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控制计划·失败版》
1. 第 1 章
《动物本能》by栖风念
晋江文学城独发
20250714
————
我完了。
真的。
路恬星这口气还没喘明白,急奔后脑门上的汗流进眼睛,沙的滋滋儿的。
但现在她顾不上,手忙脚乱从兜里往外掏小瓶子:刚才着急忙慌的,看也没看清楚,拿的到底是什么玩意?这这这——这好像是……
前方轻微一声响。
路恬星动作僵住,身子一动不敢动,眼珠转了转,向那瞟一眼。
男人单手扶墙,慢慢站直身体——腰带勒紧精悍的腰线,左侧挂着银质手铐,右侧低于腰部一Side Hip Holster,快拔枪套里的手枪漆黑锐利,大腿外侧弹匣包内一排整齐的备用弹匣,裤线没入锃亮的高帮作战靴,靴侧暗袋微鼓,隐约可见匕首轮廓。
耳后一条裸露的耳麦线,男人抬手轻点,手背筋骨微动,关了耳麦。
他气喘得不算匀,但上一刻,他还气定神闲,此刻抬眼,头盔边沿压得很低,看不太清长相。
路恬星汗流浃背,喉间缓缓吞咽。
“刚才的空瓶,给我。”他的声音极其低沉,因为隐忍,带着十分的哑。
路恬星:“你听我解释。”
他手摸上枪套。
路恬星当机立断抛去空瓶。
对方单手接住。
低头看一眼,再一闻,刹那,周围空气坚硬如铁,把他凝固成一尊雕像。
啊啊啊……趁他石化的空档,路恬星双手合十在胸前,心里默念了句阿弥陀佛,眼一闭心一横,撒丫子转身跑。
对方没再追。
*
这事,得从半个小时前开始说。
晚上六点,路恬星照例在长山街夜市卖土豆。
土豆是她自己种的,他们家在A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父母包了一块地,种他们搞研究的那些东西。本着人文关怀精神,分给她一小块,让她自己爱种什么种什么。
此刻,路恬星将面前土豆分为两堆儿,一堆个头大且表面光滑,另一堆小而巴巴赖赖,两堆都堆成金字塔形状,她拍拍手,盘腿坐下。
从市场精神和包装精神上讲,这年头,有翡翠高货,水晶高货,她立了块牌子,写着土豆高货,放在大金字塔前面。
六点夜市还没开始上人,零星几个人手里拿着各色蔬菜水果,或是当天的晚饭,溜达闲逛;领小孩的人一般目不斜视经过她,奔向前面的麻辣串或手抓饼,偶尔有中年大叔大妈停步,问问土豆怎么卖。
路恬星心情嘎嘎好,一边收拾滚下来的土豆,一边哼着歌:“今天原是,平常一天,因为遇见你而不平……”
“哎,看,出什么事了?”
“我去……好大的阵仗。”
“是有什么新污染源了吗……”
路恬星也看见了,三辆黑色的军队专用车从东边开来,如三只猛兽停在道路对面。车身高大漆黑,庄严肃穆,车门上一个金色展翅凤凰的logo,不是一般的公安,是特殊行动队。
车门一开,下来的人个个宽肩窄腰,利落干练。
旁边摊位的夜市搭子倒吸一口冷气:“好帅。”
帅有什么用,也不买土豆。
“就是……好怕怕……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不祥的预感,今天财运失利,星星,我要撤了,一起不?”
路恬星摆手:“回见。”
搭子收摊,跳上电动三轮车,潇洒跑路了。
唉……本体是个大白兔,胆子也真够小的,你个卖大白菜的,有什么好怕的?
路恬星舒展身体,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抻长脖子,打算看看这天然5DIMax警匪大战。
直到他们形成了包围圈。
诶,喂……
周围的小老百姓无声无息悄悄撤去,看热闹的也缩着脖站远一些。军车上下来一男人,像是领队,身量更高挑挺拔,径直向这个方向走。
喂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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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恬星发觉,方圆十米,似乎,就,剩下头铁的自己了。
喂我只是个卖土豆的啊!
那男人还朝自己走,路恬星脑子一白,从地上弹起,蹭一下跑没影了。
*
她跑了,徒留一地土豆。
尖刀出鞘般的队员们一动不动,等待为首男人的指令。
“按规矩办事,”他紧了紧皮质手套,“别开枪。”
……
路恬星的本体是长尾山雀,虽然从鸟类总纲来说,飞翔速度不算快,但奔跑速度,完全可以竖起大拇哥;更何况,狩猎和逃命,原本就不是一个层级概念。
路恬星跑的鞋底子冒火星,肺都快吐出来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跑什么。
作为一个守法公民,她承认他们全身装备无一多余,但是用来抓她,那就真的是……很多余了啊啊啊!
路恬星栽栽愣愣急刹车,微微张嘴看前方堵住去路的男人。
“警察……同志,我可以解释的。”
他开了对讲机:“向阳路东三十米包抄。”
我靠!
没时间想为什么了,路恬星猛地向旁边窜,脚底抹油,如果刚才她拿出的是跑八百的速度,现在就是跑八百那最后五十米冲刺。
一边逃命,一边翻身上的东西。
如果只是穿制服的哥,OK没关系,可以淡定从容,体体面面,可是这些黑衣领导的气质,简直是要把人就地正法。
爸妈说,防身用这个瓶……那个瓶……
冷不丁的,脚步声和冷冽气息一同猛近,那股阴凉,像闷热夏天一把拉开双开门冰箱。
路恬星大脑一片空白,防狼般向后一泼。
湛烈迅捷旋身,整整一瓶药水,半滴也没沾身。
那水席地,霎时“哔啦”一声,升腾起一个粉红色爱心形薄雾,如同附身的鬼影,怦然卷过湛烈的身躯。
。。。
路恬星想……
我完了。
真的。
2. 第 2 章
路恬星没敢回家。
偷偷摸摸溜进一家挂牌“妖丹养护诊所”的门店——从后门进的。
后门拐角处有一面全身镜,路过时,路恬星看到一个逃荒的难民:去夜市之前,她把头发梳成一个整齐的马尾,因为跑路,鬓角两边的碎发散落,形成天然的八字刘海,蓬松炸毛;豆绿色外套一边落肩,白色板鞋换了套泥土限定皮肤。
路恬星一抬胳膊,外套归位。
她心事重重走进正屋。
*
谭悠和赵小树窝在休息室的沙发里,两人各占据一边位置,谭悠追小说,赵小树刷题。
路恬星一进来,两人都抬抬眼皮给了眼神,一怔,同时开口——
谭悠:“让狼撵了啊。”
赵小树:“外面风这么大?”
路恬星从茶几和沙发间的缝隙挤进去,收缴谭悠的平板和赵小树的习题册,坐下,手指弯弯。
两颗脑袋配合地凑过来。
“我跟你们说……我好像摊上大事了。”
谭悠和赵小树对视一眼,一个问,“有人赊账啊?”另一个问,“摊被收了?”
路恬星摆手:“不是不是……晚上我去夜市卖土豆,刚摆好摊,摞好土豆,前面就呜哇呜哇的开来三辆警车,不是普通的公安,是特殊行动队的公车,因为那个凤凰的logo后面还有s,special的s……”
谭悠:“说重点。”
路恬星:“快到了快到了,马上进入正题——他们是来抓我的!我见势不好,撒腿就跑,对方追上我竟然只用了十秒!”
两人呆了一会,谭悠挑眉:“单押了。”
赵小树表示认可:“诊所有嘻哈。”
路恬星:“……”
认真一点啊喂!路恬星一手摇醒一个:“我真没跟你们开玩笑!”
谭悠勾搭路恬星的肩膀:“好了你不要再押了。星星,听谭总给你分析一下:你,一个遵纪守法爱国敬业的好公民,今晚去夜市卖土豆,然后看见了特殊行动队抓捕现场——我们先插播一句,特殊行动队,那是设立于公安最高级别的特查处下直属外勤队,他们出手的一般情况啊,”谭悠掰手指头数,“妖丹暴走,还得是大规模性质恶劣的;拟态污染事件,还得是大面积不可控的;异能犯罪,那至少是反妖族极端组织,还得是A+级以上的公共安全危机……请问你路恬星女士属于哪一种变态?”
路恬星认罪:“我不该把紫皮土豆和黄土豆掺在一起卖。”
赵小树起来倒了杯水:“你俩一起出道吧。”
他把水杯塞进路恬星手里:“谁管你卖土豆,谭总的意思就是,特殊行动队抓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肯定又是出现幻觉了。没准人家还懵呢,说我们抓个人,这小老百姓又跑又癫的哪来这么多戏。”
他摇摇头,补一句:“好在你这个基因缺陷出现的幻觉和现实世界重合,要不你这么疯跑,再磕着碰着怎么办。”
这会路恬星已经转过弯了。
对啊,我不惹事不犯事,怎么可能劳驾特殊行动队来抓我呢,肯定是我又犯病了。
肩宽腿长的队长是幻觉,追逐是幻觉,粉红色的爱心也是幻觉。
路恬星从荒诞的回忆中醒来,想到刚才赵小树的话,十分不认可:“好在?哪里好?我去年笔面第一考上县公安局,妖丹治愈科,那是我的梦中情岗啊,最后因为入职体检被刷了……你们能懂吗?因为体检,被!刷!了!”
第一遍的时候,懂,三人还感同身受的抱头痛哭。
但是,第七百三十六遍的时候……赵小树带上耳机,谭悠端起手边的小蛋糕。
路恬星哀戚两秒,眼睛一瞟,迅猛扑食,嗷呜一口咬掉了蛋糕上众星捧月的唯一草莓。
***
特查处。
“你们是不是都很不服?觉得第九大队的零的神话被打破了,都在这跟我憋着劲呢?”
特查处处长高蒙一脸严肃:“湛烈还直接缺席了,他人呢?”
没人说话。
他没说错,大家心里确实憋一股气,片刻,副队长蒋明乐开口:“湛队去治愈科拿药了。我们刚完成妖丹浸染扫尾工作,湛队受伤本来就最严重。”
高蒙心一颤:“他被感染了?”
“那倒没有,”蒋明乐道,“生理性负伤。”
说到这,他压着火,字咬的生硬:“我们刚下上个任务,半路上接到通知,湛队已经汇报过第九大队的状态不适合接任务,而且是这样的特级通缉任务,上级领导的指示还那么奇葩……”
高蒙:“闭嘴。”
其实……是,是很奇葩,因为详细文件没下来,只布置了抓捕任务:特级通缉犯通缉原因绝密,严禁开枪,严禁展开高强度捕杀,务必保证罪犯人身安全。
这任务不是简单的抓捕行动,比较敏感,束手束脚,不好把握。只有交给湛烈,交给第九大队,才能放心。
高蒙摘下眼镜,捏捏鼻梁,“行了,算了,你们也都抓紧去疗愈吧。回头看见湛烈,我再和他说。”
治愈科。
治愈科一进门就是五排高架,架子上摆的整整齐齐各种精神类药物,往里走,靠墙摆了两个转角桌,竖着磨砂挡板,其中前一个空着。
后一个坐了个中年大叔,秃顶,发福,白大褂。
湛烈放下一张表单:“孙科长,打扰,我想申请三个疗程的Neuroxalin。”
孙百川的脸色一秒从悠闲切换到凝重,站起身:“这是突触式阻抗药,你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受到妖丹浸染了,还是接触到什么病毒?”
不等回答,他低头看表单,单子上有湛烈手写的申请需求和用药剂量规格,字迹清隽锋利,孙百川看得皱了眉:“你怎么没走审批流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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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报销不了的……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高处没签字,他不知道吗?”
湛烈语气沉静:“不报销,我自己买。”
又说:“家里人要用,这药规格太高,医院买不到。”
“哦,”孙百川看看单子,科普道,“那也别申请Neuroxalin,这药副作用最大,溶血剧痛。”
湛烈说:“它效果最好。”
孙百川语重心长:“因为这是军用品,只负责即时结果。这么说吧,溶血剧痛都是最轻的,还有很多糟糕的副作用——情感痛觉,别人的强烈情绪会转化为物理触觉,比如恨,埋怨,嫉妒,这些负面情绪,都很危险;还有噩梦实体化,睡眠经历的噩梦,醒来会保留真实知觉。”
湛烈听完,表情未变,只说:“家里说要,我只负责买。谁要用,副作用自己承担。”
他家里的情况,孙百川有所耳闻,就不再劝,点点头,“行吧,这药可不便宜,得花你半个月工资……”
他一边说,走到最里边的货架上拿药,回来时候,下巴向前面空位上扬扬,打趣道:“你也是不巧,小于去西南地区访问出差,要不以你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是不直接把这药送你了?”
他对这个年轻人印象很好,高大英俊,身手不凡,性格沉稳,随口开了句玩笑。
湛烈配合笑了一下:“他在,估计会虚报高价敲我一笔。”
孙百川哈哈大笑,在电脑上点击操作,药品出库,交到湛烈手上:“早点休息,你脸色不太好呢。”
*
回到车上,湛烈拆开一盒药。
一盒十支针剂,独立包装,他取出其中一只,单手挽起衣袖。
针头刺入肌肤,他推药的速度很快,透明的药液融入静脉,如同往血管中塞入一个硬邦邦的铅块,刺痛与撕裂感并行。
后视镜中,湛烈脸上没什么表情。
将包裹处理好的针剂扔进专用垃圾桶,再回到车上,湛烈手握方向盘,发了会呆。
去年年初开始,国际对于黑蛊正式通过联合法案,已经将蛊药一类归纳为低风险感染,不属于污染行列。因为目前已知所有蛊药都有防治手段,而它分子结构的特殊性,就算研发出最新蛊药,现在的医疗手段也都能破解。
所以他的状况并不严重。
湛烈垂下眼眸,昏□□冷的路灯映在他脸上。
最开始,只认得那是黑蛊,但不知道效用;直到夜里梦中,全是她的脸,他们相拥,一片凌乱。
湛烈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沉默很久,直起身子,神情愈发冷沉。
是,不严重,那也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自己爱上一个非他妻子的异性。因为这种行为,违抗他的本能。
即便现在他没有妻子,也没对人动过心,可是,在遇见此生唯一伴侣之前,保持身心干净,是被独角兽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事。
3. 第 3 章
既然一切都是幻觉,路恬星安心睡了一觉。
早上她在诊所的诊疗室醒来,推开身上盖的毛毯,这么厚,叠了三层,一看就是赵小树的手笔;手边一杯苦瓜汁,上面谭悠的字体潇洒“早上醒来,拥抱苦瓜,放松面部肌群,活血养颜抗衰老”。
这年头,面部肌群都开始卷了。
路恬星啜着苦瓜汁下楼。
*
诊所是三人一起开的,谭悠占了最大股份,她从毕业时自我定位就很明确,要自主创业。路恬星体检被刷后,谭悠就劝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铁饭碗,来跟姐一起干。
路恬星觉得有道理,干啥不是干,咋活不是活,现在还是可以做疗愈师,闲暇时候还能卖土豆。
只有赵小树毅力非凡,誓要做人民的公仆。
诊所一般上午没什么人,谭悠去市场看打算新换的桌椅,赵小树瘫在单人沙发上听网课。
路恬星打了个招呼:“吃早饭了吗?”
赵小树翻身起来,如同等待放饭的大型犬:“没。”
路恬星去厨房做了个煎蛋吐司,一份放盘子里给赵小树,一份抓手里吃:“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
“我昨天丢下土豆就跑,估计都被收走了,我得去市场管理中心拿回来。”
*
市场管理中心是个四方的二层小破楼,湛烈一身黑色休闲装下车,关上车门。
今天开的也是便车,停这门口很不打眼。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挂电话:“我知道了我自己注意,你们刚从污染源回来妖丹不稳定,歇着吧,别想了。”
那头蒋明乐还在哇啦,他挂断电话,推门进屋。
值班的是个大爷,带着厚重班味抬眼,打个呵欠:“卖方登记去二楼,市场纠纷处理今天没人,下周一再来……”
湛烈出示证件:“麻烦查个人。”
大爷微活:“啊是领导啊,有什么可以帮助的?”
湛烈递来一张单子。
“唔……路恬星啊……”
“吴大爷!”一声元气满满的声音伴着推门声一起闯进来,“我算了一下,今天是您的班!哈哈,太好了,您看见我的土豆没?昨天是不是收过来了?”
路恬星开开心心:“我来……看……看……”
她声音渐弱,对上湛烈冰冷锐利的目光。
这好像是昨天幻觉里要抓她的队长,周末还辛苦值外勤。
这么凶,路恬星礼貌客气地冲他点点头,越过他身边走向值班大爷。
“路恬星。”湛烈开口,声音毫无温度。
路恬星疑惑,顿住脚步:幻觉又来了?他是在叫我么?
多年和幻觉和平共处的经验,确定是不是幻觉,有个最直接的办法,路恬星竖起一根食指,比在湛烈和她之间,向左移,向右移。
湛烈眼如鹰隼,瞳孔一动不动,整个一个静止画面。
路恬星心中踏实,换个实验对象,食指竖给大爷,大爷茫然地跟随她手指看过来,看过去,懵的如同一只看不懂两脚兽骚操作的猫。
确认完毕。大爷是真的,队长是幻觉。
路恬星扬起一个笑:“吴大爷,我的土豆……”
“我给你留点余地,不上手铐,出来。”幻觉中的男人淡声道。
路恬星不为所动:“……昨天被我扔在市场了,有没有收过来?您帮我看一下,麻烦您啦!”
吴大爷汗流浃背:“没有啊,就是,你的土豆啊……昨天被领导们带走了,好像说是要检验。”
路恬星微微张嘴:“土豆怎么还用得上……”
“咔哒。”
手腕细细一线冰凉,伴着沉重坠感,路恬星转头,幻觉中的人真实的仿佛不是幻觉,语气冷的像从后领倒进一瓢碎冰:“出来。”
……
路恬星坐在副驾驶,老实如一只鹌鹑,不安地动动身子,不打算用食指检测法了:首先,这个方法今天已失效;其次,冷漠队长也压根不看她。
低头,视线里是自己——一个本分的守法公民的手腕上,一只不合理的手铐。
怎么会这样呢?幻觉就是幻觉,幻觉不会产生真实五感。换句话说,如果产生了,那就不是幻觉。
小鹌鹑眼睛斜斜偷瞄一眼驾驶座上的人,张张嘴,又闭上了。
*
湛烈面无表情坐了近五分钟,表面是一座坚冰雪山,内里的岩浆快要灼化不堪一击的冰层。
爱你爱你蛊澎湃激荡,随时可能炸裂——拼命压着自己的嘴角,拼命控制在着眼角眉梢要软化的柔和,拼命忍着不看她的手,就不会一遍遍想给她解开。
后视镜里倒映他的神情,好好一张天生英挺俊朗的脸,活生生拉扯出后天整容的僵硬感。
路恬星实在忍不住了:“那个,你好……”
湛烈转头对她一笑。
这笑容,谁看谁害怕。路恬星心中发毛,更加谨慎:“对不起,我还是想确认一下……”
她一横心,食指探出,如同小鸡啄米,迅速点了一下湛烈的手背。
软的,温的。
还不等路恬星说什么,湛烈微微探身,没看清他手指怎么动的,只听“咔哒”一声,手腕一松,沉重的银质手铐脱落。
他温声问:“是不是疼了?”
伴着这句温柔的关心,他抬头,脸上的表情毫无关切,那是一种,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的样子。
路恬星斟酌着问:“你没事吧?”
湛烈语气温柔如水:“黑蛊确实已经被归为低风险感染,但恶意传播,是扰乱社会治安的行为。我会在你的公诉中将这件事写进报告,从重量刑。”
路恬星指着自己:“我?不不不……这肯定是个误会!”
好,这一切都不是幻觉,也就是说昨天混乱中她真的洒了一瓶药水。
路恬星的父母都是极其出色的药剂师,平常没事会研制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水,但不投入市场使用,只作为个人成果封存。开放使用的是一些家庭常备药物,比药店卖的质量好,同时还有些防身蛊药,专门给路恬星用的。
不仅仅防低类肢体危险,还有高级妖丹失控。
这些蛊药路恬星不太懂,爸妈让她随身带,她的各种外套口袋和包里都会有,就是会让人险入即时性短暂昏迷或者短暂妖性镇定。
路恬星回想起昨天的粉红色爱心,不得不说,那确实有点诡异。
她愿意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长官,对不起对不起,无论是民事责任还是医药费,我都绝不逃避责任!但是……”但通缉犯就有点扯了,“除了昨天对你,我从小到大真的没做过别的坏事!真的……”
湛烈眉眼冷沉:“你别急,别急啊。”
路恬星哭丧脸:“我能不急嘛!”
别的不说,就你现在这个病情,真的真的很抱歉啊。
湛烈注视她,皱眉,冷不丁微微靠近,清澈冷沉的气息围拢,像冬夜里呵出来的白雾。
路恬星看着突然靠近的俊颜:“……怎么了?”
湛烈猛地侧头:“下车。”
路恬星:?
“下去。走。”他的重复从牙缝里挤出来。
路恬星茫然去扳车门开关,看一眼湛烈,飞快下车跑远了。
湛烈紧闭双眼,五指捏紧,半晌,杀人般地睁开眼睛。
——刚刚那一瞬,他差点控制不住地想亲她。已经在靠近的中途,独角兽天生的、古老的本能陡醒,纠缠着他的煎熬,新旧本能冲突厮杀,他没有任何一丝多余心神去约束自己。
为了不亲她,他无法控制地来到第二顺位——满足对方的所有要求,让她安心、快乐。
湛烈用力捏一捏眉心,所以,他竟然亲口把人放走了,这是他职业生涯中最耻辱的一笔。
人走了,车内却残留她清新恬淡的气息。湛烈快速摇下车窗,风灌进来,心底翻搅的陌生甜蜜冲淡许多。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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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一声响,湛烈拿起手机。
是高蒙,对话框里言简意赅的摸底:上面压力大,第九大队最多需要多长时间完成任务?
湛烈动动手指,回:十二小时之内。
***
路恬星跑到半路,手机铃响,她回头张望了下,停下来拿出手机,来电显示“亲亲麻麻”。
“星星宝贝!我和你爸刚冲浪回来,哇塞这个海滩真是太棒了,我们吃完大餐,开了瓶红酒,突然想起你,你爸说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路恬星:“妈妈你为什么要打电话,只有微笑加抱拳的组合才能表达我现在的心情。”
“哈哈哈哈哈哈……”萧芃女士笑得格外欢快,“你怎么样啊?吃得好吗?睡得香吗?”
“还行。哎,妈妈,我想问咱家门口那个框里的蛊药,”路恬星抓了抓头发,“那都是什么效用的?”
萧芃女士说:“就是普通安眠蛊,怎么了?哎呦,安啦,那是紧急状况用来安眠对方的,物理性安眠就是睡着,化学性安眠就是妖丹镇定,你不用管,这两个都无所谓,没有任何副作用。”
路恬星试图形容:“我……”
“星星啊,”电话忽然被爸爸接过去,他夹着嗓子,好像还往旁边走了几步,声音偷偷摸摸的,“宝贝啊,我想起来了,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看见有的瓶子上有个红色小爱心?那个你别拿,你帮老爸拣出来就行。”
他窝窝囊囊解释:“那天我做家务时候,不小心把柜子撞歪,东西都掉了,可能有这个混进去了,你是看见了吧?”
何止啊,都用空瓶了。
路恬星问:“老爸,这个是什么效用?”
他吭哧瘪肚,不愿意说:“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还不是你妈,长尾山雀的本能……啊不说了不说了你妈来了。”
啪叽一声,电话挂断。
路恬星看着安静如鸡的手机,一阵无语。站在路边发了会呆,她忽然眨眨眼睛,闷头往回走。
*
路恬星回了趟家。
关上自己的卧室门,她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笑容,偷灯油的小老鼠一样窝在懒人沙发,打开电脑。
电脑桌面有个叫【嘶哈嘶哈】的文件夹,路恬星点击打开。
文件太大,加载了三秒钟,刷出几十个文件夹。在一众“好看的姐姐”、“好看的宝宝”、“好看的猫猫”、“好看的石头“等等文件夹中,点击“好看的男的”。
点进去又是无数文件夹,按“TOP+数字+姓名“的方式命名,点击右键新建文件夹,命名时,路恬星打下TOP后,想了想按下数字“3”,略一犹豫,又改成了“4”。
后面的姓名,就暂时写“队长”。
做完这一切后,路恬星对着空空如也的文件夹,内心一阵空落落的惆怅——她也没办法,现在,正常来说她应该有点着急,有点害怕,有点担心,但是……
她长尾山雀好色的本能,动了。
是的,喜欢漂亮的人和事物,是长尾山雀终其一生无法抗拒的本能。然而,爸妈和朋友们都笑她,因为她虽然好色,本身性格却很怂,所以就是一个好色大怂包,区别于老妈的明艳大方,从小到大只敢暗戳戳舔屏。
路恬星咽咽口水,目光本能地落在电脑包夹层的数位板上。
——她怂的别说搭讪合照,就是拍一张人家的照片也不敢,硬生生逼自己学会了一项专业技能。
一个小时后,指尖勾着银制手铐的冷峻队长出图,眉眼锋利,眼神冷淡。就是唇角画得不太自然,不是她技术不好,是他,要笑不笑,肉嘻嘻,皮不嘻嘻,僵硬的如同打了针。
但是,这也不影响他在她心目中好看的男人梯队里TOP4的颜值。
新鲜出炉的图片保存到新鲜出炉的文件夹,路恬星本能的冲动消化不少,点开其他各色各样的“好看文件夹”,一顿视觉享受,吞咽一斤口水后,心满意足关掉电脑。
生活啊,还是美好多,嘿嘿。
4. 第 4 章
下午,路恬星回诊所。
这会她已经把自己劝安心了:相信国家,相信公安,她是好人,肯定会查明白的。
迟早清白能回来,土豆也能回来。
到诊所后,细化了两个治疗方案,接待一位新病人,初步诊疗完毕,对方的精神紧张缓解许多,并约定周三继续。
对方是个温柔的阿姨,和路恬星聊得愉快,也认可她的治愈水平,视线落到墙上看了许久,很疑惑:“小路你这么专业,应该是国家研究所紧缺的人才吧,怎么选择留这里的?”
路恬星随着她目光看墙上,除了医疗资质和营业许可之外,还有谭悠仗着自己是最大股东,搞一言堂,打印下路恬星大学毕业证、学位证、成绩单,还有奖学金证书,全部裱在金框中荣誉上墙。
路恬星一阵脚趾抓地:“没有没有,比我优秀的人更多。”
阿姨不信:“这是国家最顶尖的治愈科大学,我知道,都包分配,全是进研究院的人才。”
路恬星哄道:“那是以前了,现在多卷啊。”
*
阿姨走后,路恬星窝在沙发里抱着抱枕发了会呆。
包分配确有其事,但是她那一届,她是唯一一个没分配出去的人。
好几位老师联系多方,做了很多努力,她又惭愧又不忍心,反过来劝他们:“研究所的教授们说的没错啊,偶发性幻觉确实是妖丹不稳定的表现,搞科研需要专注和精准,万一做实验的时候出现幻觉,造成严重后果,谁都付不起责任,他们不收,也有道理。没事,我也不是非要去研究院,科研压力太大,我可以自己考个公安什么的。”
结果呢,没被分配她看得很开,考试体检居然也被刷了,哈哈,呜呜,真是命运专整小苦瓜。
路恬星正怜爱自己,不到五分钟,听见门口有动静,立刻满血复活:“悠悠!哇……你买了什么?这么大!”
她搭把手,两人一起把比她们还高的大箱子推进屋。
谭悠帅气甩头,咔咔一顿介绍:“华鼎生物电子新研发的第五代妖丹疗愈仪,采用量子共振扫描技术,能非入侵式映射妖丹完整结构,纳米级生物反馈调节修复损伤区域,已经通过国际FAD审批,嘎嘎好用,哈哈哈哈……你的小谭总我,搞定一台。”
哈,比销冠还专业。
路恬星绕着巨大箱体走了一圈:“这很贵吧?我看过相关论文,基本治的都是疑难杂症,咱们诊所用不太到。”
谭悠斜斜一靠,气场比箱子高:“谁说用不到,可以给你治幻觉用啊。”
路恬星呆了一呆,摆手:“别别别,不要了,我这又不影响生活,不痛不痒的,浪费钱干嘛。”
谭悠无所谓:“姐有的是钱。”
“可是……”
“别可是了,也别但是,然而,以及各种转折词,”谭悠拍拍大箱子,“我是总,我说了算,以后它就和你并列为镇所之宝了,你俩和平相处。”
她指指墙,煞有介事的:“你是我请的名牌大腕,我不得好好顺毛?”说完动手拆箱,“来来来,新鲜热乎的,现在就试试,看看修复效果怎么样。”
路恬星在她旁边,心里酸软发甜地冒泡,抱着谭悠手臂蹭来蹭去:“悠悠,悠悠……”
谭悠揉揉她头发:“我们星星最棒了。”
路恬星抬头,微乱的头发下一张月牙似的笑脸,就是月亮有点不自信,像围着云雾,不安揣手:“我的情况,这么复杂……要是没效果怎么办?”
