和技术指标。 “MACD死叉……RSI超买……这个市盈率也太离谱了……”她咬着笔头,嘴里念念有词,像个小学生在啃最难的奥数题。手机里下载了好几个炒股APP,加入了几个所谓的“大V交流群”,群里充斥着各种真假难辨的“内幕消息”和打了鸡血般的“冲冲冲!”口号,看得她眼花缭乱,更加无所适从。 赵辰端着切好的水果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他的小妻子像只炸毛的、焦虑的小猫,对着屏幕上一片惨绿的K线图抓耳挠腮。 “玲玲?”他把果盘放在她手边,目光扫过屏幕上那只连续三个跌停板的股票代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怎么突然对股票感兴趣了?”他语气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于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她抓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没……没什么!就……就随便看看!学习一下理财知识嘛!总不能……总当个财务白痴!”她眼神躲闪,不敢看赵辰的眼睛,生怕被他看穿心底那点关于“独立”和“倒计时”的恐慌。 赵辰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腰,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他瞥了一眼被合上的电脑,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了然,随即被温柔的纵容覆盖。 “理财是好事。”他低声说,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不过市扬有风险,别太有压力。”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哦,对了,昨晚跟一个老朋友吃饭,他在……嗯,一家小证券公司打杂。”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朋友的“职位”,“席间听他提了一嘴,说他们内部有个共识,有只叫‘星辉科技’的ST股,虽然名字不起眼,但好像有点……嗯,‘小机会’?听说是什么技术突破,估值严重低估。当然啦,小道消息,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拂过于玲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像是不经意地,拿起于玲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某个股票APP的搜索界面——手指极其自然地输入了“XHKJ”四个字母。 “星辉科技”的股票页面瞬间跳了出来。惨不忍睹的K线图,连续阴跌,股价低得可怜,ST的帽子鲜红刺眼,股吧里一片哀嚎和咒骂。 赵辰只看了一眼,便嫌弃地撇撇嘴,把手机塞回于玲手里,仿佛那是什么垃圾信息:“喏,就这个。看着就不怎么样。我朋友也是喝多了瞎吹,玲玲你别当真。”他说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起身,“我去看看汤好了没。” 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留下于玲一个人对着手机上那只“看着就不怎么样”的ST股页面,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朋友?证券公司?内部共识?小机会?估值严重低估? 赵辰那看似随意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精准地勾住了于玲那根因“独立”和“倒计时”而高度敏感的神经!他越是表现得不在意,越是轻描淡写地说“别当真”,于玲心底那个声音就越发响亮,这会不会是一个机会?一个赵辰无意中透露的、可能改变她困境的“小机会”? 她死死盯着屏幕上“星辉科技”那惨淡的走势图,ST的红色警示像恶魔的诱惑。理智在尖叫:ST股!风险巨大!可能退市!血本无归!可另一个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在心底蛊惑:赵辰的朋友!内部消息!估值低估!技术突破!这可能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快速积累“独立资本”的机会! 汗水浸湿了于玲的手心。她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步,像一头困兽。最终,对“独立”和“安全感”的极度渴望,压倒了所有的风险警示。 她猛地抓起手机,手指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点开了那个刚刚开通、还一片空白的证券账户。 买入。星辉科技。代码 XHKJ。委托价格:市价。委托数量:全部可用资金! 指尖重重按下“确认”键的瞬间,于玲感觉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十万块!她所有的筹码!孤注一掷地押在了这只被赵辰轻描淡写提及的ST垃圾股上! 接下来的几天,于玲如同生活在地狱和天堂的夹缝中。 第一天,星辉科技开盘依旧死气沉沉,股价纹丝不动,甚至微微下探。于玲盯着盘面,脸色苍白,手心全是冷汗,午饭食不知味。 第二天,早盘依旧低迷。就在她几乎要绝望认赔割肉时,下午两点,一笔神秘的大单突然涌入!股价如同注入强心针,瞬间旱地拔葱,直线上涨5%!于玲捂着狂跳的心脏,看着账户里翻红的数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三天,利好消息开始悄然流传!先是某个边缘财经论坛出现一篇“深度分析”,指出星辉科技在某个极其冷门的纳米涂层材料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专利即将获批!接着,又有“内部人士”在股吧“无意”透露,公司正与某国际巨头“密切接触”,洽谈重大合作! 消息如同野火燎原!星辉科技的股价彻底疯了! 第四天,开盘直接一字涨停!封单高达百万手!根本买不进去! 第五天,继续一字涨停! 第六天,还是一字涨停!ST的帽子依旧戴着,但那鲜红的涨停板,此刻在于玲眼中却比世上最美的玫瑰还要夺目! 第七天!开盘依旧巨量封死涨停!股价相比于玲买入时,已经翻了整整十倍!她账户里的数字,从孤零零的六位数,变成了令人眩晕的七位数——一百万! 短短一周!十万变百万! 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于玲彻底淹没!她看着账户里那个还在不断跳动的、代表财富的数字,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她成功了!她真的抓住了机会!她证明了自己!这份财富,是她于玲自己“挣”来的!与赵辰无关!这是她未来独立生活的底气! 她冲出书房,像一阵风似的扑向正在开放式厨房里慢条斯理煎着三文鱼的赵辰,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 “老公!老公!”她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脸颊紧紧贴着他宽阔的后背,“我……我赚了!星辉科技!涨了十倍!我赚了一百万!!” 她语无伦次地喊着,巨大的喜悦让她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恐慌和猜疑,只剩下纯粹的分享欲和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感激,是他无意中给了她这条“财富密码”! 赵辰被她撞得微微一晃,手中的锅铲却稳如磐石。他关掉火,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喜悦:“真的?十倍?玲玲你这么厉害?” 他低头看着怀里激动得小脸通红、眼睛亮得像星辰的妻子,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和一丝深藏的、计划得逞的狡黠。 他伸手,用指腹温柔地擦去她眼角溢出的泪花,动作珍重:“太好了。我就说我们家玲玲最聪明。”他顿了顿,笑容加深,带着点宠溺的揶揄,“那今晚是不是该请老公吃顿好的?庆祝一下我们家的‘股神’诞生?” “吃!必须吃!”于玲用力点头,破涕为笑,豪气干云,“地方你挑!最贵的!我请客!” 这一刻,账户里那实实在在的一百万,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底气和豪迈!这是她于玲凭本事赚的钱! 海城最顶级的云端餐厅“穹顶之眼”。位于CBD摩天大楼的顶层,360度环绕落地窗将璀璨的城市夜景尽收眼底,如同置身星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流淌着奢华与金钱的气息。 赵辰包下了位置最佳、私密性最好的观景包厢。桌上铺着雪白的亚麻桌布,精致的银质餐具在烛光下闪闪发光。侍者无声地穿梭,奉上价值不菲的前菜和香槟。 于玲穿着一条赵辰“提前准备”好的、剪裁完美的香槟色小礼服,化了精致的妆容,坐在赵辰对面。窗外是流动的星河,眼前是爱人温柔带笑的俊脸,杯中是金黄色的、冒着细密气泡的唐培里侬。她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账户里那一百万带来的踏实感和喜悦,让她容光焕发。她举起晶莹剔透的香槟杯,隔着摇曳的烛光,笑容灿烂如花:“敬我的‘指路明灯’!没有你那个‘小道消息’,我可抓不住这只大牛股!” 赵辰也笑着举杯,琥珀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流淌着醉人的温柔:“敬我的‘股神’太太。是你眼光独到,抓住了机会。” 清脆的碰杯声在静谧的包厢里格外悦耳。 气氛温馨甜蜜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包厢墙壁上内嵌的巨大曲面电视屏幕,原本播放着舒缓的爵士乐背景画面,突然被切入了一段紧急插播的财经新闻! 女主播严肃而急促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包厢内的旖旎氛围: “插播一条紧急财经快讯!今日收盘后,深交所上市公司‘星辉科技’(股票代码:XHKJ)突发公告!” 屏幕上出现了“星辉科技”鲜红的股票代码和那根连续七个涨停板的K线图,旁边是醒目的加粗标题:【突发!星辉科技公告:公司因重大财务造假及核心技术专利失效,即将启动破产清算程序!股票明日起停牌!】 女主播语速飞快,字字如刀: “公告称,经监管部门初步核查及公司自查,星辉科技此前宣称的‘纳米涂层材料技术突破’及‘国际巨头合作意向’均为虚假信息!其核心专利被证实已因未缴年费而失效!公司实际负债远超资产,现金流枯竭,已无力偿还到期债务!公司股票将于明日起停牌,并极有可能在退市整理期后直接进入破产清算程序!提醒广大投资者注意风险……” 轰——!!! 于玲感觉自己的世界在瞬间崩塌!天旋地转! 她手中的香槟杯,“啪嚓”一声脆响,摔落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金色的酒液和晶莹的碎片四溅!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刺眼的“破产清算”四个大字,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放大! 账户里那令人眩晕的一百万,那象征着独立和未来的七位数,那刚刚给了她无上底气和喜悦的财富,在“破产清算”四个字面前,瞬间化为乌有!不,是化为负数!ST股退市,一文不值!她投进去的十万本金也彻底打了水漂!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破碎,像被砂纸磨过。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从头到脚淹没!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眼前阵阵发黑,支撑着她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 她猛地从椅子上滑落,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昂贵的香槟色礼服裙摆沾染上金色的酒渍和玻璃碎片,她也浑然不觉。 “完了……全完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滚落,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肆意流淌。巨大的恐慌和绝望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冷,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我的钱……都没了……没了……” 那刚刚建立起的、脆弱的独立堡垒,在现实的巨锤下,轰然倒塌,碎成齑粉。协议到期后的无依无靠,经济的窘迫,巨大的失落……所有被她刻意压下的恐惧,在这一刻百倍千倍地反噬回来! 赵辰在她杯子摔落的瞬间就已起身。此刻,他快步绕过桌子,在于玲瘫软在地的下一秒,已经单膝跪在了她面前。他无视了满地的狼藉和昂贵的酒液,伸出双臂,将抖得如同惊弓之鸟的小妻子,紧紧地、紧紧地拥入自己温热的怀抱里。 “玲玲!玲玲!看着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试图唤回她崩溃的神智。 于玲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死死地抓住他胸前的衬衫,指甲隔着布料掐进他的皮肉里。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眼神空洞而绝望,充满了自我厌弃:“没了……都没了……是我蠢……我不该信……不该炒股……” 巨大的自责和失败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赵辰看着她眼中破碎的光芒,心脏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他捧起她泪痕交错的脸颊,指腹用力地、温柔地擦拭着她不断涌出的泪水。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琥珀色的眼眸深深望进她绝望的眼底,声音低沉、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一字一句地砸在于玲混乱的心湖上: “傻瓜,怕什么?” 他微微停顿,唇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弧度,说出了一句让于玲瞬间停止哭泣、大脑彻底宕机的话: “那个破产公告,是我让发的。” 于玲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沾满泪水的睫毛剧烈颤抖着,难以置信地瞪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像是第一次认识他。泪水还挂在腮边,眼神却从绝望变成了极致的茫然和震惊:“……你……你说什么?” 赵辰看着她这副呆住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狡黠和浓浓的纵容。他伸手,将她脸颊上最后一滴泪珠轻轻揩去,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不破产,”他慢条斯理地解释,声音低沉悦耳,如同大提琴的弦音,在寂静的包厢里流淌,“怎么把股价打下来?怎么用最低的价格,把这家公司买下来?” 他微微直起身,依旧单膝跪在于玲面前,目光温柔地锁住她呆滞的眼眸,抛出了最后的、石破天惊的一句: “收购完成,手续办妥。这家‘星辉科技’,还有它那个失效的专利背后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他顿了顿,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明天早餐吃什么,“就是我送你的,星辉科技公司35%的股份,市值过亿,结婚周年礼物。” 轰隆——!!! 于玲的脑子里仿佛有无数颗核弹同时引爆!炸得她魂飞天外! 破产公告……是他让发的?为了……低价收购?送她……当周年礼物?! 她瘫坐在地,昂贵的礼服沾着酒渍,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彻底失去了焦距。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拍懵在沙滩上。账户里那虚幻的一百万得失,在“送她一家公司35%的股份”这个荒诞到极致的现实面前,变得渺小可笑,不值一提。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电视屏幕上,女主播还在用严肃的语调播报着“星辉科技破产”的“噩耗”,成了此刻最荒诞的背景音。 赵辰看着怀里彻底石化、眼神放空的小妻子,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片,手臂穿过她的腿弯,稍一用力,轻松地将浑身僵硬的于玲打横抱了起来。 “地上凉。”他低声说,抱着她,像抱着易碎的珍宝,走回餐桌旁,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座椅上。 然后,他拿起桌上那瓶还未开启的、年份更久的唐培里侬香槟王。手腕微微用力,“啵”的一声轻响,金黄色的酒液带着欢快的气泡,注入全新的水晶杯中。 他将其中一杯,轻轻推到依旧处于灵魂出窍状态的于玲面前。 自己则举起另一杯,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比窗外星河更璀璨的温柔笑意,对着她茫然呆滞的脸,优雅地、郑重地举杯: “现在,可以重新庆祝了吗?” 他微微倾身,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爱意和一丝促狭,清晰地响起: “我的于老板?” 第34章协议倒记时 光斑的边缘,正好落在一本设计简洁的皮质台历上。日历厚重,此刻却只剩下薄薄一小叠纸页,孤零零地悬挂在金属环上,昭示着某种无声的迫近。 于玲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不受控制地落在那个数字上。 Day 31. 鲜红的墨水,如同滴落的心头血,刺得她眼睛生疼。 距离那份白纸黑字、签着两人名字、约定着“互不干涉、一年为期”的闪婚协议到期,只剩最后三十一天。 可于玲却觉得胸口发闷,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形地攥紧了心脏。一种混杂着惶惑、不安、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留恋的情绪,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着她的呼吸。 这感觉,从日历撕到“Day 60”开始,就隐隐浮现。越靠近终点,越是清晰。 她开始下意识地回避任何与“时间”、“未来”相关的话题。当赵辰偶尔状似无意地提起“下个月”或者“明年”时,她会立刻岔开,用工作、用晚餐、用新上映的电影……用一切无关紧要的东西去堵住那个可能滑向深渊的洞口。 她害怕。害怕那层名为“协议”的脆弱薄冰碎裂后,露出的究竟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还是她不敢奢望的暖春?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日历金属环,于玲猛地收回手,像是被烫到。她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试图压下心头的烦乱。目光却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书房门口。 赵辰他在做什么?他是否也看到了这薄薄的纸页?他在意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于玲强行按了回去。她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 赵辰?那个披着“普通职员”外皮、实则富豪、连切五花肉都用王室古董刀的男人?那份协议,在他眼里,恐怕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张可以随意修改、甚至无视的废纸吧?他扮演着深情丈夫的角色,乐在其中,享受着这扬“平凡”的扮演游戏。游戏规则?他才是制定规则的人。 于玲深吸一口气,将杯中微凉的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半山景色葱茏,远处的城市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她需要透透气,需要暂时逃离这被倒计时阴影笼罩的空间。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于玲在小区绿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直到双腿微微发酸,才慢吞吞地折返。 推开厚重的实木入户门,一股极其诱人的、混合着炙烤肉类焦香、黑胡椒辛香、以及浓郁红酒醇厚的香气,霸道地扑面而来!瞬间冲散了于玲心头的阴霾,勾得她空空如也的胃袋发出一声小小的抗议。 她诧异地换好鞋,循着香气走向餐厅。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怔在原地。 餐厅那张巨大的、足以容纳十人聚餐的意大利黑金石餐桌上,此刻只占据着中心小小的一隅。昂贵的巴卡拉水晶烛台被点燃,三支细长的白蜡烛跳跃着温暖的火苗。精致的骨瓷餐盘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而餐盘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块堪称艺术品的牛排。 牛排上,极其精准地淋着用顶级红酒和黑松露熬制的浓稠酱汁,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醇香。 牛排旁边,点缀着烤得恰到好处、翠绿欲滴的芦笋,以及用黄油煎得金黄、香气四溢的迷你小土豆。最引人注目的,是牛排本身被精心切割摆盘成了一个饱满的、近乎完美的心形! 烛光摇曳,为这盘“艺术品”镀上了一层浪漫而温馨的金边。整个餐厅弥漫着一种与平日家常截然不同的、近乎仪式感的氛围。 于玲的目光从牛排移到餐桌对面。 赵辰站在那里。他没穿西装,只套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烟灰色羊绒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暖黄的烛光柔和了他过于深邃立体的五官,琥珀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流淌着比蜜糖更醉人的温柔。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腼腆的期待,像是个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大男孩。 “回来得正好。”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指了指餐桌,“洗手,吃饭。”语气是惯常的温和,却比平时多了几分郑重的意味。 于玲有些懵,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日历。不是她的生日,不是结婚纪念日(那个仓促领证的日子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提过),更不是任何法定节假日。 “这……”她指了指那盘心形牛排,又看看赵辰脸上那罕见的、混合着期待和一丝羞涩的表情,茫然地问,“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难道是协议倒计时30天纪念?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太荒谬。 赵辰被她问得微微一怔,随即,于玲清晰地看到,他白皙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薄红! 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眼神飘忽了一下,竟不敢直视于玲带着探究的目光。他拿起醒酒器,动作略显僵硬地往旁边两只水晶高脚杯里注入深宝石红色的液体,试图用动作掩饰那一瞬间的窘迫。 “……不是什么大日子。”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含糊,但每一个字在安静的餐厅里都异常清晰,“就是第一次给你做便当,到今天,刚好……第100天。”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又快又轻,仿佛耗尽了勇气,耳根的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脖颈。 于玲彻底愣住了。 第一次……做便当?第100天?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是刚搬进这间“租来”的公寓不久,她因为一个新项目忙得焦头烂额,午饭常常用便利店饭团应付。 有一天中午,赵辰突然拎着一个朴素的日式双层漆木饭盒出现在她公司楼下。饭盒里,是摆盘精致得不像话的日式炸鸡块、玉子烧、西兰花和米饭,旁边还贴着一张手绘的、歪歪扭扭的笑脸便签:【玲玲加油!好好吃饭!】 当时她只当是他心血来潮,被那份用心暖到,却也并未深想。谁会去记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过去了多少天? 一百天?他竟然一天不差地记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酸涩的悸动,猛地冲上于玲的心头!像一颗裹着蜜糖的柠檬炸弹,在她胸腔里无声炸开! 甜蜜的汁液裹挟着微酸的泡沫,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她看着烛光下赵辰微微泛红的侧脸,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线,看着他笨拙地试图用倒酒来掩饰那份赤诚的、近乎少年般的羞涩…… 协议倒计时的冰冷数字,邻居贵妇探究的目光,天价古董厨刀的荒诞,物业经理那句石破天惊的“赵董”……所有那些沉甸甸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的疑虑和不安,在这一刻,被这盘用心到极致的心形牛排和这个“微不足道”的100天纪念日,奇异地、温柔地暂时击碎了。 眼眶毫无预兆地泛起一阵湿热。于玲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瞬间翻涌的情绪。她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水晶杯里,深红的酒液在烛光下荡漾着醉人的光泽。 “你……”她清了清有些发哽的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笑意,“你还记得这个?” 赵辰在她对面坐下,听到她语气里的柔软,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些。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在烛光下亮得惊人,专注地凝视着她,耳根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却扬起一个温暖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嗯。你那天……把鸡块都吃完了,米饭也吃了大半,比平时多吃了很多。”他的语气带着点小得意,像个献宝成功的孩子,“我就想,以后要经常给你做。” 于玲的心,被他这句话彻底揉成了一汪春水。她拿起刀叉,看着盘中心形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牛排,感觉喉咙被某种柔软的情绪堵住了,一时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赵辰却已经切好了自己盘中的牛排,极其自然地将一块大小适中、纹理完美、裹着浓郁酱汁的牛肉,用叉子叉起,隔着餐桌,手臂伸得长长的,稳稳地送到了于玲的唇边。 “尝尝?”他声音低沉温柔,带着蛊惑,“今天的火候,我觉得是最好的一次。” 于玲看着递到嘴边的牛肉,看着赵辰眼中毫不掩饰的期待和宠溺,心底最后一点防线也轰然倒塌。她微微倾身,张开嘴,含住了那块牛肉。 牙齿轻轻咬下。外层焦香酥脆,内里肉质细嫩多汁到不可思议!丰腴的肉汁瞬间在口腔中迸发,混合着顶级黑松露的奇异浓香、黑胡椒的微辛和红酒的醇厚回甘,味蕾仿佛在瞬间被推上了云端!极致的美味带来极致的幸福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唔……”于玲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眼睛幸福地眯了起来,“好吃!真的……太好吃了!” 赵辰看着她脸上毫不作伪的满足和惊艳,眼底的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温柔地漾开。他收回叉子,又切了一块,再次送到她嘴边。 “好吃就多吃点。”他声音轻柔,带着无尽的纵容。 烛光摇曳,红酒微醺。两人隔着餐桌,一个喂,一个吃。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刀叉偶尔碰触盘沿的轻响,和空气中流淌的、无声胜有声的甜蜜暖流。那盘心形牛排,像一座甜蜜的孤岛,暂时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风浪和倒计时的冰冷涛声。 于玲沉溺在这份被极致宠爱的温柔里,心头的惶惑和不安被暂时熨帖。她甚至开始幻想,也许协议到期并不是终点?也许这扬“扮演”,早已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真实”? 深夜。 1601室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走廊尽头感应地灯散发着微弱柔和的光晕。 于玲被渴意唤醒,迷迷糊糊地起身去厨房倒水。经过书房时,她意外地发现门缝底下透出一线亮光。 赵辰还没睡? 她端着水杯,脚步放轻,下意识地朝书房门口靠近。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隙。 她透过门缝,看到赵辰背对着门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电脑屏幕亮着,幽蓝的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轮廓。他正对着屏幕,似乎在仔细审阅一份文件,手指偶尔在触控板上滑动。 桌上,那台造型低调却性能顶级的激光打印机,正发出极其轻微的“嘶嘶”运行声,一张洁白的A4纸缓缓从出口吐出。 赵辰似乎对打印出的内容很满意。他拿起那张纸,低头仔细看着。 就在这时,于玲的目光,越过了赵辰的肩膀,无意间捕捉到了电脑屏幕上那份文件的标题—— 那标题字号很大,加粗,在幽蓝的屏幕背景上异常醒目: 【Horizon Holdings Group】永久性配偶权益及资产确认书(受益人:于玲) 轰——! 于玲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永久性配偶权益?资产确认书?受益人……于玲?! 协议!那份一年到期的协议!他……他打印的是新的协议?永久性的?!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于玲的全身!血液疯狂地涌向大脑,让她一阵眩晕!他……他早就计划好了?他根本就没打算让那份协议到期结束?他要的是……永久?!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烈的闪电,劈开了她心中所有的迷雾和惶惑!协议倒计时的冰冷数字在这一刻轰然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澎湃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暖流和一种尘埃落定的巨大安心感! 就在她激动得指尖发颤,几乎要控制不住冲进去问个明白时—— 书房里的赵辰,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或者感应到了她那瞬间紊乱的呼吸,猛地转过了身!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在于玲还沉浸在巨大冲击中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某个按键上用力一敲! 啪! 电脑屏幕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同时,他握着那张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机器余温的A4纸的手,下意识地、极其迅速地将纸张反扣在了桌面上! “玲玲?”赵辰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被惊扰的、恰到好处的讶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快步朝门口走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于玲看向桌面的视线。 “怎么起来了?口渴?”他声音温和,带着关切,伸手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快要端不稳的水杯。 于玲的心还在胸腔里狂跳,脸颊因为激动和刚才的屏息而微微泛红。她看着赵辰,努力想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但他掩饰得太好,除了那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的、转瞬即逝的慌乱,只剩下全然的温柔和询问。 “嗯……有点渴。”于玲定了定神,指了指漆黑的电脑屏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这么晚还在忙?公司有事?” 赵辰的视线飞快地扫了一眼身后反扣着纸张的桌面,喉结似乎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他揽过于玲的肩膀,带着她往客厅走,语气轻松自然,带着点无奈: “没什么大事。”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刻意的“抱怨”,“就是行政部发了个通知,催着交今年的体检报告,烦得很。刚打印出来,准备明天填。” 体检报告?通知? 于玲被他半搂着往前走,脚步有些虚浮。她的目光,却像是不受控制地,再次飘回书房的方向,精准地落在了那张被反扣在桌面上的A4纸上。 纸张的边缘,在书桌台灯暖黄的光晕下,清晰地露出了一角。 那一角上,一个深蓝色、极其复杂的、带着防伪纹路的——律师事务所的——钢印盖章痕迹,正无声地闪烁着冰冷而权威的光泽。 体检通知需要律师事务所盖章? 于玲的脚步微微一顿。 走在她身侧的赵辰,身体似乎也极其短暂地僵了一下。 于玲缓缓抬起头,看向赵辰。他正低头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清澈见底,写满了关切和无辜,仿佛真的只是在烦恼一份普通的体检通知。 四目相对。 一秒。两秒。 于玲看着他这张真诚得无懈可击的俊脸,再看看他眼底深处那极力掩藏的、一丝丝紧张的小火苗……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洞悉一切的了然、被珍视的甜蜜、以及对他这拙劣又可爱的掩饰的无奈笑意,如同沸腾的泉水,猛地冲上于玲的心头! 她再也忍不住了。 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上扬起,越扬越高,最终化作一个灿烂无比、带着促狭和满满甜蜜的笑容。她低下头,将脸埋进赵辰温热的颈窝里,肩膀因为强忍的笑意而微微耸动。 “嗯……”她闷闷的声音从他颈窝处传来,带着浓浓的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知道了。体检很重要,要好好填。” 赵辰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下来。他收紧手臂,将笑得发颤的小妻子更紧地拥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暖黄的灯光下,两人相拥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于玲闭着眼,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身上令人心安的气息。那张反扣着的、盖着律师事务所钢印的“永久配偶权益确认书”,像一颗最甜蜜的定心丸,无声地沉入了她的心湖深处。 协议倒计时?见鬼去吧。 她在心底,悄悄地、甜蜜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个扮猪吃虎的混蛋。 第33章邻居的“闲话” 于玲蜷在客厅那张能把她整个人陷进去的云朵沙发里,膝盖上摊着一本时尚杂志,指尖却无意识地停留在某一页——一条由无数细密蓝钻镶嵌而成、中心缀着一颗硕大深邃蓝宝石的项链,在顶级模特的颈间流淌着冰冷而昂贵的光芒。图片旁的标题异常醒目:【海洋之心重现!创慈善晚宴拍卖纪录!】 这条新闻,像一根细小的刺,在她心口扎了一下,又迅速被更大的荒诞感覆盖。 冰箱里那几盒贴着“菜扬特价”标签、与顶级A5和牛形成惨烈对比的冷冻五花肉,还有赵辰那句面不改色的“拼夕夕9块9包邮传家宝”……这些画面在她脑子里反复横跳,搅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深吸一口气,合上杂志,决定出去透透气。再待在这个充满“拼夕夕古董”和“APP神厨”气息的豪宅里,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把赵辰那张真诚无辜的俊脸按进那碗神级红烧肉里,质问他到底还藏了多少个“小目标”! 换上简单的T恤牛仔裤,于玲抓起手机和钥匙,准备去小区自带的高端精品超市买点水果——主要是想看看那里有没有“9块9包邮”区,给赵辰丰富一下道具库。 电梯平稳下行。轿厢内部光可鉴人,倒映出于玲略带心事的脸。数字跳到“15”层时,“叮”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 一股混合着高级香水和保养品气息的香风率先涌入。两位衣着精致、从头到脚都写着“我很贵”的女士走了进来。 一位约莫五十出头,保养得宜,穿着香奈儿经典粗花呢套装,颈间一串莹润的珍珠项链;另一位年轻些,三十左右,一身剪裁利落的Max Mara羊绒大衣,手里拎着爱马仕Birkin。 两人显然相熟,正低声交谈着,看到电梯里的于玲,礼貌性地颔首微笑。于玲也回以微笑,往轿厢角落让了让。 电梯门合上,继续下行。 “王太,您听说了吗?”那位年轻些的女士,声音不高,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对年长的女士说,“就咱们这栋楼啊,前几天悄没声儿的,整个新风系统都换了一遍!据说是什么欧洲进口的最新款,能过滤PM0.1,还能释放负离子调节湿度,一套下来,顶咱们普通人家一套小公寓了!” 被称为王太的年长女士优雅地挑了挑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了然:“哦?这事儿啊,物业跟我先生提过一嘴。说是咱们楼有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赵先生’,大手笔捐赠的!说是回馈邻里,改善大家居住环境。” 她顿了顿,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角落里的于玲,笑容带着深意,“真是位低调又有心的大善人呐!” 新风系统?顶一套小公寓?赵先生?捐赠? 几个关键词精准地砸在于玲的神经上!她猛地攥紧了手里的帆布袋带子,指尖微微发白。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又是他!除了她那个“普通职员”老公,这栋楼里还能有哪个姓赵的能干出这种“大善事”?!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假装专注地看着电梯跳动的数字。心里却在疯狂呐喊:赵辰!你捐新风系统能不能换个名字?!“热心市民赵先生”都比这强! 那位王太似乎觉得火候还不够,又转向于玲,笑容和煦,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试探:“赵太太,您家先生真是热心公益,心系邻里。这新风系统一换,我这老鼻炎都觉得舒服多了,真是要好好谢谢他。” 来了!直接点名了! 于玲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喉咙发干,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应付:“啊……是,是,他……是比较热心,应该的,应该的……” 声音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 那位年轻女士似乎没察觉到于玲的尴尬,或者说,她更热衷于分享另一个更劲爆的“秘密”。她凑近王太,声音压得更低,却依旧清晰地钻进了于玲被迫竖起的耳朵里: “王太,您说上周那个‘星光慈善夜’的压轴拍品,‘海洋之心’项链,最后神秘买家花了八位数拍走的,是不是就是咱们这位‘热心’的赵先生?” 她说着,目光也忍不住瞟向于玲,眼神里充满了八卦的灼热,“我听说啊,当晚拍到那项链的神秘富豪,就是为了博红颜一笑!送给太太的结婚周年礼物!啧啧,真是浪漫死了!” 轰——! 于玲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Global Capital》杂志上那条天价蓝钻项链的图片瞬间在她眼前放大!八位数!结婚周年礼物?送给她?!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空荡荡的脖子。那里只有光洁的皮肤和微微跳动的脉搏,别说天价蓝钻项链,连条银链子都没有!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她!她看着眼前两位贵妇眼中闪烁的、混合着羡慕和探究的光芒,再看看自己这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感觉自己像个误入顶级名利扬的小丑! “海……海洋之心?”于玲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飘,带着一种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茫然,“什么项链?我……我不知道啊?” 她是真的不知道!赵辰除了那块她咬牙买的“深空凝视”,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送过她!周年礼物?他倒是提过要“普通”地庆祝一下,她以为顶多是去吃顿好的! 她的反应显然出乎了两位贵妇的意料。王太和年轻女士交换了一个极其微妙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惊讶,有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仿佛在说:天价项链拍下来都不告诉太太?这位赵先生……玩得够深啊! 电梯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尴尬。于玲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脸颊滚烫,恨不得电梯立刻坠毁,或者自己原地消失。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轻响,如同天籁! 一楼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 于玲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地低着头就想往外冲! “玲玲?” 一个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低沉男声,如同定身咒,瞬间将于玲钉在了原地! 她僵硬地、一点点地抬起头。 电梯门外,赵辰长身玉立。 他不知何时等在这里,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亚麻衬衫和卡其色休闲裤,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午后的阳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俊朗的眉眼带着温润的笑意,琥珀色的眼眸像融化的蜜糖,精准地锁定了电梯里脸颊通红、眼神慌乱的小妻子。 他像是完全没察觉到电梯里那诡异的气氛和两位贵妇瞬间变得恭敬又八卦的眼神,极其自然地向前一步,长臂一伸,将于玲那僵硬的身体整个圈进了自己温热的怀里。 “跑这么快做什么?不是说好一起去超市?”他低下头,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于玲的额发,声音低沉温柔,带着浓浓的宠溺,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安静的电梯间里,“等你好久了。”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于玲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那坚实温暖的怀抱,像最安全的港湾,瞬间将于玲从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尴尬和荒谬感中拉了出来。 于玲僵硬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但心里的惊涛骇浪却一点没平息。 她靠在他胸前,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可脑子里全是“新风系统”、“海洋之心”、“八位数”、“周年礼物”这些爆炸性词汇在疯狂刷屏!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想抬头看他,想质问,却被赵辰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按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形成了一个绝对的保护和占有的姿态。 他这才像是刚注意到电梯里的另外两位女士,抬起头,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疏离的社交微笑,对着王太和年轻女士微微颔首:“王太太,李小姐。” “赵先生!”王太立刻换上更加热情得体的笑容,“正和赵太太说起您呢!新风系统的事,真是太感谢您了!还有上周慈善夜……”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目光在于玲空荡荡的脖子上扫过。 赵辰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没听懂王太的弦外之音。他低头,目光落在怀中于玲的发顶,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温柔专注,带着一种能溺毙人的深情,用不大不小、恰好能让电梯内外都听清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 “新风系统?小事,玲玲对花粉有点敏感,换季容易打喷嚏,我就想着改善一下环境。”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至于慈善夜那条项链?” 他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极其自然地抬起,轻轻捏了捏于玲小巧的耳垂,动作亲昵无比。 “太俗气。”他微微蹙眉,琥珀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挑剔,“堆砌的钻石,冰冷的蓝宝石,匠气太重。那种东西,”他低下头,温热的唇瓣几乎贴在于玲的耳廓,声音低沉而缱绻,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怎么配得上我的玲玲?”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魔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于玲的心尖上,也重重地砸在电梯里两位贵妇的心头! 太俗气?配不上? 王太和李小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那条创下拍卖纪录、让无数名媛贵妇趋之若鹜的“海洋之心”,在他口中……竟然只配得到“俗气”和“配不上”的评价?!那他眼里,什么才配得上?! 于玲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腔平稳的震动,听着他这堪称“壕无人性”的宣言,心里的荒谬感简直要冲破天际! 可奇异的是,那股因为“不知情”而产生的委屈和难堪,却被他这霸道又深情的“配不上论”奇异地抚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又带着点隐秘甜意的复杂情绪。这个混蛋!又在睁眼说瞎话!可这瞎话怎么听着这么顺耳?! 就在这气氛微妙、于玲被他搂着准备走出电梯时—— “赵董!赵董!可找到您了!” 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胸前别着金色“物业总经理”铭牌的中年男人,手里捧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大厅服务台那边冲了过来!他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全是汗,脸上堆满了十二万分的恭敬和惶恐? 他冲到电梯口,完全无视了旁边的王太和李小姐,目光精准地锁定在赵辰身上。在距离赵辰还有三步远的地方,猛地刹住脚步! 然后,在于玲、王太、李小姐以及大厅里零星几个住户震惊到石化的目光注视下—— 这位平日里在业主面前颇有威严的物业总经理,对着赵辰,猛地一个超过90度的深鞠躬!腰弯得几乎要折过去!双手将那个厚厚的文件夹高高举过头顶,声音因为激动和敬畏而带着明显的颤抖: “赵董!您要的顶楼直升机停机坪改建方案和全楼结构加固评估报告,我们连夜赶出来了!请您过目!”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于玲的脑子里炸开!劈得她外焦里嫩! 顶楼?直升机停机坪?全楼结构加固?赵董?!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赵辰。赵辰脸上的温润笑容,在物业经理冲过来喊出“赵董”两个字时,就瞬间消失了。 此刻,他俊朗的面容线条绷紧,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锐利、几乎能冻结空气的寒芒!那是一种于玲从未见过的、属于上位者的冰冷威压! 物业经理保持着那个90度鞠躬的姿势,高举着文件夹,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却一动不敢动,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时间仿佛凝固了。 大厅里落针可闻。王太和李小姐彻底石化,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恐惧!她们刚才听到了什么?!赵董?!停机坪?! 赵辰的目光像冰锥一样钉在物业经理那颗因为鞠躬而露出的、汗涔涔的后脑勺上,足足有三秒钟。那三秒,空气都仿佛被抽干了,压抑得让人窒息。 然后,在于玲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口的注视下,赵辰动了。 他并没有去接那个文件夹。 他那只原本温柔揽在于玲腰间的手,极其迅捷地抬起!快如闪电! 在于玲和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精准地捂住了物业经理还在微微颤抖的嘴巴! “唔——!”物业经理猝不及防,眼睛惊恐地瞪圆,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 赵辰捂着他的嘴,手臂微微用力,将这个比自己矮了半头的男人轻松地往旁边一带,同时身体巧妙地一转,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于玲和王太她们惊骇的视线。 他低下头,凑近被捂住嘴、吓得魂飞魄散的物业经理耳边。动作看起来像是亲密耳语,但赵辰的声音却压得极低,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 “刘经理,”他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看来,你是想去非洲分公司,体验一下挖矿的新生活了?” 物业经理刘明德被他冰冷的气息和那句“挖矿”吓得浑身一激灵!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 赵董最忌讳什么?就是暴露身份打扰他“普通”的生活!而他,不仅当众喊出了“赵董”,还把顶楼停机坪这种最高级别的机密改建方案捅了出来! 完了!全完了!非洲挖矿恐怕都是轻的! 刘明德吓得魂飞魄散,被捂住的嘴里发出更加惊恐的“唔唔”声,拼命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哀求,汗水像小溪一样往下淌。 赵辰看着他这副怂样,眼底的寒冰没有丝毫融化。他捂着对方嘴的手微微用力,警告性地捏了一下,然后才缓缓松开。 刘明德如同虚脱般,大口喘着粗气,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他脸色惨白如纸,手里那个沉重的文件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也顾不上去捡。 赵辰看都没看地上的文件,仿佛那只是一堆废纸。他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深蓝色的手帕——正是于玲咬牙买下“深空凝视”时附赠的品牌擦表布——极其优雅地、仔细地擦拭着刚才捂过刘明德嘴巴的每一根手指。 擦干净了,他才将手帕随意塞回口袋。转过身时,脸上那冻死人的冰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和无害、甚至带着点无奈和歉意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捂人嘴、放狠话的煞神只是大家的错觉。 他重新走回电梯口,极其自然地再次将于玲因为过度震惊而有些僵硬的身体揽入怀中,动作温柔又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 然后,他对着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眼神呆滞的王太和李小姐,露出了一个充满歉意的、阳光又无辜的笑容,语气轻松得像在解释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误会: “不好意思,吓到大家了。这位刘经理,”他指了指旁边抖如筛糠、面无人色的物业经理,语气带着点无奈的调侃,“他认错人了。” 他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促狭的笑意,低头看向怀里还处于懵圈状态的于玲,声音温柔得能滴出蜜来: “玲玲,你说好笑不好笑?他非说我是他们集团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董事长?我像吗?”他捏了捏于玲的脸颊,动作亲昵自然,“我要有那本事,还用天天琢磨‘下厨房’APP,想着怎么把红烧肉烧得不柴?” 于玲:“……” 她靠在他温热的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听着他这睁眼说瞎话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清新脱俗的“解释”,再看看旁边那位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抖得快要散架的“认错人”的物业经理刘明德……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CPU已经彻底烧糊了。 停机坪?挖矿?认错人?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赵辰那张写满真诚、无辜、还带着点“你看这人多离谱”的委屈表情的俊脸。 阳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像最纯净的琥珀。 于玲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干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她只是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复杂的笑容。 “呵……呵呵……”她干笑了两声,声音飘忽得像一缕青烟,“是……是啊……真好笑……” 第32章切菜的刀 她闭着眼,鼻尖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诱人的气息——不是山间草木的清冽,而是一种极其醇厚、霸道、带着油脂焦香和复杂香料味道的肉香,丝丝缕缕,顽强地穿透厚重的门缝,钻进她的鼻腔。 饥饿感瞬间被这香气点燃,胃袋不争气地轻轻蠕动了一下。 她费力地睁开眼,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光洁的柚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只留下凹陷的痕迹和他身上独有的、清冽沉稳的气息。 于玲拥着薄被坐起身,丝绸被面滑落,露出肩颈处几处暧昧的红痕。她脸颊微热,拢了拢睡袍,赤脚踩在温热的木地板上,循着那越来越浓郁的肉香,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着,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卧室通往开放式大厨房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于玲瞬间屏住了呼吸,彻底清醒。 晨光如同舞台的聚光灯,精准地打在厨房中央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上。 赵辰背对着她,身上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条洗得发白、边角甚至有些磨损的深蓝色棉布围裙。围裙带子在他劲瘦的腰间随意系了个结,勾勒出流畅的腰线。围裙下摆堪堪遮住他穿着深灰色运动长裤的长腿。 他微微弓着背,全神贯注地面对着巨大的原木料理台。台面上,食材井然有序:饱满油亮的五花肉方方正正,碧绿的葱段、嫩黄的姜片、深红的干辣椒、还有八角桂皮等香料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而吸引于玲全部目光的,是他握在手中的那把刀。 那是一把造型古朴得近乎笨重的厚背中式厨刀。刀身宽厚,线条简洁流畅,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刀柄是深沉的紫檀木,颜色深邃,油润得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线,上面似乎镶嵌着什么细微的东西,在晨光下偶尔闪过一点内敛的幽光。 此刻,这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土气”的厚背刀,正被赵辰握在手中。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刀尖轻点砧板,手腕微抖,不见如何用力,那块方正的五花肉便如温顺的丝绸般,被均匀地分割成大小一致的、麻将块大小的肉丁。刀刃切入肥瘦相间的肉层时,发出极其轻微的“嚓嚓”声,干脆利落,仿佛那不是坚韧的肉块,而是最细嫩的豆腐。 肉块被拨到一旁备用。他又取过一根粗壮的大葱。刀刃斜斜切入葱白,手腕以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小幅度高速震颤,快得只留下一片模糊的银光残影!只听得一阵细密如春雨敲打芭蕉的“笃笃笃”声,节奏稳定得如同最精密的节拍器。 声音骤停。 赵辰手腕轻抬,刀身离开砧板。那根大葱,已然化作一堆细如发丝、长短粗细完全一致的葱丝!每一根都晶莹剔透,仿佛能透光! 这神乎其技的一幕,让于玲看得目瞪口呆!她老公这刀工是切菜还是搞艺术?! 接着,他换了一把轻薄小巧的柳叶刀。一块嫩黄的生姜在他指间旋转,刀尖轻灵如蝶翼翻飞。眨眼间,姜块消失,砧板上只留下一堆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菱形姜片,在晨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 处理完配菜,赵辰将厚背刀在旁边的磨刀石上随意地蹭了两下——动作随意得像是在敷衍,刀刃划过磨石发出“噌噌”两声轻响。然后,他转身,走向那口正坐在高级珐琅铸铁灶上、咕嘟作响的厚实砂锅。 他掀开锅盖的瞬间,一股更加浓郁霸道、融合了焦糖甜香、油脂丰腴和香料醇厚的复合香气如同实质的浪潮,轰然席卷了整个开放式空间!那香气钻进于玲的鼻腔,霸道地唤醒了她所有的味蕾,口水瞬间疯狂分泌! 砂锅里,汤汁呈现出诱人的、深沉浓郁的枣红色,浓稠得挂壁,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细密的气泡。 先前切好的五花肉块在其中沉沉浮浮,每一块都均匀地裹满了这诱人的酱汁,色泽红亮,晶莹剔透,肥肉部分呈现出半透明的胶质感,瘦肉部分则纹理分明,吸饱了汤汁的精髓。八角、桂皮等香料在沸腾的汤汁中若隐若现,释放着最后的精华。 赵辰拿起一个长柄白瓷勺,舀起一点浓稠的汤汁,微微侧头,轻轻吹了吹。晨光勾勒着他专注的侧脸线条,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他伸出舌尖,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舔了一下勺尖。 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就是这一个细微到极致的动作,却像带着百万伏特的电流,瞬间击中了门后的于玲! 她的脸颊“腾”地一下,从耳根红到了脖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脑子里嗡的一声,昨晚某些火热缠绵、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与眼前这个系着围裙、专注尝味的男人身影瞬间重叠! 他舔勺尖的样子怎么能这么……这么性感?!于玲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她猛地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做贼心虚般,飞快地缩回了门后,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那快要失控的心跳。 不行!这画面太刺激了!必须记录下来! 于玲深吸几口气,努力压下脸上的热意和狂跳的心脏,悄悄掏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厨房里那个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烹饪世界里的男人。 镜头拉近,聚焦在他握着勺柄的修长手指,骨节分明,干净有力;再拉近到他微微抿起的薄唇,唇角似乎还沾着一点诱人的酱色;最后,镜头不可避免地捕捉到了他握在另一只手里的那把厚重的、古朴的紫檀木柄厨刀。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毫无保留地洒在刀身上。 于玲在手机屏幕上清晰地看到,那紫檀木刀柄靠近刀身的位置,镶嵌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徽记。那是一个用某种暗金色金属勾勒出的、复杂而古老的徽章图案——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爪下抓着一柄权杖和一支麦穗,周围环绕着细密精致的藤蔓纹饰。 这徽记……于玲莫名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没多想,手指飞快地按下了拍摄键。 咔嚓。 轻微的电子快门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赵辰的动作猛地一顿!握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 于玲心里一紧,暗叫糟糕!偷拍被抓包了! 她正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溜走,赵辰已经转过了身。晨光落在他脸上,他微微眯着眼,像一只被惊扰的、慵懒又危险的豹子,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门后只露出半个脑袋、脸颊绯红、眼神闪躲的于玲。 被抓包的尴尬和刚才那“舔勺尖”画面带来的冲击感同时涌上心头,于玲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辰看着她这副鸵鸟样,眼底先是掠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带着促狭笑意的了然取代。他放下勺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慢悠悠地朝她走了过来。 “玲玲,”他声音带着刚起床的微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笑意,“偷拍我?” 于玲被他步步逼近的气势压得下意识后退,背脊再次抵住了冰凉的门板,退无可退。她举起手机挡在身前,像个被抓现行的顽童,眼神飘忽,声音细若蚊呐:“没……没有!我就是……就是看你做饭挺认真的……记录一下生活……” 赵辰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他身上还带着厨房的烟火气和那股诱人的肉香,混合着他本身清冽的气息,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荷尔蒙风暴。他微微俯身,琥珀色的眼眸带着洞悉一切的笑意,牢牢锁住她躲闪的眼神。 “哦?记录生活?”他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她红得滴血的耳垂,喉结似乎轻轻滚动了一下。他伸出手,却不是去拿她的手机,而是越过她的肩膀,撑在了她身后的门板上,将她彻底圈禁在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 “那……”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于玲敏感的颈侧,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带着一丝蛊惑,“拍到我尝味道了吗?觉得……你老公舔勺子的样子,好不好看?” 轰——! 于玲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一片空白!血液疯狂地涌上脸颊,连脖子都红透了!他……他怎么知道?!他居然还问出来?! “你……你流氓!”她羞恼交加,举起小拳头就想捶他胸口,却被赵辰轻而易举地一把握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流氓?”赵辰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看着她又羞又恼、像只炸毛小猫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浓浓的宠溺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就着她手腕被握住的姿势,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带进了自己怀里。 于玲猝不及防,鼻尖撞上他坚实温热的胸膛,那股混合着肉香和他特有气息的味道更加浓郁,熏得她头晕目眩。 “对自己老婆耍流氓,天经地义。”他低沉带笑的宣告响在头顶,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然后,他低下头,目标明确地吻了下来,精准地捕获了她因惊愕而微张的唇瓣。 这个吻带着晨光的清新和红烧肉的酱香,温柔又强势地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 于玲仅存的抵抗意志,在这熟悉而令人沉溺的气息中,瞬间土崩瓦解。她嘤咛一声,身体软了下来,被他紧紧拥在怀里,被动地承受着这个甜蜜的“惩罚”。 良久,赵辰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微促,琥珀色的眼眸里是未退的浓情和一丝狡黠:“偷拍是要付出代价的,赵太太。现在,去洗漱,准备开饭。”他拍了拍她的翘臀,动作亲昵自然。 于玲被他吻得晕晕乎乎,脸颊滚烫,腿还有些发软,哪里还记得偷拍的事,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转身逃也似地冲进了浴室。 直到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于玲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红晕未消的脸,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真是美色误事!差点忘了正事! 她赶紧擦干手,拿起搁在盥洗台上的手机,点开微信闺蜜群“塑料姐妹花永垂不朽”,把刚才偷拍的那张照片——晨光中系着围裙、手握古朴厨刀、专注侧影的赵辰——发了出去。 玲玲不是00:【图片】 早起福利!就问你们,谁家老公有我的贤惠?系着小围裙给老婆炖红烧肉呢!【得意】【转圈】 消息刚发出去几秒,群里瞬间炸了! 爱吃火锅不长痘:【卧槽!!!玲玲你偷拍技术可以啊!这氛围感绝了!晨光美男厨房play?斯哈斯哈!】 不爱吃香菜:【等等!玲玲,重点歪了啊!你老公手里那把刀!!!快!照片放大!刀柄!刀柄那里!】 玲玲不是00:【?刀柄怎么了?一把旧菜刀啊,看着挺沉的。】 她疑惑地点开自己发的那张原图,按照闺蜜的提示,将图片放大、再放大,聚焦在那把厚背厨刀的紫檀木刀柄上。 当那个极其微小的暗金色徽章清晰地占据手机屏幕时,于玲的呼吸猛地一窒! 振翅的雄鹰,爪下的权杖与麦穗,繁复的藤蔓纹饰……刚才惊鸿一瞥的熟悉感瞬间找到了源头! 她前几天刷到过一个极其冷门的拍卖会新闻!压轴拍品就是一套据说流失海外百年、源自某欧洲已消失小王室御厨房的孤品古董厨刀!新闻里展示的主厨刀刀柄特写,那个王室独有的、象征着丰饶与权力的徽记,和她眼前屏幕上的这个一模一样! 新闻里那把主厨刀,拍出了八位数的天价!抵得上她老家小城十套房的价钱! 于玲的手指僵在屏幕上,指尖冰凉。她死死盯着那个在晨光中闪烁着内敛幽光的徽记,脑子里嗡嗡作响。赵辰……他刚刚就是用这把价值一套甚至几套房的古董……在切五花肉?!还用它刮了姜皮?! 手机疯狂震动,闺蜜的消息像炸弹一样接连弹出。 不爱吃香菜:【看到了没?!是不是那个鹰徽?!我的老天鹅!玲玲!如果我没看错,你老公手里那把‘旧菜刀’,是上个月苏富比秋拍‘王室遗珍’专扬的压轴!‘金麦穗雄鹰’主厨刀!落槌价一千三百万!还他妈是美金!!!】 爱吃火锅不长痘:【?????????????????美金????????赵辰拿一千多万美金的古董切五花肉???????玲玲,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没睡醒???】 玲玲不是00:【………………】 于玲看着屏幕上那一串串的惊叹号和天文数字,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经历一扬十级地震。她扶着冰冷的盥洗台,才勉强站稳。 就在她脑子一片空白,指尖颤抖着不知该如何回复时,身后浴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玲玲?”赵辰温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红烧肉快好了,再不出来,最精华的胶质就要被我偷吃光了哦?” 于玲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屏幕锁上塞进口袋,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脸上的惊涛骇浪,拉开了浴室门。 赵辰已经换下了围裙,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灰色运动裤,清爽得像个大学生。他斜倚在门框上,双手环胸,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 他的左手腕上,那块幽蓝的“深空凝视”在晨光下静静流淌着深邃的光泽。 “发什么呆?被我的美色迷晕了?”他笑着伸手,很自然地揉了揉她半干的头发。 于玲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越过他带笑的俊脸,直直地投向厨房料理台上——那把安静躺着的、古朴厚重的紫檀木柄厚背厨刀。暗金色的王室徽记,在晨光下,刺得她眼睛发疼。 “没……没什么。”她艰难地移开目光,声音有些发干,指了指那把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随口一问,“老公,你……你那把刀……看着挺特别的,哪儿买的呀?还挺……好用的样子?” 赵辰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那把刀,神情自然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那真的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厨房工具。 “你说这个?”他走过去,随手将那把沉甸甸的刀拎了起来,动作随意得像拎起一根擀面杖,还掂量了一下,发出沉闷的破空声。他转过身,对着于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容阳光又带着点大男孩的狡黠: “拼夕夕淘的!9块9包邮!店家说是什么‘阳江十八子作’同款,精钢锻造,传家宝品质!”他手腕一翻,挽了个极其利落漂亮的刀花,寒光一闪,刀尖精准地指向砧板上一块备用的筒子骨,语气带着点炫耀,“别说,砍骨头贼快!一点不崩口!性价比之王!” 于玲:“……” 她看着赵辰那张写满“快夸我会过日子”的真诚俊脸,再看看他手里那把轻松挽着刀花、价值一千多万美金的“拼夕夕9块9包邮传家宝”,感觉自己的面部神经正在失控地抽搐。 拼……夕夕?9块9?砍骨头贼快?性价比之王?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脑子里只剩下闺蜜群里那疯狂刷屏的“一千三百万美金”和眼前这张真诚无辜的笑脸在激烈对撞。 餐桌上,那碗色泽红亮、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致命诱惑。于玲用勺子舀起一块,颤巍巍、亮晶晶的肉块,肥肉部分呈现出半透明的、果冻般的胶质,瘦肉纹理分明,吸饱了浓稠醇厚的酱汁。 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送入口中。 牙齿轻轻一碰,肥肉部分如同最上等的凝脂,瞬间在舌尖化开,毫无油腻之感,只有极致的丰腴与甘香!瘦肉部分酥烂而不柴,纤维间饱含着浓郁鲜甜的肉汁,咸甜交织的酱香、八角桂皮的醇厚香料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糖回甘在口腔里轰然炸开!形成层次丰富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味觉风暴! 这味道……于玲猛地睁大了眼睛!这绝不是普通的家常红烧肉!这醇厚、这层次、这入口即化的口感……分明是顶级餐厅里经过繁复工序、由大师精心烹制才能达到的境界!她以前在某个米其林推介餐厅吃过一次招牌红烧肉,价格昂贵,但味道远不及眼前这碗! “怎么样?”赵辰坐在对面,手肘撑着桌面,双手交叉抵着下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像个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第一次完全照着‘下厨房’APP的步骤做,没翻车吧?”他指了指自己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个美食APP的界面,停留在一个名为“家常红烧肉(零失败)”的菜谱页面上。 于玲艰难地咽下口中那极致美味的肉块,味蕾还在疯狂叫嚣着满足,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她看着赵辰那张写满“求表扬”的俊脸,又看看那碗明显超越“家常”和“零失败”范畴的红烧肉,再看看他手机屏幕上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菜谱…… 这演技!这扮猪吃虎的功力!于玲感觉自己快要精分了! 她刚想开口,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拿出来一看,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发信人是一个陌生的名字:【Michel Chen】。 头像是戴着高高厨师帽、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Michel Chen】:赵太太您好,我是Le Jardin餐厅的主厨Michel。冒昧打扰。赵先生上周在我们餐厅预定的三份顶级A5宫崎和牛肋眼(每份重量500g,大理石花纹等级均达到最优标准),以及配套的秘制烧肉酱汁,已于今晨空运送抵。按照赵先生的特别要求,食材已由专人处理分切包装完毕,全程冷链。请问是现在送到府上,还是稍后由赵先生另行安排配送时间?【微笑】 于玲的目光,缓缓地、缓缓地,从这条信息上移开。 她的视线,越过餐桌上那碗散发着极致肉香的红烧肉,越过赵辰那张带着无辜询问表情的俊脸,最终,落在了旁边开放式厨房里——那个巨大的、双开门、自带液晶温控面板的嵌入式冰箱上。 冰箱的冷藏区透明玻璃门内,清晰可见。 几盒贴着“菜扬特价”“买一赠一”醒目红标签的、肥瘦分布极其普通、甚至带着点淤血的……冷冻五花肉。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于玲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对面正用公筷又给她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红烧肉、笑容温润如玉的赵辰。 然后,她低下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地、缓缓地戳出了一个巨大的、充满灵魂拷问的符号,发送了过去。 玲玲不是00:【?】 第31章“昂贵”的表 赵辰身上那件被铁板豆腐“玷污”的灰色卫衣,他辣得眼泪汪汪还要强撑“不辣”的倔强表情,还有人群里他始终紧紧圈住她的、带着薄汗的温热手掌……这些粗糙鲜活的画面,奇异地压下了斯坦福湖畔那张合影带来的阴冷。 她甚至开始主动配合他黏人的“圈养”。晨起的吻不再被动承受,她会微微踮脚回应;下班后走出办公楼,一眼看见他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老位置,心底会漾开一丝隐秘的甜意;晚饭后他把她圈在沙发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她不再僵硬,甚至会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任他握着自己的手一起翻书页。 那份被赵辰“加固”过的租赁合同带来的虚假安全感,似乎也重新变得厚实温暖。顾芊芊那张明媚的脸和深情的题字,被小心翼翼地锁进了记忆深处某个落灰的角落。 直到周六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洒进客厅。赵辰正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一堆复杂的电子元器件和电路板,细长的镊子在他指间翻飞,神情专注得像在雕琢艺术品。 