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诡事薄》 第16章 灯下雾凝形 鬼市淘换来的玻璃瓶子,在陆明远书房立柜里搁了三天。 蒙灰的瓶身,浑浊发绿的福尔马林液,还有瓶底那块刻着妖异齿痕的骨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 协和医院病理科的老张是他带过的学生,好说歹说,才挪出周一晚上实验室的钥匙。 周一傍晚,陆明远抱着旧报纸裹紧的帆布包,像揣着个冒烟的炮仗,踏进医学院那栋老实验楼。 楼道里空得瘆人,皮鞋敲在水磨石地上,回声撞着心口。空气里消毒水混着陈年福尔马林的味儿,冰冷刺鼻,像停尸房提前开了门。 “老师,您可真能折腾。”老张等在病理实验室门口,接过包,脸上挂着苦笑,“为块老骨头熬大夜,值当吗?” “值!”陆明远镜片后的眼睛烧着火,“这东西!那齿痕!那骨头上长的‘纹’!能掀了古病理的老黄历!” 老张摇摇头,拧开门锁。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低鸣,照亮一排排冰冷的器械和玻璃罐子。冷气比楼道更重,冻得人牙关发紧。 “设备调好了,”老张指指角落一台连着恒温观察槽的显微成像仪,“按您吩咐,配了高折光率的透明液。不过老师,这骨头泡在劣质福尔马林里几十年,细胞早烂透了……” “不看细胞!”陆明远打断他,小心翼翼从帆布包里捧出那个蒙尘的玻璃瓶,动作轻得像捧着一触即碎的薄冰,“就看骨面!看那些刻进骨头里的‘鬼画符’!” 老张看着老师近乎狂热的眼神,把话咽了回去。“成,您自个儿鼓捣吧。我在隔壁值班,有事喊一嗓子。”他递过钥匙,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实验室只剩下陆明远,和仪器低沉的嗡鸣。 他吸口气,压下心头的燥热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戴上橡胶手套,撬开蜡封。 一股比鬼市浓烈十倍、混杂着陈腐甜腥和福尔马林辛辣的怪味猛地冲出来,顶得他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他屏住呼吸,用长镊子夹出瓶底那块灰白色的骨头。 骨头入手沉甸甸,冰得像三九天的铁疙瘩,一股阴寒顺着镊子往指骨缝里钻。 他不敢细看上面狰狞的齿痕和扭曲的天然符纹,飞快地将它浸入观察槽特制的透明液里。液体澄澈,骨头沉在槽底,纤毫毕现。 打开显微成像仪。屏幕亮起微光。陆明远俯身,眼睛死死咬住屏幕。 放大。再放大。 屏幕上,喉骨表面那深及骨质的撕裂状齿痕被扯到眼前。边缘骨茬参差,像被巨力硬生生撕开,骨小梁断裂的茬口白森森刺眼。绝非刀斧,更非已知猛兽!透着一股子蛮荒的、毁灭性的凶戾! 更让他头皮炸开的是那些“天然”符纹。 超高倍放大下,骨面上那些黯淡纹理,竟扭曲盘绕成一种繁复到令人眩晕的阴刻符咒!线条深嵌骨理,绝非生长形成,倒像被无形巨力硬生生烙进骨头里! 陆明远呼吸粗重,手指哆嗦着拧动旋钮,想看清齿痕深处一道细微裂口—— 滋啦——!!! 一声钢针刮玻璃的尖啸猛地从仪器里炸出! 屏幕上清晰的骨面影像瞬间被疯狂跳动的雪花吞噬!机身剧烈震颤,电线“噼啪”爆出几点幽蓝电火花! 头顶几盏惨白的无影灯管,像被鬼掐了脖子,“嗤嗤”怪响!灯光疯了一样忽明!忽灭!将实验室切割成无数个跳动扭曲的光影牢笼! 一股砭人肌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凭空砸下!像冰瀑倒灌,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温度骤降!陆明远裸露的手背和脸颊瞬间爬满鸡皮疙瘩,呼出的气凝成浓白雾柱! 嗡—— 仪器发出一声垂死般的闷响,彻底熄火。屏幕漆黑。闪烁的灯光在同一瞬,如同被掐灭的蜡烛,“噗”地灭了! 实验室陷入一片死寂的、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 陆明远僵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狠狠攮住!血液冻僵!他想喊,喉咙里塞满了冰碴子,连气都透不出来! 死寂中—— 嘶嘶…… 一种粘腻的、如同毒蛇在枯草上爬行的细响,从他身后实验室最深的角落传来。 陆明远全身的血“唰”地冲上头顶,又瞬间冻结!他像生锈的门轴,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地……扭过头去。 借着窗外远处路灯透进来的、惨淡如鬼火的光,他看见了。 实验室冰冷的水泥地上,墙角那排高大铁皮柜的浓重阴影里,一股浓得如同化不开奶油的惨白雾气,正无声无息地从地底……渗出来! 那雾气翻滚着,凝聚着,带着一股冻髓的阴湿寒气!它像活物般在地面急速扭动、盘旋!越聚越浓!越升越高! 雾气中心,隐隐凝出……轮廓! 先是模糊的一团,雾气猛地向上拉伸、扭曲!拉出两条……细长得不成比例、如同竹竿般扭曲的“腿”!没有脚!下端雾气翻腾着融进地面! 雾气继续上涌!腰!躯干!两条同样细长如枯枝、扭曲的手臂轮廓,从躯干两侧怪异地探出!臂端没有手!只有两团不断蠕动、烟雾构成的模糊爪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最后,是头颅的位置! 没有脸!没有五官!只有一团更加浓郁、翻滚不休的惨白雾气!在那团雾气中心,仿佛有两个深不见底、吸尽一切光线的黑洞,喷吐着无穷的怨毒、冰寒与……饥饿! 一个由纯粹白雾凝成、四肢扭曲抽长、没有面孔、散发着无尽死气的……人形轮廓!彻底成形! 它无声地“钉”在墙角浓影里,那没有脸的“头”,正正“钉”住了僵在观察槽前的陆明远! 一股源自骨髓的恐怖,冰水般淹没了陆明远!他浑身僵死!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白雾凝成的扭曲鬼影,动了! 它没有迈步!整个雾躯如同在冰面滑行,又像被无形的线扯着,无声无息、拖泥带水地朝着陆明远……“飘”了过来! 速度不快,却带着令人窒息的、无法躲避的压迫!所过之处,空气里留下一条凝而不散的白色冰雾带! 陆明远想跑!想吼!身体却像冻在冰坨里!喉咙被冰手扼死!他只能看着那扭曲的、没有脸的白色鬼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鬼影伸出一条由翻滚雾气凝成的、模糊的手臂,缓缓地、缓缓地……探向他的胸口!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尸腐气的寒意,瞬间穿透衬衫,直刺心脏! 陆明远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抽!像被冰锥攮穿!剧痛伴着极寒炸遍全身!血液凝固!眼前阵阵发黑! 他喉咙里终于挤出半声破碎的“嗬——”,身体像截断木桩,直挺挺向后倒去!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那条白雾手臂……似乎并非抓向他,而是……抓向了他身后观察槽里……那块泡在液体中的……喉骨!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无可抗拒的吸力猛地从墙角那片最浓的阴影深处传来! 他的身体,连同那块骨头,被一股冰冷粘稠、如同墨汁的黑暗彻底裹住、吞没! …… 第二天清早,天光惨淡。 老张打着哈欠推开门:“老师?还没完事?天都亮……” 话音卡在喉咙里。 实验室一片狼藉。恒温观察槽的玻璃罩碎成蛛网,粘稠的透明液淌了一地,混着打翻的药剂,气味刺鼻。显微成像仪屏幕漆黑,电线被扯断,像死蛇般耷拉。 陆明远教授,连同观察槽里那块要命的喉骨,消失得无影无踪。 墙角那排铁皮柜后面,地板上残留着一小片深色水渍,像是什么粘稠液体干涸的痕迹。水渍边缘,蜿蜒着伸向柜子与墙壁之间那条狭窄、深不见底的缝隙阴影。 缝隙深处,浓黑如墨,仿佛能吞光。 校方和警察很快赶到。调取监控。画面模糊,布满雪花。时间戳停在昨夜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画面中,一团浓得如同实质的、翻滚的白雾,如同活物,从实验室紧闭的门缝下方……无声无息地“流”了进来。 白雾在空无一人的地面盘旋、凝聚……最终定格成一个四肢扭曲抽长、没有面孔的雾影。 紧接着,画面剧震、雪花狂闪!最后一帧定格的模糊影像里,隐约可见一个扭曲的白影,正将一个蜷缩的人形轮廓……拖向镜头无法照到的、墙角那片铁柜后的……浓黑缝隙。 再无其他。 那枚锁着七十年妖劫的喉骨,连同痴迷它的老教授,如同水渗入沙,消失在冰冷的阴影里。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屋子散不掉的、钻心刺骨的阴寒。 (未完待续……) 喜欢异闻诡事薄请大家收藏:()异闻诡事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章 地脉掘黑疴 陆明远教授和那块锁着七十年妖劫的喉骨,在医学院实验室深夜蒸发的事儿,像块石头砸进深潭,咕咚一声,就没了声息。 官面儿上只当悬案挂着,可那股子阴寒劲儿,却顺着四九城的老砖缝悄悄爬,钻进知情人的骨头缝里,化成半夜惊醒时的一身冷汗。 日子跟推土机似的,轰隆隆碾到2012年。 北京城早不是四九城的筋骨,玻璃幕墙晃得人眼晕。 大栅栏西头,同仁堂老药铺那片地界儿,被蓝铁皮围得严严实实。里头,挖掘机的铁爪子正吭哧吭哧啃着百年老地基,尘土扬得遮天蔽日。 项目经理陈刚叉腰站在工棚门口,安全帽檐压得低,遮不住眉心的疙瘩。 工期催命,可这破地方邪性。先是挖出几口朽烂的薄皮棺材,夜班工人又说听见地底下有闷响,像啥东西撞棺材板。人心散了,工钱加两成也留不住人。 “陈头儿!三号坑!邪门了!”对讲机炸出小工头王猛带哭腔的吼,背景是挖掘机刮铁皮的刺耳噪音。 陈刚心一沉,拔腿就冲。 三号坑,紧挨着同仁堂老药房的正堂位置,图纸上标着要挖最深。 坑底,一台黄色挖掘机像头躁狂的铁兽,铲斗死啃在深褐色硬土里,发出“嘎吱——滋啦——”的刮骨声,火星子乱崩! “停手!”陈刚连滚带爬滑下陡坡,嗓子劈了叉。 机器熄火。司机老赵脸煞白地探出头:“陈……陈经理!底下……底下有东西,硬得很,还……还他妈咬铲子!” 坑边围了一圈工人,脸发青,抻脖子往铲斗底下黑窟窿里瞅。一股子混着土腥和铁锈的阴冷气,正从新挖开的深窟窿里丝丝冒上来。 陈刚抢过强光矿灯,光束像把刀子,狠狠捅进黑暗。 灯光下,铲斗合金齿尖上,死死咬着几块……东西? 通体墨黑,脸盆大小,坑坑洼洼,浑身是蜂窝煤似的窟窿眼! 矿灯光打上去,像被吸走了,只反射出点油腻腻的、劣质石油般的光。 离着几米远,一股砭骨的寒气就顺着脚底板往上爬,冻得人小腿肚子转筋! “这……啥玩意儿?”陈刚嗓子发干。 “谁知道!挖到五米深才啃出来!”老赵心有余悸,“死沉!铲斗差点崩了!” 工人窃窃私语,没人敢上前。陈刚咬咬牙,凑近两步,矿灯光调到最亮,死死钉住一块黑石。 强光穿透蜂窝孔洞的薄壁—— 孔洞深处,暗红粘稠如隔夜脓血的东西,正以令人头皮发麻的慢速……蠕动! 脓血里裹着些灰白色、活物筋膜似的丝状物。随着脓血蠕动,那些灰白丝状物竟在……极其微弱地收缩、舒张!像半凝固的、还在搏动的……活体脏器! “我操!”旁边伸脖子看的老孙头怪叫一声,踉跄后退,一屁股坐泥里,手指哆嗦,“活……活的!里头……里头有东西在动啊!” 人群炸了锅!恐惧瘟疫般蔓延!几个胆小的扭头就往坑上爬! “都他妈站住!”一声炸雷。工头王大拿铁塔似的堵在坡道前。 这人一脸横肉,络腮胡,是工地有名的滚刀肉。 他牛眼一瞪:“几块埋汰石头就吓尿了?废物!”几步下坑,抬脚就朝最近的黑石狠踹! “咚!” 闷响如踹生铁,黑石纹丝不动!王大拿脚底板发麻,寒气顺腿往上窜! 他“嘶”地抽气,脸上横肉抽搐,嘴更硬:“妈了个巴子!老李!撬棍!” 老李战战兢兢递过钢钎。王大拿膀子一晃,碗口粗的钢钎“嘎嘣”楔进石缝,他额头青筋暴突,使出吃奶劲猛撬! “嘎吱——嘣!” 火星四溅!黑石裂开头发丝细的缝,一股浓烈的铁锈腥甜混着腐朽恶臭喷涌而出,顶得周围人干呕! 裂缝深处,矿灯光一晃,王大拿眼尖地瞥见——那粘稠暗红里,无数针尖大、闪着幽暗红光的……小点!密密麻麻,活像某种活物的复眼! 恶寒瞬间攫住他!手一哆嗦,撬棍“当啷”落地。 “头儿……算……算了吧……”老李声音发颤。 王大拿脸上横肉抖了抖:“妈……妈的!邪门!”不敢再看,悻悻挥手,“弄边上去!看着晦气!” 几个胆大的,戴厚手套,忍着刺骨阴寒和恶臭,用铁钩撬棍连拖带拽,把那几块死沉冰坨子弄到坑边废料堆。 没人愿多碰一下。石头堆那儿,连空气都冷了几度。 两天后,清晨。 工棚弥漫着劣质烟和汗馊味。王大拿正捧海碗喝粥,门帘“哗啦”撞开。 “头儿!不好了!”老李连滚爬进,脸白如纸,“小孙!大刘!昨儿抬石头的……咳……咳血了!” 王大拿粥碗“哐当”落地。 工地医务室。 行军床上,小孙蜷缩抖如落叶,脸蜡黄透死灰,嘴唇紫绀,喉咙“嗬嗬”拉风箱。 猛地一阵剧咳弓身,“哇”地喷出大口粘稠乌黑的血块,血里混暗红血丝和细碎黑砂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旁边床上,壮如牛的刘也佝偻捂胸,咳得撕心裂肺,指缝渗黑红血沫,同样混着黑晶颗粒! 浓烈的铁锈混腐内脏腥臭,瞬间弥漫狭小医务室! 王大拿僵在门口,浑身冰凉。他看着地上那滩黑红粘稠、掺黑砂的血污,脑子“嗡”一声,眼前闪过黑石裂缝里那密密麻麻的……“红眼”! “送……送医院!快!”他嘶哑吼出,声都变了调。 协和急诊。小孙和大刘推进去没多久,主治医生铁青着脸出来。 “急性肺感染,高烧!咳血带不明结晶!抗生素无效!”医生语速飞快,带着惊骇,“CT显示……肺部组织……有……钙化迹象!像……像石头!” “石头?!”陈刚赶到医院时腿都软了,“人肺里……长石头?!” “不是长!是急速‘石化’!”医生艰难吐出词,“高度传染!必须隔离!” 消息如长了翅膀的瘟神,当天扑遍工地和社区。恐慌如墨入水,迅速扩散。 “黑石头有毒!” “王大拿撬石头放出瘟神!” “同仁堂底下埋的妖孽作祟!” “咳黑砂!跟老辈儿讲的‘虎痨’一样!完了!” 流言四起。工人跑了大半。陈刚被上头骂得狗血淋头。他把自己关工棚,烟一根接一根,满嘴燎泡。王大拿蔫了,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看谁都惊惧,尤其不敢看碰过黑石的手。 深夜,陈刚在堆满图纸的桌上昏沉。手机突响,陌生号。 “陈经理?”苍老沙哑声,“我这儿……有点东西,可能跟你们挖的‘黑疴’有关。” 陈刚一激灵坐直:“谁?什么东西?” “周济世……听说过吗?”电话那头顿了顿,“民国六年,同仁堂少东家。他留了本……日记。” 陈刚心猛跳!周济世?老北京民俗资料里好像扫过这名。 “东西在哪?” “明天下午三点,琉璃厂汲古阁后门。你一个人。”电话挂了。 陈刚握手机,手心全是汗。他走到窗边,推开条缝。工地探照灯扫过,照亮废料堆角落那几块死寂幽深的黑石。 其中一块被王大拿撬裂的石上,裂缝深处,灯光扫过瞬间,似乎……极其微弱地……闪过一点暗红粘稠的光?像凶兽在黑暗里……眨了下眼。 陈刚猛关窗,背靠冰冷墙,大口喘气。冷汗透衫。 同仁堂……周济世……日记…… 地底下埋的,到底是什么? 这咳黑砂的怪病,真和七十年前那场劫数有关? 他下意识摸口袋里的手机,仿佛隔着布,都能感到那未知号码带来的、冰冷沉重的寒意。 夜色深沉。机器轰鸣歇了。只有风声呜咽,卷尘土掠过那几块散发不祥的黑石。 其中一块碎石,悄无声息从废料堆滚落,“噗”一声,掉进旁边未及填埋的污水管入口。 碎石在黑暗管道里磕碰翻滚,空洞回响。最终,卡在一处锈蚀铁栅栏缝里。 碎石断裂的新鲜茬口处,一点微如凝血痂的暗红粘稠,在绝对黑暗中,极其缓慢地……蠕动了一下。 (未完待续……) 喜欢异闻诡事薄请大家收藏:()异闻诡事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章 尘封惊世录(上) 2012年的北京城,热浪裹着尘土,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打滚。可大栅栏西头那片被蓝铁皮圈起来的工地,却像个戳在伏天里的冰窟窿,一股子钻心刺骨的寒气顺着工棚缝往外渗,冻得路过的野狗都夹着尾巴绕道走。 工地上刨出来的那几块黑石头,成了阎王爷的催命帖。 小孙和大刘还在医院挺着,肺叶子上蒙了层磨砂玻璃似的影,大夫说是“急茬儿的石化”,抗生素打进去跟泼在青石板上似的,连个响动都听不着。 邪门的是,又俩工人开始咳,咳得肺管子都要扯出来,痰里掺着星星点点的黑砂子,跟小孙他们吐的毒砂一个模子。恐慌像野火,在工地和四邻八舍燎开了,捂都捂不住。 上头急了眼。几辆挂着特殊牌子的黑轿车,悄没声儿滑进了工地指挥部。 带头的姓郑,四十郎当岁,板寸头根根见白,一身笔挺制服也压不住眉梢眼角的刀锋气。 他带来的人,有穿白大褂的,有穿便服眼神却像钩子的,把工地围得铁桶一般。 空气里消毒水味儿呛鼻子,可那股子混着铁锈和烂肉似的腥气,却像跗骨之蛆,死缠着不散。 指挥部二楼,窗帘捂得严严实实的小会议室,白炽灯管亮得晃眼。 郑组长坐在长桌顶头,指头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闷响砸在人心上。 对面几个专家,盯着CT片子、化验单,还有几张放大了的黑砂显微照片,那些黑渣子在强光下,棱角尖得像刀子,泛着股子邪性的幽光。 “肺组织钙化……不明结晶……传染性极高……”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推推眼镜,嗓子眼发干,“郑组长,这……这路数不对。不像病,倒像……被什么东西硬改了路子。” “东西?”郑组长抬眼,目光锐利,“什么东西?辐射?毒气?还是……”他顿了顿,没吐出那个更可怕的词儿。 屋里死寂。没人接茬。 现代医学的家什,在这要命的“黑砂咳”跟前,成了摆设。那几块锁在铅皮箱子里的黑石头,像几颗哑火的炸弹,往外渗着寒气。 