谭悠:“没效果就当咱仨的按摩椅,这还有自主一体点歌台,据说音响不错,侧面还能打冰淇淋。你也别闲着,来帮我拆箱。”
*
这台精尖的仪器组装好,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两位女士各自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忏悔自己太爱劳动,应该把重活留给赵小树男士干,并双双约定明日再进行体验。
赵小树晚上有课不回来,谭悠也要回家一趟,两人一起关了门,在街头分别,一南一北往家走。
晚风不急不缓,过了九点,街上已经没什么人。路恬星脚步轻快,走着走着,前方闪过几丝卡带一般的扭曲。
一颗圆长的大土豆向她缓缓走来。
土豆表面光泽圆润,一丝泥巴也没有,形状椭圆,标志到怎么形容呢——如果正常土豆在路边摊被人挑挑拣拣,它就是可以放到小盒中,覆上保鲜膜,展示在精品区的土豆高货。
简而言之,可太土豆了。
路恬星眨两下眼睛,慢慢释然。
与幻觉共生这么多年,也不是懵懂小孩子,这种低级的幻视效应,早就可以当老朋友一样豁达相处。
所以,路恬星脚步依旧轻快,直奔土豆而去,笑眯眯地摇头晃脑,如同哄小狗:“小乖乖~想姐姐了是不是?”
夹着嗓子说完,她在掌心印了个飞吻,按在土豆光滑的表皮上。
湛烈脸色铁青。
他身后一众队员噤若寒蝉。
朋友们,谁懂啊,要抓捕的人见了他们,不害怕也不逃跑,笑得还挺好看,直奔他们队长调戏,还印了个飞吻,按在他们队长的腹肌上!
队长那还不得……笑了???
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再定睛一看,哪有笑,分明还是尖刀出鞘般的杀人感。
路恬星这一下没按实,只是虚空一晃,反正街上无人,只有一个大土豆,她大胆放飞。
左手一个飞吻:“小宝贝~”
右手一个飞吻:“要乖哦~”
湛烈面无表情,唇绷成一条直线,但两边隐隐有上弯的趋势。快绷不住时,他一咬下唇,顿见深深牙印。
“蒋明乐。”他点名,语气颇为紧绷。
蒋明乐腰背一挺:“在。”
湛烈:“拷上。”
“是。”
“等等。”
蒋明乐:?
湛烈静默一瞬,用力别过头,就好像有一双无形大手卡着他的头不让他扭动那样用力地别过头:“……拷上。”
“……是。”
蒋明乐解下自己腰间手铐走上前。
说实话,昨天接到命令,今天就把人查了个底掉,这姑娘真没前科。不仅如此,还大大咧咧,无所畏惧,乐呵呵地回家,乐呵呵地去诊所,没有丝毫慌张跑路的意思,然后,看见他们还飞吻。
两只手铐叮当作响,湛烈目光移过去:“等等。”
蒋明乐:“……”
湛烈声色冷淡,一手轻按路恬星一侧肩膀,另一手例行公事地扒了下她眼皮,观察她微有涣散的瞳孔:“不用上拷了,她有妖丹沉眠综合症的表现,现在处于幻觉中,没有攻击性。”
蒋明乐疑惑地微挑一边眉毛,正打算细看一眼湛烈的表情。
他毫无表情:“收队。”
……
抓捕行动结束,打报告,做基础体检。
这是第九大队完成最快的任务,从全员出动到抓捕归案,用时不到十五分钟。大家都清楚,没什么问题,体检只是走个流程。
湛烈从仪器上下来后,直奔孙百川办公室。
“孙科长,路恬星什么情况?”
报告结果没出,但数据已经很直观,孙百川盯着电脑上图像:“阈下渗透指数超过9,妖丹沉眠现象很严重,初步推断,有可能是Eidolic Syndrome,罕见病,我没在临床见过。”
湛烈问:“有强妖性共鸣感染的风险么?”
孙百川笑手指点点:“你啊,你还是脑子快,嗖地正中关键。”
“她不是穷凶极恶之徒。能被通缉,也只剩潜在危险这条可能性。”
孙百川回答:“你猜的没错,有一定风险。严重的话……”
“严重的话怎样?”
“妖丹碎化死亡。”
湛烈:“哦。”
她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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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看不见她的脸,听不到她声音,他心中陌生的爱意淡许多,公事公办:“死亡之前,会触发大面积高级别公共安全危机吗?”
孙百川说:“不好说,Eidolic Syndrome也被称为盲盒式定时炸弹,因为病人能绝对掌控。反社会人格的人得了,能掀起多大危机掀起多大危机;要是善良有责任心的人,会选择内部消亡,绝不危害他人。”
“不过,这孩子运气不错,阈下渗透指数高,只表现为拟真性幻视,她的妖丹各项数据都很正常,状态不错,死亡率最多也就5%。”
湛烈嗯一声,没说别的。
“笃笃,”门没关,一个年轻人站在外面敲两下,礼貌地说,“湛队长,高处叫您过去。”
*
“详细文件下来了,你看看。这事……”高蒙脸色为难,“不太好办。”
湛烈快速翻阅。
之前和孙百川聊过,对于这份文件,他心里已经有数。
很快,他合上文件夹,放到一边:“特查厅没指示接下来怎么处理?”
高蒙:“他们也在研判。”
Eidolic Syndrome棘手的地方在于,不确定性太高,你无法保证把这个定时炸弹拿在手里的是人是鬼,就算是人,难道就能肯定它永远不会被引爆?
人生苦短,面对这个操蛋的世界,谁没有一闪而过“毁灭吧得了”的念头。区别在于绝大多数人只是想想,而Eidolic Syndrome病人真能做到。
然而,人家又是个遵纪守法的老百姓,人权至上,你能怎么办?
湛烈说:“既然是预防性被动犯罪,在特查厅新的指示下来之前,我们没资格限制对方的人身自由。”
高蒙犯愁:“原来以为是背着命案的大鱼,现在……确实没有立场。可是又不放心。”
湛烈重新拿起文件:“她没有不良记录,心理健康状况评值很高,她……”顿了顿,第一遍看的时候,他只关注她的数据评估和潜在风险,这一回注意到刚刚略去的部分,“她是因为先天基因缺陷?那怎么二十二岁才被关注到。”
高蒙看他,欲言又止。
湛烈抬头:“怎么了?”
高蒙:“就是……正常来说,妖丹损伤无论大小,都有家人托底,一般是父母。”
对方淡淡应一声表示明白,但高蒙总感觉,这句说完,他身上孤寂感更重,赶紧再说一句:“……其次是伴侣,人成年后父母能量渐弱,需要更深入的关系来守护,也就是伴侣,有责任心的伴侣可以用妖丹共感……”
湛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高蒙也就收了话头:“扯远了,这女孩,现在就是父母能量渐弱,又没有伴侣,所以数据异常被特查厅检测到。”
正说着话,门口有人报告:“高处,孙科长出检测结果了。”
“放这吧。”
高蒙翻了翻:“未检测到主动攻击性,可以先放人。”
湛烈起身:“好。”
“等下,”高蒙想了想,“为了公共安全,厅里指示没下来之前,路恬星还需要重点观察。湛烈,这事你多费费心。”
湛烈先是沉默。
高蒙倒无所谓:“你要是忙不过来……”
“忙得过来,”湛烈说,“不用换人。”
***
路恬星绝望地坐在等候室。
她是有幻觉,但没失忆,她很清楚自己将top4幻视成土豆高货,还管人家叫小宝贝。
尴尬,彷徨,为了缓解她装作淡定四处张望,冷不丁对上房顶一角冰冷无情的摄像头。
路恬星立刻低头装蘑菇。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不记得我……不记得我……
“路恬星。”
缩成一团的小蘑菇抬头。
湛烈胸膛起伏了下,侧过身,淡声道:“送你出去。”
5. 第 5 章
路恬星紧绷的神经一松,跟着他往出走。
“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在值外勤。”
湛烈脚步微顿,回头。
她两侧碎发蓬松,刚才蹭乱了,又呆又可爱。
湛烈眼神一晃,默默调整了下呼吸,声线冷静:“没有。本来也是为了抓你。”
路恬星还挺高兴:“那现在让我走,是误会都解开啦?”
湛烈说:“等消息吧。”
“哦……”
湛烈又随意看她一眼。
——她高兴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让人想到冬夜年节时挂在外面的星星灯,柔和光芒轻快闪烁;茫然的时候,眼型显得更圆,碎发尖尖在锁骨处晃荡,仿佛调皮的小尾巴,扫来扫去。
他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还是引着她往外走,但步伐慢了点,改为和她并肩。
视线不轻不重,幽幽落在她身上。
“哎哎哎,你们见过狼护食是啥样吗?就刚刚落网这个货,那眼睛,一个字,幽!死死盯着……哎,湛队还没下班?“路过的同事举着手机,一边笑着打招呼。
湛烈:“这就下班了。”
同事随手拍拍他,又对着电话讲狼八卦去了。
湛烈默默深呼吸,眼眸一片冷静。
该打针了。
“长官,我还想问,”路恬星想戳戳他胳膊,又怕冒犯,没好意思,就在他眼前晃晃手,“你身体怎么样了?就是……你脸部状态还好吗?”
爸妈研制的东西,绝不会害人,这不用担心。老爸那天没说清楚,据她观察,那瓶蛊药可能让top4得了面部僵硬症。
湛烈:“什么?”
路恬星又柔声问一遍:“你身体怎么样啦?”
湛烈胸膛里仿佛有个小人拿着锤子乱锤。
她还没说完:“……你的脸僵硬好些了吗?”
湛烈:“……”
他没回答,面部微微柔和的线条重新变得冷硬,长腿一迈跨出大门,快步走下台阶,前方停的车灯闪烁两下。
拉开车门,他声音比夜风冷淡,言简意赅公事公办:“上车,送你回家。”
**
十点多,路上只剩安静的路灯,和偶尔疾驰而去的车。
两人一路没说话,一个安静开车,一个老实坐车。
最多也就是,湛烈偶尔不经意看一眼。
路恬星端正如同小学生,对方压迫感太强,她也不敢说话,只能在他目光收回的间隙中,偷偷看一眼。
他换了便衣,袖口不再扎紧,手握方向盘时滑脱一点,露出一截浮着淡淡青筋的有力手腕。几圈白色绷带缠在上面,露出一点松散的边,剩下的延伸到袖中看不见。
车停好后,湛烈叮嘱:“每隔一天到特查处做数据监测,辛苦配合。”
路恬星立刻点头:“好的,都什么时间去,你们能方便?”
湛烈看她:“都可以,看你时间。”
“好嘞。”路恬星一笑,一手比了个ok的手势,浅淡灯光打在她纤细指尖,镀了一层洁白莹润的光。
湛烈喉结轻滚,闭了下眼睛转头,“你可以走了。”
路恬星解开安全带:“长官,你等我一下。”
下了车,她还不放心,探身对着车窗叮嘱:“别走哦,要等我,我很快。”
说完向街道对面小跑。
*
湛烈神色清冷,平静,不屑。
但没走。
摇下车窗,清凉的夜风拂面,梳理他微乱的心。
两股风吹过,如同叫醒梦中的人,湛烈长眉微拧,冷着脸放下手刹准备发动车子。
“我回来啦——谢天谢地你没走,这个给你。”
路恬星小跑回来,理智的夜风被撞散,她的香气强势占领高地。
她站在车门外,将手里的袋子递进去:“我看你手腕上的绷带开了,是有伤吧,我买了点药和新绷带,虽然你可能都有……但是还是早点换一下,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对不起嘛。”
她不敢提面部僵硬的事了,他好像挺在意的。
这么说他应该能懂。
湛烈怔怔看塑料袋。
袋子里一应用品俱全,碘伏溶液、一包棉签、医用酒精、生理盐水、双氧水,几盒外用抗菌药,以及无菌纱布弹性绷带,还有一盒口服消炎药,外加一瓶维生素C。
他不受控制拉开车门下车。
两人站得近,身高差就显出来。路恬星额头才到湛烈嘴唇,她得仰头:“长官……”
“湛烈。”
路恬星一愣:?
他又说了遍自我介绍:“精湛的湛,烈火的烈。我的名字。”
“哦哦,”路恬星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那湛队长,谢谢你送我回家,你慢些开车,早点休息。”
湛烈一动不动,没有要走的意思。
目光又静又深,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一动,放下,又微微一动。
刚刚清醒理智的凉风仿佛被火烫过,变得粘稠又温暖,她鬓角两边毛茸茸的碎发被吹的飘来飘去,迷醉而浪漫。
湛烈双手接过塑料袋,手指摩挲,塑料袋发出细碎声响。
他目色慢慢软下,微微弯腰,嗓音低醇:“谢谢。”
路恬星咽了口口水。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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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
他突然倾靠,那张英挺漂亮的脸更纤毫毕现,漆黑眉毛的凌厉走势、挺拔的山根、深邃沉静的眼、线条优美的薄唇……然后,他笑了。
唇角那自然的弧度一改僵硬,弯如利刃,精准扎在她灵魂深处,劈开锁,好色本能如同疯狗嗷嗷叫着冲出。
路恬星踮脚对着那张微笑薄唇亲了一口。
苍天在上,她根本无法抗拒长尾山雀的本能。从小到大,因为怂而乖巧,她只拥有过漂亮的“东西”,比如一串手链,戴在手上爱不释手,比如一只小猫,圈在怀里撸个没完;但她没拥有过漂亮的“人”,甚至没离这么近过。
有色心,没色胆,只要在安全距离范围内,她都是自己偷偷舔屏满足色欲。
可他犯规了。
路恬星没亲过人,屈服于本能在他唇边蹭了又蹭。太漂亮了,脸漂亮,嘴唇也漂亮,么么么么么么……
腰间一紧,他双臂圈揽,反客为主。
猛烈的攻势让路恬星向后仰头,滚烫的侵略感叫她大脑一片空白,双手慌乱攀上对方坚硬的胸膛,向外推开。
微微一使力气,他先放开手,退后半步。
短暂而荒唐的吻结束,两人都有点不太好。
湛烈面色难看犹如天塌:“你为什么突然亲我?”
路恬星低头:“我忍不住……”
“忍不住?!”
声音陡提,明显动了怒。路恬星结结巴巴解释:“我我我,我是长尾山雀……我本能……”
湛烈:“你不用说了。”
长尾山雀的本能,是好色。
职业原因,他需要极宽口径的知识储备,立刻就能想明白。
所以刚才,她对着自己色心大起,随便地夺走他的初吻,又因为之前下的蛊,他甚至失去理智、没躲开她,还吻了回去——他的本能又情何以堪?
湛烈语气杀人般:“你的事还没完,你最好祈祷别落到我手里——”
路恬星委屈,看他:“你刚才比我还主动。”
湛烈咬牙:“我主动?”
路恬星怂但认真:“本来就是……你先伸舌头的。”
湛烈:“……”
他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对上视线,锐利冰冷像一根刺,感觉恨死她了:“你从前这样亲过几个?”
路恬星小声:“你是第一个。”
那恨意淡点。
她低头,像认错的小学生:“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真的想亲你,就是本能地……昏了头。”
那恨意好像又浓了。
正待细看,湛烈勾起一个冷笑,转身上车,“轰”一声绝尘而去。
6. 第 6 章
路恬星回家第一件事是冲进卧室。
小口小口深呼吸,唇角抿着笑,揿一下台灯开关,打开电脑,连接数位板。
尽管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但本能地垂涎美色让她不知困是何物——她被他的容颜勾的色令智昏,亲完之后,更是色心大起。
要不是他几乎要杀人,又跑了,后面还不一定怎样呢。
路恬星一边快速涂画一边咽口水,太好看了,好漂亮,发丝漂亮,手指也漂亮。要不是刚才他冷的像刀,凶的要命,她肯定抱着不撒手。
路恬星嘴角挂着姨母笑,画得开心处,还要狠狠捶几下沙发,肝了三个小时,产出三张。
一张是等候室,硬朗肃穆的墙面做背景,大片白色前,宽肩腿长的队长面无表情,锋利眉眼和环境形成强烈张力;
一张是开车,昏暗夜路下,浅淡灯光投射进车窗,窗外风景画出疾驰的模糊感,沉默的队长面部明暗对比强烈,因为是侧面,眼睫毛弧度很长,勾人心魄;
一张是微笑,唯一一张背景失色的图,只涂浅浅几笔夜色,勾了点光线,画面中央是队长无可挑剔的容颜,这一瞬间他的表情管理也好,低眉浅笑,自然温和,柔软的像刺猬放心摊开的肚皮。
路恬星一手捂嘴,滑动鼠标来来回回欣赏多遍,然后心满意足地收纳进【top4队长】的文件夹。
哦,重命名一下吧,他说他叫……诶他叫啥来着?
路恬星手指僵在键盘上:他做了自我介绍,但是她没太走心。尤其回来后专心致志给自己产粮,几个小时过去更是想不起这种细节,隐约记得姓氏不常见,难记。
没关系只记得他的美貌就好啦^_^
就写队长吧,威武,大气,好记。
*
与此同时,湛烈细致的口腔清洁工作终于接近尾声。
吐掉最后一口漱口水,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两侧,垂着头安静了很久。
挂钟上的指针默默走过凌晨两点,屋子里静的如同坟地。
湛烈闭了闭眼,缓缓叹一口气,收拾洗手台边凌乱的各种洁牙工具,一一归位后,擦干净洗手台的水渍,揿下灯光开关,离开卫生间。
房子户型是个两室一厅,南面主卧,北面书房,从卫生间出来通往卧室,会经历一面照片墙。
照片排列毫无艺术美感,像阅兵一样整整齐齐。每一张照片都是一家三口,英俊的丈夫和美丽的妻子,两人拥着孩子,肢体语言全是幸福和疼爱。
照片里的小孩渐渐长大,一岁一张,从精致可爱变得出具少年轮廓,但只有十张。
第十张之后,墙面就是一片空空的苍白。
湛烈走进卧室,拉开床头柜,拿出最上面的针剂药盒。
里面已经有三个空凹槽,他顺位取出第四支。
针头扎进肌肤,推药的时候,近乎自虐般的快。
冰冷异样的药液进入血液,像蔓草疯狂绞杀,尖锐小刺一个一个扎出血管,大肆进攻把这具身体嚼碎。
湛烈低头,脸颊沉没在阴影中。
很久后,拔.出针管抛进垃圾桶,关掉台灯,睡了。
……
第二天,湛烈没吃早饭,突触阻抗药的副作用让他一直想吐。
“湛队长在吗?啊……在呢,来,来。”是人事科的周大姐,在门口笑得一脸开心慈爱,手指一弯一弯示意他出来。
湛烈出来后,周姐神神秘秘带他往旁边避了避,笑道:“小湛,没别的事,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一直单身,我们都给你操心着呢。姐这边有个好姑娘,漂亮,性格也好,和你真是配一脸!介绍给你认识啊?”
湛烈看见周姐就猜到她的意图,出于礼貌耐心听完,说:“谢谢周姐费心,我是不婚族。”
周姐:“啊???”
湛烈浅淡点头。
“不是,不是不是,等会,”周姐不能接受,挠挠后脑勺,“不对啊,以前没听说你不打算结婚啊。”
湛烈含糊道:“嗯,也是刚决定不久。”
周姐还是不能相信:“小湛,你是独角兽,独角兽对于伴侣的渴求……是最高的啊?你,你,你怎么会不想结婚了呢?”
这她还没直说呢。
独角兽是所有妖族里,唯一一个将伴侣看得比生命更重的。他们渴望伴侣,渴望唯一,爱情的滋养是独角兽独一无二的生命必需品,孤独终老的独角兽,会早早油尽灯枯,寿命都不长。
周姐欲言又止,更何况这个独角兽是湛烈。
当年他考进队里,其实综合评估结果有点微妙。他对于家庭实在太渴望,这是他的致命薄弱项,对于特殊行动队来说,有这么高风险的弱点,其实不太安全。但他的其他素质能力又太高,综合下来还是稳列第一,领导们开会研讨很久,还是决定录取,大家的看法一致——“除了这一项,湛烈的综合素质几乎完美,只要以后他能有一位同样爱他、善良真诚的妻子,一直陪伴他,那么他的问题就根本不用担心”。
就因为这个,特查处把湛烈的终身大事当工作任务来办。
现在,他竟然说他是不婚族??周姐说:“小湛,你要是现在没心思,跟姐说,咱们再慢慢碰合适的,是不是工作压力比较大啊?”
湛烈温和道:“真不是,真的不会结婚了。”
昨天打针的时候,在身体被撕碎的剧痛里,他也想明白了:漱再多遍口又怎么样呢,他的初吻就是没有了,那是属于他未来妻子的东西。
现在,他再也给不出这种一生唯一的东西。那还有什么面目面对未来的伴侣。
本能所趋,命数已定。何必耽误别人。
……
按照约定,路恬星隔了一日来到特查处。
她穿了浅色棉质连衣裙,奶茶色针织开衫,荷叶边的领口温婉又可爱,往特查处冷硬漆黑的外墙一站,特别显眼。
门口执勤点工作人员听她说来做数据监测,直接领她去孙百川那里。
孙百川正眯着眼睛浏览国际最新论文,看见路恬星,连忙招呼:“快进来,坐下,坐下说话。”
一回生二回熟,上次检查就是这个胖胖大叔做的,路恬星大大方方:“孙叔,我又来打扰您工作啦。”
孙百川摘下眼镜擦擦,笑着挥手:“胡说啥,本来就是我本职工作,还得谢谢你配合啊。来,先填表吧,做个记录留个底。”
路恬星放下包,坐在孙百川前面的空桌边写,这些上次都熟悉,写起来也快。
孙百川和她聊天:“害怕了吗?回去有没有和家里说?”
路恬星抬头笑:“不害怕,还没和爸爸妈妈说呢,他们在外面,怕他们知道了着急。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和朋友提了。”
谭悠和赵小树听完倒是双双花容失色,非要跟来,被她言辞制止。可拉倒吧,他俩要来,肯定问个没完,到时候她被放回去,他俩再因为妨碍公务被扣下。
这一大早,她就偷偷自己来了。
孙百川“哦”了一声:“怪懂事的……没事,有什么情况就和我们说,我们会帮助你,出行不方便啊、心理不舒服啊……都可以跟我们说。”
路恬星点头:“好的孙叔。”
孙百川打心眼里喜欢这小姑娘,又问:“你平常都怎么疗愈?”
路恬星:“一般是爸妈兜底,我和妈妈一样,是长尾山雀,我爸爸是凤凰,他们一起给我补充能量。因为妖丹结构性缺陷是先天基质缺损,药物不太管用,普通的CBP疗法效果也不好,不过我朋友买了一台华鼎新出的疗愈仪,我试了一下,目前还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孙百川说:“那个我知道,市场反响不错……”他一边思索,一边脱口而出,“国际上对Eidolic Syndrome的研究进展,也可以尝试量子神经干预……”
路恬星回答道:“那个技术采用的还是意识防火墙植入技术,虽然更新到第二代,但副作用还是大。”
孙百川下意识接道:“只要加上妖丹共感辅助……”
路恬星眨眨眼:“孙叔,我还没结婚,也没有男朋友。”
“嗷嗷,”孙百川如梦初醒,顿时大脸一红,“思路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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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没过脑子……那那那是、是不不不、不行……咦?小路你怎么这么了解?”
路恬星笑:“我是妖丹疗愈专业毕业的呀。”
孙百川兴致勃勃:“哪个大学?”
“A大。”
孙百川的下巴掉到地上。
很快他就明白了,这种研究所的种子选手,肯定是因为多方考虑,才没留下,先天病理是主要原因。
他想到他当年读研,一只兔子生出狮族妖丹,导师狂喜,带着六个硕士一起写论文,结果快毕业了兔子被夜醉归宿的食品院学生拿走麻辣了,他现在看路恬星,就像看自己付之东流的论文一样惋惜。
人才啊,要是能特聘做个行业顾问……“笃笃笃”。
孙百川正色:“请进。”
进来个年轻小伙子:“孙科长,我拿个润喉片。”
孙百川示意他随意,然后接着和路恬星探讨目前国际上的一些前沿技术,没说几句,敲门声又响。
这回进来另一个年轻小伙子:“孙科长,我借个拖把。”
孙百川:“哦……”
短短十分钟,来来回回五六拨人,要啥没啥,把这当哆啦A梦一样的薅。
什么情况?
*
他们什么情况?
湛烈早就注意到队员暗戳戳的折腾,晨训结束后还都正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会出去一个人,才十分钟,办公室里又是药又是拖把又是桶。
等蒋明乐站起来的时候,湛烈出声:“你们折腾什么呢。”
蒋明乐挠挠头:“我去上厕所……害,我跟他们可不一样,他们就想看看可爱妹妹,我才懒得,我心中只有事业。”
湛烈:“什么可爱妹妹。”
蒋明乐调出聊天记录给他看:“湛队你从来不凑这种热闹,没注意看吧,就是咱们的任务对象,她来做数据监测了。”
他说:“那天晚上,哈哈哈……是挺可爱的。”
屏幕上,非工作的私人群里一片克制的队形——大家都很朴实,不会表达什么,就统一刷屏“看到了,妹妹很可爱”,已经刷了六七条。
湛烈翻开自己手机,发了一条:你们也很可爱,晚上加练两个小时。
顿时,群里一片死寂,屋里安静如鸡。
过了很久,蒋明乐已经回来半天,湛烈忽然起身向门口走。
他脸色怪怪的,像压着火,蒋明乐随口问:“你干嘛去?”
“打水。”
蒋明乐疑惑,缓缓举起湛烈桌角上的水杯。
湛烈神色从容冷静,不急不缓折返两步,取过水杯出去了。
*
第九大队的人今天都憋个疑问,湛队上午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渴,接水都接三趟了。
第三次回来的时候,湛烈脸色沉的可怕,一众鹌鹑察言观色,看他一脸逆我者亡我的样子,都老老实实缩着脖。
蒋明乐看他神色不对,关心:“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上火了?上次提交的材料不给批?”
湛烈回答:“没有。顺心。”
顺心?你照照镜子吧,脸色跟逼良为娼似的。
这种大逆的话蒋明乐当然不敢说,站起来:“我去装备科送个表。”
湛烈递给他一把钥匙:“你的钥匙落我这了。”
蒋明乐不疑有他:“啊是吗……我不记得了,行,谢了啊。”
他走后,湛烈低头看一眼。
银质手铐一端拷在自己左手腕,一端拷在椅子腿上。那当然不是蒋明乐的钥匙,但他也不敢自己留。
留下,就是给自己开锁的机会,那就白拷了。
湛烈深深呼吸,逼着自己重新投入工作。
……
路恬星和孙百川一见如故,数据监测做完了,还在聊得兴致勃勃。
正说着话,门外一阵声响。
孙百川都被打断好几次了,终于受不了了:“他们干什么呢,我要问问怎么个事…………湛队?你这是???”
湛烈站在门外,手上还铐着把椅子。
7. 第 7 章
两个小时后,检测报告出来,孙百川看过后,拿给湛烈。
“湛队,数据稳定,你看一下。”
路恬星乖乖坐在一边,仰着头,看那沓报告单被湛烈接过去,左手捏着边沿,右手一张一张翻过。
他手腕上的椅子早就解开了,但是手铐在腕间留下一道红紫色的淤痕,可能是他肤色偏白,那痕迹就很晃眼。
薄皮硬骨,手指一动,手背就是几道筋骨支起的棱,腕骨性感,红痕禁欲。
路恬星脸埋进手里,感觉自己咽下一升口水。
路恬星。
别看了。
不能再看了!
咣咣给你两拳把眼睛给我闭上!
没用的。
路恬星的脑袋就像已经卡进洞里,死死卡着,洞口窄小的连活动一下都做不到,只能目光锁定面前的活色生香的队长,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辈子她第一个亲过的美人,对他的色心,简直恐怖地呈指数增长。
要不是孙叔在旁边站着,早就咽着口水去贴贴了。
*
湛烈面无表情翻看报告单。
翻一页,喉结滚动两三回。
路恬星两只眼睛跟两个黑漆漆枪口似的,一会抵着他脑袋,一会抵着他心脏,偏偏又黑白分明的无辜无害,嫩得要命。
来做检测穿什么裙子,软乎乎的,没有一点气概,他一眼都懒得看。
湛烈再一次喉结微滚,砰砰乱跳的心脏动感传到指尖,拿枪都稳的手指微微颤动,保持冷静翻过一页。
湛烈。
专注,专注。
看报告,理解这上面的内容。
再看一遍它说了什么。
没用的。
湛烈正视前方的目光如同失明,眼睛所有的作用都贡给余光,如同斜视,盯着左边香香软软的小凉糕,半边身子都麻了。
给他下蛊、碰了他的家伙,对她的反感,简直恐怖地呈指数增长。
要不是孙科长在旁边站着,早就抛弃素质呵斥她了。
“湛队长,检测结果有什么问题吗?”诡异凝重的氛围里,孙百川实在受不了了,拜托,一个一目了然的东西,有必要看这么久吗?