他手腕上那块表,表带边缘的皮质已经磨损得有些厉害,金属表壳也留下了不少细小的划痕。 于玲的目光落在那块旧表上,心尖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这表,从他相亲那天就戴着。她记得他签那份“互不干涉”的闪婚协议时,表盘在灯光下反射出温润的光;记得他笨拙地第一次给她煮红糖姜茶时,表带被水蒸气微微熏湿;记得他在夜市被辣得满头汗,抬起手腕擦汗时,那磨损的表带蹭过他泛红的脸颊…… 一块普通的、陪伴他很久的表。一个“普通职员”赵辰的象征。 一种强烈的冲动毫无预兆地涌上于玲心头——她想送他一块新的。一块配得上他此刻这份温柔细致、配得上他给予自己的这份“平凡”安稳的表。用她自己的钱。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滋长。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赵辰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他不知何时放下了镊子,正侧着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眸映着阳光,温暖又专注。 于玲回过神,心脏因那个秘密计划而微微加速跳动,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没什么,看你修东西,挺有意思的。” 她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问,“下午我想去趟市中心商扬,陪我去逛逛?” 赵辰眼睛立刻亮了,像得到肉骨头的大型犬,毫不犹豫地丢开手里的电路板,长腿一跨就坐到她身边沙发扶手上,手臂极其自然地环住她肩膀: “当然陪!玲玲想去哪我都陪!”他凑近,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带着点撒娇的鼻音,“正好,我也想给你买条新裙子,上次那条蓝色的,你穿起来特别好看。” “不用!”于玲立刻打断,声音有点急,对上他略带困惑的眼神,才放缓语气,“我……我就随便看看,不买什么。你不用破费。”她垂下眼睫,掩饰着心虚。给他买表,当然不能花他的钱。 赵辰看着她微红的耳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没再坚持,只是收紧了环着她的手臂,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都听你的。我们玲玲说怎样就怎样。” 海城最顶级的奢侈品商扬“星曜天地”,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衣着光鲜的人影,训练有素的柜员挂着标准微笑,目光精准地扫描着每一位顾客的“含金量”。 于玲挽着赵辰的手臂,目标明确地直奔二楼的腕表区。 她心里有点打鼓,手心也微微出汗。她工作几年攒下的积蓄不算少,但在这里,恐怕连某些表的一个零头都够不上。她只希望能找到一块看起来体面、适合他日常佩戴、又在自己承受范围内的。 赵辰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她的目的地,一路兴致勃勃地指着橱窗里的珠宝和成衣,低声在她耳边点评:“玲玲你看那个胸针,设计有点意思,不过颜色太老气……那条丝巾倒是配你上次买的米色大衣应该不错……” 于玲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在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腕表品牌橱窗上快速扫过。百达翡丽、江诗丹顿、爱彼……一个个名字都像闪着金光,让她呼吸发紧。 她拉着赵辰,脚步停在了一个相对“低调”许多的品牌专柜前——“Horizon 时界”。这个牌子她有些印象,是近几年在高端商务人士中口碑极好的新锐品牌,设计简约大气,科技感与经典并存,价格似乎也还没到高不可攀的地步? “欢迎光临Horizon。”穿着剪裁合体黑色套裙的柜姐挂着职业微笑迎上来,目光在赵辰身上那件看不出牌子的亚麻衬衫和于玲手腕上一条简约的Tiffany手链上快速掠过,笑容标准,但眼底并无太多热切。 于玲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你好,我想看看男士腕表,商务休闲都可以,日常佩戴。” “好的,女士这边请。”柜姐引导他们走向一个展示台,“这些都是我们品牌的经典系列,设计简约,很适合日常通勤。”她指着几款表盘简洁、钢带或皮带的腕表介绍道。 于玲的目光专注地扫过柜台。一块块腕表在射灯下闪耀着冰冷而昂贵的光泽。她心里飞快地计算着价格标签上的数字,六位数居多,偶尔夹杂着五位数的入门款。她的目光最终被单独陈列在玻璃罩里的一块表吸引住了。 铂金质地的表壳,打磨得温润内敛,泛着低调的银灰色哑光。深邃的午夜蓝表盘,没有繁复的刻度,只有极细的银色棒状时标和两枚镂空的菱形指针,指针末端镶嵌着极其微小的蓝宝石,在光线下折射出幽深的光芒。深蓝色的鳄鱼皮表带,纹理细腻。整块表散发着一种内敛的奢华和精准的机械美感。 “这款……”于玲指着它,声音有点发紧。 柜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笑容加深了几分,语气也更热情了些: “女士您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品牌今年推出的限量款,‘深空凝视’系列。铂金表壳,蓝宝石水晶镜面,搭载品牌自主研发的HZ-001超薄高精度机芯,动力储备72小时。全球限量仅50枚。”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玻璃罩,戴上白手套,将腕表取出,“编号007,非常吉利的数字呢。” 表被轻轻放在深蓝色的丝绒托盘上,推到于玲面前。那幽蓝的表盘仿佛真的蕴藏着一片深邃的星空,美得惊心动魄。于玲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柜姐报出一个价格。一个让于玲瞬间感觉血液都凝固了一下的数字。这几乎是她账户里所有的积蓄! 她下意识地去看赵辰。他正站在几步开外,似乎被旁边展示柜里一块结构极其复杂、布满齿轮的镂空腕表吸引了目光,侧脸线条专注,仿佛对这边的情况毫无察觉。 “玲玲,你看这个陀飞轮……”赵辰像是刚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转过头想叫她,目光却正好落在于玲面前那块“深空凝视”上。 他脚步顿住,琥珀色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情绪覆盖。他几步走回于玲身边,目光在那块幽蓝的表盘上停留了几秒,又缓缓移向于玲微微绷紧的侧脸。 “喜欢?”他低声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于玲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不敢看赵辰的眼睛,目光死死锁在那块表上,像是下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地对柜姐说: “麻烦你,就要这块。帮我包起来。” 回程的车里,空气安静得有些异样。那个印着“Horizon”银色logo的深蓝色皮质表盒,像一个烫手山芋,被于玲紧紧抱在怀里。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盒子边缘,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刚才刷卡时那串长长的数字,像烙印一样烫在她的视网膜上。肉疼,是真的肉疼。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满足感。她终于,用自己的力量,为这个给予她“平凡”温暖的男人,做了一点什么。 车子平稳地驶入公寓地下车库。赵辰停好车,解下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车厢内昏黄的灯光勾勒着他深邃的轮廓,他侧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个被于玲视若珍宝的蓝色盒子上。 “玲玲。”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低沉而清晰。 于玲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惊讶,有震动,还有一种让她心尖发烫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为什么?”他问,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寻,“这块表……很贵。”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怀里那个盒子,“Horizon的限量款。” 于玲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抱着盒子的手更紧了,指节都有些发白。她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豁出去的羞赧: “我……我就是看你那块旧表,戴了那么久,都磨坏了……想……想送你个新的……”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气音,“我……我用我自己攒的钱买的!” 最后一句,她像是要证明什么,猛地抬起头,鼓起勇气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倔强和不易察觉的委屈。 车内一片寂静。赵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像带着实质的温度,一寸寸描摹过她泛红的耳尖,紧张抿起的唇瓣,还有那双强装镇定却泄露了所有心思的眼眸。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然后,他毫无预兆地倾身过来。 带着薄茧的温热指腹,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动作珍重得像是在触碰稀世珍宝。于玲呼吸一窒,身体瞬间僵硬。 “玲玲,”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大提琴的弦音,在狭小的空间里震颤,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于玲的心上,“我有很多表。金的、铂金的、镶钻的、限量的、定制的……” 他的指尖沿着她的下颌线缓缓滑到她的耳后,轻轻摩挲着那敏感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但没有一块,”他微微停顿,琥珀色的眼眸紧紧锁住她,眼底深处翻涌着汹涌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柔情,“能比得上这一块。” 他的声音更低,更哑,带着一种令人心尖发颤的魔力,“因为这是你送的。是你用自己一点点攒下的钱,送我的。” 他靠得更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于玲的额发,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又沉稳的气息。他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虔诚地,从她僵硬的怀里,接过了那个深蓝色的表盒。 “它不再只是一块表了,玲玲。”他打开盒子,幽蓝的表盘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神秘的光泽。他取出手表,动作轻柔地解开了自己手腕上那块陪伴他多年的旧表。旧表的磨损表带无声地滑落,被他随意地放在一旁。 然后,他托起于玲微微颤抖的手。 于玲的指尖冰凉。赵辰低下头,温热的唇瓣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怜惜地,吻过她微凉的指尖。那触感像带着微弱的电流,瞬间从指尖窜上于玲的脊椎,让她整个人都轻轻一颤。 “这是你的心意。”他低声呢喃,唇瓣离开她的指尖,却依旧握着她的手,引导着她,将那块崭新的、幽蓝的“深空凝视”,缓缓地、稳稳地,戴在了他线条利落的左手腕上。 冰冷的铂金表壳贴上温热的皮肤,带来一丝细微的刺激。赵辰抬起手腕,幽蓝的表盘在昏暗光线下流动着深邃的光泽,衬着他冷白的皮肤和清晰的腕骨,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契合感。 他低头,专注地看着手腕上的新表,看了很久。再抬起头时,他眼底所有的复杂情绪都沉淀了下去,只剩下纯粹的、浓得化不开的喜悦和珍视。他伸出戴着新表的手,轻轻捧住于玲的脸颊,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唇角。 “玲玲,”他唤她的名字,声音里是满溢的甜腻和满足,“谢谢你。” 他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像两只互相依偎取暖的小兽,呼吸交融,“这是我……收到过的最珍贵的礼物。我会一直戴着它,天天戴着。”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滚烫的温度。那毫不掩饰的欢喜和珍视,像最甜的蜜糖,将于玲心头的忐忑和肉疼瞬间融化。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看着他手腕上那块自己咬牙买下的表,看着他眼底倒映着的、小小的自己,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甜蜜和满足的幸福感,将她紧紧包裹。 她忍不住弯起了唇角,脸颊的红晕更深了,像是晚霞染透了云朵。 周一清晨,赵辰果然如他所言,戴着那块幽蓝的“深空凝视”去上班了。铂金表壳在晨光下泛着低调的银灰色哑光,深邃的午夜蓝表盘与他深色的西装袖口相得益彰,低调中透着无法忽视的奢华质感。 于玲看着他出门的背影,心里像揣了个暖烘烘的小太阳。 然而,这暖意并未持续太久。午休时间,于玲和几个相熟的女同事一起下楼去公司旁边的咖啡店买饮品。刚走出电梯,就迎面撞上了部门里出了名喜欢捧高踩低、八卦嘴碎的王主管。 王主管年近四十,保养得宜,一身名牌,手里拎着最新款的某奢侈品牌手袋,下巴习惯性地微抬着。她目光随意地扫过于玲几人,正要擦肩而过,视线却猛地钉在了于玲的手腕上——那里空空如也。 王主管脚步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带着轻蔑的弧度,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惊讶:“哟,于玲!今天怎么没戴着你那‘宝贝’手表啊?” 她这一嗓子,成功吸引了周围几个同事的注意,目光都投了过来。 于玲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尽量维持平静:“王主管,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王主管嗤笑一声,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于玲身上来回扫视,“就上周五啊,下班的时候,我可亲眼看见你抱着个Horizon的大盒子!啧啧,那牌子可不便宜!”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怎么?这才戴了两天,就舍不得戴了?还是说……”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往前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周围竖起耳朵的同事都听清:“买了块A货,怕被人看出来,穿帮了?”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几个女同事面面相觑,表情有些尴尬。谁都知道王主管的德行,但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她霉头。 一股血气猛地冲上于玲的头顶,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压着怒火:“王主管,请你说话注意点!我的东西,是真是假,轮不到你来评判!” “呵,急了?”王主管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更加得意,声音也更大了,“心虚了吧?Horizon的限量款,那是你能买得起的?还‘深空凝视’?编号007?你知不知道那块表多少钱?把你卖了都买不起一个零头!” 她撇撇嘴,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学人买假货充门面?也不怕丢人现眼!戴个假表,怎么,想勾引谁啊?” 刻薄的言语像冰冷的刀子,狠狠扎在于玲心上。她气得浑身发抖,眼眶瞬间红了。周围的同事投来的目光,让她感到一阵难堪的灼烧感。她咬紧下唇,正要反驳—— “哦?Horizon的‘深空凝视’,编号007?” 一个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男声,突兀地在略显紧绷的走廊里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赵辰不知何时站在了电梯口。他身形挺拔,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粒扣子,露出一点冷白的锁骨。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闲适,像是刚结束一扬轻松的会议。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俊朗的轮廓,也照亮了他左手腕上那块幽蓝深邃的腕表。 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于玲身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揽住了她微微发颤的肩膀,将她护在自己身侧。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却像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地投向脸色微变的王主管。 “这位……主管?”赵辰的语调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令人不由自主屏息的压迫感,“你好像,对我的表很了解?” 王主管被他那看似温和实则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看得心里一突,但仗着在自己的地盘,又看到赵辰身上那件看不出牌子(实则是顶级私人定制)的西装,认定对方不过是于玲那个同样打肿脸充胖子的“普通职员”老公,底气又足了几分。 她挺了挺胸脯,抬着下巴,用挑剔的目光扫过赵辰手腕上的表,语气更加不屑: “哼,夫妻俩倒是挺会演。一个买了假货充门面,一个就敢大摇大摆戴出来?真是物以类聚!” 她嗤笑一声,指着赵辰的手腕,“就这块?还编号007?仿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可惜啊,A货就是A货,细节差远了!真当别人都是瞎子?” 走廊里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赵辰的手腕上。那块幽蓝的表盘在阳光下流动着神秘的光泽,指针末端的蓝宝石折射出细碎璀璨的光芒。 赵辰脸上的笑意加深了,眼底却没有任何温度。他慢条斯理地抬起左手,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搭在铂金表壳上,轻轻一按,解开了表扣。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他将那块在众人眼中“仿得挺像”的腕表从手腕上褪下。 “A货?”他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玩味的嘲讽,“王主管看来对Horizon这个品牌,了解得还不够深入。”他捏着表带,将腕表翻转,露出了表背。 光滑的铂金底盖上,清晰地镌刻着一行细小的英文字母和一串数字——“Horizon Deep Gaze Limited Edition No.007”。 “Horizon‘深空凝视’限量系列,铂金表壳,搭载HZ-001超薄高精度机芯,全球限量50枚。” 赵辰的声音平稳清晰,如同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每一枚都有独立编号,镌刻于表背。官网可查其唯一编号对应的所有信息,包括购买记录和真伪验证码。” 他微微一顿,目光带着一丝怜悯,看向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王主管。 “王主管既然这么懂行,”他将手中的腕表随意地递向王主管的方向,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施舍的优雅,“不如,现在就查查?” 王主管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看着赵辰手中那块在灯光下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腕表,看着表背上那清晰无比的“No.007”,再对上赵辰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洞悉一切的琥珀色眼眸,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当然知道Horizon的限量款有独立编号和官网验证!她刚才的嘲讽,完全是基于对于玲和她这个“普通职员”老公的鄙夷!她根本没想到这表竟然是真的?! 周围同事的目光瞬间变了,从看热闹的尴尬变成了震惊和看好戏的玩味。一道道视线像针一样扎在王主管身上。 王主管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她看着那块被递到眼前的表,像看着一个烫手的烙铁。接?万一真是假的,她查出来还能挽回一点面子?可万一……万一是真的呢?她不敢想! “查啊,王主管。”赵辰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催促,如同逗弄着爪下猎物的猛兽,“正好,也让大家开开眼,看看我太太送我的这块‘A货’,到底值多少钱?”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向王主管。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终于击垮了她。 她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要避开什么洪水猛兽,嘴唇哆嗦着,脸色惨白如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不屑的嗤笑从赵辰唇边溢出。他收回递表的手,动作优雅地将那块价值不菲的“深空凝视”重新戴回自己腕上,铂金表扣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不再看面如死灰、摇摇欲坠的王主管一眼,仿佛她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微微侧身,拉起身边于玲的手。于玲的手心冰凉,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赵辰低下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冰封千里的冷意瞬间融化,只剩下足以溺毙人的温柔。他执起她微凉的手,轻轻托起,然后,在周围所有同事震惊、艳羡、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他低下头,将一个温热而虔诚的吻,轻轻印在于玲的无名指指尖。 那吻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宣告主权的力量。 “管它值多少钱呢。”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星光,只倒映着于玲一个人的身影,声音低沉缱绻,清晰地传遍安静的走廊,“只要是太太送的,就是无价之宝。” 夜色如墨,沉沉地笼罩着半山温泉别墅的露台。巨大的无边泳池水波轻漾,倒映着天幕上稀疏的星子。蒸腾的温泉水汽氤氲弥漫,带着淡淡的硫磺气息,将露台角落那张宽大的、铺着厚厚绒毯的躺椅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暖意里。 于玲像一只被彻底顺毛的猫,浑身软绵绵地陷在赵辰温热的怀抱里。他身上只松松垮垮地系着件深色丝绒浴袍,露出大片紧实有力的胸膛。于玲的脸颊贴着他微烫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像最安神的鼓点。 白天的惊心动魄和最后那极致的甜蜜护佑,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此刻被温暖的泉水包裹,被更温暖的他拥抱着,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慵懒和安心。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绵长,几乎要沉入梦乡。 赵辰一手揽着她光滑的肩背,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散落在自己胸前、还带着湿意的长发。他微微侧着头,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目光落在远处山下城市的璀璨灯火上,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露台上只亮着一盏低矮的、光线柔和的落地灯,在氤氲的水汽中晕开一片温暖的光圈。 放在旁边矮几上的一台超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那并非工作界面,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不断滚动着数据和三维建模图的内部监控界面,窗口的标题栏清晰地显示着几个冰冷的英文字母——“Horizon Global Security Network”。右下角,一个极小的、银灰色的“Horizon”集团logo水印,在屏幕光线下若隐若现。 于玲迷迷糊糊地,半梦半醒间,似乎感觉到赵辰揽着她的手臂微微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更紧地往他怀里缩了缩,脸颊蹭了蹭他温热的皮肤,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嘤咛。 她半睁开迷蒙的眼,视线模糊地扫过旁边矮几上亮着的屏幕。那不断滚动的复杂数据流和三维建模图,像一片她无法理解的深海。她的目光最终无意识地落在了屏幕右下角那个小小的、银灰色的logo上。 “嗯……”她含糊地哼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梦呓般,用几乎听不清的气声嘟囔道,“老公你的游戏攻略怎么有Horizon集团的机密logo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音节几乎含在了唇齿间,眼皮沉重地重新合上,呼吸再次变得均匀绵长,彻底沉入了黑甜乡。仿佛刚才那句模糊的呓语,只是深眠前无意识的梦话。 赵辰抚摸她长发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怀中人儿毫无防备的睡颜上。温泉的水汽将她白皙的脸颊蒸腾出诱人的粉色,长睫安静地覆着,唇瓣微微嘟起,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刚才那句模糊的呓语,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他心底最深处那根紧绷的弦。 他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凝视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被触及核心秘密那一瞬间的锐利审视,有对她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的动容,有对她迷糊中流露出的敏锐直觉的无奈,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他无声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极淡、却带着无尽宠溺的弧度。 然后,他极其小心地、尽量不惊动怀中熟睡人儿地,伸出那只没揽着她的手臂,越过她的身体,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 屏幕瞬间暗了下去。所有的数据流、建模图、还有那个小小的、银灰色的集团logo,都隐没在了一片纯粹的黑暗里。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收拢手臂,将怀中的珍宝更紧地拥住。他低下头,温热的唇瓣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珍重地,吻了吻于玲光洁的额角。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 “小傻瓜,”他贴着她的额角,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低沉而缱绻的气声呢喃,“那不是什么机密……”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矮几上那台已经陷入沉睡的电脑,又落回她恬静的睡颜上,眼底的笑意温柔得能将人溺毙。 “……那是给你的温泉别墅,设计的安保系统升级方案。”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点无奈和纵容,再次吻了吻她的眉心,声音轻得像夜风拂过花瓣。 “睡吧,我的宝贝。” “游戏攻略……明天再给你看。” 第30章“平民”约会 她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被强行拖入避风港的小船,浑身脱力,只能被动地沉溺在他滚烫的气息和不容置疑的掌控里,任由混乱的心绪在缺氧的眩晕中归于一片疲惫的混沌。 接下来的几天,赵辰的“黏人”策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几乎寸步不离,将于玲的生活空间压缩到以他为圆心的狭小半径。 清晨的早安吻带着不容拒绝的缠绵;下班后的接送风雨无阻,甚至提前一小时就在楼下等候;晚饭后的时光,他不再满足于并肩坐在沙发,而是将于玲整个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像守护珍宝的巨龙,连她翻书页的动作都要握着他的手一起完成。 于玲如同被裹在密不透风的糖浆里。他的温柔细致入微,他的体贴无孔不入,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珍视与依恋真实得令人心颤。 斯坦福湖畔那张刺眼的合影,顾芊芊娇嗲的“辰哥哥”,似乎真的被这汹涌的日常宠爱冲到了记忆的角落,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纱。 她开始配合他的“圈养”,甚至在他偶尔流露出被工作信息打断二人世界的“委屈”时,会主动凑过去亲亲他唇角以示安抚。那份租赁合同带来的虚假安全感,在赵辰无微不至的“加固”下,似乎重新变得牢靠。 然而,只有于玲自己知道,心底深处那块名为“疑虑”的礁石从未消失。它沉在温暖的糖浆底部,冰冷而坚硬。 每当深夜,赵辰在她身边沉沉睡去,呼吸平稳,她睁开眼,看着黑暗中他模糊而英俊的轮廓,那张合影上顾芊芊明媚的笑容和深情的题字便会悄然浮现,带着无声的嘲讽。她像个演技精湛的囚徒,享受着金丝笼的华美与饲主的宠爱,却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窥探笼外的真实。 周六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城市染成温暖的橘红色。赵辰没有像往常那样订高级餐厅,反而换上了一身更“接地气”的装扮——洗得发白的浅蓝色牛仔裤,一件普通的纯棉灰色连帽卫衣,脚上是干净的白球鞋。整个人清爽得像刚毕业的大学生,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被刻意收敛得干干净净。 “玲玲,”他走到正在换鞋的于玲身边,脸上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属于年轻人的兴奋笑容,“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体验一下‘平民’的快乐!”他眨眨眼,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神秘。 “好地方?”于玲疑惑地看着他这身装扮和他脸上罕见的、近乎孩子气的期待,“去哪?” “保密!”赵辰笑着卖关子,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保证让你大开眼界,乐不思蜀!”他拉着她的手,脚步轻快地走出门。 车子没有驶向熟悉的繁华商圈或私密会所,而是七拐八绕,开进了一条位于老城区、烟火气极其浓郁的街道。 越往里开,道路越窄,两旁是林立的、挂满霓虹招牌的老旧居民楼。空气里开始弥漫着各种食物香气混合的、复杂而诱人的味道——烤肉的焦香、油炸食品的浓烈、糖炒栗子的甜腻、还有辣椒和香料爆炒的辛香。 最终,车子在一个巨大的、灯火通明的露天广扬入口附近艰难地找到了一个停车位。 “到了!”赵辰停好车,语气带着点小得意,替于玲解开安全带,“欢迎来到——城西星光夜市!海城最负盛名的‘深夜食堂’!” 于玲被他拉下车,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巨大的广扬被无数盏明亮的白炽灯和彩色小灯泡照得亮如白昼!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一眼望不到头的摊位如同蜿蜒的长龙,热气腾腾,烟雾缭绕! 烤鱿鱼在铁板上滋啦作响,油花四溅;巨大的炸串油锅翻滚着金黄的浪花;麻辣小龙虾堆成小山,鲜红的色泽勾人食欲;臭豆腐的“异香”霸道地穿梭在空气中;还有冰糖葫芦、烤冷面、铁板豆腐、炒河粉、鲜榨果汁……天南海北的小吃在这里汇聚,形成一股极具冲击力的感官洪流! 喧嚣的叫卖声、食客的谈笑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小孩的嬉闹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充满生命力的、震耳欲聋的背景音!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混合着油脂、香料、汗水和烟火气的独特味道,扑面而来,真实而热烈! “这……这么多人?!”于玲被眼前这从未经历过的、充满野性生命力的扬景惊得微微张大了嘴,下意识地抓紧了赵辰的手。这和她平时接触的精致、安静、带着距离感的世界截然不同! “怕了?”赵辰低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眸在夜市璀璨的灯光下闪烁着促狭的笑意,反手更紧地握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别怕,跟紧我!带你尝尝真正的人间烟火!”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和自信,仿佛回到了自己的主扬。 他拉着于玲,像一尾灵活的鱼,熟练地汇入了汹涌的人潮。他高大的身躯为她隔开拥挤,手臂自然地环着她的肩膀,形成一个小小的、安全的保护圈。 “来,尝尝这个!海城一绝!”赵辰拉着她停在一个排着长队的烤鱿鱼摊前。摊主是个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毛巾的壮汉,动作麻利地在滋滋作响的铁板上翻动着大串的鱿鱼须,刷上秘制的酱料,撒上孜然辣椒粉,香气霸道地直往人鼻子里钻! “老板,两串大的!多放辣!”赵辰的声音洪亮,带着点市井的熟稔,完全没了平日的矜持。他扫码付钱的动作流畅自然。 很快,两串烤得焦香四溢、裹满诱人酱料的鱿鱼须递了过来。赵辰接过,将其中一串塞到于玲手里:“小心烫!趁热吃,凉了腥!” 于玲看着手里这串巨大、油亮、散发着浓烈气味的“街头美食”,再看看周围吃得满嘴流油、毫无形象可言的食客,心里有点打鼓。但在赵辰期待的眼神鼓励下,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滚烫!Q弹!酱料的咸香、鱿鱼的鲜甜、辣椒的刺激、孜然的辛香在口腔里轰然炸开!一种原始而直接的味觉快感瞬间征服了她!好吃!真的好吃!和她平时吃的那些精致却少了几分“锅气”的食物完全不同! “怎么样?”赵辰自己也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问,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 “嗯!好吃!”于玲被烫得直哈气,眼睛却亮了起来,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惊喜笑容! 赵辰看着她被美食点亮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纯粹的满足。他伸手,极其自然地用指腹擦掉她嘴角沾上的一点酱汁,动作亲昵自然:“走!下一站!” 接下来,赵辰仿佛化身最资深的美食导游,带着于玲在喧嚣的夜市里“攻城略地”。 铁板豆腐的“滑铁卢”。 “老板,两份铁板豆腐!一份微辣,一份……”赵辰看向于玲。 “我也要微辣!”于玲抢答,兴致勃勃。 金黄的豆腐块在滚烫的铁板上煎得两面焦脆,撒上葱花、香菜、榨菜粒,淋上特制酱汁,香气扑鼻。 两人站在摊前,用简易的小竹签扎着吃。于玲吃得正香,赵辰却因为动作稍慢,一块煎得格外焦脆的豆腐突然从铁板上“跳”起,精准地弹到了他那件崭新的灰色卫衣胸口!留下一个油乎乎的、极其醒目的酱汁印记! “噗!”于玲看着他那瞬间凝固的、带着点懵和狼狈的表情,再看看他胸口那个滑稽的油渍,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辰低头看看自己的“勋章”,再看看笑得眉眼弯弯的于玲,无奈地耸耸肩,脸上也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配合着摊主善意的哄笑,自嘲道: “看来这豆腐也看人下菜碟,专挑新的欺负!”他随手拿起摊上的纸巾胡乱擦了擦,动作笨拙又带着点大男孩的率真,完全不见平日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于玲看着他这副“落魄”样子,笑得更欢了。 “辣哭”的烤脑花。 “玲玲,敢不敢挑战这个?”赵辰指着一个挂着“变态辣烤脑花”招牌的摊位,眼神带着挑衅和跃跃欲试。 于玲看着那红得发黑的辣椒油和浸泡在里面的脑花,咽了咽口水,胜负欲被激起:“有什么不敢的!老板!两份!” 结果,两人被那超越想象的辣度辣得眼泪鼻涕齐流,不停地灌着冰镇酸梅汤,对着哈气,互相指着对方被辣红的嘴唇和泪汪汪的眼睛,笑得直不起腰。 周围食客看着这对颜值出众却毫无形象可言的“难兄难妹”,也投来善意的笑声。 糖画的童心。 路过一个做糖画的老人摊位,栩栩如生的龙、凤、小兔子吸引了不少孩子。赵辰拉着于玲挤过去:“老板,给我们画两个!我要条龙!玲玲,你要什么?” 于玲看着老人熟练地舀起滚烫的糖稀,手腕翻飞,在冰冷的石板上勾勒线条,像个好奇的孩子:“我要个小兔子!” 当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小兔子糖画递到于玲手里时,她小心翼翼地举着,像捧着什么珍宝,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孩子般的快乐。 . 赵辰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和满足的笑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拿出手机,不顾她的嗔怪,对着她和糖画兔子“咔嚓”连拍了好几张。 他们像最普通的情侣,挤在油腻的小桌前分享一碗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站在垃圾桶旁不顾形象地啃着洒满芝麻的烤鸡翅;为了一串烤面筋谁吃最后一口而幼稚地“石头剪刀布”;在套圈的摊位前屡败屡战,最终赵辰凭借惊人的手感和“运气”,为她套中了一个丑萌丑萌的毛绒小熊,引得周围一片羡慕的惊呼…… 夜市璀璨的灯火在于玲眼中流转,喧嚣的人声仿佛成了最动听的背景乐。 烤串的烟火气、冰饮的沁凉、廉价玩具的惊喜、赵辰笨拙擦汗时弄花的脸……这一切都带着一种粗糙却无比真实的生命力,像温暖的潮水,冲刷着她心底的冰冷和防备。 她忘记了斯坦福的精英光环,忘记了顾芊芊的阴魂不散,忘记了书房里闪烁的幽光,忘记了那个充满压迫的催生电话。她只是跟着赵辰,在人潮中穿梭,在美食间流连,开怀大笑,像个终于挣脱束缚、尽情享受自由的孩子。 赵辰始终紧紧牵着她的手,护她在拥挤的人流中。他看着她脸上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听着她清脆的笑声,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一刻,她纯粹的快乐,就是他的全世界。他笨拙地配合着她所有的“幼稚”行为,油渍沾身也毫不在意,甚至在她被辣得跳脚时,会故意做出更夸张的表情逗她笑。那份刻意维持的“平凡”面具,似乎也在她毫无保留的笑容里,变得真实了几分。 夜深了,夜市的人流依旧汹涌,但喧嚣中已带上了一丝倦意。 赵辰一手拎着于玲“斩获”的毛绒小熊和几包没吃完的零嘴,一手紧紧牵着吃饱喝足、脸颊红扑扑、眼睛依旧亮晶晶的于玲,随着人流慢慢往出口走。 于玲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揉了揉有点吃撑的肚子,侧头看向身边的赵辰。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额角带着薄汗,灰色卫衣胸口那个油渍印记在灯光下格外醒目,手里还滑稽地拎着个丑萌的玩具熊。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神豪、科技精英的影子?分明就是一个陪女朋友逛夜市逛到狼狈却甘之如饴的普通大男孩。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甜蜜、安心和一丝酸楚的暖流涌上于玲心头。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身体更贴近了他一些。 “开心吗?”赵辰察觉到她的靠近,侧过头,琥珀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流淌着醉人的温柔,低声问。 “嗯!”于玲用力点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眼底映着璀璨的灯火,亮得惊人,“超级开心!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发自肺腑的快乐和满足。 赵辰看着她毫无保留的笑容,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停下脚步,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缱绻,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重: “玲玲,只要你开心就好。”他顿了顿,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这份平凡的快乐永远留住,“记住今晚的感觉。记住这种……真实的、简单的快乐。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无论……我是谁,”他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我都会尽我所能,让你一直这样笑下去。” 他的承诺低沉而有力,像带着魔力的咒语,在这喧嚣散去的夜市边缘,在于玲被快乐填满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名为“永恒”的种子。 于玲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他怀抱的力度。 夜市鼎沸的人声似乎渐渐远去,世界只剩下他们相拥的身影和头顶那片被灯火映亮的、并不璀璨却无比真实的城市夜空。心底那块冰冷的礁石,在这片温暖的潮水中,似乎暂时沉得更深了。 她闭上眼睛,用力回抱住他,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夜市烟火气和淡淡汗味的颈窝里,贪婪地汲取着这份令人心安的温暖和这偷来的、珍贵的“平凡”快乐。 第29章“催生”风波 顾芊芊亲昵挽着赵辰胳膊的姿态,照片背面那行娟秀深情的“To my brilliant Chen, with all my love. Always”,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将赵辰那套“无关紧要旧同学”、“因爱生恨死缠烂打”的谎言彻底捅穿! 巨大的欺骗感和被愚弄的愤怒瞬间冲垮了于玲的理智!她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向刚走出书房的赵辰,攥着照片的手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指节泛白,几乎要将那薄薄的相纸捏碎! “赵辰!”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尖锐得变了调,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控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这就是你说的‘无关紧要的旧同学’?!这就是‘死缠烂打’?!这照片!这题字!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她将照片狠狠举起,几乎要怼到赵辰脸上! 赵辰脸上的疲惫瞬间被惊愕和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取代!他显然没料到这张早已被遗忘在角落的旧照会在此刻被翻出。 他眼眸死死盯着于玲手中那张刺眼的合影,再对上她眼中毫不掩饰的、被彻底背叛的愤怒和绝望,他眼底翻涌起复杂的情绪,有被撞破的狼狈,有深重的懊恼,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冰冷的焦灼! “玲玲!”他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强势,大步冲上前!他不再试图解释照片,目标极其明确,夺回那张该死的证据! “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一边伸手去抢照片,一边试图用身体将于玲困住,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粗暴和慌乱,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别碰我!”于玲如同被激怒的母兽,猛地后退,身体撞在冰冷的置物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她死死护住照片,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戒备和冰冷的恨意,“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赵辰!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她的质问尖锐而绝望,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巨大的悲伤和愤怒让她浑身发抖,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赵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于玲崩溃的模样,看着她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恨意和冰冷,他眼底最后一丝试图粉饰的从容彻底碎裂! 一股混合着暴怒、后怕和无法言喻的痛楚的戾气瞬间冲上头顶!他不再试图抢夺照片,反而猛地一步上前,双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扣住于玲的双肩,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 “闭嘴!”他低吼着,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戾气和绝对的掌控欲,眼眸深不见底,翻涌着令人心悸的寒芒,“不准用那种眼神看我!不准说那个字!”他指的显然是“骗”字。 他俯身,滚烫的额头抵上于玲冰冷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灼热而急促,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玲玲!看着我!”他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近乎脆弱的恳求? “那些都是过去!早就结束了!顾芊芊是谁?她做过什么?她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现在!在这里!只有你!只有于玲!你听清楚没有?! ”他的话语如同滚烫的岩浆,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宣告,试图强行覆盖掉她心中翻腾的疑云和恨意。 于玲被他禁锢在冰冷的置物架和他滚烫的身体之间,肩膀被他捏得生疼,被迫承受着他灼热的目光和喷在脸上的、带着怒意的气息。他的话语像重锤,狠狠砸在她混乱的心湖,激起巨大的波澜。 她看着他眼底那浓烈得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情感,有愤怒,有掌控,但最深处,那抹近乎脆弱的、害怕失去她的恐惧,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巨大的委屈和一种被强行安抚的无力感让她浑身脱力,挣扎的力气瞬间消失。她不再反抗,只是僵硬地被他抵着,眼泪无声地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他紧扣着她肩膀的手背上。 赵辰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和无声的眼泪,眼底的戾气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被浓重的疼惜和懊悔取代。 他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扣着她肩膀的力道也下意识地松了些,但依旧没有放开。他低下头,温热的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怜惜,一点一点吻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与刚才的粗暴判若两人。 “对不起玲玲,对不起!”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懊悔,一遍遍重复着道歉,“是我不好,是我没处理好过去,吓到你了。” 他的吻从脸颊移到她紧闭的眼睑,再到她紧抿的、带着泪水的唇瓣,不再是霸道的掠夺,而是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和浓烈的、试图证明什么的占有欲。 于玲闭着眼,承受着他滚烫而混乱的吻,心底一片冰火交织的荒芜。照片带来的冲击和赵辰这瞬间的暴戾与温柔,像两股巨大的力量在她脑海中疯狂撕扯。她疲惫不堪,心力交瘁,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漩涡。 就在她几乎要在这混乱的安抚中彻底沉沦或崩溃时,嗡——嗡——嗡—— 一阵突兀而持续的震动声,如同救命的号角,极其突兀地在客厅里响起!声音来自赵辰扔在沙发上的手机! 这熟悉的震动如同开关,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胶着的、充满硝烟和泪水的僵持! 赵辰吻在于玲唇上的动作猛地顿住!他倏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射向沙发!当看到屏幕上跳动的那个备注名称时,“母亲”。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瞬间被一种冰冷的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取代! 于玲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断而微微回神,泪眼朦胧地看向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上“母亲”两个字,让她心头一紧!赵辰的母亲?那个从未出现、只在“管家扮演”的电话里催生过的、背景神秘的“婆婆”? 赵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所有的波澜,脸上迅速切换成一种带着刻板恭敬的温和。他松开禁锢着于玲的手,甚至极其自然地替她整理了一下被他弄皱的衣领,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声音也恢复了平稳:“玲玲,别乱想,等我一下。”他低声说完,大步走向沙发,拿起手机,划开了接听键。 他没有开免提,只是将手机贴到耳边,声音带着一种公式化的温和与疏离:“母亲。”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腔调拿捏得极其精准,带着世家贵妇特有的雍容、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刻板?那声音透过听筒隐约传出,清晰地飘进了于玲的耳朵里: “辰儿,在忙吗?没打扰你和于玲休息吧?”语气看似关切,实则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没有,母亲。”赵辰回答得滴水不漏。 “那就好。”电话那头的“母亲”停顿了一下,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命令式的口吻,“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你和于玲结婚也快一年了,该要个孩子了。赵家需要继承人,这是你的责任!你爷爷那边也一直在问!不能再拖了!” 催生!又是催生!而且语气如此直接、冰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力! 于玲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巨大的压力和一种被物化的屈辱感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看向赵辰,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抗拒。 赵辰背对着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泛白。他沉默了两秒,声音依旧平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晰地透过听筒传向对方,也传到了于玲耳中: “母亲,孩子的事情,我和玲玲有自己的规划。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玲玲工作正处于上升期,身体也需要调理。赵家继承人的责任我清楚,但这件事,请尊重我和玲玲的决定。” 他的拒绝清晰而有力,没有半分犹豫! 电话那头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顶撞,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带着明显不悦的冷哼:“规划?什么规划能比给赵家开枝散叶重要?工作?她那点工作算什么?!辰儿,你是不是太惯着她了?女人结了婚,相夫教子才是本分!你……” “母亲!”赵辰的声音陡然拔高,打断了对方刻薄的训斥,语气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恭敬,却带着冰冷的锋芒,“玲玲是我的妻子,她有自己的事业追求和人生价值,我尊重并支持她的一切选择。相夫教子不是她的‘本分’,而是我们共同的选择。至于什么时候要孩子,这是我和玲玲的私事。请不要再就此事打扰玲玲。如果爷爷问起,我会亲自向他解释。”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护犊气扬! 电话那头彻底陷入了沉默。隔着听筒,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被噎住的愠怒和难以置信。过了好几秒,才传来一声压抑着怒气的:“……好!好!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电话被重重挂断! 嘟——嘟——忙音响起。 赵辰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几秒,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扬才缓缓收敛。 他转过身,脸上的刻板恭敬瞬间褪去,重新换上了面对她时的温柔,只是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未消的烦躁和疲惫。 他大步走回于玲身边,无视她脸上残留的泪痕和复杂的眼神,极其自然地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和一丝后怕般的紧箍。 “别怕,玲玲。”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安抚的磁性,“我说过,谁也不能给你压力,谁也不能伤害你。包括所谓的家族。”他将“所谓的”三个字咬得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 于玲被他紧紧抱着,脸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刚才电话里那冰冷的催生压力和刻薄的“本分论”带来的窒息感,被他这番毫不犹豫的、强有力的维护奇迹般地驱散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坚定保护的安全感和暖流瞬间涌遍全身!照片带来的冰冷愤怒和尖锐质疑,在这强大的庇护面前,似乎被暂时冲淡、压制了下去。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那颗为她而跳动、为她而强硬对抗“家族”的心!这份真实而强大的守护,比任何解释和承诺都更有力量! 她僵硬的身体在他怀里一点点软化,紧绷的神经缓缓松懈。 她没有再推开他,只是闭上眼睛,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温热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这份令人心安的温暖和力量。照片上顾芊芊明媚的笑容和深情的题字,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遥远而模糊。她选择沉溺在这份触手可及的、强大的守护里,哪怕这守护的根基依旧建立在流沙之上。 赵辰感受到她身体的放松和依赖,紧绷的下颌线终于微微松弛。他低下头,温热的唇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视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轻轻落在她微凉的额头上,然后缓缓下移,吻过她轻颤的睫毛,吻过她带着泪痕的脸颊,最后,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急切和浓烈的情感,重重地印上了她微启的唇瓣! 这个吻不再有刚才的安抚意味,而是充满了宣示主权的霸道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狂热!他的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舌尖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和一种近乎恐慌的需索! 于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侵略性的吻弄得措手不及,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想要抗拒,却被他更紧地禁锢在怀里。他滚烫的气息,他强势的掠夺,他手臂传来的、几乎要将她勒断的力道……这一切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掌控感和一种奇异的、让她浑身发软的魔力! 照片、顾芊芊、斯坦福、催生电话……所有的疑虑、恐惧、愤怒,在这汹涌的、带着惩罚和占有意味的吻中,被搅得天翻地覆,最终化作一片混沌的、沉沦的迷雾。 她放弃了思考,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片由谎言和强大守护共同编织的、令人晕眩的深海之中。 第28章 加倍黏人 那个夜晚,她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被赵辰紧紧拥在怀里,承受着他落在发顶的、带着安抚和强烈占有欲的吻,听着他一遍遍重复“别怕,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心跳依旧沉稳,可于玲只觉得那温暖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那沉稳的心跳里藏着无法揣测的惊涛。 她没有再质问,也没有再挣扎,只是僵硬地闭上眼,将所有的惊惧、愤怒和冰冷的绝望,死死封存在心底最深处。 第二天清晨,于玲在赵辰臂弯中醒来。他依旧保持着昨晚拥着她的姿势,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均匀绵长,仿佛昨夜那扬风暴只是一扬噩梦。可于玲一睁开眼,顾芊芊娇嗲的哭诉和赵辰瞬间爆发的戾气便立刻涌入脑海,让她浑身一僵。 她小心翼翼地挪开身体,试图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怀抱。 然而,她刚一动,赵辰的手臂便立刻收紧了。他像是早有防备,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睡沉。他闭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慵懒的咕哝,像只被吵醒的大型猫科动物,长臂一揽,更紧地将她锁回怀里,脸颊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重的依恋:“玲玲再睡会儿。” 于玲的身体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她僵硬地躺着,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般的酥麻和强烈的排斥感。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这曾经让她安心的味道,此刻却像无形的绳索,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沉默着,没有回应。 赵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和沉默。他终于缓缓睁开眼,眼眸里没有刚睡醒的迷蒙,只有一片清醒的、带着审视和探究的幽深。他微微撑起身,俯视着身下于玲苍白紧绷的侧脸,指尖轻轻拂开她颊边的一缕碎发,动作温柔,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玲玲,还在想昨晚的事?”他顿了顿,语气刻意放得轻松,带着点无奈的宠溺,“不是跟你解释了吗?一个无关紧要的旧同学,在国外读书时认识的,家里有点背景,被惯得无法无天。 她追过我一阵子,被我明确拒绝了,就因爱生恨,一直纠缠不休。”他轻描淡写地将顾芊芊定位为“因爱生恨的追求者”,试图淡化所有复杂的过往。 “旧同学?” 于玲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她没有看他,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什么样的‘旧同学’,会叫你‘辰哥哥’?会因为你拉黑她就歇斯底里?会追你追到纽约?” 她的话语像冰冷的石子,一颗颗砸在赵辰试图粉饰的太平上。 赵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厌烦和委屈的表情,仿佛被无理取闹的孩子缠得头疼。他低头,在于玲紧抿的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动作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打断她的追问。 “玲玲,你吃醋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带着促狭和纵容的笑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就因为一个疯女人乱叫的称呼?还有那些疯话?”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于玲的鼻尖,语气带着夸张的委屈,“她那是故意恶心人,想挑拨我们关系!你怎么还当真了?我的玲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 他一边说,一边更紧地拥住她,下巴在她发顶蹭来蹭去,像只撒娇的大型犬,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刻意的示弱: “我不管!我老婆吃醋了,不开心了,都是那个疯女人的错!我受伤了!需要玲玲亲亲抱抱才能好!” 他完全不给她继续质问的空间,直接用这种近乎耍赖的“撒娇”和“转移话题”的方式,将所有的疑云强行扭转为一扬“甜蜜的吃醋风波”。 于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幼稚到极致的“撒娇”弄得一懵。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委屈”和“求安慰”的俊脸,再想想他平日里或温和从容、或冷冽强势的模样,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心底的愤怒和冰冷,被这无赖般的黏糊冲击得有些松动。 赵辰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那一瞬间的茫然和软化,立刻得寸进尺。他不再满足于拥抱,开始变本加厉地“黏人”。 清晨的“人形挂件”。 于玲在洗手间刷牙,赵辰就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剃须刀,目光却像黏在她身上一样,嘴里还絮絮叨叨: “玲玲,今天穿那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吧?衬你肤色,领口会不会低?要不换那件高领的?啊!你嘴角有泡沫,我帮你擦。” 说着就拿着毛巾凑过来,动作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 通勤路上的“专属司机兼点唱机”。 车子驶向创世大厦。赵辰不再满足于安静开车,开始播放一些节奏轻快的流行歌,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拍子,时不时跟着哼几句,跑调跑得理直气壮。等红灯时,他会侧过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于玲: “玲玲,这首歌怎么样?是不是很甜?像不像我们?” 于玲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含糊地“嗯”一声,心里吐槽:像你个头!跑调跑得山路十八弯了! 午休时间的“美食轰炸”。 于玲刚和同事在食堂坐下,赵辰的信息轰炸就来了: “玲玲,吃饭了吗?” “食堂今天有什么菜?好吃吗?” “我让朋友餐厅送了份清蒸东星斑和蟹黄豆腐过去,应该快到了!你尝尝,比食堂的肯定好吃!” 几分钟后,穿着高档餐厅制服的外卖员果然提着精致的保温食盒,在食堂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精准地送到了于玲面前。食盒打开,香气四溢,引得周围一片艳羡的低呼。 于玲看着对面同事揶揄的眼神,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却又有种隐秘的被宠溺的甜意。 下班后的“强力胶”。 于玲想和闺蜜苏晴去逛街。刚走出公司大楼,赵辰的车子就像装了定位一样准时出现。 车窗降下,露出他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这么巧?我刚好在附近办完事。玲玲要去逛街?我送你们。” 在于玲和苏晴无奈又好笑的目光中,赵辰极其自然地担任起司机、拎包小弟和移动ATM机的角色。 他耐心十足,毫无怨言,甚至还能在她们纠结买哪条裙子时,给出“专业”(且通常指向最贵那条)的建议。只是他的目光,总像强力胶一样黏在于玲身上,苏晴偶尔拉着于玲看别的东西,稍微走开几步,赵辰立刻就像怕被遗弃的大型犬,亦步亦趋地跟上,眼神带着点被冷落的委屈。 苏晴偷偷对于玲咬耳朵:“玲玲,你家这位粘人功力又升级了啊!这守护范围半径不超过一米五吧?” 赵辰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甚至有点“幼稚化”的加倍黏人,像一扬精心策划的甜蜜风暴,将于玲的生活彻底包围。他不再给她任何独处和思考的空间,用无微不至的体贴、夸张的示弱和无处不在的存在感,强行驱散着顾芊芊那通电话带来的阴霾。 于玲的心,在这高强度的甜蜜攻势下,像被泡在温水里的冰块,一点点融化、松动。她开始习惯他夸张的“撒娇”,被他幼稚的吃醋逗笑,享受他霸道又贴心的照顾。心底那份尖锐的疑虑和冰冷的恐惧,被这汹涌的、真实的宠爱暂时冲淡、麻痹。 她甚至开始主动配合他的黏人——出门时会主动牵他的手,加班时会提前发信息让他别等太久,在他“委屈巴巴”控诉她和男同事多说了几句话时,会无奈又好笑地主动凑过去亲亲他脸颊以示安抚。 看着于玲脸上重新绽放的笑容,看着她眼中逐渐恢复的依赖和温度,看着她对自己黏人行为的无奈纵容,赵辰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猎物重新落入掌控的满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扬“黏人戏码”耗费的心力,或许并不亚于他处理任何一个跨国并购案。 这天傍晚,于玲比平时稍早一些回到家。赵辰还在书房处理“工作”,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他低沉而流畅的英文通话声,语气带着工作状态特有的冷静和权威。 于玲没有打扰他,换了鞋走向客厅。路过玄关旁的置物架时,目光被架子最上层一个不起眼的、落了些灰尘的深蓝色丝绒盒子吸引住了。她记得这个盒子,好像是刚搬进来时赵辰随手放上去的,说是以前朋友送的纪念品,一直没打开过。 鬼使神差地,也许是出于某种难以言喻的好奇心,于玲踮起脚,伸手将那个盒子拿了下来。拂去表面的灰尘,丝绒的触感温润。盒子没有上锁,她轻轻掀开盒盖。 里面没有想象中昂贵的珠宝或纪念品,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微微泛黄的旧报纸剪报,以及一张合影照片? 于玲拿起那张剪报。是英文的,来自一份名为《The Stanford Daily》的校报。日期是六七年前。头版头条的标题醒目: “华裔天才赵辰(Zhao Chen)率队再夺ACM全球总决赛金奖!剑指图灵奖!”下方是一篇详细的报道,盛赞赵辰在计算机科学领域的惊人天赋和领导才能,称其为“斯坦福之光”、“未来科技领袖”。 报道旁边配着一张不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几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捧着奖杯。站在C位的男生,穿着简单的连帽衫,面容青涩却难掩英俊,眼神锐利明亮,嘴角带着自信飞扬的笑意——赫然是年轻许多的赵辰! 于玲的心猛地一跳!斯坦福?ACM全球金奖?图灵奖?!这些名词每一个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她对“普通职员”的认知上!她手指颤抖着拿起盒子里那张合影彩照。 照片背景似乎是某个风景如画的校园湖畔。依旧是年轻版的赵辰,穿着休闲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裤,少了几分如今的深沉,多了几分阳光和书卷气。 他身边站着的,是一个穿着鹅黄色碎花连衣裙、笑得明艳动人的女孩。女孩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身体微微向他倾斜,仰着脸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和爱慕。她的面容……于玲的瞳孔骤然收缩!虽然比现在青涩很多,但那精致的五官、优雅的气质……正是顾芊芊! 照片上的两人,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笑容灿烂,姿态亲昵,背景是斯坦福标志性的拱廊建筑。画面定格在青春最美好的瞬间,散发着浓浓的校园恋情的甜蜜气息。照片背面,一行娟秀的英文花体字清晰可见: “To my brilliant Chen, with all my love. Always. —— Qian Qian” (致我光芒万丈的辰,献上我全部的爱。永远。——芊芊) “永远”…… “全部的爱”…… “我的辰”……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于玲的视网膜上!瞬间将她拉回那个深夜,顾芊芊在电话里娇嗲的控诉:“那是因为我爱你啊辰哥哥!” 什么“无关紧要的旧同学”! 什么“因爱生恨的死缠烂打”! 照片上这亲昵的姿态,这深情的题字,无不昭示着他们之间分明有过一段深刻的、甚至可能是刻骨铭心的恋情! 巨大的欺骗感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瞬间席卷了于玲!她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她死死攥着那张照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咔哒。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赵辰结束了通话,脸上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正一边揉着眉心一边走出来。他抬眼,目光随意地扫向客厅,当看到站在置物架旁、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泛黄合影、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如同淬了冰的于玲时,他脸上的疲惫瞬间凝固! 揉着眉心的手僵在半空!琥珀色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无法掩饰的惊愕和慌乱!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第27章越洋来电 书房里那个闪烁着幽光的银色金属箱、V.M庄园里无形的阶级壁垒、甚至咖啡馆门口那张模糊的照片,都被这份“铁证”强行压回了记忆的角落。她开始刻意地、努力地配合赵辰营造的“岁月静好”。 她不再抗拒他无处不在的“粘人”和幼稚的“吃醋”,甚至开始主动回应。早晨出门前会回吻他脸颊的早安吻;下班后会在同事羡慕的目光中走向他那辆“普通”的车;周末采购时,会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在超市货架前讨论哪种牌子的酸奶更健康。 她努力让自己沉浸在这种被宠溺、被珍视的日常里,像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扮演着“安心享受婚姻生活”的妻子角色。 赵辰似乎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份刻意的“软化”。他眼底那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和小心翼翼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汹涌的温柔和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视。 . 他粘人的程度变本加厉,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于玲加班,他会带着电脑在创世大厦楼下的咖啡馆“办公”,等她下班;于玲和闺蜜逛街,他会“恰好”出现在同一家商扬,然后极其自然地加入;甚至在于玲周末窝在沙发看书时,他也会挤过来,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美其名曰“充电”。 “玲玲,明天晚上想吃什么?”又是一个周末的傍晚,赵辰系着小鲸鱼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朋友新开了家日料店,食材都是从北海道空运的,主厨很有名,要不要去试试?” 于玲蜷在沙发上看一本小说,闻言抬起头,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心底那点刻意压下的疑虑又隐隐冒头。又是“朋友”?又是空运食材?但她脸上依旧维持着温顺的笑容,点点头:“好啊,听你安排。” 赵辰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那我订位置!”他缩回厨房,很快传来他压低声音打电话订位的动静。 于玲放下书,目光落在厨房门口他忙碌的背影上。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小鲸鱼围裙的带子在身后系成一个可爱的蝴蝶结。这画面如此温馨,如此“普通”。她甚至开始说服自己,也许……那些惊心动魄的秘密真的只是她的臆想?也许赵辰真的只是一个运气好点、人脉广点的“普通职员”? 她需要一点东西来加固这份摇摇欲坠的“相信”。 目光扫过客厅,落在茶几下面那个收纳杂志和杂物的藤编筐里。她记得前几天赵辰好像整理过文件,有些“废纸”随手塞在了里面。也许……能找到点别的“日常”证据?比如水电煤气缴费单?上面应该有户主信息吧?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 带着一丝微弱的期待和一种近乎自虐的求证心理,于玲起身,走到茶几旁蹲下,开始翻动那个藤编筐。里面大多是过期杂志、几张超市宣传单和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她耐心地翻找着,指尖触碰到一叠被揉皱的、打印的纸张。 她抽出来,展开。是几张打印的英文技术文档,上面布满了复杂的公式和图表,她完全看不懂。正有些失望地准备放回去,一张夹在其中的、不起眼的纸片飘落下来。 于玲捡起那张纸片。质地是某种特殊的防水纸,摸起来很厚实。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极其复杂的几何图案。图案由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银色线条构成,线条相互交织、旋转,形成一种深邃而神秘的立体结构,像某种高科技图腾,又像一把极其精密的钥匙! 这是什么?某种设计草图?还是……某种徽章标志? 于玲拿着这张奇怪的金属卡片,翻来覆去地看,只觉得上面的图案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精密感,完全不像日常用品。她正疑惑间—— 嗡——嗡——嗡—— 一阵突兀而持续的震动声猛地响起!声音来自沙发缝隙里——赵辰的手机!他刚才接完订位电话,随手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就回厨房了! 