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人免费》 第二十六章 他们躺在车里,午后天色转暗。 林思涛这时候才觉得有些惶惶,他看向贺显,贺显仍是一副安闲的样子。 林思涛想,他已经把底牌全亮了。是不是亮得太早了? 对于暗恋和单恋,有一锅举世皆知的鸡汤,叫“我爱你,与你无关”。林思涛也想过很多次,他对贺显的漫长单恋,到底与贺显有没有关。 贺显没有认出他,他似乎就没有主动告知的必要。他一面期待着贺显认出他,但内心深处他也在害怕贺显的看法。 他怕贺显露出惊奇和嫌恶——一个人暗恋另一个人九年,十年,本身就够夸张了,更不要说还(看上去)处心积虑地接近他身边。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爱你,与你无关”其实是一种最佳自我安慰。至少在“我”的世界里,爱“你”是一件单纯而纯粹的事情,它不该也不会被任何人评价,哪怕是“你”也不行。 现在林思涛将这个秘密暴露了,他将要迎接贺显一遍又一遍的评价。 贺显是会认为这很甜蜜,还是很沉重,他都无法左右了。还有种更恐怖的情况,就是贺显对此并不以为意。 林思涛决定说出来,是将这件事情选择由两个人来共同评价。他愿意接受贺显的审视。 他愿意相信贺显。他相信贺显不会嘲笑他。 但若有万一,贺显因此轻视他,他该怎么办?林思涛还没有想好。他对贺显早已经不能客观冷静。 亲热之后的余温最叫人舒适又惆怅。贺显又吻了吻林思涛的耳垂和脖子。他低声说:“我才想起来,你这么早就认识我……”他顿了顿,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林思涛知道他的意思。一直都是他。他的初恋,单恋,都是他。 过了片刻贺显才说:“我这下是真的感到责任重大了。” 林思涛微笑着说:“放心,我不会拿这个逼你和我结婚的。” 贺显笑了。 林思涛又叹息一声:“你已经为我做了足够的好事了。” 贺显说:“那你早点说出来,可以避免我在你面前少出好多丑。我第一次约你的时候……我说不下去了。” 他们看看彼此,贺显又吻了吻林思涛,他喃喃道:“你真是个神奇的人。” 晚上贺显去酒店住一晚,准备第二天早上和林思涛一起回去。 林思涛陪他在酒店里坐了坐。他问贺显:“你这两天都在这里,不管应酬了?” 贺显说:“我不想应酬,只想见见你。” 林思涛不说话了。 贺显要他今晚就在酒店陪他。林思涛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明天我们就回京了。今晚我还是住家里——两个老人一年也就这么几天看到我。” 贺显拖住他,两个人又去酒吧消磨了一个多小时,贺显才放他走。 林思涛走后,贺显回了酒店房间,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越躺越精神。赵恕清离开后,他更加觉得自己是一个人,现在想想,原来林思涛早在这里等着他了,也不知道是悲是喜。 北京这头,年过得不安。 贺严和程朵朵年前大吵大闹要分手,到过年时候两人忽然又亲热起来,两个人黏黏糊糊结伴准备年初一飞海岛旅游,又把盛秋华给气到了。 贺不同劝了她两句:“小情侣之间吵吵好好是正常事,你别管那么多,少插手他们的事情。现在好了不是很好嘛,你有什么可气的。” 贺不同对小辈之间的事情,只要不是胡闹得太厉害,他向来睁只眼闭只眼。程朵朵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颇疼爱,像半个女儿。小吵小闹的,都不是事,只要能让两个孩子安安分分结婚,就算是胜利。 盛秋华心里就苦多了。程朵朵和男演员的事情她只不过稍稍提了两句,程朵朵本来点头应个是,听个教训,也就过去了。盛秋华是没想到现在的姑娘,一个比一个硬气,更别提程朵朵这种,才不管什么未来的婆婆,当时就把脸拉下来说:“阿姨,这是我和贺严之间的事情。更准确地说,是我自己的交友。我是成年人,自己有分寸,不用您来为我操心。我妈都不烦这个神。” 盛秋华一张脸没处搁了。 程朵朵和贺严吵架闹分手,她生气;程朵朵和贺严和好了,她还是生气。更可气的是她还不能逼贺严和程朵朵分手。 为了贺严将来的前程,她只能忍程朵朵。 这一忍可把她病给忍出来了,大年三十的全家吃年夜饭时候盛秋华犯了眩晕,一阵折腾回去之后贺不同埋怨她几句,就自己快活去了,贺严也急匆匆赶飞机去了。盛秋华在家有保健医生和保姆,自然是不缺人照顾,她躺床上又觉得没意思,还是起来换衣服去和夫人太太交际去了。 贺不同和贺严都这样,贺显更没必要对盛秋华真情实感了。他三十晚上就在贺仲诚那里住下,陪贺仲诚整理了一下旧相册。 贺仲诚去年底大病一场之后,伤了元气。往年他都会出去走走玩玩,前年过年还回了趟老家,今年是走不成了,他还在休养。人越老越难恢复。家里很多事情,他都不计较了,计较也计较不过来了。 不过爱恨还是很固执。贺显在他面前,他的脸色总是更好。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贺仲诚笑眯眯问贺显。 贺显正看着一本老相册,这是一本贺仲诚解放前的旧照片,本以为弄丢了,没想到前年去老家,竟然又找回来了。 贺显想了想说:“老年痴呆症?” 贺仲诚哈哈一笑:“这也是怕的。我说的是身后事……就怕有人瞎写我的传记回忆录。” 贺显看出来老人家的心意了:“那您自己写一本?” 贺仲诚眼神愣愣的,过了半晌,才说:“再说吧。” 贺显花了一个晚上时间帮他整理完了两本相册,做了存档和记录。 整理结束之后,贺仲诚温和地问他:“你妹妹要结婚了吧?我听你奶奶说的。” 贺仲诚很喜欢周琴这个媳妇。贺不同和周琴刚离婚时候,他还亲自去找过周琴,告诉她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来找他,不要有什么顾虑,想什么时候来看贺显都可以。 周琴再婚时候,贺仲诚还送了东西。弄得贺不同挺尴尬。 说起沈周涵,贺显也不由微笑:“是的,今年五月结婚。” 贺仲诚说:“很好,很好。” 过了一会儿,他才拍拍贺显的手说:“你和你妈那边好,爷爷才高兴。这样你就不孤单了。” () 第二十七章 情人节前林思涛考研的事情尘埃落定,顺利通过。 贺显很为他高兴,给他准备了一堆新东西。 林思涛这天一过来贺显这里,就看到桌上一堆东西。包装得整齐闪亮。 “这是什么?”他问贺显。 贺显给他买了新电脑,新手机,几件新衬衫和鞋子,还有两件新外套。 “新的开始要给你准备些新东西。”贺显说得理所当然。 林思涛说:“我又不是刚考上大学的新生;你呢,你又不是我的爸爸。” 贺显说:“不敢。这离爸爸的标准还差很远吧……” 他抱住林思涛,笑着说:“叫声哥哥差不多了。收了哥哥的礼物,就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知道吗?” 林思涛脸红红的:“你现在玩养成是不是太迟了?超龄了!” 到了上床时候,他和贺显两个人赤条条躺床上。做完之后贺显仍伸手环着他的腰不放手。林思涛问他:“你还记得我那时候什么样子吗?” 他现在已经能自然说起过去了。 贺显说:“我记得你。又瘦,又小,那双眼睛一看就还是个学生,不是混社会的。” 林思涛静静听着,他忽而又有些怀疑:“你真的记得我吗?” 贺显咬了他肩膀一口:“你不相信就算了。” 林思涛笑了笑。他没有再追问。 贺显反过来问他:“其实你记忆中的真的是我吗?” 林思涛知道他的意思——他听贺显说过他的“记忆美化理论”,就是人的记忆会不知不觉自动修改,美化自己想美化的,丑化自己想丑化的。 林思涛翻身看着贺显说:“可能我对你的认识有许多不足,但我的记忆绝对没有问题。事情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记得一清二楚。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大脑都不敢相信,那也太可悲了。” 贺显笑了一声:“哦,那我是怎么样的呢?” 林思涛伸手贴在贺显的脸颊上:“你不知道……我是常常回忆那时候。” 他会一遍又一遍回忆,每次回忆起来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他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时候问,这件事情,他早就想问贺显了。 “贺显……”他终于开了口。 “那天晚上,我把你从桥栏上拽下来的时候,你是真的喝多了吗?”他低声问。 贺显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林思涛身后的窗帘,他的嘴角动了动,像是一个微笑:“我真的喝醉了。” 林思涛有些后悔问这个,他抱住贺显。他对整件事记得太清楚,以至于可以一分一秒地分析,准确分析出他是哪一刻爱上贺显的。 他就是在把贺显从桥栏上扑下来的那一刻爱上他的。 那个场景在他脑中回放一次,疑惑就加深一次。 贺显抚着林思涛的后背,有些心不在焉,他想做起来,穿好衣服离开。但怀中的身体温暖得惊人,完全融化了他的意志。他舍不得。 假装骗别人是很简单的,骗自己才难。骗不相干的人很简单,骗在乎的人才难。 这是他心中的一个症结,纠结着他最害怕的噩梦和自我怀疑。这十年来,他将这件事情刻意遗忘了。他觉得他已经忘记了,即使在听说有认识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自杀时候,他也能不为所动。 但这时候,他与林思涛赤/裸相对,他们当中注定有一个人记得此事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也没有忘记。 