湛烈抬眸:“什么?”
孙百川:“……哪里不妥吗?”
湛烈合上报告:“没有。”
说完,他转头看路恬星,声线冷漠:“占用你五分钟时间,跟我出来一下。”
路恬星立刻起身:“好的!”
湛烈目光冷淡。
天呐,就这个冷漠禁欲味爽,路恬星眨眨眼睛,头向一侧轻歪,星星快要从瞳仁里流出来了。
孙百川嗅到一种很奇怪的氛围,一头雾水:“怎么了吗?呃……湛队,怎么这么严肃?不是报告哪里出错了吧?”
湛烈:“不是。有些注意事项要交代。”
“哦哦。”
孙百川说不上来哪不对,但是湛烈这个年轻人他知道,性格很好,有礼貌也重边界感,会把握分寸:“那你们去吧,好好沟通,恬星,我就不送你了啊。”
路恬星点头,笑着挥手:“孙叔再——”
湛烈转身出门。
“再见!”路恬星连忙匆匆道个别,小跑跟上湛烈。
***
治愈科位置在走廊尽头,科室对面是大楼备用楼梯,一般办公地点在这一侧的,不走主楼梯,会直接走侧面这个。
刚出门,就先后碰上两个同事。
同事甲:“湛队长,忙着呐?又有新任务啦?诶?这是……?”
因为路恬星是高危监护人员,又涉机密,湛烈点了点头,只说:“特殊个案。”
路恬星站得笔直,配合点头,毕竟谈到自己,很有礼貌地挥手打招呼。
同事甲:“妹妹好可爱……”
湛烈:“慢走小刘。“
小刘迷迷瞪瞪被送走了,他刚上去,下面又来个同事乙,高跟鞋,大波浪,细腰红唇。
路恬星咽下一大口口水。
口水的声音令湛烈皱眉,侧头,眸光冷沉看她一眼。
同事乙已经挥手say hi:“湛队,老孙在吗?“
“在。”
“哦呦,这你们新队员?”
湛烈回答同事,但目光粘在路恬星身上:“怎么可能。”
路恬星双唇紧抿——如果不这样她就会笑得像个痴汉,面对同事姐姐,双手开心地一起挥动,比起刚刚的礼貌社交,这回的摆动频率如同电击。
同事乙一笑,明艳四射:“妹妹……”
湛烈温和提醒:“孙科长好像马上要去开会,你找他有急事吗?”
“啊?啊?那我先进去了,回见。”同事姐姐笑着和路恬星点好几下头,终于拐进去了。
没人了,湛烈目光一瞥路恬星:“笑什么。”
路恬星跟他分享:“你这个同事长得好好看。”
湛烈:“好看?”
路恬星连连点头:“好漂亮的姐姐,想……”贴贴,算了这是什么地方,别大放厥词了。
湛烈脸色黑沉瘆人,不知道想到什么,一声冷笑。
路恬星懵:“你又笑什么?”
湛烈:“我没笑。”
路恬星:“你笑得很凶。”
湛烈转头看她,薄薄一层眼皮,低垂看人,全是冷淡:“这不方便说话,去车上。”
**
今天车没在外面,停在地下停车场。
备用楼梯间只有一部电梯,正好没人,湛烈揿下向下按键之后,两人便如两棵树一般扎根在原地,微妙氛围在两树之间来回吹,一棵岿然不动,另一棵也岿然不动。
门开了,湛烈走进,路恬星跟着走进。
门关了。
路恬星目视前方。
湛烈目视前方。
路恬星摸斜挎包的的带子。
湛烈目视前方。
路恬星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
湛烈目视前方。
路恬星吞咽一下,视线如同踮着脚,悄悄平移——
湛烈目视前方,但双手交握。
路恬星屏住呼吸,继续推进。
湛烈目视前方,但十指相插,骨节泛白。
路恬星视线已锁定,尝试慢慢转动头部……
湛烈目视前方的双眼微眯,胸膛起伏,薄唇一动正要说话——
电梯厢一顿,到达B1,电梯门叹着气向两边开启。
湛烈顿时抿紧双唇,长腿一迈,杀气凛凛向外走。
路恬星继续跟上。
等到了车跟前,湛烈向驾驶座方向去,路恬星自然而然去拉副驾驶的车门。
“上后面。”
路恬星循声音望去。
湛烈站在后排车门边,手指一弯拉开车门,率先坐进去。
路恬星从善如流,从另一侧后排上车,老实坐定,关好车门。
沉默先静静流淌几分钟,略显空荡的后排车座处处都被装点上沉默后,湛烈终于开口。
“一件公事,两件私事。”
路恬星被他公事公办的语气冲淡不少色心,眼睛都清明了。
“你的情况特查处已经立案,厅里指示下来之前的这段时间,会进行全天二十四小时重点观察。如果你不接受或者有异议,可以从明天起的四十八小时内提起申诉,附上必要材料,等通知;如果没问题,签一下这个知情书。”
湛烈一边说,一边在手机页面找出电子知情书,将手机递给路恬星。
路恬星没立刻接,问:“这是保护还是监视?”
湛烈说:“看你怎么想。”
路恬星抿一下唇,接过手机,手指轻点慢慢看。
这种文件一般都非常磨叽,字又小,路恬星对着反光屏幕看了半天。
她脸颊上打着一小片光,肌肤比平常更加莹润,睫毛长长卷卷,尾尖晶莹剔透。
湛烈手一蜷,皮质座椅发出轻响,他不动声色转过头,一副认真看窗外景色的神态。
路恬星划到末尾,知情书倒是没有什么强制条款,也没有不能接受的条目,就是有个问题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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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怎么配合?实时报备位置吗?”
湛烈回答:“独角兽天眼。你的总负责人是我,所以由我监测。”
哦哦,原来他是独角兽啊,好稀有。
虽然不了解独角兽所有的能力,但越稀有的物种,能力越强,路恬星相信湛烈的实力,没再问细节,好奇起另一件事:“我还没见过独角兽呢……独角兽的本能是什么?”
湛烈:“跟你有什么关系。”
切,好凶。
路恬星缩一下脖子,指指手机:“我没有异议,愿意配合,我应该怎么做?”
湛烈从她手中抽走手机,点击页面,调出空白处,示意路恬星签字。
路恬星不太熟练地用食指在屏幕上写名。
写完后,他再调出空白处,让她识别指纹。
路恬星大拇指戳在湛烈手机屏幕上。
一切顺利。
知情书签署完毕,湛烈收起手机:“独角兽天眼只会确认你的具体位置,没有监视监听。看不见你的脸,也不知道你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不会侵犯你的隐私。”
路恬星挺有兴致地打比方:“那我在你眼里,就像是地图上的小红点?”
“可以这么理解。”
“哇……”
路恬星眼睛微微睁大,独角兽数量稀少,冷不丁见到一个,能力还这么高级又实用,想下意思夸夸来着;话到嘴边,他平静的视线一扫。
顿时她就哇不出来了:“挺好的挺好的,嗯,就,挺厉害的。”
湛烈笑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抿紧唇瓣,似乎还快速地咬了一下,面目重新变得扭曲。
就像脸皮下有两个人,正在互不相让地争执,抢夺表情管理权。路恬星为这个想法暗道句抱歉,迟疑道:“湛队长……”
刚开了个头,她顿住了。
湛烈头微低垂,一股冷冽清亮的光晕在他身上流转,像清晨森林里的薄雾,氤氲数道光线,从光晕中走出一只纯白的独角兽……不是,不是独角兽,是他的前额上幻化出一浅淡透明的锥形角刺。
很浅的乳白色,生七彩晕光,淡的像一吹就散的雾。
路恬星用力闭一下眼,得,又出幻觉了。
但,这绝美场景可不多见,死脑子快记啊,记好了回去肝。
正用目光寸寸描摹,听见他说:“你摸一下。”
“啊?”
湛烈身侧手指慢慢捏住,耐心重复:“摸一下。”
“摸、摸什么?”
“……”
湛烈机械道:“摸一下我的角。”
为、为啥啊?路恬星低头看他的短军靴。
湛烈:“往上看。”
他实在受不了了,眉心拧起:“你看不见我的角?”
路恬星恍然大悟,直起腰杆,又立刻塌下去:“我那不是……我以为是又出现幻觉了……我也不知道,你突然变角出来。”
她解释的语气听来委屈巴巴,湛烈目光一动,脑中念头还没形成,身体和手都不受控制向她的方向倾斜。
还好,手掌在半路,被强大的意志生生截停。
他拼尽全力坐正,并把自己的手拽回来。
“好,是我考虑不周,你现在摸吧。”
路恬星看一眼,伸手向那锥形淡雾,嘴里碎碎念:“这样摸到的会是实体,还是会穿透过去……诶,为什么要摸一下呢?”
“天眼。”
看得出来,他真挺烦自己,面对面沟通都得用压缩包,能多省略就多省略;不过,这俩字一附会,倒是也能明白。
路恬星握住那道锥雾,哇,好神奇,是实体。
再捏一下,咦,是因为非战斗状态么?材质摸着像棉花糖。
湛烈额角爆起两道青筋,语气发沉:“可以了。摸一下就行。”
“哦。”
路恬星收手坐好。
湛烈按下车窗,一直到玻璃全部隐藏在车门下,才松手,地下停车场的阴凉空气涌进来。
他顿了片刻,说:“公事讲完了,咱们说说私事。”
8. 第 8 章
说起私事,路恬星坐直了些,不仅显得认真,也能表明她的态度。
果然,湛烈开口:“你对我下蛊,未经医疗许可的私人制蛊,属于黑蛊。按照法律,我可以向你追究民事责任。”
路恬星猜到是这件事,立刻接道:“我确实给你添了麻烦,该怎么赔偿,我一定配合,绝对不讨价还价。”
真奇怪,说起私事,他俩反倒像谈公事。湛烈不动声色从路恬星身上移开目光。
因为她现在比刚才老实,他心里舒服了些,才不经意多看两眼。
“你要是没意见,可以不走法律程序,我的全部医疗费由你承担,账单下次见面给你。”
他们两个之间,就牵涉这件事。再深入的影响,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无关别人。
路恬星什么都没问,先答应:“好的,应该的。”
湛烈看她:“我的医疗费很贵。”
路恬星说:“多贵我都会负责,只要能把你的那个……那个情况治好,你不要担心钱的问题,就买最贵的最好的药。”
她现在也不敢问他的具体症状,不敢问情况究竟是怎么个糟糕法,看得出来,他不喜欢谈,一提就很凶。
还是尊重他的隐私吧,只要能治好就行,她不问了,就负责赔偿。反正听起来,治好肯定没问题,那就行。
湛烈点头:“好。”
路恬星问:“第二件私事是什么?”
湛烈淡淡道:“对着我,把你的色心收一收。”
路恬星:“……”
“我不想和你产生除工作之外的任何交集,以后不要把你的眼睛粘在我身上。”
路恬星特别想硬气地回一个“没问题”,但是,以她对自己的了解,以及听了这些话,那颗蠢蠢欲动的色心还依然活泛的情况下,她就知道自己是个大完蛋:“我尽量。”
湛烈瞥来一眼。
路恬星委屈:“我真的会尽量,如果我能做到,我一定会答应,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她声音渐小:“本能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能控制……也不是能保证做到的……就是没有办法答应你嘛……”
她的头发被摸了一下。
“??”路恬星微微炸毛,“你干什么?”
湛烈表情也不正常,一副想切腹自尽的凝重死感:“……你头发上沾了一片毛絮。”
“那那那……那你可以跟我说,我自己整理就好,你你既然对我提出这种要求,你就不能这样了!我本来就控制不住本能……”
湛烈:“要不是……”
那双清凌凌大眼睛控诉望他。
算了。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了个什么东西,他也不想让她知道:“那你就尽量控制。”
路恬星瞅他:“我要控制不住,冒犯你了,你会……生气啊?”
“会。”
“那,万一就是……比较冒犯,你生气的话,不会……打我吧?”
“特查处隶属公安部,我们要保护人民,怎么可能打人。”
路恬星也觉得是,但,也得提前讲好嘛,毕竟未来会不会冒犯,会怎样冒犯,他的程度底线又在哪,可都说不好。
湛烈目光一直没离开她,眼见着她松了口气,就知道口头条约根本没什么力度。
“冒犯一次,罚款二百。”
太黑了吧!路恬星正想抗议,转念一想,不行,显得自己没种,硬着头皮同意:“好啊,那我要加一条,如果是你先勾我的,你也罚二百。”
“我勾你?”
“就像刚才那样,你凭什么摸我头发?”
“……”
“怎么不说话?”QAQ。
对方的表情,形容不上来。如果非要比方,那就是和自己一样,显得很有种。终于,他点头,说:“行。公平。”
***
平静日子的小慌乱没几天又重归平静。
诊所这台先进设备,用起来身心极其放松,路恬星用了两次,一整个精神舒畅,三天都没有出现任何幻觉。
因此疗愈仪的地位日益猛涨,从“小仪”变成了“小仪老师”。
这天和小仪老师交流完毕,已经晚上八点多,临近打烊诊所里没人,路恬星顺手在侧面打了个冰淇淋,并给谭悠和赵小树一人打一个。
他们两个无情嘲笑路恬星打的冰淇淋形状像吹风机,路恬星正要反唇相讥,进来一个电话。
“请问是路恬星小姐吗?”
“您是?“
对面说:“路小姐您好,我这边是特查处技术鉴定科,上周从您处带走检测的土豆已经全部完成鉴定,均无问题,现在可以归还给您了。”
路恬星开心,她以为土豆回不来了,没想到天降惊喜:“谢谢!那我去取,什么时间方便?”
对方礼貌道:“现在就可以,或者其他您方便的时间,我们是二十四小时执勤。”
挂断电话,谭悠和赵小树要求陪同路恬星。
路恬星拒绝:“我是去领土豆,不是领奖杯,还找两个人陪着,不至于不至于。”
谭悠:“那么多土豆,你怎么搬?我开我的大狗载你去。”
赵小树举手:“我出苦力。”
路恬星嘿嘿一笑:“好吧!那我请吃烧烤!”
*
湛烈从前面的行政楼开完会回来,路过技术科小楼,他们正把一箱子土豆往外拽。
湛烈顺手帮了一把:“抬到哪去?”
箱子侧面有个扣手,他直接拎拽起来,几十斤的东西,在他手上云淡风轻。
同事略微傻眼:“……啊湛队,不用麻烦的。”
湛烈:“没事,送样本的话,我顺路。”
“哦,不是样本,就是之前,那个路小姐的土豆,检验没问题了,我们刚刚联系她,把土豆放保安室去,她就可以领走了。”
湛烈一怔:“她现在过来?”
“是的。”
“她自己来领?”
“这个就不清楚了。“
湛烈低头,掂了掂手里箱子。
“行,我知道了,我拿给她,你去忙吧。”
同事迷迷糊糊道了两声“辛苦湛队”,转身回屋,落座时还跟旁边工位的同事夸夸,说战备科的湛队长好热心一人,对待同事和公民,都如春天般温暖。
五分钟后,湛烈把土豆放车后备厢。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驶出特查处大门,缓缓停在路边,熄掉车灯,安安静静如同一只乖巧敦实的大狗。
湛烈解开安全带,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忽然亮了,挡风玻璃上映出一小片亮光,上面一行镜像的字。
湛烈向那看一眼,顿了顿,拿起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被邀请进群聊的提示:【“睥睨”邀请你加入了群聊,群聊参与人还有:……】后面一串五花八门的名字。
群聊名称是“圣·家族群(10)”
湛烈刚看到这些,大脑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下一刻,一行小黑字提示:
【你被“奶奶”移出群聊】
湛烈眉心一动,大拇指划了一下屏幕,还没做出更多动作,新消息又出现。
【“睥睨”邀请你加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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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聊,群聊参与人还有:……】
【你被“奶奶”移出群聊】
睥睨再邀请,奶奶再移除。
如此又反复两个来回,这两人就像较着劲一样,态度摆明是不共戴天。
湛烈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靠在驾驶座椅背上,甚至比刚刚还多两分好奇,看他俩谁胜谁败。
终于,睥睨放弃了。
他不再邀请湛烈进群,而是转头来私信:下个月一号家里聚餐,你大伯还有堂兄弟们都在,你也来。
湛烈答复:工作忙,回不去。
回完消息,他就放下了手机。
很久之后,新消息提示音再也没有响起。
**
与此同时,谭悠的车漂亮地刹在马路对面。
多年的老板身份令她分工明确:“你们去搬土豆,我去前面烧烤店领个号先排上,星星,车钥匙留给你,你俩速战速决麻溜来找我。”
路恬星笑得很甜:“喳喳喳。”
赵小树嫌弃:“你喳喳喳个头啊,应该是,你看我喳~~~得这样……”他一面教学一边掐起兰花指。
路恬星想给他两拳:“行了!难道光彩么?赶紧下去!”
三人笑成一团下车,谭悠向前,路恬星和赵小树过马路。
车内,湛烈发了会呆,忽然目光一凝。
她到门口了。
开门下车,往那边一望,湛烈手指微顿。
路恬星身边有个年轻男生,身高不到一米八,嘻哈衫,棒球帽,裤子侧面还挂着两条链子甩来甩去。
没牵手,中间相隔三十公分的距离,但是肢体语言显得亲密。
到保安室,路恬星进去,十秒后出来,呆呆萌萌挠后脑勺,跟男生说话。
男生也挠后脑勺。
路恬星跟他对视,然后双手一摊,笑了。
男生也摊开双手,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笑。
学人精。
湛烈收回目光,从后备箱拎出土豆,向他们走。
路恬星正要和赵小树一起原路返回,抬头就看见熟人。
“湛队长!”她挥手打招呼,对他笑,“才下班?”
湛烈应了一声,放下箱子:“你的土豆。”
“啊……你还亲自给我送,”路恬星张大嘴巴,“辛苦了!谢谢你呀。”
“不客气。”
湛烈淡淡答,很不经意地看一眼赵小树,又很不经意随口一问:“你男朋友?”
“不是,我好朋友,小初高大叠甲的同学,嘿嘿嘿……还有一个去前面烧烤店排号了,湛队长你吃了吗?要一起不?”
他自问完上一句就咬住下唇,直到她说完,他又无意识慢慢松口。
“不用了,你们玩得愉快。”
说完他要走。
“哎,等一下——”路恬星叫住他。
上学时,老师们都说,路恬星天生是学疗愈的料子。
因为她独有的情绪感知力,是天赋级别,换句话说,就是很会爱人。
此刻,路恬星暂时顾不上他们的约法一章,虽说湛烈表达过他并不想和自己私交,但是……
现在他真的很像一只被淋湿的、孤独的大狗,想跟人走,又抹不开面。
虽然不了解湛队长,但是今天,肯定发生了让他不开心的事;这个不开心,他大概率无法自主消化,只能咽下去,然后就这么过去。
路恬星再次邀请,语气比刚才真诚,也坚定:“要去要去,今天我请客,肯定会被宰!湛队长坐镇,压制一下妖魔鬼怪,让我少流点血,好不?好的!走吧~”
9. 第 9 章
人声鼎沸的烧烤店里,谭悠捏着b59的号码纸,等来了三个人。
“要不怎么说你们的嘴就是壮!哈哈,正好到我们!……诶,这是?”
路恬星隆重介绍:“就是我提过的湛队长,湛——”
她嘎巴一下卡了壳,眨巴眨巴眼睛,望向湛烈。
湛烈也看她。
要死要死,那天听孙叔叫湛队才记得他姓湛,名字是什么来着?死脑子快想啊!
还好他自己补充了:“湛烈,你好。”
谭悠跟上社交:“你好你好。谭悠。”
小尴尬消除,路恬星笑:“刚刚在门口碰见湛队长,正好他也没吃饭,就叫来一起了,”她往前伸了下手,“走吧我们进去坐。”
谭悠一边说着“荣幸之至”,一边暗戳戳落下两步,压着气音,迅速和赵小树对齐颗粒度:
“什么情况?”
“我也观察呢。”
“星星色心大起了?不能吧,她色胆如鼠啊。”
“色心肯定有,不过这男的喜欢星星。”
“你确定?”
“你都不知道,他刚刚还吃我的醋。”
“竟然?!这可能是你离爱情最近的时刻。”
“你闭嘴。”
“诶,那星星怎么没提过。”
“星星哪能看得出来。”
谭悠抛去一个眼神。
赵小树与她眼神交换。
僚机就位,开启侦查模式,综合素质合格就帮;不行就pass。
行动从这一刻就开始,以往落座的时候,都是赵小树一人一边,她们两个一边,这次谭悠抢占先机,迅速和赵小树坐在一起。
路恬星不觉什么,坐到里面;湛烈在边上慢慢落座,距离路恬星中间还能再坐一个人。
点好菜,大量烤串陆续上来。
谭悠开始闲聊:“湛队长平时工作忙不忙?”
湛烈说:“还可以。”
“危险性是不是很大?”
“还行。”
工作这天算是聊的半死,总不能问工资吧,谭悠换个方向:“湛队长是本地人吗?”
“我是南城人。”
“哦?那怎么到北岭来工作了?这么远。”
湛烈微笑了下:“我母亲是北岭人。”
那就是夫随妻走了,谭悠点点头,一边撸串,给赵小树个眼神:换你问会。
赵小树早就等不及了:“湛队长,你有编制吗?”
“有。”
“也是参加考试吗?有特招吗?”
“是。没有特招。”
“你们是不是有体测啊?”
“对。”
谭悠翻白眼,你大爷的让你帮星星打听,你打听的全是为了自己。
路恬星听得忍不住乐,给他两串鸡爪:“你啃一会,你最爱吃的。”
赵小树接过,把手边一盘拌鸡架递给湛烈:“湛队长是不是够不到这个?”
湛烈还没说话,路恬星就在半路拦了:“湛队长不吃香菜,也不吃辣。”
湛烈一顿,怔愣看路恬星。
她把离得远的清蒸生蚝放湛烈手边,又招呼服务员,点了新的肉串,一个烤茄子,一个烤豆角,叮嘱不要放香菜、辣椒、以及蒜末。
湛烈垂眸,视线里是自己面前盘子中,摆在边沿的一小堆香菜末,和刮下来的一小堆辣椒末蒜末。
转头看,身边的小仓鼠正咀嚼,腮帮子一鼓一鼓,眼睛亮晶晶的,全是快乐。
湛烈低下头,好一会,唇角微微翘起。
……
路恬星这段日子每天都和父母通电话,倒不是催他们回家,就好奇他们在玩什么吃什么,毕竟这两人,嗨起来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女儿。
妈妈说刚刚开完水上摩托车太累了,爸爸说老婆你辛苦了,然后路恬星听了一分钟他们的湿吻,问爸爸妈妈你们是不拿我当外人,也不拿我当人,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了么?
他俩哈哈大笑,说怎么会呢!我俩算着日子呢,还得回去保护我们的亲亲小宝贝呢!
路恬星想说,你们的亲亲小宝贝已经被列为重点观察对象了。
不过,她没说,一个原因是,这事已经这样了,爸妈回来也于事无补,又不严重,观察就观察呗;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守着她,爸妈这么多年都没出去玩过,搞了那么多年科研,人都搞木了,好不容易出去旅游,玩得开心最重要啦。
挂断电话,路恬星坐在电脑前,一手扒拉鼠标,翻看最近的疗愈方案。
群里响了几响,谭悠报告她已经到达妖界最大的能量矿场,正准备讨价还价,路恬星和赵小树一人发了一个撸起袖子的胳膊;然后赵小树说他下午来换班,路恬星回复nice,那我晚上去卖土豆。
外面“彭”一声巨响。
路恬星感觉大地都颤晃了一下,桌上水杯的水面东一下西一下扬荡。
怎么了?
出门一看,外面好多人向着一个方向张大嘴,路恬星看过去,也呆呆张开嘴。
***
几条警戒带划出核心警戒范围,警员们疏散好群众,沿警戒线战备,谈判专家正在耐心安抚,但看上去,效果不大。
眼镜男死死掐着中年男子的脖子,精神状态已渐渐加重癫狂:“我要休假!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休假!!我已经连续加班四十七天了!!凌晨才睡!八点打卡!你骂我我忍了,扣我的钱我也忍了!没有加班费我也忍了!!但是我跟你说了我很!不!舒!服!我要休息!要休息!!!”
他一边嚎,双手一起掐拧中年男人的脖子,男人痛苦地蹬腿,脸憋到紫涨。
谈判专家安抚:“请你冷静,你的要求我们都会满足……”
“满足不了!!从来都没有满足过!他是吸血鬼是吸血鬼!!!!”
专家冷汗直冒,无线耳麦中又传来不好的消息:“吴老师,这里没有狙击条件。”
车内,高蒙放下对讲机,刚一转头,只听湛烈声线冷静:“数据传回来了,是水豚,失控级别s+,濒近狂化。”
“水豚?”怪不得掐着人从十三楼跳下来,地面砸一个大坑,他俩还没事。高蒙道:“没有狙击条件,你带队突击组去吧。”
湛烈顿一下,看他:“水豚温顺无害情绪稳定,由心理压力导致的失控,可以通过疏导完全痊愈,不应该就地狙杀。”
高蒙问:“你想怎么做?”
湛烈答:“用镇定弹。”
“镇定弹长距离有效能损耗,而且必须命中心脏下三寸。难度太大。”
“MP5K短突击枪改装弹匣,五米内误差几乎为零。”
“那就需要近距离射击了,咱们处射击成绩最好的……”高蒙沉吟着,话头一顿,看湛烈,“有把握吗?”
湛烈:“有。”
**
大楼对面,路恬星盯着这场变故,和纯看热闹的路人不同,她脑中下意识生出一套治疗方案。
正默默完善中,忽然视野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体黑色作战服,身材挺拔结实,半指手套腕部金属片反一下光,像手里漏下的一颗星星。虽然人被战术头盔和护目镜遮住容貌,但路恬星画过他。
是湛烈。
他进入警戒线,眼镜男仍然歇斯底里喊着“要休息”“不想加班”“都别活”,谈判专家双手前伸,一边说话一边频频下压,警戒线外群众拥挤骚乱,只有那个黑色的身影高大冷静。
混乱中,他是唯一的秩序。
掏枪,上膛,射击,眼睛男倒地。全程不到一秒,一眨眼的功夫。
警员们迅速上前,群众渐渐离散,人质和眼镜男都被抬上车,他也转身折返。
冷不丁的,就和路恬星遥遥对视上目光。
咦?
路恬星眉心一皱,上前几步,正要定睛细瞧。
他已经转身走了。
……
“你们的意思是都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他到狂化吗?狂化了,就算救回来也是精神病!连人形都维持不了!”
高蒙太阳穴突突的,指着孙百川,“再想想办法,再想想。”
孙百川道:“没办法,这种情况本来就可以核准死刑,但因为他是水豚,又是被逼所致,这么年轻咱们不忍心,但是——一旦求助省里,或是市医院专家,他的命会没得更快。没有人会同意冒险救他。”
高蒙一下一下摸着秃顶:“要是小于在就好了,小于是A大毕业的……”
孙百川眼睛一亮:“高处,您别说,我还真发现一个人才,本来想跟您说特聘顾问的事来着,就是还没顾上。要不请她过来看看?”
高蒙:“把老百姓卷进来不好,出了事谁负责?”
孙百川斩钉截铁拍胸脯:“出了事我负责,我签责任书。高处您放心,我们一起会诊,我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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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她。”
**
眼镜男破坏力惊人,已经砸烂了三个审讯室,谁也不能进他的身,各种温言软语说的舌头起茧子,也不能令他冷静哪怕一丢丢。
湛烈站在门外,看里面霹雳咣啷,眉宇紧拧,心事重重向外走。
一出门,正对上路恬星。
她被疗愈科的人接来,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反对两次无效后,只能申请保护。
湛烈递出手里的纸质文件:“无责书,你签一下。”
意思就是无论出什么事她都没有责任。
路恬星小声道谢,接过他递来的笔,直接把纸按在走廊墙上,一笔一划写下名字。
湛烈低声:“其实你可以拒绝,你并没有义务。”
路恬星说:“我愿意帮忙,这是救命呢。”
湛烈说:“他的状态,白天你看见了,很危险。”
路恬星仰头:“不是还有你在么。”
湛烈没说话。
他今天到现在还没有打针,所以想吻她。
甚至竟然也不觉得反感。
压下这股被控制的深深冲动,再开口,声线平稳很多:“是,我负责你的人身安全,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进去。”
……
“啊啊啊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不配休息吗?!我已经很努力很听话了!我干了那么多活!!我只是想休息一天而已!!为什么一直压榨我!!他就是在逼我吃屎!逼我吃屎!!!我还得笑着吃下去!凭什么!凭什么!!!”