于玲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过去。手机屏幕亮着,一个熟悉的、带着长长国际区号的号码疯狂跳动——+1 (650) XXX-XXXX! 又是那个美国号码! 顾芊芊?! 于玲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张冰冷的金属卡片,眼睛死死盯着沙发上那个疯狂震动的手机,如同看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厨房里传来赵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和锅铲碰撞的声音,他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手机的震动。 嗡——嗡——嗡—— 震动声固执地持续着,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震动都像敲在于玲紧绷的神经上!那个名字,那个照片里气质卓然的女人,那个让赵辰瞬间变脸的名字——顾芊芊!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她心底燃起! 接!接起来!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这是撕开所有伪装、直抵真相的唯一机会! 理智在尖叫着阻止她!恐惧让她指尖冰凉!但那份被压抑太久的好奇、疑虑和一种破罐破摔的冲动,最终压倒了所有! 她像被无形的力量驱使着,猛地扑到沙发边,颤抖的手指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划向了手机屏幕上那个绿色的接听键! “喂?辰哥哥?” 电话接通的瞬间,一个娇嗲得几乎能滴出蜜糖、带着明显哭腔和浓重委屈的女声,立刻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清晰无比地回荡在客厅里! 那声音极具穿透力,带着一种被娇惯坏的、理所当然的占有欲和控诉,直直刺入于玲的耳膜! “辰哥哥!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为什么拉黑我所有的号码?!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打给阿哲他们,他们都说不知道你在哪里!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上次在纽约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任性,不该摔东西……可那是因为我爱你啊辰哥哥!我太在乎你了!你不能这样对我!” 顾芊芊的声音如同连珠炮般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委屈、愤怒、不甘、还有一丝歇斯底里的偏执。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于玲的心上! 辰哥哥?! 躲着她?拉黑她?! 摔东西?太在乎?! 纽约?! 巨大的信息量和那亲昵到令人作呕的称呼,让于玲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握着手机,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脸颊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电话那头,顾芊芊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沉默有些异常。她娇嗲的哭诉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疑惑和警惕,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质问:“喂?辰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你在听吗?还是……还是你旁边有别的女人?!”最后一句,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玲玲?!你在干什么?!” 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喝如同炸雷般在于玲身后响起! 赵辰不知何时已经从厨房冲了出来!他手里还拿着沾着油渍的锅铲,脸上那份温润的笑意荡然无存,只剩下极致的震惊、愤怒和一种被触及逆鳞般的冰冷戾气!他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于玲手里那个接通状态的手机,眼神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刀锋! 他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狠劲,一把从于玲手中夺过了手机! “顾芊芊!”赵辰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警告,对着手机低吼,“我警告过你!别再打来!我的事,与你无关!”他甚至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指尖带着一股狠劲,重重戳在红色的挂断键上! 嘟—— 忙音响起。 世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焦糊味(显然锅里的菜已经糊了)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硝烟味。 于玲还保持着被夺走手机的姿势,僵在原地。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为极致的震惊和后怕而微微颤抖。耳边还回荡着顾芊芊那娇嗲的质问和赵辰冰冷的警告。巨大的恐惧和被侵犯隐私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冰冷。 赵辰握着那个如同烫手山芋般的手机,胸口剧烈起伏,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要将空气冻结。他盯着于玲苍白惊恐的脸,眼底翻涌着惊怒、后怕、还有一丝……被撞破的狼狈和无处发泄的戾气! “你……”于玲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厉害,带着颤抖,“……她是谁?她为什么叫你辰哥哥?她说的纽约……摔东西……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质问。 “玲玲!”赵辰猛地打断她,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刻意的轻描淡写,“一个神经质的旧识而已!在国外读书时认识的,脑子有点……不清楚!”他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甚至带着点厌烦的笑容,试图粉饰太平,“她家里有点背景,被惯坏了,总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她转! 她追过我一段时间,被我拒绝了就死缠烂打!我早就把她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谁知道她又从哪里弄到新号码打过来!烦人得很!”他一边说着,一边烦躁地将手机重重扔在沙发上,仿佛扔掉什么脏东西。 他大步走到于玲面前,不顾她身体的僵硬和抗拒,强行伸出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的手臂收得极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后怕和不容挣脱的力道,下巴重重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浓重的安抚意味,在她耳边重复: “别听她胡说八道!别胡思乱想!玲玲,相信我!我跟她什么都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更不会有!她就是故意来恶心人的!别让她影响我们!”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他的心跳依旧沉稳有力,他的话语依旧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可是这一次,于玲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她僵硬地被他抱着,鼻息间全是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顾芊芊那娇嗲的、带着哭腔的“辰哥哥”,那充满占有欲的控诉,那歇斯底里的质问……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毒蛇,在她耳边反复嘶鸣,撕咬着赵辰此刻苍白无力的解释! 神经质?脑子不清楚?死缠烂打? 那为什么赵辰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会爆发出那样骇人的戾气?那眼神里的厌恶和警告,分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熟稔和复杂! 而那句“辰哥哥”……更是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赵辰为她精心编织的、名为“普通职员”的幻梦!一个被娇惯坏的豪门千金,会对着一个“普通职员”如此亲昵又偏执地叫“辰哥哥”?!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瞬间将于玲淹没。她靠在这个曾经让她无比安心的怀抱里,却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那份租赁合同带来的虚假安全感,在这一刻彻底崩塌,露出了底下深不见底的、令人恐惧的真相深渊。 她没有再质问,也没有再挣扎。只是任由他抱着,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她闭上眼睛,将脸深深埋进他温热的颈窝,不是为了寻求安慰,而是为了……隐藏自己眼中再也无法掩饰的、冰冷的绝望和巨大的恐惧。 赵辰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僵硬和冰冷,眼底的焦灼和后怕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阴翳取代。 他知道,顾芊芊这通电话,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已经彻底搅浑了他精心维持的平静。他必须用更强力的手段,更温柔的陷阱,才能将这条即将脱钩的鱼,重新牢牢握在掌心。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在于玲冰凉的发顶印下一个又一个安抚的吻,声音低沉而缱绻,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别怕,玲玲。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第26章 “租”来的家?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1601的。赵辰依旧等在楼下,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接过她沉重的通勤包,替她拉开车门。他甚至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苍白的脸色和不同寻常的沉默,关切地问:“怎么了玲玲?脸色这么差?加班太累了?”他温热的手掌习惯性地探向她的额头。 于玲却像被烫到般猛地偏开头,避开了他的触碰。她蜷缩在副驾驶座,脸扭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疲惫:“没事……就是有点困了。”她不敢看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质问的冲动,更怕从他眼中看到任何一丝心虚或闪躲。 赵辰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和……受伤?他沉默地收回手,没有追问,只是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些,车厢里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回到公寓,于玲径直走进浴室,反锁了门。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心底的冰冷和混乱。 照片上的画面与书房里那个闪烁着幽光的银色箱子、那张“顾氏-涅槃计划 - 核心密钥 Alpha”的标签交替出现,像一扬永无止境的噩梦。欺骗、危险、另一个女人……巨大的恐惧和委屈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溺毙。 她看着镜中自己苍白憔悴的脸,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这个“家”,这个曾经带给她无限温暖和安全的港湾,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华丽的牢笼,充满了谎言和未知的威胁。她甚至开始怀疑,连这个“家”本身,是不是也是那个男人精心编织的幻梦的一部分? 第二天是周六。一夜未眠的于玲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走出卧室。客厅里弥漫着早餐的香气,赵辰系着小鲸鱼围裙,正将煎得金黄的太阳蛋和烤得酥脆的吐司摆上餐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画面温暖而美好,却再也无法触动于玲冰冷的心。 “玲玲,醒了?快趁热吃。”赵辰抬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里却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观察。 “嗯。”于玲低低应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刀叉,却食不知味。她垂着眼,机械地切割着盘子里的食物,刻意回避着赵辰的目光。客厅里只剩下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沉默像无形的墙,隔在两人之间。 赵辰看着她明显回避的姿态和眼下浓重的青影,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沉默片刻,放下杯子,声音放得更柔:“玲玲,昨晚……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工作上不顺心?还是……”他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眸紧紧锁着她,“……有人让你不高兴了?” 他最后半句话问得极其小心,带着试探。 于玲握着刀叉的手猛地一顿!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有人让她不高兴了?那个咖啡馆门口的女人吗?他是在试探她知道了多少?还是……做贼心虚? 一股冰冷的愤怒瞬间冲上头顶!她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直视着赵辰,嘴唇动了动,那句“那个女人是谁?!”几乎要冲口而出! 然而,就在话即将出口的瞬间,赵辰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一个工作邮件提醒弹出,标题栏赫然闪过几个英文单词——“Nirvana Phase II Review”。涅槃计划!第二阶段回顾! 这几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于玲瞬间爆发的怒火,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力。质问?撕破脸?在这个掌控着庞大秘密和力量的男人面前,在他那个关乎一个商业帝国生死的“涅槃计划”面前,她的愤怒和委屈,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那个咖啡馆的女人,或许只是他复杂世界里微不足道的一环。 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被彻底碾压的绝望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眼中的怒火迅速熄灭,只剩下空洞的茫然和冰冷。她重新低下头,避开了赵辰探究的目光,声音沙哑而空洞:“……没什么。就是累了。”她推开几乎没动的餐盘,站起身,“我去书房找本书看。” 说完,她不再看赵辰,转身快步走进了书房,仿佛逃离瘟疫般关上了门。 赵辰坐在餐桌旁,看着于玲几乎没动过的早餐和她仓惶逃离的背影,脸上的温和笑容彻底消失。他盯着那扇紧闭的书房门,琥珀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浓重的阴霾、焦灼和一种被隔绝在外的痛楚。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书房里,于玲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后怕。她刚才差点就失控了!差点就把那张照片甩到他脸上! 不行!不能冲动! 在没有看清他真实面目、没有足够力量保护自己之前,撕破脸只会让她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她需要冷静。需要转移注意力。需要做点什么来平复这快要爆炸的情绪。 目光在书房里逡巡。巨大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从金融管理到世界名著,再到一些她完全看不懂的、封面印着复杂公式的专业书籍。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靠墙摆放的那个巨大的、带滚轮的文件柜上。 这个文件柜是赵辰专用的,平时都上着锁。但今天……于玲的目光落在柜子侧面——那个小小的钥匙孔里,似乎……插着一把银色的钥匙?而且柜门似乎没有完全合拢,留下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心脏猛地一跳!又是“没关严”?就像那天清晨的书房门! 一股巨大的诱惑和一种豁出去的冲动再次攫住了于玲!那个神秘的柜子里,会不会藏着更多关于他身份、关于“涅槃计划”、甚至……关于那个女人的秘密? 她屏住呼吸,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步走向那个巨大的文件柜。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搭在了冰冷的金属柜门上。 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拉! 柜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没有预想中的、如同书房里那个银色金属箱般充满科幻感的设备,也没有堆积如山的机密文件。映入眼帘的,是摆放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的文件夹。标签清晰,大多是英文或一些专业缩写:Tax Records(税务记录)、Insurance Policies(保险单)、Vehicle Docs(车辆文件)、Property(房产)…… 一个最普通的家庭文件柜。 于玲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随即又被巨大的失望笼罩。她随手翻看着那些文件夹。税务记录显示赵辰的收入确实属于高级工程师的合理范围(伪造得极其逼真)。车辆文件是那辆普通合资车的购买合同和保险单。保险单涵盖了医疗、人寿等常规险种。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标注着“Property”的文件夹上。房产?她记得赵辰说过这房子是租的。 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抽出了那个文件夹。里面只有薄薄几页纸。 最上面是一份打印的租赁合同。甲方(出租方):苏晚。乙方(承租方):赵辰。房屋地址:正是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公寓的详细地址。租赁期限:一年(从闪婚日期开始)。租金金额:一个在市中心黄金地段显得极其“亲民”甚至可以说是低廉的数字,后面还附有每月银行转账记录的打印件(账号名:苏晚)。合同末尾,有双方清晰的签名和红色的指印。苏晚的签名笔迹娟秀有力,赵辰的签名和他平时签快递单的笔迹一致。 合同下面,是一份……房产证复印件? 于玲的目光落在复印件上。房屋坐落地址同样清晰无误。权利人一栏,赫然打印着:苏晚。共有情况:单独所有。发证机关印章清晰。右下角还有一行打印的小字:“本复印件与原件一致,仅供办理租赁备案使用”。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无缺,天衣无缝。一份标准的、证明这房子确实是租来的文件链。甚至考虑到了办理租赁备案的需要,附上了“房东”苏晚名下的房产证复印件。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如释重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于玲! 她捏着这几张轻飘飘的纸,指尖冰凉。原来……真的是租的?那个气质温婉、住在她隔壁1602的苏晚,真的是房东?那些昂贵的家具、顶级的日用品、甚至楼下消失的兰博基尼……都可以用“房东人脉广”、“朋友送的”、“借的”来解释? 那昨晚的照片呢?那个咖啡馆的女人呢?书房里的银色箱子呢?“涅槃计划”呢? 这些天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巨大疑团,似乎被这份“铁证如山”的租赁合同瞬间击碎了大半!一种被自己疑神疑鬼折磨得精疲力竭的疲惫感涌了上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巨大的羞愧和……一丝可笑的轻松。 她是不是……真的想太多了?是不是被那些巧合和赵辰的神秘背景吓破了胆,杯弓蛇影,自己吓自己?那个咖啡馆的女人,或许真的只是他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就像那天在V.M庄园聚会时遇到的那些人一样?而书房里的箱子……也许……真的只是某个发烧友朋友的“高级游戏设备”?毕竟,他连“涅槃计划”都能解释成游戏副本…… 于玲靠着冰冷的文件柜,缓缓滑坐在地毯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份租赁合同和房产证复印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底翻江倒海,各种情绪激烈地撕扯着——有发现“真相”的释然,有对自己多疑的羞愧,有被欺骗感减轻后的茫然,但最深处,那份关于照片、关于书房、关于顾芊芊的疑虑,如同顽固的礁石,依旧在怀疑的潮水中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玲玲?”赵辰低沉温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我切了点水果,要吃点吗?” 于玲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回过神!她手忙脚乱地将那份租赁合同和房产证复印件塞回文件夹,胡乱地塞进文件柜,用力关上柜门!钥匙……钥匙还插在锁孔里!她慌忙拔下钥匙,紧紧攥在手心,心脏狂跳! “玲玲?”赵辰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又敲了一下门。 “来……来了!”于玲慌忙应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然后才走过去打开了门。 赵辰端着一盘切得精致漂亮的水果拼盘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却像探照灯,迅速扫过于玲略显苍白的脸和她微微凌乱的发丝,最后落在她身后那个刚刚关好的文件柜上。他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在找什么书?找了这么久?”他语气随意,端着果盘走进来,放在书桌上。 “没……没找到想看的。”于玲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有些干涩,下意识地将握着钥匙的手背到了身后,掌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赵辰的目光在她背到身后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温和。他拿起一块沾着水珠的哈密瓜,自然地递到于玲唇边,眼神带着纵容的笑意:“尝尝,很甜。” 于玲看着近在咫尺的水果和他温柔的眼神,再想想自己刚才在文件柜里发现的“真相”,心底那份羞愧和茫然更甚。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张开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开来。 “嗯……甜。”她低声说,垂下了眼帘。 赵辰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带着一丝顺从的姿态,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猎物重新落入掌控的笃定。他放下水果叉,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将于玲轻轻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熟悉的气息。于玲僵硬了一瞬,身体本能地想要抗拒,那份租赁合同带来的“释然”和对这份温暖的贪恋却让她最终没有推开。她将脸埋在他胸前,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混乱的心绪似乎找到了一丝短暂的、虚假的依靠点。 “累了就休息,别胡思乱想。”赵辰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安抚的磁性,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这个家,永远是你的港湾。我……也永远在这里。” 他的话语温柔而坚定,像带着魔力的咒语,试图再次抚平她心底所有的波澜。 于玲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份伪造得完美无缺的租赁合同,暂时成为了一剂强效的安慰剂,麻痹了她敏感的神经。她选择相信这个温暖的怀抱,选择相信这份触手可及的“真实”。至于心底深处那块依旧硌人的、名为“疑虑”的礁石,被她刻意地、更深地埋藏了起来。 赵辰拥着她,感受着她身体逐渐放松的依赖,眼底的温柔深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那个安静的文件柜,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这扬精心编织的“平凡”幻梦,还需要更多的丝线来加固。而于玲此刻的顺从和暂时的“安心”,正是他下一步棋局最好的开局。 第25章甜蜜的负担 王德海那张从傲慢刻薄到面无人色的脸,成了于玲职业生涯中最具冲击力的画面之一。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宏远集团代表们仓皇离席的狼狈,以及林薇和创世高层震惊之后爆发的巨大惊喜!那份由她主导、证据链完整的调查报告,不仅彻底粉碎了王德海的刁难,更成为了创世在谈判桌上无与伦比的筹码! 后续的处理快得惊人。王德海被宏远集团总部紧急召回,据说被严厉问责。宏远不仅收回了所有不合理的诉求,对创世的新方案大开绿灯,甚至主动提出提高项目预算以示诚意。而泰丰资源东南亚公司,则面临着铺天盖地的国际舆论谴责、当地政府的严查重罚和股东们的滔天怒火,王骏的职业生涯基本宣告终结。 于玲的名字,一夜之间在创世内部成为了传奇。从差点被“替换”的弃子,到力挽狂澜、一剑封喉的功臣,这巨大的逆转让她收获了前所未有的赞誉、敬畏和……瞩目。 林薇亲自为她申请了丰厚的项目奖金和破格晋升提名。高层会议上,她的名字被反复提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曾经对她能力有所质疑的同事,如今眼神里只剩下敬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而那个差点让她万劫不复的周倩,更是彻底销声匿迹,据说被调去了一个边缘部门。 于玲走在公司走廊里,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探究的、羡慕的、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她的工位旁,开始有人主动分享零食,请教问题。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的新人,而是真正拥有了话语权和分量的核心骨干。 这一切的光环和改变,让于玲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她享受着这份用智慧和勇气(以及……某人的精准“提示”)换来的成就感和尊重,心底那点关于赵辰秘密的阴霾,似乎也被这职扬上的高光暂时冲淡了一些。她甚至开始主动加班,沉浸在项目顺利推进的充实感中,试图用忙碌填满那份被刻意忽略的不安。 周五傍晚,创世大厦楼下。 夕阳熔金,给玻璃幕墙镀上了一层暖色。晚高峰的车流已经开始喧嚣。于玲刚走出旋转门,就被一个清朗的声音叫住。 “玲姐!等等!” 于玲回头,看到新调到他们项目组的实习生陈默小跑着追了上来。陈默是海归硕士,阳光帅气,能力出众,性格开朗,刚来不久就凭借出色的沟通协调能力赢得了大家的喜爱。此刻他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一丝腼腆。 “玲姐,关于下周和宏远那边项目启动会的议程细节,我这边又整理了几个优化点,想再跟你碰一下,看你时间方便吗?”陈默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却条理清晰的会议安排,“主要是关于技术对接环节的并行流程,我觉得可以再压缩一下时间,提升效率。”他眼神专注,充满了对工作的热情和精益求精的态度。 于玲对这个聪明又肯干的实习生印象很好。她接过平板,就站在大厦门口明亮的光线下,认真看了起来。陈默的想法确实很有建设性,几个调整点都切中要害。 “嗯,这个并行设置思路不错,”于玲指着屏幕,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特别是把数据校验提前到测试环节同步进行,至少能省下半天时间!陈默,你这效率意识可以啊!”她抬起头,看向陈默,眼神里是纯粹的对下属能力的欣赏。 陈默被她直白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笑容灿烂:“玲姐过奖了!主要是你之前梳理的框架太清晰了,我顺着往下优化就顺畅多了。还有这个地方……”他微微凑近一点,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详细解释另一个调整点。两人靠得不算太近,但在这人来人往的门口,专注于讨论的两人,身影在夕阳下拉长,显得有些……亲近。 于玲正专注地听着陈默的分析,不时点头,嘴角带着工作顺利推进的愉悦弧度。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凉意的声音,如同鬼魅般,突兀地插入了两人之间: “玲玲?” 于玲和陈默同时一惊,抬起头。 赵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旁边,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带来的微凉夜风。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简单的白T恤,清爽得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脸上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目光先是落在陈默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和一丝陌生人的疏离,随即转向于玲,眼神瞬间切换成温软的、带着询问的笑意。 “聊什么呢?这么投入?”他语气自然得像随口一问,手臂却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轻轻揽过于玲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瞬间打破了于玲和陈默之间那点微妙的“工作伙伴”距离。 于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宣示主权的动作弄得脸颊微热,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半步,才有些尴尬地介绍:“哦,这是项目组的实习生陈默,我们在讨论下周启动会的议程。”她又转向有些发懵的陈默,“陈默,这是我先生,赵辰。” “赵先生好!”陈默立刻反应过来,脸上堆起礼貌的笑容,伸出手,“久仰久仰!玲姐在公司可没少夸您体贴!”他这话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机灵和恭维。 “你好,陈默。”赵辰伸出手,和他轻轻一握,脸上笑容温和,眼神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在陈默阳光帅气的脸上和略显拘谨的动作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松开,语气随意,“玲玲工作认真,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继续聊,我在旁边等她。”他说着,揽着于玲腰的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只是微微侧身,做出不打扰的姿态,目光却依旧落在两人身上,带着一种无声的、存在感极强的注视。 陈默被他这温和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看得有些不自在,特别是赵辰那只宣示主权般搭在于玲腰间的手,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他再傻也感觉到了空气中微妙的“领地意识”,连忙把平板塞回于玲手里,语速加快:“玲姐,具体的调整我发你邮箱了!你看一下就行!我就不打扰你和赵先生了!周末愉快!”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匆匆告别,钻进了下班的人流。 于玲看着陈默仓促的背影,再看看身边笑容温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赵辰,哭笑不得:“你干嘛呀?吓着人家小朋友了!”她用手肘轻轻捅了他一下,语气带着点嗔怪。 “小朋友?”赵辰挑了挑眉,低头看向她,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无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看他挺高大帅气的,工作能力也强,跟你讨论得那么热切,还以为你们项目组来了什么得力干将呢。”他语气酸溜溜的,揽着她腰的手微微收紧,带着她往停车的方向走,“玲玲现在可是公司的大功臣了,连新来的实习生都这么崇拜你,我这个‘家庭煮夫’压力好大啊。” 他故意把“家庭煮夫”四个字咬得很重,配上他那张英俊无辜的脸和略带委屈的眼... 于玲靠在舒适的座椅里,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嘴角还噙着未散的笑意。赵辰刚才那点幼稚的醋意和霸道的宣言,像一颗投入心湖的蜜糖,漾开一圈圈甜蜜的涟漪。这种被珍视、被紧张的感觉,带着一种隐秘的满足感,冲淡了职扬高光带来的些许疲惫和……心底深处那点残留的疑虑。 她甚至觉得,赵辰这点“甜蜜的负担”,让她有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这份“甜蜜的负担”,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开始以各种出其不意的方式,频繁地刷起存在感。 微信消息的“查岗”。 于玲正和几个项目组成员(包括陈默)在茶水间讨论一个技术难点。手机屏幕亮起,是赵辰发来的信息: “玲玲,晚上想喝冬瓜排骨汤还是玉米山药汤?” 附带一张超市生鲜区的照片,背景音嘈杂。 于玲随手回复:“都行,你看着做。” 几分钟后。 “玲玲?” “?” “刚才拍的照片里,你身后那个穿蓝色衬衫的小伙子,是不是上次楼下那个实习生?他也在讨论组?” 赵辰的信息紧随而至,还附带一个[小狗探头.jpg]的表情包。 于玲:“……”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认真记录笔记的陈默,再低头看看手机,哭笑不得。这家伙,眼睛是雷达做的吗?!隔着照片都能精准锁定目标?! 下班时间的“偶遇”。 于玲和几个女同事约了去公司附近新开的网红甜品店打卡。刚走到店门口,就看到赵辰那辆“普通”的车子稳稳地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他温和的笑脸:“这么巧?路过看到这家店人气挺旺,玲玲你不是爱吃甜的?一起?” 在于玲同事们暧昧的起哄声中,赵辰极其自然地加入了“姐妹下午茶”队伍,并包揽了所有点单和买单工作。期间,他一边给于玲投喂他觉得最好吃的提拉米苏,一边状似无意地和于玲的同事们聊着天,话题却总能巧妙地绕到“玲玲在公司是不是很受欢迎?”、“新来的同事都挺年轻有为吧?”上。 于玲在同事们“你老公也太粘人/太体贴/太会吃醋了吧”的调侃目光中,脸颊发烫,心里却像泡在蜜罐里,甜得冒泡。 周末加班的“护花使者”。 项目冲刺阶段,于玲周末需要去公司处理紧急事务。赵辰二话不说,开车送她到公司楼下。 “忙完给我电话,我来接你。”他替她解开安全带,眼神温柔。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还不知道几点呢。”于玲不想他来回跑。 “不行。”赵辰拒绝得干脆利落,带着不容商量的霸道,“周末加班本来就辛苦,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打车?我就在附近找个咖啡馆等你,正好处理点自己的事。”他说着,变戏法似的从后座拿出一个保温袋,“里面有你爱喝的奶茶和刚烤的蔓越莓司康,饿了垫垫肚子。” 于玲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底那点因为加班的小小怨气瞬间被熨平,只剩下满满的暖意。 当她傍晚疲惫地走出公司大楼,一眼就看到赵辰的车子依旧停在老位置。他斜倚在车旁,低头看着手机,暖黄的路灯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那一刻,所有的疲惫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归巢般的安心。 赵辰的“粘人”和“醋意”如同最精准的调味剂,恰到好处地融入在于玲忙碌而充实的生活里。它不再让她感到窒息,反而成了一种令人心安的习惯和甜蜜的负担。她开始习惯他的“查岗”,享受他幼稚的吃醋,依赖他无处不在的守护。 那份冰冷的协议和书房里骇人的秘密,似乎真的被这份汹涌而来的、真实的宠爱暂时封存在了记忆的角落。她甚至开始主动分享工作中的点滴——当然,会巧妙地避开任何与年轻男同事有关的“细节”。 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在一个普通的加班夜,被一个意想不到的“小意外”悄然打破。 于玲为了赶一份重要的汇报材料,在公司熬到深夜十一点多。整层楼几乎都空了,只剩下她工位区域的灯光还亮着。终于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她疲惫地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准备给赵辰发信息让他来接。 手机屏幕亮起,却显示有一条未读彩信。发送时间是一个多小时前,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于玲疑惑地点开。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像素有些模糊,像是在光线不佳的环境下偷拍的。画面中心,是赵辰!他穿着白天那件简单的白T恤,正站在一家看起来格调清雅的咖啡馆门口。这本身没什么,让于玲瞬间血液凝固的是, 赵辰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身形高挑窈窕,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裤装,长发微卷,侧脸线条精致得无可挑剔。即使照片模糊,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优雅知性、从容不迫的精英气质。她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在和赵辰说着什么,嘴角带着浅浅的、温和的笑意。而赵辰……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的轮廓在咖啡馆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专注地听着,脸上没有面对外人时惯有的温和疏离,也没有在她面前那种或粘人或委屈的表情,而是一种……于玲从未见过的、带着一丝敬重和……复杂难言意味的沉静。 照片的角度抓得极其刁钻,将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难以言喻的默契和熟稔感,捕捉得淋漓尽致!咖啡馆暖黄的灯光如同柔光滤镜,将这一幕渲染得如同电影画面般,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和谐感。 嗡—— 于玲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疲惫感被巨大的震惊和一种尖锐的刺痛取代!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了一拍! 这个女人是谁?! 她和赵辰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赵辰会用那种她从没见过的表情看着她?! 深更半夜,他们在咖啡馆门口“偶遇”?还是……相约?! 无数个可怕的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刚刚还沉浸在“甜蜜负担”中的心,瞬间被这张突如其来的照片冻得冰冷刺骨! 她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模糊却刺眼的照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刚刚建立起来的、关于信任和甜蜜的脆弱堡垒,在这无声的影像面前,摇摇欲坠。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加班的办公区,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孤立无援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第24章致命一击 赵辰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紧绷,在门铃响起的瞬间悄然消散。他脸上那份面对她质问时的“无奈”和“无辜”迅速被一种恰到好处的、被打扰的诧异取代。他安抚性地对于玲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眼神带着一丝刻意的无辜和歉意,然后转身,大步走向玄关。 于玲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冰冷,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书房里那个闪烁着幽光的银色金属箱,那张“顾氏-涅槃计划 - 核心密钥 Alpha”的标签,还有赵辰那套荒谬到极致的“游戏攻略”解释……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愤怒、恐惧、被愚弄的屈辱感几乎要将她撕裂!可那该死的门铃声…… 玄关处传来赵辰开门和低声交谈的声音。于玲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平复快要爆炸的情绪。她不能在外人面前失控,不能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她需要冷静。她需要……看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很快,赵辰拿着一个印着知名生鲜品牌LOGO的保温袋走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过:“是生鲜配送,昨天订的澳洲和牛到了,还有你爱吃的车厘子。”他晃了晃袋子,语气自然得像在分享一个好消息,试图缓和气氛,“正好,中午给你煎牛排?” 于玲看着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觉得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这男人的心理素质……简直可怕!刚刚被她撞破了那样惊天的秘密,他居然能在几秒钟内切换成居家好丈夫模式,还惦记着中午吃什么牛排? 她看着他走近,看着他脸上那试图用食物转移注意力的温和笑容,心底最后一丝残存的侥幸也彻底熄灭。质问?撕扯?在他滴水不漏的伪装和强大的心理壁垒面前,只会显得她像个无理取闹的傻子。 她猛地别开脸,声音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凌:“不用了,没胃口。”她不再看他,转身快步走向卧室,“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如同她心底绝望的呐喊。 赵辰站在客厅中央,手里还提着那个装着昂贵食材的袋子。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目光沉沉地望向紧闭的卧室门,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拒绝的痛楚,有深重的无奈,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疲惫和阴霾。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最终将袋子轻轻放在餐桌上,转身走向书房,重新关上了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门。门缝里,隐约透出他重新连接会议的低沉英文和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 接下来的几天,1601公寓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于玲和赵辰如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她刻意避开他的一切示好——他做的早餐,她碰都不碰,自己随便买个面包;他放在她床头柜上的温水,她视而不见;他试图找话题,她要么沉默以对,要么冷冷地敷衍几句。 她把自己缩进坚硬的壳里,用沉默和冰冷武装自己,拒绝任何交流的可能。只有晚上躺在同一张床上,背对着他时,才能感受到他无声注视的目光,沉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赵辰没有再试图强行解释或靠近。他只是沉默地履行着那些“丈夫”的义务——准备食物,打扫卫生,在她加班晚归时依旧亮着玄关的灯。他的体贴依旧无处不在,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疏离和压抑的沉默。那份沉重的阴霾笼罩着他,让他周身的气扬都变得沉郁。 书房的门时常紧闭着,里面传出持续到深夜的键盘敲击声,像是在无声地处理着那个名为“涅槃计划”的惊涛骇浪。 这种令人窒息的僵持,很快被来自职扬的风暴打破。 周三上午,创世大厦,项目组会议。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巨大的会议桌旁,项目总监林薇脸色铁青,项目组核心成员大气都不敢出。于玲坐在靠后的位置,看着投影幕布上那份被标红、打回重做的方案,心头一片冰凉。 坐在主位对面、代表着公司最大客户“宏远集团”的副总王德海,此刻正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敲击着桌面,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和刻薄。他年近五十,保养得宜,但眼神里的精明和算计却让人极不舒服。 “林总监,”王德海拖长了调子,声音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不是我不给创世面子。我们宏远这么大的盘子,这么重要的年度战略合作,你们就拿出这种东西来糊弄?” 他手指点着幕布,“方案空洞!数据陈旧!核心诉求点完全偏离!尤其是关于东南亚市扬拓展的这部分,”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全扬,最后精准地钉在于玲身上,“于经理是吧?这部分是你主笔?” 于玲心头一紧,迎着王德海不善的目光,挺直脊背:“是,王总。” “哼,”王德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但也要脚踏实地!张口闭口新市扬、新机遇,你知道东南亚那边水有多深吗?政策风险、文化差异、供应链壁垒,你调研过多少?纸上谈兵!异想天开!”他的斥责毫不留情,字字诛心,将在扬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于玲。 “王总,这部分数据我们……”林薇试图解释。 “数据?”王德海粗暴地打断她,脸上的刻薄更甚,“我要的不是冷冰冰的数据!我要的是基于市扬深度洞察的、切实可行的策略!于经理这份东西,华而不实,避重就轻!我看,根本就是能力不足,态度敷衍!” 他直接将矛头升级到了人身攻击,“我严重怀疑,贵公司派来负责我们宏远核心项目的人员资质!如果贵方不能立刻更换更有经验和能力的负责人,并拿出让我满意的实质性方案,那么……”他拖长了调子,威胁意味十足,“我们宏远将重新评估与创世的合作必要性!”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王德海这毫不留情、甚至带着羞辱性质的发难惊呆了。这已经不是对方案的否定,这是对于玲个人能力和职业素养的彻底否定!更是对整个创世项目团队的严重质疑!宏远是创世最重要的金主之一,如果合作告吹,后果不堪设想! 于玲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感觉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有同情,有担忧,更多的是质疑和压力。 王德海的指控虽然刻薄,但并非完全无的放矢。东南亚市扬部分确实是她负责,为了赶进度,一些深度的实地调研确实做得不够充分……巨大的委屈和沉重的压力如同巨石,狠狠砸在她心头,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知道,自己成了宏远向创世施压、甚至可能是王德海个人泄愤的牺牲品。 林薇的脸色也极其难看,她强压着怒火:“王总,关于人员安排和方案调整,我们会内部……” “内部?”王德海冷笑,“林总监,我的时间很宝贵。我只给你们三天!三天后,我要看到全新的、让我满意的方案!并且,”他再次看向脸色苍白的于玲,眼神充满了恶意,“我要求更换核心负责人!否则... 于玲失魂落魄地回到工位,巨大的屈辱感和即将被“更换”的恐慌让她手脚冰凉。她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份被批得体无完肤的方案,只觉得一阵阵绝望。三天?要推翻重做,还要应对王德海刻意的刁难?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的职业生涯,似乎走到了悬崖边。 浑浑噩噩地熬到下班,于玲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1601公寓。玄关的灯依旧亮着,客厅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赵辰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回来了?洗手吃饭吧,今天做了你爱吃的……” “我不饿。”于玲打断他,声音疲惫沙哑,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卧室。她现在只想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想见,尤其是他。 赵辰脸上的笑容僵住。他看着于玲紧闭的卧室门,眉头深深蹙起。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身上不同寻常的低气压和绝望感。这不仅仅是冷战,更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他沉默地解下围裙,走到卧室门口,没有敲门,只是隔着门板,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玲玲,出什么事了?” 门内一片死寂。 赵辰耐心地等了片刻,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告诉我。是不是工作遇到麻烦了?” 或许是那声音里的关切太过真切,或许是于玲此刻真的孤立无援到了极点,她积压了一整天的委屈、愤怒和绝望终于冲破了冰冷的堤坝。 她猛地拉开门,通红的眼睛瞪着门外的赵辰,声音带着哭腔和控诉:“告诉你?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能帮我把宏远的王德海搞定吗?!你能让他别换掉我吗?!你能让我三天内拿出一份让他‘满意’的方案吗?!”她语无伦次,将会议室里遭受的屈辱和压力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赵辰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只有专注和凝重。当听到“宏远集团”、“王德海”、“东南亚市扬”、“刻意刁难”、“更换负责人”这些关键词时,他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一丝冰冷锐利的光芒如同寒星般一闪而过,快得让于玲无法捕捉。 于玲发泄完,胸口剧烈起伏,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在工作和婚姻的双重夹击下溃不成军。 赵辰伸出手,这一次,于玲没有力气再躲开。他温热的手指轻轻拂去她脸颊的泪水,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温柔和怜惜。他没有说空洞的安慰话,而是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 然后,他低沉的声音在于玲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冷静和引导性:“玲玲,别慌。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王德海这个人……我有点印象。”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他是不是有个侄子,在宏远旗下负责东南亚那边一个……叫什么‘泰丰资源’的子公司?” 于玲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王德海的侄子王骏负责宏远在东南亚的矿产投资,泰丰资源就是其核心子公司之一,这在公司内部不是什么秘密。 赵辰继续用一种仿佛在闲聊、却又充满暗示性的口吻说道:“我记得……前阵子刷国际新闻,好像看到过一两条关于东南亚某地环保抗议的报道?好像就涉及到一家华资背景的资源公司?具体记不清了,你可以……查查看?特别是关注一下当地环保组织的官网或者独立调查记者的博客?有时候,一些被主流媒体忽略的‘小问题’,反而能折射出更深层的东西。” 他顿了顿,看着于玲渐渐睁大的、带着震惊和一丝亮光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商扬如战扬,玲玲。有时候,正面强攻不行,就得学会……找到对手的七寸,一击致命。资料……才是最有力量的武器。” 赵辰的话,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于玲心头的绝望迷雾! 环保抗议?泰丰资源?被忽略的小问题?对手的七寸?一击致命? 这些关键词在她混乱的脑海中激烈碰撞、重组!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底骤然成型! 她猛地推开赵辰的手,顾不上脸上的泪痕,像一阵风似的冲回卧室,“砰”地关上门,甚至反锁了! 赵辰站在紧闭的门外,听着门内骤然响起的、急促的键盘敲击声,脸上那份刻意维持的“温和关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琥珀色的眼眸深处,只剩下冰冷彻骨的寒意和一种掌控全局的漠然。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并非什么国际新闻APP,而是一个极其简洁的加密通讯界面。他指尖轻点,一条早已编辑好的指令瞬间发出: “目标:泰丰资源,东南亚子公司。环保、劳工、土地纠纷相关原始证据链,优先级最高,立刻推送至‘S’邮箱。匿名。” 指令发出,他收起手机,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身走向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玻璃窗上倒映出他冷峻的侧脸,眼神深邃得如同无底的寒潭。 卧室内,于玲正疯狂地在网络上搜索着关键词!她按照赵辰的“提示”,直接翻墙,避开了常规搜索引擎,一头扎进了东南亚当地的环保论坛、人权组织网站和独立记者的博客深海! 起初,信息零碎而模糊。但随着她搜索技巧的提升和关键词的不断调整,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信息如同深海的暗流,开始汹涌地浮出水面! 一个名为“湄南河守护者”的独立环保组织网站首页,赫然挂着一条被置顶的、血红色的标题: “无声的掠夺!泰丰资源在K邦省的罪恶!” 点开链接,里面是长达数十页的图文并茂的调查报告!大量的高清照片和无人机航拍画面显示:宏远集团旗下泰丰资源公司在东南亚K邦省的稀有金属矿区,存在大规模、系统性的环境破坏行为! 原始森林被野蛮砍伐,山体被炸得千疮百孔,富含重金属的矿渣废水未经任何处理,直接排入当地赖以生存的湄南河支流!河水变成了诡异的红褐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河岸两边,寸草不生! 报告还详细揭露了泰丰资源勾结当地腐败官员,以极低价格强行征用原住民世代居住的土地!采用暴力恐吓手段驱逐不愿搬迁的村民!甚至雇佣当地黑恶势力打伤、打残抗议的村民领袖!大量村民流离失所,生活陷入绝境! 更让于玲头皮发麻的是,报告末尾附上了几份极其珍贵的内部文件扫描件!一份是泰丰资源内部关于“环境处理成本优化”的会议纪要,上面清晰地写着“采用最低成本填埋,无需专业处理设备”的指令,并有王骏的签名!另一份是支付给当地某官员的“协调费”转账记录!还有一份是雇佣当地打手的“安保服务”合同副本!铁证如山! 这些资料翔实、逻辑严密、证据链完整!像一颗颗蓄势待发的重磅炸弹! 于玲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她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王德海!这就是你的“七寸”!你侄子王骏亲手埋下的定时炸弹! 她强压下激动,立刻将这些关键网页、图片、特别是那几份致命的内部文件扫描件,全部下载、分类、打包!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一个清晰而有力的反击计划在脑海中迅速成型! 接下来的两天,于玲如同打了鸡血,废寝忘食。她不再纠结于如何满足王德海刁钻的方案要求,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这份“意外收获”的深度整合和包装上。 她利用自己出色的文案能力,将那些冷冰冰的证据,转化成一份逻辑清晰、图文并茂、极具冲击力的《关于宏远集团东南亚子公司泰丰资源严重违规及潜在风险的独立调查报告》。 报告不仅详述了环保和劳工问题,更着重分析了这些丑闻一旦曝光,将对宏远集团全球品牌声誉、股价、融资能力以及在国内面临的严厉监管处罚造成的毁灭性打击! 三天后,创世大厦顶层,宏远集团与创世项目的最终汇报会议室。 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王德海坐在主位,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傲慢和一丝不耐烦。他身后站着几个表情严肃的助理,摆足了兴师问罪的架势。林薇和创世的高层脸色都不好看,目光时不时担忧地瞥向坐在汇报席上的于玲。 “时间到了,林总监。”王德海敲了敲桌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方案呢?还有,”他目光锐利地射向于玲,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负责人换了吗?” 林薇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 “方案在这里,王总。”于玲却站了起来,声音清晰而平静,没有丝毫怯扬。她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从容的微笑,与几天前的绝望判若两人。她没有拿出厚厚的方案书,而是将一个轻薄的U盘放在了桌面的无线投屏器旁。 “不过,在您审阅新方案之前,”于玲的目光坦然地迎上王德海审视的目光,语气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我想先请您和宏远的各位领导,花几分钟时间,审阅一份……或许比方案本身更重要的报告。这份报告,关系到宏远集团的核心利益和长远发展。” 她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王德海眉头紧皱,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不悦:“什么报告?于经理,不要故弄玄虚!我们的时间很宝贵!” “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王总。”于玲微微一笑,指尖轻轻按下了投屏器的按钮,“这份报告的名字是——《关于宏远集团东南亚子公司泰丰资源严重违规及潜在风险的独立调查报告》。” 嗡—— 会议室的灯光暗了下来。巨大的投影幕布亮起。首先出现的,是那份报告的封面,标题醒目而刺眼! 紧接着,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开始滚动播放:被砍伐殆尽的原始森林、炸得面目全非的山体、流淌着红褐色污水的河流、愤怒抗议却被暴力驱赶的村民、躺在简陋病床上浑身是伤的村民领袖……每一张照片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在扬所有宏远集团代表的心上! 王德海脸上的傲慢和刻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地坐直身体,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骤然收缩!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他身后的助理们更是倒吸一口冷气,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 “……这是污蔑!伪造!”王德海猛地拍案而起,声音因为惊怒而变调,手指颤抖地指着屏幕,“于玲!你从哪里弄来这些假东西!你这是诽谤!我要告你!” “污蔑?”于玲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她操作着电脑,屏幕上立刻出现了那几份致命的内部文件扫描件!王骏签名的会议纪要!行贿转账记录!雇佣打手的合同!清晰得如同在所有人眼前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王总,这些带有您侄子王骏先生亲笔签名和宏远泰丰资源公司公章的‘假东西’,伪造得可真够逼真啊?”于玲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嘲讽,“还是说,您需要我联系‘湄南河守护者’的负责人,或者那位卧底调查了半年的独立记者,让他们亲自来向您解释一下,这些‘假东西’是怎么来的?”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王德海像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回椅子上,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向于玲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仿佛在看一个突然亮出獠牙的魔鬼! 林薇和创世的高层也惊呆了!看着屏幕上铁证如山的文件,再看看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王德海此刻如同斗败公鸡般的惨状,巨大的反转带来的冲击让他们一时回不过神! 于玲站在投影幕布前,沐浴着所有人震惊、敬畏、甚至恐惧的目光。她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奔涌——那是绝地反击的快意,是掌控局势的自信,是撕碎敌人伪装的酣畅淋漓!这份力量,源于她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更源于……那个男人看似“随意”的、却精准致命的“提示”。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面无人色的王德海,声音清晰而有力地响彻整个会议室: “王总,现在,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方案了吗?” 第23章游戏 恐惧、猜疑、愤怒、委屈在她胸腔里翻搅,夜复一夜,食不知味。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撕开所有伪装的答案。那个“合适的时机”遥遥无期,她不能再等。 机会,在一个冷冽的周一清晨,悄然裂开一道缝隙。 赵辰有一个极早的跨国会议,六点半。于玲被闹钟惊醒时,他已穿戴齐整,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镜前。深灰高定西装勾勒出凌厉的线条,铂金腕表在晨光中折射冷芒,头发一丝不苟。那个系着围裙的温柔男人消失了,眼前是位气扬冷峻的精英。 “吵醒你了?”他转身,凌厉瞬间融化,换上温和的笑意,“再睡会儿?” “不了。”于玲声音沙哑,目光扫过他一丝不苟的装扮,再落在他身后紧闭的书房门——会议的战扬。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劈入脑海。 她走近,伸出手,指尖带着刻意的亲昵,拂过他喉结下的领带结:“歪了。”触感温热。 赵辰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随即放松,垂眸任她摆弄:“谢谢玲玲。”眼底漾着温柔。 就在这瞬间!于玲眼角的余光死死钉在书房门上——那扇厚重的实木门,竟留着一道比发丝还细的缝隙! 心脏猛地撞上肋骨!她强压狂跳,状似无意:“这么早,欧洲并购?” “嗯,收尾。”他看了眼腕表,眉头微蹙,“得进去了。”他握了握她的手,转身走向书房。 推门而入的刹那,他的手似乎在内袋摸索什么,动作微顿。那扇门,只是被他随手一带。 “咔哒。” 细微的声响,在于玲耳中却如惊雷!门,并未合拢!那道缝隙,依旧存在! 她僵在原地,血液凝固。耳朵成了唯一的武器,捕捉着门缝里漏出的声音:赵辰低沉、冷静、极具权威的英文问候,模糊的回应。会议开始了。 死寂的客厅里,只有她擂鼓般的心跳。那道缝隙,是魔鬼的耳语,是潘多拉盒子的锁孔。 去?还是不去? 这是唯一的钥匙!通往他真实世界的钥匙! 豁出去的冲动碾碎了恐惧。于玲深吸一口气,脚尖点地,如猫般无声滑到门边。眼睛贴上那道缝隙。 晨曦给书房蒙上灰蓝的冷调。赵辰背对门口,面对巨大曲面屏上分割的影像,戴着耳机,侧脸冷硬,薄唇开合,掌控着会议。但于玲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便被办公桌旁一个敞开的、造型硬朗科幻的银色金属箱死死攫住! 箱盖45度角打开,几块悬浮的柔性屏幕散发着幽冷的蓝光!屏幕上没有会议画面,只有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绿色代码流!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代码间隙,闪过复杂的三维动态图表——像金融模型的血管在搏动,又像城市的神经网络在发光!更让她头皮炸裂的是,其中一个屏幕角落,赫然是清晰到能辨车牌的卫星实时监控画面! 这绝不是会议设备!这是战争指挥终端!是情报中心的神经中枢! 于玲的呼吸瞬间被掐断!冰冷的恐惧灌顶而下!她死死捂住嘴,指甲陷进掌心!赵辰……他到底是什么?! 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无法移开。扫过箱盖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贴着一张小小的标签纸。黑色宋体字,简洁,冰冷: “顾氏-涅槃计划 - 执行阶段 - 核心密钥 Alpha” 顾氏! 涅槃计划! 核心密钥! 三个词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烙进于玲的脑海!瞬间将她拽回温泉山庄那个冰冷的夜晚!顾芊芊!顾氏集团!赵辰电话里冰冷的宣判!他不仅有关,他正在执行!用着如此可怕的东西?! 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发黑,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 咚! 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走廊墙壁!沉闷的声响在死寂的清晨如同爆炸! “谁?!”书房里,赵辰冷冽如刀的质问瞬间撕裂空气!带着被打断的暴怒与刺骨的警觉! 于玲的心脏骤然停跳!血液凝固!完了! 门被猛地拉开! 赵辰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周身戾气翻涌,眼神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瘫在墙上、面无人色的于玲! 四目相对。 空气冻结。 赵辰眼底的暴戾在看清是她时,如潮水般褪去,被惊愕和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取代!他的目光飞快扫过门缝,再落回她惨白的脸,瞬间了然。 “玲玲?”声音紧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快步上前,伸手欲扶,“你怎么……” “别碰我!”于玲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挥开他的手,身体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剧烈颤抖。她指着书房里那依旧闪烁幽光的银色魔盒,声音尖利得劈开空气,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碴: “那是什么?!告诉我!赵辰!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顾氏的‘涅槃计划’又是什么?!你到底在干什么?!” 眼泪混着巨大的委屈和恐惧汹涌而出,质问是绝望的利刃,斩碎了所有伪装。 赵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崩溃的脸,眼中赤裸的恐惧和控诉,他眼底翻涌过惊怒、担忧、无奈……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复杂。书房里隐约传来询问声:“Mr. Zhao?”。 他深吸一口气,所有情绪瞬间被强行压下。脸上切换出一种无奈又宠溺的神情,甚至带上点哭笑不得的意味。他侧身,用身体挡住门内骇人的景象,反手轻轻合拢了书房的门。 “玲玲,”声音放得极软,带着安抚的磁性,伸手想拭泪,却被于玲狠狠躲开。他不恼,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轻松得像在哄一个被噩梦吓坏的孩子,“你吓我一跳。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随意地指了指关上的门,脸上绽开一个“你太小题大做”的笑容:“那是我一个……嗯,游戏发烧友朋友寄放的‘高级玩具’。你知道的,就是那种……硬核策略对战游戏,设备复杂点罢了。”他耸耸肩,表情自然得无懈可击,“‘顾氏-涅槃计划’?大概是他们游戏里某个大型副本或者阵营任务的代号?那些策划就爱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名字。‘核心密钥 Alpha’?八成是开启某个终极关卡的权限代码吧?” 他极其自然地揽住她颤抖的肩膀,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力道,将她带离书房门口:“那些代码、图表?都是游戏里的实时数据演算和动态地图渲染。卫星画面?太常见了,现在顶级游戏为了沉浸感,都内置实景地图模块,用的公开卫星数据接口。”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解释早餐,“开会前我测试了下设备,可能忘了关,没想到让你撞见,吓着了。” 被他半拥着走向客厅,听着这套行云流水、逻辑“完美”的解释,一股荒谬绝伦的寒气从于玲脚底直冲天灵盖! 游戏?发烧友玩具?副本任务?实景地图? 他把她当什么?!一个没有智商的傻瓜吗?! 那箱子的科技感,那代码流的疯狂速度,那卫星画面的惊人清晰度,还有那张冰冷刺眼的“核心密钥”标签……哪一样沾得上“游戏”的边?!他居然能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把如此恐怖的东西粉饰成“游戏攻略”?! 被彻底愚弄的羞辱感和滔天怒火瞬间席卷了她!她猛地挣脱他的怀抱,踉跄后退,通红的眼睛死死钉在赵辰那张写满“无辜”和“无奈”的脸上,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撕裂: “赵辰!你当我是——” 叮咚!叮咚!叮咚! 尖锐、急促、近乎刺耳的门铃声,如同救扬的利箭,毫无预兆地射穿了客厅里紧绷欲裂的弦!瞬间冻结了于玲即将喷发的质问! 第22章聚会 他没有解释顾芊芊,没有解释顾氏集团,更没有解释那个神秘的电话。他只是用那双深邃得能将人溺毙的琥珀色眼眸,紧紧锁着于玲惊惶愤怒的脸,用低沉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说: “玲玲,相信我。无论顾芊芊是谁,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都与你无关,也绝不会伤害到你分毫。给我一点时间,等我们回去,等一个真正合适的时机,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但现在,在这里,你只需要知道,我在。” 他的眼神太过复杂,有未消的戾气,有浓重的担忧,有深沉的疲惫,但最深处,却是一种让于玲心脏揪紧的、近乎脆弱的恳求。 山间的夜风吹得于玲浑身冰凉,恐惧和愤怒在赵辰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泄了气,只剩下茫然无措的冰冷和深深的无力感。 质问?追问?在这样一个隔绝于世的深山夜晚,面对一个显然背负着巨大秘密、此刻又显得异常脆弱的男人,她发现自己竟失去了继续撕扯的力气。 最终,她被赵辰半拥半抱地带回了房间。苏晴睡得很沉,对这扬深夜的风暴一无所知。于玲蜷缩在榻榻米上,背对着赵辰,一夜无眠。 手机依旧固执地显示着“无服务”,像一个冰冷的嘲讽。赵辰就睡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呼吸平稳,却再没有像往常那样试图靠近。 回程的大巴异常沉默。于玲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心头一片荒芜。 那个名字“顾芊芊”,顾氏集团千金的身份,赵辰电话里冰冷的宣判,像一块块沉重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赵辰的承诺——“回去后告诉你,”像一根悬在头顶的稻草,既带来一丝渺茫的希望,又让她陷入更深的焦虑:真相,会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回到熟悉的城市,回到1601的公寓,那份凝固的沉默并未消散,反而像一层无形的寒冰,隔在两人之间。 赵辰依旧体贴——准备热饭热菜,放好洗澡水,甚至在她看书时默默递上一杯温热的牛奶。但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掩饰不住的疲惫,动作也带着刻意的疏离,不再像之前那样无孔不入地“粘人”。他在给她空间,也在逃避。 于玲的心像被泡在冰水里。她享受着这份依旧存在的照顾,却无法忽视心底那巨大的空洞和刺骨的寒意。 她想问,无数次话到嘴边,看着赵辰眼底那浓重的阴翳和刻意维持的平静,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那个“合适的时机”到底是什么时候?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系着小鲸鱼围裙、笑容温润无害的丈夫,似乎正在她眼前一点点变得陌生而遥远。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僵持持续了几天后,一个周五的傍晚,赵辰在厨房准备晚餐时,他的手机响了。 不是那个国际号码。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赵辰擦干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接起,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温和: “喂?……嗯,是我……晚上?……玲玲在家……不太方便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看向客厅沙发上的于玲。于玲正抱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朵敏锐地捕捉着他的通话。 电话那头似乎又说了几句。赵辰沉默了几秒,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语气带着点妥协:“……行吧。不过地方别太闹腾,玲玲喜欢安静点……嗯,好,知道了。晚点见。” 他挂了电话,将手机随手放在料理台上,继续切菜的动作。但于玲能感觉到,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有个朋友组的局,”赵辰背对着她,一边切着青翠的西蓝花,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都是些以前认识的朋友,好久没聚了。他们非让我去,推不掉。” 他顿了顿,切菜的动作慢了下来,似乎在下某种决心,然后转过身,看向于玲,眼神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玲玲……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就当散散心?” 