他吻了吻林思涛的头发,最终只是说:“情人节想怎么过?” 他们商量好的情人节计划并没有用——那天正好是工作日,不巧两个人都要加班。两个人碰头时候已经快要十点钟了。离情人节结束只有两个小时了,街道上节日高/潮快过去了,到处都是散落的玫瑰花瓣。夜晚天气也冷极了。 他们匆匆去了家酒吧。幸好酒吧还正热闹。 回到家时候已过了十二点了,林思涛直打哈欠,他刚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贺显就从身后捧了一大捧玫瑰出来。 林思涛笑了:“你藏在哪里了?” 他一点没察觉。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贺显塞到他怀中。 林思涛抱着花看了半天,才把它在花瓶里放好。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收到花。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完满的情人节。 第二天办公室里偶尔听到有人抱怨过情人节无趣,却不得不年年都过。林思涛听了在心中笑,这抱怨听起来怎么那么像炫耀呢。 一夜过去,朋友圈里都是晒花晒礼物的。有单身狗转了张时尚杂志图,骂道:晒什么晒,晒得过人家这情人节吗!下面一溜边的回复。 林思涛点开一看,是一张穿着婚纱的新娘照。他看图文介绍,原来这是位国内的大提琴手,叫沈周涵。 “她很有名吗?”林思涛拿着手机问单身狗。 单身狗笑着反问:“你不知道?这是贺总的妹妹。” “你们怎么知道的?”林思涛惊叹。 单身狗说:“我也不知道,听人说起过。” 林思涛只听贺显说过他妹妹是搞音乐的,从来没听说过他妹妹如此有名。他不知道该怪自己太迟钝还是贺显不贴心。 他对贺显的了解还差得很远很远,但某种意义上他又与贺显做着最亲密的事。 不要急,不要急。林思涛劝自己。 他第一次和人有如此亲密的情侣关系,很多事情他不知道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世间男女关系中的准则能直接套用到男男关系中吗?何况贺显本身就处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 沈周涵年前给某本时尚杂志拍了一组照片,婚礼已经紧锣密鼓地准备得差不多了。她自己算是半个娱乐圈的人,父母又是生意人,不介意洒钱把排场铺得大些。杂志和网络上也宣传不少。 沈周涵春节时候就问过贺显去婚礼有没有伴,她好排座位。贺显说一个人去。三月头上沈周涵又打电话问他一次,贺显还是说一人出席。 沈周涵笑话他:“情人节都过了,你还是一个人?我可不信。以你的本事,随随便便招呼一声,也会有人来陪你啊。” 贺显笑出声:“你要我随随便便带个人去你的婚礼吗?” 沈周涵嗔笑:“我是怕你陷在赵老师的坑里出不来嘛,换个人换换心情也好。” 她挂了电话,贺显看向窗外。 他最近和林思涛的同居,半同居生活让他十分满意,几乎无可挑剔。 () 第二十八章 五一时候小长假时候,林思涛正好回去参加许丹的婚礼。 婚礼办得很热闹。新人先穿西式礼服,后穿中式礼服,司仪也卖力。林思涛和外婆坐邻里熟人那一桌。有几个沾亲带故的老邻居,都是知根知底的,和林思涛外婆聊得起劲,有人就打趣说林思涛的外婆以后有福享了,林思涛给他们买了房子,也快到结婚的时候了,再等林思涛把婚一结,他们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林思涛只是微笑。 他已经答应贺显了。不和其他任何人结婚,也不会要和贺显结婚。贺显当时提出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并非是为了得到贺显才答应,只是他自己本来就没有结婚的愿望。 婚礼结束后,林思涛陪外婆回家,在小区附近的广场逛了逛。她问林思涛:“你在外面,还是没有女朋友吗?” 林思涛说:“没有。” 外婆没有催他快找一个,她慢慢说:“我不是心急,只是问一问。” 她为林思涛担忧,若是林思涛在北京结婚,那将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他们两个老人什么忙都帮不上。她看电视,和邻里聊天,知道北京的房价有多夸张。当初林思涛要给他们在j市买房子的时候她就反对过,但林思涛坚持说这时候在本市买房很好,反正北京的房子他买不起,还不如在老家买套房。 林思涛说:“我还年轻,到三十岁之后再考虑结婚也不迟。现在我过得挺好的。” 外婆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要林思涛自己觉得好,那就一切都好。她不能奢求太多。林思涛这样孝顺,已经是上天对她最好的补偿。 贺显这边有两个婚礼要参加。 贺严和程朵朵在五月四号领证结婚同一天。婚礼十分简单,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婚礼简办是贺家和程家商量好了的。盛秋华不太甘心。她自己嫁给贺不同时候就是只领了证,吃了顿饭,没有婚礼。她一直想给儿子风风光光办个婚礼,没想到几十年世道轮回,依然是不能大办。 贺不同叫她想都不要想大办的事。 “有什么好得瑟的,又不是骨头轻,非要招摇。” 贺不同说的道理她都明白,就是想起来未免遗憾。贺不同说:“再说两个孩子不是挺高兴的嘛,要朵朵准备婚礼那些繁琐事情她还不乐意,这样他们还更自在些。” 程朵朵没有穿婚纱,只穿了身十分合身的套裙,坐在贺严身边,虽然场面不大,但到底是在办人生大事,两个人竟都有些紧张的样子。 吃完饭之后,拍了几张照片。这是贺仲诚的意思。一张新人双人照,一张新人和贺仲诚的合照,一张新人和父母的合照,最后拍了张两家大合照。 贺显给新人送了个红包,和其他人一样。贺严心情好,叫哥也叫得挺亲热。大家面子上都开开心心的。 当天晚上婚礼结束后,贺严和程朵朵换身衣服就飞北美去度蜜月了。从蜜月回来还会再办几次小型的同学朋友聚会,就是小两口自己招待朋友的了。 宴席散后,盛秋华挂了一天的笑容淡了些。她招呼贺不同一起走,贺不同叫她先走。 贺不同要和贺显再去喝两杯。 他们父子两个很久没有单独吃饭了。 盛秋华心中大石已经放下,这时候什么事情都不会叫她不快。她笑着轻快说:“少喝点儿,你今天已经喝了不少了。” 贺不同拖着贺显去了他的另一套公寓。两个人又小酌两杯。 贺显和贺不同的感情谈不上好。其实他小时候和贺不同非常要好,比和周琴还要好。贺显大概还记得一些,小学一二年级时候,他特别喜欢贺不同,贺不同比周琴更随和,又常常陪他打球游泳,无所不能。 不过回北京之后,贺不同工作陡然繁忙许多,又常常出差,家里有了盛秋华和贺严,再深的感情,也早磨灭了。好爸爸只留存在回忆中,有时候贺显会觉得那其实是另一个人。 “贺严结了婚,这才算是才开始。不是就不用操心了,以他那性格……恐怕以后会让我操更多心。”贺不同长叹一声,“不过这两天我可以暂时轻松下。” 贺显只是听着。他有时候真奇怪——贺不同会不会为他们的父子关系感觉难过?他们之间的缝隙,难道是夜话两次就能弥补的? 贺显想,也许贺不同根本就没有想过弥补,这只不过是心血来潮而已。 “……现在就剩下你,叫我放心不下了,”贺不同感慨,“你还是不考虑结婚的事情?” 贺显酒杯放在一边,他喝了茶,贺不同的话,叫他有些好笑。 “没有。我觉得现在挺好。” 贺不同说:“一直玩下去,像什么样。结婚归结婚,玩归玩。玩够了就该结婚。”他没说出来,甚至结了婚接着玩也没关系。 贺显觉得这对话没办法进行下去。贺不同知道他喜欢男人,一开始也为此发过飙,但现在时间长了,贺不同已经无视这件事了,好像睡男人和娶女人并不矛盾一样。 贺显早就想开了,贺不同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不放心上了。 贺显在鄙视贺不同,贺不同一样在鄙视贺显。 和周琴离婚之后,贺不同很长一段时间都对贺显感觉愧疚。周琴不再是他的妻子,但贺显永远是他的儿子。离婚时他向两家老人都保证过,不会让贺显受一点委屈,这确实是他的真心话。贺不同觉得自己也确实做到了——盛秋华根本不敢管贺显,更不要说给他委屈受。 贺显一直让贺不同十分放心,读书,待人,都十足十的完美。贺不同一直认为大儿子会比小儿子更有前途。 没想到贺显自己拎不清,为了下半身那点事就不要前程。贺不同深以为恨。贺显要是结个婚,挑个老实安分的妻子,用来掩人耳目,不是什么困难事情。 父子两个各怀心事,说话反而比外人更疏远。酒也喝得没什么滋味。 贺显回家时候林思涛已经睡着了,贺显洗过澡摸上床,搂住林思涛的腰。林思涛含糊问:“你吃过了吗……”他睡迷糊了,忘了贺显今天是去参加他弟弟的婚礼。 贺显吻了吻他的脖子,说:“吃过了,快睡吧。”林思涛动了动,拱着背更贴住贺显。贺显心中这才踏实下来,一闭眼就睡着了。 第二天林思涛才想起来问他婚礼办得怎么样。贺显说:“办得挺好,都是家里人,新人也开心。” 两个人都是随口一问一答。林思涛现在已经渐渐感觉到了,贺显贺严两兄弟平时几乎不联络,比表兄弟堂兄弟联络得还少。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 与贺严的婚礼正相反,沈周涵的婚礼是另一个极端。 婚宴请了三百多人,人数不算特别多。不过宾客大多有头有脸。娱乐圈,文艺圈的名人就去了一堆。沈周涵换了四身礼服,全是大牌当季。媒体光是发她的高清礼服照就赚足了眼球。 林思涛头一次在网上刷了刷名人婚礼的直播。网上图太多,有一张居然真扫到了贺显,照片拍的是新娘和某歌星,贺显在背景里,身姿挺拔,隐约可见笑容满面。林思涛盯着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真无聊。 