门被轻轻敲响。一个小年轻探进头,压着嗓子:“郑组长,外头有位老先生,姓周,说是……搞历史的。非见您不可,说……手里有东西,兴许跟这怪病沾边。” 郑组长眉头拧成疙瘩。搞历史的?添什么乱?他刚想摆手,旁边老刘扶了扶眼镜:“姓周?郑组,同仁堂……早先不就是周家的买卖吗?” 郑组长手一顿。想起封工地那会儿,项目经理陈刚舌头打结提过一嘴“周济世的日记”……当时焦头烂额,只当是胡吣。 “请进来。”郑组长沉声道。 门开了。一位头发银白、穿着半旧但板正深灰中山装的老人,拄着根磨得油亮的黄杨木拐,步子稳当当地进来。 身板挺直,金丝眼镜,一股子老派读书人的清气。只是镜片后头那双眼,沉着化不开的忧,深得不见底。正是周明远教授。 “郑组长,诸位,叨扰了。”老人声音温和,却像秤砣落地,砸得屋里一静。 郑组长起身握手,触手冰凉。“周教授?您说……有东西可能跟疫情有关?”他开门见山,眼带审视。 周教授点点头,没废话。走到桌边,把拐杖轻轻靠好。从随身一个半旧黑公文包里,极其郑重地,捧出个深蓝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油布边角磨得起了毛,一股子陈年老物件的旧气。 屋里人目光全吸了过去。连埋头看片子的专家也抬了头。 周教授枯瘦的手指微颤,动作却极轻极缓。一层层,剥开那浸透了年头的油布。布散开,露出里头的东西—— 一本线装册子。 册子不大,比巴掌宽些。纸是那种老毛边纸,黄得发脆,边儿都烂了。一股子陈墨香混着樟脑丸味儿,底下还洇着点老书库的阴凉霉气,在惨白灯光下悄悄散开。 深蓝硬纸封面,竖着一行褪了色的毛笔字,筋骨还在: “同仁堂周记,民国六年(丁巳)冬疫事录” “民国六年?”郑组长瞳孔一缩。1917年?那场快被忘干净的北平大疫? 周教授深吸一口气,像要攒足力气。枯指抚过那行字,声音沉得像压了千斤石:“郑组长,各位……这本日记,是我叔祖周济世……民国六年冬,亲笔记下的。” 他抬眼,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疑或惊的脸。 (未完待续……) 喜欢异闻诡事薄请大家收藏:()异闻诡事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章 尘封惊世录(下) “周济世……是当年同仁堂的少东家。” 周教授嗓子发紧,“那场瘟疫……很是古怪。不是伤寒,不是痢疾。病人咳血,咳出的血块……温乎,硬实,里头缠着红丝,像……像琥珀。” “琥珀?”一个年轻专家下意识重复,眉头拧死。 周教授没答,只缓缓翻开那本脆得像枯叶的册子。纸页“沙沙”轻响。他小心翻过几页空白,停在墨迹浓重、字迹潦草飞白的一处。 “叔祖他……亲历了那场劫。” 周教授声音发哽,“他见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邪乎事。这本日记,他藏了一辈子,临终才传给我祖父,严令……不到万不得已,不得示人。里头记的……太过惊心,也……太过沉重。” 指尖点在那几行墨汁淋漓的字上,用力得指节发白: “……始知此非瘟非毒,乃‘脏腑琥珀化’之异变也!妖物之精炁蚀腐人身,生机断绝,反结妖胎!李慕松所为,非医非救,乃借妖力强控催化,以生魂血肉饲虎狼之咒……” “脏腑……琥珀化?”郑组长喃喃念出,一股寒气顺脊梁骨窜上来。 他猛地看向桌上放大的黑砂照片,又想起CT片子上肺里那层“石化”的鬼影……一股子透心凉的悚然攫住了他! “李慕松?”老专家抓住名字,“什么人?” “一个郎中。”周教授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溜子,“一个……披着人皮的妖!” 他继续翻动日记。枯黄脆弱的纸页上,一幅幅毛骨悚然的景象,随着他低沉压抑的讲述,如同泛黄的鬼画皮,在惨白灯光下抖开: 手持虎撑铃,铃声嗡鸣如虎啸。艾绒点起青烟化狰狞虎首,直扑病人口鼻,刻满歪扭符咒、惨白瘆人的人骨针,狠攮膻中死穴!熬过的药渣里,残留着活物经络般的暗红血丝,倾倒时陶罐内壁爬满蠕动纠缠的油腻黑影! 赵氏老妇暴毙,尸身惊现肋骨浮凸暗红“王”字!喉骨深处,深嵌非人利齿的咬痕! 雷雨夜,妖魔现形!药箱炸裂,黑气翻涌凝成巨虎魔影!李慕松撕下人皮,化作半人半虎的凶兽!一爪拍碎百年老店“同仁堂”的金字招牌! 字字染血,句句惊魂! 周济世用几近崩溃的笔,录下这场踏碎人伦、碾碎医道的浩劫。而他最终捅破的,便是那令人魂飞魄散的真相——“脏腑琥珀化”。 非病非毒,是妖物精元蚀入人身,将活蹦乱跳的五脏六腑,硬生生炼成半死不活的“琥珀”!那李慕松的“救”,实则是用更邪的妖力催发这毒咒,拿活人血肉,喂那虎狼般的诅咒! 会议室死寂。只有周教授沙哑的嗓音,和纸页翻动时枯骨摩擦般的微响。 白炽灯惨白的光下,郑组长和专家们的脸,从惊疑到铁青,最后只剩骇然! 荒诞!这日记里的妖医、虎妖、脏腑变琥珀,简直比聊斋还离奇! 可…… 郑组长猛地抓起最新病例报告,手指捏得纸边发白。报告上白纸黑字:患者肺部不明高密度钙化影,伴不明黑色结晶生成……影像学表现……疑似组织“石化”…… “脏腑琥珀化”……“石化”…… 1917年咳出“活人琥珀”……1998年陆教授得喉骨后失踪……2012年挖黑石,工人咳黑砂,肺“石化”…… 三条线,隔了近百年! 症状的根子,竟像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那日记里的“脏腑琥珀化”,活脱脱就是眼前“黑砂咳”、“肺石化”的……活注解!是同一个毒咒,在不同年月的狰狞嘴脸! 一个荒诞绝伦却又严丝合缝的链子,在郑组长脑子里“轰”地炸开! 那本黄脆的日记,像把生锈却锋利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迷雾的核心! 诅咒! 打民国六年那场妖风邪雨里来。 从同仁堂旧址那片埋了百年的邪土里爬出。 它没死,它只是睡了! 如今,被那几块掘出的黑石……生生唤醒了! 郑组长缓缓抬眼,看向对面捧着日记、脸色苍白的周明远。老人镜片后的眼里,满是痛楚、悲悯,还有看破恐怖真相后的沉重。 “周教授……”郑组长嗓子发干,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这日记……能……暂留我们这儿吗?得……细琢磨。” 周教授默默点头,将手中那本浸透百年血泪的日记,轻轻推到会议桌中央。泛黄的纸页在惨白灯下,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所有人眼疼。 同仁堂的老匾碎了。 可那场劫数的孽债,却化了更深的毒咒,在这片地上……轮回不休。 (未完待续……) 喜欢异闻诡事薄请大家收藏:()异闻诡事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章 巷深闻旧铃(上) 周济世那本泛黄带血沫子味儿的日记,在调查组里炸出的火星子还没灭。 郑组长把自己关在保密室,烟灰缸堆成了坟头。 纸页上“脏腑琥珀化”、“饲虎狼之咒”的鬼话,跟医院传真过来的肺叶“磨砂玻璃”片子一叠,拼出张阎王爷的催命符。 1917年咳“活人琥珀”,2012年肺里长“石头”,隔了快一百年,毒根子竟是同一条! “头儿,”老刘推门进来,眼镜片上蒙着油汗,“周教授那边……又递了话。” 郑组长猛地抬眼,眼珠子熬得通红。 “他说……” 老刘喉结滚动,“家传的老话里漏过一嘴,当年碎了的虎撑铃……最邪乎的是那截铃芯子,据说是‘妖虎指骨’磨的。铃铛碎了,可有懂行的,偷偷藏了几片带符咒的铜渣子,连带着那截骨头……兴许没毁干净。” “没毁?”郑组长嗓子眼发干。 “嗯,”老刘点头,“周教授估摸,这种沾着大邪气的玩意儿,寻常人不敢沾,多半……流进了见不得光的‘鬼市’。” “鬼市……”郑组长嚼着这词儿,像嚼着块冰疙瘩。琉璃厂东头那半死不活的“鬼市”,他听说过,早年还有点真东西,如今尽是蒙人的破烂。可眼下,这竟成了唯一能揪住的线头。 “耗子!”郑组长冲门外吼了一嗓子。 门应声而开,闪进个精瘦汉子。三十出头,套件半旧夹克,扔人堆里找不着。唯有一双眼,贼亮,滴溜溜转着,透着股混迹市井的油滑和机警。 王勇,绰号“耗子”,祖上三代在琉璃厂倒腾古玩,自己个儿在潘家园也混过,三教九流的门道门儿清。 “头儿,您吩咐。”耗子咧嘴一笑,露出颗虎牙。 “给你个活儿,”郑组长把烟屁股摁灭,“去趟鬼市,踅摸点东西。” 他把虎撑铃碎片和妖虎骨芯的事儿简略一说,末了补了句,“东西邪性,沾手可能招祸,悠着点。” 耗子脸上那点嬉笑收了,眼里的光却更亮:“明白!邪乎玩意儿才好找主儿,包我身上!” 他转身就走,袖口里滑出个小油纸包,捏了捏,硬邦邦的——里头裹着点家传的朱砂粉,还有根三寸长、磨得溜尖的桃木钉。老辈儿传下的规矩,下鬼市,得备点“硬货”防身。 后半夜两点,琉璃厂东头。 路灯半死不活地亮着,光晕昏黄发乌,勉强撕开点粘稠的黑暗。 街面上空得能跑马,可两旁胡同深处,影影绰绰的人影跟鬼魂似的晃荡。 破三轮、烂板车支棱着,地上铺块脏布,蒙着些真假莫辨的旧货。空气里一股子尘土、霉烂和劣质烟草的混合味儿,呛得人嗓子眼发辣。 