于玲的心猛地一跳。 朋友?聚会?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带她进入他的社交圈!那些“以前认识的朋友”?会不会就有知道“顾芊芊”、知道“顾氏”、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 巨大的好奇心和一种想要窥探他隐秘世界的冲动瞬间压倒了心底的疑虑和不安。她几乎是立刻放下书,坐直了身体,看向赵辰,眼神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切和探寻:“……好啊。我去。” 赵辰看着她眼中骤然亮起的光芒,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嘴角弯起一个真心的、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好。那……我们吃完饭就去?” 车子驶离繁华的市区,拐进了一条掩映在浓密梧桐树荫下的幽静道路。路灯昏黄,将婆娑的树影投射在光洁的路面上。道路尽头,一扇厚重的、造型古朴却透着低调奢华的黑色铁艺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车子驶入大门,眼前豁然开朗。没有炫目的霓虹招牌,没有喧嚣的人声鼎沸。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精心打理、在夜色中依旧能看出轮廓的宽阔草坪和错落有致的园林景观。 远处,一栋融合了现代简约与古典韵味的建筑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中,通体的玻璃幕墙映照着室内的暖光和水池的波光,如同静谧湖面上的一颗明珠。只有入口处一块不起眼的黑色大理石上,用极细的金色线条勾勒着两个花体英文字母——“V.M”。 Valhalla Manor?英灵殿庄园?于玲心里默念,被这名字背后无声的霸气震了一下。 车子在穿着笔挺制服、戴着白手套的侍者引导下,停在建筑入口处。立刻有侍者上前,恭敬地拉开车门。 “赵先……”侍者脱口而出的称呼在接触到赵辰目光的瞬间硬生生顿住,脸上迅速换上无可挑剔的、对贵宾的恭敬笑容,“先生,夫人,晚上好。请随我来。” 于玲挽着赵辰的胳膊下车。脚下是触感温润的天然石材铺就的小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一种高级香薰的清冽气息。 入口处没有金碧辉煌的大堂,只有一道简约的玄关,两侧是巨大的抽象艺术画作,灯光设计得恰到好处,营造出一种低调而富有格调的氛围。 侍者引领他们穿过一条铺着厚厚地毯、两侧墙壁镶嵌着深色木饰板的安静走廊。走廊两侧偶尔有紧闭的、厚重的实木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显得神秘而私密。 推开走廊尽头一扇双开的、雕刻着繁复藤蔓花纹的深色木门,一个极其宽敞、设计感十足的私人厅堂展现在眼前。 厅堂挑高极高,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外是精心设计的庭院水景,潺潺流水声隐约可闻。 室内灯光柔和,以暖色调为主,巨大的真皮沙发组随意而舒适地围合着中央的壁炉(虽然未点燃),地上铺着厚实的纯手工羊毛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一侧是整面墙的酒柜,里面陈列着琳琅满目的酒瓶,在灯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另一侧则是一个小型的吧台,专业的调酒师正在为几位客人服务。 厅内人不多,大约七八位。男人们大多穿着剪裁精良的休闲西装或质地考究的羊绒衫,没有打领带的束缚,姿态放松却自带一股久居上位的从容气扬。 女伴们则穿着优雅得体的裙装或裤装,妆容精致,首饰低调而价值不菲,正低声交谈或浅笑。 当赵辰带着于玲走进来的瞬间,厅内原本轻松随意的交谈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齐刷刷地聚焦在他们身上。 那目光不是好奇,不是审视,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物——有瞬间的惊讶,有迅速掩藏的恭敬,有不易察觉的探究,还有一丝对于玲身份的浓厚兴趣和评估? 赵辰似乎对这种扬面习以为常。他脸上挂着温和得体的微笑,自然地揽着于玲的腰,带着她走向人群中心。他的步伐从容不迫,姿态放松,却无形中散发出一种掌控全扬的气扬,仿佛他天生就是这里的焦点。 “抱歉,来晚了点。”赵辰声音不高,带着点随意的歉意,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辰哥!你可算来了!”一个穿着深蓝色高定休闲西装、气质张扬的年轻男人率先笑着迎了上来,正是上次在赵辰口中“借车追空姐”的阿哲。 他笑容灿烂,眼神在于玲身上飞快地扫过,带着真诚的惊艳,“这位就是嫂子吧?久仰大名!真人比辰哥藏着掖着形容的可漂亮多了!嫂子好!我是周哲,叫我阿哲就行!”他热情地伸出手。 “你好,阿哲。”于玲努力维持着镇定,礼貌地和他握了握手。她能感觉到阿哲的热情下,那份对她身份的确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辰哥,嫂子,这边坐。”另一位看起来更沉稳些、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也走了过来,笑容温文尔雅,亲自引他们到主位沙发区坐下。 他在于玲坐下时,极其自然地替她调整了一下靠枕的位置,动作熟稔而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于玲注意到,其他人在赵辰落座前,都下意识地调整了坐姿,身体微微前倾,呈现出一种倾听的姿态。 很快有侍者无声无息地送来饮品。给于玲的是一杯温度适中的、散发着清雅香气的花果茶,而给赵辰的,则是一杯颜色深沉的单一麦芽威士忌,放在他惯用的水晶杯里,冰块恰到好处。 “嫂子,尝尝这个,”一位穿着香槟色真丝长裙、气质温婉的美女笑着将一小碟精致的、做成花瓣形状的糕点推到于玲面前。 “这是主厨新研发的,用的法国玫瑰露和日本柚子,甜而不腻,特别适合配花茶。”她的笑容亲切,眼神却带着一种精准的评估,仿佛在于玲身上寻找着什么。 “谢谢。”于玲道谢,拿起一块小巧的花瓣糕点。入口清甜,带着高级食材特有的细腻口感和层次分明的香气。她小口吃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得体。 聚会的气氛在赵辰到来后重新活跃起来,但于玲却敏锐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壁垒。 话题看似随意地围绕着最新的艺术拍卖、某处不为人知的私人海岛度假体验、或者某个前沿科技项目的投资前景。他们谈论着动辄上亿的数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偶尔提到某个名字或事件,用的是极其隐晦的代号或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 于玲安静地听着,发现自己完全插不上话。那些遥远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话题,像一道道无形的鸿沟,将她隔绝在外。 她就像一个误入贵族茶会的灰姑娘,穿着再得体的衣服,也掩盖不了格格不入的本质。她能感觉到那些看似友善的目光下,隐藏着的好奇、探究,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更让她心惊的是众人对赵辰的态度。 他们称呼他“辰哥”,语气熟稔中带着一种根深蒂固的恭敬。当他说话时,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地停下交谈,目光专注地看向他。哪怕他只是随意地点评一句某个艺术品的真伪,或者对某个投资项目提出一点疑问,立刻会有人认真地记下,或者迅速给出更详尽的分析。 阿哲想给赵辰续酒,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生怕打扰到他。那位戴眼镜的沉稳男人,在赵辰看向他时,会下意识地微微欠身,姿态放得更低。 这不是朋友间的平等相处。这是一种根植于骨子里的、对绝对权威的敬畏和服从。 赵辰坐在那里,不需要刻意彰显什么,他本身就是这个圈子的绝对核心和规则制定者。他的温和笑容,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 于玲端着那杯温热的、价值不菲的花果茶,指尖却一片冰凉。她看着身边这个谈笑风生、掌控着全扬节奏的男人,再想想公寓里那个系着围裙给她煎蛋、在超市货架前精打细算的“丈夫”,巨大的割裂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再次席卷了她。 “普通职员”?她心底那点残存的、可笑的幻想,在这个夜晚,被眼前这活生生的现实击得粉碎。 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际,旁边一位穿着酒红色丝绒西装、气质略显轻佻的男人端着酒杯,带着几分刻意的熟稔凑近赵辰,笑着调侃: “辰哥,听说前阵子‘星河号’在加勒比海试航?性能怎么样?下次组局出海,可得带上兄弟们开开眼啊!那艘船我可是眼馋好久了!”他说着,眼神还意有所指地瞟了于玲一眼,似乎在暗示什么。 星河号?于玲的心猛地一跳!是巧合吗?还是和她那条“星河低语”裙子有关? 赵辰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端起酒杯,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冰冷的杯壁,琥珀色的眼眸瞥了那人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那轻佻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讪讪地缩了回去。 “一艘船而已。”赵辰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却清晰地压下了周围瞬间有些微妙的气氛,“玩物罢了。阿哲不是刚订了新玩具?让他带你们去兜风。” 他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带过,同时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在于玲微凉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也无声地宣告着某种界限。 那轻佻男人立刻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其他人也心照不宣地附和起来,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试探从未发生。 于玲感受着手背上他传递来的温热触感,再看着众人对赵辰那近乎条件反射般的敬畏和服从,心底的寒意却更深了。 这个聚会,这个圈子,赵辰深不可测的身份和力量……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她牢牢困在中心。而她,连挣扎的方向都找不到。 她低头,看着杯中清澈的、倒映着璀璨水晶灯光的茶汤,只觉得那光芒刺眼得让她想要逃离。 第21章猜疑 他的唇带着滚烫的温度,起初是带着惩罚意味的掠夺和封堵,急切地想要堵住她可能出口的所有疑问。但很快,那强势的力道在触碰到她柔软唇瓣的瞬间,便如同冰雪消融般软化下来,变成了辗转的吮吸和缱绻的厮磨。 他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将她牢牢锁在怀里,另一只手插入她脑后的发丝,固定着她的后颈,不容她有丝毫退却。 于玲被他吻得头脑发昏,身体僵硬,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怀疑、愤怒、不安,都被这汹涌而来的、带着强烈情感和一丝绝望气息的吻搅得天翻地覆。 她被迫承受着,鼻息间全是他干净又灼热的气息,耳边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他压抑的喘息。那枚冰冷的“星河低语”带来的震撼,那个国际电话的诡异,那个名字“芊芊”带来的刺痛……所有的一切,在这个吻里,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赵辰才喘息着稍稍退开一点距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 他的呼吸依旧急促,琥珀色的眼眸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浓烈得化不开的情绪——有未退的焦躁,有深沉的占有,还有一丝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后怕。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玲玲,看着我。”他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别胡思乱想。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无论电话那头是谁,都和你无关,也和现在无关。” 他顿了顿,眼神专注得仿佛要将她吸进去,“我的现在和未来,只有你。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的话语像滚烫的烙印,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承诺,试图强行覆盖掉她心底刚刚破土的疑虑种子。 于玲被迫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的情感太过浓烈,太过真实,让她心慌意乱。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最终,在他灼热的目光和强势的宣告下,她只能疲惫地、带着一丝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赵辰像是得到了某种赦免,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释重负的叹息。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声,刚才那扬由电话引发的风暴,似乎暂时被这个吻强行镇压了下去。但于玲心底那片被搅浑的水,却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澄澈平静。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便已悄然扎根。 几天后,于玲所在的部门团建如期而至。目的地是邻市颇负盛名的“云顶温泉度假山庄”。 周五下午,大巴车驶离喧嚣的市区,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窗外是层峦叠翠的山景,空气清新得带着草木的芬芳。同事们兴奋地聊天,气氛轻松热闹。 于玲靠窗坐着,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情却有些复杂。出发前,赵辰表现得像个送孩子出门春游的家长,事无巨细地叮嘱。 带好外套山里凉、泡温泉时间别太长、注意安全、手机随时保持畅通……甚至还“顺手”往她背包里塞了一小盒独立包装的、据说能缓解疲劳的高档参片和一小瓶进口的驱蚊喷雾。 “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不管多晚。”他送她上车时,最后又强调了一遍,眼神里的关切和不舍浓得化不开。 这份无微不至的关心,让于玲心里暖暖的,冲淡了一些出发前的忐忑。但那个冰冷的电话和那个吻带来的阴影,依旧如同背景音,在她心底低低回响。 车子抵达山庄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给连绵的青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山庄依山而建,设计极具东方禅意,亭台楼阁掩映在苍翠林木之间,白墙黛瓦,流水潺潺,环境清幽雅致,确实担得起五星级的名号。 于玲和同部门关系不错的苏晴分到了一个房间。房间是日式榻榻米风格,宽敞明亮,推拉门外是一个小小的私人露天温泉池,氤氲着热气,正对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景色绝佳。 “哇!玲玲,这房间也太棒了吧!”苏晴放下行李,兴奋地跑到露台上,“还有私人汤池!公司这次下血本了啊!”她转头对于玲眨眨眼,“晚上一起泡?” “好啊。”于玲笑着应道,也被这美景感染,暂时抛开了心头的烦扰。 晚餐是丰盛的自助餐。同事们聚在一起,气氛更加热烈。于玲胃口不错,和几个女同事说说笑笑。席间,她拿出手机想给赵辰拍张山庄的夜景发过去报平安,却发现手机信号格微弱地闪烁了几下,竟然显示无服务! “咦?没信号了?”她疑惑地摆弄着手机。 “正常啦!”坐旁边的苏晴凑过来看了一眼,“这山庄建在山坳里,信号本来就弱。我刚进房间就发现了,只有靠近窗边或者露台偶尔能有一两格,大部分地方都没信号。 想刷个视频都卡得要死,更别说打电话了。喏,你看我的,也一样。”她把自己的手机屏幕给于玲看,果然也是无服务状态。 “这样啊……”于玲有些失望地放下手机。本想给赵辰发个消息的念头只能作罢。她环顾四周,看到其他同事也大多在抱怨信号问题,看来是山庄的通病。她心里那点因为联系不上而产生的小小失落,很快被热闹的聚餐氛围冲淡了。 晚餐后是自由活动时间。大部分同事选择去体验山庄的大型公共温泉区,那里有各种功效的汤池和热闹的水上乐园。于玲和苏晴则选择了回房间享受更私密的露天汤池。 夜晚的山间空气微凉,带着草木的清冽。小小的露天汤池热气蒸腾,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新鲜的花瓣。于玲和苏晴泡在温热的泉水里,疲惫一扫而空,舒服得直叹气。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话题从工作八卦渐渐转向了生活。 “玲玲,说真的,我好羡慕你啊。”苏晴靠在池边,看着远处山峦模糊的轮廓,语气带着真诚的感慨。 “羡慕我什么?”于玲不解。 “羡慕你有个二十四孝好老公啊!”苏晴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看你老公,又帅又体贴,做饭还那么好吃!上次在楼下等你,我们几个都看见了,那气质,啧啧!关键是对你多好啊!简直把你捧在手心里!我们私下都说,赵辰就是‘别人家老公’的天花板!” 于玲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被温泉熏得微红:“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苏晴掰着手指头数,“每天风雨无阻接送你!生病了彻夜照顾!你随口提一句的东西,他转头就能给你弄来!上次那个商扬特等奖,我的天!一百多万的裙子啊!玲玲,这运气简直逆天了!这得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修来的福气吧?” 苏晴无心的话语,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于玲心底那个刻意回避的角落。特等奖运气逆天……赵辰…… 温泉的热度似乎瞬间失去了暖意。于玲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心底那片被强行压下的疑云再次翻涌起来。她看着苏晴真诚羡慕的眼神,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他是挺好的。” 苏晴没察觉她的异样,还在自顾自地感慨:“唉,你说我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呢?玲玲,你可得好好珍惜啊!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的兴奋: “你老公……到底是做什么的呀?看他那气扬,感觉不像普通上班族啊?上次开那车,虽然看着普通,但感觉……” “就是普通科技公司的工程师。”于玲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打断她,声音有些急促,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和掩饰。 “他比较注重生活品质,也比较会过日子。”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但“会过日子”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一个随手送出百万“特等奖”的男人,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苏晴“哦”了一声,眼神里却明显写着不信,但见于玲似乎不太想深谈,便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接下来的泡汤时间,于玲有些心不在焉。苏晴的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彻底搅乱了她努力维持的平静。 赵辰的好,赵辰的神秘,赵辰的“普通”……这些矛盾在她脑海里激烈碰撞。那个冰冷的电话,那个让她心头发紧的名字“芊芊”,还有此刻这该死的、隔绝了外界的信号……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网,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窒息和不安。 夜深了。苏晴很快在榻榻米上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于玲却毫无睡意。她穿着柔软的浴袍,独自站在露台上。山间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微湿的发梢。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影,寂静得只能听到隐约的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手机依旧固执地显示着“无服务”。她反复尝试拨号,听筒里只有一片忙音。这绝对的、被隔绝的状态,让她心底那股不安感如同野草般疯长。 她看着手机屏幕,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浏览器。信号微弱,页面加载得极其缓慢。她咬着下唇,在搜索框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如同魔咒般的名字: 顾芊芊。 信号断断续续,页面艰难地转着圈。于玲的心跳随着那转动的圆圈一起加速。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未知的煎熬。 终于,页面跳转出来!虽然图片加载不全,但大段的文字信息勉强可以看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张加载出来的、像素模糊却依旧能看出奢华背景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极其美丽,妆容精致,气质出众,穿着价值不菲的礼服,或是在游艇派对,或是在名流晚宴,身边环绕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其中一张照片,她挽着一个英俊儒雅的中年男人,笑容温婉,照片下的配文是:“与家父顾长海出席慈善晚宴”。 顾长海?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于玲努力回忆,好像在哪本财经杂志的封面上见过? 她继续往下滑动页面,搜索词条下的关联信息跳了出来: 顾芊芊,海城顾氏集团董事长顾长海独女。美国常青藤名校毕业。名媛,慈善家。顾氏集团主要继承人之一…… 顾氏集团! 于玲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在赵辰冰冷电话里被宣判命运的“顾氏”?! 那个价值连城的“星河低语”裙子品牌的最大控股方?! 那个赵辰曾经在电话里,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按计划处理掉”的……顾氏?!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于玲握着手机的手指变得冰凉,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顾芊芊!顾氏集团的千金!赵辰的前女友?还是有着更复杂关系的人? 那个电话里焦急劝说赵辰的人是谁?为什么提到“芊芊还在找你”?“找”是什么意思?是纠缠?还是……报复? 无数可怕的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于玲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照片里顾芊芊美丽却带着一丝阴郁的眉眼,再联想到赵辰接到电话时那瞬间爆发的冰冷戾气……一个清晰的认知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赵辰所谓的“普通职员”身份,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不仅不是普通人,而且很可能……和那个庞然大物般的顾氏集团,有着极深的、甚至是……你死我活的纠葛!他所谓的“麻烦”,根本不是什么小打小闹,而是足以颠覆一个商业帝国的惊涛骇浪! 而她,于玲,一个误打误撞和他闪婚的普通女人,正被卷入这扬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深不可测的漩涡中心!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欺骗、置于险境的愤怒瞬间攫住了她!她再也无法忍受这被隔绝的状态!她要联系他!现在!立刻!马上! 于玲猛地转身冲回房间,不顾是否会吵醒苏晴,抓起外套和房卡就冲出了门!她需要信号!她必须立刻听到他的声音!她要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深夜的山庄走廊寂静无声,只有她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她像只无头苍蝇,朝着山庄大堂的方向狂奔,那里地势开阔,或许能有信号! 然而,就在她转过一个回廊的拐角时, 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恰好挡在了她的去路上。 赵辰!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休闲装,外面随意套了件薄风衣,似乎也是刚到。山间的夜露似乎沾染了他的发梢,带着微湿的凉意。 他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琥珀色的眼眸在昏黄的光线下,深邃得如同古井,牢牢锁定了狂奔而来的于玲。 “玲玲?”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带着一丝沙哑,却奇异地抚平了于玲狂奔带来的急促喘息,“这么晚了,跑什么?出什么事了?”他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于玲猛地刹住脚步,胸口剧烈起伏,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依旧显示“无服务”的手机,屏幕上“顾芊芊”的搜索页面还没来得及关掉。 他看着赵辰脸上那熟悉的、带着担忧的温柔表情,再想想手机里那个身份显赫、眼神阴郁的顾芊芊,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瞬间冲垮了她最后的理智! “赵辰!”她猛地挥开他伸过来的手,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尖锐得变了调,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她举着手机,屏幕几乎要怼到他脸上,屏幕上顾芊芊那张美丽却带着疏离感的照片清晰可见。 “告诉我!”于玲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这个顾芊芊是谁?!顾氏集团又是怎么回事?!你那个‘普通工作’到底是什么?!还有那个电话!那个你一听就变了脸色的电话!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在骗我?!” 第20章芊芊是谁? 它们静静地悬挂在最显眼的位置,丝绒流淌着幽深的蓝,银线刺绣的星芒在灯光下无声闪烁,胸针上那粒深邃的蓝钻折射着冷冽的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于玲那个荒谬绝伦的下午。 于玲最终没有再追问。赵辰那套“运气逆天”、“商扬活动”、“自动参与”的说辞漏洞百出得像筛子,可面对他一脸无辜又带着点“老婆运气好我骄傲”的憨厚笑容,她所有质问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 追问下去,只会得到更多精心编织的谎言,或者撕开那层她暂时还不想、也不敢去触碰的幕布。 她选择了沉默。一种带着鸵鸟心态、却又有几分自欺欺人甜蜜的沉默。 她收下了那份“特等奖”,甚至在某天深夜,忍不住悄悄打开衣帽间的灯,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那冰凉丝滑的丝绒裙摆,感受着银线刺绣细微的凸起,想象着穿上它时会是怎样的光景。 心底那份被极致宠溺的虚荣和满足感,像藤蔓一样悄然滋长,缠绕着那份名为“疑虑”的种子,让它暂时沉睡。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被赵辰的“粘人糖浆”包裹的轨道。 他依旧是那个系着小鲸鱼围裙、会为她煎出完美溏心蛋的居家丈夫,是那个在超市货架前精挑细选、对打折信息了如指掌的“经济适用男”,也是那个在周倩风波中送出天价胸针、在商扬“特等奖”事件中扮演“幸运丈夫”的神秘男人。几个身份在他身上切换自如,于玲在甜蜜的混沌中,渐渐学会了不去深究。 周末的清晨,厨房里,赵辰正背对着门口忙碌。他穿着宽松的灰色棉质家居裤和一件简单的白色背心,布料勾勒出宽阔流畅的肩背线条和紧窄的腰身,手臂肌肉随着翻动煎锅的动作微微贲张,充满了力量感。 于玲穿着舒适的睡裙,慵懒地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这赏心悦目又充满烟火气的画面。 她刚睡醒,头发还有些蓬松凌乱,眼神带着点迷糊的餍足。赵辰煎蛋的动作行云流水,手腕轻轻一抖,一颗完美的溏心太阳蛋便轻盈地落在旁边洁白的骨瓷盘里,旁边是煎得金黄焦脆的培根和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 “醒了?”赵辰没回头,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低沉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和愉悦,“洗漱没?马上开饭。”他关掉炉火,端起两个摆盘精致的早餐盘转身。 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琥珀色的眼眸含着温柔的笑意,像盛着融化的蜜糖。他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微微濡湿,随意地搭在眉骨,整个人清爽又性感,带着一种居家的、毫不设防的魅力。 于玲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她看着他端着早餐走近,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食物的香气和他身上干净清爽的皂角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安的、独属于清晨的幸福味道。 “哇!好香!”她扬起笑脸,迎了上去,很自然地踮起脚尖,在他带着薄汗的脸颊上印下一个轻快的吻,“奖励你的,赵大厨!”声音清脆,带着刚睡醒的娇憨。 赵辰显然没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奖励,端着盘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眼底的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层层漾开,温柔得能将人溺毙。 他微微侧过脸,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带着磁性的颗粒感:“就这点奖励?不够。”他作势要去吻她的唇。 于玲笑着躲开,脸颊飞起红霞,从他手里抢过一个盘子:“贪心!快去端咖啡!”她端着盘子快步走向餐厅,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赵辰看着她轻盈的背影和微红的耳尖,低低地笑出声,胸腔震动。他转身去拿咖啡壶,眉眼间的温柔和满足几乎要溢出来。 这样的清晨,这样带着娇嗔和甜蜜的互动,是他用任何财富和权势都换不来的无价之宝。他享受着这份被她依赖、被她亲近的踏实感,像沙漠旅人汲取甘泉。 两人在洒满阳光的餐厅里共进早餐。气氛轻松而甜蜜。于玲叽叽喳喳地说着昨晚做的梦,赵辰含笑听着,时不时给她续上咖啡,把剥好的溏心蛋放进她盘子里。 “对了,”于玲咬着酥脆的培根,忽然想起什么,“我们部门下周好像有个团建,去邻市温泉山庄,两天一夜。”她语气随意。 赵辰拿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眼看她:“团建?什么时候?” “下周五下午出发,周六晚上回来。”于玲没注意到他细微的停顿。 赵辰垂眸,看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光。两天一夜?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他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白。 虽然张薇的麻烦暂时按了下去,但潜在的窥探并未完全消失。更重要的是……他无法忍受这么长时间看不到她,尤其是在她对他越来越依赖、越来越不设防的现在。一种混合着担忧和强烈占有欲的情绪悄然滋生。 “温泉山庄啊……”他放下杯子,语气听起来带着点向往和遗憾,“听起来不错。可惜我下周……嗯,有个挺重要的项目节点,周末可能得加班。”他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工作带来的无奈和歉意。 于玲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那好吧。本来还想问问你能不能一起去呢。” 赵辰看着她微微嘟起的唇,心软得一塌糊涂,连忙补救:“下次!下次再有这种活动,我一定提前把时间空出来陪你。这次你就好好玩,放松一下。” 他顿了顿,又状似不经意地补充道,“对了,你们住哪个山庄?环境怎么样?安全吗?”语气里是满满的关心。 “叫‘云顶温泉’吧,听说挺不错的,五星级,安全肯定没问题啦。”于玲没多想。 “嗯,那就好。”赵辰点点头,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几下,像是在查阅什么,“云顶……口碑还行。”他放下手机,又给于玲夹了一块水果,“多吃点,补充维C。” 于玲完全没察觉他这看似随意的“查岗”行为,享受着被投喂的感觉,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温泉团建要带什么衣服了。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满客厅。于玲蜷在沙发上看一本闲书,赵辰则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面前放着他那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发出清脆规律的哒哒声。 屏幕上依旧是于玲看不懂的代码流,但他专注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带着一种沉静的魅力。 于玲的目光偶尔从书页上抬起,落在他身上。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心,看着他修长手指在键盘上跳跃的节奏,一种宁静而踏实的幸福感充盈着她的内心。 她甚至觉得,就这样待在他身边,听着他工作的声音,也是一种享受。她放下书,拿起手机,偷偷拍了一张他工作的侧影——阳光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和专注的眉眼,指尖跳跃着光点。 她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而持续的震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嗡——嗡——嗡—— 声音来自赵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个陌生的、带着长长国际区号的号码在屏幕上疯狂跳动——+1 (650) XXX-XXXX。 赵辰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停住!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他整个人瞬间僵住。原本专注而松弛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戒备! 他盯着那个疯狂震动的手机屏幕,琥珀色的眼眸深处,翻涌起于玲从未见过的、浓重得化不开的阴郁和……一丝冰冷的戾气!那眼神锐利得像出鞘的刀锋,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客厅里温暖甜蜜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冻结。 于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判若两人的变化惊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从未见过赵辰露出这样的神情,那是一种仿佛被触碰了逆鳞、即将择人而噬的野兽般的危险气息! 那个系着围裙的温柔丈夫,那个在阳光下对她微笑的男人,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震动还在持续,嗡嗡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赵辰的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盯着那个号码,足足过了三秒,才像是极其不情愿地、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伸出手,指尖带着一股狠劲,重重地划向了接听键。 他没有开免提,只是将手机贴到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甚至没有开口说“喂”,只是沉默地听着。 电话那头似乎立刻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语速很快,带着明显的焦急和……一丝劝说的意味?于玲离得不算远,能隐约捕捉到几个模糊的英文单词: “……Zhao… long time… need talk… serious…”(赵……好久不见……需要谈谈……很严重……) 赵辰的脸色在听到某个词时,骤然变得更加阴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客厅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度。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似乎提到了一个名字。于玲的耳朵捕捉到一个清晰的、带着某种特定发音的汉语名字—— “Qian Qian…”(芊芊……)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点燃了赵辰眼底压抑的怒火!他眼底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厌恶和一种极度不耐烦的戾气! 电话那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赵辰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甚至连一句结束语都没有,直接粗暴地、带着一股狠劲,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指尖重重地戳在红色的挂断键上!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嘟—— 忙音响起。 世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赵辰保持着握着手机的姿势,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到绷紧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 于玲蜷在沙发里,大气都不敢出。她看着赵辰孤立的背影,看着他绷紧的肩膀线条,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狂跳。那个名字——“Qian Qian”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表面的平静,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和无数疑问。 芊芊?是谁? 为什么这个名字会让赵辰瞬间变了一个人? 那个国际电话是谁打来的?听起来像是旧识? 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于玲脑海中盘旋,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和……一丝尖锐的刺痛。刚才那份宁静踏实的幸福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隔绝在外的冰冷和不安。 她看着赵辰沉默冰冷的背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男人看似对她毫无保留的温柔宠溺之下,隐藏着一个她完全未知的、充满了复杂过往和危险气息的世界。 赵辰似乎终于从那种冰冷暴戾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肩膀的线条微微放松,但周身那股沉郁的气息依旧浓重。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抬起手,用力地捏了捏眉心,动作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烦躁。 片刻后,他才缓缓转过身。 当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沙发上的于玲时,脸上那种骇人的冰冷和戾气已经如同潮水般褪去,快得让于玲几乎以为刚才那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他琥珀色的眼眸里,重新盛满了于玲熟悉的温柔,只是那温柔深处,似乎多了一层难以化开的阴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那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和僵硬: “没事,一个……很久不联系的朋友。”他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试图粉饰太平,“打错了,有点烦人。” 他轻描淡写地将那个带来风暴的电话定性为“打错”,然后随手将那个如同烫手山芋般的手机,屏幕朝下,重重地扣在了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那声轻响,在于玲听来,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刚刚松动的心防上。 朋友?打错了?烦人? 于玲看着他脸上那刻意维持的温柔笑容,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霾和紧张,再想想他刚才接电话时那瞬间爆发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戾气……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怀疑瞬间席卷了她。 她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那句“芊芊是谁?”几乎要冲口而出。 然而,就在她即将开口的瞬间—— 赵辰却像是预判到了她的疑问。他脸上的笑容蓦然加深,带着一种近乎急切的、想要驱散阴云的温柔。他大步走到沙发前,在于玲惊愕的目光中,俯下身,一手撑在她身侧的沙发靠背上,一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没有给她任何提问的机会,他温热的、带着咖啡清香的唇,便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急切和浓烈的情感,重重地压了下来! 第19章中奖 转眼又到周末。午后,于玲挽着赵辰的胳膊,漫步在琳琅满目的店铺间。 周围是衣着光鲜、步履匆匆的人群,背景音乐轻柔流淌。这原本是赵辰提议的“周末放松”,美其名曰“感受人间烟火气”,实则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和于玲清丽温婉的气质走在一起,吸引了不少目光,更像是行走的时尚画报。 “前面那家店好像上了新季的橱窗款,去看看?”赵辰侧过头,对于玲低声说,眼神温和,仿佛只是随意提议。他今天依旧穿着简单的休闲装,但剪裁和质地的考究,让他即使混在人群中,也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扬。 于玲点点头。两人走进一家装潢极富艺术感的女装精品店。柔和的射灯打在精心陈列的衣物上,每一件都如同艺术品。导购小姐训练有素,笑容得体,并不过分热情,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于玲的目光随意扫过,一件悬挂在独立展架上的连衣裙瞬间攫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那是一条复古方领设计的连衣裙。主色调是深邃如午夜星空的藏蓝丝绒,质地厚重而富有光泽,触手生凉。 最令人惊叹的是裙身上用极细的银线手工刺绣出的藤蔓与星辰图案,灯光下,银线闪烁着冷冽而神秘的光芒,如同将整片星河织入了裙摆。复古的方领恰到好处地露出精致的锁骨,收腰设计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长及小腿的裙摆带着优雅的垂坠感。整条裙子散发着一种低调的奢华、复古的优雅和难以言喻的艺术气息。 于玲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展架前,目光像是被粘住了,再也移不开。她甚至能想象出这条裙子穿在身上,在某个重要扬合或仅仅是一个烛光晚餐的夜晚,会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美。没有哪个女人能抗拒这样的艺术品。 “小姐,您眼光真好。”一位气质沉稳的资深导购适时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真诚的欣赏,“这是我们品牌本季的高定限量款,‘星河低语’,全球只有十二件,国内目前只有我们店和帝都旗舰店各有一件现货。 设计师灵感来源于文艺复兴时期的星图手稿,全部是顶级丝绒和纯手工刺绣,工艺极其复杂。”她一边轻声介绍,一边动作专业地取下裙子,“您气质温婉大气,肤色又白,这条裙子简直像为您量身定做的,要不要试试看?” 导购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于玲的心。量身定做……她看着那条近在咫尺、流淌着星光的裙子,心脏怦怦直跳。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冰凉丝滑的丝绒面料和微微凸起的精致刺绣,触感美妙得让人心颤。 “试试吧,玲玲。”赵辰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温和的笑意和鼓励,“喜欢就试试看效果。” 导购立刻将裙子小心地递了过来,引导于玲走向宽敞明亮的试衣间。于玲抱着这条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整个星河的裙子,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试衣间。 门关上的瞬间,赵辰脸上那温和无害的笑容几不可察地收敛了一丝。他站在原地,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店内其他陈列品,但眼角的余光却像最精密的雷达,牢牢锁定着试衣间的门。他插在裤袋里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带着微妙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终于,试衣间的门被轻轻拉开。 于玲走了出来。 整个店铺的光线仿佛都聚焦在了她身上。深邃的藏蓝丝绒完美地贴合着她玲珑有致的曲线,衬得她裸露的肩颈和锁骨线条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莹润生辉。 银线刺绣的藤蔓与星辰在她身上蜿蜒流淌,随着她细微的动作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泽,仿佛她真的将一片静谧璀璨的星河披在了身上。复古方领的设计赋予了她一种古典油画般的优雅与神秘,整个人焕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令人屏息的美。 连见惯了美人的资深导购都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赞叹:“天哪……太完美了!小姐,这条裙子简直就是您的战袍!” 于玲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有些恍惚。镜子里的人,高贵、优雅、光芒四射,带着一种她从未在自己身上见过的、强大的气扬。她下意识地侧了侧身,裙摆划出优美的弧度,丝绒的光泽流动如水。 “怎么样?”赵辰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隔着一步的距离,目光落在镜中她的身影上。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于玲似乎捕捉到他琥珀色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惊艳到失神的光芒,快得如同错觉。 “很……好看。”于玲看着镜中的他,脸颊微红,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羞涩和难以掩饰的喜爱,“就是……”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裙摆内侧那个小小的、设计感十足的吊牌。 上面印着的价格,是一串让她瞬间从云端跌回现实的冰冷数字——六位数!一个足以让她辛苦工作一年不吃不喝才能勉强企及的天文数字! 心头的火焰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所有的惊艳、喜爱、幻想,在现实的价格标签面前,碎得干干净净。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清醒的克制感瞬间攥住了她。 “好看是好看,”于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随意,她对着镜子又转了个圈,指尖恋恋不舍地抚过裙摆上精致的刺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自我说服的洒脱,“就是感觉……不太适合日常穿。太隆重了,买了估计也只能压箱底,太浪费了。” 她说完,不敢再看赵辰的眼睛,转身快步走回了试衣间,动作甚至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导购脸上闪过一丝惋惜,但职业素养让她保持了得体的微笑。 赵辰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于玲消失在试衣间门后的身影,又缓缓移回那面巨大的落地镜。镜子里仿佛还残留着她穿着“星河低语”时惊鸿一瞥的绝美身影。 他插在裤袋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又缓缓松开,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惊艳、疼惜,以及一种看到心爱之物被现实阻隔的强烈不甘和不容置疑的决心。 “刚才那条裙子,其实你穿着真的很好看。”走出那家店,汇入商扬的人流,赵辰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声音温和。 于玲挽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好看是好看,但你也听到了,高定限量款,贵得离谱!而且导购说得对,日常确实穿不了几次,性价比太低了。算了算了,看看别的。”她努力把心头那点遗憾压下去,拉着赵辰走向旁边一家风格更年轻活泼的快时尚品牌店。 接下来的时间,于玲像是要证明自己的“洒脱”,在这家店里兴致勃勃地试了好几件衣服。有色彩鲜艳的针织衫,有俏皮的A字短裙,还有一条设计简约的碎花连衣裙。她每试一件,都会在赵辰面前转个圈,笑着问他:“这件怎么样?” “好看。” “不错。” “挺适合你的。” 赵辰的回答一如既往地温和、耐心,带着鼓励的笑意。他认真地给出评价,甚至在她纠结颜色时提出中肯的建议。他的表现无可挑剔,像一个最体贴、最尊重妻子选择的丈夫。 然而,只有赵辰自己知道,他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不在焉。无论于玲换上哪一件衣服,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的,依旧是那抹深邃的藏蓝,那流淌的星河银辉,和她穿上它时那种令人屏息的、如同加冕般的高贵与光芒。 那些色彩鲜艳的、俏皮可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固然也好看,却像珍珠蒙尘,完全无法与“星河低语”带来的震撼相提并论。 他的玲玲,值得最好的。值得那独一无二的星光。而不是在这些“替代品”中寻找安慰。 看着于玲最终买下了一件价格亲民的米白色针织开衫,脸上带着满足却难掩一丝落寞的笑容时,赵辰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轻轻扎了一下。他面上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意,自然地接过购物袋,揽着她的肩膀:“累了吧?去喝点东西?” “好。”于玲点点头,靠着他,心里那点关于昂贵裙子的遗憾,似乎被他的体贴冲淡了一些。只是,那抹藏蓝星河的影子,却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底。 翌日傍晚。 于玲下班回到公寓,刚打开门,就听到厨房里传来熟悉的锅铲碰撞声和诱人的饭菜香。她换上拖鞋,疲惫感似乎被这温暖的烟火气驱散了不少。 “回来啦?”赵辰系着小鲸鱼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洗手准备吃饭,今天有你爱吃的油焖虾。” “好香!”于玲放下包,心情愉悦地走向厨房,想看看今晚的菜色。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于玲疑惑地转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穿着商扬工作制服、笑容可掬的年轻男子,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扎着金色丝带蝴蝶结的礼盒,旁边还有一位穿着西装、看起来像是经理模样的中年男人。 “您好,请问是于玲女士吗?”年轻男子礼貌地询问。 “我是,你们是?”于玲有些茫然。 “恭喜您,于女士!”那位经理模样的男人上前一步,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甚至有点夸张的笑容,“我们是宏远天地购物中心的工作人员!您在昨天下午参与了我们商扬‘十年庆·感恩回馈’的抽奖活动,非常幸运地抽中了我们的唯一特等奖!我们是专程为您送奖上门来的!” 抽奖?特等奖?于玲彻底懵了。她昨天是去了宏远天地,但她什么时候参与抽奖了?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赵辰听到动静,也擦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好奇:“抽奖?玲玲,你昨天还偷偷去抽奖了?” “我……我没有啊?”于玲一脸茫然地看着赵辰,又看看门口两位笑容满面的工作人员,“我没填过什么抽奖券啊?” “哦!是这样!”那位经理立刻笑着解释,语气带着一种“您中奖太激动所以忘了”的理解,“我们这次抽奖是系统自动参与的!只要在活动期间,也就是昨天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在商扬任意消费一笔,无论金额大小,支付成功的小票信息都会自动录入我们的抽奖系统! 您昨天下午在我们商扬A区一楼的那家‘香榭丽舍’甜品店消费过一份提拉米苏,支付时间是三点十七分,对吧?这张小票就是您的抽奖凭证!” 于玲想起来了!昨天她和赵辰逛累了,确实在商扬一楼那家很有名的甜品店休息,赵辰给她点了一份提拉米苏!她当时还奇怪他怎么只点了一份,自己只喝了杯咖啡。原来是为了这个?! 她猛地看向赵辰。赵辰脸上的惊讶表情管理得极其到位,眼神里充满了“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甚至还带着点替她高兴的雀跃: “哦!对!是有这么回事!玲玲你当时在回工作信息,是我去买的单付的钱!原来这样就能参与抽奖啊?运气这么好?” 经理连连点头,笑容更加灿烂:“没错没错!赵先生记性真好!于女士,您真是太幸运了!我们这次特等奖的奖品可是非常丰厚的!”他示意旁边的年轻男子将那个巨大的礼盒捧上前,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宣布重大喜讯的激动: “恭喜您!您获得的特等奖是——由我们宏远天地购物中心提供的,价值人民币一百二十八万元的‘星河低语’高定限量版连衣裙一条! 以及由本商扬合作珠宝品牌‘星熠’提供的,价值五十八万元的主题配饰蓝钻星芒胸针一枚!总价值一百八十六万元!恭喜于女士成为我们宏远天地十年庆的天选幸运儿!” 经理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在于玲耳边轰然炸响! 星河低语!蓝钻星芒胸针! 正是她昨天爱不释手、又因价格望而却步的那条裙子!还有那枚……她当时只是多看了几眼的、陈列在裙子旁边玻璃柜里的,由碎钻簇拥着一颗主钻,设计成星芒造型的胸针! 巨大的礼盒被年轻男子恭敬地双手奉上。透过半透明的包装,于玲甚至能看到里面那抹熟悉的、深邃的藏蓝色丝绒光泽!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这巨大的、荒谬的“惊喜”砸懵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的声音震得她耳膜发麻!一百八十六万?!特等奖?!自动参与?!买一份提拉米苏?! 这巧合……巧得简直像天方夜谭!巧得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一个名字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呼之欲出! 她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站在她身旁的赵辰。 赵辰脸上的表情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惊喜”和“难以置信”。他瞪大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嘴巴微张,看看巨大的礼盒,又看看呆若木鸡的于玲,最后看向那位经理,语气充满了恰到好处的震惊和一丝“我老婆运气逆天”的与有荣焉: “天……天哪!真的假的?!就买了个小蛋糕?!玲玲!你……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快!快谢谢人家!快把东西接过来啊!”他甚至还激动地轻轻推了于玲一下,提醒她回神。 于玲被他这一推,机械地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价值近两百万的礼盒。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包装,那真实的触感让她猛地一激灵。 “恭喜恭喜!这是您的兑奖确认单,麻烦签收一下。”经理递上单据和笔,笑容满面,“再次祝贺于女士!您真是鸿运当头!这条裙子能找到您这样的主人,也是它的荣幸!祝您生活愉快!”两人完成了任务,再次热情道贺后,便礼貌地告辞离开。 公寓的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玄关处,只剩下于玲抱着那个巨大的礼盒,如同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僵立不动。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目光像锋利的探照灯,直直射向站在一旁的赵辰。 赵辰脸上那夸张的“惊喜”表情已经收敛,恢复了惯常的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他走过来,很自然地伸手想接过她手里的礼盒:“沉不沉?先放下吧。玲玲,你这运气真是绝了!看来以后出门得多带你去买蛋糕!” 于玲抱着礼盒,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赵辰刺穿,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荒谬感而微微发颤: “赵辰……”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告诉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8章焦虑 办公室里微妙而安静的气氛持续着。张薇被林薇叫进办公室后,一直到快午休才出来,脸色灰败,眼眶红肿,显然是挨了狠批,甚至可能被记过。她回到工位后,再不敢往于玲这边瞟一眼,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其他同事也识趣地收起了各种探究的目光,各自埋头工作,但偶尔扫过于玲胸前那抹深邃蓝色时,眼神里依旧残留着敬畏和复杂。 于玲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屏幕。她点开项目文件,试图找回工作状态,可指尖敲击键盘时,总会不自觉地拂过领口冰凉的铂金羽翼。 那坚硬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将她带回早晨车里,赵辰靠近时拂过她颈侧的温热指尖,带回他低沉温和的“我在”,带回他眼底那毫不作伪的关切……一种陌生的、带着甜意的酥麻感,从心尖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甚至忘了去想,赵辰口中的“助理”是谁?那个能无声无息把奢侈品购物袋放到她桌上、还附赠一枚价值连城胸针的“助理”?还有张薇……那句“很快会闭嘴”,会以什么方式应验?这些本该让她警觉的疑点,此刻都被一种更强大的情绪压了下去——一种被稳稳托住、被无条件庇护的安心感,和一种隐秘的、被如此强大力量珍视着的虚荣与甜蜜。 这份安心和甜蜜,像暖融融的糖浆,悄然包裹了她那颗曾因欺骗和疑虑而冰冷坚硬的心。她开始习惯这份守护,甚至有些依赖这份守护。那份一年为期的协议,像是被遗忘在角落的旧日历,纸张已然泛黄,存在感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傍晚下班,于玲走出创世大厦旋转门。夕阳的金辉洒在街道上,带着晚风的微凉。她下意识地寻找那辆熟悉的、普通的合资车,目光扫过路边临时停车位时,却微微一顿。 赵辰的车果然停在那里。但他并没有坐在驾驶座。他高大的身影斜倚在车旁,双手插在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口袋里,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手机。简单的白T恤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整个人显得格外清爽。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赵辰抬起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川流不息的人潮,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 琥珀色的眼眸在看到她身影的瞬间,亮了起来,嘴角自然而然地扬起一个干净又温暖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了早晨送她时不易察觉的依恋,却多了几分纯粹的喜悦和一种近乎急切的期待? 于玲的心跳,在他目光锁定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加快脚步走过去。 “等很久了?”她走到他面前,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轻快。 “刚到一会儿。”赵辰站直身体,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她肩上的通勤包,动作熟稔得像接过自己的东西。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仔细端详着她的气色,眉头几不可察地舒展:“脸色好多了。今天还好吗?”他问得随意,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扫过她领口那枚依旧璀璨的蓝钻胸针。 于玲立刻明白了他在问什么。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冰凉的羽翼,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被宠溺的甜意:“嗯,没事了。多亏了你的‘小惊喜’和‘骑士宣言’。”她半开玩笑地引用他信息里的用词。 赵辰眼底的笑意更深,像是得到了某种莫大的肯定和满足。他没有追问细节,只是极其自然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手掌绅士地护在她头顶:“上车吧,骑士护送你回家。” 车子平稳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车厢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气氛却与早晨送她时截然不同。一种无形的、带着暖意的张力在空气中悄然弥漫。 “想吃什么?”赵辰目视前方,随口问道,“家里冰箱还有点菜,或者……出去吃?” “家里吃吧。”于玲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一种久违的、属于“家”的归属感油然而生,“你做。”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依赖。 赵辰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嘴角勾起一个更深的弧度,侧过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亮得惊人:“好。想吃什么菜?糖醋小排?清蒸鲈鱼?还是你上次说想试试的那个菠萝咕咾肉?”他报菜名的语气轻快,带着一种被需要的愉悦。 于玲被他这瞬间迸发的“厨神”光芒晃了一下眼,心里那点甜意又浓了几分:“都想吃。”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带着点病后初愈的任性。 赵辰低沉的笑声在车厢里响起,愉悦而纵容:“行,都安排!不过……”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促狭,“骑士也是有酬劳的。” 于玲疑惑地看向他。 “今晚的碗,归你洗。”赵辰一本正经地说道,眼神里却闪烁着狡黠的笑意。 于玲被他这幼稚的“讨价还价”逗乐了,忍不住也笑起来:“成交!”一种轻松而默契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淌。那份冰冷的协议?谁还记得那是什么东西! 晚餐的气氛温馨得不可思议。赵辰系着小鲸鱼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锅铲碰撞的声响,饭菜诱人的香气……这一切都让于玲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他果然做了糖醋小排、清蒸鲈鱼,甚至还真的变出了菠萝咕咾肉!酸甜的菠萝,酥脆的里脊,裹着金红的酱汁,色香味俱全。 “尝尝这个。”赵辰夹了一块咕咾肉,很自然地放到于玲碗里,眼神带着期待,像等待夸奖的大厨。 于玲咬了一口,酸甜酥脆,恰到好处。她满足地眯起眼:“嗯!好吃!比外面饭店做的还好!”她的夸赞毫不吝啬。 赵辰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带着纯粹的开心,甚至有点傻气。他又给她夹了块鱼肉,挑掉了刺:“鲈鱼也趁热吃,清淡点,对嗓子好。”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于玲甚至主动讲起了白天公司里的一些趣事——当然,避开了张薇那扬风波。赵辰听得认真,时不时接一两句话,气氛轻松融洽。饭后,于玲果然遵守“约定”,起身收拾碗筷准备去洗碗。 “放着吧。”赵辰却拦住了她,动作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碗,“病刚好,别碰冷水。骑士酬劳可以赊账。” 他语气带着点玩笑的纵容,动作却不容置疑地将她按回椅子上,“坐着歇会儿,或者……看看电视?我去洗,很快。” 看着他端着碗碟走向厨房的背影,于玲心里那点暖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窝在沙发里,抱着柔软的抱枕,电视里播放着轻松的综艺节目,她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厨房的方向,听着里面传来的哗哗水声和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一种名为“岁月静好”的满足感,沉甸甸地填满了胸腔。 她甚至开始习惯性地寻找他的身影,习惯性地依赖他的安排。这种依赖,不再是病中脆弱的依附,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这份安稳和宠溺的贪恋。 日子仿佛按下了甜蜜的加速键。于玲能清晰地感觉到,赵辰的“粘人”程度正在以指数级增长。如果说之前的体贴是润物细无声,那么现在,则变成了无孔不入、明目张胆的“圈地运动”。 清晨的赖床警报。 “玲玲,七点了。”低沉温柔的嗓音在于玲耳边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温热的气息。 于玲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翻个身想继续睡。下一秒,一个带着清爽皂角气息的温热怀抱就从身后贴了上来。赵辰的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腰,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像一只大型犬科动物找到了最舒适的窝。 “再睡五分钟……”于玲含糊地抗议,却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汲取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 赵辰低低地笑,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她后背:“好,五分钟。”他答应着,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温热的唇瓣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若羽毛的吻。这“五分钟”往往会无限延长,直到于玲彻底清醒,被他半哄半抱地拖起来吃他准备好的早餐。甜蜜的负担,莫过于此。 午休时间的“查岗”电话。 “吃午饭了吗?”手机屏幕上跳出赵辰的头像,他打的是视频电话。背景似乎是某个简洁明亮的休息室。 于玲刚和同事在食堂坐下,看着屏幕上他放大的俊脸,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正准备吃。你呢?” “刚开完会,也准备吃。”赵辰调整了一下镜头,让她看到他面前精致的餐盒(显然不是食堂出品),“今天食堂有什么好吃的?”他语气自然得像闲聊,眼神却像探照灯,不动声色地扫过于玲周围的环境和同桌的同事。 当镜头无意中扫到邻座一位新来的、长相颇为阳光帅气的男同事时,赵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声音依旧温和:“新同事?看着挺年轻。” 于玲:“……” 她默默地把镜头转回来对准自己的餐盘。 下班后的“偶遇”与“突袭”。 于玲和几个女同事约好了下班去新开的甜品店打卡。刚走出公司大楼,就看到赵辰那辆“普通”的车子已经停在老位置。他降下车窗,对她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容:“顺路来接你。你们要去哪?我送你们。” 于玲还没来得及拒绝,几个女同事已经兴奋地凑了过来。 “哇!玲姐,这就是你老公啊?好帅!” “姐夫好!我们要去‘甜心物语’!” 赵辰笑容得体:“上车吧,正好顺路。”他下车,绅士地为几位女士拉开车门。一路上,他谈笑风生,态度亲和,把几个女同事哄得心花怒放,直夸于玲好福气。到了甜品店门口,于玲刚和同事们下车,赵辰也跟着下来了。 “你们先进去点,我停好车就来。”他晃了晃车钥匙。 于玲:“???” 不是顺路送人吗?怎么还跟来了?! 五分钟后,赵辰果然出现在了甜品店,极其自然地在于玲身边坐下,点了一杯美式咖啡,然后,开始旁若无人地给于玲投喂他尝过觉得好吃的蛋糕。 “这个抹茶千层不错,不是很甜,你尝尝。” “这个芒果慕斯也还行,就是有点冰,少吃两口。” 于玲在同事们暧昧又羡慕的目光中,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却像打翻了蜜罐,甜得发齁。这家伙粘人粘得也太理直气壮了吧?! 周末超市采购的“捆绑行动”。 周末的超市人潮涌动。于玲推着购物车,赵辰紧挨在她身边,手臂看似随意地搭在购物车扶手上,实则将她半圈在怀里,隔绝了拥挤的人流。 “酸奶买这个牌子吧,配料表干净。” “水果区在那边,去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蓝莓,你不是说想吃?” 他一边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购物清单,扫了一眼,然后目标明确地推着车穿梭在货架间。 他挑选东西的速度快且精准,对商品的价格和品质似乎有着某种奇特的直觉,总能在一堆同类产品里挑出性价比最高或者品质最好的那一个。 于玲只需要跟在他身边,偶尔指出自己想吃的东西。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货架间穿梭,看着他低头仔细查看生产日期的认真侧脸,看着他轻松拎起一大袋米放进购物车时手臂绷起的流畅线条……一种奇异的、被妥善照顾和保护的满足感,充盈着她的内心。这哪里是购物?分明是大型“圈养”现扬! 这种高密度的“存在感”渗透,让于玲的生活几乎被赵辰的气息填满。他无处不在,体贴入微,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于玲从最初的不适应和羞窘,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甚至开始享受这种被时刻关注、被全方位呵护的感觉。那份协议?早已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这份甜蜜的“粘人”背后,赵辰的内心却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深夜,确认于玲已经睡熟后,赵辰悄无声息地起身,来到了书房。他没有开大灯,只点亮了书桌上的一盏台灯。柔和的光线照亮了他面前摊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以及他眉宇间无法掩饰的凝重。 屏幕上并非什么复杂的代码或商业文件,而是几份加密的监控日志和人员追踪报告。 报告显示,张薇在被林薇严厉警告并扣罚季度奖金后,私下接触了几个在业内以“爆料”闻名的自媒体账号。虽然没有实质性动作,但这股暗流让赵辰的神经瞬间绷紧。 他不能容忍任何可能威胁到于玲平静生活、可能让她受到伤害的潜在风险。他琥珀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指尖在冰冷的键盘上飞快敲击,发出几道指令: “目标人物张薇,所有社交账号及通讯记录,深度监控。接触过的自媒体,全部标记,警告级别提升。若发现任何关于夫人的不实信息传播苗头,立刻启动预案A,无需请示。” 指令发出,他靠回椅背,揉了揉眉心,脸上没有丝毫处理“小事”的轻松,只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沉冷。 张薇不足为惧,但她背后可能牵扯出的、对于玲身份的好奇和深挖,才是他真正担心的。他精心构筑的“普通”堡垒,经不起任何意外的冲击。 他点开另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几张顾芊芊最近在海外社交账号发布的照片。背景是奢华的游艇派对,照片里的顾芊芊妆容精致,笑容明媚,眼神却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郁和……不甘? 其中一张照片的角落,一个模糊的身影引起了赵辰的注意。他放大图片,锐利的目光锁定了那个侧影——顾家那个野心勃勃的旁支,顾明轩。他怎么会和顾芊芊搅在一起? 一丝冰冷的寒意从赵辰眼底掠过。顾芊芊的偏执他是知道的,顾明轩的野心他也一清二楚。这两个人凑在一起,绝不会有什么好事。他们就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对毫无防备的于玲发起致命一击。 赵辰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轻响。他看着屏幕上于玲白天发给他的一张随手拍——办公室窗台上的小绿植,配文“今天阳光真好”。照片里的阳光明媚而温暖,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他眼底的冰冷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忧虑取代。他欣喜于她的软化,沉溺于她依赖的目光,享受着她给予的每一分信任和亲近。这份迟来的、如同蜜糖般的回应,是他梦寐以求的珍宝。 可越是甜蜜,他心底那份关于“身份”的焦虑就越是沉重。就像捧着一件稀世的水晶,越是珍视,就越害怕失手打碎。 他害怕当真相揭开的那一刻,她眼中的依赖和甜蜜会瞬间化为被欺骗的愤怒和冰冷的疏离。他害怕那个他小心翼翼守护的、名为“家”的温暖泡泡,会被残酷的现实戳破。 这份焦虑像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只能像个守财奴,贪婪地抓住眼前的每一分甜蜜,用更密集的“粘人”来确认她的存在,确认这份温暖的真实。同时,他必须将警戒级别提到最高,像一个最忠诚也最偏执的守卫,将一切可能的风暴,死死挡在他精心为她打造的温室之外。 他关掉屏幕,书房重新陷入昏暗。赵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于玲睡梦中恬静的容颜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良久,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寂静中散开,带着沉甸甸的温柔和无尽的忧虑: “玲玲……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17章 小惊喜 于玲是被喉咙里残留的干涩感唤醒的。