他劝自己,仔细想想,贺显一个人去参加婚礼没什么不对。普通恋爱几个月,也没有一定就要带去婚礼见家人的,贺显的位置和经历注定了他会更谨慎而已。 天已经热起来了,林思涛在家开始赤脚,连拖鞋都不穿。贺显不在家,他很简单地做了盘冷面,就当晚饭了。 他觉得贺显完全没有问题,感觉这么难过有问题的应该是他。 贺显晚上一回来,就觉得静悄悄的。客厅灯都关着。 “林思涛!”他叫林思涛。 没人回应。他打开房间门,就看见林思涛正躺在地板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笑起来,用脚踩踩林思涛的屁股。 “起来,小心受凉。” 林思涛转个身,换个姿势趴着。贺显拿他没办法,只好跪在他身边,把他抱起来,搂在自己怀里,吻了吻他的额头:“我的乖乖……不高兴了?” 他声音又沉又低,还带着笑意。林思涛耳朵连着心脏都是酥麻的一颤。 林思涛抱住他,他想问贺显一个问题。 “我太喜欢你了,怎么办?” () 第二十九章 贺显身上还浮着一层婚礼后的甜腻气息,那是红酒,鲜花和脂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我太喜欢你了,怎么办?”林思涛的问话叫他猝不及防一阵刺痛。他抱住林思涛,有一会儿不能说话。他现在并不能向林思涛保证什么。许诺是很简单的,甜言蜜语的时候都坚信天长地久。 他还记得他和宋优对未来的规划。现在想想,天真到有点羞耻。到赵恕清时候,他不会再去说什么隐居,什么环游世界,只盼着两个人忙忙碌碌互相扶持一直到退休。 现在对林思涛,他连明年,后年都不敢想。 原来爱一个人,能做到不被伤害,也不伤害对方,就已经那么难了。 林思涛抬起头看看他,贺显才开玩笑说:“你要是个拇指大小的小人就好了,我就可以天天把你装口袋里,到哪里都带着你,时时刻刻都陪着你。” 林思涛伸手摸摸他的脸:“贺显,我不是要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 他说不出来了。 贺显大概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想了解他,想知道他对身边事情的态度和看法。 他向林思涛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问我。” 林思涛迟疑着,问:“你不带我去认识亲戚朋友,是不是对和我没有信心?” 贺显笑起来,他说:“不是。”他坚决地又说了一遍:“不是。” 他说:“我怕你将来会后悔,所以要慢慢来。” 林思涛简直不能相信贺显在说什么,他翻身而起:“你怕我会后悔?怎么可能?”他紧紧压在贺显身上:“你知道的,我追你追了这么久。” 贺显说:“所以我只能求你,不要把我当成马拉松的终点。” 没有到终点的时候,那个终点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梦想,一切都是为了达到那里。但是一旦脚步迈过那里,它就失去了大半魅力。 林思涛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贺显轻轻巧巧就把他变成了理亏的一方,还不动声色地表露他恋爱经验丰富情伤多。 他更生气自己依然心疼贺显。 贺显还不放过他,握住他的手问:“话又说回来。你不是也没有把我介绍给你的亲戚朋友吗?嗯?过年时候我们去j市,你可没有把我介绍给你的外婆外公,你的朋友我也一个都不认识。” 林思涛说:“强词夺理……” “我没有。”贺显眨眨眼睛,吻住了林思涛的嘴唇。他们躺在地板上,侧身做了。 做完了之后他们一起躺了一会儿。林思涛忽然笑出了声。贺显问他笑什么。 林思涛说:“我在想,要是我明天约陈懿一起吃饭。向她介绍你是我的男朋友,她会不会再也不和我说话了。” 贺显也笑了:“你要不要明天试试?” 林思涛摇摇头。 他不得不承认,贺显的强词夺理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丝道理的。 “你是怎么出柜的?”林思涛问贺显,“或者说,你现在这样算出柜了吗?” 林思涛之前从来很少想这个。不是遇到贺显的话,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就完全没有意义。 贺显说:“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挺复杂的。我和宋优好过,你知道的。那时候我们在国外读书,就同居了——我家里不久之后就知道了,怎么说呢,我没有刻意瞒着,留学生的圈子又是什么消息都传得很快的。那时候家里几个长辈轮番飞过去劝我和宋优分手,还要带我去做心理治疗。那时候他们是打算把事情压到最低影响的,只要不传回国内,就不算大事。” 林思涛听得入了神。贺显顿了一会儿,拖过来毯子,盖住他和林思涛。 “宋优那时候很简单——其实他一直是个很简单的人。我不说分手,他就不说分手。回国之后我们的事情就很快周围人都知道了,再加上些添油加醋的,就变成这样了——我不需要刻意出柜,我身边的人已经基本上都知道了。流言跟着我跑。” 林思涛想起来当年连吴江海那样的人都在背后议论贺显。 贺显抱住林思涛,说:“我已经习惯流言了。但现在想起来,那滋味还是不好受。你能受得住吗?” 林思涛没有回答。 贺显又笑了一声:“……其实说起来,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在房间里和我喜欢的人玩什么花式,有什么好议论的?那些议论我的人不觉得自己是在窥私,反而笑我变态,笑我傻。还真是又怪异又好笑。” 他又想到了赵恕清。他捂住眼睛摇摇头。赵恕清本是他以为能与他一起抵抗这种怪异的人,他们可以一直正常,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小争小吵都是情趣。 “林思涛,我其实是一个软弱的人……”贺显说。 林思涛说:“那正好,我觉得我挺坚强的。” 贺显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那太好了。遇见你的那一天,肯定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天。” 他们从地板上起来,一起冲了个澡,在浴室里又缠绵了一会儿。贺显让林思涛站在镜子前,与镜中倒影一起高/潮。林思涛全身都红了,完全无法直视镜子中的自己,但他又想看贺显,只能仓皇扫过几眼,不敢盯着看。贺显在他身后咬着他的耳朵,笑着喘息道:“你……虽然坚强,不过……脸皮还不够厚……还得加油。” 两个人搞了大半夜,幸好第二天是休息日。 之后贺显虽然没有把林思涛介绍给他家里人和朋友,但让林思涛认识认识了另两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一个是贺显的司机许师傅。其实林思涛和许师傅之前碰见过几次,现在贺显又正式和许师傅说了下。许师傅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一看就很可靠。 另一个是贺显的秘书,白秘书大约三十岁出头,十分干净利落一个人,贺显的许多琐事都由他来处理。见到林思涛就像认识个普通朋友一样,随便聊了两句工作上的事情,没有任何涉及私人关系的话题。只是说:“和我保持联络,如果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 他的态度太平淡无奇,林思涛有点困惑。 贺显向林思涛保证,白秘书已经对他们的关系心领神会。 林思涛想想也就明白了——用这样低调可靠的人是贺显的风格,他不会喜欢一惊一乍,把他的事宣得满世界都是的人。 () 第三十章 夏天时候贺显又开始游泳。只要有空他都会去游一会儿。 周六晚上林思涛没有事会和他一起去游。 一起去游泳这事情是贺显提出的。林思涛也喜欢游泳,就是游得不好,没个姿势,就是戏水。贺显游得比他好,姿势漂亮。林思涛坐在泳池边休息的时候,盯着贺显只觉得他一眨眼就游过去了。 他们去酒店的泳池,人少。有一晚泳池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林思涛游累了坐在泳池边,贺显又游了一个来回来到他身边,靠过来时,他在水下伸手摸了一把林思涛的脚踝。 蓝而透明的池水中他的动作一览无余。幸而人少,周围空旷寥落无人察觉。即便如此,林思涛还是心头一跳,他猛得用脚泼了贺显一脸水。 贺显大笑起来,摘了泳镜,坐到他身边。 林思涛小声说:“你这时候又不怕碰见熟人了?” 贺显说:“不怕。遇见了就和人大方介绍,你是我的情儿,我的大宝贝。” 仿佛要验证话不能乱说一样,他才说完这话,熟人就来了。 丁晟光带着他的姑娘来了。他先看到贺显,立刻开心叫道:“小贺!” 贺显与林思涛相视一笑。两个人都读懂了彼此的潜台词。 “你敢说刚才那话吗。” “你看我敢不敢。” 丁晟光这时候也看到了林思涛。他知道贺显一直和这年轻人一起混,没分手,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贺显带他出来玩。他就笑着问贺显:“给介绍介绍?” 贺显说:“这是小林,林思涛,我们在一起大半年了。” 丁晟光身后的女孩儿盯着林思涛的目光就闪了闪。 林思涛听到贺显这么坦荡,也有些惊讶。但丁晟光算得上是贺显心腹,两个人关系这么近,林思涛也猜到丁晟光肯定心中有数了。 双人约会于是变成了四人约会。丁晟光的女朋友叫乔希云,只比林思涛小一岁,丁晟光经常带她出来玩。又游了一会泳,就一起去吃了自助,喝了点酒。