耗子缩着脖子,裹紧夹克,像条真正的耗子,悄没声儿地钻进最窄最深的背阴胡同。 他眼神毒,扫过那些蒙灰的瓶瓶罐罐、生锈的铜锁、褪色的年画,心里门儿清,十件里有九件半是坑蒙拐骗的玩意儿。 他要找的,是那种藏在最深最暗处、沾着真邪气的“硬货”。 胡同窄得只能容一人过,头顶晾衣绳挂着不知谁家的破裤衩,滴答着隔夜水。 耗子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湿滑的烂泥地上,耳朵竖着,鼻子嗅着。越往里走,人越稀拉。灯光被高墙挤得只剩一线,寒气顺着墙根往上爬,冻得人脚趾头发麻。 就在他琢磨是不是该撤的时候,耳朵眼儿里猛地钻进一丝异响! 嗡……呜…… 声音极低,闷沉沉的,像两块厚铜疙瘩在烂泥潭里滚。 细听,那嗡嗡声里,竟绞着一丝若有若无、压抑着的……野兽低吼!不是猫狗,是深山老林里,那种贴着地皮滚过来的、带着血腥气的闷啸! 耗子浑身汗毛“唰”地立了起来,心口像被那闷响攥了一把! 他猛刹住脚,侧耳细听。声音没了。死寂。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屏住呼吸,像只狸猫,贴着冰冷湿滑的砖墙,往声音飘来的方向挪。那是条死胡同尽头,拐角凹进去个更黑的窝,连鬼市这点惨淡的光都吝啬照进去。 嗡……呜…… 那声音又来了!更清晰!就是从那个黑窝里飘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震颤,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耗子心提到嗓子眼,摸出个强光小手电,拇指按在开关上。他没立刻开光,先探出半个脑袋,往那黑窝里瞅。 窝里,靠墙根蹲着个人。裹着件油光发亮、不知多少年没洗的破棉袍,头上扣顶压得极低的旧毡帽,帽檐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个胡子拉碴、干裂起皮的下巴。 这人面前地上,就铺了块巴掌大的、油腻腻的旧绒布。 绒布上,没摆几样东西。就三片铜。 三片巴掌大小、厚得不像话的老铜片!通体裹着层墨绿色的铜锈,厚得跟长了苔似的。 但锈层底下,隐约能看出些凸起的、扭曲盘绕的阴刻纹路,绝非寻常花草,倒像某种极其古老邪异的符咒! 更扎眼的是,其中一片铜片上,还用某种暗红色的、像干涸血痂似的玩意儿,粘着一小截东西! 白森森,寸把长,比小指略细。 非金非玉,看着像骨头,却透着一股子陈年象牙似的油润黄光。 那截骨头上,也刻满了密密麻麻、细如蚊足的扭曲符咒!骨头的断茬处,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拗断的! 耗子眼珠子瞬间钉死在那截骨头上,妖虎指骨?!铃芯?! 他强压着狂跳的心,目光飞快扫过。 那毡帽怪人脚边,还扔着个破旧的粗布口袋,半敞着口。里头黑乎乎的,看不清是啥,但刚才那阵金属碰撞的轻微脆响,似乎就是从袋子里传出来的!像是……几枚铜钱在袋子里磕碰? 就是这儿! (未完待续……) 喜欢异闻诡事薄请大家收藏:()异闻诡事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章 巷深闻旧铃(下) 耗子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混迹市井的油滑笑,一步跨出阴影,朝那黑窝走去:“哟,这位爷,东西挺地道啊!老铜?哪个坑口出的?” 他声音不高,带着点行家看货的熟稔劲儿,眼睛却像钩子,死死锁着那几片铜和骨头。 毡帽怪人猛地一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根本没抬头,枯树枝似的手爪子却快如闪电,一把就将绒布上那三片带骨的铜渣子连带底下油腻的布,囫囵个抓起,死死捂进怀里,另一只手同时抄起地上那个破布袋!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紧接着,他佝偻的身子弹簧般弹起,转身就往身后墙根那片最浓的、化不开的黑暗里钻。那动作,不像跑,倒像条泥鳅要滑进烂泥塘! “慢着!”耗子脸色一变,哪还顾得上装。他可是练家子,一个箭步蹿上去,右手如电,五指成爪,带着风声,直扣那怪人抓着布袋的右手腕子。这一下要是抓实了,铁腕子也得麻筋! 指尖刚沾到对方破棉袄的袖口—— 砰! 一声闷响!像铁秤砣砸在冻硬的猪肉上! 耗子只觉得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冰寒刺骨的巨力,猛地从对方胳膊上炸开! 那胳膊硬得不像人胳膊,像根在冰窟窿里冻了千年的老铁木,又沉又冷。 他这能捏碎核桃的手劲扣上去,竟像捏在了生铁坨子上!震得他五指发麻,虎口生疼! 更骇人的是那股子寒气!顺着指尖猛钻进来,像无数根冰针瞬间扎透皮肉,直往骨头缝里攮。袖口里那包朱砂粉被震得破了口,细红的粉末撒了一手! 耗子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那股阴冷巨力带得一个趔趄,蹬蹬蹬连退三步,后背“咚”一声重重撞在湿冷的砖墙上!震得墙灰簌簌往下掉! 他眼前发黑,胸口血气翻涌,半边膀子都麻了! 再抬眼,那毡帽怪人已经像滴墨汁,彻底融进了墙角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连个脚步声都没留下! 只有怀里揣着的铜片骨头,和那个破布袋,随着他消失的动作,似乎又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夹杂着风啸般的……金属碰撞闷响。 嗡……呜…… 那诡异的、带着虎啸余韵的铃声,仿佛还在狭窄的胡同里,低低地盘旋了一瞬,随即彻底被死寂吞没。 耗子背靠着冰冷的砖墙,大口喘着粗气。 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被那阴风一吹,冻得他一哆嗦。 他低头看自己的右手,指尖还残留着那股刺骨的冰麻感,皮肤上隐隐浮起一层不正常的青白。袖口沾的朱砂粉混着冷汗,糊成暗红的泥。 他慢慢抬起手电,惨白的光柱射向怪人消失的墙角。 墙角空荡荡,只有湿漉漉的青苔和剥落的墙皮。 地上,那块油腻的旧绒布被踩了一脚,留下半个模糊的泥脚印。 脚印旁边,散落着几点极其细微的、暗绿色的铜锈渣子,还有……几点更细小的、暗红发黑、像是什么东西蹭上去的……污渍? 耗子蹲下身,强忍着胳膊的酸麻和刺骨的寒意,用没沾朱砂的左手,指甲小心翼翼挑起一点铜锈,凑到鼻尖。 一股子陈年的土腥气混着极淡的、难以形容的……金属锈蚀般的微腥。 他又用指甲刮下一点那暗红污渍,指肚捻了捻,粘稠,带着铁锈似的腥气。 他眼神凝重起来。这铜……不是新仿!这锈……没个百八十年沁不出来!这污渍……像陈年的血痂!还有那截骨头……那触手的冰寒和硬度…… 他猛地想起刚才布袋里那声金属碰撞的脆响。像……铜钱?咸丰当十那种厚重的声响? 耗子慢慢站起身,环顾这死寂幽深的胡同。远处鬼市零星的光晕,像坟地里的鬼火。他掏出手机,屏幕光映着他发青的脸。 “头儿,”他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寒气,“东西……露头了。铜片带骨头,邪性冲天。人……没留住。手比铁硬,气力带冰碴子……不是善茬。” 他顿了顿,想起那截油润发黄的断骨,还有布袋里那声若有若无的铜钱响,补了一句: “东西……怕是沾着血了。还有……那袋子里,八成……还装着别的‘硬货’,听着……像铜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郑组长低沉的声音:“知道了。撤回来。东西……盯紧了。” 耗子挂了电话,最后看了一眼那吞噬了怪人的黑暗墙角。一股比夜风更冷的寒意,顺着脊椎骨慢慢爬上来。 那毡帽底下……到底是人是鬼? 那破布袋里……除了铜钱,还装着什么要命的玩意儿? 这虎撑铃的碎片……真能拼回去?拼回去……是镇邪,还是招灾? 胡同深处,风声呜咽,像藏着无数窃窃私语的鬼魂。 耗子裹紧夹克,袖口那点暗红的朱砂泥蹭在布料上,像抹擦不净的血。 他转身快步离开,脚步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指尖残留的阴寒,已经顺着胳膊,慢慢冻进了骨髓缝里。 (未完待续……) 喜欢异闻诡事薄请大家收藏:()异闻诡事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章 桃符镇凶地(上) 鬼市胡同里沾的那股子阴寒气,在耗子骨头缝里盘了小半个月才散干净。 指尖那点冰碴子似的麻劲儿,半夜还往心口窜。郑组长听完耗子带冰碴子的汇报,盯着桌上那点刮下来的铜锈渣子和暗红污渍,脸沉得像块生铁。 “铜片带骨,邪性冲天。人……不是善茬。”耗子搓着发麻的指尖,牙缝嘶嘶吸凉气,“那破布袋里……叮当响,八成是铜钱,咸丰当十那种厚声儿。” 郑组长没吭声,手指捻着那点暗红污渍,粘稠,带着铁锈似的腥。 