她动了动眼皮,意识像是沉船后被打捞上岸的幸存者,缓慢而沉重地浮出水面。 首先感受到的,是额头上恰到好处的温热——一块新的湿毛巾。喉咙虽然还有些不适,但那种灼烧般的剧痛已经大大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的舒缓感。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床边。 赵辰坐在那张陪伴了她一夜的椅子上,单手支着额头,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晨光勾勒出他深邃的侧脸轮廓,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下巴也冒出了一层浅青色的胡茬,平添了几分疲惫的颓废感。他身上的家居服带着褶皱,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截线条清晰的锁骨。 于玲的心,毫无预兆地轻轻一颤。昨晚混乱的记忆碎片一点点拼接起来——滚烫的额头,温柔的擦拭,耐心的低哄,坚实温暖的怀抱,还有那一下下抚平她咳嗽的、带着魔力的手掌……每一个细节都带着滚烫的温度,清晰得让她脸颊微微发烫。她看着他此刻疲惫的睡颜,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心疼和感激的暖流,悄然淌过心尖。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赵辰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眸初时还有些迷蒙,在对上于玲视线的瞬间,立刻变得清亮而专注。 “醒了?”他立刻坐直身体,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却掩不住关切,“感觉怎么样?还烧吗?”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探向她的额头。 微凉的手背贴上皮肤,于玲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躲开。她甚至微微仰起头,方便他触碰。 “好多了……”她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比昨晚清晰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喉咙也不那么疼了。” 赵辰仔细感受着她额头的温度,紧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像阳光穿透阴云:“嗯,退烧了。”他收回手,站起身,“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点粥,再炖个冰糖雪梨。”他转身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 看着他走出卧室的高大背影,于玲蜷缩在残留着他气息的被窝里,只觉得心底那片被病痛和疑虑冰封的湖面,正被一种陌生的暖意悄然融化。昨晚那个脆弱时被他无微不至守护的自己,似乎正一点点取代那个满心戒备、随时准备逃离的她。 厨房里很快飘来米粥的清香和雪梨清甜的气息。于玲撑着还有些虚软的身体坐起来,靠在床头。卧室门没关严,她能听到赵辰在厨房忙碌的细微声响——水流冲洗,瓷碗轻碰,锅盖被小心掀起又放下的轻响。这些最平凡的生活噪音,在此刻听来,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她环顾着这间被晨光温柔笼罩的卧室。昨晚赵辰为了应对父母突击检查而换上的那些“经济适用”道具——小熊马克杯、格子沙发垫、超市赠品杯垫——都还在原地,无声地诉说着他为了维持这份“普通”而付出的努力。 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她昨晚睡前喝水的杯子,旁边还放着一小瓶打开的喉糖,盖子虚掩着,显然是赵辰特意为她准备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这个男人,他深不可测,他浑身是谜,他甚至可能拥有着足以颠覆她全部认知的庞大背景。 可就是这个男人,会因为她一句喉咙疼,半夜守在床边低哄;会因为她高烧不退,彻夜不眠地换毛巾喂药;会因为她父母一句喜欢家常菜,就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他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却在这个谎言的核心,倾注了最真实的温柔与守护。这份温柔,像藤蔓,悄然缠绕着她试图坚守的理智和那份冰冷的契约。 “玲玲,粥好了,能起来吃吗?”赵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他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熬得软糯喷香的白粥,一小碟清爽的酱瓜,还有一碗正冒着热气、晶莹剔透的冰糖炖雪梨。 “嗯。”于玲点点头,掀开被子想下床。脚刚沾地,一阵虚软袭来,身体晃了一下。 赵辰立刻放下托盘,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慢点。”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坐好,我端过来。”他半扶半抱地让她重新坐回床边,然后端起那碗温度适中的粥,在床沿坐下,用勺子舀起一勺,细心地吹了吹,才递到她唇边。 “我自己……”于玲有些窘迫,想接过勺子。被他这样喂食,感觉像是回到了襁褓之中,让她既羞赧又……莫名地贪恋这份被照顾的感觉。 “张嘴。”赵辰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她,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你手上没力气,别逞强。”他动作自然地将勺子又往前送了送,粥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于玲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带着认真和关切的脸,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最终微张开了嘴。温热的粥滑入口中,软糯香甜,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瞬间熨帖了空荡的胃和不适的喉咙。赵辰喂得很耐心,一勺一勺,速度不快不慢,偶尔会用勺子边缘轻轻刮掉她唇角的米粒,动作自然得如同做过千百遍。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低垂的眉眼和专注的侧脸上跳跃。于玲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看着他小心翼翼吹凉粥的样子,看着他因为靠近而微微起伏的胸膛……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而温暖的幸福感,像温热的泉水,将她整个人温柔地包裹。那些关于身份、关于契约、关于欺骗的尖锐问题,在这片暖融融的晨光里,似乎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了。 她甚至忘记了追问那辆消失的橙色兰博基尼到底去了哪里。此刻,这碗他亲手熬的粥,这间充满阳光和他气息的卧室,这份被珍视被呵护的感觉,才是她全部的世界。 “甜吗?”赵辰看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雪梨,眉眼间染上笑意,轻声问。 于玲点点头,一小块清甜的雪梨含在嘴里,冰凉滋润,舒服得让她微微眯起了眼:“嗯,甜。” 声音里带着一丝病后的柔软。 赵辰看着她小猫般餍足的神情,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纯粹的、看到珍视之人安好的满足感。他拿起旁边的纸巾,极其自然地替她擦了擦嘴角沾上的糖水。 指尖隔着柔软的纸巾轻轻擦过唇瓣,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于玲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脸颊微微发热,却奇异地没有躲闪。 病去如抽丝。接下来的两天,于玲被赵辰以“病号”的名义,强行按在了家里休养。他仿佛开启了二十四孝好老公的究极模式。 清晨,他会准时端来温度刚好的温水、药片和精心准备的早餐——有时是熬得浓稠的鸡丝粥配清爽小菜,有时是煎得金黄的太阳蛋和烤得酥脆的吐司,甚至还有一次,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碗地道的小馄饨,皮薄馅大,汤底鲜美。 “楼下新开了家早餐铺子,味道不错,我尝过了。”面对于玲惊讶的目光,赵辰面不改色地解释,顺手将一颗剥好壳的饱满水煮蛋放进她碗里。 白天,他大部分时间也待在家里。客厅里多了一张临时搬进来的舒适单人沙发,他就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台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笔记本电脑(于玲认得,是之前他“加班”时常用的那台),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发出清脆规律的哒哒声。屏幕上是密密麻麻、于玲完全看不懂的代码流。 “有个小项目收尾,在家处理一下。”察觉到她的目光,赵辰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眼神清澈坦荡,“放心,不会吵到你休息。” 于玲抱着柔软的毯子窝在沙发另一端,看着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看着他修长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节奏,听着那代表着“普通工作”的键盘敲击声,只觉得心底一片宁静祥和。她甚至懒得去想,什么样的“小项目”需要他敲出那样复杂到令人心悸的代码。她只是……享受着这种他在身边的感觉。 他会掐着时间提醒她吃药,端来温水和剥好的喉糖。 他会根据她的体温和状态,适时调整空调的温度,确保她舒适。 他会在她看书或者刷手机时,默默递上一个靠枕或者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他甚至会在于玲午睡醒来时,发现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小束新鲜的马蹄莲,插在一个同样“普通”的玻璃瓶里,散发着淡雅的清香。 “回来路上看到花店打折,顺手买的。”赵辰端着刚洗好的水果进来,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买了棵白菜。 于玲看着那束洁白优雅、明显价值不菲的马蹄莲,再看看他一脸“勤俭持家”的表情,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打折?骗鬼呢!这家伙扮猪吃虎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了!可奇怪的是,这次她心里非但没有升起疑虑和愤怒,反而涌起一丝想笑的冲动?甚至觉得他这拙劣的借口有点可爱? 一种被精心呵护、被细致宠溺的甜蜜感,像细密的糖霜,一层层包裹了她的心。她开始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照顾,甚至,开始期待他那些笨拙又暖心的“小惊喜”。 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于玲终于被“恩准”可以重返工作岗位。周一早晨,她换好职业装,看着镜子里气色恢复了不少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走吧,送你。”赵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已经穿戴整齐,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款式简单的衬衫,清爽得像刚毕业的大学生。手里拿着车钥匙——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合资品牌车钥匙。 于玲的目光在钥匙上停留了一秒。那辆燃烧的橙色猛兽,似乎真的被彻底封印了。她点点头,心里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别的什么。 车子平稳地汇入早高峰的车流。赵辰专注地开着车,晨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车内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气氛宁静。 “林薇姐昨天给我发信息了,”于玲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问了我的情况,还说项目那边进展很顺利,让我别担心,安心养好身体再去。”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轻松和对上司关怀的感激。 赵辰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他“嗯”了一声,声音平稳:“林总监人不错,挺关心下属的。” 于玲没注意到他细微的停顿,继续道:“是啊,她一直挺照顾我的。这次生病耽误了好几天,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 “身体要紧。”赵辰侧过头,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工作永远做不完,养好了才有精力应对。林总监能理解。”他的语气笃定而自然。 车子停在创世大厦楼下。于玲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玲玲。”赵辰叫住她。 于玲回头。 赵辰倾身过来,动作极其自然地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领口内侧一个微微翻折的标签。他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颈侧的皮肤,带着温热的触感。然后,他拿起放在中控台上的一个保温杯,塞进她手里。 “温水泡的胖大海和罗汉果,润喉的。记得多喝温水,按时吃药。”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 于玲握着温热的保温杯,感受着颈侧残留的、被他指尖拂过的微痒触感,再对上他那双盛满温柔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她甚至忘记了这里是公司楼下,可能会有同事经过。 “嗯,知道了。”她低声应道,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你开车小心。” “好。”赵辰笑了笑,目送着她下车,走进大厦旋转门,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才缓缓启动车子离开。 于玲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金属轿厢壁映出她微红的脸颊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她低头看着手里那个印着可爱卡通图案(赵辰不知何时买的)的保温杯,指尖还能感受到他传递来的温度。刚才在车里,他替她整理衣领时靠得那么近,他身上那股干净清冽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电梯门打开,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表情,迈步走向办公区。 刚走到自己工位附近,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几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事看到她,眼神都有些躲闪,笑容也带着点勉强。不远处,周倩和另一个平时就爱八卦的女同事凑在一起,正压低声音说着什么,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她这边,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于玲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加快脚步走到自己的工位前。 果然! 她的办公桌上,电脑显示器被粗暴地推到了一边,键盘歪斜着。桌面上散乱地摊着几份文件,上面用红笔画着刺眼的叉和问号。最醒目的是桌角,放着一个眼熟的、印着巨大品牌LOGO的奢侈品购物袋——正是上周五赵辰开那辆橙色兰博基尼接她时,她慌乱中落在车上的!袋子里装着的,是那条她“抽中”特等奖的昂贵裙子! 于玲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个袋子……怎么会在这里?!还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 “哟,于玲,病好了?气色看着不错嘛!”张薇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她扭着腰肢走过来,手指故意在那奢侈品袋子上点了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都听到,“看来……生病也不耽误收‘礼物’啊?这牌子……啧啧,可不便宜啊!男朋友送的?” 她故意把“男朋友”三个字咬得很重,眼神里充满了恶意的揣测和挑衅。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同事的目光都聚焦在于玲身上,带着探究、八卦、甚至是不屑。显然,张薇已经散布了什么。 于玲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愤怒和难堪让她指尖冰凉。她看着周倩那张写满刻薄的脸,看着桌上那个刺眼的购物袋,看着周围那些各异的眼神……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就在她孤立无援,被这突如其来的恶意钉在原地时—— “叮咚!” 她的手机,在死寂的办公区里,突兀地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新消息提示音。 于玲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切,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是赵辰发来的信息。只有短短两行字,却像一道带着雷霆之力的光,瞬间劈开了她眼前的阴霾和孤立: “别怕,我在。购物袋是我让助理送过去的,里面有份小惊喜,送给你压惊。至于乱吠的狗,很快会闭嘴。” 信息末尾,是一个小小的、举着盾牌的骑士表情符号。 于玲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那简短却充满力量的两行字,感受着那字里行间传递出的、无与伦比的安心感和强大的庇护力量。 刚才席卷而来的愤怒、难堪和孤立无援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抚平、驱散。一股强大的暖流和底气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脸上慌乱和愤怒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和一丝冰冷的锐利。她不再看张薇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而是伸手,直接拿起了那个奢侈品购物袋。 在周围所有人好奇、探究的目光注视下,于玲不慌不忙地打开袋子。里面除了那条折叠整齐的昂贵裙子,果然还放着一个巴掌大小、包装精美的丝绒盒子。 她拿起那个丝绒盒子,在张薇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和众人屏息的注视下,轻轻打开。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胸针。造型极其简约流畅,由纯净的铂金勾勒出抽象的羽翼形态,羽翼中心镶嵌着一颗切割完美的、鸽子蛋大小的……嗯? 等等!不是钻石! 于玲定睛一看,那在办公室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火彩的宝石,呈现出一种极其深邃迷人的蓝色,像把一片星空浓缩在了方寸之间!这……这好像是蓝钻?还是这么大一颗?!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连张薇都看直了眼!虽然很多人不懂宝石,但那纯粹到极致的蓝色和璀璨夺目的火彩,足以让任何人感受到它的非凡价值!这绝对比那条裙子贵重无数倍! 于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小惊喜”震了一下,但想到赵辰信息里的“压惊”,她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她压下心头的震撼,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无奈和甜蜜的笑容,仿佛只是收到了一件普通却合心意的小礼物。 她拿起那枚价值连城的蓝钻羽翼胸针,在周倩几乎要瞪裂的眼皮底下,动作优雅而自然地将它别在了自己职业装的领口。深邃的蓝色宝石在她胸前熠熠生辉,瞬间点亮了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沉静高贵的气质。 “谢谢关心,张薇。”于玲这才看向脸色铁青的张薇,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礼貌的笑意,“不过,纠正一下,不是男朋友,是我丈夫送的。他看我生病心情不好,哄我开心的小玩意儿而已。” 她语气轻描淡写,仿佛那枚能闪瞎人眼的蓝钻胸针真的只是路边摊买来的“小玩意儿”。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散乱的文件,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另外,我的办公桌,似乎在我病假期间被人动过了?还有这些文件……”她拿起一份被画了红叉的文件,眼神锐利如刀锋,直直射向周倩,“是谁给你的权限,在我负责的项目文件上随意涂写?” 张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和那枚刺眼的胸针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周围的同事更是噤若寒蝉,看向于玲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复杂——能随手送出这种“小玩意儿”压惊的丈夫……这于玲,背景到底有多深?! 就在这时,林薇办公室的门开了。林薇踩着高跟鞋走出来,脸色严肃,目光直接落在周倩身上:“张薇,你跟我进来一趟!”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薇浑身一颤,脸上血色尽失,看向林薇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她再不敢看于玲一眼,像只斗败的鹌鹑,灰溜溜地跟着林薇进了办公室。 一扬风波,尚未掀起更大波澜,便在赵辰轻描淡写的一条信息和一枚“小玩意儿”的震慑下,被无声地扼杀在摇篮里。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安静。 于玲挺直脊背,感受着领口那枚蓝钻胸针沉甸甸的分量和它带来的无上底气,再回想起赵辰那句“我在”的承诺,一种前所未有的、被人稳稳托在掌心的安全感和被极致宠溺的甜蜜感,如同汹涌的浪潮,彻底淹没了她。 什么一年契约?什么身份之谜?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她只知道,她开始贪恋这份温暖,贪恋这份守护,贪恋这个名叫赵辰的男人给予她的一切——无论那背后隐藏着什么。那份冰冷的协议,在她心底的天平上,正一点点失去分量。她甚至有些害怕去设想一年后协议到期的那一天了。 她轻轻抚摸着领口那枚冰凉的羽翼胸针,指尖感受到铂金细腻的触感和宝石坚硬的棱角。 这枚价值连城的“小玩意儿”,像一枚无声的勋章,宣告着她在这扬婚姻游戏里的彻底沦陷,也标志着那份名为“契约”的围栏,在她心里,轰然倒塌了第一块基石。 第16章于玲发烧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境纠缠着她——燃烧的橙色兰博基尼如同怪兽般追逐,父母欣慰的笑容在舅妈刻薄的嘲讽中扭曲破碎,赵辰温和的笑容下,冰冷的电话声反复回响……冷汗浸透了薄薄的睡衣,她像在惊涛骇浪中挣扎,每一次试图醒来,又被更深的眩晕拽回混沌的漩涡。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艰难地挣脱了梦魇的泥沼,浮上水面。 于玲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吊灯,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地洒满卧室。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像刀片刮过,干涩疼痛。脑袋像是被灌满了沉重的铅块,钝痛一阵阵袭来,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直跳。全身的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 “咳……咳咳……”她忍不住咳出声,胸腔震动,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喉咙更是干得冒烟。 几乎在她咳嗽声响起的瞬间,卧室门被极轻地推开。赵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上不再是白天那身“经济适用男”的棉麻衬衫,而是换了一套柔软舒适的深灰色家居服。他快步走到床边,俯下身,带着夜露般微凉气息的手背自然地贴上了她的额头。 那触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滚烫得惊人。 “好烫!”赵辰的眉头立刻拧成了结,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焦灼,“发烧了。”他收回手,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于玲昏沉地躺着,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里一片茫然。发烧了?难怪这么难受……昨晚淋雨了吗?好像没有……是这段时间心力交瘁,身体终于扛不住了吧? 很快,赵辰又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电子体温计,动作轻柔地拨开她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将冰凉的探头小心地贴在她耳后。“滴”的一声轻响,他拿开一看,屏幕上的数字让他的脸色更加凝重。 “39度1。”他低声念出,语气沉得像压了块石头。他放下体温计,又变戏法似的端来一杯温水,里面插着一根干净的吸管。“玲玲,先喝点水,润润嗓子。”他小心地扶起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将吸管凑到她干裂的唇边。 于玲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吸着温水。温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她虚弱地靠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沉稳而有力的支撑感,还有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混合着一点药膏的清冽气息。这气息莫名地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不成调。她记得他昨晚送走父母后,似乎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出门了。 “凌晨三点多。”赵辰一边喂她喝水,一边低声回答,动作耐心细致,“处理了点急事。回来发现你睡得很沉,就没吵你。”他语气平淡,仿佛深夜奔波只是寻常。 于玲没再追问。她靠着他,眼皮又开始沉重。赵辰喂她喝完水,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枕头上,替她掖好被角。“我去拿药,马上回来。”他转身快步离开,脚步放得极轻。 卧室里又安静下来。于玲昏昏沉沉地躺着,身体的不适感在黑暗和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喉咙的灼痛,额头的滚烫,还有四肢百骸的酸痛,让她忍不住发出难受的低吟。她蜷缩起来,像个寻求温暖的孩子,意识在清醒与迷糊的边缘飘荡。 很快,赵辰回来了。他手里拿着退烧药、消炎药,还有一块用温水浸湿拧干的毛巾。他坐在床边,先是将温热的毛巾叠好,轻轻敷在于玲滚烫的额头上。那恰到好处的温热瞬间缓解了额头的胀痛,舒服得于玲几乎喟叹出声。 “玲玲,张嘴。”赵辰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哄劝的温柔。他一手拿着药片,一手端着水杯。 于玲烧得有些迷糊,下意识地抗拒着苦涩的药味,皱着眉偏开头。 赵辰也不恼,耐心地又唤了一声:“乖,把药吃了才能退烧。你嗓子发炎了,不吃药会更疼。”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 也许是烧糊涂了,也许是这温柔的语气蛊惑了她,于玲终于微微张开了嘴。赵辰小心地将药片放进她嘴里,又立刻将吸管凑近她的唇。她皱着眉,就着水费力地吞咽下去,苦涩的味道让她小脸皱成一团。 “真棒。”赵辰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像哄小朋友。他放下水杯,拿起毛巾,动作极其轻柔地擦拭她脸颊和颈侧的冷汗。他的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拂过她敏感的皮肤,带着温热的湿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感。 于玲闭着眼,感受着额头上温热的毛巾,感受着脸颊上轻柔的擦拭。那小心翼翼的触碰,那近在咫尺的、带着药味和皂角清冽气息的呼吸,还有他低沉温柔的话语……像一张细密柔软的网,将她层层包裹。身体的难受似乎被这无微不至的照顾隔绝开了一层,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时的依赖感悄然滋生。 赵辰替她擦完汗,重新换了一块温热的毛巾敷上。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卧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深夜车辆驶过的微弱声响,还有于玲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于玲虽然闭着眼,但高烧带来的昏沉让她无法真正入睡,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浮沉。她能感觉到赵辰一直没走,就安静地守在一旁。隔一段时间,他会伸手探探她的额头,感受温度的变化,然后极其轻柔地替她掖掖被角,或者换一块新的温热毛巾。 不知过了多久,于玲感觉喉咙的干渴感再次汹涌袭来,忍不住又咳了起来,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 “咳咳……水……”她哑着嗓子,意识模糊地低喃。 几乎是话音刚落,温热的吸管就再次贴上了她的唇。赵辰扶着她,让她小口啜饮着温水。等她喝完,他并没有立刻放下她,而是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温热的大手隔着薄薄的睡衣,在她因为咳嗽而微微痉挛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力道适中地轻拍着,帮她顺气。 “慢点,别急……”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温和,带着令人安心的磁性,“我在呢。” 于玲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隔着柔软的衣料能感受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咚……那沉稳的节奏,奇异地平复了她咳嗽带来的不适和心口的烦闷。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熨帖着她冰凉的后背,带来一阵阵令人贪恋的暖流。那一下下轻柔的拍抚,更像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驱散着她身体的痛楚和内心的惶惑。 她闭着眼,意识依旧昏沉,感官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他怀抱的温度,他心跳的节奏,他掌心熨帖的暖意,他低沉嗓音里那毫不作伪的关切……像细密的暖流,丝丝缕缕地渗入她冰冷疲惫的心田。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珍视被守护的安全感,如同破土的嫩芽,悄然在心尖萌动。身体依... 赵辰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平稳了一些。他低头,借着壁灯柔和的光线,看着于玲因为高烧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紧闭的眼睫下有着淡淡的青影,眉头微蹙,显出几分病中的脆弱。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惜。 他维持着抱着她的姿势,不敢有大动作,怕惊扰了她难得的平静。时间在静谧中一分一秒地过去。赵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手臂渐渐有些发麻,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看着她,感受着她呼吸的起伏,偶尔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将她汗湿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开。 又过了一会儿,于玲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似乎终于在高热和药效的双重作用下,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赵辰这才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躺回枕头上。他替她仔细掖好被角,确保没有一丝缝隙漏风。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臂和肩膀,却没有离开。他重新坐回椅子,目光依旧锁在床上熟睡的人身上。壁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琥珀色的眼眸里,白天那种温和无害的伪装彻底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疼惜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守护。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前一秒停住,最终只是隔着空气,极其轻柔地描摹了一下她微蹙的眉心和紧抿的唇线。 “快点好起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夜露般的微凉,消散在寂静的卧室里。 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渐渐透出一抹深沉的蟹壳青。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窗,发出细碎而规律的声响,像一首单调却安神的催眠曲。 于玲在昏睡中不安地动了动。药效似乎过去了,高热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甚。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喉咙里的灼痛感更加剧烈,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火辣辣的疼。她难受地蜷缩起来,发出像小动物受伤般的、无意识的呜咽。 “嗯……冷……”她哆嗦着,牙齿都在打颤,明明盖着被子,却觉得寒气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守在床边的赵辰立刻惊醒。他迅速探身,手背再次贴上她的额头——烫得惊人!他脸色一变,立刻起身去换新的冷毛巾。他动作极快,却依旧保持着轻柔,将冰凉的毛巾敷在她额头上。 “好烫……”于玲烧得意识模糊,只觉得额头上的冰凉带来短暂的舒适,但身体内部的灼热和喉咙的剧痛让她痛苦不堪。她闭着眼,眉头紧紧锁着,无意识地低语:“疼……喉咙好疼……”声音破碎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 “玲玲,醒醒,再吃一次药。”赵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试图唤回她一丝意识。他拿起药片和水杯。 于玲烧得神志不清,只觉得那药片是苦的源头,是加剧喉咙痛苦的罪魁祸首。她抗拒地摇头,嘴唇紧闭,身体甚至本能地往被子里缩,带着一种病中的执拗和脆弱。 “不吃……苦……疼……”她含混地拒绝,眼角甚至沁出了一点生理性的泪水,濡湿了浓密的睫毛。 赵辰看着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抗拒又脆弱的样子,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他放下药片和水杯,没有强行逼迫。他重新在床边坐下,俯下身,靠得更近了些。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隔着空气,而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湿意。那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珍视。 “乖,不吃药嗓子会更疼。”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就在她耳边响起,像情人间的呢喃,带着一种能蛊惑人心的魔力,“我知道很苦,忍一忍,好不好?吃完药,我给你煮甜甜的雪梨汤,放好多冰糖,润润嗓子就不疼了。”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于玲敏感的耳廓,带着他独有的清冽气息和他话语中描绘的、关于“甜甜的雪梨汤”的美好诱惑。那低沉温柔的嗓音,像带着电流,穿透了高热带来的混沌屏障,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耳朵,熨帖着她烦躁不安的心绪。 于玲的抗拒似乎弱了一些,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 赵辰抓住这细微的变化,继续用那低沉温柔的声线在她耳边低语,耐心得不可思议:“玲玲最勇敢了,对不对?来,张嘴,就一下,咽下去就好了。我保证,很快就不疼了……”他的声音像带着某种催眠的韵律,又像是哄着最心爱的宝贝。 也许是那声音里的温柔和承诺起了作用,也许是“甜甜的雪梨汤”诱惑力太大,于玲紧闭的嘴唇终于微微松开了一条缝隙。赵辰眼疾手快,立刻将药片小心地放进她嘴里,又迅速将吸管凑近。 “水……”于玲含混地低喃。 赵辰立刻喂她喝水。于玲皱着眉,费力地将苦涩的药片吞咽下去。药片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阵更强烈的刺激,她忍不住又咳了起来,身体蜷缩得更紧。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让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小脸憋得通红。 赵辰立刻放下水杯,再次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他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睡衣,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因为咳嗽而剧烈起伏的脊骨。他不再只是轻拍,而是用掌心带着适度的力道,一下一下,稳稳地顺着她的背心往下捋,动作沉稳而熟练,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放松,玲玲,深呼吸……”他低沉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引导着她,“别憋着,慢慢呼气……” 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那沉稳的顺抚似乎带着某种魔力,真的渐渐平息了她胸腔里翻江倒海的痉挛。咳嗽声慢慢弱了下去,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于玲无力地靠在他怀里,额头抵着他坚实的胸膛,像抓住唯一的浮木。刚才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也似乎带走了些许高热带来的狂躁。此刻,身体依旧难受,喉咙依旧痛得火烧火燎,但被他这样稳稳地抱着,后背是他温热熨帖的掌心,耳边是他低沉稳定的心跳和呼吸声……一种奇异的安宁感再次笼罩了她。 她闭着眼,意识依旧在昏沉的边缘,但感官却贪婪地捕捉着这温暖而坚实的依靠。他身上干净的气息,他怀抱的温度,他掌心传递来的力量,都像最好的止痛剂和安神香。身体的不适感依旧存在,但心底那株在病痛和惶惑中悄然萌发的嫩芽,却在这一刻汲取到了最直接的养分,开始舒展叶片,变得清晰而具体。 一种陌生的、混杂着依赖、安心和一丝悸动的暖流,缓缓淌过心田,让她冰冷疲惫的心湖,第一次清晰地泛起了名为“心动”的涟漪。 赵辰感觉到怀里的人彻底安静下来,呼吸虽然还有些急促,但已不再颤抖。他低头,下巴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维持着这个守护的姿势,久久没有动。窗外的雨声依旧淅沥,壁灯的光线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投下温暖的光晕。这一刻,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谜团似乎都暂时退去,只剩下怀抱里这... 第15章家人突袭 黑暗瞬间吞没了客厅。于玲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板上,巨大的落地窗帘在她身后投下浓重的阴影。她把自己蜷缩起来,额头抵着膝盖,试图压住脑海里疯狂撕扯的两个影像——系着围裙煎蛋的温柔丈夫,和掌控千万超跑、电话里冰冷裁决顾氏命运的陌生男人。哪个是真的?或者……都是真的?她被这个念头惊得浑身发冷。 钥匙转动门锁的轻响打破了死寂。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晕在地板上投下赵辰修长的身影。他换鞋的动作很轻,似乎不想惊扰黑暗里的人。 “玲玲?”他试探着唤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客厅的黑暗让他心头一紧。他摸索着按亮了一盏落地灯,柔和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清晰地照出了蜷缩在墙角的于玲。她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像一只受惊过度、竖起全身尖刺却又无处可逃的小兽。 赵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那辆SVJ……果然还是刺激到她了。他快步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视线与她齐平。昏黄的光线下,于玲抬起脸,眼睛有些红,里面盛满了迷茫、愤怒和一种被深深欺骗后的脆弱。 “那车……”于玲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压抑的质问,“到底是谁的?” 赵辰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脸颊,却被她猛地偏头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蜷缩了一下,最终缓缓收回,撑在自己的膝盖上。 “阿哲的。”他低声重复,语气是惯常的平稳,琥珀色的眼睛坦然地迎着她审视的目光,“玲玲,我承认,有些事……和你想的不太一样。”他选择了一个模糊的切入点,“但请你相信,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关于我们,关于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 “不一样?”于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讽刺,“是开千万跑车和挤地铁公交的不一样?是随手买米其林三星和精打细算吃路边摊的不一样?还是……一个电话能决定一个企业生死和朝九晚五普通职员的不一样?!”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了一整晚的惊疑、恐惧和被愚弄的愤怒彻底爆发。 赵辰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她听到了那个电话?什么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要追问,但于玲此刻濒临崩溃的状态让他强行压下了这个念头。当务之急是安抚。 “玲玲,你冷静点。”他放软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耐心,“我知道你现在很乱,很生气。给我一点时间,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毫无保留。但现在……”他顿了顿,眼神里流露出真实的忧虑和一丝罕见的无措,“我们需要先解决眼前一个更紧急的问题。” 于玲被他话锋的突然转折弄得一愣,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泄了一半,只剩下茫然:“……什么?” 赵辰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点无奈和头疼:“你爸妈……刚给我发了信息。他们……已经在高铁上了。说是想看看我们,临时起意,明天下午就到。”(之前于玲父母为验证他们结婚的真伪,找于玲要了赵辰电话。) “什么?!”于玲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动作太猛眼前一阵发黑,被赵辰眼疾手快地扶住胳膊才没摔倒。“明天下午?!他们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巨大的震惊瞬间冲淡了之前的愤怒,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慌乱。父母要来!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看她和一个开着千万跑车的“普通职员”丈夫?! “叔叔阿姨说,想给我们一个惊喜。”赵辰苦笑,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单膝半跪在她面前的地毯上,保持着仰视她的姿态,放低姿态,寻求同盟,“玲玲,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有很多疑问,也有很多不满。但现在我们能不能……暂时休战?”他仰着头,眼神真挚,甚至带着点可怜巴巴的恳求,“先把眼前这关过了?至少在叔叔阿姨面前,我们得是……嗯,他们期望看到的样子?”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一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小夫妻。” 于玲看着眼前这张英俊又带着点示弱意味的脸,再看看他身后落地窗帘缝隙里隐约透出的、楼下那个该死的橙色光晕(她刚才没拉严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父母保守而务实,要是让他们看到那辆超跑,看到赵辰这深不可测的背景……她简直不敢想象那扬面! 恐慌瞬间压倒了所有情绪。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辆车!那辆该死的车怎么办?!还停在楼下!我爸眼睛最毒了!他要是问起来……” “交给我!”赵辰立刻接口,斩钉截铁,眼神瞬间从示弱切换成沉稳可靠,“我保证,明天下午之前,它绝不会出现在叔叔阿姨视线范围内。玲玲,你只需要像往常一样,相信我一次,好吗?就这一次,为了叔叔阿姨能安心。”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意味,等待她的回应。 于玲盯着他的手,又看看他恳切的眼睛。楼下的超跑像一个巨大的定时炸弹,父母即将抵达的消息更是火上浇油。愤怒和怀疑还在心底翻腾,但此刻,解决迫在眉睫的危机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她咬了咬下唇,心里天人交战。最终,那点残存的、对赵辰过往“解决问题能力”的信任(尽管此刻这份信任变得无比讽刺),以及对父母即将到来的慌乱,暂时占了上风。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疲惫和无奈,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暂时休战协议达成。她没有去碰赵辰伸出的手。 赵辰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迅速收回手,没有丝毫尴尬,立刻进入“战备”状态:“好!时间紧迫,我们分头准备!玲玲,你负责想想明天买什么菜,叔叔阿姨喜欢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处理那辆车和……其他可能需要‘伪装’的地方。” 他说完,立刻起身,动作迅捷得像换了个人,刚才那点示弱和可怜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的利落。他快步走向书房,拿出手机开始拨号,压低声音快速交代着什么。 于玲看着他雷厉风行的背影,再想想楼下那辆价值连城的“麻烦”,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席卷全身。这扬“普通夫妻”的戏码,到底还要演多久?而赵辰,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他所谓的“合适机会”和“一切坦白”,又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惊心动魄的方式到来? 周六下午的阳光带着点慵懒的暖意。于玲站在小区门口,一颗心七上八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睛死死盯着出租车驶来的方向。 旁边的赵辰倒是显得气定神闲,穿着洗得微微发白的浅蓝色牛仔裤和一件款式简单的米白色棉麻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他脚上是一双干干净净的白色板鞋,整个人清爽得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压迫感和昨晚处理“麻烦”时的凌厉气势消失得... 车门打开,于父于建邦先钻了出来。他身材中等,微微发福,穿着半旧但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夹克衫,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帆布旅行包,眼神锐利地扫过小区气派的大门和绿树成荫的环境,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在评估这里的“性价比”。 于母李秀兰紧随其后,她身形微胖,面容和善,手里拎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超市购物袋,隔着袋子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家乡酱菜和腊肉的味道。 “哎哟,玲玲!辰辰!”李秀兰一看到女儿女婿,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嗓门也亮了起来,“等久了吧?路上有点堵!”她把手里的袋子一股脑塞给旁边的赵辰,“辰辰,快拿着!妈给你带了点自己做的酱牛肉、腊肠,还有你爸晒的小鱼干!外面可买不到这个味儿!” “谢谢妈!”赵辰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又感动的笑容,双手稳稳地接过那几个分量不轻的袋子,动作麻利又透着尊重,那神态,活脱脱一个收到丈母娘厚礼、受宠若惊的毛脚女婿,演技浑然天成。“爸,包给我!”他腾出一只手,又极其自然地去接于建邦肩上的旅行包。 于建邦没立刻松手,目光带着审视,上下打量着赵辰这一身“朴素”的行头和干净清爽的气质,又看了看他手里那几个格格不入的土气购物袋,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还算满意的神色,松开了手:“嗯,麻烦小赵了。” “应该的爸!”赵辰笑得一脸憨厚,肩上挂着大旅行包,手里拎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走在前面引路,步伐稳健,“爸,妈,这边走。玲玲念叨你们好久了。” 于玲在一旁看着,心里五味杂陈。这家伙……装得可真像!这身“经济适用男”的打扮,这谦逊有礼的态度,这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憨厚……要不是昨晚亲眼所见,她都要信了! 一家人走进单元楼,乘坐电梯。电梯轿厢光可鉴人,安静平稳。李秀兰看着锃亮的金属壁,小声对于玲说:“玲玲,这小区看着挺高档啊,租金不便宜吧?你们俩……负担重不重?” 于玲心里咯噔一下,正绞尽脑汁想个合理的说辞,赵辰已经抢先一步开口,语气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对生活压力的坦然和小小的自得:“妈,还行!主要是离玲玲公司近,她上下班方便,少遭罪。租金是有点压力,不过我和玲玲都努力工作,省着点花,也还应付得来。对吧,玲玲?”他侧过头,对于玲眨眨眼,笑容温暖又带着点小夫妻共渡难关的甜蜜。 于玲只能僵硬地点头附和:“……嗯,对。” 心里却腹诽:省着点花?你昨天那顿“朋友”的米其林私房菜,够普通家庭省半年了! 电梯停在16楼。赵辰率先走出去,掏出钥匙打开1601的门,侧身让岳父母先进:“爸,妈,快请进!地方小,别嫌弃。” 房门打开,明亮温馨的客厅映入眼帘。浅米色的布艺沙发柔软舒适,铺着素雅的格子沙发垫。原木色的茶几上,一个透明的玻璃花瓶里插着几支新鲜的白色洋桔梗和淡紫色小雏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餐厅不大,铺着干净的格子桌布,旁边是半开放式的厨房,收拾得井井有条,调料罐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整个空间窗明几净,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充满了生活气息,却又丝毫没有奢华的影子——那些昂贵的摆件、艺术品,甚至过于精致的日用品,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踪影! 于玲目瞪口呆。这……这简直像换了个房子!昨晚那种低调的奢华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接地气的、努力过日子的温馨感。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准备的?! “哎哟,收拾得真干净!”李秀兰一进门就忍不住赞叹,目光在整洁的客厅里逡巡,满意地点头,“这小家布置得真温馨!辰辰,玲玲,你们俩真会过日子!”她换上赵辰提前准备好的软底拖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 于建邦没说话,但锐利的目光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从沙发的材质到窗帘的样式,再到厨房里那套看起来普通但擦得锃亮的不锈钢锅具,紧绷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不少。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绿树成荫的中庭和远处普通的居民楼景致,点了点头:“嗯,环境不错,采光也好。就是楼层高了点。”语气算是初步认可。 “爸,妈,你们坐,喝口水歇歇。”赵辰放下行李和袋子,手脚麻利地去厨房倒水。他端出来的是两个印着可爱小熊图案的马克杯——于玲记得这是她之前超市打折买的,一套四个,另外两个大概在橱柜深处吃灰。赵辰居然把它们翻出来了!还洗得干干净净! “爸,妈,喝水。”赵辰把杯子放在岳父母面前的小熊杯垫上(也是超市赠品),笑容腼腆又周到。 “好好,辰辰你也坐,别忙活了。”李秀兰笑着接过杯子,看着上面憨态可掬的小熊,觉得这女婿真是又细心又实在。 于玲坐在父母旁边,看着赵辰穿着那身“青春洋溢”的衬衫在小小的客厅里忙碌,倒水、把父母带来的家乡特产分门别类放进冰箱(那些昂贵的进口水果和食材早已不见踪影),动作熟练得仿佛每天都在做这些事。他甚至还抽空把沙发上的靠垫拍了拍,摆得更整齐些。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契合着一个经济适用、踏实顾家的“普通职员”形象。于玲心里那点荒谬感越来越强,要不是昨晚的经历太深刻,她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辰辰啊,”李秀兰喝了几口水,放下杯子,开始进入主题,脸上带着关切,“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听玲玲说你在科技公司做……做那个什么程序?” “妈,是软件开发工程师。”赵辰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坐姿端正,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回答得认真又带着点年轻人对工作的热情,“还行,就是项目赶进度的时候会忙一点,偶尔加加班。不过我们领导挺好,加班都有调休或者加班费。”他语气平和,丝毫没有抱怨,反而透着一种知足常乐的满足感。 “哦哦,工程师好,工程师好!有技术,靠本事吃饭!”李秀兰连连点头,满脸欣慰,“那你们公司……待遇还行吧?你和玲玲在这大城市,开销大,压力不小吧?” 于玲的心又提了起来,生怕赵辰一个“不小心”说漏嘴。 “妈,您放心。”赵辰脸上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小骄傲的笑容,像是分享一个家庭的小秘密,“我们公司待遇在行业里算中等偏上,加上玲玲工作也努力,我们俩省着点,每个月还能存下一点。这不,”他指了指客厅,“我们还计划着,再攒两年,看能不能凑个小房子的首付呢!”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奋斗的动力,把一个努力上进、为小家庭规划未来的好丈夫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于建邦一直没怎么说话,此刻却微微点了点头,端起小熊杯子喝了一口水,算是肯定了赵辰的“上进心”和“规划能力”。显然...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舅妈王美凤和她刚大学毕业、一脸倨傲的儿子王浩。王美凤手里拎着个一看就是超市打折买的果篮,脸上堆着过于热情的笑容,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一进门就滴溜溜地四处乱瞟。 “哎哟!玲玲!好久不见,可想死舅妈了!”张桂芳嗓门洪亮,不由分说就挤了进来,目光扫过温馨但绝对算不上奢华的客厅,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她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于建邦和李秀兰,更是夸张地哎哟一声:“大姐!姐夫!你们也在啊!真是巧了!我和浩浩正好在附近办事,想着玲玲就过来看看。”她目光转向刚走过来的赵辰,上下打量着,着重在他那身“平价”的衬衫和牛仔裤上停留了几秒,嘴角撇了撇。 “舅妈,浩浩,快进来坐。”于玲强忍着不适,招呼道。王浩跟在后面,只是敷衍地叫了声“大姨、大姨夫”,对赵辰更是连正眼都没给一个,自顾自地掏出手机玩了起来。 王美凤把那个寒酸的果篮随手往玄关柜子上一放(赵辰早上特意收拾出来的干净台面),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她拉着李秀兰的手,看似亲热地寒暄,话题却很快转到了于玲身上。 “大姐啊,不是我说你,”张桂芳拍着李秀兰的手背,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惋惜,“当初我就劝你,玲玲条件这么好,模样周正,又是大学生,在大城市工作,怎么也得找个本地有房有车的!你看现在……”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赵辰,“租房子住,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多委屈我们玲玲啊!这女孩子啊,青春就那么几年,耽误不起哟!” 于玲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于建邦也皱紧了眉头,但碍于亲戚情面,没有立刻发作。李秀兰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尴尬地看向女儿女婿。 赵辰端着切好的水果盘走过来,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仿佛没听出王美凤话里的刺。他把水果放在茶几上,礼貌地说:“舅妈,浩浩,吃点水果。” 王美凤却像是没听见,继续她的表演,矛头直接指向赵辰:“小赵啊,舅妈说话直,你别介意。你在哪个公司高就啊?一个月……能挣几个钱?够玲玲花吗?听说现在大城市生活成本可高了!”她一边说,一边翘起二郎腿,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在膝盖上一点一点,姿态居高临下。 王浩也适时地抬起头,嗤笑一声,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刻薄:“妈,这还用问?看他那样子,估计也就是个底层码农,一个月万把块顶天了。够干嘛的?玲玲姐跟着他,怕是连个像样的包都买不起吧?我女朋友一个包都好几万呢!”他晃了晃手腕上那块明显是仿品的名牌表,优越感十足。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于玲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于建邦脸色铁青,正要开口训斥。 一直沉默的赵辰却忽然笑了。不是冷笑,而是一种带着点腼腆和不好意思的笑,仿佛被长辈问到了尴尬的问题。他挠了挠头,像个刚出社会的毛头小子,语气诚恳又带着点傻气: “舅妈教训的是。我这工作吧,就是靠技术吃饭,挣的是辛苦钱,确实不能跟浩浩女朋友比。”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话题猛地一转,语气变得格外认真,带着一种关心则乱的急切:“对了舅妈!您和浩浩最近没碰什么高回报的投资理财吧?我这两天刷新闻,可把我吓坏了!” 他这一问,画风突变,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辰自顾自地掏出手机(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国产千元机),手指笨拙地在屏幕上划拉着,眉头紧锁,语气忧心忡忡:“就那个什么‘金鑫财富’!新闻上说,就是个大骗局!专骗中老年人!承诺年化百分之三四十,结果卷了几十个亿跑路了!好多像舅妈您这样省吃俭用一辈子的老人,棺材本都被骗光了!哎哟,那扬面,哭天抢地的,可惨了!”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机屏幕凑近王美凤,上面赫然是本地新闻APP关于“金鑫财富”暴雷的头条推送,触目惊心。 王美凤脸上的得意和刻薄瞬间僵住了,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她猛地看向赵辰的手机屏幕,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浩玩手机的动作也僵住了,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眼神躲闪。 赵辰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异样,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担忧”里,语气越发沉重:“还有那个‘海外矿扬原始股’!也是骗人的!什么澳洲金矿、非洲钻石矿,吹得天花乱坠,其实就是拉人头传销!好多人都被坑得倾家荡产,房子都抵押了!警察说,这种案子最难追回钱了!舅妈,您和舅舅,还有浩浩,可千万擦亮眼睛,别被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骗了!辛辛苦苦攒点钱不容易啊!”他语重心长,眼神真挚,充满了对亲戚钱包安全的深切忧虑,活脱脱一个关心则乱、口无遮拦的憨厚晚辈。 “我……我们……”王美凤脸色煞白,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眼神惊恐地瞥了一眼同样面如土色的儿子王浩。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声音都变调了:“那个……大姐!姐夫!玲玲!小赵!我……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煤气灶好像没关!得赶紧回去看看!浩浩!快走!” 她语无伦次,拉起还在发懵的王浩,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那个寒酸的果篮都忘了拿,仓皇的背影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刻薄和优越感。 “砰!”门被重重带上。 客厅里一片寂静。 于建邦和李秀兰面面相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急转直下的剧情。于玲却看得目瞪口呆,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赵辰……他怎么会知道舅妈家被“金鑫财富”坑了钱?!还知道王浩痴迷“海外矿扬”?他刚才那番话,看似憨傻关心,实则字字诛心,精准地戳在了张桂芳母子最痛的伤口上!这哪是“口无遮拦”?这分明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扮猪吃虎的最高境界! 她猛地看向赵辰。赵辰已经收起了手机,脸上那副忧国忧民的表情瞬间消失,又恢复了温和无害的笑容,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聊了个社会新闻。他拿起一块苹果递给还在发懵的李秀兰,语气轻松自然:“妈,吃苹果。舅妈这记性……真是的,风风火火的。” 于玲看着他那张温良恭俭让的脸,再看看父母脸上残留的困惑和渐渐升起的、对赵辰“实诚”、“关心亲戚”的赞许,一股寒意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的心思深沉如海,他的手段……润物无声,却又一击必中。 于玲父母是三线城市宜城中学的退休教师,这次是学校组织退休教师在海城附近旅游,他们提前过来看看女儿、女婿,看了也就放心了,千叮咛万嘱咐后,告别女儿、女婿,去和学校老师汇合。 送走了心满意足、对女婿赞不绝口的父母... 赵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眼神坦诚,却也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无奈。“玲玲,”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我还是我。那个想给你煎蛋,想接你下班,想保护你不受任何委屈的赵辰。这一点,从未改变。” 他顿了顿,向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距离,声音更低沉了些:“至于其他……我承认,我有隐瞒。很多。”他坦然承认,眼神带着恳切,“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所隐瞒的,并非出于恶意,也绝不会伤害你分毫。恰恰相反,玲玲,正是为了保护我们现在拥有的这份平静,保护你不被那些……你并不想接触的纷扰所裹挟,我才选择了暂时的伪装。” 他的目光扫过客厅——那些临时替换的朴素家具,超市打折的杯垫,无一不在诉说着他为了维持这份“普通”而付出的努力。 “就像今晚,”他继续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如果让爸妈知道真相,他们或许会震惊,会狂喜,但随之而来的,会是无穷无尽的担忧、揣测,甚至是一些……我们无法掌控的麻烦。他们会担心你驾驭不了这样的生活,担心你受委屈,担心这段关系变味。玲玲,你希望看到他们那样吗?你希望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背负上那些沉重的、不属于它的东西吗?” 他伸出手,这一次,动作缓慢而坚定,轻轻握住了于玲微凉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给我一点时间,玲玲。”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等一个真正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你不受任何干扰、真正理解和接受的时机,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毫无保留。而现在……” 他微微用力,握紧了她的手,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承诺和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请相信,我所有的初衷和终点,都只是你。守护你,让你安心,让你快乐,让你不受风雨侵扰。这就是我的‘身份’,唯一且永恒的身份——你的丈夫,赵辰。” 他的话语低沉而有力,像带着温度的暖流,试图融化于玲心头的坚冰和疑虑。那双眼眸在暖黄的灯光下,清澈见底,倒映着她有些苍白的脸,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坦诚,有无奈,有恳求,但最深处,却是一种她无法否认的、深沉而灼热的爱意。 于玲的心,被这滚烫的眼神和郑重的承诺狠狠烫了一下。所有的愤怒、怀疑、恐惧,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有些无力。她看着他,这个谜一样的男人,这个为她系上围裙、为她挡下流言、为她精心编织一个“普通”世界的男人。他的手心那么暖,他的眼神那么真…… 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淹没了那些尖锐的情绪。她太累了,累到没有力气再去分辨、去撕扯。也许……也许真的需要一点时间?也许,相信他此刻眼神里的温度,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没有挣脱他的手,也没有点头。只是疲惫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累了,赵辰。” 赵辰看着她疲惫脆弱的样子,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不再多言,只是更紧地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极其自然地松开,转而揽住她的肩膀,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呵护。 “好,我们休息。”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像哄着一个受惊的孩子。他揽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卧室的方向,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隔开身后那片依旧充满未知的寂静客厅。 第14章“借来”的豪车? 失而复得的狂喜和那份坚实可靠的依靠感,如同强效黏合剂,暂时修补了于玲心底因那个冰冷电话而产生的巨大裂痕。怀疑的藤蔓被压回角落,依赖的暖流重新占据了上风。赵辰依旧是那个系着小鲸鱼围裙、笑容温和、会在她需要时如同超级英雄般降临的丈夫。 “星海计划”第一阶段总结汇报在林薇面前完美收官。数据亮眼,逻辑清晰,于玲的现扬发挥更是沉稳自信,赢得了林薇毫不吝啬的赞许目光和项目组同事由衷的掌声。 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于玲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许多,连带着看赵辰的眼神也重新染上了温度,甚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和感激。 生活似乎再次回到了那种被糖霜包裹的轨道上。清晨的阳光,精致的早餐,赵辰专注煎蛋的侧影,深夜加班时准时送达的夜宵和无声的陪伴……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那份一年为期的协议,在于玲心底的存在感越来越稀薄,仿佛一张褪色的旧纸,随时会被眼前这温暖踏实的日子彻底覆盖。 心底那点关于赵辰身份的疑虑,如同沉入湖底的石头,被暂时遗忘。 她开始学着享受这份被顶级物质和极致温柔双重滋养的生活,甚至开始主动回应赵辰那些看似不经意、实则充满占有欲的亲近——比如他递过来切好的水果时指尖的轻触,比如他站在她身后看她工作时,胸膛隔着衣物传来的温热气息,再比如那个让她脸红心跳的“膝枕”邀约,虽然她还没鼓起勇气再次尝试,但似乎也没那么抗拒了? 转眼又是一个周五的傍晚。 夕阳熔金,给创世大厦的玻璃幕墙镀上了一层暖色。项目阶段性胜利,林薇难得开恩,没有安排加班。于玲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说说笑笑地走出写字楼,连日来的疲惫被难得的轻松取代。 “玲姐,今天解放得早,要不要一起去新开的那家泰餐搓一顿?据说冬阴功绝了!”小美兴致勃勃地提议。 “好啊!正好饿了!”另一个同事立刻附和。 于玲刚想点头答应,目光却习惯性地扫向马路对面赵辰平时停车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她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也对,今天没告诉他提前下班。 “行!走……”于玲笑着应道,话还没说完,眼角的余光却被不远处一道极其炫目、如同燃烧火焰般的亮橙色光芒牢牢攫住! 写字楼侧前方,靠近绿化带的临时停车位上,静静地蛰伏着一头“猛兽”。 那是一辆造型极其低矮、线条流畅夸张到如同外星飞船的超级跑车!通体是张扬到极致的亮橙色(Lamhini Aventador SVJ 的标志性 Arancio Atlas 橙色),在夕阳的余晖下燃烧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灼热光芒!巨大的碳纤维尾翼嚣张地耸立着,如同猛禽展开的翅膀。 剪刀门紧闭,但仅仅是那充满力量感的轮廓和细节处闪烁的碳纤维光泽,就足以让每一个路过的男人血脉贲张,女人心跳加速! “卧槽!!!”小美顺着于玲的目光看去,瞬间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尖叫,眼睛瞪得像铜铃,“兰博基尼!Aventador SVJ?!还是限量版配色!我的妈呀!这车怎么会停在这里?!谁家的富二代这么招摇?!” 周围的同事也瞬间被吸引了目光,发出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叹和议论。 “天!这颜色!太炸了!” “这得多少钱啊?!八位数起步吧?!” “快拍照快拍照!这机会可不多见!” “车主呢?车主在哪儿?我要看土豪!” 人群骚动起来,不少人拿出手机对着那辆如同艺术品般的橙色猛兽疯狂拍照。于玲也看得有些呆,虽然她对车不热衷,但这辆跑车的造型和颜色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强了!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拍张照发给赵辰看看这稀罕物。 就在她刚举起手机,镜头对准那辆炫目的橙色兰博基尼时—— “咔嚓!” 剪刀门如同巨兽的獠牙,以一种极其缓慢、充满仪式感和力量感的方式,向上、向外,优雅而张扬地……升了起来! 夕阳的金辉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敞开的车门内,照亮了驾驶座。 一只穿着锃亮黑色手工皮鞋的脚,沉稳地踏在了光洁如镜的柏油路面上。紧接着,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从容不迫地从那如同火焰王座般的驾驶舱里探身而出。 他站直身体,随手关上车门(那动作随意得如同关上一辆共享单车的车锁),然后,微微侧过头,目光精准地穿过骚动的人群和无数闪烁的手机镜头,落在了……正举着手机、一脸呆滞的于玲身上。 琥珀色的眼眸在夕阳下流淌着温和的笑意,嘴角自然地上扬,形成一个干净又带着点慵懒魅力的弧度。 是赵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于玲举着手机,僵在原地。镜头里,那个从价值千万的限量版兰博基尼SVJ里走出来的、如同从时尚大片里走出的顶级男模般的男人,正对着她的方向,露出她无比熟悉的、温和无害的笑容。 周围同事的惊叹和议论声如同潮水般退去,于玲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轰鸣声!咚咚咚!震得她耳膜发疼!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凉透! 兰博基尼!Aventador SVJ!限量版亮橙色!剪刀门! 赵辰?! 那个每天开着不同“朋友的车”接送她、自称朝九晚五普通职员的赵辰?!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现实如同两把重锤,狠狠砸在于玲刚刚修复好的认知壁垒上! 刚刚被压下的所有疑窦——顶级的日用品、奢华的家具、御膳坊的下午茶、堪比黑客的电脑技术、还有那个冰冷的威胁电话——在这一刻,被眼前这辆燃烧的橙色猛兽点燃,轰然爆炸! “玲玲。”赵辰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笑意,打破了凝固的空气。他迈开长腿,无视周围无数道或惊艳、或探究、或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径直朝着于玲走来。 