四个人聊得还挺开心。 乔希云要了林思涛的联系方式。 之后她和林思涛在网上聊过几次,隔了几天她到林思涛单位附近办事,就顺便约林思涛出来吃饭。 乔月明身材纤长,只比林思涛矮一点儿,年龄和林思涛差不多算同龄人,两个人说话间很容易就熟悉起来了。 她生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长发垂肩,温婉里又透着些妩媚的长相,和某个有名的女星十分相像。 她说起上次一起去游泳的事:“……在泳池玩不过瘾,下次有空一起去海边玩吧。我老家就靠海,夏天人多一起去海边才好玩。”她说得开心起来,眉飞色舞的样子很讨喜。 林思涛立刻受了感染,笑着说去海边玩很好。不过他也能看出来,乔月明来,并不是单纯为了约旅游的事。 果然过了一会儿,乔月明就说:“丁晟光有时候带我和他朋友一起玩,他的朋友带的伴,我和他们谈不来……你不一样。我觉得我能跟你玩得来。”她神色收敛了些,眉间透出一股郁郁,还是很美。 林思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他问乔月明:“我有什么特别?” 乔月明说:“你不特别,你很正常。我们可以像正常朋友一样说说话,你也不会用那些人的目光看我。”她叹了一口气:“我直说了吧,丁晟光那个圈子,个个非富即贵,结了婚的,有正牌女友的,都是找的门当户对的。当然也有包养年轻姑娘的……” 她顿了顿说:“我家境一般,在学校做音乐老师——和他们不像一个世界的人,已经不止一次被他们当成是丁晟光包养我了。” 林思涛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乔月明才问他:“你被人误会过吗?” 林思涛终于能说话了:“我不知道。我和贺显的事情现在还没什么人知道。” 乔月明点点头:“你倒心大。” 林思涛见她有些讪讪的,安慰道:“我觉得别人的眼光那是别人的事情,你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不要老去想别人怎么看你。” 他知道这话很没说服力,但说了总比没说强。 乔月明垂着眼睛说:“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有些话她不好说出口。丁晟光帮她牵线搭桥,换了个更好的小学。她开着他买的车,还经常收到他的礼物。她自己都困惑了。 之前她交过一个男朋友,虽然家境不错,但把钱看得很紧,交往了两三年送的礼物没有超过五百块的,周围人都说不肯为她花钱就是不爱她。现在丁晟光对她花钱大方,又有人议论她是被包养了。 她好像是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她很快换了副开朗神色,又笑了起来:“如果丁晟光和别人混在一起,你一定要告诉我。”她解释说:“……其他人肯定都是包庇丁晟光的,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林思涛笑了:“他那么喜欢你,怎么会。” 乔月明微笑着说:“人心是最易变的,我不能不小心。如果丁晟光除了我,还和别的女人有关系,我只有走——你大概是不了解丁晟光的历史。” 林思涛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回去就问了贺显有关丁晟光的事情。 “他女人缘一直很好,女朋友没断过。最夸张的时候大概一年换了七任还是八任……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林思涛没有提起乔月明请他帮忙留心的事情,只含糊说有人托他打听的,又说:“再说他是你的朋友,你们玩得这么好,不是说人以群分吗。” 贺显立刻补充了句:“我和他不一样,我一直批评他的男女关系来着。” 林思涛正坐在地板上吃西瓜,听他这么说,就抬起眼睛瞟他一眼。 贺显只觉得那目光勾人,坐到他身边,握起林思涛的手腕舔了舔——西瓜汁水顺着他的手掌淌了下来。 “你可以转告托你打听的人,丁晟光最近似乎是真的收心了,心思都放小乔身上了。”贺显好像猜到了是谁去找过林思涛了,但他没有点破。 夏天快结束时候乔月明趁着暑假尾巴回老家去了一趟,她打电话给林思涛邀他去玩。林思涛工作走不脱,只能约下次。 九月时候乔月明回来,不仅给贺显和林思涛带了一大箱海鲜,还有一个好消息——丁晟光在她老家向她求婚了。 为了庆祝这件事,大家又一起聚了聚。林思涛和乔月明年轻,都要玩烧烤。丁晟光便计划在他的别墅做一次烧烤。 贺显听他们商量,就说:“烧烤人多才有意思,正好小涵最近在城里,叫她也去——小乔不是很喜欢她嘛。” 他说得再自然不过。 到了烧烤那天,沈周涵果然来了,她见到林思涛,就冲他微笑,并没有多话,只是邀他有机会一定要去她的演奏会。 林思涛觉得她与贺显像——不仅是相貌有相似之处,就连性格都有些像。因此对她颇有好感。 大家热热闹闹准备烧烤的东西。 乔月明在厨房里都带着笑,林思涛打趣她:“这下心定了吧?” 乔月明噙着笑,说:“谁知道呢,也许结了婚才更会提心吊胆。” 她舒了口气:“当然现在还是开心的——至少可以叫一些人闭嘴了,我将是合法的丁太太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林思涛:“你不要输给那些人。” 林思涛知道她的意思,她叫他不要被流言蜚语动摇。但他没有顾虑过这些,他只要贺显就够了。 () 第三十一章 丁晟光这个花花公子都要结婚了,贺显这才惊觉身边似乎真没有几个单身汉剩下了。这个发现就像一部很好笑的恐怖片,吓人是真的,笑点也是有的。 林思涛与他同居/半同居已经快一年了。这是他最神奇的一段感情关系。 他原以为和林思涛在一起是一时冲动,尽管开始时候很甜美,他说不定哪天就会后悔。但是事情并不是这样。 他们在一起越久,他越开心。 冬天周末的夜晚最舒服。夜晚好像无限地长,室内安静温暖,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来。 林思涛夏天跟他游泳一直没断过,渐渐比他还热衷起游泳来。背部的线条更紧而优美了。伏在那里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就顺手抚上去,像摸一只油光水滑的大猫。 前两天他听到赵恕清的消息。江老师已经怀孕了,据说是试管做的孩子,吃了些苦头,但还好怀上了。赵恕清很高兴。 一切都按照赵恕清的计划进行。 他一点不奇怪,唯一惊讶地就是如今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竟然没什么感觉了。他和赵恕清分手时候那股纠结在心中挥散不去的愁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他分手时候知道那痛苦会消失,但他没有预料到他现在会这么快乐。 如果他现在回到五百天之前,告诉那时候的自己:“你会高兴的。会比和赵恕清在一起时候还开心。” 他一定会嘲笑自己自欺欺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赵恕清是我的挚爱。” 但现在想想,赵恕清做出那样的选择,就已经不符合挚爱的标准了…… 他现在已经能更理智地看待这事情了。他和赵恕清,其实都不肯为彼此做出退让和牺牲。 爱并不需要长久的忍耐。 至少他对林思涛的爱不是。 “你在想什么?”林思涛忽然转头看向他。 贺显微笑着,印了一串吻在林思涛背上。 “一点无聊的事。” 他问林思涛:“什么时候有假?我们出去玩吧。” 林思涛的时间不比贺显宽裕多少。他得好好安排才能凑出时间来出去玩。 他们本来计划着去滑雪,到冬天的哈尔滨玩一趟,但因为凑不出林思涛没有假一直拖着。之后几天贺显去上海出差,林思涛一个人度过了有点悠闲又有些寂寞的一周。 贺显这天一回到酒店,就和林思涛视频。 “我今天开会之后去了个地方。”他微笑着说。 林思涛隐约猜到了。 贺显去了当年的工地——如今现在那里已经是车水马龙的繁华之地,只有桥还留在那里。 “只有桥还在。”贺显说。 林思涛也笑起来:“我知道。” 他解释说:“我在网上搜过,地图上什么都能看到。” 贺显已经脱了大衣,只穿着件毛衣和衬衫,躺在酒店床上,带着眼镜。林思涛这样看着他,只觉得更加想他。 “但是亲眼看到感觉不一样,”贺显说,“就像是……物是人非的反义词一样,我在那里很高兴。” 他傍晚时候在桥上走了一趟。十年冬夏,他再次站在这里只觉得心中平静——伤痕还在,但他已经能像抚摸一棵老树粗糙地树皮一样,去抚摸那些伤痕了。 林思涛在屏幕另一头认真看着他,一脸专注像个听网络授课地学生。 贺显看出来,他仍在担忧他。 他笑起来:“我明天就回来,还给你带了东西。” 贺显回来的那天他们从客厅就开始缠绵。林思涛觉得和贺显在一起之后他真是有了好多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什么叫小别胜新婚。 他们约好了过年时候一起去趟上海,一起去那座桥上走一走。 林思涛说:“我们要去重演当时的情景吗?” 贺显说:“你不怕我摔下去啊?” 林思涛轻松说:“我会好好地拉着你。” 他们靠在一起有一会儿没说话。林思涛之前问过一次贺显当年的事情,但贺显否认了他当时是意图自杀。 既然贺显已经否认了,他就不会再问。这是贺显自己的问题。他不会强迫贺显。 但今天贺显似乎想说出来。 “有时候,真是一念之差。如果那时候我跳下去了,也许会有人把原因归结到我和宋优分手这件事情上。其实不是……” “宋优只是一个导火线。我那时候真是一团乱。” 贺显想对林思涛澄清的只有这一件——他那时候即便是想自杀,也不是要为宋优而死。 他只是失望。