路恬星没进门就听见这声音嘶哑的哀嚎,深吸一口气,推门大声道:“你的老板确实该死!”
观察室内,疗愈科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在疗愈中,绝不可以出现这么尖锐的用词,须以温和安抚为主,这姑娘怎么回事?
然而,眼镜男接近狂化的攀升数值,却是一顿。
趁着空档,路恬星义愤填膺:“你没错!你的老板就是一头大蠢猪,他应该被做成熏肉大饼,不!就算做成熏肉大饼也是狗都不吃!”
眼镜男跟上:“没错!他就是一滩臭得要死的地沟油!!”
口中骂着,他的数值却再次下降,也不再疯狂地砸东西。
路恬星继续:“他活该破产,去要饭,他的家人出门被砸臭鸡蛋,孩子也没有小朋友陪他玩!“
外面人们睁大了眼睛,检测屏幕上,眼镜男代表冷静的蓝色数值,第一次实现了0的突破,一、二、三……向上攀升。
耳麦里传来他的声音:“倒也不能……这样讲,他是王八蛋,但和他家人没有关系。”
这一句,明显冷静多了。
路恬星没再这一点上纠缠,也不再顺着他说,而是另起话题:“我特别能理解你,其实我也被老板压榨了,但是,就在昨天,我略施手段,就让她鞠躬喊我一声爸爸,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
眼镜男好奇心起,甚至坐下没动,问:“怎么做的?”
路恬星在心中给谭悠轻轻跪下,开始编:“这就说来话长了……”
她在下面对湛烈比了个手势。
湛烈会意,无声退出,向孙百川点头:“准备送疗愈室。”
孙百川笑眯眯:“我就跟你说恬星可以吧?怎么样,是不是人才?”
湛烈向里看。
“是不是啊?不带不承认的。”
湛烈笑了一下,说:“嗯。很优秀。”
**
眼镜男情绪稳定后,工作就可以由疗愈科接手,路恬星对着不断道谢的孙百川说了无数声“不用客气”,谢绝了高处要给她申请“十佳好市民”的提议。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帮着安抚了下情绪,真的不用客气。”
孙百川高兴:“你这孩子就是这么谦虚,好吧,好吧,哎呀,你和小于还是校友呢,等他回来,我这要是给你俩介绍一下子,哎呀呀……”
他后面说的嘀嘀咕咕,路恬星没听清:“孙叔你说什么?”
“没事,嘿嘿^_^。”
怪怪的。路恬星问起一件事:“孙叔,湛队长的疗愈工作做完了吗?”
孙百川疑惑:“湛烈?他没事啊。”
没事?
路恬星微微蹙眉,白天,他开完枪后,他们曾有一刻短暂对视。
开这一枪对他来说,绝不是没事。
路恬星问:“孙叔,湛队长现在在哪?我想去看看他。”
10. 第 10 章
房间里,墙上秒针走过,沙沙声一颗一颗,清晰可闻。
湛烈没开灯,一片漆黑中,他默默团在仅有的一把木头椅子中,双手抱膝,静静发呆。
窗帘在罗马杆两侧堆积悬挂,万家灯火的夜景贴在透明玻璃上,像个小孩,越是闪耀越是炫耀。
哪家新店开业,忽然放起烟花,劈里啪啦喜气洋洋,金蛇扭上天,然后天空上一团红花,一团绿花,交替盛开。
每一种颜色都倒映在湛烈冷寂的眼眸中。
“笃笃笃。”
湛烈转头。
敲门声依旧,好像试探似的:“笃、笃笃?”
不像是队里的人。
怀揣着这个想法,湛烈走过去拉开门。
门外,路恬星一张笑脸,一手举袋塑料子,另一手闪亮摇晃:“当当!好吃的!孙叔说今天你值夜班,不在办公室就在宿舍,结果,你确实不在办公室!”
湛烈没说话,也不耽误路恬星继续,反正她也没说完:“我还怕找不到你的宿舍,还好!这竟然是单人的哎!上面有名字和工号!”
食物的香气往鼻子里钻,湛烈开口:“谢谢你的好意……”
但天已经黑了,即便他不会婚恋,本能也不允许他与异性共处一室。
然而,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他的新本能已经令他侧过身子,给路恬星让道。
那么理解起来就是——
谢谢你的好意,进来吧。
路恬星确实这么理解,还愣了一下:原本,她就是想叮嘱他两句,顺手送个饭,没想进屋。
可能他有话想聊吧,专业治愈人无法拒绝一个正处于脆弱中的人,路恬星走进屋,嘴里还说道:“客气啥。”
她“啪”一声揿亮灯的开关。
屋子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转角一个小灶台,卫生间公用,在外面。
路恬星把塑料袋放桌上:“湛队长,应该都是你爱吃的,你要是晚上吃过了,就当宵夜。”
暖光,饭香,她,这间小宿舍迅速融入万家灯火,像冰化成水融入水中,变得平平无奇。
湛烈呆呆看她,往后缩一步,后面已经是墙。
不对,他两个小时前才打过针。
就算是有抗药性,也不会生出这么早。
胸膛里冷硬如铁的心,正在匪夷所思地慢慢发软。
他站在门口,戒备谨慎,没往里走:“你为什么来找我?”
“哦我就是想跟你说,你要尽早做疗愈,”路恬星一脸认真,“我白天的时候,看见你开枪了。可能因为射击距离很近,或者……别的你隐私的原因,我感觉你有应激反应。”
湛烈缓缓眨一下眼。
“孙叔说,回来队里给你做了基础检验,各项数值都没问题。但是吧,这只是不影响工作,不影响你的专业水准。可你自己本身,还是受伤的。”
湛烈手指一蜷,冷不丁碰到门发出轻微磕响,他迅速缩手,下意识放在刚刚的针孔处。
按下去,却没有正常的撕裂痛感,又麻,又痒。
这些动作细微,路恬星根本没察觉,还觉得他不重视,朝他走:“这个事情你不能自己消化你知道吧,它对你的损伤是隐藏性的,可能你觉得它好了……”
路恬星顿住。
说话时她很认真,走到湛烈身前时还沉浸在思绪中,直到对上他的眼睛。
说不上那是什么目光——太近了,近的像黑洞,有无可抗拒的吸力。
他忽然变得模糊,变作一副活色生香的油画,也是一道秀色可餐的美食。
我的妈耶。
路恬星血液冲上大脑,话语被迫中断,屈服于本能呆呆触碰这尤物。而他没躲、没制止,她再靠近,摸摸他的脸,踮脚蹭他的唇。
湛烈双臂一收,紧箍她纤巧的腰肢,几乎将她整个人提起。
他沉默地、用力地回吻她。
像屈服于本能,也像对抗着本能。
湿润的唇舌急剧交叠缠绕,两双手臂,或坚如磐石,或灵如枝桠,沉醉而饱满的深吻,有人沉沦于色念,有人迷失在陌生的独占欲。
唇齿缠绵,一个恍惚间,路恬星闯进他此刻屏障薄弱的元神中。
她睁圆眼睛。
哇,好可爱的阳光彩虹小白马。
眼前一孤独漂亮的独角兽,通体纯白,角刺是一圈一圈马卡龙糖果色,角基有浅浅的环形纹路,角尖微钝,肩隆线条结实漂亮,背鬃也是同样的彩虹色系,只是更淡一些。
独角兽乌黑湿润的眼睛看向她,亦是浅浅惊讶。
那当然了,在疗愈界,能以人体形态进入元神世界进行治疗的,都可以归为绝对天赋。且大部分人,还会保留一些本体特征,比如挺着一个胖橘肚,或是半身鱼尾,还有人身狗头。
像她,是完完全全的人身,嘿嘿,厉害吧。
路恬星给了独角兽一个眼神。
对方垂下长长的睫毛,完全遮住眼睛,头颅低下。
顿时路恬星热爱疗愈的心被一击即中,走上前,顺着它干净的鬃毛一下下抚摸,“你很累对不对?又累,又不开心。”
独角兽本来躲了一下,等她说完,又不躲了。
“不要难过,不怕,这里没有任何能伤害到你的东西,你很安全。”
她一下下摸它,独角兽从僵硬承受,变作倾斜身子,讨要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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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马辛苦了,你应该睡一觉,好好地休息一下,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放心地睡去。”
独角兽深深低下头,然后乖顺跪伏于她腿边。
路恬星笑着坐下,摸摸它的头。
它想看她,刚一动脑袋,长长角刺先转过更大的弧度,它就将脸转开到一边去,温顺安静。
在妖族的元神中是件消耗能量的事,毕竟不是人家敞开大门,而是她自己闯入,困倦袭来,路恬星最后看了一眼阳光彩虹小白马,咽下睡去之前的最后一口口水。
好漂亮。
轻风飘过,一团肥嘟嘟的长尾山雀扑棱两下翅膀,从独角兽的背鬃停留,最终选了了好地方,落在它的角刺上,收翅膀,闭豆眼。
……
今天天气好,阳光晃的就像半夜卧铺列车员的手电筒,路恬星被刺的睁开眼睛。
她很不服,一共就这点缝隙,阳光正好不偏不倚给她当了眼罩。
真是……美啊,一大早就有美色可看。
嗯???
路恬星迅速眨眼,昨晚的记忆归位:她想劝他尽早治疗,然后说到一半,莫名其妙亲上去了;而,摆明不想私交的态度的他,吻得比她还猛。
他猛,她自然享受这难得填满的色壑。
然后吻着吻着,她就进了他的元神,然后看见他很疲惫,那种积年辛苦的疲惫,她就劝他休息。
元神里还是很美好治愈的。
而现实里,他们就是一边吻着一边往床上倒。
然后……然后就真的睡着了QAQ。
路恬星读档完毕,看一眼仍然沉睡的湛烈,只能安慰自己:这么说,她的疗愈水平确实不低,他休息得非常好。
将睡美人的画面戳死在脑中后,路恬星悄无声息下床。
雀雀我呀,真是怂得很……呜呜。
路恬星不太敢面对湛烈,主要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她主动亲人了,但是他当时的眼神……就真的很勾引啊!简直就是“求你了快来抱我吻我真的求你”,但是她能这么说吗?他能承认吗?——你说这是谁的锅!
得了,这二百她掏了。
新时代女性不跟男人掰扯这种小来小去的钱。
拿出手机才想起来,他们还没有联系方式,没办法转钱。
一翻包,还好还好,还有点现金。
路恬星放下二百块钱,用湛烈宿舍桌子上的纸笔留了字条:湛队长,这是给你的钱。
他挺不喜欢被冒犯,但是看她勇于承担责任,二话不说主动赔钱的份上,应该也觉得她这人不错。
想了想,再加一句:
希望你不要生气。
11. 第 11 章
湛烈被闹钟声叫醒。
他的闹钟是最古早、毫无美感的“叮叮叮”老式闹钟的声音,突兀响起颇为刺耳,湛烈瞬间睁眼,不太熟练地关掉。
他的生物钟很规律,几乎用不到闹钟,只是为一层保障,一直设着。
湛烈坐起,最先闯进眼帘的白床单上醒目的钞票,紧接着,潮水般的记忆如同海绵吸水充盈在大脑中。
湛烈面无表情五秒钟后,忽然一下呆站在地,茫然四顾。
对,就是在那,他们吻得比上次还激烈。
湛烈脸色漆沉,寒色阴阴。
深呼吸几口后,走到大门旁边,更多细节翻涌,他试图冷静思考——
要承认,在那一个时刻,迫于中蛊后新的本能压制,而衍生出爱意、占有欲、是真的想抱她。眼中情动,对她而言,是完全抗拒不得的吸引。
好,是自己的责任。
湛烈眼中沉默的暗火灭下去一些,盯着这块地看了半天,最后只皱了皱眉,打算去洗漱。
刚一动,地上的两张钞票和一张白纸杀进视野。
刚刚醒来的时候,旁边是有两张纸币,有白纸吗……记不清了。怀着不确定的疑心,湛烈依次捡起字条和纸钞。
第一眼,湛烈睁大双目。
他又看了两遍。
这……算什么??
清晨,醒来,留钱,走人。如此潇洒,还叫他不要生气?
这二百块钱是什么意思??
补偿???
湛烈从来没遇过这种事,连听都很少听,他现在根本记不起这是前些天随口说的所谓“冒犯赔款”,只能根据昨晚的经历拼凑出一个荒唐事实:好色的长尾山雀,误以为昨晚是你情我愿,一饱色福之后,自然熟稔地留下打发费,潇洒地离开。
湛烈一把揉了手上所有东西,攥在手里。
趟过满腔情绪,最后沾湿他的只有麻木。
湛烈将纸团丢进垃圾桶,匆匆洗漱,然后安静离开。
****
路恬星连着好几次数据监测,都没看见湛烈。
日子一天叠一天,她很快把这件事忘了。
今天出门晚了点,到的时候接近上午十点,她一面小跑,联系孙百川说孙叔我来晚了,希望不要耽误您中午抢占食堂。
还没来得及看孙百川的回复,门口两道帅气的刹车声。
路恬星回头看,两辆小型装甲运兵车下饺子一样,下来好多身穿作战服的队员,衣服颜色分为两种,口中互相打趣,实则暗戳戳较劲,看上去刚刚完成一场战术模拟训练。
就这样,路恬星猝不及防和湛烈对视了。
他身穿黑色作战服,只不过没带头盔,超绝容颜暴露在外,完美的头身比,挺括的身材,贼拉养眼。
路恬星小小地舔了下嘴唇。
湛烈面不改色移开目光,严肃整队,命令清点人数和装备。
今天和他们对战演练的是第五大队,他们比较特殊,非传统重装型突击,而是各有极端擅长领域、执行非典型任务的独立小队,纪律没有第九大队严明,队列松散,队长还和路恬星打招呼:“恬星,你又过来了啊。”
湛烈手一顿,继续不在意地整理着装。
路恬星笑着打招呼:“齐队长。”
上周有一次在孙百川办公室碰见,就认识了。前两天还偶遇一回,他手里抓着一把烤肠要分给队员,看见她,还给她一根。
齐阳说:“你做完监测也快到饭点了,正好我过去找孙科长拿材料,咱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啊。”
路恬星摆手:“不用麻烦,我这时间没准。”
“这有什么麻烦的,烤肠那家还有铁板烧,特别好吃。你先进去,一会我过去再说。”
也行,到时候再说吧。路恬星挥挥手:“齐队长,那我先进去,再见。”
齐阳乐呵呵:“好,微信联系啊。”
她走后,齐阳一回头,第九大队的人已经训练有素地踏步离开,湛烈还站在原地,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撞上。
齐阳:“湛队?”
湛烈:“齐队长得也挺好。”
齐阳:“???”
他上前一步,莫名其妙的:“今天作战演练,你们不是大获全胜吗?受什么刺激了?为什么发出四十岁科室大姐才会发出的感慨?”
湛烈不答,问:“哪家烤肠?”
“……”齐阳:“东区食堂二楼进门拐角那家。”
“谢谢。”
道过谢之后,湛烈抬脚要走,走出两步,回头:“齐队,昨天开会,高处说你们申请的装备报告中缺一些支撑材料,大概率会被退回。一来一去耽误时间,你要是有空,可以找高处谈谈,补一份交上去。”
“啊??有、有这事?那得早点,我现在就去找高处,哎呀……他可能西区在开会……没事我去堵他吧。”
齐阳匆匆摆手:“谢了啊湛队,改天请你吃饭。”
湛烈淡笑:“不客气,都是同事。”
*
检测报告出来时,刚到十一点,依然一切顺利。路恬星收到齐阳的消息,说他临时有工作,回不去了,改天再和她吃饭。
路恬星赶紧回他工作要紧。
孙百川从语音消息中听出齐阳的声音,问:“你们刚才碰见了,他要请你吃饭?”
路恬星点头。
孙百川暗道不妙,说:“齐阳人吧……倒是也还不错,工作态度很好。怎么一见面就加女孩微信?不矜持。”
虽说年轻人们恋爱自由,但他其实不太希望齐阳和恬星走到一块,有好姑娘,他还想给他们屋小于留着介绍呢。
这个崽子也真是的!偏偏这个时候出去交流学习这么久,知不知道他为了他的桃花操了多少心!
“害,齐队长就是人很客气……诶,孙叔,您这个材料是不是要送?我去帮您送吧,您早点去食堂抢饭。”
孙百川心说难道自己在孩子眼中就是这么一个难民形象:“我看起来就这么饿?”
路恬星哈哈笑:“反正我就顺手的事,那回见啦孙叔。”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快把这地方混成自己半个单位了,哪个科室都有点熟,顺利送完材料,还收获一袋梅子干。
一边吃一边向楼下走,在楼梯间转角处,不期而遇一位熟人。
路恬星打招呼:“湛队长。”
湛烈鹰隼一样,目光锐利,满是审视意味。
路恬星被他盯的后背发毛,别说,可能是职业原因,他的目光压迫起来,真叫人寸步难行。
“湛队长?”
他一言不发。
路恬星弱弱分享:“湛队长,你吃梅子干吗?”
湛烈:“那天的事,你不想说点什么?”
路恬星懵:“哪天的事?”
湛烈一阵窒息:她竟然已经忘了。
路恬星看他不太高兴,立刻就联系上了:“湛队长,我没有逃避责任啊,你医药费的账单一直没发给我,我来这几回也去找过你,可是你都不在……正好,正好今天碰见了,你给我个卡号,我把费用转给你。”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是哪个啊……
湛烈静了一会,侧过头:“你到底亲过几个?”
最开始问的时候,她说只亲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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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可那天早上,她留下钱和字条,那种自然到理所应当的程度,他分不清当初是不是只是她随口一哄。
路恬星疑惑:“干嘛这么问?”
湛烈说:“你现在的情况,对本能的掌控标准也是我们要衡量的数据之一。本能贪色,我们需要掌握你过往的情感经历,作为辅助判断。”
路恬星“哦”了一声:“没有情感经历,就亲过你一个。”
湛烈表情骤然一缓。
连路恬星都感觉出来了,跟踩了脚刹车似的。
但刹车不是刹停,只不过从八十迈降到四十迈:“你那天早上为什么要留下二百块钱?”
路恬星倒吸一口冷气:“那你想要多少?!”
“不是我想要多少的问题,是——”
“是什么?我们又什么都没干,不就是,离得近一点……躺在一块……睡了一晚上。二百还不够??”
湛烈吸气,半天才重新呼吸,说:“意思要是干了别的,你还会再加?所以,都是什么价位?”
路恬星:“那得看你了。”
看我?所以即便没亲过别人,也不能证明什么,因为满足色欲的方式不是亲吻,是……这个?
打住湛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湛烈顿觉索然无味,淡淡点下头,要走。
路恬星拦住他:“你怎么这样,给了钱也不高兴,早知道不给你钱了。你你你……你把钱还我。”
“还你,你留着给别人吧。”
路恬星气笑:“我给谁?除了你谁会罚款??我妈妈我小姨都是被人追着喊着求她们看自己一眼,到我这,摸一下亲一下还得赔钱!”
真他大爷的憋气。
湛烈一怔,重新变得冷静专业:“以前没有过这种行为?”
路恬星没好气:“没有。”
想了想,怂包还是为自己打抱不平:“难道我钱很多吗?满世界撒钱?不是你说的冒犯一次罚款二百,我都没有推诿责任,直接认罚,那天真的全都能算是我的锅吗?”
湛烈心一软,蛊动本能驱使着他冰霜化尽:“不算,是我不好。”
路恬星不想理他。
湛烈低声道:“我忘记了,当时说罚款就是想让你重视一点,我本来也没有权利因为这个罚款,所以就算……怎么样,也不会真的收你钱。”
路恬星挺直腰杆:“我当真了!”
湛烈失笑,说:“那我把钱退给你,这次算我的,我认罚,好吗?”
他拿出手机,点了两下,递给她。开口时,嘴里好像安了一条新舌头,还没磨合好一样不熟练:“加个联系方式吧,这样方便。”
哼,态度还不错。
路恬星撑着冷脸哼哼两声,然后就笑了。
拿出手机加上他。
湛烈说话算数,这回当真的,立刻转账四百元。
拌嘴归拌嘴,真收钱,路恬星还有点惭愧:“我还欠你医药费呢。”
湛烈说:“一码归一码。你帮我个忙。”
见她点头同意,他返回办公室,很快拎出一袋子香气扑鼻的烤肠,每一根都完好的封在食品袋中,目测有十根:“这个我买错了,等会你下楼的时候帮我扔了吧。”
路恬星如何能忍:“这是浪费粮食!!”
湛烈为难:“但是买错了,没有人吃。”
“我——”死嘴,差点脱口而出我吃。
湛烈不经意察觉到什么:“要是你喜欢的话……”
路恬星清了下嗓子,维持矜持:“嗯……你买错了,我帮你处理一下的话……也行。”
湛烈笑,递给她袋子:“那谢谢你了。”
12.第 12 章
周末到来之前,路恬星收到本周最好的消息——眼镜男接受五天教育与疗愈后,因其行为是压迫性失序,属于被动防卫,不予起诉;而他的老板以狼妖身份施压压榨员工,不顾精妖丹失控的风险,严重触犯妖法,已经移交公安部门走诉讼程序。
大概情况是孙百川告诉的,细节部分,是眼镜男本人来感谢时候说的。
眼镜男名叫纪卡,抱着锦旗,站在路恬星面前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路老师,感谢您的帮助!”
路恬星赶紧给他搀起来:“你已经康复了?这么快就出院了,都稳定好了么?”
纪卡:“嗯嗯。”
路恬星带他往里走,指指沙发让他坐:“你要注意休息,不能再受刺激,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心情……不过,你们卡皮巴拉,一般都还挺稳定的,千万注意不能再逼自己忍受那种极端环境了,开心最重要,不要总是委屈自己,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来找我。”
纪卡点头:“收到。”
路恬星:“……”
确实应该缓解下压力了。
这个时间,估计他也没有吃饭,路恬星干脆订了两份外卖,再加两杯奶茶。
纪卡一开始有点紧张,但很快就放松下来,路恬星实在是个天赋型治愈选手,聊一会天,就能让人完全卸下惶恐。等到外卖来了,纪卡已经能主动聊天了。
“我打算再休息一周,然后看看是找个差不多的公司继续干,还是自己开工作室。要是再找份工作,肯定比后者简单。”
路恬星都支持:“肯定有好的工作环境存在,你不要着急,入职之前仔细确认基本权益保障,一定警惕弹性工作、自愿加班这种模糊表述,不要不好意思,问清楚加班制度,有没有加班费或者调休。”
纪卡:“嗯嗯。”
路恬星又补充了句:“面试的时候,不要说‘好的收到’。”
“为什么?”
“你信我的就行了。”
“嗯!好的……。”
路恬星笑:“开工作室的话,我不是很了解,但是你要有困难我帮得上,可以跟我说。”
纪卡有点想哭:“我真的遇上很多好人……你,还有湛队长,你们真的太好了。”
路恬星没想到:“湛队长做什么啦?”
“前天他抽空去看我,也是开解我,说要介绍我去他认识的靠谱的人那里工作,还借钱给我,说不着急还。”
路恬星惊呆了:“湛队长人这么好??他对每个人都这样么……”
纪卡也是太放松了,脱口而出:“因为我们以前是一个孤儿院里出来的,这次遇见——”
说一半猛地刹住:他是孤儿,路恬星之前就知道,这没什么;但是这么说,是不是涉及人家湛队长的隐私了?
他脸皮涨红,局促看一眼路恬星。
路恬星并没有任何夸张的表情,更没有要提问的意思,还是刚才抱膝坐着的动作,眉心微蹙,眼眸莹润。
纪卡看她,紧张渐渐散去,笑了:“恬星要是湛队长坐在这里,看见你现在的表情,肯定觉得……特别暖,特别治愈。”
***
湛烈一进屋,就看见窗帘自由飞扬。
冰冷空气扑了满脸,他才想起来,自己两天没回家,而两天前离开的时候,忘记关窗户了。
湛烈低头在玄关处换鞋,走到窗边关好窗户,整理下窗帘。
地上一层灰,他先扫一遍,再拖地,接一盆水,打湿抹布拧干,开始擦家中各处。
擦到走廊的相框时,湛烈改换湿巾擦拭,擦完再用干纸巾擦一遍。
一切结束后时间已经八点过半,开火,煮面,盛出,没去餐桌,直接站在灶台边打发几口。
洗碗,消毒,打开电脑写工作报告,在系统里通过两个到他这级的审批,驳回一个不符合条件的。
这间房子里,如果湛烈在活动,房间里就发出他的声响;如果他安静,房间中就只有秒针的转动。
比如现在,处理完工作,他在电脑前呆坐五分钟,才慢慢起身,从抽屉里取出针剂。
推药的速度还是不慢,肌肤撕扯的疼痛里,他默默想:这药好像不太管用了。
以前打完,立刻就能戒断;现在剧痛正明显,他却还是在想她。
湛烈看向餐厅方向,强迫自己用辅助手段,想一些别的:这个灯太白了,还是单位宿舍的灯光比较好,昏黄的,感觉起来暖一些。改天有空就换掉。
从前没发现,灯的颜色这么讲究。
手机嗡嗡两声震动。
湛烈拿起来看,是睥睨。
——下周你抽空回来一趟,你大伯要见你。
——这么多年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湛烈对着消息看了两遍,手指划几下,翻出通讯录,找到一位大学同学拨去电话。
“哦呦,稀联啊。”
湛烈笑:“什么乱七八糟的词。”
“怎么滴?要来我这视察工作吗?我给你办一桌,整俩只舞狮。”
“行,你再给我请个秧歌队,”湛烈笑跟一句,正色道,“问你个正事,你方不方便帮我查一下,有个叫湛超的人,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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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犯什么事在我们这边落网了?”
“咋不方便捏,咱脑子现在已经和全国联网,嘎嘎滴,”那边停了一下,五秒钟后,“可不咋地,运送狂化精神体违禁药品,死罪啊……等会,姓湛,你亲戚?”
湛烈大方承认:“我堂弟。”
“卧槽你想干哈?”
湛烈:“立六亲不认人设,怕想错了,确认一下。”
“嗷……现在都立这银设了?还得是你啊兄弟。”
“那行,改天再联系。”
“嗯呐,啥时候来我这吱声嗷。”
挂断电话,湛烈直接删除睥睨的微信。觉得老祖宗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诚不我欺。这么想着,还乐了一下。
再看电脑,没有新工作的提示。
关机,洗漱,关灯。
躺在床上,揿灭床头灯,睁着眼睛很久很久,直到房间从一片漆黑渐渐显形骨相轮廓。
这世上有很多声音,说话的声音,脚步的声音,菜刀在菜板上规律节奏切菜的声音,吸管扎透纸杯“砰”一声小礼花爆开的声音……还有安静的声音。
安静也是有声音的,越听到无声,越强烈,越强烈,就越静。名为孤独的海水把人淹没,沉底之后,安静的如同世上只有自己一人。
湛烈双眼闭了又睁,睁了又闭。
忽然,手机嗡嗡两声,满屋安静被打碎出一圈圈涟漪。
湛烈拿起手机。
通讯列表上,带着小红点角标的,是他新加的好友,备注为“路恬星”。
她的语气,是透过文字都能感到的元气,像快乐小狗:湛队长!我看到一个很可爱的漫画,分享给你~
漫画分为三章,背景简单,是一只举着冰淇淋的小肥啾和Q萌的彩虹独角兽。
第一张,小肥啾舔着冰淇淋看彩虹独角兽,独角兽的表情很苦恼。旁边圆滚滚的字体写道:
——你怎么不开心?
——我买不到合适的帽子。
第二张,小肥啾嗷呜一口吞了冰淇淋,旁边附言:
——你等一下。
第三张,光秃秃的冰淇淋甜筒倒扣在独角兽的角上,两小只的表情都变为弯弯眼。
——这样你喜欢吗?