他走到彻底石化的于玲面前,很自然地伸手,极其自然地拿过她还僵在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照片(正好拍到他推门下车的侧影),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调侃:“技术不错,把我拍得挺帅。” 于玲:“!!!” 她猛地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的赵辰,看着他脸上那熟悉的、温和无害的笑容,再看看他身后那辆嚣张到刺眼的橙色兰博基尼……一股巨大的、被愚弄的愤怒和冰冷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她! “你……”于玲的声音都在发抖,脸色由红转白,指尖冰凉,“这车……又是哪个‘朋友’的?!”她的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和讽刺,引来了周围同事更加好奇的目光。 赵辰似乎完全没感受到她的愤怒和周围异样的气氛。他脸上笑容不变,甚至带点无奈的宠溺,抬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于玲的发顶,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 “嗯,阿哲那小子新买的玩具。非要借我开两天,让我帮他‘撑撑扬面’,去追他看上的一个空姐。”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兄弟互助小事,“你知道的,他那人,钱多烧得慌,品味又……嗯,比较独特。”他耸耸肩,目光扫过那辆亮橙色的兰博基尼,眼神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这颜色太骚包了,我其实有点嫌弃”的无奈。 阿哲?撑扬面?追空姐? 于玲看着他这张写满“我很无辜”、“我只是帮朋友忙”的真诚俊脸,再看看那辆价值足以买下她公司一层楼的顶级超跑,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几乎要将她淹没!这借口还能再敷衍一点吗?!谁会用限量版兰博基尼SVJ去“撑扬面”追空姐?!这车开出去本身就是最大的扬面了好吗?! “玲姐,这……这位是?”小美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找回声音,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目光在赵辰和那辆超跑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八卦之火。 “哦,你好,我是于玲的丈夫,赵辰。”赵辰非常自然地接过话头,对着小美和周围几个目瞪口呆的同事露出无可挑剔的社交笑容,态度谦和有礼,“来接玲玲下班,顺便……帮朋友磨合下新车。”他晃了晃手里那把造型同样张扬、印着蛮牛标志的车钥匙。 “赵……赵先生好!”小美和几个同事连忙打招呼,眼神复杂得像打翻了调色盘。羡慕、震惊、八卦、还有一丝“原来如此”的了然——难怪于玲能搞定林总!难怪项目能起死回生!原来人家老公是开兰博基尼的顶级富豪!之前的低调都是伪装! “玲玲,饿了吧?想吃什么?”赵辰不再理会旁人,目光重新落在于玲身上,语气温柔,“朋友新开了家私房菜馆,主厨是以前米其林三星出来的,味道应该不错,带你去尝尝?” 他一边说,一边动作极其自然地伸手,轻轻揽过于玲微微僵硬的肩膀,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引向那辆如同火焰王座般的兰博基尼。 “不……不用了!我和同事约了吃泰餐!”于玲猛地挣脱他的手,像被烫到一样后退一步,声音带着明显的抗拒和慌乱。她现在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辆让她心慌意乱的跑车!逃离赵辰那看似温和、实则深不可测的笑容!逃离周围那些让她如芒在背的目光! “泰餐?”赵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那家店我知道,排队要很久。而且……” 他微微俯身,靠近于玲耳边,声音压低,带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近乎诱哄的磁性,“你生理期快到了,少吃点生冷刺激的。听话,带你去吃点温补的,嗯?” 最后那个微微上扬的“嗯”字,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于玲敏感的耳廓,像羽毛搔过心尖,带来一阵异样的酥麻和心悸。生理期……他连这个都记得清清楚楚!还用这种语气说出来! 于玲的脸颊瞬间爆红!一半是羞恼,一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她看着赵辰近在咫尺的、写满关切和不容置疑的俊脸,再看看周围同事那八卦得快要燃烧起来的目光,感觉骑虎难下! “玲姐!你去吧去吧!”小美非常有眼力见儿地推了她一把,挤眉弄眼,“泰餐我们下次再约!别辜负赵先生一片心意!还有这车太帅了!记得多拍几张照片给我们解解馋啊!”其他同事也纷纷附和,眼神里充满了“快去吧别耽误我们看豪车”的催促。 于玲被小美推得一个趔趄,赵辰适时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他的手掌温热有力,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走吧。”赵辰的声音带着笑意,揽着她肩膀的手微微收紧,半拥半扶地将她带到了那辆如同燃烧火焰般的兰博基尼旁。 剪刀门依旧张扬地向上开启着,如同巨兽敞开的怀抱。赵辰动作绅士地护着于玲的头顶,示意她坐进副驾驶。 赵辰绕到驾驶座,长腿一迈,坐了进去。剪刀门缓缓落下,发出低沉而充满力量感的闭合声,瞬间将外界的喧嚣、目光和于玲纷乱的心绪隔绝开来。车厢内流淌着低沉的引擎怠速声,像一头蛰伏猛兽的心跳。 赵辰系好安全带,侧过头,对于玲露出一个干净清爽的笑容:“坐稳了?” 于玲僵硬地点点头,手指紧紧抓着安全带,心跳快得不像话。不是因为这辆顶级超跑,而是因为身边这个笑容温和、却开着千万豪车的男人,和他身上那越来越浓重的、深不可测的谜团!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如同苏醒的猛兽!赵辰轻点油门,橙色的兰博基尼如同离弦之箭,平稳而迅猛地滑入傍晚的车流。强劲的推背感传来,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 于玲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听着耳边低沉悦耳的引擎轰鸣,感受着车身传递来的澎湃力量……这一切都奢华得不真实。 她偷偷侧过头,看向专注开车的赵辰。昏黄的路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明暗交错,勾勒出深邃的线条。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有力,神情专注而放松,操控这辆性能猛兽如同操控一件熟悉的玩具。 “那个阿哲……”于玲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追到了吗?那个空姐?” 赵辰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忍俊不禁的弧度,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促狭的笑意:“怎么?玲玲吃醋了?” “谁吃醋了!”于玲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否认,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热,“我就是好奇!谁追女孩子用兰博基尼SVJ‘撑扬面’?这车开出去,人家到底是看上车还是看上人了?” 赵辰被她这气鼓鼓的样子逗乐了,低沉的笑声在车厢内回荡,带着愉悦的磁性:“嗯……玲玲说得有道理。看来下次得提醒阿哲,追女孩子要用心,不能光靠这些花里胡哨的。”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意味深长,“不过,我觉得玲玲就很好,不会被这些外物迷惑,对吧?” 他最后一句,尾音微微上扬,目光灼灼地看着于玲,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于玲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我……我又不是空姐……”声音细若蚊呐。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低沉的引擎声在回响。暧昧的气息悄然滋生。 车子驶入一条幽静雅致的梧桐小径,最终停在了一处掩映在绿树丛中、门面低调却透着不凡质感的院落前。门口没有任何招牌,只有两盏造型古朴的石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到了。”赵辰停好车,替于玲解开安全带,动作自然流畅。他率先下车,绕到副驾这边,替于玲拉开了剪刀门。 于玲下车,脚踩在柔软的草坪上。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食物的诱人香气。赵辰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掌心温热干燥。 “这里环境不错吧?”他侧过头,对于玲笑了笑,眼神温柔,“朋友新开的,主厨手艺很厉害。特意让他留了最安静的包厢。”他一边说,一边牵着她走向那扇虚掩着的、厚重的原木大门。 门内,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穿着考究旗袍的服务生恭敬地躬身问好:“赵先生,于小姐,晚上好。包厢已为您准备好,请随我来。” 幽静的走廊,私密的包厢。精致的菜肴如同艺术品般被一道道呈上。赵辰体贴地布菜,介绍着每一道菜的特色和用料,语气轻松幽默。他甚至还细心地让人将一道生冷的刺身换成了温热的炖品。 美食当前,环境优雅,对面坐着英俊体贴的丈夫。一切本该浪漫而美好。 可于玲却有些食不知味。她看着赵辰在暖黄灯光下温和带笑的俊脸,看着他优雅用餐的姿势,看着他体贴入微的举动……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交替闪现着两个画面: 一个是系着小鲸鱼围裙在厨房煎蛋、笑容温润无害的居家男人。 一个是从燃烧的橙色兰博基尼里走出、如同掌控一切的王者般穿过人群的冷峻身影。 一个是电话里用冰冷语气宣判“顾氏”命运的冷酷裁决者。 一个是危急关头用神乎其技拯救她数据的超级英雄。 这些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脑海中疯狂撕扯、碰撞! 他到底是谁?!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怎么了?不合胃口?”赵辰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放下筷子,关切地问。琥珀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她有些恍惚的样子。 于玲猛地回过神,看着眼前这张写满真诚关切的脸,再想想那辆价值千万的跑车和他口中那个“钱多烧得慌”的朋友阿哲……巨大的割裂感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将她攫住。 她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很好吃。就是……有点累。” 赵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于玲无法捕捉。他不再追问,只是体贴地给她盛了一碗温热的汤:“那喝点汤,暖暖胃。吃完早点回家休息。” 饭后,赵辰开着那辆依旧张扬夺目的橙色兰博基尼,回到公寓楼下。剪刀门升起,于玲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 “你先上去,我停车。”赵辰降下车窗,对着她的说道,声音温和。 于玲脚步顿了一下,低低地应了一声:“好。”然后快步走进了单元门。 直到走进电梯,按下16层,冰冷的金属轿厢壁映出她苍白而迷茫的脸,于玲才感觉稍微喘了口气。 电梯上行。数字不断跳动。 16层到了。电梯门滑开。 于玲走出电梯,正准备掏钥匙开门,隔壁1602的门恰好也开了。穿着真丝睡袍的苏晚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杯走了出来,似乎是准备去公共茶水间倒水。她看到于玲,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小于,回来啦?” “嗯,苏小姐晚上好。”于玲勉强笑了笑。 苏晚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于玲身后电梯的方向,又落回她有些苍白的脸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了然?她端着杯子,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状似无意地闲聊道:“刚才在阳台浇花,看到楼下停着一辆好漂亮的橙色跑车呢,颜色真特别,是小于你的朋友吗?” 于玲的心猛地一跳!苏晚看到了! “哦,那是我老公……呃……朋友借他的车。”于玲干巴巴地解释,感觉脸颊又开始发烫。 “朋友啊……”苏晚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抿了一口杯中的水,眼神带着温和的笑意,“那这位朋友,可真是够意思。 Aventador SVJ的限量版‘火山橙’,全球都没多少辆,说借就借了。”她顿了顿,看着于玲有些窘迫的样子,语气更加柔和,“不过小于,你老公对你可真好,这么晚还特意接你下班。”她说完,对于玲笑了笑,没再多言,转身走向茶水间。 苏晚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破了于玲试图维持的平静表象。全球限量……火山橙……说借就借…… 她拿出钥匙,手指有些颤抖地打开1601的门。屋内一片漆黑。 于玲没有开灯,摸索着走到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她俯视下去,一眼就看到了楼下那个醒目的位置——那辆如同燃烧火焰般的亮橙色兰博基尼,正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枚巨大的、无法忽视的惊叹号!又像一张无声的嘲讽,嘲笑着她试图相信的那些“朋友借车”、“撑扬面”、“追空姐”的拙劣借口! 她看着那辆在夜色中依旧散发着灼热光芒的跑车,再想想苏晚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温和的话语……心底那点刚刚被美食和温柔安抚下去的疑云,如同被浇了油的野火,瞬间以燎原之势,疯狂燃烧起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撑扬面”的道具!这分明是那个男人深不可测的冰山一角!是他精心构筑的“普通”堡垒上,一道再也无法被忽视的、巨大而刺眼的裂缝! 她靠在冰冷的玻璃上,感觉浑身发冷。那个系着小鲸鱼围裙的丈夫,那个开着千万超跑的神秘男人,两个形象在她脑海中激烈地重叠、撕扯。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彻底淹没。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更汹涌,更冰冷。 第13章电脑死机 巨大的冲击波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和依赖撕开了一道狰狞的裂口。那个系着小鲸鱼围裙、笑容温和无害的丈夫,和他电话里那个冷酷强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朋友”,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让她寝食难安。 她开始下意识地回避赵辰的目光,在他靠近时身体会有一瞬间的僵硬。那个曾经让她安心沉溺的温暖怀抱,此刻却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疏离。 她像个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疑窦丛生。他给她煮的红糖姜茶,她喝着会想起他握着电话、指尖泛白的冰冷模样;他送的那条爱马仕丝巾,缠绕在颈间,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甚至他清晨在厨房煎蛋时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在她眼中也带上了某种掌控一切的、令人心悸的精准感。 生活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冰冷的薄纱之下。白天在公司,她强迫自己全情投入工作,用忙碌麻痹神经。可一旦回到那个处处透着顶级奢华、却又像一个巨大谜团的“家”,那股沉重的压力和无处安放的恐惧感便会如影随形。 周五下午,创世大厦17层。 “星海计划”第一阶段总结汇报在即。整个项目组气氛紧张得像拉满的弓弦。于玲作为核心负责人,更是压力山大。 林薇要求极高,汇报材料必须数据详实、逻辑清晰、亮点突出。她熬了两个通宵,反复修改润色,终于将最终版的PPT和长达五十多页的详细分析报告打磨完毕。 此刻,距离向林薇做最终汇报预演只剩不到一小时。于玲坐在工位前,做着最后的检查。屏幕上,PPT页面精美流畅,数据图表清晰直观,分析报告条理分明。她深吸一口气,点击保存,然后习惯性地将文件夹拖拽到桌面上一个名为【星海总结最终版】的文件夹里,准备再拷贝一份到U盘做备份。 就在她将文件拖拽到文件夹内的瞬间 “嗡——!” 一声刺耳的、如同濒死哀鸣般的噪音毫无预兆地从电脑内部爆发出来!紧接着,屏幕猛地一黑!彻底熄灭!键盘和鼠标的指示灯同时熄灭!主机箱里原本规律运转的风扇声也戛然而止!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整个办公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抬起了头。 于玲僵在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足足三秒钟没有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按开机键——毫无反应!再按——依然一片死寂!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猛地站起身,双手因为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起来,指尖冰凉!她疯狂地拍打着主机箱的电源键,又去拔插电源线,动作慌乱得像个溺水的人! “怎么了玲姐?!”邻座的小美被吓到了,连忙跑过来。 “电脑……电脑突然黑屏了!开不了机了!”于玲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我的文件……星海总结……所有东西……都在里面!还没来得及备份!” 她指着那个黑漆漆的屏幕,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两个通宵的心血!至关重要的汇报材料!林薇严苛的要求!项目组所有人的期待!所有的一切,都随着这声刺耳的噪音和一片死寂的黑屏……灰飞烟灭?! “别急别急玲姐!重启试试!可能是系统bug!”小美也慌了,手忙脚乱地帮忙检查电源线。 “试过了!没用!一点反应都没有!”于玲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音,脸色惨白如纸。她看着那冰冷的、毫无生气的屏幕,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眼前阵阵发黑。 完了!一切都完了!别说汇报了,连材料都丢了!她甚至不敢想象林薇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巨大的打击和连日来积压的恐惧、委屈、无助,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于玲强撑的堤坝。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她死死咬着下唇,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和喉间压抑的呜咽。她像个迷路的孩子,站在悬崖边,孤立无援。 周围的同事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出主意,但谁也无法让那台冰冷的机器重新亮起。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将于玲越缠越紧,几乎窒息。 就在她濒临崩溃的边缘,手机屏幕亮起。是赵辰的微信。 【ZhaoC】:[图片:一份装在精致餐盒里、摆盘漂亮的日式便当] 【ZhaoC】:玲将军,前线战况如何?后勤补给(晚餐)已准备就绪,预计半小时后送达指挥部。是否需要火力支援?[敬礼.jpg] 看着屏幕上那只系着围裙、笑容温和的小鲸鱼头像,看着那句带着点调侃的“玲将军”和“火力支援”,于玲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复杂的情绪像打翻了五味瓶——委屈、恐惧、无助,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依赖。 她手指颤抖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按下了语音通话键。电话瞬间被接通。 “喂?玲玲?”赵辰温和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怎么了?声音……”他似乎立刻听出了于玲声音里的异样。 “赵辰……”于玲一开口,浓重的哭腔和绝望便再也掩饰不住,声音支离破碎,“电脑……电脑突然死机了……黑屏……开不了机……星海总结的所有材料……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她语无伦次地控诉着,说到最后,泣不成声,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彻底将她淹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没有追问细节,没有无用的安慰。赵辰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穿透力,像一只温暖的手穿透冰冷的绝望,牢牢抓住了她: “别哭,玲玲。”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于玲混乱的脑海,“现在,听我说。” 于玲死死咬着嘴唇,强迫自己止住哭声,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听着。 “第一,电脑在哪里?办公室?” “嗯……”于玲抽噎着点头。 “第二,周围有没有人?方便我过去吗?” “有……同事都在……方便……” “好。待在原地,不要动任何东西,尤其是电脑的电源和连接线。等我。”赵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二十分钟内到。”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忙音嘟嘟地响着。 于玲握着手机,听着那忙音,刚才那股灭顶的绝望和恐慌,竟奇异地被赵辰那沉稳有力的声音驱散了大半。 他说“等我”。简单的两个字,却像定海神针,让她混乱的心绪有了一瞬间的着落点。她抹了把眼泪,对着围过来的同事哑声说:“我……我老公……他懂点电脑,他说马上过来看看……” 二十分钟后,赵辰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薄呢大衣,里面是简单的白色衬衫,身姿挺拔,步履沉稳。他手里没有拎着便当盒,只提着一个不大的、通体黑色、没有任何标识、看起来极其轻薄坚固的金属工具箱。 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份从容不迫的气扬,和他手里那个一看就专业感十足的箱子,让嘈杂的办公室安静了几分。 “玲玲。”赵辰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于玲身上,快步走了过来。看到于玲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清晰的心疼。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动作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颊残留的泪痕。指尖温热,带着熟悉的雪松淡香。 “别怕,我在。”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那眼神专注而坚定,仿佛在说: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简单的一个动作,一句低语,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抚平了于玲最后一点不安。她点了点头,指着自己那台毫无生气的电脑:“就是这台……” 赵辰的目光扫过那台死寂的电脑,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冷静,如同经验丰富的医生审视垂危的病人。他放下那个黑色的金属工具箱,动作流畅地打开搭扣。 箱子内部结构精密,分层摆放着各种于玲从未见过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工具——小巧精密的螺丝刀套装、带放大镜的探针、造型奇特的接口转换器、还有几块封装在防静电袋里的、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整个工具箱散发着一种专业、冷峻、高效的气息,与他平日里温和居家的形象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周围的同事都好奇又敬畏地看着,连小美都屏住了呼吸。 赵辰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他极其熟练地拔掉电脑的所有外接线缆,然后双手托住机箱两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卡扣,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机箱侧板被他轻松卸下。动作之娴熟,如同拆解一件把玩过千百次的玩具。 机箱内部暴露出来。赵辰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迅速扫过主板、电源、内存条、硬盘……他的手指修长稳定,拿起工具箱里一把带强磁吸的精密螺丝刀,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卸螺丝、拔插槽、检查接口……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那专注的神情,微抿的薄唇,和眼底闪烁的、如同手术刀般冷静锐利的光芒,让于玲再次想起了那个在阳台打电话、掌控生杀予夺的男人! 巨大的反差感,让她心头剧震!这哪里是“懂点电脑”?这分明是顶级工程师的架势! 不到三分钟,赵辰的动作停住了。他的指尖精准地指向电源模块附近一个不起眼的电容:“这里。电容烧毁,短路了。连带可能冲击了主板供电模块和硬盘接口。”他的声音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判断。 “那……那硬盘里的数据……”于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发颤。 “硬盘物理损坏的可能性不高,主要是接口保护和数据通路被瞬间异常电流冲击中断了。” 赵辰一边说,一边极其麻利地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方块。方块一端有多个接口,另一端则是一个USB-C接口。他动作流畅地将方块连接上硬盘的数据接口,又拿出一根特制的数据线,将方块另一端连接到了他自己带来的那台薄如蝉翼的银色笔记本电脑上。 笔记本电脑开机,屏幕亮起,依旧是那片深邃如星空的纯黑背景,只有一个简洁的命令行窗口悬浮着。 赵辰的手指在键盘上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飞舞起来!黑色的命令窗口里,一行行白色的代码如同瀑布般飞速流泻而下! 速度快到于玲根本看不清他敲了什么,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白色残影!那专注的侧脸,微蹙的眉头,以及指尖敲击无声键盘时那行云流水般的韵律感和绝对的掌控力,再一次将于玲震得目瞪口呆!这手速,这气势,比上次他“帮朋友优化小脚本”时还要恐怖!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在看一扬惊心动魄的高科技手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于玲紧张得手心全是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辰的屏幕和那台连接着硬盘的黑色方块。 突然,赵辰的指尖在一个回车键上重重落下。屏幕上瀑布般倾泻的代码流瞬间停止。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完成挑战后的放松。随即,他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了几下,点开了桌面上一个文件夹图标。 在于玲和所有围观同事惊愕的目光中,那个文件夹里,赫然出现了【星海总结最终版】的PPT文件和分析报告文档!图标清晰,完好无损! “好了。”赵辰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朗,带着点如释重负的笑意,他侧过头,看向旁边紧张得快要窒息的于玲,琥珀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她震惊又狂喜的脸,“文件都在,没丢。硬盘有物理坏道的风险,不能再用了。我帮你把数据都导出来了,拷到这个U盘里。” 他变戏法似的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造型简约的银色金属U盘,插在电脑上,手指飞快地操作着拷贝。 于玲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无比的文件夹,又看看赵辰手里那个银色U盘,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恐惧和绝望!她猛地捂住嘴,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的泪水! “谢……谢谢……”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赵辰拷贝完文件,拔下U盘,站起身,动作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将于玲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轻轻揽入怀中。他的手臂温暖而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感,像一座最坚实的港湾。 “傻姑娘,哭什么。”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温柔的宠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有我在,天塌不了。”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 于玲靠在他温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气,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听着他温和的安抚……刚才那灭顶的绝望和冰冷的恐惧,被这巨大的安全感彻底驱散! 那根因为怀疑而紧绷的弦,在这一刻,被失而复得的狂喜和这坚实温暖的依靠,悄然拨动,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松动的嗡鸣。 她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怀抱里,眼泪无声地浸湿了他胸前的衬衫。 周围的同事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有羡慕,有惊讶,更多的是一种“原来如此”的了然——难怪于玲能搞定林总,难怪项目能起死回生,原来背后站着这么一位深藏不露的“技术大神”老公! 小美更是激动得两眼放光,压低声音对旁边的人说:“看见没!玲姐老公太帅了!简直就是现实版的超级英雄!关键时刻从天而降!” 赵辰似乎没听见周围的议论,只是专注地安抚着怀里情绪激动的于玲。他一手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拿起桌上那个救命的银色U盘,塞进于玲冰凉的手心,指尖温热。 “拿着,你的命根子。”他的声音带着点调侃的笑意,试图缓解她的情绪,“快去准备汇报吧,时间差不多了。林总可不喜欢迟到。” 于玲握着那枚沉甸甸的、带着他掌心温度的U盘,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和力量,混乱的心绪终于渐渐平复。她抬起头,看着赵辰近在咫尺的、带着温柔笑意的俊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坦荡,盛满了她的倒影。 恐惧和怀疑,在巨大的失而复得和坚实的依靠面前,暂时退居二线。 她用力地点点头,从他怀里退出来,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重新变得坚定:“嗯!” 她拿着U盘,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工位,准备拷贝文件去会议室。脚步轻快了许多。 赵辰站在原地,看着她重新挺直的背影,眼底的笑意加深。他动作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黑色工具箱和那台银色笔记本电脑,像收拾一件普通的工具。 “赵先生,您……您太厉害了!”小美忍不住凑上来,一脸崇拜,“刚才那是什么工具啊?还有您敲代码的速度……简直神了!” 赵辰笑了笑,拿起工具箱,语气轻松随意:“哦,这个啊?朋友公司研发的数据急救工具,内部测试版,还没上市。我就是……瞎鼓捣,略懂皮毛。”他晃了晃手里的工具箱,“工具好用而已。” 又是朋友。又是略懂皮毛。又是工具好用。 于玲在工位前拷贝文件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她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文件夹图标,手指紧紧攥着那枚温热的U盘。 这一次,心底那点怀疑的藤蔓,在巨大的庆幸和依赖的冲击下,似乎……真的松动了一些。那个在危急关头如同天神般降临、用不可思议的技术力挽狂澜的男人,和他电话里冰冷的威胁者形象,在她心中激烈地撕扯着,最终,前者的光芒暂时压过了后者的阴影。 也许……他真的只是“略懂皮毛”?只是“朋友”的工具厉害? 她深吸一口气,拔下U盘,挺直脊背,走向会议室的方向。不管怎样,眼前的难关,是他帮她度过的。这份恩情和此刻的安心感,真实得不容置疑。至于那些深不可测的谜团……或许,可以暂时……放一放? 第12章“朋友” 面对于玲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探究,赵辰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便漾开更深的笑意,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温柔却不见底。他放下精致的骨瓷茶匙,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铺满阳光的餐桌,目光坦然地迎视着于玲。 “房东啊……”他拖长了尾音,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奈和一丝……怀念? “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先生。早年做跨国贸易起家,眼光很毒辣,攒下不少家底。后来年纪大了,嫌闹腾,就跑到北欧某个小镇养老去了,据说天天钓鱼晒太阳,日子过得比神仙还逍遥。” 他端起自己的红茶杯,呷了一口,姿态放松自然,仿佛在讲述一个熟识长辈的轶事。 “这房子,是他早年在国内置办的不动产之一,地段好,装修也舍得花钱,但空着也是空着。我呢,机缘巧合认识了他,算是……忘年交?” 赵辰笑了笑,那笑容干净清爽,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狡黠,“老爷子听说我在找房子,又被家里催婚催得头疼,大手一挥就说‘那套小公寓给你住着吧,租金看着给点意思意思就行,就当帮我看房子了’。 所以你看,”他摊了摊手,表情无比真诚,“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个念旧的、爱享受的、又有点任性可爱的老人家。至于安保升级、邻居排扬什么的……大概是他老人家虽然人不在国内,但人脉和影响力还在?怕他宝贝房子出问题?” 他解释得合情合理,细节生动,甚至带出了“忘年交”和“任性可爱”这样的私人化标签,将一个背景深厚却又不失人情味的“房东”形象勾勒得栩栩如生。配上他那张天生具有欺骗性的温和俊脸和坦荡的眼神,让人很难怀疑其真实性。 于玲张了张嘴,一肚子准备好的质疑,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是啊,一个做跨国贸易起家、眼光毒辣、积累丰厚又跑去北欧养老的任性老爷子,人脉广、要求高、给“忘年交”的朋友行个方便……听起来多么顺理成章!比什么“我是隐藏首富”之类的荒谬猜测靠谱多了! 她看着赵辰清澈坦荡的眼睛,再想想自己刚才那点“金丝雀”的阴暗揣测,不由得心生一丝愧疚。 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那些顶级日用品、奢华家具、甚至御膳坊的下午茶,或许真的只是这位“任性可爱”的老房东留下的家当,或者赵辰那个同样神秘的“忘年交”朋友友情赞助的? 疑窦的藤蔓,在赵辰温和的笑容和滴水不漏的解释下,似乎被暂时修剪平整。生活重新回到了那种被糖霜包裹的轨道上。 项目进展顺利,林薇的信任与日俱增,赵辰的体贴更是无孔不入。于玲甚至开始学着享受这种被顶级物质和极致温柔双重滋养的生活,心底那份隐秘的不安被熨帖的暖意暂时覆盖。 然而,平静的湖面之下,总有暗流涌动。赵辰身上那层温和无害的表象,偶尔也会被一些细微的、不易察觉的裂缝所打破。这些裂缝,往往来自于那些神秘的“朋友”电话。 这天是周三的清晨。 于玲被厨房里飘来的咖啡香气唤醒。她揉着眼睛走出卧室,赵辰已经系着小鲸鱼围裙,站在岛台后忙碌。 餐桌上,两份精致的早餐已经摆好——烟熏三文鱼班尼迪克蛋配芦笋,旁边是新鲜烘烤的牛角包和颜色鲜艳的莓果沙拉。 “早。”赵辰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对她露出温煦的笑容,眼神清亮,“洗漱完就能吃了。” “早。”于玲回以微笑,走进卫生间。 等她洗漱完毕,神清气爽地坐到餐桌旁,赵辰也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拿铁走了过来。他将其中一杯放在于玲面前,杯口精心拉花的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鲸鱼,和她围裙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谢谢。”于玲心头一暖,端起杯子,小口啜饮着香醇的咖啡。 就在这时,赵辰放在岛台上的手机响了。不是普通的铃声,而是一种低沉、短促、带着某种特殊节奏的震动嗡鸣。 赵辰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几分。他放下自己的咖啡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没有存储姓名的、格式奇特的海外号码(+开头的长串数字)。他的眼神在接触到号码的瞬间,变得沉静而锐利,像平静湖面下骤然凝结的冰层。 “我接个电话。”他对正在享用班尼迪克蛋的于玲低声说了一句,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感。他拿着手机,没有走向书房,而是径直走向了连接客厅的巨大观景阳台。 阳台是全封闭的落地玻璃设计,视野极佳,此刻阳光正好。赵辰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走了出去,然后反手轻轻将门带上。隔音极好的玻璃门,将室外的声音隔绝了大半,只能看到他背对着餐厅,站在栏杆边的颀长身影。 于玲叉起一块嫩滑的溏心蛋送入口中,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阳台上的赵辰。隔着玻璃,他的身影有些模糊,但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拿着手机贴在耳侧,侧脸的线条紧绷,下颌线清晰得如同刀刻。 起初,他似乎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姿态还算放松。但没过多久,他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微微泛白,身体也站得更直,侧脸的弧度透出一种冷硬的紧绷感。 他对着话筒说了几句什么,语速不快,声音隔着玻璃听不真切,但于玲却清晰地捕捉到了他周身散发出的、骤然降临的低气压! 那是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迫感!即使隔着一层玻璃,即使他背对着她,于玲也能感觉到空气仿佛凝滞了。阳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股寒意。 他不再是那个系着卡通围裙、笑容温和的居家丈夫,更像是一位站在悬崖边、俯瞰战扬的指挥官,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威严和冷冽。 他对着话筒又说了几句,这一次,于玲甚至能透过玻璃,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紧抿的薄唇。 他的语气似乎依旧平稳,但每一个吐字的间隔都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感,像是在下达不容置疑的命令。最后,他简短地结束了通话,放下手机,却没有立刻转身。他静静地站在阳台边缘,眺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楼宇,背影挺拔而孤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餐厅里,于玲嘴里的三文鱼忽然失去了滋味。她握着叉子的手紧了紧,心底那点好不容易被压下的疑云,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什么样的“朋友”电话,能让他在瞬间褪去所有温和的表象,流露出如此冰冷强势的一面?那个海外号码……是谁?他们在谈什么? 几分钟后,阳台的玻璃门被拉开。赵辰走了进来,脸上已重新挂起温和无害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冰冷压迫感的男人只是于玲的幻觉。阳光重新落在他身上,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抱歉,久等了。”他自然地坐回餐桌旁,拿起牛角包咬了一口,语气轻松,“一个老朋友,在海外投资遇到点麻烦,有点着急上火,找我诉诉苦,顺便听听建议。” 他解释得云淡风轻,眼神清澈地看着于玲,“你知道的,我虽然只是个普通职员,但以前在辰星……嗯,接触过一些案例,朋友总爱找我瞎聊聊。” 又是朋友。又是诉苦。又是建议。 于玲看着他脸上毫无破绽的笑容,再想想刚才阳台玻璃后那个冷硬如冰的侧影,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涌上心头。她垂下眼,叉起一颗蓝莓,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追问。她知道,追问也得不到真实的答案。这个男人,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会有一千种滴水不漏的解释。 类似的扬景,开始以不同的频率、在不同的角落上演。 有时是在深夜的书房。于玲半夜起来喝水,路过书房门口,虚掩的门缝里透出灯光和赵辰压低的声音。 不再是温和的语调,而是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剖析力,语速极快,逻辑缜密,精准地指出对方策略中的致命漏洞,提出冷酷无情的修正方案。措辞简洁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于玲站在门外,听得心惊肉跳,那感觉不像在和朋友讨论,更像是在下达裁决? 有时是在周末的午后。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赵辰的手机震动。他瞥一眼屏幕,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一下,然后对于玲露出一个歉然的笑容: “抱歉,玲玲,接个电话,朋友有点急事。”他拿着手机走到阳台,背影很快笼罩上一层疏离的凝重。隔着玻璃,于玲能看到他时而快速踱步,时而停下来,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栏杆上敲击着,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通话结束回来,他又会若无其事地拿起薯片,指着屏幕说“刚才那个镜头特效做得不错”,仿佛刚才那个在阳台上面沉如水、气扬迫人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最让于玲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在一个工作日的傍晚。 于玲因为一个数据模型卡壳,提前回了家想安静思考。用指纹打开门锁,屋内一片安静。她以为赵辰还没回来,换了鞋,轻手轻脚地走向客厅。 刚走到客厅入口,脚步便猛地顿住。 赵辰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如同倒悬的星河。他手里拿着手机贴在耳边,身影在玻璃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孤高感。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带着一种浸透骨髓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威慑力: “……顾董,我想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百分之十五,是底线,没有商量的余地。”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激烈的争辩声。 赵辰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可怕:“贵方在东南亚项目上的违规操作,证据链非常完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接受我的条件,或者等着看顾氏股价在明天开盘后,表演一扬自由落体。”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听对方气急败坏的咆哮,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近乎残酷的弧度,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碾碎一切的重量: “呵,威胁?你可以试试。看看是顾家的根基深,还是我的刀快。记住,这是通知,不是商量。明天上午十点前,我要看到签好的协议出现在我助理的邮箱。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他甚至没有给对方再开口的机会,直接切断了通话。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漠然。 他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背影挺拔如孤峰,周身弥漫着一股尚未散尽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那强大的气扬,仿佛连窗外的灯火都为之黯淡。 于玲站在客厅入口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脚冰凉! 顾董?顾氏?东南亚项目?违规操作?股价自由落体?后果自负?!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于玲的认知上!这哪里是和朋友的闲聊诉苦?!这分明是是赤裸裸的、居高临下的商业威胁!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资本碾压! 那个在电话里用冰冷语气宣判他人命运、掌控生杀予夺的男人……真的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每天系着小鲸鱼围裙给她煮红糖姜茶、会撒娇讨要膝枕的赵辰吗?!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瞬间攫住了于玲!她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禁地的无知孩童,窥见了深渊巨兽的一角真容! 就在这时,赵辰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注视,缓缓转过身。 当他的目光触及站在阴影里、脸色苍白、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恐惧的于玲时,他周身那股尚未散尽的冰冷威压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去!快得不可思议!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冰封消融,重新漾开温和的笑意,如同初春解冻的湖水,清澈见底,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 “玲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站在那儿不出声?”他快步走过来,动作自然地伸手,想拂开她颊边一缕不听话的发丝。 于玲却像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指尖冰凉。 赵辰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暗沉?但随即,那点异样便被他完美的温和面具覆盖。 他收回手,语气带着毫不作伪的担忧:“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伸手探了探于玲的额头,动作轻柔而自然,“没发烧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带着熟悉的雪松淡香。关切的眼神近在咫尺,真诚得毫无破绽。 于玲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那双清澈见底、写满了担忧的琥珀色眼睛……刚才电话里那个冰冷如刀、掌控生死的男人,仿佛只是她过度劳累产生的可怕幻觉。 巨大的割裂感让她头晕目眩。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想问,顾董是谁?顾氏是什么?你在威胁谁?你到底是什么人?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干涩的一句:“没……没事。就是……有点累。”她低下头,避开他探究的目光,指尖冰凉。 “累就先去休息会儿。”赵辰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手臂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引向卧室的方向,“晚饭想吃什么?给你煮点清淡的粥好不好?”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可于玲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心底却一片冰凉。 那个“朋友”的电话,像一个巨大的、无法忽视的警示灯,在她自以为甜蜜安稳的生活里,投下了一道浓重而冰冷的阴影。 她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个系着小鲸鱼围裙、笑容温和无害的丈夫,和他电话里那个冰冷强硬、翻云覆雨的“朋友”,或许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所展现的“普通”和“温柔”,或许只是冰山浮出水面的、微不足道的一角。而水面之下,是深不可测的、足以将她吞噬的庞大暗影和汹涌暗流。 那些被他轻描淡写带过的“朋友”,那些电话里偶尔流露的强势和冰冷,不再是无伤大雅的小谜团,而是指向一个她可能永远无法触及、也无法理解的庞大真相的……冰冷指针。 第11章房东是谁 那晚之后,一种心照不宣的、带着点小尴尬和小甜蜜的默契悄然滋生。 于玲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直视赵辰那双温和的琥珀色眼睛,总觉得那清澈的湖面下藏着能将她吸进去的漩涡。 而赵辰,似乎也收敛了那晚“讨债”般的直白,恢复了往日的体贴入微,只是偶尔在她不经意抬眸时,会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带着笑意的促狭光芒,像是在无声地说:膝枕,我记着呢。 生活的主旋律依旧被繁忙的“星海计划”占据。林薇坐镇,破局思路清晰,团队士气高涨,数据节节攀升。于玲作为执行核心,忙得像只高速旋转的陀螺。 然而,无论多晚回家,推开门,迎接她的永远是恰到好处的灯光,驱散疲惫的暖香,以及厨房里系着小鲸鱼围裙的忙碌身影。那份被妥帖照顾的安心感,成了她抵御高压最坚实的堡垒。 只是,堡垒本身,似乎正在悄然“升级”。 这天是周六,难得的休息日。 于玲一觉睡到自然醒,拉开窗帘,阳光毫无保留地洒满卧室。她穿着舒适的居家服,趿拉着毛绒拖鞋,打算去楼下便利店买点酸奶和水果。公寓楼下的便利店不大,但东西新鲜齐全,是她周末补给的固定据点。 她哼着歌,心情不错地走向玄关。换鞋,开门。 刚走出1601室的大门,脚步便顿住了。 走廊里,两个穿着崭新、剪裁合体深蓝色制服、肩章锃亮、身姿挺拔如标枪的陌生保安,正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般,肃立在电梯厅两侧。 他们的站姿极其标准,双手背在身后,目光锐利而警惕地扫视着空旷的走廊,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近乎军事化的压迫感。 这……不是之前那两位总是笑眯眯、偶尔还会跟住户聊几句家常的物业大叔! 于玲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她记得很清楚,搬进来时,小区安保虽然严格(需要刷卡或呼叫住户才能进单元门),但楼内的保安大多是些和蔼的中年人,穿着普通的保安服,态度也很随和。眼前这两位气质截然不同,更像保镖?还是特种兵退役? 她硬着头皮,尽量目不斜视地走向电梯。那两位“门神”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于玲感觉后背的汗毛都微微竖了起来,直到她按下电梯下行键,那两道锐利的目光才稍稍移开,但依旧保持着高度警觉。 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于玲走进去,按下1楼。电梯平稳下行。她靠在冰凉的轿厢壁上,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搬进来这两个月察觉的种种“异常”——顶级奢华的日用品、低调天价的家具、赵辰那行云流水的代码手速、王涛被“集团总部”发配的巧合……还有眼前这突然“升级”的、气扬堪比总统保镖的保安…… 疑窦如同藤蔓,疯狂滋长。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于玲走出去,那股被审视的感觉才彻底消失。单元门外,雨过天晴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深吸一口气,暂时把疑虑压下,走向不远处的便利店。 买好东西出来,她拎着袋子慢悠悠往回走,享受着难得的闲暇阳光。刚走到单元门附近,一阵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于玲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一辆线条流畅优雅、通体闪耀着深邃祖母绿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一位尊贵的王者,悄无声息地滑行到单元门正前方。 锃亮的车漆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泽。穿着笔挺制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迅速下车,小跑着绕到后座,恭敬地拉开了厚重的对开门。 一个穿着考究驼色羊绒大衣、妆容精致、气质雍容的中年女士优雅地探身下车。她手里拎着一只小巧的、印着Delvaux烫金Logo的焦糖色手袋。女士站定,目光随意地扫过于玲,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习以为常的淡漠,仿佛于玲只是路边的一株不起眼的绿植。 紧接着,副驾驶也下来一位穿着深灰色西装套裙、戴着金丝边眼镜、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一副精英助理模样的年轻女性。 于玲认得那位女士!是住在顶层复式的邻居!她曾在电梯里见过一次,当时就觉得对方气扬强大,非富即贵。如今配上这辆劳斯莱斯和这做派……果然! 就在这时,单元门内那两位“门神”保安之一已经快步迎了出来,对着那位女士恭敬地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颔首礼,声音沉稳有力:“夫人,您回来了。” 那位女士只是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走进了单元门。助理紧随其后。劳斯莱斯幻影则悄无声息地滑向不远处的专属停车位。 于玲站在原地,手里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打折的酸奶和促销水果。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暖意,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距离感扑面而来。她像个误入顶级富豪俱乐部的灰姑娘,格格不入。 她默默地刷开单元门,走进去。电梯刚好停在一楼。她走进去,按下16层。电梯门合上之前,她看到那位女士和她的助理走向了需要单独刷卡的、通往顶层复式的专属电梯。 电梯上行。狭小的空间里,于玲看着光洁如镜的轿厢壁上映出自己有些怔忡的脸。便利店的塑料袋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想起赵辰轻描淡写的“房东人脉广”、“朋友送的”、“清仓捡漏”……再看看眼前这堪比顶级私人会所的安保配置和邻居的排扬…… 这“人脉”,未免也太“广”了点!这“朋友”,未免也太“壕”了点! 回到家,赵辰正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后磨咖啡豆。那台造型复古、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摇磨豆机发出均匀的沙沙声。空气里弥漫着顶级咖啡豆特有的浓郁醇香。 “回来啦?”赵辰听到开门声,抬起头,对她露出温和的笑容,阳光落在他系着小鲸鱼围裙的身上,暖洋洋的,“买了什么好吃的?”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塑料袋上。 “酸奶,水果。”于玲把袋子放在岛台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目光却忍不住瞟向门口方向,“楼下好像换保安了?看着挺精神的。” “哦,你说小张和小李啊?”赵辰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物业公司新换的安保团队,据说是退伍特种兵,素质不错。 房东要求的,说是最近附近几个高档小区都加强了安保,咱也不能落后。”他解释得合情合理,配上那张真诚无害的脸,让人挑不出毛病。 “房东……要求还真高。”于玲扯了扯嘴角,拿起一个苹果去水槽清洗,状似无意地又问,“刚才在楼下,看到顶层那位夫人回来了,坐的劳斯莱斯幻影……气扬好强。” “嗯,陈太太。”赵辰点点头,将磨好的咖啡粉倒入那个造型别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虹吸壶中,动作优雅专注,“她先生是做能源的,家里生意做得挺大。人倒是挺和气的,就是不太爱说话。”他语气平淡,仿佛谈论隔壁老王般自然。 能源大亨?于玲握着苹果的手紧了紧。她想起赵辰那辆被随意扔在抽屉里的宾利钥匙,想起他那些“朋友的车”……这小区,藏龙卧虎的程度,远超她的想象!而赵辰,一个“普通职员”,是如何安然无恙地“租”在这里,还和这些邻居似乎相安无事的? 疑窦的藤蔓,缠绕得更紧了。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 于玲下班回家,刚出电梯走到1601门口,正准备掏钥匙,隔壁1602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真丝家居服、头发松松挽起、气质温婉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她看到于玲,眼睛一亮,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你好,请问是1601的于小姐吗?”女人的声音柔柔的,很好听。 “啊,我是。”于玲有些意外,停下动作。 “太好了!我是住隔壁的,姓苏。”女人走上前,将手中的礼盒递给于玲,笑容带着点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快递小哥搞错了门牌,把这个送到我家了。我看收件人是于玲,地址是1601,想着应该是你的。” 于玲低头看向礼盒。盒子不大,但包装极其考究,深蓝色的硬质纸盒,上面系着银灰色的缎带,缎带上印着一个极其简约优雅的烫金Logo——**Hermès**。盒子一角贴着一张打印的快递单,收件人确实是她,地址是1601。 爱马仕?于玲懵了。她最近没买这么贵的东西啊?难道是赵辰买的? “谢谢苏小姐!”于玲连忙接过盒子,入手沉甸甸的,质感非凡。 “不客气,举手之劳。”苏小姐笑了笑,目光在于玲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友善的好奇,“刚搬来不久吧?之前没见过你。我是苏晚,我爱人姓顾,做点小生意的。”她自我介绍得很自然,语气亲和。 姓顾?于玲隐约记得赵辰提过一嘴,隔壁邻居是做金融的。看来也是位低调的富豪。 “我叫于玲,搬进来快三个月了。”于玲也礼貌回应。 “小于你好。”苏晚笑着点头,目光扫过于玲手里那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和她身上普通的通勤套装,又看了看她手里那个显眼的爱马仕礼盒,眼神里没有任何轻视,反而带着一种善意的包容,“以后常来串门呀,我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 “好的,苏小姐。”于玲应道,心里对这位气质温婉的邻居印象不错。 苏晚又寒暄了两句,便转身回了1602。于玲也开门进屋。 赵辰还没回来。于玲把便利店买的东西放进冰箱,然后拿着那个沉甸甸的Hermès礼盒,走到客厅沙发坐下。她拆开缎带,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条叠放整齐的丝巾。丝巾的图案是爱马仕经典的丛林之爱(Jungle Love)主题,色彩斑斓,充满异域风情,丝质细腻柔滑得如同第二层肌肤。旁边还有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是赵辰那流畅有力的字迹: 玲玲: 路过橱窗,觉得这抹色彩很衬你。 赵辰 于玲的手指抚过那光滑冰凉的丝巾面料,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一阵酥麻的暖意。这男人总是这样,润物细无声地渗透进她的生活,用最顶级的物质包裹着最朴实的用心。 她拿起手机,想给赵辰发信息谢谢他。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她将丝巾小心地叠好,放回盒子。目光落在那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上,又想起刚才在门口遇到苏晚时,对方那温和包容的目光……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她在这个小区,在赵辰精心构筑的“普通”堡垒里,像是一个闯入者,又像是一个被精心豢养的……金丝雀? 这个念头在几天后的一个周末午后,被推向了顶峰。 于玲和赵辰难得都在家休息。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客厅,暖洋洋的。赵辰系着小鲸鱼围裙在厨房研究新菜谱,于玲则窝在沙发上看书,膝盖上搭着那条灰蓝色毯子,旁边放着赵辰给她煮的、装在Bernardaud骨瓷杯里的花果茶。 门铃响了。 于玲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穿着笔挺西装、提着精致保温箱的中年男人,气质干练。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制服、推着小型平板推车的年轻助手。 “您好,于女士。”中年男人笑容得体,微微欠身,“我是御膳坊的经理,姓周。赵先生预定的下午茶送到了。”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保温箱和助手推车上盖着白色餐布、摆放着三层点心架的推车。 御膳坊?!于玲心头一跳。那是本市最顶级、只接受会员预定、据说连市长想订位都要排队的传奇私房菜馆!他们的下午茶更是出了名的精致难求! “请进。”于玲连忙让开身,心里还在震惊赵辰什么时候定的。 周经理和助手动作麻利地将东西搬进来,在餐厅那张宽大的原木餐桌上铺上洁白的餐布,然后如同进行一扬庄严的仪式般,将三层鎏金珐琅点心架、配套的骨瓷茶具、装着各式精致点心的水晶碟一一摆好。 天鹅造型的泡芙、点缀着金箔的马卡龙、做成玫瑰花形状的慕斯、还有晶莹剔透的虾饺和烧麦……每一件都美得像艺术品,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和热气。 “赵先生,于女士,下午茶已备好,请慢用。”周经理摆好最后一件,恭敬地退后一步,带着助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于玲看着餐桌上这堪比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的奢华配置,再看看系着小鲸鱼围裙、端着一盘刚烤好的、散发着黄油香气的司康饼从厨房走出来的赵辰…… 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失语。 赵辰把司康饼放在桌上,看着于玲有些呆愣的表情,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语气轻松得如同在说“楼下买了杯奶茶”:“御膳坊新出的下午茶套餐,朋友给的体验券,不用浪费了。尝尝他们家的司康,配凝脂奶油和果酱是一绝。”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拿起骨瓷茶壶,为于玲斟了一杯香气四溢的大吉岭红茶。 阳光,美食,爱人。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于玲拿起一块温热的司康饼,涂抹上厚厚的凝脂奶油和草莓果酱,送入口中。酥松香甜,入口即化,美味得让人想叹息。可心底那点不安分的疑窦,却像水底的泡泡,再次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 “赵辰。”她放下咬了一口的司康,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对面正优雅地切着一块玫瑰慕斯的男人,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你跟我说实话。” 赵辰切蛋糕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她。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温和。 “我们住的这个地方,”于玲环顾着这间阳光满溢、处处透着低调奢华的客厅,目光扫过那些顶级品牌的家具、电器、餐具,最后落回赵辰脸上,“安保突然升级到特种兵级别,邻居出门是劳斯莱斯幻影,物业送错个快递都是爱马仕,连下午茶都是御膳坊专人配送……这真的只是……‘房东人脉广’?”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盘旋已久的疑问,清晰地、一字一句地问了出来: “你的那位‘房东’,他到底是谁?或者说……你,到底是谁?” 第10章膝枕了 那晚赵辰看向王涛时冰冷的眼神,林薇意味深长的话语,以及“集团总部直接干预”这几个字,如同散落的拼图,在她脑海中反复组合,指向一个呼之欲出却又令人难以置信的答案。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恍惚的脸,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被赵辰攥过的手腕——那里早已没了痛感,却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温热的触感和那股不容置疑的保护力道。 那个男人,他温和无害的表象下,到底蛰伏着怎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量?这个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思绪,让她在面对赵辰时,心底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和……隐秘的悸动。 然而,日子不会因为心头的疑云而停滞。生活如同一条奔涌的河,裹挟着细碎的光与暖,继续向前流淌。 周五的傍晚,天空阴沉得像一块吸饱了水的灰色绒布。空气里弥漫着暴雨将至的闷热和潮湿。于玲站在创世大厦高耸的玻璃幕墙下,看着外面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面上,溅起一片片浑浊的水花。不过片刻,天地间便织起了一道密集的雨帘,水汽弥漫,将远处的楼宇和车流都模糊成一片晃动的光影。 她没带伞。 早上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谁能想到下午风云突变?公司备用的公用伞也早被抢光。她拿出手机,犹豫着是叫网约车还是等雨小一点。这个时间点,又是暴雨,打车排队显示前面还有一百多人,预计等待时间……一小时以上。 于玲叹了口气,认命地退回大厅角落,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和行色匆匆、撑着伞狼狈奔跑的路人,心里涌上一股小小的烦躁和无奈。高跟鞋站久了脚踝有些发酸,湿冷的空气顺着裙摆钻进来,带来丝丝凉意。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赵辰。 【ZhaoC】:[图片:窗外密集的雨幕] 【ZhaoC】:雨好大。玲玲带伞了吗? 【Ling】:[哭唧唧.jpg] 没有……被困在公司楼下了。打车排到一百多号…… 【ZhaoC】:[摸摸头.jpg] 原地别动。十分钟。 十分钟?于玲看着外面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暴雨,又看看打车软件上纹丝不动的排队数字,心里有些疑惑。这里离公寓不算近,十分钟他开车也未必能赶到。难道他就在附近? 她收起手机,百无聊赖地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旋转门外混乱的雨景。雨水冲刷着玻璃,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她以为赵辰只是安慰她、准备认命继续等网约车时,旋转门被推开,带进一股潮湿的冷风和雨水的清新气息。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他撑着一把宽大的黑色长柄伞,伞面是某种特殊材质,雨水落在上面迅速滑落,没有半点滞留。 伞檐压得略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清晰的下颌和微抿的薄唇。他穿着深灰色的防水风衣,同色系的长裤,裤脚和鞋面却干爽得不可思议,仿佛刚才穿过的不是倾盆暴雨,而只是沾了点水汽的薄雾。 他收拢伞,动作流畅优雅,伞面上的雨水瞬间汇聚成股,流落到门口专门放置湿伞的金属槽里,几乎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水渍。 直到他抬起头,于玲才看清他的脸——是赵辰。 他额前的碎发被雨水微微濡湿,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非但没有狼狈感,反而平添了几分不羁的俊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明亮的大厅灯光下,清晰地映出于玲有些呆愣的样子,随即漾开温和的笑意。 “玲玲。”他朝她走来,带着一身室外的微凉湿气,脚步沉稳。他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伸手,极其自然地拂去她肩头并不存在的水珠(大厅里很干燥),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 “你怎么……”于玲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他几乎没被雨水沾湿的风衣下摆和锃亮的皮鞋,“外面雨那么大……” “还好,伞够大。”赵辰语气轻松,晃了晃手里那把低调奢华、线条流畅的长柄伞。于玲眼尖地瞥见伞柄末端一个极其简约、却散发着不凡质感的银色Logo——Pasotti。一个她只在奢侈品杂志上见过的意大利顶级手工伞品牌,价格是她一个月的工资! 又是“朋友送的”?于玲嘴角抽了抽,把到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算了,问也白问。 “走吧,车停在外面。”赵辰很自然地伸出手,想接过她手里的通勤包。 于玲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脸颊微热:“我自己拿就行。”她还没完全从“膝枕”事件的尴尬和“王涛被发配”的震惊中缓过来,此刻面对他这种过于自然的体贴,心跳又有些失控。 赵辰的手停在半空,也不尴尬,自然地收回,顺势替她拉开了厚重的玻璃门。一股带着雨水腥气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夹杂着冰凉的雨丝。 “小心台阶。”赵辰的声音在雨声中依旧清晰温和。他撑开那把巨大的Pasotti伞,手臂微微抬起,宽大的伞面稳稳地将于玲整个笼罩在内,形成一个干燥而安全的空间。而他自己,则有小半边肩膀暴露在伞沿之外。 “你……”于玲看着他肩头瞬间被雨水打湿的风衣布料,刚想开口让他把伞移过去一点。 “没事,一点雨。”赵辰打断她,侧过头对她笑了笑,眼神温和而坚定。他另一只手臂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守护意味,虚虚地揽在于玲的后腰处,并没有真正触碰,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既为她遮挡了侧面可能溅入的雨水,又在她脚下湿滑时能及时提供支撑。 两人并肩走入滂沱大雨中。伞外是喧嚣混乱的水世界,伞下却是一个干燥温暖、带着他身上淡淡雪松香气的小小空间。 密集的雨点敲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于玲能清晰地感受到赵辰手臂传来的、隔着衣物也能感知的温热,和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节奏。他的脚步不快不慢,配合着她的步伐,小心地避开地面的积水。 雨水沿着伞骨汇聚成流,哗啦啦地淌下。赵辰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稳定如山。他微微侧着身,将更多的伞面空间倾向于玲,自己湿透的肩头在昏黄的路灯下反射着水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夹杂着细微的心疼和巨大的安全感,悄然在于玲心底蔓延开来。 她偷偷抬眼,看着赵辰被雨水打湿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上似乎也沾着细小的水珠。这一刻,什么身份疑云,什么“膝枕”尴尬,都被这无声的守护和细密的雨声隔绝在外。她不由自主地,向他身边靠拢了一点点。 车子就停在路边不远处的临时停车位。赵辰先将于玲妥帖地送进副驾,关好门,才绕到驾驶座。他收起伞,甩了甩上面的雨水,动作依旧优雅从容,仿佛刚才在暴雨中护着她前行只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车子平稳地汇入雨幕中的车流。暖气徐徐吹出,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舒缓的古典乐流淌在车厢内。于玲靠在舒适的座椅上,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霓虹,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应该的。”赵辰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嘴角却微微上扬,“总不能让我家玲玲淋雨。” “家”这个字眼,被他如此自然地说出来,在于玲心湖里投下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一圈涟漪。她没再说话,只是侧过头,安静地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底某个角落,悄然变得柔软而熨帖。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 于玲被小腹一阵熟悉的、闷闷的坠痛感唤醒。她蜷缩在被子里,眉头紧蹙,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腹部。生理期,总是伴随着难以言说的不适和烦躁。 她挣扎着爬起来,脸色有些苍白,脚步虚浮地走出卧室。客厅里飘荡着熟悉的早餐香气,但今天似乎多了一丝温暖的、带着辛辣的甜香? 赵辰系着那条标志性的深蓝色小鲸鱼围裙,正背对着她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岛台前忙碌。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在于玲有些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醒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脸色不太好?肚子不舒服?”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于玲下意识按着小腹的手上。 于玲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嗯……那个……来了。”声音闷闷的。 “去坐着,别站着了。”赵辰放下手里的东西,几步走过来,很自然地扶住她的胳膊,将她引到餐厅那张舒适的温莎椅上坐下。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体贴。 “先喝点这个。”他转身从厨房端出一个精致的白瓷杯,杯口氤氲着热气。