与其说是对宋优失望,还不如说是对自己失望。他从未得到过一份完整,唯一,持久的爱。从来没有。 当然,他被林思涛救下的那一刻就清醒了——他不应该去死。他差点干了件蠢事。 他侧身吻了吻林思涛的脖子,把头靠在他的颈项间。他低声说:“谢谢你。”这是十年前的贺显在说话。 林思涛抱着他。他总是为贺显着迷,哪怕贺显有这样脆弱的一面,他还是觉得他迷人。 他温柔说:“可以在过年回j市的时候先顺路去上海,在上海住两天,然后去j市。”他已经将行程安排好了。 贺显问他:“东北什么时候去?” 他们到底抽时间,在12月去东北玩了一趟,在冰天雪地里过纪念日。贺显觉得特浪漫,林思涛也很开心。 只是回来时候贺显着凉重感冒了,一回到家就吃了药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半夜时候贺显的手机响了起来,林思涛只觉得夜深人静时候那铃声听起来又急又促,吓得他心脏一缩。贺显因为药效仍睡得昏沉。 林思涛推推他:“贺显,接电话。” 贺显嗯了一声,林思涛帮他接起电话,放到他耳边。 那边才说了两句,贺显就坐了起来。 挂断电话,他就开始穿衣服,又打电话要司机来接他。 林思涛问他出什么事了。 贺显摇摇头,但还是说:“不是好事。” () 第三十二章 贺显匆匆离开,他叫林思涛先睡,不要等他。他保证有什么事情会立刻和林思涛联络。 临出门时候他向林思涛说:“不用太担心。是贺严和程家的事。” 林思涛躺在床上辗转了小半夜,凌晨时候才朦胧睡着。 这天仍是晴朗。林思涛一早上就匆匆浏览了一番国内新闻。早间新闻里没有什么特别的状况。没有哪个人落马的消息。 后来他意识到,新闻也许不会那么快漏出来。 正在他呆立在那里,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丁晟光或者白秘书的时候,贺显的电话打来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和林思涛报了个平安。 “我很好,家里也好。今天晚上我住在我爸那里。”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林思涛问他:“很严重吗?”他对其他人一概不关心,只要贺显没有事就好。 贺显放佛听得到他的心声,他声音很平稳:“我没有事,你放心。我没有事。” 他顿了段,说:“见面再说。” 林思涛今天到设计院比平时早些。他一到就听到前台的年轻姑娘在小声议论今早的八卦。 “太意外了,连远死了。” 林思涛一个激灵:“谁死了?” 前台告诉他:“连远,那个演员!昨天晚上的车祸。太可怕了。网上图都出来了。” 林思涛对娱乐圈并不热衷,连远这个演员他并不熟悉,但总觉得似乎在别的地方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一大早听到这种事情,心情只会更加压抑。 直到中午午休时候林思涛才猛然想起他还在哪里听说过连远。 他在网上输入连远,程朵朵,果然立刻跳出许多程朵朵和连远的合照。虽然程朵朵一直说她和连远只是普通朋友,但网上传说他们曾有过一段的人也很多。 现在连远死了。程朵朵既是程家的女儿,也是贺家的媳妇。林思涛想,不知道贺显被大半夜叫回家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 若只是一个程朵朵的前男友意外身亡了,这事情恐怕还惊动不了贺家,就怕这其中牵扯出更坏的事情。 一时间林思涛脑子里闪过许多可怕的电影情节。 但他只能忍耐。 下午一下班他就直接回家——回了他自己的租屋。凌晨一点多时候,他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他从床上跑下来。 贺显开了门,他一把抱住贺显。 “我冻坏了。”贺显拥着他喃喃说。 他怕林思涛着急,所以那边暂时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林思涛看他精神不太好,拿温度计给他量了量,发现他还是有点低烧。 “晚饭吃的什么?”林思涛问他。 贺显竟然一下子想不起来了,他摇摇头:“随便吃了点。” 林思涛给他下了点速冻饺子。贺显洗了澡出来一边吃饺子,一边和林思涛说了说大致情形。 “昨天晚上贺严出了车祸。” 贺显一开口,林思涛就想到了连远那事情。 “不会是连远吧?”他问。 贺显说:“你也看到连远的车祸了?就是那个。贺严也在车上,不过是连远开的车,贺严坐在后座,伤得不轻,还好没有生命危险。” “晚上十点四十出的车祸。两个人上车前有人看到他们有口角,但之后又一起上车走了。” 林思涛听得很迷糊:“到底怎么回事?” 贺显说:“他们之间的纠葛只有贺严自己清楚。但车祸已经确定了,肯定是连远造成的——他喝了酒。贺严也是醉酒。还好有行车记录仪和路口监控。”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麻烦就麻烦在连远和程家,还有其他方面的往来。” 林思涛问:“和钱有关?” 贺显点点头:“数字还不小。” 人际关系就那么几种,不是和男女之事有关,那就是金钱面的经济往来。连远死得突然,程家手忙脚乱突然收拾起来,难免有漏洞。 贺显吃了药躺上床,他困极了,才合上眼就陷入睡意。 “贺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喃喃说。 林思涛抚着他的头发,轻轻吻了吻他的额角。 起初贺家人在他心中是很神秘的,但和贺显真正在一起之后,他才发现那种神秘感其实都并没有什么意义。 贺严在医院已经恢复了意识。 程朵朵一夜没睡,贺严睁开眼睛,就看到她一脸疲惫,妆都脱了,她少有这样狼狈的样子。 夫妻两人互相看着,程朵朵轻声说:“连远死了。” 贺严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知道程朵朵和连远真没什么——暧昧都是幌子。 他想说他也差点死掉——车祸那一瞬间,他是真以为自己会死的。在那一瞬间,像爆/炸一样所有的回忆和后悔都在他脑中炸开。 他在那一刻心中只唤了一个名字,但程朵朵听不见。 他说:“我这回,可算完了吧?”他笑着说。 程朵朵实在笑不出来,但她也无法责怪贺严。程家的事情,贺严一直劝她少参与,但她不行。她必须做程家的好女儿。 “贺严,”她温柔说,“像我们这样的家庭,都是不进则退——其实这世上,谁不是呢?你当初要是只想安安稳稳,和你几个狐朋狗友过温柔乡的小日子,何必来娶我。” 她看着贺严,说:“不要学你大哥。” 贺严觉得她这句话,说得竟和盛秋华一模一样。 贺严在医院住了一周,动了手术之后就回家休养。连远的死已经渐渐淡了下来,娱乐圈天天不缺新闻。 但程家的事情仍有些棘手。 周末时候,贺显又去了祖父贺仲诚那里一趟。贺仲诚打电话叫他过来。 家里很平静。贺仲诚最近正在忙着自己的回忆录,秘书每天上午和他录九十分钟的谈话,然后把内容整理出来给他审阅,修改。如此反复。 贺显来的时候,贺仲诚正好刚录好今天的九十分钟。 贺仲诚站起来和贺显去花园里散散步。 他们说起了贺严的车祸,程家的事情。贺仲诚说:“以后贺严和程家的事,你不要管了。有什么事情,让你爸和贺严自己处理。” 贺显说:“可是……” 贺仲诚打断了他:“没有可是。” () 第三十三章 贺仲诚不许贺显伸手帮忙贺严和程家的事情。他是老了,但是眼光和魄力还在。 贺严受的伤虽然不重,但是断了条腿,躺在床上休养加上复健的时间少不得要好几个月。他在病床上躺了段时间,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因为连远的死,程家这段日子都挺低调。盛秋华基本没给程朵朵好脸色看——尽管贺严和她解释了,他出车祸和程朵朵没关系,当晚他上了连远的车完全是一连串意外造成的,偶然而已,盛秋华依然觉得这事情全赖程朵朵。她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她私下向贺不同抱怨过:“早知道这么不省心,就应该让贺严娶个普通女孩子,肯定对他是服服帖帖的,安静还乖巧,不至于担心弄出这些幺蛾子——娘家太厉害了,也是麻烦。” 贺不同向来对她的抱怨左耳进右耳出。这么多下来,他早习惯对盛秋华的抱怨视而不见。但这次他心中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回音——程朵朵叫他有些失望,准确说是贺严叫他有些失望。 他知道贺严与贺显有差距,但没想到差距是这么大。就算贺严按照步骤,顺着他铺好的路子走,居然还是能出意外。 贺仲诚不许贺显插手这件事情,贺不同知道了没有做声,算是默认了。 林思涛在公司里偶尔会听到有人议论贺显家事。 传得离谱的也有,影影绰绰间也夹杂着贺显不喜欢女人所以没能和程家大小姐结婚的话。 林思涛现在多少明白贺显的意思了。听八卦是一回事,成为群众议论的题目是另一回事。若他和贺显的事情公开,必然是逃不过去。 陈懿又给他介绍过一次女朋友。他感觉非常抱歉,为了隐藏真相,他不得不对陈懿撒谎。 这次他告诉陈懿他已经有喜欢,想追求的人了。陈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是委婉表达以后都不用帮他介绍了。她也没觉得怎样,只是打趣了几句。既然林思涛没这个意思,她当然不能勉强,只是她心中还是很为林思涛惋惜。他们是同乡,她深知林思涛不容易,若是能结婚安定下来,两个人一起奋斗总比一个人轻松些。 这对林思涛来说,简直是埋了个炸/弹。他知道炸/弹在那里,他知道炸/弹一定会炸,他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它什么时候炸。 