他想起周济世日记里,李慕松药箱中翻滚的黑油活物,还有同仁堂旧址吞了臭鱼手掌的咸丰铜钱。线头又绞紧了。 “头儿,”老刘推门进来,眼镜片蒙着油汗,“医院……第三个开始咳黑砂了!肺里钙化比前俩更快!协和的老专家没辙了,让上激素,死马当活马医!” 郑组长腮帮子咬筋绷紧。死马?活马?再这么下去,工地连带几条胡同都得成停尸房! 他猛地起身,抓起周济世日记复印件,哗啦啦翻到记载镇压的几页。 “鬼市线,外勤组暗桩盯死!”他语速飞快,“老刘!带人查所有‘鲁班厌胜’、‘桃木镇煞’的老档!特别是……” 他手指戳在纸页一行字,“‘惜无桃偶点睛,镇力十去其六’……这‘桃偶’,是命门!” “明白!”老刘转身就走。 “耗子,”郑组长看向搓胳膊的耗子,“跟我走。请人。” 车七拐八绕,钻进南城快推平的老胡同。 空气里拆迁的土腥气混老房朽木霉味。最后停在一间低矮瓦房前。门板朽黑,贴着褪色门神,朱砂线都糊了。 郑组长敲门。 半天,里头踢踏响,门“吱呀”开条缝。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探出,眼皮耷拉,眼珠浑浊发白。正是赵木匠,街坊叫他赵瞎子。 “赵师傅,”郑组长声低,“有点‘老活儿’,请您出山。” 赵瞎子浑浊眼珠动了动,“望”着声源,干瘪嘴唇嚅动:“官家?……我这老棺材瓤子,还能干啥‘老活儿’?” “镇地。”郑组长吐出两字。 赵瞎子枯树皮脸皮一抽,沉默侧身:“进来说。” 屋里昏黑,一股陈年木屑土腥味。墙角堆着刨子、凿子,磨得溜光。郑组长开门见山,把黑石、肺石化的事儿说了,重点咬死“地气邪”、“老物件作祟”。 赵瞎子佝偻坐小马扎上,枯手摩挲膝上块光溜木料。 直到郑组长提到“同仁堂旧址”、“民国老底子”,老头摩挲木料的手指猛一顿! “……同仁堂?”赵瞎子喉咙咕哝,像含砂砾,“那块地……早‘沉’了!底下……埋着腌臜东西!” 他猛抬头,浑浊白眼珠“盯”郑组长:“你们……挖出啥了?” “黑石头。”郑组长声沉,“邪门。碰过的,肺里长石头。” 赵瞎子枯瘦身子几不可察一抖。沉默良久,才慢吞吞吐字:“……得用‘雷公木’。” (未完待续……) 喜欢异闻诡事薄请大家收藏:()异闻诡事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章 桃符镇凶地(下) 深夜十一点。同仁堂旧址工地。 探照灯把深坑照得惨白,驱不散地底渗的阴寒。 坑底中央,几块通体漆黑、蜂窝孔洞的怪石,被手腕粗红麻绳捆死,绳上每隔三寸缀枚康熙通宝,强光下反着冷光。铜钱阵外撒一圈混朱砂粗盐,空气刺鼻硝石味。 项目经理陈刚裹厚棉袄缩工棚里,脸蜡黄,眼珠子乱转。手里保温杯早凉透。这几天眼皮跳,梦里全是黑砂和CT片死白的“石头肺”。 坑底,赵瞎子佝偻如风刮弯的老树。换了身洗白发旧工装,脚边油布裹长条包袱。耗子亲自挑的壮实工人跟旁边,提沉甸甸工具袋。 郑组长耗子立坑沿,目光沉沉。 赵瞎子解开油布。里头几块木头。色深紫近黑,纹扭曲如雷劈,面布焦灼碳痕,入手沉凉,散淡淡焦糊气和股沉淀千年的阳刚气。 雷击桃木!树心最精的芯子! “东南巽位,离地七寸,深埋三尺三!”赵瞎子声哑,力道不容置疑。枯指在冻硬泥地精准一点。 工人抡大锤,钢钎狠楔冻土!泥混冰碴飞溅!几下凿出深坑。 赵瞎子摸索着,将一根三尺长、碗口粗、通体刻满扭曲朱砂符的雷击桃木桩,稳放坑中。符咒强光下鲜红刺目,透驱邪破煞的凌厉! “填土!夯死!”赵瞎子低喝。 工人挥汗,冻土混粗盐朱砂,死死压住桃木桩。 “西北乾位!”“正南离位!”“东北艮位!”…… 赵瞎子佝偻影坑底挪,口念含混词,像老僧诵经,又似古咒。 手托巴掌大老罗盘,黄铜盘面,磁针疯颤!指针左右狂摆,如被无形手死攥撕扯!针尖刮玻璃罩,“咔啦咔啦”牙酸尖响!似坑底深处,有股庞大阴邪力在翻腾抗拒! 陈刚工棚里心惊肉跳,凑坑边冲下喊:“赵……赵师傅!这……管用吗?” 赵瞎子正摸索放最后一根符咒桃木桩入东北角坑。闻言一顿,浑浊白眼珠“望”声源,干瘪嘴角扯苦纹。 “难说哟……”老头声哑带疲,“按老辈死理,桃木,尤其这遭雷劈的千年老桃心,是至阳玩意儿!专克地底阴祟!埋桩镇地,是老祖宗压宅基的笨法子。” 枯手拍刚埋的桃木桩顶,掌心下坚实温润:“可这地方……”他下巴朝红绳铜钱阵困的黑石抬抬,“埋的东西……太‘沉’!年头忒深!怨气邪气入骨!光这几根木头桩子……唉!” 重叹,像抽干力气:“死马当活马医!尽人事,听天命!” 摸索着,最后一捧混朱砂冻土拍实。直腰瞬间,袖口“啪嗒”掉出核桃大东西,滚落填平土坑边。 耗子眼尖,箭步冲下坑捡起。 是个没完工小木偶。桃木雕的,只粗具人形,眉眼模糊,手脚未全。心口位置,朱砂点个醒目的红点,像滴凝固血珠。 “这……”耗子捏木偶,入手温润,带雷击桃木特有暖意。 赵瞎子身子一僵,摸索伸手:“还……还我。”声发紧。 耗子递过。赵瞎子枯手紧攥,指腹无意识摩挲那鲜红朱砂点,浑浊眼珠闪复杂情绪,低声咕哝,轻如叹: “……可惜啊……缺那‘生辰八字点睛’的桃木小偶压阵眼……光这几根死桩子……镇力……怕要折半……” “生辰八字点睛?”郑组长坑沿听得真切,心猛跳!周济世日记里提过!镇压邪虎的桃木人偶,需特定生辰之人指尖血点睛开光! 他目光死钉赵瞎子手里粗糙桃木小人。心口朱砂点……像只未睁的眼! “呜——嗡——” 低沉压抑、似地底传来的闷响,毫无征兆在坑底震荡开!声不大,却带穿心透肺的劲!地上碎石屑簌簌跳! 所有人一惊! 坑底中央,红绳铜钱阵捆死的黑石,蜂窝孔洞里那些暗红粘稠、活物脏腑般的液体,猛地加速蠕动!如无数惊醒毒蛇,孔洞深处疯狂窜缠!更浓的甜腥铁锈气混土腥,从石深处弥出! 红绳上铜钱被无形力激荡,互撞,发细碎急促“叮铃”乱响!如无数冤魂同摇招魂铃! “稳住!”郑组长厉喝! 赵瞎子脸煞白,枯手死按怀里粗糙桃木小人,浑浊眼珠死“盯”黑石方向,口中含混咒语声陡高,带绝望嘶哑! 探照灯惨白光下,黑石似活了过来,孔洞暗红涌动,散择人而噬的邪光!刚埋桃木桩,泥中默立,朱砂符鲜红刺眼,却显孤立无援。 城隍庙那边,耗子埋的桩,恐正历同样冲击。 这地脉深处的凶煞,这跨百年的诅咒,真能被几根雷劈桃木……压住? 那能点睛开光的桃木人偶……又在何方? 陈刚腿一软,瘫坐冷泥地,保温杯“哐当”滚落,热水洒地凝薄冰。他望坑底搏动的黑石,只觉比冰还冷的绝望,顺脚底板爬满全身。 (未完待续……) 喜欢异闻诡事薄请大家收藏:()异闻诡事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章 余音锁轮回 同仁堂旧址那口被挖开的阴森地穴,终是被钢筋水泥囫囵吞下。 几块吃人的黑石头,被朱砂红绳捆着,雷劈桃木桩子钉着,浇进几丈厚的混凝土棺材里,上头再压了座亮晃晃的玻璃幕墙大厦。 穿西装打领带的白领们踩着锃亮皮鞋进出,咖啡香混着香水味,盖住了地底深处那点子若有若无的阴寒气。 咳黑砂的工人没再添新数。医院里躺着的几个,肺叶子上那片磨砂玻璃似的鬼影,像是被冻住了,不再疯长。人还是咳得撕心裂肺,瘦脱了形,可命,好歹是吊住了。 街面上的恐慌像退潮的脏水,慢慢渗进地缝里,只留下些洗不净的污言碎语,在茶馆的烟雾里、酒馆的猜拳声里,和当年“虎痨”的旧闻搅成一锅腥臊的浓汤。 —————— 镜头一:新厦地库·子夜 地下一层配电监控室,惨白灯光嗡嗡叫,像捅了马蜂窝。巨大的监控屏墙上,几十个格子大多黑着,映着空荡荡的车库通道,水泥柱子冷冰冰杵着。 角落里一个小屏幕,黑得像口深井,只有几点仪器自带的幽绿光点,鬼火似的浮着。那是直通地基深处、盯着黑石棺材的独眼。 值夜的老张头裹着旧军大衣,歪在椅子上打盹,下巴一点一点,哈喇子快流到领口。他在这楼里看门快一年,地下那点“邪乎事”的传闻,只当是下酒菜。 突然,屏幕里那几点幽绿光,极其微弱地……闪了一下!像垂死的人最后眨了下眼皮。 紧接着,那片死寂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东西……极其缓慢地……拱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像沉睡的巨兽在混凝土棺材里,翻了个身。 老张头咂咂嘴,鼾声更沉了。屏幕上的幽绿光点,重新凝固,死水一般。 —————— 镜头二:城隍庙·雨后夜 一场急雨刚歇,瓦檐滴着水,青石板路湿漉漉的,反着幽光。大殿里香烛早灭了,只有长明灯豆大的火苗在神像前跳,影子在墙上张牙舞爪。 值夜的老庙祝提着个锈迹斑斑的马灯,慢吞吞巡殿。昏黄的光晕扫过冰冷的青砖地,扫过积满香灰的青铜大香炉。他眼皮耷拉着,正要挪步,昏花的老眼却猛地定住了! 香炉里,昨夜新铺的、本该平整的香灰面上,赫然印着几道……新鲜的爪痕! 不是猫!更不是耗子!那痕子狭长、深陷,顶端带着倒钩,边缘像被撕扯过!三道一组,深深刻进香灰里! 像是凭空伸出一只巨大兽爪,从虚空中探出,狠狠在香灰上摁了一把!爪痕边缘的灰,还带着湿气,显然是刚留下的! 老庙祝倒抽一口凉气,马灯差点脱手!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子惊恐地扫过空寂阴森的大殿!神像在晃动的光影里沉默,只有檐角滴水敲在石阶上,“嗒……嗒……”作响,像催命的更漏。 