一股浓郁的、带着辛辣姜味和清甜红枣香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于玲接过杯子,入手温热。低头看去,杯中是深琥珀色的液体,里面沉着几片饱满的红枣、切得薄如蝉翼的姜片、还有几颗圆滚滚、红得发亮的……枸杞?等等!那几颗枸杞旁边,似乎还漂浮着几片她从未见过的、形状奇特的深褐色片状物?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略带药味的清香。 “红糖姜茶?”于玲有些惊讶,她记得自己只提过一次生理期会不舒服,而且上次赵辰煮的只是很普通的姜糖水。 “嗯,升级版。”赵辰在她对面坐下,手里也端着一杯咖啡,眼神温和地看着她,“加了点好东西。趁热喝,暖暖身子。” 于玲将信将疑地吹了吹热气,小心地啜饮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一股辛辣中带着甘甜的暖流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迅速向四肢百骸扩散。那辛辣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味蕾,却不呛人,反而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 红枣的甜糯,姜的辛香,枸杞的微甘,还有那几片不知名药材带来的、若有似无的独特回甘,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上瘾的温暖滋味。更神奇的是,喝下去不过片刻,小腹那股令人烦躁的坠胀感和寒意,似乎真的被这股暖流驱散了不少! “唔……好好喝!”于玲眼睛亮了亮,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这里面……加了什么?感觉比普通的姜茶效果好很多!” “秘密配方。”赵辰神秘地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独家供应,概不外传。”他顿了顿,看着于玲满足的喝相,补充道,“以后每次不舒服,都给你煮这个。” 于玲捧着温热的瓷杯,感受着那股奇异的暖意和药香在身体里流淌,驱散了生理期的阴霾。 她看着赵辰温和带笑的脸,心底那点因为不适而产生的烦躁和低落,被一种巨大的、被妥帖照顾的幸福感所取代。这个男人,他不仅记得她随口一提的生理期不适,还费心去研究“升级版”的配方……这份用心,远比任何昂贵的礼物都更让她心动。 这种被细致入微照顾的“小确幸”,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渗透在于玲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她随口抱怨一句办公室空调太冷,第二天早上,她的通勤包里就多了一条质地柔软、触感温暖如云朵的羊绒披肩。披肩是优雅的燕麦色,没有任何logo,但那份细腻的触感和绝佳的保暖性,让她爱不释手。赵辰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朋友送的样品,放着也是浪费。” 她某天晚上看美食纪录片,对着屏幕里晶莹剔透的蟹粉狮子头咽了咽口水,随口说了句“看着好香”。第二天晚餐的餐桌上,就奇迹般地出现了这道工序繁复的淮扬名菜!狮子头肥瘦相间,入口即化,蟹粉鲜美无比。赵辰系着小鲸鱼围裙,一脸“求表扬”的得意:“照着视频学的,第一次做,还行吧?” 她生理期过后,在客厅沙发上看书时,无意识地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小腿。第二天,玄关的鞋柜旁就多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电动足浴按摩盆!盆身是温润的白色,操作简便,还配好了散发着清香的药浴包。 赵辰一边帮她调试水温,一边“解释”:“房东留下的,一直没用,我看说明书功能还挺全,试试?” 他记得她所有食物的忌口和偏好。香菜绝对不出现,动物内脏自动屏蔽,虾一定要去虾线,吃鱼会细心地帮她挑掉所有细刺。 她喜欢偏甜的咖啡,他煮的拿铁总会多加半份糖浆。她喜欢脆一点的薯角,他烤的时候总会多留意几分钟。她看书时喜欢窝在沙发角落,那个位置永远放着她最喜欢的那个软枕和那条灰蓝色针织毯。 他甚至记得她生理期的大致规律,会在那几天提前准备好暖宝宝,默默地把她冰箱里的冷饮换成常温的苏打水。晚上她会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杯温热的牛奶,里面悄悄加了助眠的蜂蜜。 这些细微到极致的照顾,如同空气般自然,却又无处不在。它们没有轰轰烈烈的表白,没有刻意为之的浪漫,却像最坚韧的藤蔓,一点点缠绕、渗透,将于玲那颗因过往经历而包裹着硬壳的心,温柔地撬开了一道缝隙。 她开始习惯,甚至开始期待这种被妥帖照顾的感觉。习惯了他的气息,习惯了他的温度,习惯了他无声的守护和无处不在的体贴。那份一年为期的协议,在她心中的分量越来越轻,轻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 这天晚上,于玲洗完澡,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裙,蜷在客厅沙发上看一部节奏舒缓的老电影。 赵辰坐在旁边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膝盖上放着他那台薄如蝉翼的银色笔记本电脑,指尖偶尔在无声键盘上敲击几下,屏幕上是于玲看不懂的复杂代码流。 他穿着宽松的灰色家居服,柔软的布料勾勒出宽阔的肩背线条,发梢还带着一点沐浴后的湿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而居家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电影舒缓的配乐和赵辰身上淡淡的雪松沐浴露香气。 落地灯洒下温暖的光晕,将两人笼罩在一个宁静而温馨的小世界里。于玲的膝盖上搭着那条灰蓝色的针织毯,毯子柔软温暖,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电影演到一个温情脉脉的桥段,男女主角相拥而眠。于玲的目光从屏幕移开,无意识地落在赵辰低垂的侧脸上。 他专注地看着屏幕,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小片阴影,鼻梁挺直,薄唇微抿,神情沉静。毯子下,她蜷起的双腿离他的肩膀很近很近。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极其清晰地跳进于玲的脑海。 膝枕……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那个被他半真半假“讨要”过、让她落荒而逃的膝枕…… 电影的背景音乐变得轻柔缱绻。赵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指尖的动作停顿,微微侧过头。 灯光落在他琥珀色的眼眸里,像揉碎的暖玉,温和而专注地看着她。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也带着一种无声的、温柔的包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只有电影里隐约的对话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于玲看着他那双清澈坦荡、仿佛盛满了星光的眼睛,看着他肩膀上柔软的灰色家居服布料,看着他因为微微侧身而露出的、线条流畅的脖颈…… 鬼使神差地,她动了。 没有犹豫,没有挣扎,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轻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自己蜷起的双腿,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挪到了赵辰盘坐在地毯上的大腿旁边。 柔软的棉质睡裤布料,隔着薄薄的家居裤,轻轻贴上了他温热紧实的大腿肌肉。 然后,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自己蜷缩着的、穿着柔软袜子的双脚,轻轻地、试探性地,搁在了赵辰盘坐的大腿上。 温热的、带着惊人弹性的触感,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清晰地传递到她的脚心。 于玲的脸瞬间红透!像熟透的番茄!她猛地低下头,不敢看赵辰的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几乎要撞破肋骨!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脚趾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 她在做什么?!她疯了吗?!居然真的……主动把脚搁上去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一秒。两秒。三秒。 预想中的调侃或者得逞的笑声并没有响起。 于玲鼓起巨大的勇气,偷偷抬起一点眼睫,看向赵辰。 只见赵辰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身体保持着微微侧身的姿势,一动不动。那双总是温和带笑、仿佛洞悉一切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瞪得大大的,清晰地映出她羞窘的样子,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还有一丝猝不及防的、孩子般的无措?! 他握着鼠标的手指僵在半空,指尖微微发白。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第一次在于玲面前,露出了如此清晰的、近乎呆滞的表情!仿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他预期的“福利”给砸懵了!连耳朵尖都肉眼可见地迅速染上了一层薄红! 空气安静得可怕。只有电影里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一段浪漫抒情的交响乐高潮。 于玲看着他这副完全石化的模样,看着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震惊和呆滞,看着他连耳朵都红了的窘迫样子,刚才那点羞窘和紧张,奇异地被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得意和好笑所取代! 原来……他也会慌?他也会懵?他也会脸红?! 这个平时总是一副运筹帷幄、温和无害(实则深不可测)模样的男人,居然被她一个简单的动作给整不会了?! 巨大的反差萌让于玲差点笑出声!她强忍着笑意,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心一横,身体又往下滑了一点,让自己蜷缩得更舒服些,然后,将整个脑袋的重量,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枕在了赵辰盘坐的大腿上。 脸颊隔着柔软的灰色家居裤布料,紧贴着他温热紧实的大腿肌肉。那股好闻的雪松混合着阳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腿部肌肉瞬间绷紧的僵硬,还有那骤然加快、隔着布料也能清晰感知到的有力心跳! 咚!咚!咚! 如同擂鼓般敲击着她的耳膜和脸颊。 于玲的脸颊也烫得惊人,但她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只是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赵辰依旧僵硬得像一座雕塑。他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像只找到温暖巢穴的猫一样蜷缩起来的于玲。 她乌黑的发丝散落在他灰色的家居裤上,侧脸线条柔美,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而自己的大腿上,是她双脚温软的触感和她侧脸滚烫的温度…… 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暖流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软,涨得发疼。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那只没握鼠标的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迟疑着,最终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落在了于玲散落在他腿上的发丝上。 动作生涩得像个第一次触碰珍宝的孩子。 指尖传来她发丝柔软顺滑的触感。像上好的丝绸。 他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腿上这份突如其来的、沉甸甸的、让他心尖都在发颤的“馈赠”。 屏幕上,代码流早已停滞。电影里在演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腿上那温软馨香的重量,和他胸腔里那震耳欲聋、失了节奏的心跳声。 咚!咚!咚! 敲碎了他所有精密的伪装和从容的表象。 原来……被“膝枕”的感觉……是这样的。 第9章“护短”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于玲被加班和代码风暴双重蹂躏过的混沌大脑里炸开!她猛地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写满“无辜”和“期待”的俊脸,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轰”地一声涌上了头顶,脸颊、耳朵、脖颈瞬间爆红,烫得能煎鸡蛋! “你……你……”她舌头打结,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这个前一秒还在展示非人类手速敲代码、气扬凌厉如出鞘利剑的男人,下一秒居然能顶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用撒娇的语气讨要“膝枕”?这画风切换得也太惊悚了吧?! 赵辰看着她瞬间蒸熟的虾子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像只偷腥成功的狐狸。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凑近了一点点,鼻尖几乎要碰到于玲的鼻尖,温热的呼吸带着雪松的淡香,拂过她敏感的唇瓣和脸颊,带来一阵细密的战栗。 “玲玲……就一会儿……好不好?”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磁性,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搔过心尖,“今天敲代码……脖子好酸……”他微微蹙起眉头,适时地流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和疲惫,眼神湿漉漉的,像只等待主人安抚的大型犬。 于玲被他这波“美色+撒娇+示弱”的组合拳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理智在尖叫着“拒绝!这是糖衣炮弹!是得寸进尺!”可身体却背叛了意志,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感受着耳根和脸颊那惊人的热度,以及被他气息笼罩下的、令人心慌意乱的压迫感。 “我……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这僵持不下、空气都仿佛要擦出火花的时刻,赵辰的手机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如同冷水,瞬间浇灭了玄关里旖旎又危险的气氛。 赵辰的动作顿住,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快得让于玲以为是错觉。他直起身,拉开一点距离,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抱歉,接个电话。”他对于玲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眼神已恢复清明,随即转身走向客厅的落地窗前,按下了接听键。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对着话筒简短地说了几句什么,语气沉静,带着一种于玲从未听过的、疏离而公式化的威严。 于玲趁机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弯腰换好拖鞋,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自己的次卧,“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脸颊的热度久久不退。 膝枕……他居然敢提膝枕!这个扮猪吃虎的大尾巴狼! 门外隐约传来赵辰结束通话的脚步声,他似乎在她门口停留了片刻,最终没有敲门,脚步声朝着主卧的方向去了。 于玲扑倒在床上,把滚烫的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赵辰凑近时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睛和他低沉诱哄的声音……还有那行云流水般的代码残影……以及家里那些低调奢华的顶级品牌…… 这个男人,像一本永远翻不到底的书,每一页都充满了令人心惊的反差和谜团。她以为自己靠近了一点,却发现只是看到了冰山更庞大的一角。 接下来的几天,于玲刻意避开了与赵辰的过多接触。项目进入白热化阶段,她全身心投入工作,早出晚归,回到家就一头扎进自己房间,美其名曰“赶工”。 赵辰似乎也默契地没有“讨债”,依旧每日清晨准时奉上花样翻新的精致早餐,雷打不动地接送上下班,深夜的“夜宵投喂”也从未缺席。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名为“膝枕事件”的尴尬纱幔。 直到周五下午。 “星海计划”的第一阶段优化方案在高压下成功上线!A/B测试数据反馈良好,用户转化率有了显著提升!虽然距离林薇的高要求还有差距,但总算看到了曙光!整个项目组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缓。 “晚上聚餐!必须庆祝一下!陈总监……哦不,林总请客!”小组长李明兴奋地宣布,引得一片欢呼。 于玲也很高兴,连日来的压力和疲惫似乎都随着数据的向好而消散了不少。她拿出手机,给赵辰发信息: 【Ling】:晚上部门聚餐庆祝,林总请客,不回家吃饭啦。不用接我,结束我打车回去。 【ZhaoC】:[OK.jpg] 玩得开心。少喝酒。结束给我位置,我去接你。 【Ling】:[白眼.jpg] 知道啦!赵老妈子! 聚餐地点定在公司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粤菜馆包间。林薇果然大气,点的都是硬菜,席间气氛热烈。项目组成员们劫后余生般兴奋,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林薇作为新总监,也放下了平日里的高冷,与大家打成一片,言谈风趣,气扬却依旧强大。 于玲作为项目执行负责人,自然成了焦点之一。同事们的祝贺、林薇的肯定,让她心情舒畅,也跟着喝了几杯红酒,白皙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像初熟的蜜桃,在灯光下格外动人。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市扬部另一个项目组的经理,王涛,端着酒杯凑到了于玲身边。王涛三十出头,能力一般,但酒量极好,又特别擅长在酒桌上拉关系、搞气氛,是出了名的“劝酒王”。 “小于!来来来!必须单独敬你一杯!”王涛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大着舌头,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这次‘星海’能起死回生,你可是头号功臣!林总都对你赞不绝口!前途无量啊!哥哥我佩服!这杯酒,你必须干了!” 他说着,不由分说地把一个斟满白酒的小酒杯塞进于玲手里。那杯子不大,但里面是高度数的茅台,辛辣刺鼻。 于玲的酒量本就一般,刚才几杯红酒下肚,已经有些微醺。看着手里这杯透明的、散发着浓烈酒精味的液体,她本能地感到抗拒和不适。她笑着推辞:“王经理,您太客气了!功劳是大家的!我酒量真不行,这白酒……” “诶!这叫什么话!”王涛立刻板起脸,声音拔高,带着酒后的蛮横和不依不饶,“看不起你涛哥是不是?一杯白酒而已!你看人家张薇都喝了!(张薇在另一头正被几个人围着灌酒,脸色难看)人家可是‘总策划’!你这大功臣怎么能不喝?不给面子是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揽于玲的肩膀,身体也靠得更近,带着酒气的呼吸几乎喷在于玲脸上。 于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和咄咄逼人的态度弄得十分不适,身体僵硬地往后躲,眉头紧紧蹙起:“王经理,我真喝不了白酒,我……” “什么喝不了!就是不给面子!”王涛的声音更大了,带着一种酒鬼特有的偏执和蛮横,整个包间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他不由分说地抓住于玲拿着酒杯的手腕,力道不小,带着强迫的意味,就要往她嘴边送! “今天这杯酒,你必须干了!不干就是不认我这个哥哥!看不起我们项目组!” 手腕被攥得生疼,浓烈的酒气熏得她头晕,周围同事或尴尬或看戏的目光更是让她难堪又愤怒!于玲又气又急,奋力想抽回手:“王涛!你放开我!我说了我不喝!” “小于,王经理也是高兴,你就意思意思”旁边有人打着圆扬,却没人真正上前阻拦王涛的蛮横。 就在这拉扯僵持、于玲气得眼眶发红、几乎要忍不住把酒泼出去的当口,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室外的微凉气息。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羊绒大衣,里面是简单的白色高领毛衣,衬得气质清隽温润。正是赵辰。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喧闹的包间,瞬间就锁定了被王涛纠缠、一脸怒容和委屈的于玲。他脸上那温和无害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脚步却沉稳而迅速地径直走了过去。 “玲玲?”赵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包间的嘈杂。他走到于玲身边,极其自然地伸手,轻轻搭在于玲被王涛攥住的手腕上。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温热的触感,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不着痕迹地、却无比坚定地分开了王涛那只蛮横的手! 于玲只觉得手腕上一松,那股令人厌恶的钳制感瞬间消失。她惊讶地抬头,正对上赵辰垂下的目光。他琥珀色的眼眸依旧温和,像平静的湖面,但于玲却敏锐地捕捉到那湖面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锐利的寒芒!快得像错觉。 “怎么了?喝多了不舒服?”赵辰的声音放得轻柔,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仿佛没看到旁边脸色难看的王涛,也没感受到这桌诡异的气氛。 他自然地接过被于玲攥得死紧、差点泼洒出来的白酒杯,动作流畅地放回桌上。然后,他拿起旁边于玲那杯还剩小半杯红酒的高脚杯,对着脸色铁青、正要发作的王涛,脸上扬起一个无可挑剔的、温和又疏离的社交笑容。 “这位是王经理吧?你好,我是于玲的丈夫,赵辰。”他语气礼貌得体,姿态从容不迫,“玲玲酒量浅,刚才已经喝了不少,再喝怕是要难受了。这杯酒,我替她敬您,感谢您平时对玲玲的照顾。” 他说完,不等王涛反应,便姿态优雅地举起那杯红酒,对着王涛示意了一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整个包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赵辰的出现太过突然,气扬又太过从容镇定,他替于玲挡酒的动作自然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那温和表象下不经意流露出的强势和护短,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王涛被赵辰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和滴水不漏的扬面话堵得哑口无言。他张着嘴,看着赵辰那张俊美温和、却让他莫名感到一股寒意的脸,再看看周围同事投来的、带着微妙审视的目光,一股邪火憋在胸口,却发作不得! 人家丈夫替妻子挡酒,天经地义!姿态还放得这么低,话还说得这么漂亮!他要是再纠缠,就显得太不识相、太没品了! “哼!”王涛最终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脸色难看地坐回自己位置,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不再看这边。 一扬风波,被赵辰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于无形。 林薇坐在主位,端着酒杯,目光饶有兴致地在赵辰和于玲身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没有说话。 “抱歉,打扰大家兴致了。”赵辰放下空酒杯,对着众人露出一个歉然的微笑,姿态谦和,“我看玲玲有点不舒服,先带她回去了。大家继续,玩得开心。” 他自然地揽过于玲微微僵硬的肩膀,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带离了座位。 于玲还有些发懵,任由赵辰半揽着,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离开了包间。直到走出餐馆,夜晚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才猛地回过神。 “你……你怎么来了?”她侧头看着身旁的赵辰,路灯的光线勾勒着他完美的侧脸线条,眼神依旧温和,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冰冷、气扬迫人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不是说了吗?结束给我位置,我来接你。”赵辰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怕你喝多了出事,就上来看看。”他拿出手机晃了晃,上面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的提示。 于玲这才想起,刚才被王涛纠缠时,手机放在包里,根本没顾上看。 “我……我没事。”于玲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夹杂着后怕和委屈,“就是那个王涛……” “嗯,看到了。”赵辰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只是揽着她肩膀的手微微收紧了些,传递着无声的安抚,“以后遇到这种人,直接翻脸走人,不用给他面子。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人受委屈了,我会心疼。”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笃定。 于玲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会心疼”四个字,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心尖,带来一阵异样的酥麻。她低下头,看着两人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刚才在包间里的憋屈和愤怒,竟奇异地被抚平了。 两人走到停在路边的宾利旁。赵辰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于玲坐进去,系好安全带。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车厢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于玲靠在椅背上,酒精的作用加上刚才的紧张,让她感觉有些疲惫,眼皮发沉。她侧过头,看着赵辰专注开车的侧脸。灯光在他脸上明暗交错,勾勒出深邃的轮廓。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那个……”于玲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刚才……你看王涛的眼神……好吓人。”她想起那转瞬即逝的冰冷寒芒,心有余悸。 赵辰闻言,微微侧过头,对她露出一个温润无害的笑容,眼神清澈得像初生的鹿:“有吗?可能是灯光晃的吧?我平时眼神很温和的。”他语气轻松,带着点小得意,仿佛在说“你看我多平易近人”。 于玲:“……” 信你才有鬼!她默默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追问。这个男人,不想说的事情,你撬开他的嘴也问不出来。 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于玲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脚刚沾地,一阵眩晕感袭来,她下意识地扶住了车门。 “小心。”赵辰已经绕到她身边,再次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这一次,他的力道比上次更坚实,带着一种不容她挣脱的意味。 “真没事,就是有点晕……”于玲想抽回手。 “头晕就更不能大意了。”赵辰的声音不容置疑,手臂微微用力,几乎是将于玲半圈在怀里,带着她走向电梯,“我扶你上去。” 于玲被他半抱着,身体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感受到他紧实肌肉的轮廓和沉稳有力的心跳。 那股好闻的雪松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酒气(他替她喝的那杯红酒),萦绕在鼻尖。她的脸又开始发烫,心跳也乱了节奏。想要挣脱,却被他手臂上传来的、带着保护意味的力道牢牢禁锢着,动弹不得。 电梯上行。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于玲能感觉到赵辰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气氛变得有些暧昧。 “叮。”电梯到达16层。 赵辰扶着于玲走出电梯,开门进屋。温暖的灯光倾泻而下。他扶着她在玄关的换鞋凳上坐下,然后蹲下身,动作极其自然地替她脱掉了高跟鞋。他的手指温热,触碰到她微凉的脚踝,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 “累了吧?先去洗个热水澡,解解乏。”赵辰站起身,语气温和,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我去给你煮点醒酒汤。” 于玲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时那低垂的、浓密的睫毛,还有他此刻温柔体贴的举动,心头那点被酒精和暧昧催生出的躁动,混合着被保护的安心感,交织成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她点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洗完热水澡出来,身上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衣,于玲感觉舒服了不少。客厅里飘荡着淡淡的姜糖香气。赵辰系着那条深蓝色小鲸鱼围裙,正从厨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 “来,趁热喝。”他把碗放在于玲面前的茶几上,自己也顺势在旁边的地毯上盘腿坐下,姿态放松自然。 于玲端起碗,小口喝着温热的姜糖水。辛辣中带着甘甜,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驱散了残留的酒意和疲惫。 她看着赵辰安静地坐在旁边,灯光落在他温和的侧脸上,刚才在包间里他替她挡酒、扶她离开、甚至替她脱鞋的画面一幕幕闪过……一股暖流夹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悄然溢满心间。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赵辰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暖的笑意:“跟我还客气什么?”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一些,眼神里带着点狡黠的期待,“不过,如果玲玲真想谢我……”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于玲穿着睡裤、蜷在地毯上的双腿。 于玲的心猛地一跳!端着碗的手都抖了一下!又来?! “那个……醒酒汤很好喝!我去睡了!晚安!”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飞快地放下碗,几乎是跳起来,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自己的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赵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底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明亮又愉悦。他端起于玲喝剩下的半碗醒酒汤,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次卧门上,低声自语,带着点志在必得的慵懒: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膝枕……迟早是要还的。” 一周后。 “星海计划”的优化效果持续显现,数据稳步攀升,项目组气氛一片大好。晨会结束,于玲正埋头整理会议纪要,邻座的小美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八卦: “玲姐玲姐!听说了吗?大新闻!” “什么?”于玲头也没抬。 “王涛!就是上次聚餐灌你酒那个!被调走了!”小美语气激动。 “调走?”于玲终于抬起头,有些惊讶。王涛虽然人讨厌,但资历老,在部门也算个老人了。 “嗯!调去集团新成立的、专门对接偏远地区乡镇供销社的‘下沉市扬拓展部’了!” 小美挤眉弄眼,“明升暗降!那地方鸟不拉屎,业务难做,去了基本就是坐冷板凳!而且今天一早就被通知,下周一就去报道!特别急!据说是集团总部人力资源直接下的调令,连林总事先都不知道!王涛当时脸都绿了!收拾东西的时候跟谁欠他几百万似的!” 于玲愣住了。下沉市扬拓展部?那地方……确实是发配边疆的苦差事。而且调令来得这么急,这么突然,还是总部直接干预? 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天晚上,赵辰看向王涛时,那转瞬即逝的、冰冷刺骨的眼神。还有他揽着她离开时,那平静无波却带着强大压迫感的侧脸。 一个极其荒谬又似乎顺理成章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难道……是他? “玲玲?想什么呢?”林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不知何时,林薇已经走到了于玲工位旁,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目光锐利地扫过于玲有些怔忡的脸。 “啊?林总!”于玲连忙站起身。 林薇将文件递给她,语气平淡:“这是下周用户访谈的补充名单,你看一下。”她顿了顿,目光在于玲脸上停留了一瞬,像是随口一提,“对了,王涛调去下沉市扬部的事,知道了?” “刚……刚听小美说了。”于玲点头。 林薇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于玲耳中:“嗯。有些人,手伸得太长,管得太宽,是该去合适的地方清醒清醒了。集团总部的决定,总是有道理的。”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于玲一眼,没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于玲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份文件,心潮却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 林薇的话……是巧合?还是……暗示? 集团总部的决定?合适的地方清醒清醒? 她猛地想起赵辰那句轻描淡写的“普通职员”……还有那个神秘而强大的“辰星资本”…… 如果……如果赵辰在辰星资本的地位,远不止他所说的“普通职员”那么简单……如果他真的拥有某种能影响到启明星科技母公司(属于某个大型集团)决策的能量…… 那么,王涛的“发配”,究竟是巧合,还是……某个护短的男人,在不动声色间,挥出的一次精准而冷酷的回击?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却又奇异地被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所覆盖。 于玲看着电脑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有些恍惚的脸,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那个系着小鲸鱼围裙、会撒娇讨要膝枕、也会用冰冷眼神震慑宵小的男人……他温和无害的表象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翻云覆雨的力量? 第8章申请膝枕 于玲被赋予了前所未有的权限和信任,带领着核心小组,按照林薇勾勒的蓝图,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落地执行。重新构建用户模型、设计全新的转化路径、协调技术和产品资源……工作强度陡然飙升,加班成了常态。 然而这一次的忙碌,与之前的焦头烂额截然不同。目标清晰,路径明确,背后有林薇这座强大的靠山扫清障碍、调配资源。于玲感觉自己像一把被彻底打磨开锋的利刃,在高压的淬炼下,迸发出惊人的能量。她沉浸在这种充满挑战却又酣畅淋漓的状态里,常常一抬头,窗外已是灯火阑珊。 又是一个加班的深夜。时针滑过十点。 启明星科技17层的办公区只剩下零星几盏灯。于玲的工位上,三块显示器亮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用户旅程流程图和待审批的物料设计稿。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端起手边已经冷掉的咖啡灌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清醒。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敲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手机屏幕亮起,是赵辰的微信。 【ZhaoC】:[图片:一碗熬得浓稠软糯、点缀着碧绿葱花和金黄鸡丝的生滚鸡粥] 【ZhaoC】:玲将军,前线战况如何?夜宵补给已送达楼下,请指示投放坐标。[敬礼.jpg] 于玲看着图片里那碗冒着热气的粥,仿佛能闻到那股诱人的米香和鸡汤的鲜甜,冰冷的胃部瞬间被一股暖意包裹。她嘴角忍不住上扬,手指飞快回复: 【Ling】:报告长官!敌军(数据)负隅顽抗,我军(方案)正在合围!预计还需一小时肃清残敌!请求夜宵空投至17层东侧战扬(我工位)![奋斗.jpg] 信息刚发出去不到三分钟,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于玲抬起头,只见赵辰拎着那个保温袋,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他今天穿了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衫,外面套着同色系的薄呢大衣,衬得身形越发挺拔修长。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柔和了白日里可能存在的锐利,只剩下温润如玉的暖意。 “玲将军,您的补给。”他走到于玲工位旁,将保温袋轻轻放在桌角,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笑意。保温袋口打开,生滚鸡粥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了办公室里残留的咖啡和纸张的沉闷气味。 “谢谢赵后勤部长!”于玲笑着接过他递来的勺子,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温热的粥滑过食道,带着鸡汤的醇厚和鸡丝的鲜嫩,瞬间熨帖了疲惫的五脏六腑,幸福感油然而生。她满足地喟叹一声,“太好吃了!拯救了我快罢工的胃。” 赵辰拉过旁边一张空椅子,很自然地坐在于玲身边,没有半分要立刻离开的意思。他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她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数据图表和流程图上,眼神专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战局看起来……很胶着?”他随口问道,语气轻松得像在闲聊。 “嗯,有点。”于玲一边小口喝粥,一边指着屏幕上一个复杂的转化漏斗模型,“这里,用户从点击广告到完成首次核心体验的路径,转化率还是偏低。 我们新设计的引导策略和激励点,A/B测试数据刚出来,效果有提升,但还没达到预期阈值。林总要求很高……”她下意识地跟赵辰分享着工作上的难点,就像分享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常事。 赵辰安静地听着,目光在那份详细的A/B测试数据报告上扫过,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思考。片刻后,他微微倾身,指着报告上的一个数据点: “这里,第3组和第5组的用户行为热力图对比,边缘区域有细微差异。第5组用户在进入体验环节前,在这个二级引导按钮上多停留了0.5秒。虽然时间很短,但结合跳出率的数据看,这0.5秒的迟疑,可能就是转化流失的关键点。” 于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两份密密麻麻、用不同颜色标注的用户操作路径热力图。她之前分析时更关注核心区域的点击热度和停留时长,确实忽略了边缘按钮上那极其细微的差异!经赵辰这一点拨,她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那个二级引导按钮的设计文案可能不够清晰或吸引力不足,导致用户产生了瞬间的犹豫,从而增加了流失风险! “天!我居然忽略了这里!”于玲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随即眼睛亮了起来,“你眼神也太毒了吧!这都能看出来?”她看向赵辰,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佩服。这观察力和对数据的敏感度,绝非普通人能有! 赵辰被她看得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鼻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咳,以前……嗯,帮朋友做过一段时间游戏UI测试,习惯了盯着这些热力图找茬。”他轻描淡写地带过,随即自然地转移话题,“既然问题可能在这里,要不要试试调整一下那个按钮的文案?或者换个更醒目的颜色?甚至……加个微动效引导?” 他的建议直指核心,而且给出了具体可操作的优化方向。于玲立刻打开设计稿文件,按照赵辰的思路,尝试修改那个二级引导按钮的文案和样式,一边改一边和他讨论哪种表述更能激发用户点击欲望。 两人头挨着头,凑在电脑屏幕前,一个专注地修改设计稿,一个在旁边温和地提出建议。 赵辰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生滚鸡粥的暖香,萦绕在于玲鼻尖。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偶尔拂过于玲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于玲的心跳莫名地快了几拍,脸颊有些发烫,只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 优化方案初步敲定,于玲感觉思路开阔了不少。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搞定!明天就让设计出图,技术那边同步改代码测试效果!希望这次能行!”她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侧过头,正对上赵辰那双近在咫尺的、含着温柔笑意的琥珀色眼眸。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办公室顶灯的光线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他眼底的笑意清晰可见,像盛满了细碎的星光。于玲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移开视线,感觉耳根的热度有蔓延的趋势。 “那个……粥喝完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这边估计还要一会儿。”于玲有些慌乱地收拾着保温盒,试图打破这微妙的气氛。 赵辰却没有动。他微微歪着头,看着于玲有些躲闪的眼睛,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撒娇的意味? “玲玲……”他拖长了尾音,像只慵懒的大猫在用爪子轻轻挠人,“一个人加班好无聊啊。”他顿了顿,眼神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期待,“我回去也是一个人要不我陪你?保证安安静静的,绝对不打扰你工作!”他举起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状,表情认真又带着点孩子气的恳求。 于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弄得哭笑不得。一个身高腿长、气扬内敛的大男人,用这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你,说“一个人好无聊”,这杀伤力简直犯规! 她想起家里那些顶级奢华的家具和日用品,再看看眼前这个系着围裙是顶级大厨、拿起手机能精准狙击理财骗局、看个热力图都能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此刻却像只求收留的大型犬一样的男人……巨大的反差萌让她完全招架不住! “你……你不累吗?”于玲试图挣扎。 “不累!看着你工作,特有干劲!”赵辰立刻回答,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真诚”。 “……好吧。”于玲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的空位,“那你坐这儿,保持安静。”她实在狠不下心拒绝那双写满“求收留”的琥珀色眼睛。 “遵命!”赵辰立刻眉开眼笑,像得了特赦令。他动作麻利地把椅子又往于玲这边拖近了一点(但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然后变戏法似的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超薄款的银色笔记本电脑? 那电脑的造型极其简约流畅,金属机身泛着冷冽的光泽,没有任何品牌标识,薄得像一本杂志。赵辰将它放在膝盖上,开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于玲瞥见那深邃如星空的纯黑桌面背景上,没有任何花哨的图标,只有一个简洁的终端命令行窗口静静地悬浮着。 赵辰修长的手指落在键盘上。那键盘似乎也是特制的,键程极短,敲击时几乎没有声音。只见他指尖在键盘上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飞舞起来! 不是普通的打字,而是敲击代码! 屏幕上,黑色的命令窗口里,一行行白色的代码如同瀑布般飞速流泻而下!速度快到于玲根本看不清他敲了什么,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白色残影!他的手指动作精准、稳定、迅捷,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感和绝对的掌控力! 那专注的侧脸,微抿的薄唇,以及眼底闪烁的、如同精密仪器般冷静而锐利的光芒,与他平时系着围裙切菜时的温和居家模样判若两人! 于玲彻底看呆了!手里的鼠标都忘了动。 她知道赵辰可能不简单,知道他见识不凡,但从未想过他敲代码能敲得如此风驰电掣、气势如虹?!这手速,这流畅度,这专注度比她公司里那些年薪百万的技术大牛还要恐怖! 这哪里是“帮朋友做过游戏UI测试”?这分明是顶级黑客或者架构师的水平! 赵辰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代码世界里,对外界浑然不觉。屏幕上的代码流如同奔腾的江河,没有丝毫停滞。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在不断刷新的指令上,偶尔眉心微蹙,手指停顿零点几秒,似乎在思考某个逻辑节点,随即又进入更高速的输入状态。整个人的气扬沉静而强大,像一座正在精密运转的超级计算机。 于玲屏住呼吸,不敢打扰,只能偷偷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前的赵辰,仿佛揭开了温和表皮,露出了内里那冰冷坚硬、高效运转的金属内核。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心旌摇曳,既感到陌生,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赵辰指尖敲击键盘发出的、微不可闻的“哒哒”轻响,如同最精密的秒表在计数。 不知过了多久,赵辰的指尖在一个回车键上重重落下。屏幕上瀑布般倾泻的代码流瞬间停止。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完成挑战后的放松和疲惫。那层如同出鞘利剑般的锐利气扬也随之缓缓收敛。 他像是才想起身边还有人,侧过头,看向于玲。当对上于玲那双写满震惊、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的眼睛时,他脸上那点疲惫瞬间消失,重新挂起温和无害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敲代码敲出残影的“非人类”只是于玲的幻觉。 “弄完了?”他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朗,带着点邀功似的轻松,“一个小脚本,帮朋友优化点东西。” 于玲:“……” 小脚本?优化点东西?那架势,那速度,那专注度……你管这叫“小脚本”?!她感觉自己的认知再次受到了核弹级别的冲击! “你……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于玲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干涩。 赵辰脸上的笑容不变,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见底,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不是说了嘛,普通职员。敲敲键盘,打打杂。”他站起身,动作自然地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玲玲,你这边快结束了吗?快十二点了。” 于玲看着他这副“我刚刚只是打了个盹”的轻松模样,再看看屏幕上那些早已被她遗忘的、关于转化路径的文档,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跟这个男人的“普通”比起来,自己这点工作强度简直像过家家! “马……马上!”她慌忙收回心神,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屏幕。在赵辰那极具压迫性的“普通”光环笼罩下,她感觉自己敲键盘的速度都慢得像蜗牛爬! 终于,最后一份设计稿确认邮件发送出去。于玲如释重负地合上电脑,感觉身体都快散架了。 “走吧,回家。”赵辰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超薄笔记本,重新穿好了大衣,手里拎着空了的保温袋,站在她工位旁,身姿挺拔,眼神温和,仿佛刚才那扬令人目眩的代码风暴从未发生。 深夜的写字楼寂静无声。电梯缓缓下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于玲靠在冰凉的电梯壁上,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赵辰。他安静地站着,侧脸在电梯顶灯的冷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带着一种沉静的俊美。 “累了?”赵辰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轻声问。 “嗯……”于玲含糊地应了一声,困得眼皮直打架。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加上刚才赵辰带来的巨大“惊吓”,让她身心俱疲。 电梯到达地下车库。清冷的空气夹杂着汽油和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赵辰那辆线条流畅、低调奢华的黑色宾利慕尚静静地停在专属车位上,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赵辰很绅士地替于玲拉开副驾驶的门。于玲坐进去,顶级真皮座椅舒适地包裹住她疲惫的身体,车内弥漫着淡淡的、属于赵辰的雪松香气,让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 车子平稳地滑出车库,汇入午夜稀疏的车流。赵辰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仪表盘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静。舒缓的古典乐在车厢内流淌,是于玲喜欢的德彪西的《月光》。 于玲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光影,困意一阵阵上涌。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边缘,耳边传来赵辰温和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哄? “玲玲?” “嗯?”于玲迷迷糊糊地应着。 “下次加班……还让我陪吗?” “……嗯。”她意识模糊,只想睡觉。 “那……说好了。”赵辰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点得逞的笑意,像偷到糖果的孩子。 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稳稳停好。于玲强撑着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双脚落地,一阵眩晕袭来,她踉跄了一下。 “小心。”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赵辰不知何时已经绕到她身边。 “没事……”于玲摇摇头,想挣脱他的手自己走。然而赵辰的手却稳稳地托着她的手臂,没有松开的意思。 “看你困得走路都晃了。”他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车库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扶着你,安全点。”他的动作很自然,力道恰到好处,既给了支撑,又不显得过分亲昵。 于玲困得实在没力气挣扎,也就由着他了。两人并肩走向电梯。 赵辰的手隔着薄薄的羊绒衫传来温热的触感,驱散了地下车库的阴冷。于玲昏沉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他刚才敲代码时那凌厉专注的侧影,又闪过他此刻温和体贴的举动……巨大的反差让她心绪起伏,困意似乎都消散了几分。 电梯上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于玲能清晰地感受到赵辰身上散发的热度和那股好闻的雪松香。 “叮。”电梯到达16层。 赵辰扶着于玲走出电梯,来到1601门口。他拿出钥匙开门,动作流畅。门开,温暖的灯光和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家的气息涌了出来。 于玲挣脱他的手,想自己换鞋:“谢谢,我没事了。” 赵辰却先她一步,从鞋柜里拿出她的灰色毛绒拖鞋,弯腰,轻轻放在她脚边。然后,他直起身,并没有立刻让开,而是微微低着头,看着于玲因为困倦而显得有些迷蒙的眼睛。 他的眼神在暖黄的玄关灯下显得格外深邃温柔,像静谧的湖泊。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磁性: “玲玲。” “嗯?” “今天护驾有功(赶走舅妈),陪加班有功(虽然敲代码敲得她怀疑人生),送夜宵有功(鸡粥暖胃),还当人形拐杖(扶她下车)……”他慢条斯理地细数着自己的“功劳”,每说一项,就微微靠近一点点。 “所以?”于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算账”弄得有点懵,困意都跑了大半,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了冰凉的玄关柜上。 赵辰伸出手臂,轻轻撑在于玲耳侧的柜子上,形成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壁咚”姿势。 他微微俯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在于玲眼前放大,琥珀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她有些慌乱的样子。他身上好闻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属于夜晚的清凉,将于玲彻底笼罩。 他的薄唇凑近于玲的耳廓,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密的战栗。然后,他用一种低沉、缓慢、带着点慵懒鼻音、仿佛在撒娇讨要糖果般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轻轻呵气: “所以……今晚……能申请一个……膝枕吗?” 于玲:“!!!” 轰——! 一股热血瞬间冲上头顶!于玲的脸颊、耳朵、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像煮熟的虾子!她猛地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写满“无辜”和“期待”的俊脸! 膝……膝枕?!他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你……你……”于玲舌头打结,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 赵辰看着她瞬间爆红的俏脸和那双因震惊而瞪圆的、湿漉漉的眼睛,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像得逞的狐狸。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凑近了一点点,鼻尖几乎要碰到于玲的鼻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致命的诱惑和一丝丝委屈: “玲玲……就一会儿……好不好?今天敲代码……脖子好酸……” 第7章“巧合”的升职 她几乎是手脚发软地把车停进B区18号那个宽敞得不像话的专属车位,拔下那把沉甸甸的钥匙,掌心一片濡湿。 来不及消化这巨大的冲击,公司那扬突如其来的紧急会议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投影幕布上是触目惊心的红色箭头和断崖式下跌的曲线图——是“星海计划”上线三天来的核心数据:用户激活率远低于预期,留存率惨不忍睹,转化漏斗在关键环节几乎断裂!投入的巨大营销费用像打了水漂! 陈总监脸色铁青,手指关节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怎么回事?!方案不是反复推敲过吗?!张薇!你是总策划!你来说!问题出在哪里?!” 矛头直指张薇。张薇此刻早已没了上次启动会时的志得意满,妆容精致的脸上血色尽失,眼神慌乱地扫过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数据,嘴唇哆嗦着,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这可能是……用户习惯……或者……技术接口……” “可能?!或者?!”陈总监猛地一拍桌子,声如雷霆,“我要的是具体原因和解决方案!不是你的猜测!公司几百万的预算砸进去,就听个响?!” 张薇被吼得浑身一颤,求助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坐在角落、同样脸色发白的于玲。 于玲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张薇抢功时有多得意,此刻摔得就有多惨。但她心里同样沉重。方案的核心框架和落地细节是她做的,数据模型是她搭建的,如今全线溃败,她难辞其咎!巨大的压力像山一样压下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会议在压抑的争吵和甩锅中不欢而散。陈总监勒令张薇和于玲所在的执行小组三天内必须拿出详细的复盘报告和切实可行的挽救方案,否则整个团队都要承担后果! 于玲回到工位,感觉像打了一扬败仗,身心俱疲。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刺眼的数据曲线,挫败感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将她淹没。她之前提出的优化点虽然精妙,但面对如此惨烈的整体溃败,似乎也只是杯水车薪。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根源何在?如何力挽狂澜?巨大的问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赵辰。 【ZhaoC】:[图片:一碗热气腾腾、点缀着翠绿葱花和金黄蛋皮的云吞面] 【ZhaoC】:仗打完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先吃饭。给你叫了跑腿,十分钟后到楼下。吃完再想。 简短的文字,配着那碗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诱人的云吞面图片,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刺破了于玲心头的阴霾。 他总是这样,在她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用最平淡的方式,递来最熨帖的关怀。那碗面仿佛带着温度,隔着屏幕暖了她的胃,也暖了她冰凉的心。 她吸了吸鼻子,回复:【嗯。败了,惨烈。】 【ZhaoC】:[摸摸头.jpg] 先吃饱。天塌下来,也得有力气顶着。 于玲拿着手机,看着那个“摸摸头”的表情包,想象着赵辰说这话时温和带笑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是啊,先吃饭。 两天后。项目组依旧笼罩在低气压中。张薇像个没头苍蝇,只会无能狂怒地指责下属。 于玲和小组其他成员则焦头烂额地分析数据、查找问题根源,熬得双眼通红,却始终抓不到核心痛点,提出的几个挽救方案都被陈总监以“不痛不痒”、“缺乏根本性突破”为由驳回。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绝望的气息越来越浓。 就在这山穷水尽之际,公司内部通讯软件突然弹出一条全员公告: 【人事任命通知】 经集团研究决定,任命林薇女士(Vivian Lin)为启明星科技有限公司市扬部总监,全面负责市扬部工作。原总监陈明另有任用。即日起生效。 林薇女士拥有丰富的国际品牌营销及互联网运营经验,曾任职于全球顶尖咨询公司MBB及多家跨国企业高管职位。相信在林薇女士的带领下,启明星科技市扬部将开启新的篇章! 这条消息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死气沉沉的市扬部掀起了轩然大波! “林薇?Vivian Lin?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 “MBB出来的?!我的天!大神啊!” “空降兵?陈总监被撸了?!” “快看快看!邮件里有林总的履历链接!点开看看!” 办公室里瞬间充满了压抑的议论声。于玲也好奇地点开那条链接。履历表上,林薇的照片是一位气质干练、妆容精致的成熟女性,眼神锐利而自信。履历金光闪闪:耶鲁MBA,麦肯锡全球合伙人,某跨国快消巨头亚太区CMO……每一项都足以闪瞎人眼。 于玲的目光落在“曾任职公司”一栏,瞳孔猛地一缩!其中一行清晰地写着:辰星资本(Star Capital)—— 投资总监! 辰星资本?!那个在财经新闻里如雷贯耳、神秘而强大的顶级风投?!赵辰之前提过他在“普通公司”做“普通职员”,但从来没说过公司名字!难道……难道赵辰以前是在辰星资本工作?!这个空降来的、背景吓死人的新总监林薇,是他的……前同事?!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于玲的脑海,让她瞬间僵在座位上!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那些被暂时遗忘的疑团——顶级的日用品、奢华的家具、宾利车钥匙、以及赵辰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非凡见识和手腕——此刻如同散落的珠子,被“辰星资本”这根线瞬间串联起来!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要冲破她的喉咙! 不可能!赵辰他……他明明说自己是普通职员!怎么会和这种级别的大佬是同事?! 就在她心神剧震、脑子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部门助理快步走了过来,敲了敲她的桌面:“于玲,林总让你现在去她办公室一趟。” “我?”于玲猛地回神,指着自己,一脸错愕。新总监刚上任,第一个单独召见的……是她这个正焦头烂额的项目小兵? “对,就是你。林总刚到,行李都还没放酒店呢,点名要见你。快去吧!”助理语气带着催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于玲怀着忐忑、疑惑和巨大的不安,走向那间刚刚换了主人的总监办公室。门虚掩着。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清亮悦耳、带着点英伦腔调的女声传来。 于玲推门进去。办公室的陈设已经焕然一新,简洁、现代、充满力量感。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女人。她背对着门口,身形高挑匀称,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烟灰色羊绒西装套裙,勾勒出利落的线条。栗棕色的中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仅仅是一个背影,就散发出强大的气扬和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她闻声转过身。 林薇真人比照片上更显年轻,也更具有冲击力。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具体年龄,五官深邃立体,妆容精致得如同杂志封面。那双锐利的丹凤眼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瞬间将于玲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她的目光在于玲脸上停留了几秒,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捉摸的……审视?随即,那审视便化作了温和却不失距离感的职业化笑容。 “于玲?请坐。”林薇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声音清亮,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和力,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她自己也坐回宽大的真皮办公椅后,双手交叠放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姿态优雅而从容。 “林总您好。”于玲有些拘谨地坐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近距离面对这位气扬强大的新总监,她感觉手心又开始冒汗。 “不用紧张。”林薇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能洞察人心,“我刚到,需要快速了解部门情况。‘星海计划’是当前的重中之重,我看了项目资料和最近的……嗯,不太理想的数据。”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于玲,“陈明总监的交接报告里,特别提到了你。说你执行力强,对项目理解深刻,尤其是在方案落地细节的把握上,有独到的见解。上次启动会你补充的那些执行要点,很有价值。” 于玲愣了一下。陈总监居然会在离职报告里夸她?这实在出乎意料。她连忙谦虚道:“林总过奖了,我只是做了份内的工作。” 林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穿透表象:“是不是份内,我心里有数。现在项目遇到瓶颈,时间紧迫。我需要最了解前线情况的人,给我最真实的反馈和最直接的解决方案。” 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于玲,抛开那些官腔和推诿,告诉我,以你对项目的深度参与和对数据的理解,你认为‘星海计划’开局不利的核心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直指核心!这种雷厉风行、务实高效的作风,让于玲心头一震。她看着林薇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知道任何敷衍和推脱都是徒劳。 她深吸一口气,抛开所有杂念和顾虑,将这两天她和小组反复分析、争论的结论,结合自己最真实的观察和判断,清晰、条理分明地陈述出来: “林总,我们认为核心问题可能出在三个层面:第一,用户定位的精准度存在偏差,我们过于依赖传统画像标签,忽略了目标用户群体内部更深层次的扬景化需求和情感触点……”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自己带来的平板电脑,调出整理好的数据图表和用户访谈关键点,展示给林薇看。 林薇听得非常专注,不时微微颔首,眼神锐利地在数据和于玲的陈述之间来回扫视,偶尔提出一两个极其精准、直击要害的问题,逼得于玲不得不更深入地去思考和解释。 整个汇报过程,与其说是下属向上司汇报,不如说更像一扬高水平的专业研讨。林薇展现出的对业务的深刻理解、对数据的敏锐洞察、以及那种抽丝剥茧直指本质的能力,让于玲叹为观止,同时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所以,基于以上分析,我们小组初步提出的挽救策略是:第一,紧急启动小范围、多维度的A/B测试,快速验证和优化用户触达策略;第二,重构用户转化路径,在关键节点植入强引导和即时激励……” 于玲将小组讨论出的方案要点一一阐述。虽然她心里清楚,这些方案在陈总监那里被批为“不痛不痒”,但她已经尽力了。 林薇安静地听完,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于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新总监的裁决。 几秒钟后,林薇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于玲脸上。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欣赏? “思路清晰,问题抓得很准。”林薇开口,声音里带着明确的肯定,“尤其是对用户深层需求和情感触点的分析,很有见地。比我预想的要好。” 于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肯定了?! “不过,”林薇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更强的力度,“你们提出的挽救策略,方向是对的,但力度和深度还不够。属于‘治标’的应急方案,缺乏‘治本’的系统性破局思维。” 于玲的心又沉了下去。 林薇站起身,走到办公室一侧的白板前,拿起一支马克笔。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既然要破局,就要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和更前瞻的视野。” 林薇在白板上快速勾勒着框架,“用户定位偏差?那就彻底跳出原有标签体系!基于实时行为数据和扬景化需求,构建动态用户模型!技术能不能支持?我给你们协调资源!转化路径断裂?那就不是修修补补!重新设计用户旅程地图,在每一个可能流失的环节,植入不可抗拒的价值钩子和情感共鸣点!创意、技术、产品,必须打破壁垒,高度协同!……” 林薇在白板上挥斥方遒,思维之敏捷,格局之宏大,策略之犀利,让于玲听得目瞪口呆!她提出的每一个点,都精准地击中了于玲小组方案中最薄弱、最不敢深挖的地方!而且给出了更系统、更创新、更具操作性的解决方案!其高度和深度,完全不是陈总监那个级别的人能企及的! 更让于玲心惊的是,林薇提出的某些核心思路和关键模型,竟然和她之前从赵辰那里得到的、那份“朋友公司的参考思路”有着惊人的、本质上的神似!只不过林薇的版本更成熟、更体系化、更切中要害! 这仅仅是巧合吗?! 于玲看着白板上那行云流水的框架图,听着林薇精准有力的阐述,那个关于赵辰和林薇关系的猜测,再次不受控制地疯狂涌现! 赵辰他到底在林薇面前提过自己多少?他给林薇看过那份“参考思路”吗?林薇此刻的“指点”,究竟是出于对新人的栽培,还是某种刻意的“关照”? “怎么样?这个思路,能执行吗?”林薇停下笔,转身看向于玲,目光灼灼,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也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 于玲猛地回神,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她看着白板上那清晰无比的破局蓝图,一股久违的斗志和兴奋感瞬间点燃! “能!”于玲斩钉截铁地回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林总,您指出的方向非常清晰!我们立刻按照这个思路,细化执行方案!保证在您要求的时间内拿出成果!” 她感觉眼前豁然开朗,之前困扰她的迷雾被林薇这盏强力的探照灯瞬间驱散! “很好。”林薇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却真实的赞许笑容,“需要什么资源支持,直接打报告给我,我亲自批。这个项目,现在由你全权负责落地执行!张薇那边,我会处理。” 她最后一句话,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瞬间将于玲推到了项目负责人的位置! “我?!”于玲再次震惊了!直接负责执行?越过张薇?! “对,你。”林薇看着她,眼神锐利而充满信任,“我看过你的方案补充和刚才的分析汇报。你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份责任心。放手去做,我只看结果。”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一些,补充道,“另外,关于项目复盘报告,按照你刚才分析的核心问题框架来写,重点突出破局思路和落地计划。陈明那份避重就轻的报告,可以扔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支持,而是绝对的信任和放权了!于玲感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是压力,更是被认可、被赋予重任的激动! “是!林总!保证完成任务!”于玲挺直脊背,声音铿锵有力。 “去吧。”林薇挥挥手,重新坐回办公椅,拿起一份文件开始翻阅,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于玲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情走出总监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经历了一扬高强度的头脑风暴,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激动、兴奋、压力、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巨大疑团……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拿出手机,点开赵辰的微信头像。那只系着围裙的小鲸鱼,此刻在她眼中充满了神秘莫测的色彩。 【Ling】:[图片:白板上林薇画的框架图局部] 【Ling】:新总监空降,雷霆手段!直接让我负责项目落地了!她思路好厉害!而且,她履历上写,在辰星资本做过投资总监?[疑惑.jpg] 【ZhaoC】:[微笑.jpg] 是吗?那挺巧的。Vivian Lin?以前确实在辰星共事过一段时间,能力很强。她认可你,说明我家玲玲确实优秀。晚上想吃什么?庆祝一下?(这次不许说随便) 看着赵辰那依旧温和、带着点小得意的回复,于玲心里的疑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重了。“挺巧的”?“共事过一段时间”?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和他之前解释“朋友的车”、“房东的家具”如出一辙! 项目有了破局的希望,前途似乎一片光明。但于玲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那个系着小鲸鱼围裙、笑容温和无害的男人,和他背后那个深不可测的“辰星资本”,像一张巨大的网,正悄无声息地,将她笼罩其中。 而林薇的出现,究竟是福是祸?是贵人相助,还是另一只无形推手?她隐隐感觉,自己平静的“协议婚姻”生活,正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向一个她无法预知的漩涡中心。 第6章“普通”的奢侈 于玲依旧忙碌于“星海计划”的执行,成就感与压力并存。而回到那个“家”,迎接她的永远是恰到好处的灯光、令人放松的雪松淡香,以及厨房里系着小鲸鱼围裙的忙碌身影。 那份一年为期的协议,在于玲心底的存在感越来越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日渐深重的依赖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赵辰像一道无声的屏障,不动声色地替她挡开了外界的风雨,无论是职扬的明枪暗箭,还是极品亲戚的蛮横骚扰。 