——我感觉很好。
黑暗中,唯一的四方亮光打在湛烈脸上,他手指在屏幕左滑两下,右滑两下,再次左滑两下。
幼稚鬼。
这样想着,他浅浅翘起唇角,打下“早点休息”发送后,放下手机。
含着笑意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13.第 13 章
今天晚间会议结束的早,所有流程过完还不到七点钟,回到办公室,湛烈习惯性先拉开抽屉,取出里面放置的针剂。
三个疗程的药物马上就要用完,算一算时间,都快三个月了,可效果依旧不算乐观。
他的身心,依旧会在蛊药的压制下生出不属于他的情绪,或者说,情愫。
湛烈握着针剂想了一会,他不愿意去医院,除了不想留下治疗痕迹让别人知道,另一个原因就是就算去医院,也只是开药,开的药还未必能强过Neuroxalin。
这个药的副作用已初显端倪,比如噩梦实体化,两天前,在追击罪犯的噩梦中醒来,梦中胸口中弹,醒来时满身大汗淋漓,毫无伤痕的胸口持续几分钟中弹后的剧烈痛感,才渐渐消退。
湛烈放下针剂,翻出手机通讯录里“于博洋”的名字,打下一行字:
——你什么时候交流结束?
于博洋回的很快,且充满震惊。
——你居然关心我的行程?
——是不最近工作不忙?
——还是遇到疗愈难题,老孙解决不了?
——这里的菜真难吃!
湛烈没立刻看,直到手机滴滴滴响了好几声之后,才不慌不忙看一眼,正好看到最后一条。
——我估计还要一个多月,两个月左右吧。
这么久……
湛烈回复了个好,便开始自我权衡:一种药物发挥效能的同时,有副作用,可以接受;但没有发挥功效,且带来副作用,就是得不偿失。可是于博洋还要很久才回,他并不想将自己的情况告知其他不熟悉的疗愈师。
这个药最开始效果不错,如果现在断掉,就是已有副作用,并丧失功效;继续的话,就是有副作用,可能无效,也可能功效回升。
算完账,湛烈给自己打了一针。
处理好空针管后,离开办公室。
***
夕阳一线,城市烟火喧嚣。
湛烈手指松松搭在方向盘往前开,直到开到一个不太熟悉的小道上时,他才恍然发觉自己来到了长山街夜市。
好好的天眼成了导航,奔着脑海中小红点而去,湛烈手脚冰凉,犹豫想离开,但是他车大,再往前走容易造成拥堵。
刚好侧面有块空地,湛烈干脆先停下,给后面让开路。
停好车,从这个视角向外看,斜对面就是个熟悉身影;看了两眼,他把车熄了火。
五分钟后,湛烈手脚都暖过来很多,拉开车门下车。
**
路恬星送走上一位顾客,扶起刚刚碰倒的“土豆高货”板子,让它在土豆金字塔前立正站好。
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她含笑抬头:“^_^……?”
路恬星扑了扑手起立:“湛队长?”
湛烈看她刚刚还舒展的身体直如旗杆,两只小手揪在一起,喉结上下滚了滚,慢慢在土豆摊边蹲下,仰头望她:“你……”
路恬星也跟着蹲下。
蹲下好多了,从一米大几的空气切换到一米,就没有那种领导视察感,有点像老朋友唠家常。
路恬星蹲下后,还是比湛烈小一圈,在这条主卖蔬菜的街上,像两只蘑菇。
大蘑菇说:“你……在干什么呢?”
小蘑菇说:“我在卖土豆。”
大蘑菇说:“啊,土豆啊。”
小蘑菇说:“对,土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路恬星不知道湛烈想表达什么,但是看他没啥说的,就拿回主动权:“湛队长你是刚下班吗?”
湛烈:“嗯。”
“怎么来这边啦?家住附近么?”
“顺路,随便走走。”
路恬星笑:“兴致不错嘛,吃过晚饭了没?”
“还没。”这个问题问得好,湛烈忙问回去,“你呢?吃过了吗?”
路恬星说:“我也没有。”
湛烈看一眼表,已经七点半了,他下意识道:“时间都不早了,还没吃饭,把身体饿坏了怎么办?”
路恬星刚想说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饿坏,来了个路人买土豆,她跟湛烈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稍等,然后装袋上称,报价,对方扫了二维码,慢悠悠走了。
湛烈问:“要卖到几点再去吃饭?”
路恬星琢磨:“要是能卖完最好,卖不完……就八点吧。”
湛烈低头看土豆摊,目测还能剩个十多斤:“为什么这么辛苦?你很缺钱?”
路恬星本来要继续蹲着陪他,但蹲久了实在腿麻,也佩服湛烈特查处出身,没有半点腿麻的意思。她把自己的三层小坐垫分出两层给他,示意他坐;湛烈接过,只拿了一层,剩下的一层对折,垫到路恬星那层上面。
两人都坐下来,路恬星双手抱膝湛烈一手搭膝盖,气氛更悠闲,路恬星眯眼笑:“钱倒是不缺,就找点喜欢的事情做嘛。白天去诊所做疗愈的工作,晚上没什么事就出来卖卖东西。我爸爸妈妈是搞研究的,自己包了地,分给我一小块让我玩。以前种过花,但是花太娇贵了,又不好卖,还不如土豆,喜欢吃薯条,可以实现薯条自由。”
路恬星说着一笑,看湛烈。
湛烈呼吸微微一停,紧接着也弯了眉眼,久久注视路恬星。
路恬星又说:“其实卖土豆也不是终极目标,最主要的目的是来凑热闹,这里真的可有意思了,你看嗷——卖冰糖葫芦的大哥嫌麻烦,弄了个自助摊,车来人不来,每天用喇叭放出不同的理由犯懒,让大家自助付款;这两个挂小彩灯的手抓饼在搞商战,手段就是谁家的彩灯更亮更吸引人,大家叫他们长山街双闪;卖油饼的小哥更搞笑,他有强迫症,形容好看的舍不得卖,自己吃了,形状不好看的卖不出去,还是自己吃了……”
湛烈的目光随着她说,看向这里,又看向那里,最终回到路恬星脸上。
路恬星后知后觉:“哎呀!聊了这么久,是不是耽误你的事了?湛队长,你来这做什么呀?”
湛烈:“买土豆。”
路恬星露出小猫呆萌的表情,眨眨眼睛。
湛烈笑道:“你这么熟,推荐一家?”
那还推荐什么,路恬星指指自家金字塔:“湛队长,你要买土豆,从我这拿啊!不要跟我客气,想拿多少拿多少。”
湛烈挑眉:“不用给钱?”
路恬星大气:“不用给钱。”
“那就都拿上。”
“好的呀。”
路恬星没有丝毫犹豫,站起来扯下塑料袋就开始装,湛烈失笑,自然而然拉住她手腕:“我逗你玩的。”
路恬星看他:“不都拿吗?你要多少?”
“都拿,但付钱。”
“哎呦,那不用。”
湛烈和路恬星一起装土豆,然后不由分说把装好的土豆往秤上放:“一码归一码,我们有纪律,不能白拿。”
他搬出纪律,路恬星就不能说什么了。
很快,土豆金字塔一分为四,撑得塑料袋鼓鼓囊囊,小摊如同被扫荡一般干净,一颗土豆都不剩。在左邻右舍艳羡的目光下,路恬星迷迷糊糊收摊。
湛烈付完钱,搓了搓双手,搓掉那层微微沁出的汗液,看着路恬星欲言又止两次,终于,只低声说了句:“土豆都卖完了,快去吃饭吧。”
……
接下来的半个月,路恬星再去特查处做数据监测,都没碰见湛烈。
她一开始还没察觉,直到偶遇两次齐阳,才反应过来:好久没看见湛队长了,以前看着他和孙叔的治愈科这边,挺多工作联系的。
这天做完监测,路恬星和孙百川闲聊:“孙叔,怎么很长时间没看见湛队长,他日常工作很忙吗?”
孙百川:“他啊,出差了。”
路恬星恍然点点头,再一联想湛烈的工作性质,眼睛微微睁大,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抓坏人?”
孙百川笑她:“神神秘秘的,刻板印象呢,他出差就只能是抓人,就不能是交流学习嘛?”
路恬星:“哦……”
孙百川:“好吧就是跨地区抓捕任务。”
路恬星被无语到发笑,笑了一会,又感慨了句“好辛苦”,想想之前他包场她土豆的善举,宣布:“等他回来,本老百姓要代表一下全国的老百姓感谢湛队的辛劳,请他吃饭。”
这一天来的也快。
一周后凌晨五点半,天色灰蒙,一辆重型装甲押运车驶入特查处大门,在审讯大楼前停下,高蒙站在门口等待。
“辛苦了,”他看湛烈脸上坚毅冷静之色未改,但眼角眉梢稍显疲惫,“行动怎么样?”
湛烈说:“目标人物张志恒及五名同伙全部落网,缴获第三代妖丹变异药物四十二支,交易记录芯片三枚,以及全部违禁药物研发资料。”
高蒙拍拍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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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好,再辛苦一下,把他们肚子里的烂肠子掏干净了。”
第九大队在审讯室呆了三个多小时,其他人该撂的都撂了,只有头目嘴巴死紧,半点撬不开。
湛烈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张志恒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站在张志恒对面,身量遮挡住一半防护屏障能量的灯光,投下阴影打在张志恒身上:“还咬着呢?行,你不累我也累了。”
张志恒道:“湛队长带着队员,五天没合眼了,您嘴里说出的累字,我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他说完摇摇头,一脸被巨大的难题迷惑住的夸张模样。
湛烈笑了笑:“确实累,跟你耗不起。我刚去申请了强制妖丹同步和记忆抽取技术,你爱扛着就扛吧,我们上完技术要去休息了。”
队员们感恩的眼神飘了一下,又重归专业。
张志恒愣几秒,暴怒:“你这是蔑视妖权!侵犯我的隐私!”
湛烈道:“要不是因为太累,听到你这句笑话,我一定会笑出声。”
张志恒抿唇,阴毒地盯着湛烈。
湛烈骤然胸口一痛,紧接着,全身上下都被剧烈的撕扯痛感淹没。
——“还有很多糟糕的副作用,比如情感痛觉,别人强烈的情绪会转化为物理触觉,比如恨,埋怨,嫉妒,这些负面情绪很危险……”
与痛苦一同浮上的是孙百川的话,湛烈面无表情,微微发颤的手指藏在桌子底下。
而那一头,张志恒知道自己穷途末路,守不住秘密,刺向湛烈的恨意目光愈发阴狠毒辣。
湛烈淡声吩咐:“你们看着他。”
然后转身出门。
*
湛烈快步向侧面楼梯走,那边拐出去有个储藏室,只有那里没有监控。
刚刚走下楼梯,听见一声带着笑意的元气声音:“湛队长!早上好!”
像是一阵清风冲散血气,湛烈浑身绞痛骤然一缓。
路恬星打完招呼,眉心一凝,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随着她说,被剧痛折磨到失焦的目光都清明几分:“没有,没事。”
“什么没事!”路恬星扶着湛烈手臂,“你靠着我……哎呀没关系我力气很大的,你靠着我,你这个样子要去哪?我扶你去孙叔那紧急处理一下。”
湛烈喉结轻滚。
别人强烈的情绪,会转化为物理触觉。
她滚烫的关心,像一个蛮横的官差,三拳两脚赶跑了不入流的地痞流氓。
湛烈已经好很多:“我没事了。”
他声音低哑,路恬星没听清:“啊?啥?你又说没事没事的是吧?你过来……”
湛烈手一动,犹豫一下,只捏住她袖口:“真没事,刚才是头疼,好几天没睡觉,看不清路,缓一下就好。”
真没事和装没事路恬星可以看出来,湛烈脸色确实和缓。但是她还是很震惊,蹙着眉心,大眼睛仰视他:“……好几天没睡觉?刚出差回来这也太辛苦了,你应该休息,高处长多好一人,肯定会批假的,难道你不好意思说?”
被她这样看着,湛烈已经完全好了,浑身上下无一不轻松:“没有,我好意思,我等下就说。”
路恬星道:“切,才怪,你的表情看上去就是在安抚我——湛烈同志,我不需要顺毛,我只是想让你照顾自己的身体。”
湛烈笑,声线软下来:“我知道了。”
路恬星还有其他担心:“还有啊,我感觉你……状态好像不全是因为累,你是不是吃什么药了?”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一旦解释,就要引起一连串连锁解释,最终追溯到最初那瓶蛊药。湛烈斟酌了下,模糊这个问题,反问:“是,在外执行任务有些技术手段,不好说……你怎么来这么早?吃饭了吗?”
路恬星实话道:“没有。”
湛烈脱口而出:“我技术科的同事快过来了,交接完工作,我带你去吃饭。”
路恬星想起自己的承诺:“好耶!我请你吃!那我先去孙叔那块录个数据,一会见!”
她快快乐乐的背影拐进去许久,湛烈微弯的唇角也没落下。
好一会后,他后知后觉,唇角慢慢回落。
——主动亲近她,邀请她一同吃饭,做这些事,说这些话,他竟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看来中蛊太深,药物完全不管用了。
16-20
第16章 第16章【VIP】
三个月有效期。
到期自动失效。
湛烈喃喃:“所以,药物并没有失效,它抑制了蛊,但抑制不住我真正的感情?”
于博洋:“是的。”
“我一切关于对方的情不自禁,都不是被控制,是我真心喜欢?”
于博洋:“没错。”
“我早就对她动了心,但因为蛊,自己从来都没察觉。”
于博洋表情安详:“确实如此。”
他们对话完这些,湛烈就失去了所有反应,如同一条冻鱼,有种彻底的冰冻感。
看来他得消化一会,这事,搁谁都要消化一会。
好在湛烈身体没事,黑蛊只是普通黑蛊,剩下的问题也操心不来,于博洋去翻冰箱,打算给自己做点宵夜。
拿出一根冻鱼,回头瞅瞅湛烈,又放回去了;拿出半颗冰冻榴莲,配上芝士,送进烤箱烤。
回来看见湛烈表情舒缓许多,结束内心的天人交战,像平常的样子:“回神了?”
湛烈:“嗯。”
于博洋在他对面坐下:“然后打算怎么办?”
湛烈说:“我在想。”
“你别想了,这什么天崩开局啊,你可是独角兽,我记得独角兽的动物本能……是至死忠贞吧?”
于博洋叹气,语重心长:“你现在已经动心了,你这辈子就动心这一回,以后也不可能爱上别人。一旦动心,绝不离弃,永不背叛,被抛弃,就会死——离开爱情滋润的独角兽,就像鱼儿离开了水,会干死,没法生存。你离不开她的,湛烈。”
“我知道。”
知道你还考虑什么!于博洋说:“和她说一下你的情况吧,独角兽在感情里太特殊了。”
湛烈想也没想:“怎么能说这个,这不是道德绑架么。”
于博洋:“不是,人家给你下蛊了,我还以为是位死缠烂打的追求者,合着你们没在一起啊?”
湛烈:“没。以后慢慢告诉你。”
“……成。害,分析原理没用,现在就说情况咋解决吧。”
湛烈皱眉:“动心是我一个人的事,不能让她背负动心的代价。”
于博洋:“开始了开始了,本能这就开始了。”
湛烈笑瞪他一眼,说:“这不是本能,这是正常的思维。”
于博洋不管这是啥思维:“那你怎么想?你不会什么也不干,放弃吧?”
湛烈:“当然不会,我为什么放弃。”
只是他运气差一点,知道自己是真的动心,而不是被蛊控制的同一天,她和相亲对象相谈甚欢,一起去看夕阳,很可能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
唯一对他有利的,就是这段关系还太浅,不过几个小时。
湛烈说:“我刚才思考,在想要怎么争怎么抢。”
于博洋下巴一掉:“啥?她她她……有男朋友啊……”
湛烈看他表情,开口解释:“不是她的错,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下了什么蛊。我的情况她从来不知道,她本来就有自由恋爱的权利。”
于博洋石化一会:“我知道了。”
又说:“那你还真是倒霉。”
湛烈仰头看天花板,认真思考一会,笑了:“我不觉得倒霉,喜欢她是件很开心的事。”
于博洋:“……”
于博洋:“想好怎么拼命开屏了吗?”
湛烈:“正在想。”
于博洋起身:“行你先自便那个我吃口饭去。”
……
第二天,路恬星照例来到特查处。
因为湛烈说过明早他会找回手机,她犹豫要不要现在去问问,总不能等人家给送过来;但是,万一还没找回来,这样去问会不会显得太着急,给人家压力?
还没想好,孙百川看见她第一句就是:“恬星你来啦!对了湛队说你要是到了就告诉他他要给你送手机……”
路恬星赶紧说:“孙叔孙叔,你别打扰湛队长,我一会自己去他那取。”
“嗷嗷,也行。”
孙百川立刻忘了此等小事,喜气洋洋给路恬星介绍坐在他前面工位的于博洋:“这是小于,我们治愈科的精英,和你是一个大学的呢!比你大……四岁?五岁?哎呀可能校园里没见过面。”
“小于,这是路恬星,第九大队负责的一个案子的当事人,现在在咱们这做数据监测。”
路恬星笑着打招呼:“师兄好。”
于博洋起身,微笑握么漂亮的师妹,我多挂几科留级一年好了。”
路恬星跟着商业互吹:“师兄这么优秀,留级对你来说很困难吧。”
,体测跑了六分钟,险些念大五。”
路恬星没忍住被他逗笑。
孙百川在一旁看你俩聊着,小于,一会你给恬星记录数据,我有点事出去。”
话聊,一说起来,路恬星连手机都忘了,直到报告出来半个小时,于博洋工作群响了好几声消息提醒,,我打扰你太久了。”
于博洋摆手:“不会不会,学术交流算什么打扰,我好久没聊这么尽兴了。”
路恬星笑:“那你先忙,我们改天再聊。”
送走了人,于博洋回到工位上默默叹息:多好的学妹,又温柔又可爱,身上自带的那股治愈的劲,真难得。要是他那个打算苦哈哈开屏的兄弟喜欢的是恬星多好。
没办法,人呐,得认命,他那状况,估计苦头在后头。
*
上午湛烈工作忙,特查处新到了一批特殊新型妖丹防护装备,需要技术支持检测,忙到九点多,抽空看一眼手机,老孙还没有发消息给他。
等全部结束,临近十一点,还是没收到老孙的消息。
难道今天路恬星要下午来检测吗……虽然这么想着,湛烈路过洗手间,还是脚步一顿,闪身进去。
整理了下头发和着装,将本就干净的双手细致洗了一遍。
所以,即便见不到人也要保持最好状态孔雀先生等来了他的福报,刚拐过走廊,就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人。
“路……恬星,”他不太熟练地唤,“你在等我?”
路恬星扬起一个笑:“拿手机!”
看见她的笑容,湛烈也跟着笑:“等很久了吗?你从孙科长那边过来吗?抱歉,我让他联系我,可能他工作太忙忘了。”
路恬星赶紧澄清:“不是的,孙叔是要告诉你,但我怕耽误你工作,还辛苦你跑一趟,我就跟他说我过来找你。”
湛烈一怔,眉眼微弯,笑容更温柔深邃。
路恬星原本很正常的笑脸,微微一僵,险些破防,但很快勉强稳住心神。
——并不是她对自己的本能有多大抵抗力,她还是很菜,但是这段时间,top4文件夹的美图数量与日俱增,产量上涨的同时,本能得到满足,饱胀的色念开始慢慢向下沉落。
其实,纵观从小到大每一次动色心,这回的满足感史无前例的高——亲也亲过,摸也摸过,睡……勉勉强强……算?
反正,应对这种正常的社交微笑,努努力,能保持清醒,不会顿时流着口水色鬼上身,脑中只剩下贴贴。
成功抑制了一次本能,路恬星行啊路恬星!她克制咽了口口水,冲他:“嘿嘿。”
湛烈没办法跟她对嘿。
他是军队出身,对敌我的观察能力和分析能力登峰造极,对方的细微变化,在他眼中能够无限放大——从前,他随便笑笑,她都要败给本能扑上来亲,如今这种变化,是因为已经心有所属,所以能够刻意压制本能,跟其他男人保持距离?
湛烈心理素质强,一秒钟调整好,语气温和:“等好久了吧。”
路恬星:“没有,就几分钟。”
他推开门,示意她进来,语气持续不动声色的温柔:“昨天后来身体怎么样?又出现幻觉了吗?”
路恬星跟着他:“后来就正常啦。”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害,一点事都没——”
湛烈步伐突然一顿,一个九十度转弯,一脸后知后觉:“对了,手机我应该是放在这边的柜子里……”
但路恬星身心放松地和湛烈对答,已经来不及刹车了。
她直直撞上湛烈的左肩。
磕到邦邦硬的肌肉之前,湛烈手掌飞快一挡:“小心。”
手掌温热的触感从发顶传下,两人就这样突破了社交友好距离,路恬星心中红色警报拉响。
偏偏他的手还很犯规地揉一下她头发:“没事吧?撞到了吗?”
要死要死要死!撞到当然是不会撞到啊!他躲得快,挡得及时,手触碰头顶的力度都柔软到像撸了一把猫,这能有什么事啊!
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路恬星一脸惭愧地握住湛烈手腕,摸摸他的肌肤。
湛烈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轻轻扯了一下,但没扯动。
“怎么了?”他问。
而路恬星只是更紧地抓握湛烈的手,重点摸他的腕骨和隆起的道道淡青色血管。
湛烈向上抬手,用抬高两公分表达他的抗拒:“恬星,你在做什么?”
路恬星被他带着手向上抬了点,改为两手一起抓:“等会,等会。”
湛烈问:“等会什么?”
路恬星望着湛烈眼睛:“让我看看你的手。”
湛烈和她目光一撞,手不自觉稍稍低点:“我的手哪里奇怪?”
路恬星:“你这手可真手啊。”
湛烈忍住笑。
他不再做别的动作,大大方方任由路恬星摸自己的手,修长的手指微蜷,指尖不经意碰在她手背上。
顿时路恬星眼睛睁得溜溜圆:“你……”
湛烈抗拒道:“我怎么了?你先放开我。”
路恬星放不开:“不行不行,你可别乱动了。”
她死抓不放,额头抵在他手背上,活脱脱色欲熏心的模样。
湛烈一边眉毛几不可察动了动,以往经验可知,小色鬼会被满足,满足就失去兴趣,吃太饱的,不会惦记下一顿。
他不等路恬星贴够,抽.出自己的手。
路恬星下意识就要追,湛烈退一步,两只手双双背在身后:“不可以了。”
路恬星争取:“可是……”
湛烈双手在背后交握,握住残留的柔软温度,面色却是冷静,提醒:“恬星,你不是来取手机的吗?”
路恬星垮下肩膀几秒,有点醒了:“湛队长,我又越界了……算上上次的二百,我转你四百好了。”
湛烈说:“我刚刚突然转身,你反应不及,我也有责任。咱们也别罚款了,一起吃个饭,这事揭过,好不好?”
路恬星懵懵:“我刚摸你半天,你竟然没生气?还这么好说话?”
湛烈笑:“我脾气有那么不好?”
“有点吧……”
湛烈说:“那我道歉,以后我脾气好点。”
路恬星还是很懵,只听他说:“我们以后,不要冷冰冰的罚款了,不合理。改成是谁的责任,谁就请对方吃饭,你觉得怎么样?”
路恬星不在意方式,就是担心一点:“这样私下见面肯定比以前多,万一接触多了,我控制不住本能的可能性就会大……”
湛烈说:“我们彼此多注意点就行。”
路恬星为难:“我好像很难承诺。”
湛烈对她笑:“我来把握分寸。”
又补一句:“就算你没忍住,也是本能如此,不怪你,我可以承诺绝不生气。”
他要是这么说,她就没有意见:“那可以啊,吃饭的话,基本上都比二百便宜。”
湛烈:“……”
路恬星满血复活,主动举手:“这两次算我的!我请你吃饭,你说去哪就去哪。”
湛烈:“食堂。”
路恬星:“……?”
湛烈笑了:“逗你的,今天不吃食堂,我们去吃别的。”
……
湛烈所说的“别的”是一家小小的云吞面面馆。
店铺有些年头了,装修泛旧,但收拾得干净亮堂,生意很好,他们到的时候,就剩两桌空位了。
面上得很快,路恬星注意到,湛烈当时并没提忌口的要求,但他那一碗没有香菜和葱,而正常的面都默认放这两样。
路恬星抬头看一眼,老板大姐很和气,冲湛烈笑了笑,对上她的目光,又是温和一笑。
路恬星弯唇回应。
他们应该认识,也许这家店湛烈经常光顾。联想到湛烈的身世,路恬星默默脑补这家店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义,比如从前他们一家三口总一起来,这是他的美好回忆之类的。
“恬星,怎么不吃?”湛烈出声唤醒路恬星的发呆。
路恬星看着湛烈:“湛队长。”
“嗯?”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家吃饭呀?”
湛烈张嘴刚要回答,对上路恬星的表情,一下笑了。
她的表情像有一把小锤子敲他的心:“怎么了?”
路恬星挑了挑面:“没有啦,就问问。”
湛烈说:“因为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路恬星惊讶看他。
湛烈勾唇,一一数来:“烧烤要吃炒方便面,早餐要吃刀削面,平常去外面吃也是各种面馆……“
路恬星关注点跑偏了:“你怎么知道我去各种面馆?”
湛烈顿一下,说:“每天例行检查定位。”
哦哦~
路恬星夸夸:“湛队长,你真是好负责。”
湛烈模糊应一声,不说话了,默默低头吃面。
路恬星看见,因为天气热,他侧脸一片浅浅的红。
这样的湛烈是从前没见过的模样,他多是冷静、专业,甚至有一点淡漠,此刻脸颊热得发红,有一种害羞的感觉。
风格转变,别有一番滋味,路恬星咬一口面条,偷偷摸摸细看,心底的邪念蠢蠢欲动冒头,但又勉强压制得住。
这会功夫,路恬星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已经亮了好几次,一会一条新消息,湛烈慢慢吞咽下,提醒道:“恬星,你手机刚好几条消息。“
路恬星还没回神,手机又亮一下。
湛烈下意识转眼向那看一眼,这一眼就怔住了。
即便因为新消息弹出,背景有些暗掉,但画面的整体仍然鲜艳锋利——是张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侧脸,半面容貌隐在阴影里,手中拿枪,身后的城市背景做虚化处理,衬托画面主体有破时空的动态感。
湛烈一直盯着看,路恬星终于摆脱沉迷,往那一瞟,顿时警铃大作,肢体僵硬。
“我……这个我就是……”
与此同时,新消息还在不断弹出。
人呐人呐人呐!
出现!快快出现!
昨天和你一起看夕阳的朋友今晚想见你!
想见你!!
没有星星他活不了
星星星星星星
不是说好了相爱一辈子吗
[玫瑰][玫瑰][玫瑰]
路恬星真是服了谭悠了,一脸黑线拿起手机回复:求您了快闭嘴。
谭悠的嘴是一点闭不上。
哦呦终于理我了
我以为你忘了我们昨天在夕阳下的誓言
哼!
算了我原谅你
我跟你说我抢到了八十八元五斤小龙虾!
今晚
你懂得
路恬星早就撑不住笑,甚至暂时忘了自己此刻还没和湛烈解释,一边咧着嘴一边回复:知道啦知道啦。
再发一个两只柯基屁股并排走的表情包。
再抬头时,对面的人脸色恢复正常,大概是被空调吹过来了,也可能是气白了吧。
他们同时开口——
湛烈:“晚上有约了?”
路恬星:“湛队长你听我解释!”
说完之后,各自顿了一下,路恬星点点头:“是啊,约出去了。”
湛烈问:“你要解释什么?”
这个啊,路恬星老实伏罪:“我承认从前的我色心动了一动之后,实在是忍不住回去画了那么几张图……但我保证,没有流传出去!也没干过什么就是没事时候看看……呜呜呜,我错了,我这就换掉。“
湛烈手一动,拦住路恬星的动作:“你画过我很多次?”
路恬星:“嗯……是的。”
“这张可以发给我吗?”
路恬星抬眼看他。
湛烈说:“我觉得画得很好,我也喜欢。”
路恬星重新露出笑脸:“你喜欢?哇……没想到哎,我以为你可能会觉得这个不务正业……好啊我发给你。”
湛烈微笑:“怎么会不务正业呢?很厉害,不是谁都可以画这么好的。”
路恬星“嘿嘿”笑了一下,紧张感完全消失了。
湛烈看着她,轻轻蹭了下鼻尖,又说:“你喜欢的话,可以继续用这个做屏保,我不介意。”
路恬星这回更惊讶,很难不确认一遍:“湛队长,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真的会继续用的。“
湛烈笑:“当然,这本来就是你的作品,你拥有任何处置的权利。而且,喜欢自己喜欢的任何事物,是每个人的自由。”
路恬星心脏忽然跳快一下。
她脑中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湛队长你今天真的好好啊。”
湛烈只希望终有一日这句话的“今天”能去掉。
“我们应该早就算是朋友了,你不用一直叫湛队长,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路恬星开心地点点头。
湛烈顿一下,不经意地提了句:“所以,你今晚约出去了,是吧。”
“是啊。”
湛烈垂眸。
无论他们昨天在夕阳下约定了什么,他不能毫无战术,去和那个男人争一时朝夕。
湛烈抬头,笑容温和浅淡:“没有关系,玩得开心。”
……
晚上,路恬星和谭悠共享五斤小龙虾,赵小树不来,说有预感这次怕是要上岸,他要抓紧开始学习面试。
随他去吧,两人奉上一顿热血的打气,然后开炫。
路恬星嗦着小龙虾,把新幻觉的的事与谭悠说了。
谭悠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上午。”
谭悠弹起:“你昨天怎么不告诉我们?”