除非他和贺显永远地下情,还不能放松丝毫警惕。 过年之后,程家的事情总算彻底摆平了,连远的死除了他的粉丝还在哀悼,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 贺显将这次称之为火车脱轨。 只要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就能继续稳稳行驶下去。 林思涛问他这种事情经常有吗。 贺显数了一连串脱轨给他听,他说:“有时候,不翻车只是运气好而已。” 五月时候,许丹有时间来京一趟,她事先打了电话给林思涛,和他约好了一起吃顿饭。 林思涛抽了半天陪她。 许丹问到了林思涛和他的男朋友。 “你们现在怎么样了?”她对这事情接受良好,唯一担心的就是林思涛被人玩弄感情。 “我们?挺好。”林思涛渐渐开始习惯了对此隐瞒,缄默,许丹突然问起,他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 许丹仔细端详着他的神色说:“看起来像过得不错,不过怎么好像躲躲藏藏的呢?” 林思涛说:“暂时的事。我们想低调些。” 许丹善解人意地说:“也对,秀得快分得快。” 两个人吃完晚饭,林思涛送许丹回酒店之后才回去,贺显正巧也刚回来,两个人就在家附近散了散步。 这也很难得,他们出去一起玩的多,几乎从来不在家门口散步。 林思涛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并肩走着,没有靠得太近。 贺显告诉林思涛一件事:“我可能会换个工作。” 林思涛没有太明白:“是要升一把手吗?” 贺显说:“不是。我这次会离开公司系统,去外地工作。” 林思涛问:“要多长时间?” 贺显站定了,说:“三年左右。调动很快就会下来。” 林思涛站定,他望向贺显。天气暖起来了,公园里葡萄藤枝叶浓密,贺显被林思涛的眼神攫住。 林思涛开了口:“那我们还在这里散步?” 他们几乎是在进门的一刹那就拥抱在一起,用背把门撞上。贺显捧着林思涛的脸,吻着他的嘴唇,林思涛伸手抱住贺显的腰,将他的衬衫撩起。 他们几乎是站在那里就做了一次。 洗过澡之后他们他们又做了一次。这次是在房间,窗帘密密实实,隔绝月光和他人的视线。他们让节奏慢下来。贺显在林思涛的肩颈处啃噬徘徊许久,他对林思涛的这部分线条格外着迷。 林思涛闭着眼睛,他抚着贺显浓密的头发,感受着湿和热。即便是平躺在床上,一阵头晕目眩仍突然袭击了他,叫他像病了一样分外依赖身边人。 贺显终于向下继续。 他缓缓睁开眼睛,失神地看着贺显的动作。 “贺显……”他叫了出来,“快一点……” 做完之后林思涛闭着眼睛,他差不多有一半要睡着了,但刚刚的话题还得继续。那不是一个打一炮就能解决的问题。 三年时间,林思涛觉得他肯定会等贺显,可现在分开三年想想就叫人受不了。 “你会等我吗?”林思涛反过来问贺显这个问题。他想听贺显的承诺。 贺显没有犹豫,他温柔说:“当然。我只要你。” () 第三十四章 他们甚至设想了很多异地之后的情况。 “我们至少可以每天聊天,经常视频。”林思涛很乐观。 “想想十年前,二十年前,那时候异地真痛苦。”他真为那些年异地的情侣感觉悲伤。 贺显吻吻他的背,说:“是啊,打电话,写信。再更早时候连打电话都不方便,只有写信。” 林思涛漫无边际地发散起来:“所以那个时候有情书集,现在我们只有网络段子。” 贺显说:“别瞧不起段子,你以为段子很好编吗?我能写情书,但写不了段子。” 林思涛低声发笑:“我觉得你写的情书会比段子更好笑。” 贺显笑了。 这些*只能舒缓一时的焦虑。他不喜欢异地,也没有长期异地的经历,如果有可能,他想要林思涛和他一起走。他想过,连怎么安排生活都想好了。但是他昨晚没有开口提出。 林思涛还很年轻,太年轻了,之前凭着一股奋发向上的少年意气才来到这个城市,如今有一份得心应手的工作,他不是林思涛生活的中心。 贺显不想像个目中无人的傻逼,直接插手林思涛的工作,强硬地对他说“我养得起你”“你的工作我来安排”“事情全包我身上”,就像他熟悉的某些长辈和朋友。他一直很怕自己变成那样,尤其是在他欣赏的人面前变成这样。 他们都在假装自己既聪明又冷静,异地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不在话下。 但贺显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可以和我一起走?” 好了,他不仅目中无人,还很虚伪,把选择抛给林思涛来做。但是想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是人之常情。他不是苦行僧,如果能皆大欢喜他根本不必对自己如此苛刻。 “什么?”林思涛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看着贺显问。 他们还是依偎在一起,享受早晨情/事后的余温。他抱着林思涛的手臂紧了紧,说:“你怎么想?” 林思涛反问他:“你想要我和你一起走?” 贺显吻着他的头发:“我想。听起来可能比较像在诱拐你——但是你和我走,我会安排好一切。” 他温柔说。他知道,他很混蛋。但他忍不住,他不能离开林思涛。 林思涛慢慢坐起来。天色快要亮了,窗帘中间透出一缕白线。房间中的光线变成朦胧的青色,贺显躺在那里,盯着林思涛平整的后背。 林思涛坐在那里,似乎正在冷静地思考,被子落在他的腰间,整个后背对着贺显。贺显伸出手,轻轻顺着他线条流畅优美的脊柱划下来。光滑有韧性的皮肤又叫他蠢蠢欲动起来,他的手掌贴在林思涛的腰间。那里很温热,还留着昨晚的吻痕,他轻轻摩挲,想象着如果在阳光灿烂的海滩上,这个裸/背会多么*。 林思涛对他的所思所想似乎有所感应,他转过头来。 “贺显。” 贺显看着他,林思涛垂着眼睛,不知道是腼腆还是难堪。 “你不用为我做到这一步,”他说,“我也没道理这么依附你。” 贺显仍躺在那里看着他:“那要怎么样,我才可以为你做这些?” 林思涛说:“我不知道。” 他并不是有多高尚,也懂人脉关系的可贵。但要贺显一步到位帮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又觉得哪里很不对劲。 贺显开玩笑地说:“如果我们结婚了,你还这么矜持吗?” 林思涛又躺到他身边:“那我肯定会把你每张卡都刷爆,还要缠着你给我全家安排工作。” 他们又笑起来。 贺显又轻轻吻着他:“好吧,都依你。我们异地试试。”他沉思着说:“……如果异地不行,我们再想办法。这样可以吗?” 他征询林思涛的看法。 林思涛同意了。 之后时间就开始转得飞快。贺显的欢送会开了一拨又一拨,临行前事情太多,有太多同事朋友和亲戚要告别。匆匆忙忙间,林思涛会觉得贺显早点走比较好。贺显再不走,他那股临别依依之情都快磨灭了,而两人之间的叮嘱和唠叨却越变越多,越来越重复,不免惹人生嫌。 贺显出发那天是个平常日子。前一天晚上他和林思涛一起看了电影,吃了晚饭,回来路上他们为电影里的一个情节争执起来。 林思涛认为贺显一定是睡着了,才会误解了主角的台词。 贺显狡辩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我就瞌睡了那么一会儿。” 林思涛嘲笑他:“我都要被音响炸聋了,你居然能睡着了。” 贺显说:“我记得好像有人第一次和我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就睡着了。” 他们已经到了可以回忆恋爱细节的时候了。 他们回家之后林思涛催促他早睡——连日来贺显确实够累的。但在床上躺下之后,贺显还是抚上了他的腰。 “明天我可以飞机上睡……”他低声说。 林思涛没有拒绝,他也很想。这是他们做过最温柔的一次,贺显似乎想将过程尽可能地拉长,前/戏比以往更多。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接吻,接吻叫他满足,又叫他越吻越觉得不够。 在一个又一个吻中,林思涛终于感觉他被离别的恐惧淹没了。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了他那一点小小的可怜的自尊,拒绝了贺显的建议。 这时候再说出“带我走”的话一定已经迟了,而且林思涛也清楚,若他说了出来,等明天清醒之后,还是会后悔的。 他会去找贺显的,但不是要贺显为他安排一切。等一年后,或半年后,他会去贺显的城市,自己去当地找一份工作,一份不比现在差的工作。也许很难找,他得试试。 他享受这种乐趣,这种追逐一个人的乐趣。 () 第三十五章 贺显走后不到一个月,林思涛的生活就恢复了平常。 所谓平常,就是是一年多之前他的生活。仍租住原来的房子,按时上班,现在多了个读研的事情。有时会和同事聚会。 只是他现在多了一点期盼——只要没有突发事件,贺显每晚十点都会打电话过来。林思涛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迷上某个电台夜谈节目一样,每天准时收听。只是现在电台dj是贺显,他是他唯一的听众。 他们什么都聊。天南海北,工作娱乐。有时候能一直聊到林思涛睡着。 有一次林思涛听说了同事的异地分手,他问贺显:“你说我们现在这样,这么聊得停不下来,会不会过段时间就变成‘吃了吗’‘晚饭吃的什么?’,到最后无话可说?” 贺显的声音很近,他笑起来,笑声叫林思涛耳朵发痒。 “你要是怕这怕那,就赶紧过来。我们能天天一起吃晚饭。” 他现在彻底不要脸皮了,动不动就鼓动林思涛过来。 林思涛还得拿着点矜持,不过也开始准备在贺显那边找工作了。他打算读完研之后就跟着贺显走。 他做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只觉得天都比平时蓝,他的心就像起飞前的候鸟,未来的一切都叫人跃跃欲试,就像十年前一样。 