他哆嗦着,不敢再看那狰狞爪印,提着马灯,逃也似的冲出大殿。昏黄的灯光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拖出他惊惶摇晃的影子,活像被鬼追着。殿内重归死寂。香炉里那几道凶戾的爪印,在幽暗中沉默着,散发着无声的警告。 —————— 镜头三:旧物暗网·子时 一个冷门古董论坛的隐秘角落。帖子标题血红刺眼:“绝凶!咸丰当十!民国吞人血钱现世!”发帖人匿名,头像一片漆黑。 帖子内容只有一行字:“清·咸丰重宝当十,南城鬼市收得,民国‘虎痨’疫时凶物,吞过人掌。阴煞冲天。价:面议(非诚勿扰)。” 下面附了张图。光线昏暗,背景模糊。一枚厚重、边缘裹着墨绿铜锈的咸丰大钱,半隐在阴影里。 钱体拍得模糊不清,唯有钱身正中那方孔,在暗处幽幽地透着光,深邃得像个无底洞。孔洞边缘,似乎……残留着一点极其细微、暗红发黑、如同干涸血痂的……污渍? 跟帖寥寥。有人骂“神经病,编故事抬价”,有人调侃“吃了谁的手?发图看看”。 只有几个资深潜水的老ID,默默点了收藏,头像灰暗,再无动静。其中一个新注册的小号,ID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留言冰冷简短,像机器发出的指令:“东西在哪?” —————— 镜头四:鬼市死巷·黎明前 琉璃厂东头,胡同最深的背阴处。天快亮了,零星几个摊主正蔫头耷脑收拾破烂。地上污水横流,烂菜叶子混着纸灰,散发隔夜馊味。 最里面,塌了半堵墙的死角阴影里,那个毡帽怪人的破摊子还在。人已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油腻的旧绒布胡乱卷着,扔在墙角。旁边地上,丢着个半旧的粗布口袋,袋口用麻绳松松系着。 一阵裹着晨露的阴风,打着旋儿钻进胡同,卷起地上的纸屑尘土,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风掠过那个不起眼的粗布口袋。 叮……铃……嗡…… 几声极其轻微、又异常清晰的金属碰撞声,从袋子里闷闷地传了出来!声音带着厚重的铜质感,像是几块碎铜片在深水里磕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紧接着,那碰撞声里,竟隐隐绞进一丝极其低微、如同穿过狭窄孔洞的……风啸呜咽!呜咽声里,似乎还纠缠着一缕压抑到极致的、属于深山老林的……野兽低喘! 声音只持续了一瞬,便被风吹散。 破口袋静静躺在污浊的墙角,袋口麻绳在风中微微晃动。袋身靠近底部的位置,蹭着一小片早已干涸、颜色暗沉发黑的……污渍。像是……陈年的血垢。 胡同口,一个收摊的老头缩着脖子路过,似乎听到了那点异响,疑惑地扭头朝黑黢黢的角落望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嘟囔句“邪风”,裹紧衣服快步离开。 阴影里,破布袋再无动静。只有袋口缝隙中,隐约可见几片厚重铜锈的边角,和一小截白中泛黄、刻满细密扭曲符文的……骨尖!正是那虎撑铃的邪异骨针残片! 风停了。胡同里只剩下污水滴答的声音,敲在寂静里。 —————— 尾声:书房·午后 周明远教授的书房。午后的阳光斜斜穿过窗棂,在铺着厚绒布的书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旧书特有的、令人心安的纸墨香气。 那本蓝灰色封皮、承载着家族血泪与百年妖劫的《同仁堂周记》,静静躺在一个特制的紫檀木匣里。周教授戴着白手套,枯瘦的手指最后一次抚过那泛黄发脆的封面,抚过“民国六年(丁巳)冬疫事录”那行褪色的字迹。指尖传来纸张脆弱而冰凉的触感,像触摸一块深埋地底、布满裂痕的寒冰。 他轻轻合上木匣,“咔哒”一声轻响,黄铜小锁落下。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无形的锁,锁住了泛黄的纸页,也锁住了那段惊心动魄、浸透寒气的往事。木匣被推进书架最深处,与其他蒙尘的典籍为伍,沉入历史的阴影。 阳光移动,光斑掠过书架旁一盆郁郁葱葱的兰草。翠绿的叶片在光线下舒展,生机勃勃。 周教授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望向窗外。楼下街道车水马龙,行人匆匆,都市的喧嚣隔着玻璃,显得遥远而模糊。这座古老的城池,如同一个巨大的生命体,在阳光下呼吸、脉动,将那些深埋地底的秘密与惊悚的过往,无声地覆盖、消化,继续着它永不停歇的轮回。 他长长地、无声地吁了口气。那气息拂过书桌,带起几粒微不可见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飘浮、旋转,最终归于平静。 窗明几净。岁月静好。仿佛一切惊涛骇浪,都已被时光抚平,沉入了历史最幽深的河床之下。 唯有地底深处,同仁堂旧址那混凝土的冰冷囚笼里,几块沉默的黑石,蜂窝状的孔洞深处,一点极其粘稠的暗红,极其缓慢地……改变着形状。像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活物,在无尽的黑暗中,进行着一次微不足道、却又永恒不息的……搏动。 远处,新厦光洁如镜的玻璃幕墙上,倒映着都市流转的车灯与璀璨的霓虹,一片繁华盛景。那冰冷的玻璃深处,霓虹的流光扭曲变幻,恍惚间,竟似一抹凝固的……血色。 轮回的齿轮,在无人察觉的寂静里,缓缓转动。等待着下一次,被未知的手,或未知的时辰,重新拨动。 终 (第十一卷故事《琥珀虎铃》结束,接下来开启全新的第十二卷故事!) 喜欢异闻诡事薄请大家收藏:()异闻诡事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章 纸鸢泣寒,海雾压城 第十二卷《纸马渡冥海》 第1章 纸鸢泣寒,海雾压城 海雾,像是从龙王打翻了墨的海底爬上来,无声无息缠死了整个栖霞镇。 离七月十五鬼节没几天了,空气湿沉得能拧出咸腥的水珠子,沾在脸上脖颈上,腻得人心慌。 这雾不同寻常的白,稠得像放了三四天的米汤,笼着房檐船桅,连镇东关帝庙顶上的那点琉瓦金辉都给吞没了。 栖霞镇上敢在这时节接阴活儿的手艺人不多,“孙记纸扎铺”的独眼孙三爷,算得头一份。 铺子窝在背阴的老街尽头,青砖黑瓦,透着一股子洗不净的陈年烟火气。 铺门开着条缝,放那潮乎乎的雾往里钻。铺子里更暗,一股子复杂的气味顶鼻:新剖开白桑皮纸的草腥,熬得粘稠的牛骨鱼胶的腻味,混合着没烧透的锡箔纸灰的涩呛。 角落里,一只缺了腿的铜盆里还堆着前日未化尽的纸灰,这会儿吸饱了水汽,死沉沉的不动。 陈渡缩在铺子最里头一盏昏豆油灯下,手里捻着细麻绳,正给一匹纸马的骨架勒紧“筋络”。纸架子已有模有样,桑皮纸糊了半边,露出苍白的竹骨,透着股不吉利的脆弱。 孙三爷佝偻在门口那张瘸腿条凳上,嘴里叼着根黄铜烟锅子,烟锅里的火头一明一暗,映着他半边脸沟壑纵横,像被风干的老枣树皮。 那只瞎了的左眼藏在眼皮皱褶下,空洞得像口井;另一只独眼浑浊,却锐得怕人,就那么死死地透过门缝盯着外面白茫茫一片,不知在看些什么——方向正对着后街那片早就荒废成乱石堆的旧祠堂旧址。 角落里铁钩子上吊着的一串老式铁马铃,锈得看不出本色。没一丝风,铃芯忽然轻轻“嗡”了一声。声音极小,尖得刺耳,像是活物被死死掐住脖子,最后从痰里艰难挤出的一声闷响,随即又悄没声了。 陈渡的手顿住了,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就往上爬。他下意识抬眼去看孙三爷。 孙三爷像是压根没听见,依旧定定看着门外那片浓雾深处的废墟。 昏黄的光落在他后颈上,那儿有一道斜着下来的疤,爬虫似的趴在酱紫色皮肉上,有小指宽,年头久了,边缘却依旧泛着点暗红肉芽的光泽。 陈渡喉咙发干,每次看到这疤,都觉得那不像刀砍的,倒像是什么活物生生剜出来的窟窿眼儿。盯着看久了,那疤似乎也跟着心跳一跳一跳。 这疤搅得陈渡心里也乱。他想起藏在枕头芯儿里那张模糊的旧照片——纸都卷了边,是他刚来铺子那年,趁着孙三爷喝醉,从他贴身的破钱包夹层里摸出来的。 照片里孙三爷年轻多了,独眼里似乎还有点亮光,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裹在靛蓝色粗布襁褓里的婴儿。 旁边站着个低着头的妇人,面容被水渍或时光弄得一片模糊,看不清眉眼。 那孩子……是自己吗?还是谁?每次想问,一看到孙三爷那只独眼里的沉郁,话就卡在喉咙口,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这问题也像这栖霞镇的海雾,裹得人透不过气。 铺子后面那条废巷深处,就是那片塌了半边的祠堂废墟,野草长得一人高。孙三爷的目光,像两根生了锈的铁钉,铆死在那片模糊的、隐在浓雾后的断壁残垣上。空气又沉又冷。 “手快些,”孙三爷忽然开了口,声音沙哑,像破锣摩擦,“糊结实了,后头还要点睛。”他像是自言自语,视线却没挪开。 “诶,三爷。”陈渡应了声,低头加快手里的活儿。 他给一匹刚糊好的小马驹勒紧竹骨,手指不小心蹭破了点桑皮纸,露出里面灰扑扑的竹篾骨架。 