路恬星手套上全是油,用手腕拉她胳膊,让她坐下:“昨天我们那么兴奋,要出去玩,说这个多扫兴。反正已经发生了,早一天说晚一天说没差别。”
谭悠不情不愿坐下,挨挨靠靠地蹭路恬星。
路恬星笑嘻嘻:“没事,这都是正常的,我这是基因缺陷带来的先天病,到了年龄肯定会恶化。恶化了,就想办法呗。”
谭悠也是疗愈专业出身,况且路恬星的情况,她了解多年,原理都懂:“成年之后,父母的精神磁场保护渐弱,需要一段新的、成熟的、更深入的关系守护;你的情况,本来就很需要家人托底,叔叔阿姨不能继续帮你的话,你要考虑建立一段……恋爱关系了。”
路恬星狠狠咬一口小龙虾:“我还是先吃药吧。”
这一时半会的,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哇。
谭悠不同意:“你现在谈恋爱是保命呢,我恨不得你明天就谈。谈嘛,恋爱随便谈,又不是非得结婚——你看啊,成熟、深入,这么一个关系,并没有要求稳定。”
路恬星发愁:“可我能和谁谈呢?”
谭悠提议:“哎,大学的时候不是有个很帅的学长?就你那top2。”
路恬星澄清:“他是top3!”
谭悠:“管他是个几,他行不行?”
路恬星被谭悠病急乱投医逗得哈哈笑:“当然不行了,我俩根本都不认识,我就是纯吃他的颜,话都没说过一句,也没有联系方式。”
谭悠:“你果然只是个无情的色鬼。”
谭悠说话的时候,路恬星一连剥好五个小龙虾,穿在签子上,一口吃掉,期间抬头看谭悠一眼:“是啊,那咋办?”
谭悠:“……”
她服了:“先吃饭吧你,不行吃点药。”
路恬星笑吟吟地给谭悠一串龙虾串串:“行,你快尝尝,特别爽。”
谭悠一口吞:“找对象的事,回头我帮你想办法。反正现在叔叔阿姨还没回来,你这阵子先住我家吧,方便照应。”
……
湛烈这两天睡眠质量一般。
路恬星当天晚上没有回家,第二天,她照常去诊所,晚上依旧没回家,又一次歇在那个新地址。
第三天一早,湛烈敲响高蒙办公室的门。
高蒙正吸溜吸溜喝茶,看见他,招呼他坐:“新型装备测验还顺利不?”
“一切顺利。昨天已经完成收尾工作,稍后我发您工作报告。”
高蒙点点头,与时俱进地比了个“OK”的手势。
湛烈又说:“高处,有件事我想问问,我之前提交到部里为路恬星做深度检查的申请,流程到哪了?”
高蒙笑道:“这个啊,流程走完了。”
这事湛烈半个月前提的——人家小姑娘那么配合他们工作,隔天就往特查处跑,耽误时间的话一句也没说过,叫人怪不忍心;干脆去上级部门做个深度检查,开个证明,省得她隔一天一跑,以后一周来例行检查一次就行。
高蒙起身添热水:“你还记着这事呐!我天,你记性真好,还是你心细啊。流程过完了,昨天上级刚批复,说可以,我都跟蒋明乐说完了,让他带小路去一趟燕平,查完了,以后能给她少添点麻烦。”
湛烈道:“我去吧。”
“哦,没事,你也不用啥都亲力亲为,这个事让明乐去就行,正好你们新装备测试也结束了,正好,歇两天。”
湛烈笑:“我一个年轻的活人,您怎么总想着让我歇呢。”
又说:“还是我去吧,路恬星一直是我亲自负责的,她的情况我比明乐了解。”
“啊……”
“她的身体情况,我也亲自和专家们探讨一下,心里有数,以后更好把握些,免得明乐还要给我整理材料。”
高蒙“害”一声:“行,其实你俩谁去都行,我这没意见。不过我得劝劝你,工作不要太紧绷,你不要防人家小路跟什么似的,还亲自探讨,我看小路挺好一孩子,不可能整出危害社会的事,你别太紧张。”
“好的。”
高蒙还是不太放心:“你好好和人沟通,一定说得细致,别叫她误会自己有什么问题了……千万别太公事公办的,给她压力,知道不?”
湛烈笑了一下,说:“我记住了,您放心。”
**
路恬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
“去燕平?去特殊调查部做体检?哇——!”
湛烈在电话那头说:“总共需要三天时间,全部的费用我们来出,你同意的话,等下我发给你电子知情书,签好名发给我就好。如果你时间方便,就定明天出发,可以吗?”
路恬星说:“可以呀。”
她的小尾音像软软猫爪在他心尖上挠了一下。
湛烈不自觉露出笑容:“明天上午我去接你。”
路恬星笑道:“不用啦湛烈,你工作很忙,我可以自己去车站。”
“检测需要有一名负责人陪同,我和你一起去。”
路恬星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蹭两下,怔过一秒,唇角慢慢弯起来:“这样啊……原来你陪我去。”
湛烈“嗯”一声,嗓音依旧那么冷静:“对,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会二十四小时全程陪你,你可以告诉你的亲友们,让他们不用担心。”
第17章 第17章【VIP】
因为要收拾行李,这天晚上,路恬星跟谭悠打了招呼,回自己家住。
湛烈这晚睡得很好,第二天提前十分钟到路恬星家楼下。
路恬星没带太多东西,推了一只很小的行李箱,出门看见湛烈的车,扬起笑脸快快乐乐跑来:“湛烈*!你到了怎么不给我发消息?等很久了吗?”
湛烈下车帮她拿箱子,收回拉杆放进后备箱:“没有,我刚刚到。”
路恬星问:“那你吃早饭了吗?”
湛烈早上只随便应付两口,他的时间更多花费在服装搭配、仪容整理上,对路恬星的关心,刚要回答“吃过了”。
只见她“刷”地拉开挎包的拉链,拿出一个焦糖色的方块:“我烤的面包!要尝一尝吗?”
湛烈笑:“要。”
路恬星一脸“我就知道”点点他:“你真的没吃东西就出来了,幸亏我带了吃的给你,你真是,太不会照顾自己了,干吃面包会不会太噎啊,你等下,我拿瓶牛奶给你。”
湛烈:“恬星不用——”
路恬星已经转身冲进单元门:“两分钟!”
湛烈没说完的话堵在喉咙里,蓦然笑了。
不到两分钟,路恬星的声音比身影先至:“好的好的,不用担心。”
湛烈转头看。
话音落地,她小跑出来,拉开副驾驶车门,按着手机还在回复:“我周一下午回,时间我还没看,你等我一起吧,我们一起去好吗?”
湛烈一直没动,目光凝在她侧脸。再下落看手机,她已经放下了。
路恬星递给他牛奶:“快喝吧。”
湛烈轻声道谢,慢慢旋开牛奶瓶盖,仰头喝掉半瓶。
那只手机又开始嗡嗡作响。
路恬星噙着一抹笑意,点亮屏幕,看见二人小群中谭悠咆哮:
我先打前路
我必须先打前路
我对比对比这几家,回头我们商量个最优解直接杀进一家拿下
我真是醉了现在试剂都这么贵
让不让小诊所活了?
黑店
绝对是黑店
我不信这个市场找不到物美价廉的试剂
呜呜快亲亲我让我勇往直前
路恬星乐不可□□棵树早已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有她来提供超高情绪价值了。
路恬星按住说话键,“么么么么么”了一长串。
湛烈咀嚼动作变慢,艰难吞咽下一口面包。
路恬星丝毫没察觉身边的目光,捧着手机含笑回复:“好了吧?舒服了吧?你也不要太辛苦,反正我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都是为了这个家嘛,好不?么么么~”
湛烈喉结滚动,将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
对方段位不低。
*
到车站,过安检,刷证,进站,找到座位坐下,路恬星看着窗外站台二二两两行走人群,莫名生出一种旅游的感觉,心里快乐涨到顶峰,转头想跟湛烈说话。
湛烈单手拎她的行李箱,轻飘飘往上方行李架上一放,抬高手臂时,短款薄外套和T恤随之扯动,露出一丝腰线,结实流畅的腹肌线条一闪而过。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目光,他低头,冲她笑了一下,然后抬高自己的行李箱放在路恬星箱子旁边,因为角度问题,这一次他抬手臂的时间停留了两秒。
路恬星直勾勾看着。
无数情绪冲上沙滩,退却后,只剩下湿淋淋的色心。
这身材这么猛是要美死谁啊?
净干些让雀雀想死的事。
路恬星双手捂脸,头深深埋下去,把自己团成一个团;下一刻身边空座凹陷,湛烈坐下来,语气疑惑:“恬星?怎么了。”
路恬星抱着膝盖不抬头,吭吭唧唧半天。
湛烈声音从远处压过来,就在耳边:“你不舒服吗?”
路恬星投降了。
她直起身板,瞅湛烈一眼,一张小脸红扑扑:“湛烈,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令你很绝望,但是你相信我,我真的努力忍耐过的!”
湛烈:“我相信你。”
路恬星说:“你别太绝望。”
湛烈回答:“我不绝望。”
路恬星豁出去了:“你能让我亲一口吗?求你了,就一口。我请你吃饭好吗?我请你吃全聚德。”
虽然这个问题,对方八成会拒绝;虽然被拒绝后,她撒泼打滚也是要亲。但是比起在高铁上整出“女强吻男男恼羞成怒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这种可怕的节目,她选择先进行友好协商与人文沟通。
挑。
他要我死!
一瞬间,。
湛烈迅速四下看了看——现在车厢里还没上多少人,旁边没人、斜前后方也没人。
他压低身子,藏在前方座椅靠背后,路恬星不用说,立刻也跟着埋下来,眼巴巴瞅着他,忍得眼睛红红的。
湛烈屈起一根手指,在自己侧脸上轻轻点一下。
路恬星如释重负,飞快凑前,软软嘴唇贴在湛烈允许的那块肌肤。
湛烈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裤子布料被揪起,手背上青筋浮鼓。
他忽地转头,路恬星还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原地微微嘟起嘴唇亲他,他的唇正好与她轻轻一碰。
一触即分,但分开后,唇上的酥麻久久不散。
路恬星呆呆的:“你动了……”
湛烈问:“动了怎么了?”
路恬星:“我们刚刚碰到嘴唇了。”
湛烈:“嗯。”
嗯?!嗯?!他倒是很淡定了!她好不容易因为亲他脸颊而消化下去的色心,就被他随随便便像阵风吹动火星一样重新点起来了!
现在乘客已经陆陆续续上车,抱着人大啃特啃,影响不太好,路恬星退而求其次:“我能抱你一会吗?就一会。”
湛烈:“然后还请我吃全聚德?”
路恬星可怜巴巴:“你喜欢羊蝎子也行。我请,两顿。”
湛烈笑了,主动伸开胳膊,抬起两人之间碍事的座椅扶手:“好吧。”
路恬星立刻抱紧湛烈的腰,隔着衣料捏一下他腰侧,再偷偷放在腹肌上,头靠在他肩膀,喃喃喟叹:“湛烈你真是个好人。”
湛烈垂眸翘了下唇角。
车厢内温度正好,这个姿势又很舒服,路恬星没两分钟就睡着了,睡了半个多小时,迷迷糊糊醒来。
她的人形抱枕还保持刚才的姿势,配合的态度让人更加不好意思:“湛烈,我再请你吃个涮火锅吧。”
湛烈看她:“伙食这么好的话,你可以再抱一会。”
路恬星知道,他一定在讲笑话。还配合地“嘿嘿”笑了一下。
但既然是讲笑话,她就知趣地收回手,老实端正坐好。
湛烈什么都没说,抬手摸摸右边温度更高些的衣袖,手指怅然若失摩挲两下,也坐得端直。
没两分钟,路恬星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点点,回着消息。
湛烈忍了两分钟,目光直直盯着前方座椅靠背,在把那块可怜的布料烧穿之前,眼珠终于缓缓转动,默默落在路恬星手机屏幕上。
是谭悠。
湛烈眉头一松。
路恬星回复完,退出聊天页面,戴上一只耳机,点开一个红色app。湛烈本打算收回视线,犹豫一下,还是认为,在作战中分析敌我知己知彼,是必不可缺的重点,他应该了解掌握路恬星平常都对哪些东西感兴趣。
他继续悄悄瞄。
【瘦了二十六斤才敢说的大实话……】
湛烈疑惑地歪了下头,不理解地看了一眼路恬星,那伶仃的手腕捧着手机,湛烈比了下,细嫩的没他二指宽。他皱眉,露出不太赞同的表情。
【夏天的风终于还是吹来了!10+一个大西瓜,家人们冲就完事了……】
湛烈虽迷惑了一瞬,但还是拿起手机,在备忘录里打下两个字:西瓜。
【甄嬛传十级学家测试题,看看你能答对几道……】
湛烈打字:补看甄嬛传。
【xxx数位板新品终于出了!已经帮大家测试……】
湛烈打下“数位板”二个字,并在旁边加上括号,输入一个红色感叹号。
【沉浸式修马蹄,家人们,修马蹄是个技术活……】
湛烈顿了顿,视线回到自己手机屏幕,手指悬空半天,什么也没打出来,最终忍不住一笑。
值得高兴的是,这四个小时的路程里,路恬星没有和她的男朋友说过一句话。
……
下车觅食的时候,湛烈拒绝路恬星要请他吃大餐的提议,说出公差吃饭不走报销可惜了,而且当时在车上,他允许路恬星亲他抱他,所以并不算冒犯。
路恬星感动的稀里哗啦,当场表示就算不是冒犯的惩罚,就冲你这朋友的义气,我也应该请你吃饭。
湛烈想了想,说攒着吧,等出差回去再吃,不然浪费了。
对于“浪费”这两个字的理解,路恬星判断是——如果少报销一顿饭钱,没有薅到公家的羊毛,那确实是太浪费了。
吃过饭,去酒店办入住,湛烈直接选了一个套房。
路恬星有点吃惊,悄悄问:“你们单位的报销额度有这么高吗?会不会太贵?”
湛烈说:“没事,我要二十四小时确认你的安全。”
其实当然不能报销,他没有用公务卡,用的是自己私人账户。按照标准,他应该要两个标间,毕竟,特查处要求他确保路恬星的人身安全,但并没有规定是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是他自己说的,他的对手是那样一个狠角色,他的打法不能太温吞。不过,确实不好直接住在一起,套间对于恬星来说,能方便些。
由于第二天要做一天检测,湛烈带路恬星提前去办好手续,回来简单吃个饭,就可以收拾收拾休息了。
这个套间布局南北两个卧室,湛烈将自己的行李放在北卧,叮嘱路恬星早点休息,有事叫他,就回了房间。
还贴心地关上门,将空间留给路恬星,但以防意外状况,他没有上锁。
路恬星自己鼓鼓捣捣一个多小时,从收拾床铺到收拾行李,再到洗脸,刷牙,护肤,期间敲过一次湛烈的门,捧着手机很兴奋地问他想不想喝点好喝的水——比如鲜果茶或者陨石拿铁。
得到对方一个含笑的否定答复,并说“现在太晚了,喝这些可能会影响明天检测的数据,等检测完再喝,好吗?”,当时他应该刚在卧室内的浴室里洗完澡,发梢微湿,身上有干净清爽的气息。
路恬星有一瞬间的晕乎,好在还算稳,没出动色爪,刚点了个头不等再说一句话,湛烈道声晚安,就平静地关了门。
空气中徒留清澈浅淡的残余气息。
路恬星怅然若失,吸了吸鼻子,有种吃到一口美食却没有吃过瘾的不爽感。
那也没办法,她又鼓鼓捣捣一个小时,将外边摆放的瓶瓶罐罐全部重新整理一遍,在屋中忙忙活活收拾,咱也不知道她在收拾什么,反正终于歇下来时,差不多也到了平常睡觉的时间。
路恬星干巴巴躺在床上,手机也不想玩,睁着大眼睛看了会天花板,锤一下床,吧唧闭上眼睛睡觉。
这一天也累,闭几分钟,也就睡着了。
再睁眼时是被手机屏幕的光亮晃醒,路恬星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眯开一条缝,拿起手机看了眼。
是几条不重要的推送通知,她扣下手机,拉开被子坐起来。
此时大脑还处于半清醒状态,路恬星眯着眼四下望了望:咦?我怎么在自己家书房睡着?
路恬星揉揉蓬乱的头发,懒得回忆了,她有的时候在书房看书,看看的就会趴在榻榻米上睡着。这个床没有自己卧室的床舒服,没有大抱枕,醒了即是缘分,就重睡吧。
路恬星半睁着眼下地,打开书房门,揉着眼睛走进客厅,正好看见饮水机。想喝口水,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水杯,便直接去摸饮水机侧面的一次性纸杯,摸了半天,没摸到。
可能用完了,没有及时补。路恬星懒得喝了,干脆转身回自己卧室。
奇怪的是,卧室门居然关着。
路恬星太困了,只想睡觉,关就关着吧,打开不就行了。她按下门把手,自然而然走进来,稀松平常地蹬掉拖鞋爬到床上,伸手抱住长条狗抱枕,头一歪,睡着了。
第18章 第18章【VIP】
湛烈躺在床上,没盖被,一条胳膊枕在脑后,安安静静望着天花板。
这个状态是最终的妥协——最开始他也尝试入睡,但是翻来覆去无数次后,不得不放弃——喜欢的人就在距离他五米开外的地方,他想一想这件事,就睡不着。
他拿起手机看备忘录。
研究正投入,湛烈眼眉一动,放下手机:恬星出来了。
她在客厅里站着,按照那个坐标,她站的是一处空地,面对墙。
湛烈正要起身,下一刻路恬星动了,直直向他的房间走。
湛烈只来得及看一眼时间:23:48。
门把手一声拧动,路恬星脚步声没有丝毫凝滞与犹豫,如入自已家,“啪”“啪”两声蹬掉拖鞋,两三下爬上床,手臂一伸。
湛烈腰间一紧,旋即胸膛上靠上来一个软绒绒的小脑袋。
“路恬星。”
无人应答。
“路恬星……你干嘛?”
理都不理。
湛烈动也不敢动,身体僵硬如干尸,直挺挺保持长条状,眼睫颤了又颤:“你什么意思啊……”
她嘟囔一句,然后继续安睡。
湛烈喉间干涩难忍,向上仰仰头,心跳声扑通扑通怦然不绝,极限训练时候的心率也没失速成这样。
心脏虽然已经撒欢去了,但大脑仍旧冷静理智,迅速明晰眼下状况:两条路,无非是窝囊无能地将她送回去,或者理所应当地将她留下来。
这还用选吗。
湛烈手臂一圈,稳稳揽住路恬星的身躯,手掌包在她肩头上,往自已怀里一带。
他注视她软乎乎的睡颜,忽地笑了:“星星,这是你给我的机会,我不能不把握。”
本来就晚了一步,没什么优势。
湛烈调整了下姿势,将她温柔地圈在怀里,拂开她散乱在脸颊上的发轻轻顺好,拉过被子盖住她。
在这一切细致无声的动作中,湛烈心跳渐渐平缓。想到她在客厅的停留,和自然而然的后续动作,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其中原委——不知道出了什么幻觉。
旖旎的潮水褪去,干涸的只有心疼。
他摸摸她的脸,低叹:“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宽大手掌扣住她后脑勺,托着她靠稳他的肩膀,看了很久,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
*
湛烈睡眠一向很浅,他早记不得自已有多久没有深眠过一次,全身心放松,沉默在漆黑的梦里。
他看见漆黑的四周渐渐有光亮,黑色慢慢压缩、变小,最终变成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一瞬间冷汗就湿透了后背,他猛地前冲,却被两三双大手紧紧勒住,他们都比他高大很多,力如铁箍,他拼命挣扎,脱臼了胳膊也挣不出。
他大喊,别开——别开枪!我爸爸不是坏人!
“砰”地一声,四下响起尖叫声,忙乱的人群重新骚动,拦抱他的大手都不见了,他只能看见无数陌生的腿,像万花筒中看见的无数折射影像,机械地行走,路过他的世界。
浓重的血色弥漫,蔓延过的地方空气都被抽干,湛烈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火辣的阳光将柏油马路晒得黑亮,他双手掌心下发出细细“嘶啦”的烧灼声。
“湛烈!湛烈!”
湛烈猛地一口呼吸,大口大口喘息,眼帘前是路恬星担忧、柔而亮的眼睛。
路恬星终于把他叫醒,松下一口气:“你可算醒了,做什么噩梦啦?怎么叫都听不见。”
湛烈看着她。
路恬星说:“没事没事,醒了就好。现在好些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湛烈双手一动,摊在她面前,低声道:“手疼。”
手疼?
然而,比疑惑先到达理智的是对本能的挑战——眼前人碎发微遮眼睛,深邃眼眶中眼珠漆黑乖巧,横着几条血丝;唇色较以往苍白,脸颊上还带着细密的点点虚汗,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褥中,脆弱两个字,第一次出现在他身上。
真是又帅又美,好看出另一种新高度。
路恬星服啦,大早上的,这是要揍嘛啊,管不了那么多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他的手也是受伤了。
她立刻捧住湛烈伸在面前的两只大手,手掌宽大到她两只手难以包住,路恬星就向里一起拢着,低头冲他完好无损的掌心轻轻吹气。
吹了半天,
路恬星抬头问:“好了吗?还疼吗?”
湛烈:“疼。”
路恬星二话不说,又是一顿吹,吹完后抱着他手,
“恬星,”湛烈注视她,“你怎么在我房间?是我做噩梦发出的声音太大了吗?”
路恬星一顿,霎时间被记忆的闪电劈中:“啊……是的。”
“不对,这个床铺的温度到现在都没散,你不像刚刚来的,你至少在这躺了几个小时。”湛烈手背放在路恬星刚刚躺过的地方,以及枕头上,缓慢地依次试了试。
路……”
湛烈挑眉望着她。
路恬星一个后撤,板板正正站在地上,如果不是不太合适,她甚至想敬个礼:“尊敬的湛烈长官,首先,请接受我诚挚的道歉……”
湛烈一下子乐了。
看到对方的笑容,路恬星心里有了点底:好好好,现在湛烈已经被她欺压到彻底没脾气了,还笑的出来,笑的出来就好。
但下一刻,湛烈收敛了笑容,问,摸也摸了,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两回,”
路恬星弱弱问:“请你吃饭还管用吗?”
湛烈沉默了会,道:“管用。但我有个要求。”
路恬星想也不想:“你说。”
“这次不一样,不能一顿饭就算了,二十九号是我生日,你要给我过生日。”
这还算什么要求!路恬星立刻打开手机,点进日历,打算备注一下:“一定的,你放心,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要给你过生日。”
点开日历才发现,这一天其实很好记,因为日历中自带节假日和节气等等小提示,二十九号下面,正有一行小蓝字,上面写着七夕节。
但路恬星依然郑重地添加了日程:“就是这周五哎,没问题,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方式,想要热闹一点的,还是有创意一点的?”
湛烈说:“我想在我家。”
路恬星情绪价值拉满,比出一个赞:“好,特别好,家里舒服。到时候我去你家。”
湛烈低头笑了。
他军队出身,是熬过苦战的人,有的是耐心。
***
早上九点,两人到达国家安全特殊调查部,按照昨天已经预约好的流程,湛烈送路恬星去六楼检测。
实验室只能由检测人进入,湛烈需在外面等待,不能陪路恬星进去。
湛烈告诉她:“我一直在门外等你,不会走的。”
路恬星笑:“好几项检测呢,昨天不是说得需要四五个小时吗?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你可以下楼转转,或者去哪歇一下,不要在外面一直站着,多累。”
湛烈没应她的话,递给她矿泉水,示意她再喝一口:“这些检测都很温和,你放松就好,如果里面有任何情况,别怕,可以让工作人员出来和我沟通。”
路恬星点点头。
其实,她本来觉得,来到陌生的地方,做陌生的检测这个事,应该是会有些怕的,可是现在什么都不怕。
“去吧,我就在外面。”湛烈说。
路恬星挥挥手进去了。
她进去不到一分钟,门又打开,里面走出一个面带笑意的工作人员,手里还提着一把椅子:“湛队长,辛苦了,你的监护对象跟我们说一定要给你准备一把椅子。”
湛烈接过:“谢谢蔡老师,添麻烦了。”
对方笑着说声没事,转身回去,门再次关上,实验室外就只剩下湛烈一个人。
他摸摸椅子,眉眼寸寸柔和,轻轻叹口气,坐下。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窗外的阳光从左侧晃到右侧,已经是下午了。
走廊那头上来一个人,穿着白大褂,手里厚厚一沓纸,不急不缓向这边走。湛烈起身迎了几步,和他握手:“黄主任。”
大家同在一个系统里,多少生死案件一起走过来的,都是老朋友,黄主任拍拍湛烈:“湛队长,基本的大项检测已经出结果了,正好你在,我跟你说一说。”
“我们刚刚完成了脑波量子相干性测验、妖丹稳定性扫描、潜意识坍缩概率建模、妖丹无意识连接强度分析。前两项你们一直在进行监测,我看了报告,数据非常稳定,算是我见到所有案例中最稳定的一个。病理系数小于0.02,完全在安全阈值范围内,社会危害可能评估为Negligible级,也就是可忽略级,这边建议,维持D级监测周期。”
湛烈不觉微笑:“那就是一个月一测,这结果比我想象的还好。”
黄主任点头:“确实很好,这样你也可以放心了,这姑娘被动犯罪的概率很小很小,尤其是她的心理健康状态估值极高,且有很强的治愈天赋。”
湛烈心底漫上一阵湿漉漉的骄傲感。
轻轻嗯一声后,又说:“黄主任,我这位监管对象,她病症表现为间歇性现实解离,而且最近情况比以往严重,有没有什么好的调理手段?”
黄主任道:“这是常见表现,正常来说,个体成年之前,妖丹由父母守护。但成年之后,父母的力量渐渐减退,需要一个成熟的、健康的伴侣关系,进行新的守护。”
“这样就可以保证她的生命安全吗?”
“如果能够确定一辈子爱她的话。”黄主任答。
“如果她现在谈的男朋友做不到这一点,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没有影响。尽早换一个男朋友就是了。”
湛烈点点头,安静了一会,轻声道:“我们第一次给她做检测的时候,对于死亡率的结论是5%。现在这个数值有没有……降低一些?”
黄主任笑笑:“湛队长,首先我要纠正,你任何病症都有死亡率,而且5%在如今的医疗界来看,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世界上多的是比这死亡率更高的病症。”
湛烈说:“我知道。”
黄主任继续:“做我们这行,只相信数据,刚刚已经做了模拟,她绝对是一个非常善良,有高度社会责任心的好孩子,如果真的病情恶化到死亡,她的模拟数据显示,绝不会向外施压造成任何危害,她一定会选择定向意识坍缩,也就是自我消亡。”
湛烈说:“我知道。”
他嘴唇发干,嗓音也变得紧涩:“我的意思是,正是因为这样,她的病怎样才能治愈?我不想让她死。”
黄主任又笑:“那话又说回来了,5%的死亡率真的已经很低很低。治疗的手段再多,最根本上,也只能寄希望于她以后的伴侣,能不能给她提供强大的精神支撑。”
如果能够确定一辈子爱她的话。
湛烈问:“如果她的伴侣,对她的爱意,是与日俱增。一直到他们两人的生命尽头呢?”
“这太理想化了,”黄主任说,“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案例,但根据数据,如果真是如此,这一定是世界上第一例被治愈的EidolicSyndrome。”
黄主任走后,湛烈默默靠在走廊的墙上。
他的心情就像是一个吹得鼓胀的气球,之前被一双大手压在水面之下,忽然间压制松懈,气球“砰”一下弹出水面,轻轻地转圈圈。
“嗡——嗡——”,外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声。
湛烈拿出手机一看,虽然是个陌生号码,但是从南城打来的,他按下挂断,重新放好手机。
不到一分钟,震动声再次响起。
湛烈拉黑号码。
震动声再响时,就不是持续地嗡嗡声,只嗡一声,是短信的提示音。
湛烈皱眉点开,虽然对方并没有署名,也没有自称,但是从字里行间不难判断出,确实是睥睨。
——我不是没办法救我孙子,只是想着你现在的职务出面会更方便。现在小超已经转到普通监狱了,他是你弟弟,你就算不愿意救他出来,也多照顾些。
文字都是正常文字,合在一起实在离谱。
运送妖丹失控化违禁药品,能转到普通监狱?