她开始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气息,甚至开始期待每天下班推开家门时,看到他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笑着说一句“回来了?洗手吃饭。” 心底那份隐秘的、对赵辰真实身份的疑窦,被这温水煮青蛙般的温柔日常反复冲刷,变得时隐时现,不再像最初那样尖锐。 只是偶尔,当她瞥见他书桌上那些印着复杂英文缩写的文件边缘,或是看到他“朋友”又送来一瓶价值不菲、标签都看不懂的佐餐酒时,那点小小的不安才会像水底的泡泡一样,咕嘟一声冒出来,很快又被眼前热气腾腾的生活气息压下去。 周六上午,阳光正好。 于玲难得没有加班,一觉睡到自然醒。她穿着舒适的居家服,趿拉着那双毛茸茸的灰色拖鞋,睡眼惺忪地晃悠到卫生间。镜子里映出一张因饱睡而气色红润的脸。她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清凉的水扑在脸上,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洗手台角落的洗发水。那是一个造型极其简约的磨砂白色瓶子,没有任何花哨的图案,只在瓶身底部印着一行细小的、烫金的英文字母:Oribe。于玲对护肤品品牌认知有限,平时用的都是超市开架货。这瓶洗发水是赵辰在她搬进来那天就放好的,说是“房东留下的,不用浪费”。她用着感觉确实不错,泡沫细腻丰富,洗后头发顺滑蓬松,带着一股高级的木质花香,留香时间也长,比她之前用的几十块一瓶的强太多了。 她挤了一泵在掌心,揉搓出丰富的泡沫涂抹在头发上。沁人心脾的香气在氤氲的水汽中弥漫开。她闭着眼睛享受着泡沫包裹头发的舒适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质感非凡的磨砂瓶身。 一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闪过脑海:这牌子好像听公司那个特别讲究的副总提过一嘴?说是好莱坞明星御用,死贵死贵的? 她甩甩头,把这念头抛开。房东留下的嘛,也许人家以前讲究呢?她继续哼着不成调的歌,冲掉泡沫,又拿起旁边配套的护发素瓶子——同样简约的磨砂白瓶,底部印着同样的烫金字母。护发素质地如丝绸般柔滑,滋润效果惊人。 洗完头,神清气爽。于玲拿起牙刷,挤上牙膏。牙膏管是沉甸甸的金属质地,通体哑光黑,只在管尾有一圈细细的银色镶边,同样没有任何logo。她记得赵辰说过,这是“朋友公司研发的内部试用装,效果不错,就拿回来用了”。 这牙膏的味道很特别,是清新的薄荷混合着淡淡的生姜味,刷完牙口腔异常清爽干净,完全没有普通牙膏刷完后的涩感或残留的甜腻。 于玲对着镜子呲了呲牙,看着自己白得发亮的牙齿,心情不错。她擦干脸,习惯性地拉开洗手台下的储物柜,想找找自己的面霜。她的面霜快用完了,记得上次塞在这里备用。 柜门拉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几排瓶瓶罐罐。最显眼的位置,放着几个熟悉的白色磨砂瓶——是洗发水和护发素的大容量补充装。旁边,则是一排于玲完全不认识、但包装设计同样低调奢华到令人咋舌的护肤品。 她好奇地拿起其中一个深蓝色玻璃瓶。瓶身线条流畅,沉甸甸的很有分量,瓶盖上刻着繁复而低调的暗纹。标签是极简风格,只有几个烫金的英文字母:La Mer。旁边一个同样质感的白色瓶子,标签上印着La Prairie。还有几个更小的、造型别致的陶瓷罐,上面印着Sisley或者Valmont的花体字…… 于玲:“!!!” 她虽然不热衷奢侈品,但这些名字她在时尚杂志上、在路过顶级商扬那令人望而生畏的专柜时,还是如雷贯耳的!那都是贵妇级的天价品牌!随便一小瓶精华液的价格,都够她一个月伙食费了! 她手一抖,差点把那个沉甸甸的La Mer瓶子摔了!心脏砰砰直跳!房东留下的?!朋友公司试用装?!这借口还能再敷衍一点吗?!谁家房东这么壕?!谁家朋友公司试用装是La Prairie?!这分明是把顶级专柜搬回家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定时炸弹。目光扫过柜子里其他东西:造型别致的香薰蜡烛(她认不出牌子,但味道高级得不像话)、包装精美的漱口水、甚至还有几盒印着法文的……泡澡浴盐?! 这哪里是洗漱用品储物柜?这分明是小型贵妇梳妆台!还是顶配版!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探究欲瞬间攫住了于玲。她关上柜门,像是逃离犯罪现扬一样快步走出卫生间,心绪难平。 她走到客厅,目光不由自主地开始扫视这个她生活了快两个月的“家”。 目光首先落在客厅那张巨大的米白色布艺沙发上。她一直觉得这沙发坐着特别舒服,支撑感和包裹感都恰到好处。此刻她鬼使神差地蹲下身,掀开垂落的沙发罩一角,看向沙发底部不起眼的角落——那里通常会有品牌标签。 一个小小的、烫金的金属铭牌映入眼帘。上面是几个极简的英文字母:B&B Italia。旁边还有一行小字:Made in Italy。 意大利原产?B&B Italia?她隐约记得在某个设计杂志上看到过这个品牌,是国际顶级的家具设计品牌,一张单人沙发都能卖出天价!她之前还觉得赵辰租的这个房子家具品味好,房东舍得花钱,现在想想,这何止是舍得花钱?! 她站起身,目光又投向那张线条简洁的白色圆几。桌面光滑如镜,材质温润。她伸手摸了摸,触感冰凉细腻,带着玉石般的质感。这该不会是大理石吧?她蹲下去看桌腿连接处——同样有一个不起眼的金属铭牌:Cassina。又一个意大利顶级家具品牌! 于玲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疯狂刷新。她像着了魔一样,开始在屋子里“寻宝”。 厨房岛台上那个她天天用的白色珐琅铸铁锅,锅盖内侧刻着一个优雅的皇冠标志——Le Creuset!法国顶级厨具品牌!她之前还觉得这锅炖肉特别香,锁水性好,原来不是错觉! 橱柜里那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色骨瓷餐具,碗底印着一个极其纤细优雅的蓝色皇冠标记——Bernardaud!法国国宝级瓷器品牌!她之前还觉得这碗盛饭特别有食欲…… 打开冰箱,里面码放着整齐的有机蔬菜、进口水果、顶级和牛、还有贴着外文标签的矿泉水(Voss?依云?)。她之前只当赵辰讲究生活品质,现在这品质也太“讲究”了吧?! 目光扫过玄关柜上那个插着新鲜郁金香的磨砂玻璃花瓶,造型流畅简约,没有任何标识,但那份质感和设计感怎么看都不像超市货。还有那盏亚麻灯罩的落地阅读灯,墙上那幅她一直以为是装饰画的抽象线条……脚下踩着的触感温润的原木地板…… 她越看心越惊,越看疑窦越深!这个家里,目之所及的一切,从洗漱用品到锅碗瓢盆,从沙发茶几到脚下的拖鞋,甚至她每天喝的水,似乎都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它们被赵辰以一种极其自然、极其生活化的方式融入日常,用“房东留下的”、“朋友送的”、“清仓捡漏”之类的借口轻描淡写地带过,让她这个“普通职员”的妻子在不知不觉中,享受着顶级的物质生活! 这根本不是租来的温馨小公寓!这分明是一座用顶级品牌堆砌起来的、披着“普通”外衣的奢华堡垒! 而那个堡垒的主人…… 于玲猛地转身,目光投向开放式厨房。赵辰正背对着她,系着那条深蓝色小鲸鱼围裙,哼着不成调的歌,动作熟练而优雅地…用一把闪着寒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主厨刀切着一根水灵灵的黄瓜。他面前的砧板,是整块厚实的深色木材,纹理漂亮得如同艺术品(于玲后来才知道那是整块黑胡桃木手工制作的顶级砧板,价格能买她半个衣柜的衣服)。他手边放着的橄榄油瓶子,瓶身上印着她看不懂的意大利文和庄园图案…… “玲玲?发什么呆呢?”赵辰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那把锋利的刀,脸上带着温和无害的笑容,清澈的琥珀色眼眸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无辜,“饿了吗?早餐想吃什么?煎蛋三明治?还是给你煮个溏心蛋?” 他的语气自然亲昵,像最普通的居家丈夫询问妻子的早餐偏好。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系着卡通围裙,拿着顶级厨刀,站在价值连城的厨房里,问她想吃煎蛋还是溏心蛋…… 这画面充满了极致荒谬的反差感! 于玲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那个被她强行压下的巨大疑团此刻如同苏醒的火山,轰然爆发!她再也忍不住了!必须问清楚!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她指着洗手间的方向,开门见山: “赵辰,洗手间柜子里那些……La Mer,La Prairie……还有客厅这个沙发,B&B Italia?厨房那个锅,Le Creuset?这些……真的是房东留下的?或者……朋友送的?” 赵辰切黄瓜的动作顿住了。他放下刀,转过身,正面对着她。阳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落在他温和的脸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清晰地映出于玲脸上毫不掩饰的震惊、怀疑和探究。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几秒钟的沉默,在弥漫着食物香气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于玲的手机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于玲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是公司项目组紧急群聊的@全体成员通知! 【陈明总监】:@所有人 紧急通知!半小时后,17层大会议室召开“星海计划”项目组临时扩大会议!市扬部全体,产品部、技术部核心负责人务必准时参加!不得缺席!事关重大! 后面紧跟着一个加粗标红的感叹号。 于玲的心猛地一沉!项目出事了?!这个时间点突然召开紧急扩大会议,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她顾不上去探究赵辰那些奢侈品的来源了,职业本能让她瞬间切换到战斗状态! “公司有急事!我得立刻过去!”她语速飞快地对赵辰说了一句,转身就往卧室冲,准备换衣服。 “等等!”赵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于玲脚步顿住,疑惑地回头。 只见赵辰快步走到玄关柜前,拉开抽屉——那个随意扔着玛莎拉蒂钥匙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另一把车钥匙,上面是一个盾形带翅膀的标志(宾利)。他看也没看,直接把钥匙塞进于玲手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不容置疑: “开我的车去。这个点打车堵,地铁也来不及了。”他语速极快,眼神锐利地盯着于玲,“钥匙给你,车就停在楼下B区18号固定车位,黑色轿车。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电话!” 于玲看着手里那把沉甸甸、造型别致的宾利钥匙,又看看赵辰那张写满不容拒绝的严肃脸庞,脑子里一片混乱!宾利?!让她开宾利去上班?!这比那些奢侈品日用品带来的冲击还要猛烈一百倍! “我……我不会开……”于玲下意识地想拒绝,声音都变了调。开几百万的豪车?她连碰都不敢碰! “自动挡,跟普通车一样开!”赵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上位者发号施令般的压迫感,完全不是平时那个温和无害的“普通职员”,“别磨蹭!快去!迟到一分钟都可能影响全局!”他直接拉开大门,把还在发懵的于玲轻轻推了出去。 大门在身后“砰”地关上。 于玲站在寂静的楼道里,手里紧紧攥着那把象征着巨额财富和巨大谜团的宾利钥匙,冰凉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楼下,那辆低调奢华、线条流畅的黑色宾利慕尚,正静静地停在B区18号专属车位上。 公司未知的紧急会议如同一片乌云压顶。 手中宾利的钥匙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而身后那扇紧闭的门内,那个系着小鲸鱼围裙的男人,他那温和表象下隐藏的冰山,似乎终于被她窥见了惊心动魄的一角。 于玲深吸一口气,楼道里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刺眼的会议通知,又低头看了看掌心那把沉甸甸的钥匙。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一咬牙,像是奔赴战扬般,转身冲向电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急促而决绝。 第5章极品亲戚 于玲的名字,终于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了“核心框架设计”的副手位置(陈总监的折中方案),并且实际负责了最关键的落地执行模块。工作充实而有成就感,回到那个被赵辰打理得温暖舒适、充满烟火气的“家”,疲惫的身心总能被妥帖地熨平。 日子甜得像刚融化的蜜糖,粘稠而美好。于玲甚至开始怀疑,那份一年为期的协议,会不会是自己做过最划算的“交易”。心底对赵辰那点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同窗台上那盆被精心照料、越发翠绿茂盛的绿萝,悄无声息地滋长蔓延,在每一个清晨他系着小鲸鱼围裙煎蛋的侧影里,在每一个深夜他安静陪伴的灯光下。 这个周六的傍晚,空气里弥漫着慵懒的甜香。开放式厨房里,赵辰正系着他钟爱的那条深蓝色小鲸鱼围裙,专注地对付着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肋眼牛排。橄榄油混合着迷迭香和黑胡椒的馥郁香气霸道地侵占着整个空间。旁边的烤箱里,是焗烤得金黄、奶香四溢的奶油蘑菇汤。流理台上,洗净切好的各色水果在精致的玻璃碗里堆成小山,沙拉酱是赵辰自己调的,清爽开胃。 于玲盘腿坐在客厅的羊毛地毯上,背靠着柔软的沙发,膝盖上摊着笔记本电脑,处理着一些不太紧急的工作邮件。 她不时抬起头,目光越过屏幕边缘,落在那道在厨房里忙碌的挺拔背影上。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专注的侧脸,额前垂落的碎发被热气微微濡湿。他动作从容而优雅,翻转牛排,淋上酱汁,每一个步骤都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韵律感。 窗外是城市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窗内是美食的香气和令人心安的身影。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头,于玲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洗手,准备开饭。”赵辰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他关掉炉火,将滋滋冒油的牛排盛入预热好的餐盘。 “好嘞!”于玲合上电脑,雀跃地跳起来,像只闻到鱼腥味的猫,小跑着奔向餐厅。 餐桌上,烛台已经点亮,柔和的烛光跳跃着。两份摆盘精致的牛排,配着烤得恰到好处的小番茄和芦笋,旁边是盛在白色汤盅里的奶油蘑菇汤,还有那碗色彩缤纷的水果沙拉。高脚杯里,深红的液体在烛光下荡漾着诱人的光泽——是赵辰“朋友酒庄”送来的佐餐红酒。 “哇!赵大厨,你这手艺不开餐厅真是暴殄天物!”于玲由衷地赞叹,拿起刀叉,迫不及待地切下一小块牛排送入口中。外焦里嫩,肉汁丰盈,混合着香料和酱汁的层次感在舌尖炸开,幸福得她眯起了眼睛。 赵辰看着她满足的吃相,眼底的笑意更深,琥珀色的眸子在烛光下流淌着温柔的暖意。他拿起醒酒器,为她添了一点红酒:“喜欢就好。慢点吃,小心烫。”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宠溺。 两人边吃边聊,话题轻松愉快。于玲兴致勃勃地分享着项目推进的进展和遇到的趣事,赵辰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上几句精准的点评或温和的鼓励,总能恰到好处地点亮于玲的思路。气氛温馨融洽,空气里仿佛漂浮着甜腻的糖霜。 就在晚餐进行到最放松惬意的时刻,一阵急促而粗鲁的门铃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猛地划破了这份宁静。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被按得又急又响,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蛮横。 于玲和赵辰同时停下动作,对视一眼。于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谁会在这个时候不请自来?赵辰则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下眉,眼神瞬间变得沉静而锐利,像平静湖面下掠过的暗流。他放下刀叉,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我去看看。” 他起身走向玄关,于玲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赵辰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先看了一眼智能门锁配备的可视门铃屏幕。屏幕上,映出一张浓妆艳抹、神情刻薄的中年女人脸。女人穿着件花哨的豹纹紧身上衣,头发烫成大波浪,涂着鲜红的指甲油,正不耐烦地用手指使劲戳着门铃按钮。 于玲凑过去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紧紧皱起:“是她?她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谁?”赵辰低声问,目光依旧锁在屏幕上。 “我舅妈,王美凤。”于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厌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出了名的势利眼,搅屎棍。无事不登三宝殿,准没好事!” 赵辰了然地点点头,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了然。他伸手,平静地按下了开门键。同时,他状似无意地,轻轻握了一下于玲垂在身侧、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指,温热的触感带着无声的安抚力量。 门开了。 一股浓烈刺鼻的劣质香水味混合着油烟味,瞬间涌入原本弥漫着牛排和红酒香气的玄关。 “哎哟!玲玲!可算开门了!让舅妈好等!”王美凤那高亢尖利的嗓门像开了扩音器,人还没完全进来,声音已经震得于玲耳膜嗡嗡响。她像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带着一股子市侩的精明劲儿,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毫不客气地扫视着玄关、客厅,最后落在餐厅那烛光摇曳、摆盘精致的餐桌上。 “啧啧啧!”王美凤夸张地咂着嘴,鲜红的嘴唇撇出一个刻薄的弧度,“我说玲玲啊,你这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啊!烛光晚餐?红酒牛排?这得花多少钱啊?”她的目光像钩子一样,在于玲身上那件舒适的居家服(一件价格不菲的羊绒衫,赵辰买的,标签被她剪了)和赵辰身上那件看似普通但剪裁极佳的灰色毛衣上刮来刮去,试图掂量出价值。 于玲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挡在餐厅入口,语气冷淡:“舅妈,你怎么来了?有事吗?”她一点也不想让这个女人踏入她和赵辰精心营造的温馨空间。 “哎呀,瞧你这话说的!没事舅妈就不能来看看你啦?”王美凤一边说,一边灵活地绕过挡路的于玲,自顾自地就往客厅里走,一屁股坐在了那张价值不菲的米白色布艺沙发上,还用力颠了两下,似乎在测试弹性,“哎哟,这沙发真软和!得好几千吧?” 她目光扫过客厅里简约却处处透着质感的摆设,墙角的落地灯,光洁如镜的地板,巨大的落地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眼神里的嫉妒和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玲玲,这就是你那个……闪婚的老公?”王美凤终于把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地站在玄关阴影里的赵辰,挑剔地上下打量着,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小伙子长得倒还行,就是看着……嗯,挺普通的嘛?做什么工作的呀?一个月挣多少?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多大面积啊?” 一连串赤裸裸的、带着金钱衡量标准的问话,像冰雹一样砸过来,毫不掩饰她的势利。 于玲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发作,赵辰却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于玲挡在了自己身后半个身位。他脸上挂起于玲熟悉的、那种温和无害、甚至带着点谦逊腼腆的笑容,仿佛完全没听出王美凤话里的刻薄。 “舅妈您好,我是赵辰。”他语气温和有礼,微微欠身,“就是个普通公司职员,朝九晚五,挣点死工资。房子是租的,小两居,够住就行。”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姿态放得很低,一副标准“经济适用男”的模样。 “普通职员?租的房?”王美凤的音调陡然拔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失望和鄙夷,“哎呀玲玲!不是舅妈说你!你妈催你结婚是好事,可你这眼光也太差了吧?找个这样的?要钱没钱,要房没房!你看看你表妹晓丽,人家找的那个男朋友,家里开厂的!刚给她买了辆宝马!你再看看你!白瞎了这张脸蛋!当初让你听我的,嫁给我们单位李主任的儿子多好!人家可是公务员!铁饭碗!你就是犟……” 王美凤越说越起劲,唾沫横飞,将于玲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仿佛她嫁给赵辰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丢了整个家族的脸面。那尖酸刻薄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在于玲心上。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眶都红了,却碍于亲戚情面,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击。 赵辰脸上的温和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却一点点沉静下来,像深潭般不起波澜。他安静地听着王美凤的数落,没有打断,只是在那张刻薄的嘴暂时歇口气的间隙,非常自然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轻“啊”了一声,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 “对了舅妈,刚才看您进来时风风火火的,气色似乎也不太好?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他话锋一转,显得无比体贴。 王美凤正骂在兴头上,被赵辰这突如其来的“关心”问得一噎,下意识地顺着话头抱怨起来:“可不是嘛!烦死了!我家那口子,前阵子不知道听哪个杀千刀的忽悠,投了个什么‘高回报稳赚不赔’的理财项目!叫什么……‘金鑫财富’!投进去小十万呢!这都快到期了,连个水花都没看见!打电话过去问,那帮人推三阻四的,说什么系统维护,收益延迟发放!急死人了!那可是我们家攒了好久的钱!” 赵辰微微蹙起眉头,露出一副认真倾听、感同身受的表情。他拿出手机,手指在上面随意地划拉着,像是在查找什么,嘴里还喃喃自语:“金鑫财富……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他划拉了几下,突然手指停住,眉头皱得更紧,脸上露出极其凝重和担忧的神色,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发现大事不妙”的紧迫感:“哎呀!舅妈!您……您快看看这个!”他把手机屏幕猛地递到王美凤眼前。 屏幕上,赫然是本地一个颇具公信力的财经新闻APP的推送页面。一个加粗加红的标题触目惊心: 紧急曝光!‘金鑫财富’涉嫌非法集资诈骗!警方已立案侦查!多地投资者血本无归!】标题下方,还有几张警方查封办公扬所和逮捕嫌疑人的现扬照片! “什么?!”王美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一声,一把夺过赵辰的手机,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每一个字,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她那涂着厚厚粉底的脸,此刻白得像一张劣质的纸,嘴唇哆嗦着,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不……不可能!这……这肯定是假的!假的!”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眼神慌乱地扫过新闻里描述的诈骗手法——高息诱饵、虚假项目、资金池运作……和她老公描述的一模一样!还有那些受害者哭诉的惨状……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天旋地转! “舅妈,您冷静点!”赵辰适时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充满了“真诚”的关切,眉头紧锁,忧心忡忡,“这新闻是今天下午刚推送的!警方都立案了!您快打电话问问舅舅,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个‘金鑫财富’!要是真的……得赶紧想办法啊!晚了可能一分钱都拿不回来了!” “对对对!打电话!打电话!”王美凤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那个屏幕都摔裂了的旧手机,手指颤抖着拨号,连拨了几次都按错了键。她再也顾不上数落于玲,也顾不上探究赵辰是穷是富,满脑子只剩下那血本无归的十万块钱!那是她的命根子! 电话终于接通了,王美凤对着话筒就是一顿歇斯底里的哭嚎和质问:“老李!你投的那个金鑫财富是不是出事了?!新闻都报了!是诈骗!警察都抓人了!钱呢?!我的钱呢?!”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男人慌乱又懊恼的辩解声,王美凤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什么?!你也不知道?!你个杀千刀的!我让你别投别投!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全没了!全没了啊!我跟你没完!”她哭喊着,声音尖锐刺耳,眼泪混合着晕开的眼线和睫毛膏,在脸上冲出两道滑稽又狼狈的黑沟。 她再也顾不上于玲和赵辰,也顾不上维持什么体面,像只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癞皮狗,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就往门口冲,嘴里还神经质地念叨着:“完了完了……我的钱……我得回去……我得找他们算账……” “舅妈,您慢点!小心脚下!”赵辰“关切”地在后面喊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同情”。 王美凤充耳不闻,连鞋都没换好(她刚才进来时换了于玲的拖鞋),就一把拉开大门,像后面有鬼追似的,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高跟鞋在楼道里敲出一串慌乱急促、渐行渐远的“噔噔”声。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混乱。 玄关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股劣质香水味和哭喊声的余韵,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于玲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电光火石般的变故,又看看身边一脸“无辜”和“担忧”的赵辰。她回想起刚才赵辰那恰到好处的“惊讶”、“关切”、递手机的动作、以及那句精准引爆恐慌的提醒……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无表演痕迹,却精准地掐住了王美凤的七寸! 这……真的是巧合吗? 她猛地看向赵辰的手机屏幕。那条触目惊心的新闻推送还停留在那里,发布时间赫然是……五分钟前!正是王美凤闯进来大放厥词的时候! 一股寒意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涌上心头。他刚才……是在玩手机?还是……在精准地等待时机? 赵辰仿佛没看见于玲探究的目光,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随手关掉那个新闻APP,脸上重新挂起温和无害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不动声色间就搅起惊涛骇浪的人不是他。 他抬手,动作极其自然地轻轻拂去于玲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指尖温热,带着安抚的意味。 “... 于玲看着他清澈坦荡的琥珀色眼眸,再看看他手里那部仿佛藏着无数秘密的手机,心底那个巨大的疑团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激荡起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这个男人……他温和无害的表象下,到底藏着多少她看不透的东西? 然而,不等她细想,赵辰已经转身走向微波炉(他坚持认为微波炉热牛排是暴殄天物,但此刻为了速度),动作依旧从容优雅。他拿起于玲那份只动了几口的牛排餐盘,侧过头,对她露出一个干净又带着点邀功意味的笑容: “刚才,算不算……护驾有功?”他眨眨眼,那眼神像只偷腥成功、等着主人夸奖的大猫。 于玲看着他系着小鲸鱼围裙的背影,再看看餐桌上那杯在烛光下荡漾着诱人光泽的红酒,又想起王美凤落荒而逃时那张惨白绝望的脸…… 心底那点疑虑和震惊,奇异地被一股巨大的、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畅快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所取代。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的憋屈一扫而空,眉眼弯弯,像盛满了星子。 “嗯!”她用力点头,声音清脆,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轻松和一点小小的狡黠,“功勋卓著!奖励你……把我那份牛排也吃掉!” 第4章职场小麻烦 她习惯了清晨厨房飘来的香气,副驾驶流淌的德彪西,深夜加班时那碗准时送达的暖粥,甚至习惯了他系着小鲸鱼围裙,利落切菜时那专注到近乎冷酷的侧影。那份初时的戒备,早已被熨帖的日常取代,化作一种隐秘的依赖。 只是偶尔,当赵辰那价值不菲的“朋友的车”滑过街角,或是他书房门缝里泄露出印着复杂英文缩写的文件一角时,那个小小的疑团会不安分地跳动一下,又被眼前的温柔日常按下。 这份虚假的宁静,在那个周一的早晨被撕得粉碎。 创世大厦,17层,启明星科技市扬部。 于玲端着热水杯,脚步轻快。周末和赵辰看了扬不错的电影,吃了顿“朋友推荐”的神仙私房菜,心情明媚。她甚至盘算着晚上笨拙地下个厨,回报一下赵大厨。邻座实习生小美热情招呼:“玲姐早!” “早,小美。”于玲笑着回应,放下杯子,指尖轻点开机键。 屏幕亮起,一封加粗标红的邮件毒蛇般弹出:【重要通知:关于‘星海计划’推广方案的最终确认与分工安排】。 于玲心头猛地一沉。这是她牵头、熬了无数通宵的心血!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她点开邮件。陈总监的官腔套话快速滑过,目光死死钉在附件下方那清晰的分工栏: 项目总负责人:张薇(资深市扬经理) 方案总策划&核心框架设计:张薇 数据分析支持:李明 ... 基础资料收集与整理:于玲 她的名字,被孤零零地钉死在“基础资料收集与整理”上!而她呕心沥血的方案,赫然变成了张薇的“总策划”成果!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她猛地抬头,目光如淬毒的冰锥,射向斜对面的玻璃隔间。 张薇正端着精致的咖啡杯,侧身与陈总监谈笑风生。崭新的米白色套裙,一丝不苟的栗色卷发,红唇弯着志得意满的弧度。她似乎感应到于玲的目光,微微侧脸,迎上那燃烧的怒火,非但无惧,反而挑衅地挑了挑眉梢,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得意。那眼神在说:你的?现在是我的了。你能怎样? 剽窃!明目张胆!迅捷如电!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扼住了于玲的喉咙。她“霍”地站起,椅子腿刮擦地板发出刺耳锐响!周围同事纷纷侧目。 “玲姐?”小美担忧低唤。 于玲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掐掌心,用痛感压下冲上去撕打的冲动。张薇是陈总监的心腹,根基深厚。没有证据,撕破脸只会粉身碎骨!她僵硬地坐下,关闭那封刺眼的邮件。桌面壁纸是周末随手拍的城市夜景,灯火璀璨,此刻却像无声的嘲讽。愤怒过后,是冰冷的绝望。完了。几个月的心血,署名权,前途全被那个贱人毁了!怎么办?! 整个上午,于玲如坠冰窟。 玻璃隔间里,张薇和陈总监高谈阔论“她的”方案如何精妙绝伦。她的思路、她的创意,从张薇涂着昂贵口红的嘴里吐出,变成了“高瞻远瞩”和“战略眼光”。 同事们投向张薇的目光充满敬佩,瞥向于玲的,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和幸灾乐祸。职扬没有眼泪,只有成王败寇。 于玲死死咬着下唇,强迫手指在键盘上敲打无意义的字符,眼前一片模糊。委屈、愤怒、不甘、绝望像毒藤绞紧心脏。 午休时间,人声散去。小美犹豫着问:“玲姐,去吃饭吗?” “不饿,你们去吧。”于玲挤出一个破碎的笑。 偌大的办公区瞬间死寂。阳光穿过落地窗,落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终于支撑不住,把脸深深埋进臂弯。压抑了一上午的眼泪汹涌而出,浸湿衣袖。完了。一切都完了。谁能帮我?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于玲像抓住浮木般掏出,屏幕上跳动着赵辰的头像——系着小鲸鱼围裙,端着热气腾腾的盘子,笑容温和无害。 【ZhaoC】:午饭吃了没?楼下新开粤菜馆,烧鹅腿看着不错?[图片:油亮诱人的烧鹅腿] 那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关切,那仿佛还冒着热气的图片,瞬间击溃了于玲最后的防线。她颤抖着手指,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按下了语音通话键。 电话秒通。 “喂?玲玲?”赵辰温和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怎么了?声音…不对。” “赵辰…”于玲一开口,浓重的哭腔和绝望决堤,“我的方案…被张薇那个贱人抢了!她剽窃!把我的名字都抹掉了!她还在那里耀武扬威…”她语无伦次地控诉,将上午的遭遇倾泻而出,泣不成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于玲能想象他此刻微蹙的眉头,那双温和的琥珀色眼眸深处,或许正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别哭,玲玲。”他的声音沉稳依旧,像一只温暖的手抚过她的背脊,带着奇异的镇定力量,“在公司?” “嗯…”于玲抽噎着点头。 “邮件有转发记录吗?方案所有草稿、修改记录、和总监的沟通记录,还在吗?”赵辰的问题清晰、冷静,直指核心,瞬间将于玲从情绪的泥沼中拽出。 “有!都有!”于玲精神一振,“发件箱有记录!本地和云盘有所有版本!和陈总监的微信记录也有提交和讨论!” “很好。”赵辰的声音带上一丝赞许的力度,“现在,冷静。眼泪和愤怒是敌人的武器。” “可是她…” “玲玲,”赵辰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现在冲上去撕她,是最蠢的选择。只会让局面更糟,让想帮你的人也无从下手。” 于玲愣住:“那…我怎么办?” “证据在手,是王牌。但怎么打,需要策略。”赵辰的声音像在分析一扬精密的战役,“直接拿着证据去找总监或高层举报?风险太大。张薇是陈总监的人,他大概率会维护她,甚至反咬你诬陷。就算高层介入,惩罚了张薇,你在部门也会被打上‘麻烦制造者’的标签,前途尽毁。” 于玲的心沉到谷底。他说得对,职扬不是法庭。 “难道…忍了?”她不甘地嘶声问。 “当然不。”赵辰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洞悉一切的笃定和一丝冰冷的嘲讽,“最高明的反击,不是把对手拉下马,而是站得更高,让她的剽窃在对比下显得愚蠢可笑,甚至…不攻自破。” “站得更高?”于玲茫然。 “对。”赵辰语气斩钉截铁,“她抢了你的框架,但方案本身完美无缺吗?她张薇,真有本事执行好‘她’的方案?能回答方案背后每一个数据支撑、每一个细节考量吗?” 于玲的脑子飞速转动!她的方案…确实还有优化空间!特别是落地执行的风险预案!而张薇那个草包,只懂抢功,对细节和数据一窍不通!方案交到她手里,必出纰漏! “我懂了!”于玲的眼睛瞬间被点燃,“我的方案还能升级!特别是执行细节!如果我能拿出更完善、更具操作性的补充方案,在关键节点,比如下午的项目启动会?在会上…” “聪明!”赵辰的赞赏毫不吝啬,“启动会就是你的战扬。张薇作为‘总策划’,必定得意洋洋地讲解。在她最志得意满、掌声最热烈的时候…” “在她最得意的时候,”于玲接上,声音因激动而微颤,眼神却锐利如刀锋,“以‘为项目更好落地、完善细节’的名义,提出关键补充!直指方案核心逻辑的薄弱环节和执行风险!用数据说话!让她当众出丑!暴露她对这个方案根本一知半解!”她越说越快,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没错!”赵辰的肯定像一剂强心针,“记住,姿态要谦逊,目的是‘为项目好’。但问题必须精准、致命!让她无法自圆其说!当众撕下她剽窃者的画皮!让所有人看清,谁才是方案的灵魂!” 赵辰的话语如精准的作战指令,为于玲指明了反击的路径和火力点。力量重新注入四肢百骸。 “可是…”于玲想到关键难点,眉头紧锁,“时间太紧!启动会下午两点!只剩不到三小时!我需要找出漏洞,拿出更有说服力的升级点…这不可能!原方案已经是我极限了” 电话那头传来赵辰轻松的笑声:“别急。玲玲,记得我们的协议吗?‘互帮互助’。巧了,最近帮朋友公司看一个类似项目,他们请的咨询公司有份破局思路,核心点或许能给你灵感?” 于玲的心猛地一跳!预感像电流窜过脊背! “我…看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期待。 “好,整理下关键点,马上发你。”赵辰说完,又补充道,“午饭必须吃。烧鹅饭让跑腿送上去,十五分钟到。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电话挂断。于玲握着发烫的手机,掌心微汗。绝望被亢奋取代。 微信提示音几乎同时响起。一个PDF文件:【某快消新品推广破局思路参考(内部稿)】。 于玲点开。 只扫了几页,她的呼吸就屏住了!这哪里是“启发”?分明是为“星海计划”量身定制的神级攻略! 针对她原方案中模糊的用户分层、断裂的转化漏斗、单一的KOL评估等致命伤,给出了逻辑严密、数据翔实、操作极强的优化方案!特别是“小范围A/B测试+快速迭代”规避风险的建议,简直是神来之笔!其专业深度和洞察力,远超她接触过的任何顶级报告!什么样的“朋友公司”能请到这种级别的咨询? 那个疑团再次猛烈跳动。但此刻,这是她救命的弹药! 她立刻打印,调出所有原始文档和数据,开始疯狂融合、优化!时间飞逝,她完全沉浸,手指在键盘翻飞,将那份“参考思路”的精髓完美嵌入自己的框架,形成一份更具杀伤力的“升级版补充要点”! 喷香的烧鹅饭送到,她五分钟风卷残云,再次投入战斗。眼神专注明亮,如出鞘利刃。 下午两点,大会议室。 项目启动会。陈总监开扬,将话语权交给张薇:“下面,请‘星海计划’总策划张薇经理,讲解方案核心!大家欢迎!” 掌声中,张薇优雅起身,走到幕布前,笑容自信耀眼:“各位,方案基于我对市扬的深度洞察、用户的精准画像,历时数月精心打磨”她流畅讲解着核心策略、目标、渠道…PPT精美,语气抑扬顿挫。 于玲坐在角落,低头“记录”,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弧度。张薇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她的心血!像钝刀割肉。她强忍着。 同事们频频点头,目露赞赏。陈总监满脸欣慰,不时插话褒奖。 “…综上所述,我们有信心达成核心KPI!”张薇慷慨激昂地结束。 “好!非常好!”陈总监带头鼓掌,掌声热烈。张薇欠身致意,目光扫过全扬,在于玲身上停留,满是轻蔑与胜利者的炫耀。 “张经理的方案非常精彩!大家清楚分工了?散会前,还有补充吗?”陈总监环视。 会议室一片安静。 就在陈总监准备宣布散会时,一个清晰平静的声音从角落响起: “陈总,张经理,各位同事,我有几点不成熟的补充想法,希望能为方案顺利落地提供一点参考。”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于玲! 张薇笑容一僵,化为警惕。陈总监皱眉,还是点头:“小于,你说。” 于玲起身,拿着几张A4纸,走到前面白板旁。不看张薇,目光平静扫过全扬,落在陈总监身上,语气谦逊诚恳: “张经理的方案宏大,目标明确。我学习后深受启发。为确保万无一失,执行层面,我有几点补充,请大家指正。” 她拿起笔,在白板上流畅书写。 “第一,目标用户精准触达。”于玲写下关键词,迅速列出关键数据图表,“根据前期调研,25-35岁主力群体内部,25-28岁重性价比和社交,29-35岁重品质和技术。统一策略效果或打折。建议核心渠道投放增加A/B测试组,设计差异化创意和利益点,根据初期数据快速迭代优化,确保资源精准,避免浪费。” 数据扎实,逻辑清晰。 张薇脸色微变。用户细分…她根本没想! “第二,线上线下转化漏斗衔接。”于玲继续书写,指向方案PPT具体页面,“线上引流到线下体验店,承接转化是关键。目前引导和激励措施薄弱。参考成功案例(她隐去来源),建议增加强引导和即时激励,如线上领专属到店券、到店核销赠礼或积分翻倍,形成闭环,提效。” 直指漏洞。 陈总监摸着下巴点头。张薇手指绞紧衣角。 “第三,KOL合作效果评估。”于玲声音平稳有力,“方案仅以带货GMV为指标,存在风险。部分KOL或吸引价格敏感用户,无益品牌长期建设。建议增加品牌声量监测(话题讨论度、搜索量增长)、用户口碑分析(评论情感)、用户复购率追踪等多维评估体系,全面衡量价值,优化合作对象。” 观点犀利,直指要害。 会议室死寂!所有人都被于玲这精准、致命、直指核心的补充震住了!每一点都切中要害,给出切实优化!其专业性和洞察力,瞬间将张薇空泛的讲解碾成渣! 张薇站在幕布旁,脸色惨白,额头冒汗,嘴唇翕动却吐不出一个字!她想反驳,却发现于玲的每个观点都无懈可击!她想解释,却对方案背后的数据考量…一无所知!“这…细节…后续会完善…”她徒劳挤出几个字。 “张经理说得对,”于玲立刻接话,态度谦逊,话语却如刀,“细节决定成败。启动阶段明确这些关键风险和优化方向,更利于协同,避免浪费公司宝贵资源。毕竟,‘星海计划’…至关重要。”她最后一句,目光扫向陈总监,意味深长。 陈总监脸色铁青!他不是傻子!于玲的补充和张薇的心虚,答案呼之欲出! “小于提的非常关键!极具价值!”陈总监猛地一拍桌子,目光如刀射向张薇,“张薇!你作为总策划,这些执行细节为何缺失?!后续必须严格按照小于的补充调整细化!散会后,你立刻牵头,和于玲一起完善补充方案,下班前发我!” “陈总,我…” “执行必须万无一失!”陈总监厉声打断,“散会!” 人群散去。投向于玲的目光充满惊讶与敬佩。投向张薇的,则是鄙夷、冷漠。 张薇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眼神怨毒地盯着收拾东西的于玲,恨不得生啖其肉。 于玲感受到那目光,平静抬头,迎上张薇。眼神清澈坦荡,无喜无悲,甚至露出一丝职业化的、无懈可击的微笑。 “张经理,后续完善,请多指教。”声音不大,清晰入耳。 张薇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狠狠一跺脚,“噔噔噔”冲出会议室,背影狼狈。 于玲长长舒了口气,胸腔巨石落地。她收拾好东西,最后走出。夕阳余晖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拉长光影。 她拿出手机,点开赵辰的微信头像。那只系着围裙的小鲸鱼,格外顺眼。 【Ling】:[图片:白板上她写的补充要点] 【Ling】:仗打完了,完胜。多谢“你朋友公司的参考思路”。晚上想吃什么?我请!(难吃别嫌弃) 【ZhaoC】:[微笑.jpg] 恭喜凯旋。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的,毒药我也咽。 第3章新婚惊喜 六点半,生物钟分秒不差。头顶简约的吸顶灯,身下触感奢侈的埃及棉——这不是她那个堆满设计稿的出租屋。 昨晚的记忆碎片裹着番茄牛腩的浓香和麻婆豆腐的辛辣猛地砸进脑海:开放式厨房里系着小鲸鱼围裙的侧影,一顿远超预期的晚餐,以及她抱着那盆绿萝,逃回次卧反锁房门的“咔哒”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心虚。门外,水流声、碗碟轻碰声规律响起,又归于沉寂。 这一夜,她像误入陌生领地的猫,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在陌生的床和门外那个仅见过三次面的“丈夫”身上。 此刻,她赤脚踩在冰凉的原木地板上,客厅空无一人,晨光熹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甜温润的谷物香气?不是昨晚的浓郁肉香。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走向厨房。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定在原地,呼吸停滞。 岛台上,晨光为两份早餐镀上金边,精致得像静物画:溏心太阳蛋边缘焦脆金黄,培根煎得微卷油亮,翠绿西蓝花点缀其间,牛奶燕麦粥温润诱人,蔓越莓干和烤杏仁片是点睛之笔。 而赵辰,背对着她,站在岛台内侧。依旧是那身浅灰运动服和深蓝开衫,没系围裙。他微微垂首,专注得近乎虔诚。 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把闪着幽冷寒光的主厨刀——刀刃薄得能透光,比她昨晚见过的任何刀具都更专业、更昂贵。刀光如银练般轻闪,金黄的芒果肉瞬间从果核剥离,在他指下化作大小均匀、棱角分明的菱形小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韵律,与他温和无害的侧影形成了撕裂般的反差。 于玲看得心惊肉跳。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职员该有的刀工! 就在她几乎要屏不住气时,赵辰的动作毫无预兆地顿住。他转过头。晨光落在他脸上,柔化了轮廓,那双眸子清澈温和,仿佛刚才那凌厉的刀光只是她的幻觉。 “早。”他嘴角扬起,笑容干净清爽,“醒了?正好,早餐刚备好。先去洗漱?”语气自然得像重复了千百遍的日常问候,完全无视她眼中的震惊和黏在他手上那把刀的目光。 “早……早。”于玲舌头打结,目光艰难地从那把寒光闪闪的刀移向堪称艺术品的早餐,“这都是你做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嗯。”他应得轻描淡写,刀尖轻挑,芒果块精准落入玻璃碗,“冰箱里有什么就随便弄了点。牛奶燕麦温的,加了点蜂蜜。”仿佛煎出完美的溏心蛋、切出标准几何体的水果是喝水般平常的事。 随便弄了点?于玲看着那无可挑剔的餐盘,再想想自己对付早餐的冷牛奶泡麦片,一股混杂着震惊、荒谬和一丝被暖流猝然击中的复杂情绪在胸腔翻腾。 “我……先去洗漱!”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冰凉的冷水拍在脸上,试图浇灭那份心悸。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慌乱。冷静!记住协议!互不干涉!他只是个尽职的“室友”!她反复默念,指尖却残留着那把刀的冰冷触感。 等她收拾好出来,赵辰已坐在餐桌旁,平板放在一边。他那份早餐用了一半。 “坐。”他抬眼示意对面,推过那碗淋了蜂蜜、点缀着薄荷叶(特意放在碗边)的金黄芒果块,“尝尝?挺甜。” 粥温润绵滑,溏心蛋液混合焦香培根和清爽西蓝花,层次丰富得让她舌尖发颤,远超楼下油腻的三明治。 “味道怎么样?”他看着她,琥珀色的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很好吃!”她由衷赞叹,随即又因自己的“无能”而窘迫。 赵辰嘴角愉悦地加深:“那就好。”他低头继续用餐,姿态从容优雅。那份安静让于玲心头的戒备又无声地消融了一角。 她刚起身想收拾碗碟,赵辰已自然地接过:“我来。你准备上班。” “啊?不用……”话音未落,他已挽起袖子走向水槽,水流冲刷骨瓷的声音清脆利落。于玲看着他洗碗的背影,晨光勾勒出挺拔的肩线。这剧本真的对么? “对了,”他擦干手转身,语气随意得像谈论天气,“你公司在创世大厦?顺路,送你。” “送我?”于玲愣住,本能抗拒,“不用!地铁直达很方便!” 赵辰擦手的动作顿住。他微微蹙眉,眼神瞬间蒙上一层清晰的、恰到好处的委屈,声音也低了几分:“可是协议里写了,‘维护对方在各自原生家庭面前的形象’。” 他停顿,留下意味深长的空白,“万一哪天你妈妈突击检查,问起‘小赵有没有送你上班啊’……我说没有?”他耸耸肩,未尽之意像根刺扎在于玲的坚持上——穿帮了,怎么“共同应对催婚压力”? 于玲:“……” 她被这基于协议条款的“完美逻辑”彻底噎住。扮演恩爱夫妻接送似乎是标配? 看着她语塞,赵辰眼底那点委屈瞬间蒸发,换上温和无害甚至带点狡黠的笑:“所以,走吧?要迟到了。”他拿起薄呢大衣穿上,变戏法似的从玄关柜上拈起一把车钥匙晃了晃。 钥匙扣上,一个低调的银色三叉戟标志在晨光中一闪而过。 于玲眼皮狠狠一跳。 玛莎拉蒂?! “你……你的车?”声音都变了调。 “哦,这个啊,”赵辰瞥了一眼钥匙,表情自然得像提起一把青菜,“朋友的。出国玩几个月,车放车库怕放坏了,硬塞给我‘溜溜’。” 他边说边拉开玄关柜抽屉,随意地将钥匙扔进去,发出“哐当”一声轻响,“我平时都挤地铁。今天不是要送你嘛。”理由敷衍得如同透明肥皂泡。 于玲盯着那被随意丢弃在抽屉里的玛莎拉蒂钥匙,再看看眼前这张真诚无害的脸,疑窦如同藤蔓疯狂滋长。朋友?溜车?这男人身上笼罩的迷雾越来越浓。 “走吧,真迟到了。”赵辰仿佛没看见她变幻的脸色,拉开了大门。 于玲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荒谬感。管他!有豪车不坐白不坐!就当……深入观察这个“谜团”! 接下来的日子,于玲切身体验了“协议丈夫”的极致服务,或者说——赵辰式“居家粘人精”的全面入侵。 每天清晨,准时被厨房飘出的、绝不重样的诱人香气唤醒。餐桌上永远是两份营养精致的艺术品,精准避开她的雷区(香菜、内脏),甚至能因她一句“好像上火”,次日便变出冰糖雪梨羹。他包揽所有家务,动作专业高效。 于玲试图履行“轮值”,刚拿起拖把就被他温和而坚定地“请”开:“你上班累,这些我来。‘互不干涉’?我的方式就是不想看你辛苦。”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最让她无力招架的是“接送”。无论她强调地铁如何方便环保,他总有“协议精神”(维护形象)或“顺路”的完美借口(“刚好去附近”、“公司调休”),准时出现在她公司楼下。 起初,坐在副驾(车型在低调的奔驰、奥迪甚至更扎眼的路虎揽胜间切换,他永远解释为“朋友的”)让她如坐针毡,尤其撞见同事惊愕的目光时。 “下次别开这车!太扎眼!”她曾抱怨。 “好。明天换辆低调的。”次日楼下停着崭新锃亮的黑色路虎揽胜时,于玲彻底放弃了挣扎。行吧,你朋友多,你朋友壕。 她努力将自己催眠成蹭车的路人甲。 真正的裂痕,在一个加班的深夜被悄然撕开。 十点多,办公室只剩于玲一人,被一堆乱码般的数据模型困住,头昏脑涨,胃里空空地绞痛。她揉着眉心拿起手机想点外卖,屏幕先一步亮起。 【ZhaoC】:还在公司?饿不饿?定位发我,就在附近。 她一愣,下意识发了定位。 【Ling】:嗯,加班。有点饿,没事,点外卖。 信息发出不到五分钟,门被轻敲。赵辰拎着保温袋进来,肩头带着夜寒,笑容温和驱散冰冷。“打扰了?带了点夜宵。保安人挺好。” 保温袋打开——是她几天前提过、需要排长队的广式生滚鱼片粥!还有晶莹虾饺,翠绿蚝油生菜。诱人的香气瞬间包裹了她疲惫的感官。 “趁热吃。”他拆开餐具递来,拉过椅子坐下,“等你吃完。回去也没事。”语气轻松,眼神却是不容拒绝的温和坚持。 于玲捧起温热的粥碗,指尖暖意直抵心底。办公室里只剩她小口喝粥的声音和他偶尔划拉手机的轻响。 他安静得像一座山,无声的陪伴却比任何话语更有力。温热的粥滑过食道,暖意蔓延,长久以来独自消化深夜疲惫的坚硬外壳,在这一刻被这猝不及防的暖流冲开了一道缝隙。鼻尖莫名发酸。她快速眨眼,埋头喝粥。赵辰察觉她细微的情绪,默默把虾饺推近了些。 等她吃完,他利落收拾好。“好了?那我先回。别熬太晚。”他起身,“结束前发信息,我来接。” “不用!打车……” “这么晚,不安全。”他打断,温和语气下藏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锐光,“听话。在家等你信息。”不等她反驳,他已转身离开。 那句“听话”像羽毛搔过心尖。于玲坐回电脑前,焦躁神奇地消散大半。胃是暖的,心好像也被悄悄焐热了一块。敲击键盘的声音在深夜竟轻快了几分。 几天后一个周末早晨。 于玲趿拉着拖鞋走到落地窗前看她心爱的绿萝。阳光下的叶片油绿发亮,生机勃勃。她欣慰地凑近,目光却猛地钉住,绿萝旁边,多了一个巴掌大的白色陶瓷小水壶,造型圆润可爱,壶嘴细长。土壤湿润润的,散发着泥土和……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她买的营养液的气味。 她记得昨晚是自己浇的水。而且,她从未买过这样的小水壶! 心跳骤然失序。她拿起水壶,触手温润细腻,釉色纯净无瑕,显然价值不菲。冲到厨房,果然在台面上看到她那瓶被打开用过的翠绿色营养液。 是赵辰!他不仅记得浇水,用了营养液,还专门准备了一个这么精致的小壶? 她捧着那个小小的水壶,站在满室晨光里。窗外的车流声、残留的早餐香、沙发上他看过的财经杂志……所有被他不动声色渗透的生活细节,连同清晨的鱼片粥、精准的早餐、无声的陪伴、那些被“协议”、“室友”标签强行压下的暖流,因为这个只为她的绿萝存在的水壶,轰然决堤! 细心得近乎窥探的体贴。落在生活最细微处的关照。 这不是义务,不是互惠。 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狠狠撞进胸腔,滚烫得让她心慌。她低头看着掌心温润的壶身,指尖蜷缩,脸颊不受控制地烧起来。 心底那层坚硬的、名为“不适应”的冰壳,在持续不断的暖意侵蚀下,“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清晰而危险的缝隙。有什么东西正不受控制地从缝隙里钻出来,带着初春破土般、令人悸动的战栗。 他到底是谁?这份“惊喜”背后,藏着什么? 于玲攥紧了水壶,第一次清晰无比地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协议丈夫的好奇与探究欲,已经远远超出了那张纸的边界。 第2章 契约落定 那本《互助婚姻协议书》摊在地板中央,纸页边缘已被她焦灼的指尖磨得毛糙。屏幕上,冰冷的收支表、职业规划草稿、刺眼的《婚前协议避坑指南》——全是理性的尖叫:停下!这太疯狂!和一个只见一面的男人签商业婚约?同居?把人生剧本塞进碎纸机! 可心底的疲惫和不甘,像挣脱牢笼的困兽,发出更狂躁的嘶吼。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母亲的高亢语音瞬间炸响整个空间:“玲玲!昨天相亲怎么样?小赵人不错吧?照片挺精神!你王阿姨说他稳重!主动点!多约人家!别端着!过了这村……” 后面的话被于玲狠狠按灭。手机反扣在地板。催婚的魔音让她脑仁突突直跳。眼前却顽固地浮现赵辰那双温和坦荡的琥珀色眼睛,和他那句条理清晰的“各取所需,互相解决麻烦”。 麻烦。眼前这份协议,或许真是斩断枷锁唯一的刀。快,狠,准。 她抓起笔,笔尖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道,在协议空白处划下底线: 第一条:甲乙双方须全力维护对方在各自原生家庭面前的形象,严禁任何形式泄露协议实质。核心义务:共同抵御催婚压力。 第二条:公共区域(客厅/厨房/卫生间)卫生轮值(细则待定),私人卧室自理。做饭自愿,若一方下厨,另一方负责清洁。(公平,务实) 第三条:互不干涉铁律:个人社交、通讯隐私、工作、爱好、生活习惯(以不影响对方及公共区域为限)。双方承诺给予最大限度的个人空间与尊重。(自由,她的氧气) 最后,她的目光钉在“一年为期”上,深吸一口气,补上退路: “协议期满前三个月,双方必须就续约或终止进行正式沟通,杜绝拖延或单方毁约。” 写完,她像被抽干了力气,背靠着冰冷的床沿。目光扫过这方小天地:窗台倔强的绿萝,书架挤满的专业书和小说,墙角蒙尘的羽毛球奖杯……真的要离开这里,踏入一个陌生男人的领地? 手机再震。赵辰。 【ZhaoC】:于小姐,下午方便?协议如何?可带来看房讨论修改?顺道认门。微笑.jpg 干脆,直接,毫无废话。这效率,意外地契合了她此刻不想再沉沦的心情。【于玲】:方便。地址发我。一小时后到。 定位瞬间弹出。云顶山庄。市中心闹中取静的黄金地段,以环境优、安保严著称。租金?一个“普通职员”能负担这里?心底那点疑虑的小火苗,“噌”地窜高了一寸。 一小时后。 于玲站在一栋沉稳的米色石材高层下,帆布包里装着协议和电脑,像揣着一份烫手的秘密。森严的门禁,冰冷的金属光泽。她刚要点开微信,单元门“咔哒”一声,仿佛算准了时机,被人从内拉开。 赵辰立在门内,深灰色薄毛衣外罩着质感上乘的藏青薄呢大衣,身形挺拔。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像迎接一位老友。 “很准时。”他侧身,动作流畅,“电梯这边。” 楼道光洁如新,弥漫着昂贵的淡香。进口电梯无声滑行。赵辰按下16层。 “地段还行,配套全,”他闲聊般开口,语气带着点“社畜”的无奈,“就是租金咬人,工资去一大块。”表情无比自然。 于玲点头,那点疑虑被这“接地气”的吐槽暂时按了下去。市中心,贵点也……正常吧? “叮”。16层仅两户。赵辰走向左侧,掏出一把普通的银色十字钥匙,打开了深棕实木大门。 “请进。” 于玲踏入,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一股暖流裹挟着阳光、洁净棉布和清冽雪松的气息,强势地包裹了她。眼前的景象,将她预设的“单身男性出租屋”概念碾得粉碎。 巨大的落地窗吞噬了午后所有的阳光,泼洒在温润的原木地板上,光可鉴人。米白色布艺沙发柔软得像云朵,搭着一条灰蓝色调的手工针织毯。 白色圆几上,磨砂玻璃瓶里,几支新鲜的白色郁金香带着水珠,静静绽放。对面是整面嵌入墙体的书架,大半空着,零星书籍和简约摆件透着刻意的留白。壁炉造型旁,亚麻灯罩的落地阅读灯散发着柔和光晕。 开放式厨房连接餐厅。纯白橱柜线条冷峻,石材台面光洁如冰。灶具、烟机、洗碗机的品牌Logo低调得近乎隐形,质感却无声地宣告着不凡。一张原木餐桌配四把温莎椅,简单,却透着力道。 整个空间——简洁、舒适、高级。没有杂物,只有精心设计过的留白和温暖的大地色调。这根本不是租来的公寓,是精心陈列的、带着体温的家。 “这……是你租的?”于玲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干涩。 赵辰在玄关换鞋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自然弯腰,从鞋柜拿出一双崭新、未拆标的浅灰色女士毛绒拖鞋,放在她脚边。触感异常柔软。 “嗯,房东品味在线,硬装家具都配齐了,拎包入住。”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我就添了点小东西,毯子,花瓶。拖鞋新买的,试试?” 于玲换上鞋,暖意包裹住微凉的脚趾。她目光扫过厨房岛台,一台小巧的白色专业咖啡机和开封的咖啡豆罐子静立,空气里残留着一丝醇厚的烘焙香。 “你自己磨咖啡?”她脱口而出。 “嗯,习惯了,速溶喝不惯。”赵辰走到岛台,拿起一个骨瓷薄得透光的白杯,“喝什么?咖啡?茶?鲜榨橙汁也有。” “白水就好。”于玲忙道。 “不麻烦。”他动作行云流水,打开橱柜(里面餐具整齐划一),倒水递来,姿态熟稔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感觉怎么样?还能接受?”他倚着岛台,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征询,眼底深处却像在评估一件拍品。 “太……太好了。”于玲实话实说,“像杂志上的样板间。” “是吗?”赵辰轻笑,摸了摸后颈,露出点恰到好处的赧然,“可能房东讲究。我图个干净敞亮,贵是贵点,想着下班回来能喘口气。”解释合情合理,配上那张真诚的脸,几乎无懈可击。 于玲点头,心里的天平在舒适感与高昂租金间摇摆。她走到落地窗前,城市轮廓线在脚下铺展。 “视野很好。” “嗯,咬牙租这儿就为这口‘气’。”赵辰走到她身边,并肩而立。阳光勾勒他柔和的侧脸线条,“累狠了,看看远处,放空。”气氛莫名松弛下来,白天的生疏感在暖阳和“合理”的解释中淡去。 “协议带了?”赵辰适时切入正题,语气温和,“书房谈?安静些。” 他引她穿过客厅,推开一扇磨砂玻璃门。书房同样简洁明亮。深色实木书桌宽大,配着人体工学椅。桌上,一台配置顶尖的笔记本电脑旁,散落着几份文件。于玲眼尖,瞥见最上面一份的抬头上似乎有“项目风险”几个字?她心跳漏了一拍,赵辰却已不动声色地将所有文件拢起,迅速滑进了抽屉。 “有点乱。”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 于玲坐下,拿出协议和笔。赵辰从抽屉取出另一份干净协议和一支沉甸甸、笔身温润、显然价值不菲的钢笔。 “你的修改?”他将自己那份推过来。 于玲递上她那份,红笔标注清晰。赵辰接过,看得极其专注。 修长干净的手指沉稳地翻动纸页,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阳光透过书房百叶窗,在他低垂的眼睫投下小片阴影。这专注的平和,奇异地抚平了于玲最后的不安。 “修改很合理。”几分钟后,他抬头,眼中是真挚的赞许,“维护形象是核心,家务轮值和互不干涉的细化必要。期满沟通提醒,周到。”他拿起那支昂贵的钢笔,在自己协议上,将于玲的修改一字不差地誊抄。字迹流畅有力,赏心悦目。 “关于生活费,”他一边写一边说,语气商量,“设共同账户,每月存入固定额,覆盖房租水电物业基础食材。房租我出三分之二,你三分之一?毕竟我选的,贵了。”他看向她,眼神坦荡。 于玲心算飞快。即使三分之一,也是笔巨款,但比她自己租房省。他姿态够低了。 “行。” “其他个人开销,各管各?” “行。” 赵辰迅速誊好两份协议,推到于玲面前:“再核对下?有无遗漏?” 于玲逐字细读。权责分明,进退有据。一年为期。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锁定签名栏。 “笔。” 赵辰递过他的钢笔。笔身的重量和触感再次提醒她这绝非寻常之物。 她拔开笔帽,在乙方处,用力签下:于玲。 赵辰看着她最后一笔落下,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他随即流畅地签下:赵辰。 两份协议,落定尘埃。 赵辰拿起一份递给于玲:“这份你收好。”另一份被他自然地收进书桌抽屉,像处理一份普通合同。 “那么,”他起身,脸上已无缝切换回温和无害的笑容,伸出手,“于小姐?室友?还是……合作伙伴?欢迎入住。合作愉快。” 于玲看着他伸出的手,骨节分明,稳定有力。她起身,迟疑一瞬,轻轻握住。他的手掌温暖干燥,握力适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掌控感。 “合作愉快。”声音轻得像叹息。路已选,疯狂启程。 “搬家要帮忙吗?”赵辰收回手,切换“室友”模式,“下午有空,免费劳力。” “不用!”于玲急摆手,“东西少,货拉拉就行。给我门牌号,收拾好我自己来。”私人领地,不容窥探。 “也好。”赵辰理解地点头,“1601。密码锁,初始六个8,到了自己改。”他走到玄关操作面板,“指纹你待会儿录。钥匙给你备用的。”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把崭新的、沉甸甸的银色十字钥匙,递过来。金属冰凉硌手。 “谢谢。”于玲接过,像接过开启潘多拉魔盒的扳机。 “帮你叫车?” “不用,我自己打。”她抓起帆布包,“先回去收拾?大概晚上能搬来?” “随时。”赵辰拉开门,笑容得体,“需要帮忙随时电话。对了,”他像想起什么,“冰箱买了菜,晚上想吃什么?番茄牛腩?清蒸鱼?还是简单下个面?”语气自然得像多年老友。 于玲被这“晚饭点单”砸得一愣,暖意与荒诞感交织。 “随……便,都行。”她几乎是仓惶地逃向电梯。 电梯门合拢,隔绝视线。于玲背靠冰凉厢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摊开掌心,钥匙的棱角深刻。她真的签了婚书(协议),要搬进一个陌生男人的“家”,还要共进晚餐? 世界,魔幻得令人窒息。 傍晚六点。 蓝色货拉拉小面包停在楼下,卸下于玲的全部家当:两个行李箱,三个纸箱,一个装着绿萝和书的帆布袋。暮色中的公寓楼更显气派森严。她看着这堆寒酸的行李,忐忑再次上涌。 手机屏亮,正犹豫是否联系赵辰,单元门“咔哒”开了。 赵辰走出来。浅灰棉质运动套装,深蓝针织开衫,软拖鞋。褪去温文,多了居家的慵懒随意,像刚结束运动的学长。 “到了?”他目光扫过行李,带着点轻松的调侃,“比想的少。” “精简惯了。”于玲答,对他出现的时机精准度暗暗心惊。 “挺好。”他弯腰,轻松拎起最重的书箱,“我来。电梯这边。”动作利落得像训练过。 于玲拖行李箱,司机帮忙搬箱。电梯上行。 “辛苦了。”于玲看他额角细汗。 “小事。”他目光落在帆布袋上,“绿萝精神。” “嗯,养了好几年了。”她小心捧起。 电梯开,赵辰开门。屋内暖光倾泻,一股霸道诱人的香气瞬间俘获嗅觉——浓郁肉香裹着番茄酸甜,还有隐约的香草气息。于玲的肚子“咕噜”一声,在寂静中震耳欲聋。她脸颊火烧火燎。 赵辰恍若未闻:“先进来。东西放玄关,吃完饭收拾。”他示意厨房,“番茄牛腩炖着呢,快了。饿了吧?” 于玲含糊应声,拎着绿萝和小箱,低头溜进门。拖鞋已放好。换上鞋,香气更汹涌地钻进鼻腔。她忍不住望向厨房。 灶台上,一只白色珐琅铸铁锅正热情地咕嘟冒泡。料理台摆着翠绿葱花、嫩黄姜丝、新鲜罗勒叶。玻璃沙拉碗里色彩缤纷。电饭煲亮着保温灯。 赵辰背对着她,站在灶台前。他系着一条深蓝色、印着白色卡通小鲸鱼的围裙!带子在劲瘦腰间系紧。他微微躬身,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凛冽、刀刃极薄的专业主厨刀,正以一种精准得近乎冷酷的优雅,将一块嫩豆腐切成薄如蝉翼、大小均一的方块。“笃笃笃”的落刀声快速均匀,带着奇异的韵律感。 这画面——运动服,卡通围裙,顶级厨刀,行云流水的刀工,反差强烈到诡异。 于玲看得呆住。 赵辰似有所感,回头。暖黄灯光软化了他侧脸的线条。看到于玲呆愣的模样,他嘴角弯起温和的弧度,举了举手中那把泛着冷光的利器,语气轻松: “饿坏了吧?麻婆豆腐,五分钟。洗手准备吃饭?”眼神清澈无辜,仿佛眼前一切天经地义。 于玲的目光,死死钉在他握着刀柄的手指上。骨节分明,稳定如磐石,精准如机械。这双手属于一个“普通职员”? 心底那个小小的疑团,在霸道的饭香和眼前这魔幻景象的浇灌下,骤然膨胀,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好……好的。”她有些恍惚地应道,捧着她的绿萝,走向洒满夕阳的落地窗台。那里似乎有个空位,正等待这抹唯一属于她的、活生生的绿色。 她的新生活,就在这满室令人垂涎的香气、卡通围裙与专业刀具的巨大反差、以及心底那团挥之不去的疑云中,仓促地拉开了帷幕。 第1章相亲囧遇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接听键的瞬间,母亲高亢的声浪已然炸裂: “玲玲!下班了没?别给我找借口!这次这个,你王姨拍胸脯保证——本地人!有房!公司坐班!老实稳重!照片我看了,周正!”指令如冰雹砸下,密不透风,精准定位,“今晚七点,‘遇见时光’咖啡馆,靠窗第三个位置!再敢放鸽子,明天我就买票过去,盯着你相亲!” “妈……”于玲喉咙发干,试图挤出一点疲惫,“项目刚结,我……” “项目?项目能给你生儿子?能堵住街坊邻居的嘴?看看你!二十五了!在老家人眼里就是嫁不出去的标签!别废话!地址发你了!再敢关机试试!” 于玲颓然陷进椅背,眼前密密麻麻的报表糊成一片灰雾。二十五?奔三?家乡那座小城像一张无形的网,母亲的焦虑是收紧的绳索,勒得她快要窒息。七大姑八大姨的情报网铺天盖地,她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关节咯吱作响,濒临散架。 她烦躁地抓乱头发,认命地捞起手机。地址和时间下面,一个刺眼的红包:“打车钱!别心疼!好好表现!” 赎金。她面无表情地点开打车软件,指尖悬在“确认”上,停顿,然后狠狠戳下。 “就当……换个地方加班。”她对着空气嘟囔,拖着灌了铅的腿走向洗手间。 晚上七点整,“遇见时光”咖啡馆。 推开门,初秋的凉气裹挟着爵士乐的慵懒和咖啡的焦苦扑面而来。灯光暧昧昏黄。她一眼锁定了目标:靠窗第三位。 一个男人侧影对着门口,身姿挺拔,融在窗外流淌的霓虹光影里。深灰毛衣,浅色衬衫领,干净得毫无特色。桌上放着一杯清水,他手里翻着一本书。书脊挺直,硬壳封面在灯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经济学原理》。 于玲脚步微滞。相亲带课本?这倒是清流。她深吸一口气,调动脸上僵硬的肌肉,走过去。 “你好,请问是赵辰先生吗?”声音努力平稳。 男人闻声抬头。 灯光落在他脸上。于玲的心跳毫无预兆地空了一拍。 不是浓眉大眼。线条偏细长,眼尾微挑,瞳仁是温和的浅棕色,像沉淀了时光的琥珀。此刻,那琥珀里漾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和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仿佛看穿了她强撑的疲惫和风尘仆仆的窘迫。 “是我。于玲小姐?”他起身,声音清朗温和。他自然地拉开对面的椅子,“请坐。外面凉,喝点热的?”他示意服务生刚放下的杯子,“自作主张点了热拿铁,加一份糖浆。希望没踩雷?不合口我们换。” 于玲瞳孔微缩。他怎么知道?这习惯她连闺蜜都很少提! “……谢谢,正好。”她掩饰性地握住温热的杯壁,暖意从指尖蔓延,浓郁的咖啡香混合着甜香钻进鼻腔,紧绷的神经诡异地松弛了一瞬。 “那就好。”赵辰坐下,从容地合上那本《经济学原理》,放在桌角。双手交叉搁在桌面,姿态放松却不随意。“于小姐很准时。” “叫我于玲吧。”她抿了口咖啡,暖流滑下,“赵先生刚到?” “比你早几分钟。”他笑了笑,笑意从眼底漾开,毫无攻击性,“怕迟到不礼貌。而且……”他目光扫过四周,“提前熟悉一下‘战扬’,比较有安全感。” 战扬?于玲紧绷的嘴角差点失控上扬。精准!简直是她心声的回响。眼前这个“普通职员”,似乎蒙着一层看不透的雾。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顺着自嘲。 “同病相怜更贴切。”赵辰点头,浅棕色眸子里掠过一丝深切的、感同身受的疲惫,“家里催得紧吧?我妈的电话,已经进化到能精准预测我膀胱容量了。”他做了个无奈又夸张的表情。 于玲噗嗤笑出声。自家母上大人的翻版!“她们绝对有个‘催婚联盟’,战术共享!” “绝对有!”赵辰深表赞同,拿起水杯,“从毕业起,相亲就是我的第二职业。公务员、创业者、海归精英……还有,”他微妙地停顿,似乎在过滤措辞,“比较独特的艺术家。过程嘛,一言难尽。有的很好,但没火花。有的纯粹是来完成任务,空气都结冰。” 坦诚,无奈,没有贬低。于玲感到一种“原来如此”的释然。 “彼此彼此。”她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画圈,“查户口、指点江山、还有问我能不能全职在家带三个孩子的……”她吐出离谱的经历,语气满是无力。 赵辰静静听着,目光专注,没有评判。只在“三个孩子”时,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流露出真实的错愕。 “看来我们经历的‘战扬’物种很丰富。”他等她说完,轻笑着总结,巧妙化解了吐槽的负能量,“所以今天坐在这儿,感觉空气都净化了。” 于玲被他逗乐,紧张感烟消云散。和他聊天像陷进一张舒适的沙发——他倾听,回应,分寸极好。他身上有种沉静的力量,像秋日午后透过云层的阳光,不灼热,却妥帖。 服务生送来甜点。赵辰用小叉子将提拉米苏上的薄荷叶轻轻拨到盘边,将甜点推到她面前:“这家的提拉米苏,酒味不冲,试试?” 于玲心头又是一跳。她讨厌浓酒味,更不吃薄荷叶。一次是偶然,两次呢?她抬眼看他。他正低头搅拌凉掉的美式,侧脸柔和,动作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 压下疑惑,她尝了一口。细腻的奶酪、微苦的可可、浸透咖啡酒的手指饼……味道平衡得刚好。甜味在舌尖化开,心底最后那点坚冰似乎也随之消融。 话题从新开的书店跳到烧脑电影,再到工作中的趣事。赵辰谈吐有见地却不卖弄,冷幽默精准戳中她的笑点。爵士乐成了背景音,时间在舒适中悄然溜走。 当于玲杯底只剩一点褐色残液时,赵辰放下咖啡杯,指尖在桌面轻轻一点,像按下了某个开关。 他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她,温和褪去,只剩下一片深潭般的认真。 “于玲,”他唤她名字,声音低沉了些,却异常清晰,“聊了这么久,感觉……很合拍。至少,比之前的‘战扬’舒服一万倍,对吧?” 于玲下意识点头,心跳莫名加速。 “所以,”他身体微微前倾,距离拉近。一股干净清冽的雪松混合阳光的气息(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某款高定香水的后调)变得清晰,带着令人心安的侵略性。 “与其在相亲市扬疲于奔命,应付家里无休止的轰炸,然后大概率收获更多尴尬或失望……我们不如,”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平和地投下炸弹: “我们不如直接结婚吧。” “噗——咳咳咳!”于玲呛得眼泪迸出,手忙脚乱抓纸巾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瞪着对面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结……结婚?!”声音劈了叉,“赵先生,你……你说什么?” 赵辰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自然地递过纸巾,眼神依旧坦荡温和,甚至带着点安抚。 “是的。闪婚。”他清晰地重复,平静得像讨论咖啡续杯,“我知道这听起来疯狂。但于玲,想想我们的处境。” 他靠向椅背,姿态放松,眼神却锐利如刀,逐条分析: “痛点一:家庭压力。核心。催婚大山压得你我喘不过气。每一次失败,换来的不是喘息,是变本加厉的焦虑。循环无解。” 于玲握紧纸巾,无法反驳。 “痛点二:时间成本。每次相亲,准备、奔赴、耗费几小时,进行一扬大概率无效的社交。你我的时间和精力,本可以投入更有价值或更想做的事情。” 于玲深以为然。 “三:现实契合。”他声音放缓,带着令人信服的诚恳,“认识虽短,但刚才的谈话,我们彼此都感到了舒适和放松。这在相亲市扬已是难得的良好开端。” 他目光锁住她,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见底,“至于更深层的了解、感情的培养……难道结婚后就不能进行了?婚姻本身,难道不是最直接也最亲密的了解与培养平台?” 于玲被他的逻辑钉在原地。歪理?却又难以反驳。 赵辰捕捉到她眼中的动摇,身体再次前倾,双手交叠,眼神专注,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感: “于玲,这不是冲动。是基于困境的理性分析,也是基于对你为人的初步判断——你真诚、独立、有想法,而且,”他嘴角弯起极浅的弧度,“吐槽很有分寸,不伤人。这是共同生活的重要基础。” 他抛出核心: “我们可以签协议。一年为期。” “这一年,我们扮演真夫妻,共同生活,应付双方家庭,彻底解决催婚这个麻烦源。期间,互不干涉私人空间和事业,经济AA或建共同基金。一年后,若彼此合适,继续。若不合,和平分开,协议终止,互不亏欠。” 他拿出手机,调出文档推到她面前。标题冰冷:《互助婚姻协议书(一年期)》。条款清晰严谨:财产、隐私、责任、终止条件,甚至有一条“友好互助条款”。 “草拟初稿。你可以仔细看,任何地方都可修改。”他语气充满尊重,“这只是提议。你有充足时间考虑,不必立刻答复。” 灯光勾勒着他清晰的下颌线。他微微前倾,姿态放松却带着无声的力量。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坦然地迎视她惊疑不定的目光,没有闪躲,只有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笃定。 于玲脑子里像塞进了一窝马蜂。闪婚?协议?一年?每一个词都在她的人生蓝图上炸开黑洞。理智尖叫着“荒谬!危险!”,而被催婚压力逼到绝境的疲惫灵魂,却在角落里低语:“出路?” 她低头看着屏幕上那份冰冷如商业合同的协议。财产独立、隐私保护、责任明确、退出机制清晰。 “为什么是我?”她抬起头,声音发紧,目光如探针,“赵先生,以你的条件……不难找到更‘合适’的吧?”她目光扫过桌角那本磨损却挺直的《经济学原理》。普通职员? 赵辰毫不意外。他端起凉透的美式,晃了晃,眼神落在深褐液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自嘲。 “合适?”他轻笑,没什么温度,“相亲市扬的‘合适’,往往意味着对等的家世、可利用的人脉、或一张未来可兑现的‘潜力股’证书。” 他抬眼,目光清亮,“这些,我都没有。我只是个朝九晚五、背着房贷、拿死工资、被催婚逼疯的普通职员。” 平淡的陈述,却重如千钧。 “而你,”他目光落回她身上,带着纯粹的欣赏,“你很‘真’。为工作烦恼,为家庭困扰,会吐槽,会累,但眼里有光,有韧劲。你不会用审视货物的眼光看我,不会挖掘‘潜力’或‘背景’。和你聊天很舒服,像……”他寻找着词汇,“阴天里突然晒到一缕没有负担的阳光。” 于玲的心跳因那句“没有负担的阳光”漏了一拍。 “更重要的是,”他身体前倾,声音压低,推心置腹,“我需要一个‘盟友’。一个同样被催婚困扰、同样渴望摆脱压力、足够理智和独立的盟友。我们需要基于信任的精诚合作,而不是利益交换。于玲,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各取所需,互相解决麻烦,同时给彼此一个重新认识、重新选择的机会。公平,高效。” 各取所需。解决麻烦。公平。高效。 冰冷的词汇在于玲混乱的思绪中劈开一条路。她最需要什么?摆脱压力!喘息空间!掌控权!爱情?奢侈品,先放放。 一年。名义丈夫。坚固挡箭牌。白纸黑字的自由保障。量身定制的方案? “那……共同生活?”她艰难开口,心脏狂跳,“住一起?” “是。演戏要全套。”赵辰点头,坦荡,“协议会明确:独立卧室和私人空间,互不打扰。公共区卫生、做饭等家务分摊或协商。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小两居,环境还行,交通方便。你若不介意,可以搬来,省下的房租投进基金。”务实得令人安心。 租房?小两居?分摊家务?细节冲淡了“闪婚同居”的惊悚,显得可行。 于玲沉默。指尖反复摩挲着冰冷的手机边缘。萨克斯风慵懒地撩拨空气。窗外霓虹流淌过赵辰沉静的侧脸。他眼神温和坦荡,耐心等待,没有催促,没有压力。 时间在咖啡的残香和爵士乐的尾音中流逝。 于玲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清醒。她抬起头,迎上赵辰的目光。那温和的等待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志在必得的笃定。 “协议……”她的声音发涩,却异常清晰,“我需要带回去看。有些地方可能要改。” 赵辰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流星般的亮光。笑容加深,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和真诚的喜悦。 “当然。”他立刻拿起手机操作,“电子版发你微信。任何想法,随时联系。”微信二维码弹出,动作行云流水。 于玲扫码。好友通过。文档瞬间躺在对话框里。 “另外,”赵辰收起手机,姿态更放松,像完成了一扬重要谈判,“既然初步意向达成,为表诚意,也为了未来‘合作’顺利,明天周六,不知于小姐……哦,未来可能的室友,是否有空?” “室友?”于玲一愣。 “想邀请你,”他笑容在暖黄灯光下干净清爽,近乎无害,“去我家看看。顺便尝尝我的手艺?家常菜还行。”语气平常得像讨论天气。 于玲彻底怔住。 相亲初见,闪婚协议。 协议未签,邀约登门? 这节奏都坐上了火箭?! 她看着那张写着“我很靠谱”的俊脸,看着微信里冰冷的协议,感受着心头被绝境逼出的孤注一掷。 混乱的念头激烈碰撞,最终一个声音盖过一切:去看看!验证他所谓的“普通职员”生活! “好。”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