但这次林思涛的运气不像十年前那样好。 先是他的外公生病。他外公以前除了耳朵不太好,其他都还挺硬朗。这次是突然彻底失聪了,把林思涛的外婆吓了一跳。 林思涛立刻把能年假都拿了——他本来准备留着去看贺显的。但外公这边等不了,他赶回来,带老人看病,动了个小手术。 老人年纪大了,行动一年比一年迟缓。虽然外公嘴上埋怨外婆为这点事就把林思涛叫回来,但林思涛看得出来,他每次回来,两个老人都是既高兴又依恋。 这天晚上贺显的电话依然准时打来。 林思涛刚在医院陪完床,盛夏时候人睡眠也少,他一点儿也不困。坐在医院花园里接了贺显的电话。 “外公怎么样了?”贺显问。 林思涛轻轻挥着手,驱赶着茂密花草间的蚊虫:“杨医生明天给他试戴一款新的助听器,应该没问题了。” 这个医生是贺显介绍的,林思涛很放心。 “你回家了就好好休息两天,不要着急赶回去。”贺显觉得林思涛的倦意声音里根本藏不住。 林思涛是想在家多呆两天,干脆把假全用掉。但他并不是为了休息,只是想多陪陪外公外婆。这点是他感觉最愧疚的,他一年就回来两三趟,对老人的照顾太少了。 “贺显……”他说。 贺显等着他的话,但他最终欲言又止,什么也没说。 贺显开玩笑说:“你不会是想问我晚饭吃什么吧?那可不行,绝对不行。这是禁止提问事项。” 林思涛被他逗笑了。 但他知道他本来想说的是:“贺显,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会过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不需要一遍又一遍重复。林思涛不想让这句话听起来太沉重,仿佛要贺显为他负责什么的。 不是的。他只是情不自禁会生出这种感慨而已。人生总是有得有失,如果没有遇到贺显,他说不定可以更多更好地陪伴至亲,但未必能给他们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 但不管怎么样,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没后悔过。 有时候,他会好奇贺显在遇到他之后的得失是什么。 贺显会觉得遇到他的人生,是更好的人生吗? 这些话,实在很难说出口。在电话里更说不出来了。他们甚至不能电话做/爱,总会笑场。 “我有空会去看你。”最终林思涛只是这样说。 贺显嘀嘀咕咕:“就等你来探亲了。” 林思涛在黑夜中微笑起来。 但当他安顿好外公这边回去之后,又发生了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同事对他的态度有些微妙的改变。 起初林思涛以为是因为自己走了好些天,工作积下来了惹人不快,所以有些冷言冷语。但他很快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事情发展到,甚至他在聊天群聊里一出声,群里竟然突然全安静下来。 林思涛从小到大没有被排挤过,到奔三十,工作好几年了突然被排挤,那滋味不好受。他隐隐有些猜到为什么。但这种事情,他又无法向人求证。 过了两天,陈曦印证了他的想法。 陈曦到设计院来,林思涛请她吃了顿饭。陈曦比往常安静些,吃饭时候又问起林思涛交女友的事情。林思涛还是说不想找。 陈曦说:“是不想找,还是不能找?” 林思涛问她:“你听说什么了?” 陈曦看着林思涛目光坦诚,坦坦荡荡的样子,她的疑惑愈多,也愈发感觉林思涛陌生。 “你知道的,公司里有什么八卦传得最快。” “什么八卦?”林思涛镇静地问。他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 陈曦说:“贺显包养了你。” “他没有包养我!”林思涛脱口而出。 一瞬间,他竟然只为贺显被误解感觉心酸。 因为他知道,不管是谁先传出的这个,目的都不是为了摧毁他。 陈曦关切问道:“你和贺总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你还年轻,不要脑子不清楚做糊涂事。” 林思涛坚决说:“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陈曦未必相信他的话,但坚决否认是对的,他若不否认,这对话就没办法进行下去。 陈曦告诉他:“传得很夸张,说什么的都有。还说贺总走了也没把你带走,是……给了你一大笔分手费。总之说得挺不堪的。” 林思涛静静听着:“我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事。”他突然很想笑。 () 第三十六章 他人的目光是沉重的。林思涛第一次对上班感觉沉重。内心秘密的暴露甚至比裸/奔还难受。 他又不能拿个大喇叭为自己辩解。 但即便给他辩解的机会,他也不会去对不相干的人讲述,他是如何遇见贺显并爱上贺显的。这是私人□□。不,他不需要别人来理解。这件事情,只需要他明白,而贺显为之心动就足够了。 在陈懿面前,他第一反应就是坚决否认了“包养”。但陈懿又反问他:“你和贺总真没什么?” 林思涛不说话。 贺显没有包养他,但他也不愿意全盘否认他和贺显的关系。 陈懿也感觉尴尬起来:“你不会是……对贺显是认真的吧?” 她说:“我以前没和你提过,其实公司里一直有传说贺显喜欢男人,所以一直不结婚。”她顿了顿,说:“看来是真的了。” 林思涛知道陈懿是关心他。在大学时候陈懿就一直对他诸多关照,他还记得自己去办助学贷款就是陈懿带他去的。她一直就像个大姐姐。 “你们就这么帮贺显出柜了?这话到底是从哪里传起来的?”林思涛反问她。 陈懿摇摇头:“小林!贺显怎么样都是贺显,是贺家人,他被我们这样一天议论个十八遍也好,他还是他,照旧升官发财,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她说:“现在公司受影响的是你。你对他多认真都没用,他对你是认真的吗——你不用回答我,我不需要知道。只是……你要保护好自己。” 林思涛说:“谢谢。” 他对贺显有信心,但这种话说出口需要一个更轻松的语境。 当天晚上和贺显通话时,林思涛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贺显骂了一句脏话,大意是问候了许多人的全家。 林思涛谢谢他帮他直接骂出来。 “我差点直接去火车站买张票逃到你那里去,”他说,“不过后来还是在外面逛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为什么不来?你什么时候来都好。”贺显说。 林思涛说:“又不是拍电影。我走不走他们都会八卦。”他现在郁闷的就是这个,工作还是要的,至少这段时间还不能厉害。嘴长别人身上,他没办法阻止别人的议论。 “我就不明白,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林思涛想来想去,怀疑自己是不是和贺显在外面吃饭的时候被人看见了。但贺显和他一直很小心,在本地时候从来不会去酒店开房。 “我觉得我们够小心了。”他说。 贺显说:“这不是小心的问题,我们又不是真的地下情。只要有心打探,总会知道的。” 林思涛觉得这话听上去,贺显像是已经对谁把这话传播出去的有把握了。贺显含糊了几句,才说:“……我想可能是我的继母。” 林思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贺显知道他的笑点:“太老套了?” 林思涛说:“太老套了,好像上个世纪的港剧一样。现在我很庆幸没有人来开车撞我。” 贺显嘘了他一声。林思涛立刻意识到这个玩笑开得并不好——不久之前刚刚有一个和贺家有拐弯抹角关系的人因为车祸去世。 “我大概也只有这一件事情能让她做文章了吧,”贺显解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过去还真为此苦恼过,如今已经能淡定面对了。 和宋优,和赵恕清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继母盛秋华都帮他们宣传过。之后他和赵恕清那么多年安定下来,贺家人都心里有数。 这一次又搞到林思涛头上,贺显还以为最近贺严的事情会叫盛秋华没功夫想这些。 国庆时候贺显回京一趟,先去看了祖父。贺仲诚还在忙他的回忆录整理,最近半年里他有几个老朋友老同事又去世了,和贺显提起时候,不免唏嘘。 这次回来,贺显还特意和贺不同,盛秋华一起吃了顿饭。 贺显本来要带林思涛一起去。林思涛不愿意,对此有些发憷,如果有可能,他希望一辈子不要和贺显的爸爸和继母打交道。通过贺显的描述,林思涛对这两个人实在没有好印象。 于是贺显就单独去吃了这顿饭。吃饭时就提到了林思涛。 “小林现在还在读研,等他研究生读完了,我打算安排他跟着我走。以后我去哪里,他跟去哪里。” 贺不同一听这话就头疼,他总觉得好好一个儿子,如果走正道的话,该比现在走得更远。不过贺显的事情他也做不了主了。 “随便你,行了吧。随便你。你要觉得他信得过就好。” 他喋喋说:“你嘛,也是……越找越往下了。这个我听说年纪又小,就是设计院画图的?还是外地来的。这种人很势利,最会攀附。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 盛秋华为贺不同端了杯茶,微笑着说:“现在的小孩,都精明得很,知道为自己打算。” 贺显说:“他是j市人。和外公家是老乡。” 贺不同眉梢的神色就有些不自然。贺显接着说:“我一接触就觉得亲切。” 他和贺不同直接交代了,从此林思涛是他的人,他罩着。 “小孩人很好,也懂事。现在公司里有些闲言碎语,他还担心会影响我。