角落里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那没点上眼睛的纸马头歪向内侧,空洞的黑眼眶似乎正对着他瞧。 陈渡后颈有点发麻。他起身去库房角落里翻找之前备下的熟桐油,想给接缝处再刷一遍防潮。 库房更暗,堆满了各式纸扎骨架、成卷的草纸彩纸,散发着一股陈旧的尘土和糨糊混合的气味。角落里,几只落了灰的大纸箱随意地摞着。 他弯腰搬开最上面一只破箱子,想把下面那只看起来结实点的拖出来垫脚,手下却感觉箱底有个硬物。好奇地摸索着拿出来,凑到门口透进来的昏暗光线下看。 是一只鞋。 极小巧的绣花鞋,鞋面是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旧缎子,鞋尖上那点绣线磨损得厉害,只剩下几丝僵硬的线头,勉强能看出勾勒出个小船的锚形状。 脚后跟位置还带着一小块同样泛白的靛蓝滚边。太小了,只有巴掌大,像是给婴儿穿的。鞋底磨损得薄了,鞋尖上却晕开一团深褐色的污迹,沉在灰白布料深处,像干涸了很久的脏血。 陈渡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照片里妇人怀里那个裹在靛蓝色襁褓中的婴儿!这靛蓝的滚边……这小小的船锚……还有这鞋尖上刺眼的污渍,是泥?还是……血?!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门口孙三爷的背影。 老头子依旧盯着巷子尽头那片被浓雾包裹的废墟,仿佛凝固成了一座石雕。 库房外的铺子里,那串吊着的铁马铃又极其轻微地“嗡”了一下,更像是活物被彻底掐断气之前的那一声叹息,便再无声息。 陈渡捏着那只冰凉刺骨的小鞋,站在库房的阴影里,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朝脚底板流去。 栖霞镇的海雾无声无息地弥漫着,它带来的湿冷沉重,仿佛第一次真正钻进了骨头缝里。 孙三爷后颈那道疤、照片里模糊的妇人与靛蓝襁褓、手中这双透着邪乎劲儿的旧鞋……有什么东西,正随着这浓得化不开的雾气,悄然浮现,悄无声息地扼住了这座纸扎铺的咽喉。 外面孙三爷低沉如铁锈摩擦的声音,忽然穿透寂静,砸进库房:“愣着做什么?桐油还没找着?” 陈渡一个激灵,忙用袖子胡乱掩了掩手里那只冰冷的小鞋,哑声应道:“……找着了,三爷!”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浓重纸灰和鱼胶腥气的黏湿空气,也压不下心头的寒意。 他攥紧另一只手里的桐油罐子,快步向外走去。那铁马铃最后“嗡”的那一声闷响,却像烧红的小铁钉,死死钉在了耳鼓膜上,震得脑子嗡嗡作响。 雾气更浓了。 (未完待续……) 喜欢异闻诡事薄请大家收藏:()异闻诡事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章 恶客登门,蹄铁烙凶 陈渡手指紧紧抠着桐油罐冰凉的釉面,那只藏在小衣内袋里的旧绣花鞋,隔着粗布都透着一股子阴寒,冻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铺子里死寂无声,连那点煤油灯的火苗都凝住了。只有孙三爷那口铜烟锅搁在瘸腿条凳上,一下、一下,敲出短促的闷响,像在给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数着命定的拍子。 咚!咚咚!咚咚咚! 老街石板路上的硬底皮靴声,突兀地碾碎了雾气的粘滞和这催命的闷响。急促、蛮横,像群饿狼扑食的动静。还夹杂着车轮碾过湿石子的粘涩滚动。 孙三爷佝偻的背影瞬间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弦。那只浑浊的独眼微微动了动,从浓雾深处缓缓收回,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了里面黑沉的东西。 脚步声没停顿,直接轰到了铺子门口。 “砰!” 门板被一只乌黑锃亮、铜钉尖牙外露的硬皮靴蛮不讲理地踹开! 撞在墙上又弹回,带起的腥风卷着纸灰扑了陈渡一头一脸。门口的光线被浓雾切割,只朦胧映出一条裹着笔挺浅灰洋装的身影,油头在昏暗里闪着腻光。 赵世荣一步跨了进来,下巴抬得恨不能戳穿屋顶,鼻梁上金丝边眼镜也挡不住那双透着邪乎劲儿的桃花眼。 他嫌弃地扇了扇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声音尖利得像铁铲刮锅底:“嗬!孙瞎子,你这停尸房的味儿,能把活人腌成咸鱼干了!” 他身后,两个黑布短褂的壮汉堵死了门,腮帮横肉鼓着,活像庙里怒目的金刚。 最后踱进来的史密斯,深色格子呢大衣裹着,一丝不苟的灰发下面孔白皙得过分,嘴角挂着一丝没温度的浅笑。 那对蓝眼珠子扫过铺子,冰凉得像是在估量一堆沾着泥的老瓷片,最终停在那盘虬的老槐树根上。 孙三爷像块被风化的老石头,纹丝不动,连烟锅敲凳子的声音都没了。 赵世荣讨个没趣,桃花眼里的火苗噌地窜起。他从洋装内袋掏出一张折得方正却泛黄的旧纸,“啪”地拍在条凳边的桐油罐旁,差点溅到陈渡手上。 “老瞎眼!睁开你那独窟窿好好瞧瞧!永昌号,三年前折在鬼眼礁那艘船!名册!” 他指尖狠狠点着纸页空白角落几个模糊扭曲的鬼画符,“当年收银子替这船上三十七条野鬼画押糊‘引魂驹’的……这‘孙’字……你敢说不认识?” 烟雾混杂的铺子里,空气又沉了几分。那被圈点的名字,陈渡一个不识,但那“永昌号”三个字像根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他的记忆——铁马铃的呜咽、老渔夫刮骨般的海啸述说、怀里这双透骨冰凉的鞋! 孙三爷的独眼终于抬起来,浑浊里翻腾着淤泥般的暗流,干枯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刮在耳膜上生疼:“死人账……翻他做甚。” “做甚?”赵世荣猛地凑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孙三爷脸上:“爷现在需要一匹能落蹄印、寻龙定穴的纸马!扎出来,金条有的是!不扎……” 他推推眼镜,声音陡降,淬了剧毒,“那就带着这脏玩意,跟你这小野种一起去公署班房里蹲到骨头烂!三十七条人命加作伪证的罪……够不够埋了你俩?!” 史密斯适才微微颔首,腔调平和得像井水:“孙先生,古老的技艺蕴藏着独特的价值。我们需要它的‘力量’,来找回一件……遗失很久的物品。这比私人恩怨重要得多。” 他冰石般的目光扫过屋内,在那盘虬的槐树根上略作停顿。 孙三爷脸上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每一道沟壑都写着冷漠。 他喉管里滚过一声风箱似的粗喘,独眼里浑浊凝成寒冰:“‘蹄印落地,生魂点灯’。纸马蹄踏活人路,必要活人魂油添灯续命!祖宗的死规矩……这活儿,绝了根基也不能接!” “操你祖宗的死规矩!”赵世荣最后一丝装出来的气度彻底崩裂,一张白脸瞬间胀成猪肝! 他猛地一指墙边那尊陈渡刚糊好的捧寿童子:“给脸不要的瞎子!动手!先给这小杂种醒醒脑!”后面那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咬碎了迸出来的。 两条如狼似虎的打手早等着,狞笑着朝陈渡就扑!陈渡想抄墙角笤帚,手刚碰到杆子,一只铁锹似的蒲扇大手已经揪死了他胸前的破褂子,另一只钵大的拳头挂着风直砸他面门! 陈渡眼前一黑,胸腔里那颗心像要破膛跳出来。那只藏着的绣花鞋隔着布,冰茬子似的刺着他! 呼哧——! 就在那拳头挨上皮肉的寸许间,一声野兽炸毛般的嘶吼裹着绝望的沙哑,猛地炸破死寂! 孙三爷枯瘦的身子竟从条凳上弹起,快得带出残影。他那只枯木般搁在条凳下的右手,比毒蛇出洞还快,“咔”一声狠狠叼住了砸向陈渡的那只腕子,力道大的能捏碎石块! 那打手骨头几乎裂开的剧痛惨叫,拳势生生扼在半空。同时,孙三爷一翻左腕,露出常年握刻刀的老茧,肘尖精准狠辣地撞进揪陈渡衣领那打手的腋下软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家伙一声闷哼,半边身子酸麻得像通了电,揪着陈渡的手顿时松开。“咕咚!”陈渡重重摔回地面,膝盖砸得生疼,尘土呛得他眼冒金星。 这兔起鹘落的两下,让所有人惊在当场! 赵世荣得意的脸僵成了蜡像,金丝眼镜歪斜挂在鼻梁。 史密斯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诧异,嘴角那点假笑冻得更结实了。 两个被制住的打手又痛又骇,想再动手却被孙三爷那只浑浊独眼中迸射出的、近乎疯狂的凶光死死钉在原地!老家伙脸上树皮一样的皱纹此刻刀削斧劈般凌厉,一股“敢动就咬断你喉咙”的煞气扑面而来! 更骇人的是孙三爷后颈衣领下那道暗红色的老疤,像条突然通了阴电的活蜈蚣,剧烈地鼓突、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紫黑色的肉筋在皮下清晰搏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那层枯皮,钻出什么毛骨悚然的活物! 