湛烈真怀疑他这个爷爷告诉他这件事,究竟是想让他照顾湛超,还是嫌他那个孙子死得不够快。
他是不是睥睨太久已经疯了?
湛烈按下几个数字要拨电话,想了想,还是觉得沉住气,事得回去亲自办,别打草惊蛇。
两个深呼吸后,湛烈抚一抚身旁的椅子,眉宇间阴郁慢慢淡去,重新展露柔和。
……
路恬星出来的时候,精神状态非常高昂,还挨个和里边的工作人员说再见,很显然,这几个小时,她已经和他们混得比他熟。
湛烈抄着双手,微笑注视她。
路恬星小跑过来,见面就问:“你怎么不坐着?!”
湛烈说:“你像个强盗。”
路恬星:“哈???”
“把我的坏心情都抢走了。”
路恬星实在忍不住,噗一声笑喷:“哈哈哈哈哈……湛烈,你不会一直在外边搜土味笑话,等着我出来哄我呢吧?”
湛烈心说,这么土啊,我这是有感而发。
路恬星又问:“有椅子还不坐,傻不傻?”
湛烈无奈道:“我坐了。我刚站起来。”
路恬星:“哦~”
湛烈看她就忍不住笑:“饿了吗?吃饭吗?”
路恬星:“吃!里边的姐姐已经帮咱们合计好了,筛选了好几个饭店,在你能报销的最大范围内,我们可以吃到超棒的正宗燕平菜!走走走,点什么菜我都计算好了嘿嘿……”
湛烈捧场:“谢谢你们为我考虑。”
路恬星嘴里得意说着“那必须的”,转头看湛烈,左看右看,目光像毛茸茸的小动物,观察着吸引她全部目光的目标。
湛烈心软塌塌的:“怎么啦?”
路恬星往前凑了凑,仰头:“湛烈。”
“嗯?”
“你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呀?”
第19章 第19章【VIP】
湛烈心一紧,低头看路恬星。
她眼睛圆圆的,亮亮的,瞳仁里倒映两个小小的他。
上天确实不公平,偏心地赋予一些人不同于常人的天赋,她就是天生的治愈者,在这样天赋级高手面前,“难过”竟变成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
湛烈低声回答:“刚才我得知,一个我讨厌的人,干了件我讨厌的事。”
路恬星小小“啊”了一声,问:“什么事严不严重?他欺负你了吗?”
“不是,犯法的事。”
路恬星表情一变,严肃道:“那不能让他得逞!”
湛烈微笑:“当然。”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恬星走两步就看一眼湛烈,然后低头搓搓手,接着走,走走的再看一眼湛烈。
湛烈翘着唇角,趁她收回视线的空挡,转眼看她。
两人你来我往偷瞄三个回合,路恬星终于开口。
“湛烈我跟你说哦。”
湛烈很乖顺地聆听:“嗯。”
“你说的那个讨厌的人,我感觉的出来,不是完全纯粹的讨厌,这里面还有一点在意的成分。虽然我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你的他的关系,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在意他,讨厌和在意是两种矛盾的情绪,合在一起,只会生出痛苦,你在意他,就是给予他操纵你的痛苦的权利。”
湛烈目不转睛注视路恬星,呼吸变得很轻。
“但是这个人,一定不值得。这个结论怎么来的呢……就比如说我吧,首先作为我自已,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本身就是我应尽的义务;其次作为你的朋友,就更应该比从前更加规束自已,不能给你丢脸,更不能给你添麻烦。”
湛烈蜷了蜷手指,掌心一片温热的潮意。
如果爱你蛊没有失效就好了,就让他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悖德者,撕碎分寸和节奏,直接吻上去。
路恬星哪里知道湛烈的煎熬,对他比出一个握拳的手势:“要勇敢远离不值得交的朋友!”
湛烈说:“他是我爸爸的父亲。”
路恬星下巴慢慢松动:“他是……你……爷爷……啊……”
爸爸的父亲,好小众的表达,怎么不直接说爷爷,还反应了一下呜呜……也就是说,她刚才叭叭叭说了半天人家长辈??
湛烈被路恬星可爱到不行,闷笑出声,然后叫她:“星星。”
路恬星还在怀疑人生:“啊?”
“你说得很对,不用局促,他只是一个和我爸爸有亲缘关系的人。我曾经在意过他,但现在早就不在意了。如果要谈在意,也是他的行为伤害到的无辜的人,而不是他。”
路恬星放松:“哦……”
湛烈实在没忍住,抚一下她毛茸茸的发顶。
他笑道:“要是我小时候就认识你多好,教我道理,不用我辛辛苦苦自已悟。"
路恬星望着他:“你小时候受了很多委屈么?”
湛烈摇头:“没有。我不吃亏。”
路恬星慢慢笑了,学他的样子踮脚摸一下他的头:“这个我信,湛烈队长,绝对无敌。”
毋庸置疑,湛烈的内核稳定强大,这种形成的原因可能来自外部环境,更有可能来自父母灌溉的价值观,即便那教育的时问并不长。
眼前忽然闪过一抹红艳艳的颜色,路恬星一个箭步窜上去,在糖葫芦店铺的玻璃柜外挑选出一个最大最红的,指名要这个。
“帮我转交。”她举着红亮的糖葫芦递给湛烈。
湛烈看了看:“转交?”
路恬星说:“对,不是给你的,是给小湛烈的,告诉他路恬星姐姐夸他厉害,是最勇敢的小朋友!”
眼眶酸胀,湛烈不动声色仰头。
天空上棉云舒卷,阳光从云朵边走出来,第一个晃在他身上。
……
吃完饭,两人还逛了一会,湛烈买了好些糕点和零食给路恬星,搞得路恬星一个劲提醒他,报销,报销,花冒了,不能报销。
湛烈忍俊不禁,告诉她这些花多少都不在报销范围里。
路恬星还没适应这个城市的物价,有亿点点心疼钱:“那你还买这么多?”
湛烈说:“不是我花钱。”
路恬星瞪大眼睛瞅他:“你在说什么,我都看见你扫码了。”
湛烈云淡风轻:“哦,是小湛烈托我给路恬星姐姐买的,他说会把他攒的钱转给我。”
路恬星“噗”地笑了:“小湛烈肿么这么可爱?我把钱好不好?*”
这场成忘年交,湛烈问她:“反正你们见不到面,听说过中问商赚差价吗?”
路恬
湛烈说:“这就是社会的险恶。”
里你应该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
湛烈:“我不是。”
路恬星嘿嘿笑,看他一眼,他也正望着自已,薄薄的眼皮微垂,笑意浅浅。
路恬星脸颊一热,转了转眼珠移走视线,心说真是怪了,他就瞥自已一眼,稀松平常的动作,就把她心跳弄快许多,明明自已色心应该……没有这么重了啊。
回去的时候八点多,路恬星洗完澡出来,手里擦着头发,看一眼空荡荡床铺,昨夜的记忆忽然又涌现。
路恬星站在原地叉腰,想了想,扔下毛巾,去敲湛烈的门。
他开门很快,门一开,她又闻到昨天那股清新的气息。
这个人,把自已打理得清爽干净,但是闻声不见人,躲在门缝后面,也不露脸:“怎么了恬星?”
“我有个重要的事跟你说。”
门开得大了些,男人身影显露,跨前一步,倚在门框上。一身黑色松软的家居服,被这衣架子身材穿出了模特感。
不过,因为有昨天冲击过一次,这第二次的冲击力小很多,路恬星只是眼前一亮,并未色心泛滥:“湛烈,我之前去你宿舍找你,叮嘱你的事,你记得不?”
湛烈点点头。
“那你照我说的做了吗?”
湛烈沉默。
路恬星对着他肩膀戳了两下:“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对自已一点儿都不上心。今天早上你不是做噩梦了吗?我就觉得不太对,但当时情况比较窘迫,后面还要着急出门,就没来得及跟你说——湛烈,你应该尽早去做疗愈。”
湛烈被她戳,也不躲:“我以前做过,但是效果不大。”
“为什么?”
“我的数据都在正常范围内,一般的疗愈师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路恬星说:“那你找更好的疗愈师啊。”
湛烈笑:“也找了,我对自已挺上心的。燕平和海津的疗愈师我都见过,但……一方面我的数据没有问题,另一方面,可能我也不太能放得开。”
路恬星若有所思:“倒是也有这种情况,面对陌生人,就算对方疗愈水平很高,也可能潜意识里无法真正信任……”
她自荐道:“如果是我的话,你能信任吗?”
湛烈一怔:“你要为我疗愈?”
路恬星拍胸脯说:“虽然我没有就职于大型的医疗机构,但我的水平还是可以拿得出手的,而且咱们是好朋友,熟悉,这是我的优势……”
湛烈说:“你的水平本来就很高,不需要用就职于任何医疗机构来证明这一点。”
路恬星眼睛亮晶晶的:“那你怎么考虑?”
送上门的大好事,还能怎么考虑?湛烈正想该如何表述,才能表达出他的惊喜和开心,只听她说:
“答应吧,答应嘛,就当支持好朋友,让我开个张。到时候我给你出一整套优秀的治疗方案,你就按我们诊所的价格结账就行。我知道,咱们都是很敞亮的人,你肯定不好意思不给我钱……”
湛烈说:“我好意思。”
路恬星:“……?”
这发展不太对吧,按照设想,这话都说出口了,不管湛烈愿不愿意,他都会同意疗愈。至于费用嘛,大差不差就是“那当然,钱还是要付的”或者“不能让你白白付出劳动”,再不济也得开句玩笑“能不能打个折”之类的。
然后她再说,哈哈,逗你的,我怎么会收你钱呢?我就是为了让你答应,想让你把自已治愈好而已嘛!
结果他说他好意思。
小山雀一脸呆滞,彻底无语的样子成功逗笑了湛烈,他抄着双手,低头乐了半天。
笑够了,视线扫去,她还是一脸淡淡的天然呆,望着自已。湛烈唇角一翘,屈起食指在她眉心上轻敲了一下。
路恬星摸摸:“干嘛……”
湛烈低声道:“谢谢你救我。”
路恬星低头,脸颊微红:“啊……没有啦,谈不上救吧……就是帮助,还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呢,就尽力做点我能做的。”
他嗓音越低,那里面的真诚味道就越浓:“能被你疗愈,是我的荣幸。”
路恬星忘记眨眼。
湛烈又对她笑一下,轻声道:“那我就把自已托付给路医生了,不可以退货。”
路恬星:“哼哼,说不定。”
湛烈眉眼重又弯起,她心思如此了然,一切都是借口,只是纯粹想为他疗愈罢了。
“星星。”
路恬星:“……嗯?”
他忽然弯腰,高大的身躯笼罩下,距她耳边十公分,嗓音低迷磁性:“晚安。”
然后他关上了门。??
喂……?色鬼没人权吗?!
路恬星在原地石化一分钟,深深吸气,两只小爪子对着他门前空气“刷刷刷”挠了十几下,然后一脸郁闷地回屋。
第20章 第20章【VIP】
从燕平回来后,路恬星陪谭悠跑了两天市场,终于搞定了新一批试剂。
晚上谭悠收拾东西入库,路恬星整理疗愈方案,并着手准备针对湛烈个人制定的方案。敲敲打打半天,往后一靠,长叹一声。
谭悠百忙之中抬头:“方案写不出来了?”
路恬星半摊:“还行吧。”
“饿不饿?要不整点辣爽小海鲜?”
路恬星歪了会,一下子坐起来,凑到谭悠面前:“悠悠,我感觉他在撩我。”
谭悠:“谁?谁撩你了?”
“湛烈。”
他?谭悠回忆了一下对那个冷峻队长的印象:“不可能!他就是长得帅了点,长得帅你知道吧,就是干点啥都显得好像有点意思。那话怎么说来着——长了双多情的眼睛,看狗都深情!”
路恬星:“最后这句大可不必说出来。”
“哈哈哈哈哈……误伤,误伤,”谭悠笑倒,然后爬起来大手一挥:“星星,相信你的谭总,湛队长此人,一看就是个直男老干部!他就是那种意识不到自己长得不错,也不懂得散发魅力,以后按部就班参加联谊相亲,然后碰见合适的就相敬如宾结婚的一类人,撩小姑娘,不能会。“
路恬星控诉:“你刻板印象!”
谭悠毫无所谓:“我一向如此。”
路恬星据理力争:“他跟我说晚安!”
谭悠笑废:“那怎么了?我还跟你说晚安呢,老树也没少说。”
路恬星又找出一证据:“他还洗澡。”
“洗澡怎么了……卧槽洗澡,他没穿衣服出来??”
“没有没有,穿了,也没出来。就是没出来,只能闻味,看不见人。”
谭悠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结论道:“你啊,你就是……人家呼吸,你大赞手段了得。”
路恬星也没经历过啥,听到这已经差不多信了:“真的嘛……”
谭悠看看她,灵光一闪:“星星,湛队长这个人不错,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对象,你看,你俩也挺熟,比普通朋友还多了点亲密;他的颜你喜欢,你又觉得他在撩你——”
她“啪”地一拍手:“你说这多妙!哪哪都合适,这样的,管他是不是撩你,你先去撩撩他。”
路恬星:“我不敢。”
“我天,你还不敢了,你都亲多少口了。”
路恬星弱弱辩解:“每次亲算起来他也有点责任的。”
谭悠道:“不重要,目前的形势,可以说你俩已经比很多情侣走在前面了。”
路恬星低头想了想。
“那要是,就为了自己身体健康去撩拨人家,和他在一起,会不会不太好啊。”
谭悠直问:“你喜欢他不?”
路恬星抿唇笑,看谭悠一眼,吭叽两秒,食指和拇指掐出一小段距离,小声道:“有一点。”
谭悠精神一振,顿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唏嘘,一拍大腿:“有一点那还说什么!你喜欢他,追去啊!”
她这三言两语就要上阵杀敌的,路恬星被鼓舞的也有点上头:“悠悠,你帮我出出主意呗,怎么追?”
谭悠打个响指:“主公,附耳过来。”
***
湛烈花了两天时间,深入了解湛超的案子,并梳理好一系列佐证材料,移交相关部门;同时,对于前xx厅xxx职务的退休人员及涉案人员的举报材料也上交到高蒙手里。
最开始湛扬峰找湛烈帮忙,确实是最有效的路子,特查处是个特殊的存在,级别非常高,以湛烈的职务、权限,想做成这件事可以谈得上容易。
反过来,他要捶死这两个人也不难。
不过,即便多年未联系,亲缘关系也无法更改,按照正常流程,他需要工作回避。
高蒙对于这件事还挺高兴:“回避去吧,正好放个假,你从工作以来就没放过什么长假,这下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不过我看,也休息不了太久,你提交的证明材料都很扎实,过完审查流程,事一了,没几天也就回来了。”
湛烈对这个结果早就有数,说知道。
高蒙又说:“千万别忘心里去,为你着想、爱护你的才叫家人,把你忘死里坑的,最多叫有生物学上的联系。”
湛烈乐了:“高处,您当我是大义灭亲呢?我这就是正常打击犯罪分子。”
行行行,,活得挺透。
过了一天,兄弟单位打电话说,跑,但是他一直嚷嚷要见湛烈,说要告诉他一个大秘密,子。
湛烈回了不见,
**
高处说得没错,他平时工作忙碌,难得休息,湛烈一早带
他们还是年轻的样子,而自己,再过几年就会比他们年纪大了。
湛烈放下花和贡品,倒上酒。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我挺好的,工作生活都很顺,我知道,是你们在天上保佑我。“
湛烈倾转手腕,酒液慢慢濡湿土地。
“爷爷前阵子联系我了,因为小超。其实从他知道我工作以来,就表露出想和我建立联系的意思,但是奶奶很强硬,她不希望我回去。我自己也……不想回去,没什么意思,也不开心,就做了自己开心的选择。”
“小超的事糟心,我就不跟你们念叨了,如果他有福气见到你们,让他自己说。你们好好抽他一顿,让他下辈子有点人样。”
湛烈顿了很久,而后微微弯起唇角。
“爸,妈,我有喜欢的人了,叫路恬星,特别可爱,只是之前阴差阳错的,我没能早点认清自己心意,晚了一步,现在还在追。追可能不太准确,争还差不多。”
“是长尾山雀,小肥啾,好色得很。说起来还要感谢爸妈给的这张脸,要不我也没别的优势了。”
一阵清风漫步而来,摸摸他的头发,又渐渐远去。
湛烈磕下一个头。
“爸妈,星星生病了,我很担心,请你们在天之灵,多多护佑她。”
湛烈一直待到傍晚,从墓园出来驱车回市区,刚到家,收到路恬星发来的消息。
几张动图,先是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山雀,肥嘟嘟的身子黑豆豆的眼睛,四下张望;
第二张小山雀迈着四方步向前走,长尾巴拖着一喜气洋洋的彩带,上面几个萌萌的字体:距离伟大的湛烈队长二十八岁生日还有四小时;
第三张已经走掉的小山雀忽然从左边闪现回来,扬起翅膀“刷刷刷”撒花。
湛烈鞋都忘了换,站在玄关处看了好久,问她:自己画的?
路恬星回复一串“嘎嘎嘎”。
湛烈依次保存图片,打字道:很可爱。
路恬星发了个表情包,问:现在忙不忙?方便接电话吗?
湛烈便直接打去电话。
路恬星一秒钟接起,声音很开心:“湛烈,明天我几点去找你?你会加班吗?我得计算好时间,因为要做个蛋糕拿过去,天气太热了,不及时冷藏的话会化掉的。”
湛烈微笑:“我明天不上班。”
“哇,你放生日假啦?”
“不是,有工作要回避。”
时间忽然变得十分充裕,路恬星问:“那你想我什么时间去找你?”
湛烈说:“我没有要求,你喜欢什么时候来都行。就是……晚上的时间,可以留给我吗?”
毕竟明天不仅是他的生日,还是七夕节。
“当然可以呀,我得给你过生日,吹蜡烛,天没黑怎么吹?”
既然这样,湛烈继续攻城略池:“恬星,你刚才说是要亲手做蛋糕吗?你方便的话,能不能来我家做?厨房用具都齐全,你再列个清单给我,如果有缺的我现在去买,这样……你就不用费心思保鲜了。”
路恬星特好说话:“没问题,那我早点去。你什么都不用买,我要自己带。”
……
路恬星前一天问好湛烈家的地址,湛烈都细心告诉她了,可第二天下楼时,却见熟悉的车早已停在楼下,车窗半降,他英俊的脸半隐在车内。
路恬星紧了紧背的大包,小跑过去:“生日快乐~”
湛烈自然地接过她的包,有点心疼:“怎么背这么沉的东西?”
“还好,都是必备的东西,还有给你的礼物!”
湛烈心被撞得荡开涟漪,对她笑:“上车吧。”
路恬星跑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湛烈,你在家里等着就好了,怎么还来接我了?也没告诉我一声。我打个车过去就行,这样你多折腾。”
湛烈稳稳打方向盘:“这有什么折腾,我开过来的,不是扛过来的。”
路恬星笑,转头看湛烈,又没忍住仔细打量他。
他今天哪里说不出的好看,比平常还好看。果然,人长得帅气,随便穿穿就能有种精心打扮过的感觉。
路恬星心思一动,看眼自己手机,咽了咽口水,说:“湛烈,你怎么这么好呀?你好贴心。”
湛烈没什么反应,仍旧目视前方开车,只不过在前后左右都无人的情况下,莫名其妙踩了一脚刹车。
路恬星快紧张死了。
他没反应才是叫人最紧张的。
昨天听到谭悠那句“附耳过来”,她如同得到点化的迷途羔羊,感恩戴德凑过去听,只得到一句“宝,回去自己去小红红上搜搜,我也没谈过”。
路恬星严厉控诉了谭悠的欺诈行为,回家蒙在被里搜了两个小时,现在主页上飘的都是“魅魔速成班”、“女生撩男生小技巧”、“这几句话将crush钓成翘嘴”、“顶级狐媚子必修课”、“照我说的做他爱你爱到发疯”。
上面那一句,正是昨晚熬夜复习的学术成果。
效果一般。
路恬星思考了下,又翻翻手机,再次抬头笑道:“湛烈,你开车技术好棒,特别稳。”
湛烈单手控方向盘改为双手把住。
没几个车的大宽马路,开三十迈,能不稳吗。如果对方不是星星,他大概会认为这是反讽。
“我发现,你什么事都能做得特别优秀,好厉害呀。”
湛烈:“……嗯。”
路恬星:“跟你聊天真有趣。”
路恬星:“和你在一起总是特别开心。”
车子停在红灯前,湛烈转过头,目光里没有半点被撩到的暧昧,只有满满的诧异。
路恬星被他看到自信丧失:“怎么了么……”
湛烈握方向盘的手心上全是汗,乒乒乓乓的心跳声,快把自己震聋。舔了舔嘴唇,问了句:“和我在一起开心,还是和他在一起开心?”
路恬星小小疑惑:“ta?”
她还没疑问完,淹没在湛烈接下来的问题里:“你今天一天都和我在一起,他知道吗?今天不需要你陪吗?”
路恬星明白了,赵小树不在,说的肯定是谭悠呗。
也太小看她们牢固的姐妹情了,就一天不在诊所而已,悠悠才不会在意:“她当然知道了,我都跟她说好了,今天你过生日,你最大,我来陪你,以后我再陪她呗。”
湛烈点头:“他还挺大度。”
路恬星眨眨眼睛,挫败地靠在车窗上。
可恶,她不是个合格的狐媚子,按照教程去做,然后解锁了就连刚认识时都没有过的高度尴尬,顺带还激起湛烈对谭悠莫名的敌意?怎会如此??
20-30
第21章 第21章【VIP】
湛烈家难以言喻的整洁,一眼望去,沙发上、茶几上、电视柜以及餐桌上,没有任何零零散散的小物件,有种大型断舍离后的空旷感。
路恬星问:“你刚搬进来吗?”
湛烈从玄关处鞋架上拿起昨天新买的女士拖鞋,单膝跪地放在路恬星脚边:“我一直住这。”
路恬星问:“为什么这么干净,连地板都反光,看,能照出我的脸。”
湛烈还没起身,仰头看她:“那可能是因为我早上刚刚拖过地。”
路恬星默默对比了下自己:没记错的话,她已经五天没拖地了,为了逃避劳动,她规定自己尽量少在家里活动,多保持两天地板的干净。
路恬星换了鞋,还是有点不知道怎么下脚,十分心疼劳动成果:“太干净了,该踩脏了。”
湛烈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路恬星懵:“什么啊。”
他一本正经科普:“这叫地板,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踩。”
路恬星笑出声,告诉他:“湛烈,我破坏力可强了,我在你家待一天,可能就会把你这造的……那个东北话是怎么说来着?”
湛烈有的是东北同学:“皮儿L片儿L的。”
路恬星哈哈笑:“对,我给造的皮儿L片儿L的怎么办?”
湛烈:“那房子不要了,挂闲鱼。”
路恬星抱起大包:“那我还是小心点,别过完生日,房没了。”
湛烈笑,去接她的包:“我来拿。”
“没事,就这个东西沉,拿出来就好,”路恬星拉开拉链,拿出一个大大的礼物盒,“给你的生日礼物~拿去,厨房在哪?我放下东西。”
*
礼物包装得很好,浅灰色的盒子系着大蝴蝶结,要拆开就要打开蝴蝶结。
湛烈暂时把它放茶几上,踌躇了下。
这些年朋友不少,但都是大老粗,谁过生日就是大家一起出去吃肉,所以这是他十岁之后,第一次收生日礼物,很想现在就拆开。
但是小时候,爸爸妈妈教育过他:“收到礼物不要当对方的面拆开,人家会说,这个小朋友没礼貌,再好奇,也要等人家走了私下拆哦。”
湛烈迟疑一秒,转身去厨房。
厨房里,正如路恬星自己所说,料理台上已经摆满各种各样的工具,风格瞬间变得凌乱。
湛烈看一眼就笑了,他一个人住,添置不了太多东西,自己也没什么需求,家里整洁是整洁,但是也挺清冷;她可好,忙忙活活铺了满台,然后这也不冷了。
湛烈走到路恬星身边:“要做什么?”
路恬星笑嘻嘻的,赶他出去:“不用你,你是寿星嘛,出去歇着。”
又说:“我昨天就想了,反正来的早,干脆再多烤点面包饼干,免得你总是忘记吃早餐。”
湛烈看她:“没有总是忘记。”
路恬星:“哼哼。”
湛烈低头笑,然后去拦她,拿走她手里的工具:“怎么做?教教我。”
“你想学啊?回头我整理一份文档发给你。”
湛烈说:“不行,文档我看不会,我学做饭都是看视频的。”
路恬星圆圆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哦……那我录视频给你?”
这死心眼怎么这么可爱?湛烈笑着问她:“就不能现在现场教学吗?还是说,你有独门秘技不能给我看?“
路恬星伸手:“当然没有啊,你把盆还我,我教你呗。”
湛烈扣着盆不给:“你指点,我操作,这样我记得住,只看记不住。”
*
面包饼干送入烤箱,也快到午饭时间,两人对于厨师这一职务又发生一场争夺。
路恬星认为过生日的人应该有特权,去休息,等待享受美食即可;湛烈爽快地认可下特权,并表示既然有特权,那今天的一切安排都应该听特权阶级的。
路恬星被逻辑绕进去了,只好说:“那我给你打下手。”
湛烈切菜,没抬头:“不用,恬星,你帮我点别的事。”
“什么啊?”
“我有些饿,你可以喂我吃点东西吗?我现在没手。”
如果不是昨天学习魅魔知识时,大数据还推送了些“男生这样做其实是在撩你”等,她只会觉得湛烈就是想吃东西;但是他这个提议,她昨天刚在网上看过。
然而,眼前男人云淡风轻,从容不迫利落切菜,脸上没有任何旖旎心思,六根清净的可以原地出家。
路恬星挠挠头,打开冰箱,拿出第一眼看见
湛烈刚想回答,侧头刀:“哎。”
“怎么啦?”
,我想吃葡萄。”
不喜欢还买一兜子,可能是为了健康吧,都说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路恬星换了葡萄,洗净,在剥了一下:剥皮吧,对于湛烈来说,方便,但是汁汁水水的显脏,剥出来,松松垮垮,不知道人家嫌不嫌弃。虽然,他嫌弃的话,肯定好意思说出来。
那她就会变得很尴尬啊。
还是别剥了。
路恬星捻起一个葡萄,递到湛烈唇边,他慢慢咬住吃了,她正想找个果皮袋或者废纸接一下皮,就见他嚼嚼嚼,咽了。
路恬星问:“湛烈你怎么不吐葡萄皮?”
湛烈心里也反思,他昨天应该买提子的。除了葡萄,家里就只有苹果,梨,菠萝,西瓜这种需要动刀的。
他只能说:“我总这么吃。”
路恬星:“哇……”
能好吃吗?路恬星从没吃过:“啥味道?”
湛烈看着她笑:“你尝尝。”
路恬星将信将疑吃了一个,哇塞绝了,酸,又苦,还硬,嚼不动,口感奇差。
她不敢置信地看一眼湛烈。
湛烈被她表情逗笑,刀都顿了一下。
有那么难吃么?他嘴里的分明很甜。
……
湛烈下厨很有想法,路恬星承认,比自己有创意多了。
他做了八个菜,份量都不多,口味不一致:有爆辣的,有清炒的,有甜咸口,也有甜辣的,把各种口味都聚齐了。
路恬星喜欢辣,爆辣和甜辣都喜欢,对着辣菜频频下手。
她很感慨:“湛烈,我以前,真的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多技能,做饭竟然这么好吃。”
湛烈看她动快筷,慢慢也就知道给她夹什么了,她说话,他就不动声色给她添菜:“这么多?还有什么。”
路恬星说:“还有拖地。”
湛烈又无语又好笑:“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路恬星纠正:“不是,这是你的一种氛围感。”
“什么氛围感?”
怎么说呢,他本来像二次元里的人,冷静,专业,职业不是那么接地气——至少不像她一样,纯纯坐地上接地气。
家庭背景又很不寻常,父母早亡,小小年纪做了孤儿L。她第一次听到时,真是很怜惜心疼;可是呢,这个人自己养活自己,却是把自己养得很好,热爱劳动,营养均衡。
对他的喜欢,好像可以用拇指和食指,比出更长一段的距离了呢。
此情此景,心意渐浓,急需要一句适宜的对白。只可惜手机不在手边,她连个半吊子魅魔也不算。
路恬星只有自己说:“就是你本来在我心里可高级了,现在还是高级,但又很可爱,你知道不?”