我告诉他,什么都不用管,别人闲言碎语是别人的事,那些无聊的人影响不到我一丝一毫。” 贺不同心不在焉,盛秋华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等贺显一走,她就向贺不同抱怨:“你听听贺显,说得都叫什么话。对个小男孩那么上心,传出去太丢人了,你也不管管他。” 贺不同对盛秋华也是了解得很。他只扫了盛秋华一眼:“好了。我不管,他亲妈不管。你更不用管。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负责。” 贺显在北京留了三天,就得回去。临行前一晚,他拿了只蒂凡尼蓝盒子送给林思涛。 林思涛感到脸红,一定是因为那盒子的颜色太过少女了。 “虽然我没有结婚的打算……”贺显打开盒子,“但是我对你已经有了一个誓约。” 林思涛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款式经典的铂金戒指。 贺显为他带上戒指,他没有说话。 说话会破坏这一刻。贺显握着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戒指和一个吻,同时印在他的手指上。 他抱住贺显,与他交换一个更深入的吻。然后他们倒在床上,贺显把林思涛脱光,他浑身上下唯一穿着的就是那枚戒指。 做完之后,林思涛低声问:“贺显,你说的誓约是什么?” 贺显闭着眼睛,吻了吻他的后背:“一生。一辈子。” () 第37章 番外解锁隐藏设定 这是一个隐藏设定 之前一直没有用,正文找不到地方安排 现在放在番外里写出来 就是角色扮演 林思涛站在门前犹豫了片刻,他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有点没信心。整理好情绪,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贺显的声音很平静。 林思涛走进书房。这是周日午后,书房里铺了一层阳光,贺显没有坐在桌旁,而是坐在窗下的摇椅上,他没有在看书,手上玩着一副旧眼镜,正等着林思涛进来。 林思涛小心关好门,他站在门口,抑制住内心想笑的冲动。 他清了清嗓子,说:“贺老师。” 贺显抬起眼睛,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林思涛咬了咬唇角,微笑着问:“贺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贺显的脸色仍然很冷。他的肤色很健康,但因为正在阳光下,那副冷淡的表情因而显得有些苍白。林思涛为这样的贺显感觉呼吸都停顿了一拍,他感觉开始入戏了。 贺显盯着林思涛,反问:“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林思涛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一点都想不出来你找我来的理由。”他本来就很无辜。他现在是一个无辜的好学生。 贺显眉毛微微动了一下,林思涛知道这是贺显表示“有趣”的意思。 贺显啪一下收起眼镜,抬抬下巴:“你说,我听着。” 林思涛坦然说:“我从没有缺过课,没有漏过一次点到。在课上认真听讲,作业全部独立完成。贺老师这一门课的成绩我在班上虽然不算最好,但是也不错了。所以我想不出要被老师单独拎来批评的理由。” 林思涛并不是故意不配合,他只是想给贺显增加点难度。 贺显突然翘了翘嘴角,皮笑肉不笑。他说:“你看,这就是你的态度问题了。” 林思涛不由反问:“态度问题?” 贺显从摇椅上站起来,走到桌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他摩挲了一下,轻轻推到林思涛面前:“这是什么?” 照片上林思涛一头乱发,刚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这是贺显用宝丽来为他拍下的一张清晨起床照。贺显一直很喜欢这张照片。 林思涛哑口无言。他在心中大喊作弊,但是如果真的喊出来了,他就输了。何况他还是想听贺显把故事说下去。 于是他沉默不言。 贺显好整以暇,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转身走到窗边,慢慢拉上窗帘,一边说:“在给老师的新年贺卡里夹上这种照片,不太好吧?老师感觉被你骚扰了。” 窗帘一拉起,阳光和声响一同被隔绝,室内陡然暗而静谧起来。贺显立在窗帘前面,他的视线牢牢锁住林思涛:“请你解释得合理点。不要说是失手之类的鬼话,我不相信。” 在这幽暗中,林思涛说:“老师既然不相信,那我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人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老师认为我是故意的,那就是故意的吧。” 贺显走近他,低声说:“你这是自暴自弃了?你骚扰了我,难道我还要向你道歉?” 他靠得太近,一伸手就可以揽住腰的近。林思涛突然一阵口干舌燥,他简直想催促贺显赶紧进入正题。 “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老师留着我的照片才像个变态。” 贺显靠得更近了,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仿佛听到了林思涛内心的催促,他加快了节奏:“我不喜欢嘴硬的学生,更不喜欢不诚实的学生。” 林思涛靠着书桌,双手反手撑在桌边,热量正从内部升腾,但他坚决不去碰贺显,他忍耐着,要让那热度再烧得更高些。 贺显揽住他的腰,林思涛盯着他的喉结,已经说不出话了。贺显吻了上来,他与林思涛嘴唇相触,然后用牙齿轻轻咬了咬林思涛的嘴唇,像在吃干抹净前与猎物的嬉戏。 “我早就注意你了……” 林思涛终于伸手去拉开他的拉链:“注意到什么?” 贺显深呼吸着,抓住林思涛的手:“你来告诉我,我注意到了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林思涛很庆幸他身后是张很牢固的实木书桌。 贺显之后换了一个套子,换了个体位,和林思涛在摇椅上又做了一次,这次换林思涛骑在他身上,摇椅增加了不少难度。 做完之后,他们终于累了,一起躺在地板上休息。 林思涛问贺显:“我的学生扮得怎么样?” 贺显说:“非常好。你知不知道,你身上始终有种学生气质?就是无论出社会多少年,都不会变油滑那种。” 林思涛望向他,他们对视。贺显凑过来吻了吻林思涛的额头,满足地叹气。 角色扮演,这是一种情趣,起源于有一次林思涛一不小心在床上叫了贺显一声哥哥,惹得贺显兽性大发。然后林思涛向贺显坦承,他从小就想要一个哥哥。 于是贺显开玩笑说:“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虽然过去素未谋面,但冥冥中注定我们会相爱。” 从此脑洞一发不可收拾。 这会儿他们静静地躺在一起,回味着刚刚的余韵。他们可以是师生,是兄弟,是偶然相遇的陌生人,诸多虚构的禁忌都是美丽。 “我在想,我们下次可以试试那个。”林思涛说。 “哪个?” 林思涛侧身看着贺显,说:“童工。” 贺显笑起来,他笑得简直停不下来。林思涛问他笑什么。 贺显说:“对不起,我想起了你……” 林思涛等着他的下文:“怎么样?” “那真是一点都不性感。和性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我会笑场的。”贺显笑得胸腔起伏不停。 林思涛问她:“你那时候一点都不觉得我性感吗?” 贺显说:“你想听实话吗?” 林思涛点点头。 “你那时候就是个小孩,和性感没关系。”贺显说。 林思涛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并不生气,只是觉得有些讪讪的。他背过身去。贺显总觉得他那时候十七岁是个小孩,但他那时候其实什么都懂了。因为遇到贺显,他在那极短的时间里,什么都懂了。因为遇到贺显,他懂得了自己的*,就是懂得了全世界最重大的秘密。 贺显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有件事情,你一定早就知道了。当初你在桥上救了我的时候,我就想,这个人一定是我人生中的天使,他太可爱了。我一直觉得你很可爱。” “但是现在想想,”贺显从背后抱住林思涛,温柔说,“我记得你离开工地临走那一晚,到我那里去道别,从浴室出来时候,只穿了t恤和内裤……” 林思涛一下子转过身:“什么!”他现在开始觉得羞耻了。 贺显坚持说完:“现在想想,那还是有点性感的。如果你从那时候就喜欢我的话,那么那一次是故意那么穿的吧?” 林思涛用胳膊挡住脸,他比刚才还热。 他闷闷地说:“原来你那时候注意到了。我还以为你没有注意到,你当时看上去什么反应也没有。” 贺显侧身坐起来,又吻了吻林思涛的头发。 “那是有很多原因的。主要是因为我那时候想要表现得像一个正人君子。如果我那时候不是那么完美,你怎么会对我心心念念这么多年?” 这下轮到林思涛笑出声。 贺显微笑着说:“现在你知道做一个好人有多辛苦了吧?” 林思涛握住他的手,摇摇头。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不用再说。虚构是美丽,但真实总是有别样的魅力。他很高兴,贺显的真实从此只属于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