铺子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煤炉里火星微弱的噼啪。刺鼻的鱼胶腥和浓郁的火药味搅在一起。 就在这剑拔弩张到极点的死寂中—— 史密斯似乎被带起的泥尘弄皱了眉头,他微微欠身,姿势依然优雅无比,看起来只是想掸一下那本就笔挺的裤脚。 然而,就在他俯身到一半的刹那—— 叮…啷…… 一个沉甸甸、带哑光的硬物,从他的格子呢大衣袖口里滑落出来。不大,约莫两指宽窄,带着岁月蚀刻的浓绿锈痕,就掉在陈渡脸旁,混着泥灰的碎纸屑堆里,沾上了几点从桐油罐震出洒落的深色油渍。 落地的声音极轻,却在这诡异的死寂里,像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弦上。 那东西沾了灰土油污,但陈渡的脸几乎贴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珠子却瞪得滚圆,看得清清楚楚——是半块青铜蹄铁! 断裂的边缘像恶兽的獠牙,凹凸不平。磨损发乌的表面上,一行扭曲的洋码字母和数字,即使沾着污渍也刺得他眼睛生疼: B.S.1892 这蹄铁的轮廓,这刻痕,和陈渡怀里藏着的那只旧绣花鞋鞋尖上,那几乎被磨平、却依旧透着阴邪的小小锚纹……一模一样!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比昨夜沉船点的海水还要阴毒百倍,瞬间顺着陈渡的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这寒意冻僵了他的骨头,封住了他的喉咙。 他煞白着脸,脖子僵硬地抬起,视线穿过赵世荣那张因为惊惧而扭曲的白脸,越过史密斯冰雕般纹丝不动却更显诡谲的面孔,最终死死盯在孙三爷那僵直枯瘦、后颈疤痕兀自疯狂跳动的脊背上。 那半块冰冷的蹄铁,就躺在他脸边的油污碎纸堆里。 像一枚刚从万丈深海怨鬼尸骸里挖出来的、淬着剧毒和诅咒的镇魂钉,狠狠楔进了栖霞镇这场扑朔迷离的浓雾中心。 它散发的寒气,比海雾更重,比深渊更黑。 (未完待续……) 喜欢异闻诡事薄请大家收藏:()异闻诡事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章 槐根吐诡牒,疯妇咒孽债(上) 赵世荣和他那两条哼哼唧唧的打手,是被史密斯冰冷的目光“送”走的。 洋人脸上那点假笑像画皮一样还挂着,蓝眼珠子从地上那半块沾着泥灰油污的蹄铁,慢慢刮过孙三爷后颈还在微微搏动的暗红疤痕,最后落在陈渡煞白冰凉的侧脸上。 他什么也没说,只捡起乌木手杖,在门槛的青石条上轻轻一顿,发出一个沉闷的敲击声,身影就和门外更加浓稠的白雾融为一体。 铺门被陈渡颤着手推上,插上门闩。那“咔嚓”一声轻响,像抽掉了铺子里最后一丝绷紧的弦。 空气里还弥漫着赵世荣留下的暴躁、史密斯的冰冷、打砸的狼藉,还有……孙三爷身上散不尽的煞气。 老头子佝偻着背,像根被大火烧透了的枯木桩,僵在满地碎纸篾条中间。 后颈那道疤暗了下来,紫红的肉筋不再疯狂跳动,但那道沟壑的轮廓却像是被刀重新刻深了一圈。 陈渡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右手还死死捏着那只旧绣花鞋,硬质的鞋尖硌得掌心生疼。 左手边,就是那半块鬼魅般出现的青铜蹄铁——“B.S.1892”。这两样东西挨着,透骨的寒意顺着他的腿肚子一路往心窝子里钻。 孙三爷挪动了一下脚,枯木裂开似的摩擦声。 他没看陈渡,也没看地上的蹄铁和鞋,只抬起那只浑浊的独眼,又死死盯向后院的方向——那片隔着破败木门、在浓雾笼罩下的荒废庭院和老槐树。 这次,他盯了很久很久,久到连喘气声都几乎听不见,仿佛整个人沉进了冰冷的井底。 陈渡嘴唇动了动,那照片、这鞋、蹄铁、名单……千头万绪堵在喉咙口,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烂棉絮,又冷又闷。但老头子那副随时可能裂开的样子,让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铁马铃挂在角落里,纹丝不动。这死寂,比打砸时更熬人。 黄昏像浸透了墨汁的海绵,沉甸甸地压下来。雾更浓了,几乎成了流动的灰白浆糊,渗过门窗缝隙往屋里灌。外面开始零星砸下雨点子,噼啪落在瓦片上,声音又硬又冷。 “收拾了。” 孙三爷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砾石在铁锅里干磨,每个字都磨着骨头缝,“关门……点灯。” 他说完,就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挪地,消失在通往后院那扇摇摇晃晃的木门后面。 陈渡不敢怠慢,忍着浑身的酸痛和僵冷,咬着牙把散在地上的篾条、碎纸都归拢到角落。 那半块蹄铁和绣花鞋,被他用最快的速度捡起来,揣进怀里紧贴内袋藏着的地方,冰冷隔着布烫肉。 他不敢多看,总觉得那东西上面有双看不见的眼睛。 天彻底黑透。风呜呜咽咽地刮了起来,裹挟着黄豆大小的雨点,密集地砸在屋顶、门窗上,发出急促暴烈的脆响,一场酝酿了整日的暴雨终于倾盆而至。 栖霞镇像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按进了漆黑的水盆里。 铺子里重新点上三盏长明灯。 灯油是自制的鲛鱼油,点起来火苗青中透白,光线昏暗,但很稳,风吹不动。 往常这三盏灯一点,阴邪辟易,铺子里虽昏昏沉沉,却自有一股安稳气。可今夜,那青白的光只勉强挤开丈许的黑暗,便被窗外咆哮的风雨声和门板缝隙透进来的无尽湿冷给压了回来。 光影里,那些白天里看着呆板的纸人纸马,像是被雨水泡胀了轮廓,影影绰绰地伏在角落,黑洞洞的眼眶深不见底。 陈渡搬了个破杌子坐在门边,守着灯,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后院里一点声息也无,仿佛孙三爷一进去,就和那老槐树一起,融进了无边黑暗。 怀里的两样硬物冰得他心头发慌,脑子里乱糟糟全是蹄铁刻痕、鞋尖锚纹、史密斯冰冷的笑,还有孙三爷后颈那道疤…… 砰!砰!砰! 不是敲门,是后院那扇破木门被什么东西狠狠顶撞的闷响!力道大得整间铺子都跟着颤了一下!紧接着,又撞一下! 陈渡猛地从杌子上弹起来,心提到嗓子眼。是孙三爷?还是……别的?! 他顾不上太多,抄起门边一根顶门用的粗实烧火棍,一个箭步冲到通往后院的门口,一把拉开插销。 风挟着冰冷的雨水猛地砸了他一脸!院子里漆黑一片,只有靠近门口的地方被铺子透出的青白灯光映出一小圈惨淡的光晕。狂风怒吼,大雨如泼。就在那光晕的边缘—— 后院中央那株盘根错节、不知活了多少年头的老槐树! 它埋在地下的那些粗壮虬结的根,此刻像被赋予了生命的地龙,在暴雨冲刷的泥地里疯狂地扭曲、拱动。 根须破开泥浆,翻卷出来,沾满腥臭的泥土,像无数垂死挣扎的蛇虫纠缠滚动,拱动得地面泥浆翻涌!树根正下方的地面,甚至鼓起一个剧烈起伏的土包! 噗! 一声沉闷怪异的泥浆挤压声,那被拱到极限的土包猛地炸开一团混浊的泥浆! 一物从那破开的土坑泥浆里,被蠕动翻卷的老树根,硬生生地“挤”了出来,滚落在泥水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陈渡浑身汗毛倒竖!那东西约莫尺长,竟是一个裹着暗红锦绸的……檀木匣子! 绸布被泥水浸透,依然红得刺眼,像一坨凝固发黑的血块。 匣子本身油黑发亮,在青白灯光和暴雨冲刷下,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性妖异。 就在匣子被“吐”出来的瞬间! 嗤啦啦——! 一道刺目的惨白电蛇猛地撕裂了漆黑的夜空,刹那亮如鬼域。电光之下,槐树、泥浆、扭曲的根须、那裹着红绸的黑匣子,构成了一幅活生生的地狱图景! 轰隆——! 炸雷紧随其后,闷雷滚过屋顶,震得铺子梁上的灰土簌簌直落! 角落里的铁马铃像是被这炸雷惊动,又像是呼应着院中诡变,猛地一阵急促、凄厉、像是被掐着脖子发出的嘶鸣! 雷声未息! 陈渡心头那股子压了一整天的惊疑凶气再也顶不住了,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一个箭步冲进滂沱雨幕。泥浆瞬间没过脚踝,冰冷刺骨。他直奔向那被拱出来的黑匣子。 那黑檀木匣入手冰凉沉重,红绸湿滑得几乎抓不住。他刚把匣子抱在怀里—— 噌!噌!噌! 铺子里那三盏刚才还好端端的长明灯,青白的火苗瞬间剧烈地摇晃、收缩、扭曲! 最后,“噗噗噗”连续三声微响,如同被人一口吹灭的蜡烛,三盏灯竟在同一瞬间,彻底熄灭了! 铺子里、院子里,最后那点微弱的光源被无情掐断!天地间只剩狂怒的风雨和偶尔撕裂长空的惨白电光! (未完待续……) 喜欢异闻诡事薄请大家收藏:()异闻诡事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