湛烈有三秒钟沉默,然后叫她:“星星。”
“你等会,”路恬星叫停,“等一下,一小下。”
她跳下椅子,闪进洗手间。
不停不行的,天知道他刚刚那个沉默后的抬眼,那眼神的深邃——甚至有深情的错觉。然后,他叫她星星。
美貌加亲昵,再加上刚刚添的小小喜欢,毫无疑问,是对好色本能的一次变态挑衅。
不管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未免她色令智昏,又亲又抱的,还是独自冷静下。对,冷静下。
两分钟后,路恬星回到餐桌,她碗里又添了些菜,手边的水杯也续满果汁。
啊……那一小段距离,好像,还可以再长一点。
*
吃完饭,湛烈取出冰镇的西瓜,大刀阔斧从中间一切两半,问路恬星:“喜欢切片吃,还是用勺挖着吃?”
路恬星张了张嘴,停顿的几不可察,说:“切片。”
在自己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了,西瓜自然是挖着吃比较爽;但在别人家里,吃不了几口,也不能放冰箱里下回继续吃,半个西瓜就浪费了,多添麻烦。
湛烈望着她笑了一下,嘴中应声,然后从后面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干净的勺子,“噗”地扎进西瓜里:“吃吧。”
路恬星摆手:“不用不用,我吃不了的。你怎么没切片?”
“觉得你应该是喜欢用勺挖着吃。”
路恬星有点迟疑,伸手抱过西瓜,跟他说:“可是我吃不了这么多。”
“喜欢吃多少就吃多少,本来就是买给你的,”湛烈对她笑,“你去沙发上坐一会,我收拾一下碗筷。”
这客人当的也太大爷了,啥活没干,一直在吃,路恬星赶紧放下西瓜:“我和你一起吧。”
湛烈重新捧起瓜,放到她手里:“我是寿星,有特权,去吃西瓜。”
*
午饭过后没多长时间,路恬星打算开始做蛋糕。这蛋糕完全是无中生有——要一一亲手制作蛋糕胚,打发奶油,裱花,以及最困难的翻糖独角兽。
下午的时间基本都用在做蛋糕上,不过好在湛烈寸步不离,以学习为由,揽去半的活,尤其是翻糖膏,她每次做的时候都得揉很久很久,就算加上谭悠和赵小树,三个人轮番上阵,也要半个多小时才能搞定。
湛烈手劲出奇得大,不到半小时搞定。
翻糖独角兽配色完全按照湛烈的形象设计,外形就没那么矫健,圆圆墩墩的,路恬星一双画画的手,捏起这小玩意也是有鼻子有眼,萌萌憨憨的阳光彩虹小白马,为整个蛋糕增色不少。
湛烈趁路恬星不注意,悄悄拍了好几张照片。
到了晚上,两人还都不饿,就没有吃正餐,直接给蛋糕插上蜡烛,关灯许愿。
第一次关灯的时候,湛烈弯腰就要吹,被路恬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不行不行,不要急躁,流程还得走呢!”
湛烈虚心求教:“都有什么流程?”
路恬星耐心教他:“关灯之后,我要给你唱生日歌,在我唱歌的时候,你要闭上眼睛对蜡烛许愿,所有愿望都许完之后,一口气吹灭蜡烛,就可以了。”
湛烈低头望着她。
烛光里,她的脸庞皎洁可爱,漂亮的像年幼时,妈妈讲的童话故事中的暗夜精灵,乌发红唇,美得像梦,只有乖乖睡觉的小朋友才能见到她。
小小的他,每天九点半雷打不动上床睡觉,即便有再好看的动画片,再好吃的零食,他也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超强自我修养,用自律的表现期盼得女神青眼。
所以妈妈没骗他。暗夜精灵从书中走出来,落到他眼前。
湛烈低声道:“星星……”
“嗯?”
没什么,他只是想叫她的名字。
路恬星要急死,时间可是不等人的!这蜡烛点上了,就只能寿星来吹!她急急问:“还有什么问题?快说快说,一会儿L蜡烛要燃到头了!”
湛烈一声轻笑:“没有问题了,我可以开始许愿吗?”
“好的!那开始咯?”路恬星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为他拍手唱歌。
“祝你生日快乐~”
湛烈听话闭眼,双手合十:愿星星健康平安。
“祝你生日快~乐~”
愿星星健康平安。
“祝你生~日~快~乐~”
愿星星健康平安。
“祝你生日快乐~~~”
愿星星健康平安。
搜肠刮肚,他的心愿唯此。
第22章 第22章【VIP】
晚上湛烈坚决拒绝了路恬星要自己打车回家的提议,送她回去,将这一天的寿星特权维持到最后一刻。
送完她回来,家里的烟火气还没散,空气暖融融的。
湛烈坐下,双手捧起盒子。
抽开蝴蝶结的时候,湛烈轻轻屏住呼吸,喉头吞咽,掀开盖子。
里面是一套电子产品,作用未知,湛烈先将其组装好。
如今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早已不是智能家电或者扫地机器人的水平,越来越多居家科技高精产品涌入市场,对于人类生活各种需求的满足程度可以说完美到刁钻。
比如解放父母痛苦、专门辅导孩子作业的耐心机器人;或者负责一日三餐身负八大菜系本领甚至定制私人口味的电子厨师;有商务办公电子秘书;有照顾卧床老人的电子护工,还有开车的、买菜的、干家务的、五花八门。
湛烈三下两下就装好了机器人,这是个外型很可爱的机器人,圆头肥肚,通体洁白,像个雪人,手脚伸出来时候大概一米高,缩回去时,可以直接滚动圆肚子完成走动。
眼睛是豆眼,别样睿智,十分的大聪明。
湛烈和它对视半天,闷声笑了,然后启动开关。
他没看说明书,不知道恬星送的是什么功能的机器人,打算听它自己说。
“主人,您好!我是基于情感计算与共情式交互技术开发的情绪价值供给机器人,搭载多模态情绪识别系统,通过深度神经网络……”
湛烈与它对话:“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机器人立刻调整:“我的主要作用是为您提供快乐,主人。”
“你是去年研发出来专门提供情绪价值的机器人?”
“是的,主人。”
湛烈说:“换一个称呼,叫主人我不习惯。”
机器人立刻调整:“好的,我将调整为大众用户选择,爸爸。”
湛烈:“这个也不太好。”
“那我再调,要确认一下,妈妈的称呼也一并改变吗?”
湛烈:“谁是你妈妈?”
机器人理所应当:“当然是送您爱的礼物的路恬星女士。购买时,需要登记购买人姓名,和持有人姓名,爸爸。”
湛烈沉默了下。
机器人还在确认:“要一并更改吗?”
湛烈道:“都不改,这个挺好。”
机器人撒娇道:“您的表现有些忘本,爸爸。”
湛烈:“……”
“但是我知道,这是因为您和妈妈感情甜蜜,可以为我讲述你们甜美*而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吗?这有便于今后我为你们提供更有层次感的情绪价值。”
湛烈说:“我还在追求她。”
“呃……也就是热恋之前的萌芽阶段?这简直太棒了!”
湛烈倾诉:“我不确定她有没有萌芽,因为她还有男朋友,没分手,我目前也没察觉出她有跟对方分手的意思。”
机器人:“……”
它毕竟是专门提供情绪价值的产品,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不要气馁,爸爸。妈妈特意为你过生日,证明她心里有你。她将我送给你,正是希望有我的陪伴,而给你带来无限的快乐。一个人希望另一个人快乐,我觉得,至少她有点喜欢你,是不是?”
湛烈点头:“她喜欢我的脸。”
“很好。爸爸,你不是一个愚昧的男人,你很懂得分析局势。现在,你应该牢牢把握自己的优势,并寻找挖掘自己其他长处,用最完美的男人魅力,击败对手,讨得妈妈的欢心。”
湛烈眼神中露出一点欣赏。
“你也这么想。”
机器人精准捕捉到“也”这个字,语气高昂:“当然了,父亲!”
湛烈终于笑喷了:也是实在没想到,星星会送他这么个礼物。
人可爱,做的事可爱,送的礼物也可爱。
机器人听见湛烈笑,很高兴:“爸爸,请给我取个名字吧,从此我将陪伴您的苦苦追妻路。”
湛烈先澄清:“这条路不苦。”
然后想了想名字:“蘸……芥末?”
“爸,三思啊,你每个草率的决定都关系到我的未来啊。”
湛烈起身收拾盒子:“你还演上小品了,就湛芥末。”
***
最近孙百川又高兴又苦恼。
喜的是路恬星检测数据非常稳定,以后不用辛苦隔天来一次特查处;闹心的是恬星以后不常来,他怎么给小于他俩牵红线?
多般配啊!
他有事没事就冲专家的事有消息了吗?流程到哪一步能不能快点!
高蒙也是不胜其烦,回回告诉他,应该快了,应该快了,后来受不了,直看,你看还在提交审批中,你催我也接去催领导?
孙百川就老实了几天。
但他的老实并没有换来福报,两天后,他得到一个噩耗:证明材料不全,需要打回重新提交。
那些手续流程复杂,孙百川专业素质过关,,想着年轻人稳当,就交代给于博洋办,!
从高蒙的办公室出来,孙百川犹如一朵要大战僵尸的食人花,就差没把于博洋给吃了:
“申请行业专家的材料缺项了!缺项了!要重新提交,又要等一个多月!”
于博洋瞄一眼,情绪特稳定:“哦,我补。”
你补得了材料,你补得了错过的爱情吗!
孙百川大怒:“那你快去补啊,现在就补!你是忘了提交,还是手就压根就没有?没有就去问人家恬星要扫描件,麻溜复印去!”
于博洋拧开保温杯,喝一口水,冲他笑得没心没肺:“知道啦,老孙,我这就去问。你这么着急干嘛?”
你懂个屁!还不是为了你!这社会是多么险恶,风云突变,朝不保夕,好姑娘分分钟就被懂得抓住机会的野男人抢走了!
气得孙百川乱跺脚,骂的口不择言:“皇帝不急太监急。”
于博洋微笑哄道:“爱卿息怒……”
孙百川:“滚。”
于是他就滚去补材料了,所有材料当时他都问路恬星要齐,应该是提交的时候漏下了,他重新整理上传,又做完手头刚刚的工作,早就过了下班点。想了想,给湛烈发消息:一会去撸串?
前阵子他带第九大队突袭了一个犯罪窝点,捣毁十几个黑色实验室,没日没夜折腾五六天,前天刚办结案子,这两天工作应该不忙。
湛烈回复得慢,十多分钟之后才回:晚上我去疗愈。
于博洋一个电话甩过去。
“你要去做疗愈??去哪?之前不是做过两回,你说没什么用吗?怎么又开始了?最近压力太大?”
“去找恬星,我和她签了约。”
于博洋:“恬星不错。”
湛烈问:“听说你们科室要聘她做行业专家?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告诉我。”
“应该不用,其实就是提交个申请,走个流程的事,恬星的硬性条件在那摆着,没道理不通过的。行业专家嘛,毕竟是特聘,没有入职体检那么严格,单看专业水平的话,等着过就是了。”
电话那头一声轻轻的笑。
于博洋觉得湛烈这声笑好像有什么问题,不是敷衍敷衍的社交一笑,像有什么开心事似的,没头没脑问了句:“对了,你那个心动嘉宾怎么样了?你开屏没?人家搭理你没?”
湛烈说:“持久战。现在问结果太急躁了。”
于博洋感叹:“行啊,你不愧是战斗系年级第一,喜战好战,对!还姓zhan!”
湛烈笑:“我不战怎么办,喜欢的人能从天上掉下来砸我怀里?”
挂断电话后,湛烈出门下楼,驱车驶离地下停车场,去见星星的路上,连晚风都是甜的,天边一弯红霞,明艳如血。
手机滴滴滴响起来,湛烈揿下接听。
对方问:“是湛队长吗?”
“我是。您哪位?”
“我这边是北岭第三监狱管理处,此前与您沟通过在押人员湛超提出会见申请的事宜。”
湛烈“嗯”了一下,继续耐心听。他之前已经明确表示过拒绝接见,但对方此时打来电话,一定出现了新的情况。
“目前该犯临近死刑执行期限,情绪极不稳定,多次出现言语躁动,并反复提及您的姓名,不断强调‘不见面将后悔终生’。所以……我们评估研判过后,决定再次征求您的意见,是否考虑接受会见?”
湛烈正要回答,对方继续道:“他说了个名字,要我们告诉您,再决定要不要见他。”
湛烈问:“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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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路恬星独自一人在诊所吸溜酸辣粉。
半个小时前,谭悠还在,她明天要回老家参加表姐婚礼,来回一共需要四五天,有点放心不下路恬星,问她要不要跟她一起回老家。
路恬星拒绝了:“我这两天就住店里,这不还有疗愈仪老师吗?我跟它厮混在一起,这两天不会出现幻觉的,放心。”
谭悠戳破:“你还挺轻描淡写,这哪是你说不会就不会的。”
路恬星还挺有办法:“我不出门,要是出现幻觉了,我就搁这一躺,眼睛一闭,管他什么幻觉呢,我也看不着。”
谭悠还是不放心。
路恬星便又说个理由,但是没刚才那么振振有词,声音小多了:“今天晚上湛烈要来做疗愈,这是他第一次,我不能放他鸽子吧……本来我方案早做好了,不应该拖这么久,可是他那头接了任务,又是抓捕又是审讯的,肯定很疲惫,我们都说好了……”
谭悠瞠目结舌:“你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说这个理由?”
路恬星说:“这就是个次要理由。”
谭悠:“嗯。我信。”
看对方笑得一脸奸诈,路恬星就忍不住解释:“作为一名医疗从业者,当然要为病人的身心健康考虑!这是专业的素养!素质!”
素质都搬出来了,谭悠就不劝了。
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有事打电话,然后依然保持奸诈的笑容离开。
路恬星泡了一袋酸辣粉,边吃边等湛烈。吃到一半,手机屏幕亮起,湛烈打电话来。
路恬星笑着接起:“湛烈!”
那头本是沉默,那种感觉很怪,刚刚接起的电话,无声是正常的,但就是在那一秒,令人觉得对面已经独自静默很久很久。
然而一眨眼,那沉默打开,嗓音带着清浅温柔:“恬星。”
他应该是在街上,但似乎并没有在开车,时不时有飞驰而去的车引擎声擦耳而过,略显嘈杂的背景音里,他的声音安静:“我忽然有点急事,今晚不能过去了。”
路恬星眨眨眼睛,听见他说:“对不起。”
路恬星便问:“湛烈,你要办的事情,不开心吗?”
车内,湛烈手指轻轻颤动:他没想到,她第一反应问得是这个。
然后听见她说:“不开心也要去办的事情,肯定特别重要。”
他低声承认:“是。”
“重要是重要,但一定也特别难,”她的声音从手机听筒内传来,一字一句轻轻落在耳朵里,“所以,可以让我陪你一起去办事吗?我觉得,有人陪着,会好些。”
第23章 第23章【VIP】
北岭市第三监狱坐落在城郊,四周空旷,围墙高耸,墙上装有带刺的铁丝网和监控摄像头。
厚重的铁栅栏大门一侧,岗亭下一持枪武警值守,湛烈将车停在外围,夜间探照灯扫射,白光忽近忽远。
路恬星解开安全带,拿起车中央操纵台上的矿泉水给湛烈:“先喝两口水,你的嘴唇都干裂起皮了。”
湛烈接过,他很想握她的手,可现在还没有这个身份:“恬星,你在车里等我吧,别进去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路恬星说:“没事,我不怕,我陪你进去。”
湛烈温声道:“你没走手续,进去也只能过第一道门。”
第一道门就第一道门,路恬星跟他下车:“我能陪到哪里就陪到哪里,实在过不去的,就在离你最近的地方等你。”
大门后是空旷的放风区,水泥地面,高墙四围,角落有哨塔,过了第一道门,一名身着制服的狱警迎上来:“湛队长。”
湛烈熟悉流程,将证件递给他核对身份。
狱警很快操作完,看向路恬星:“这位是?”
湛烈还没说话,路恬星先护短地回答了:“他的监护医师。”
“哦哦,但是您没有申请会面,不能和湛队长一起进去,您在这边等待一下吧。”
路恬星点点头,看一眼湛烈。
这一眼将湛烈看得唇角弯起两分:“没事,等我十分钟。”
过安检门,扫描全身,上交手机和随身物品,签署访客登记表,随后进入监区,过一道又一道铁门,每过一处,身后电子锁便发出一声扣死的“咔嗒”声,走廊两侧,监控摄像头红灯无声闪烁。
会见室是单间的,中间隔着防爆玻璃,内线电话一边一个。
玻璃那头,年轻男人吊儿郎当坐在椅子上,头发很久没有修剪,长长的堆着。看见湛烈,他扬起一个笑容。
惨白的灯悬在他头顶,他的笑容很油腻。
湛烈坐下,拿起电话。
湛超笑着看湛烈两眼,才不紧不慢拿起电话:“哥,你混得真好啊。”
“我觉得你应该感谢我爸,要不是他不养你了,把你赶出来,你怎么有机会跑到北岭,又怎么有机会考进军校,你不考进军校,怎么会拥有这么体面的工作?日子过得这么风生水起?”
湛烈问:“你今天能坐在这,是不也挺感谢你爸的?”
湛超脸色变了变,然后又笑,叹口气。
“哥,你这样讲话就没意思。夹枪带棒的,好像自己是什么苦命的小苦瓜似的。虽说你刚到我家的时候,我确实想欺负你来着,可你哪是什么善茬啊,回回把我揍个半死,我有时候都在想,草,到底是谁寄人篱下啊?我爸到现在还坐轮椅,能把自己亲大伯的腿打断,你也是这个。”
湛超比出一个大拇指,往前一送。
湛烈没心情跟他废话:“你提我母亲的名字干什么?”
“啊,这个啊。”
湛超歪头夹着听筒,手搭在桌面上敲啊敲的:“就是想起来一件事——”
他神秘地停顿,好半天也没看见湛烈表情变化,关子卖得有点没意思:“当年二叔出事,不是因为婶婶出事吗?婶婶出事,不是因为意外嘛。”
“但其实没那么简单,婶婶任职的那家电子生物公司,当年找过我爸签一份保密协议,给他拿了一大笔钱。”
湛烈瞳仁漆黑,眼珠一动不动。
湛超笑道:“哥……你别这么看我,协议内容我当然没看过,具体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不过哥,你想啊,如果真的只是意外死亡,他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签狗屁协议?为什么赔了抚恤金还不够,还要拿一笔封口费呢?”
湛烈眼神慢慢沉静下来,看他许久,说:“死到临头了,哭着喊着见我说这些,虽然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这句话对你,应该不适用。”
湛超叹气,说:“哥,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良心发现,当然了,也没那么蠢,妄想着说两句真相你就会感动地救我出去,不至于不至于。咱们关系不好,我心里还不清楚吗?”
“就是因为关系不好,我才要告诉你啊。我快死了,出不去了。这辈子没指望了。可是你呢,过得这么好,顺风顺水,无忧无虑的,要是不知道这件事,你肯定一直这么快活。我得给你找点事儿干呢。你得尝尝,吃不下,睡不着,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心里头有个刺滋滋滋扎你的滋味,是不是?起起落落才叫人生嘛。”
湛超说完,颇有得色,
等了半天,
“吃不下?睡不着?你到了底下以后,是不等着我伤心”
湛超摇头:“哥你不用装,这,你知道我没必要骗你,你不可能不痛苦。你最渴望家庭了,不是吗?”
湛烈说:“我的家是意外散的,我会痛苦;不是意外,我痛苦个屁。”
湛超目光一躲,露出几分恐惧,那些年被湛烈拳头支配的恐惧,如今听到他语气变沉,仍然如影随形。
“难道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湛烈放下内线电话,不再看玻璃对面嘴唇张合的湛超,转身对后面值守的狱警点头:“辛苦了。”
他向外走,身后传来拼命敲打玻璃的声音,他也没回头。
……
穿过走廊,不足十平米的等候室四壁墙漆灰白,湛烈站在门口,从小窗往里看。
路恬星坐在靠墙的长椅上,双手搁在膝头,坐姿乖乖的。灯光落在她肩头,映亮领口下细瘦的锁骨——这场她与灯光的较量中,到底是她光芒更亮。
路恬星没看手机,盯着一处发呆,眨眨眼睛再换一处。转换目光时扫到门口,微微一怔,然后露出笑容,跑来拉开门。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不进来告诉我?就站在门后面,”她比了一下,“在这个框里,像个班主任。”
湛烈随她比划看一眼门框,问:“那你害怕了吗?”
路恬星说:“不怕,因为我太怂了,我根本就不敢干跟学习无关的事。大家都提防班主任出现在门口时,其实我心里还挺期待的,我想让他出现看看我多老实,但他的眼睛回回只盯着调皮捣蛋的学生。”
湛烈笑道:“我不是你班主任,我眼里只看见你。”
路恬星也知道:“那当然了,因为这屋子里就我一个人啊。”
又仔细看看他脸色,问:“湛烈,你的事都办完了?”
他低声道:“办完了,我们走吧。”
……
外面下着大雨,地面一层浅浅积水,噼里啪啦的豆大雨点砸在水里,沸腾的锅子一样。
车停得不算近,湛烈在门口屋檐下止步:“恬星,你在这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说完他向前走,路恬星跟了两步。
湛烈回头:“在这等我,别往前走了,雨下得很大。”
路恬星说:“不行。”
她伸手揪住他衣摆,像是怕他跑了似的:“我跟你一起去,就这一段路,就这小雨点,算什么事?”
湛烈低头注视她,忽然乐了,伸出手臂,手掌暴露在广袤天空下,雨点像找到目标一样,争先恐后往他手心里砸。
他含着笑意,拢住手掌,掌心一捧雨水撤回来,问路恬星:“这叫小雨点?”
三秒即成落汤鸡好不好。
路恬星从下往上一拍湛烈的手背:“啪!没水了,小雨点。”
湛烈无语两秒钟,告诉她:“我真没时间跟你闹了,你去门里面等我,我把车开过来。一会别出来,车里有伞,我下来接你。”
路恬星死不松手,期期艾艾,有话想说。
湛烈就笑:“你怎么啦?”
路恬星说:“我等下要说的话,说错了,你不能生气,也不能笑话我。不能跟我疏远了,缩回壳里去。”
湛烈示意她:“你看我背上。”
路恬星还真看一眼:“什么啊?”
湛烈道:“我没长壳。”
路恬星噎了一下,然后在他浅浅笑意的眼眸里,没那么怂了,说:“湛烈,你这样是不对的。”
“什么?”
路恬星不闹了,也没松手,站得直直的,仰望湛烈:“作为一名专业人士,我知道,今天对你的意义格外不同,你心里有受到冲击、有不好过的事情,然后,你不想显露,想用一直以来惯用的方式压住,自己慢慢处理。”
湛烈低头,她的小手细白柔软,随便揪住他衣角,他动弹不得。
“因为我们还没有真正展开疗愈工作,所以我不确定我的判断对不对,我只是觉得,在很长一段时间的很多事情里,你都在自己解决困难。”
孤零零的,没有人陪。过了关,无从庆祝,不是轻松是空虚,再遇新关再独闯,渐渐就麻木了。
谁能喜欢这种滋味?
被路恬星直直看着,湛烈感动之余,又有点想笑:“星星,我是成年人,比你还大几岁。我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你不用太当回事。”
路恬星说:“你能解决,我信的。我就是想告诉你……想告诉你……”
她手指向外面。
暴雨倾盆,接天连地的雨点砸在水洼里,腾起白茫茫细雾。
“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走进雨里,我要陪你一起走。”
第24章 第24章【VIP】
雨声渐大。
这场夜雨的每一滴雨滴,都如一针一线,将她的话缝在他心上,针脚密实,层层叠叠。他自已知道,用力去拽,拆,都撕不下来。
也不允许任何人碰,包括他自已。
湛烈脑中的弦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根接着一根倾倒断裂,他徐徐图之的计划,稳扎稳打的持久战,全都一并被雨浇透,哗啦啦地流出去。
问:“你陪我走了,别人怎么办?”
路恬星没反应过来:“什么别人啊?”
湛烈说:“对,什么别人啊。我管不了别人。”
他直接握住她的手。
单单握住还不算,大掌将她的小手握拢几秒钟,然后不由分说地攻城掠池,五根手指强势插.入她指缝间,用十指相扣的方式牢牢锁住。
路恬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他们现在好像有点暧昧了,不知道湛烈有没有那个意思。反正,好像……就是有点暧昧。
湛烈牵着路恬星,看了眼外面,大雨涕泗滂沱,地上的积水已经成了条暗色小河,河面被雨砸得乱七八糟。
“不行。”他说了句。
转回头看路恬星,脱下自已的薄外套,手臂一伸笼罩在她身上,齐腰长度的外套直接盖到她腿.根。
湛烈把外套将上提了提,拢在路恬星脑袋上,然后左一下右一下围住她身子,下巴都埋进去了,只露出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怎么会这么亮?像两只小灯笼。
湛烈被自已的想法逗笑了,然后跨前一步,一手揽过路恬星肩膀,一手捞起她膝弯,把半包的小粽子打横抱起来,前面挨着他胸膛,后面是严严实实的外套。
低声道:“陪我走吧。只陪着就好,不要受风雨。”
路恬星想说点什么,被湛烈手臂牢牢一收,整个人紧贴在他胸口,下一刻他走进大雨中,外套上传来密集的雨落闷打声。
湛烈走得很快,路恬星还没数明白自已的心跳声,就听车门“咔哒”一声响,她被塞进副驾驶座,震耳欲聋的雨声骤然小很多。
湛烈刷刷刷连抽了好几张纸巾,捏在手中,去擦她小腿上的雨水,虽然车门半开,但他整个身躯挡在外面,雨都浇在他脊背上,没有半滴漏进车里。
当时想也没想,只想着擦净雨水,别让她着了凉,纸按在肌肤上,那股柔软透过厚厚纸张传在手心,他忽然一怔。
路恬星赶紧接纸:“不要不要,我自已擦,你快上车,快上车。”
湛烈一抬头,他们的视线正好对上,天色昏暗中,他的肌肤冷白,湿发凌乱,比平日看起来更黑,半遮半挡着眼睛,像丛林中的猎豹,又美丽又危险。
路恬星慌忙闪躲目光,她的理智除了因为本能被满足多次而渐退,还有惦记他现在还在淋雨:“你快坐进来,快点,快点啊。”
湛烈应了一声,松开手,关上这侧车门,疾步绕到另一侧,带着一身雨气坐进车内。
他挂着满身滴滴答答的水,路恬星想给他擦擦,无从下手,就举着纸抽,抽出几张放在他头上:“先擦一下头发,要不该着凉了。”
湛烈随意擦了两下:“没事,我身体很好,没那么容易生病。”
他湿淋淋的,路恬星看着都觉得冷,扒着车座往后四处看:“有没有毛巾啊?有没有备用衣服?”
没有,湛烈的车就和他家一样干净整洁,要不是有半包纸巾和矿泉水,就像刚从4s店提出来的新车一样。
湛烈看着她笑:“回家再换吧,你坐好,系上安全带。”
路恬星小小的“哦”了一声,把身上他的外套拽下来,往他身上披。
湛烈拿过来摸了摸,外套外面挂的全是水,但内里还干燥,他重新展开,披在路恬星腿上。
路恬星说了声别,但他看了她一眼,说了句别动,然后拉过安全带给她系上:“星星,你知道烂橘子效应吗?”
路恬星没想到湛烈突然考学识,自觉读书确实不够,答不上来,老老实实承认:“不知道。这是哪位伟人提的?”
湛烈说:“我提的。”
路恬星:“……”
他每次看她这样的表情都会笑:“我自已感悟到的,如果你买一箱橘子,里面肯定有大部分好的,和小部分坏的,要是优先吃坏的,吃着吃着会发现,好的也坏了,最后吃进肚子里的全都是坏的。”
路恬星问:“你了吧,特价的吧?哪有那么多坏的。”
湛烈瞪了她一眼,继续:“这个生活经验让我悟出一个道理,资源不能优先倾斜给没必要的,反正坏的已经坏了,先紧着好的来。”
他看着她,说:“所以你停手吧,别再动这件衣服了,老老,意义不大。”
……
时间一直都住在男朋友家,他能理解,因为出现幻觉的现象加重,,也必须重视,放她一个人,确实不放心。
,他烂熟于心,但是车子驶离平江路,驶离中心大街,路么,湛烈心一横,直接拐上建国路,往自已家的方向开。
到了楼下,还没等他自已想出一个合适的交代,路恬星先开口:“快回去洗个热水澡,把衣服换了。”
她解开安全带,不知道是不是要回那个地方,总之她这一路没有异议,是惦记他着凉。
湛烈不及多想,握住路恬星的手:“恬星,你能再陪我一会吗?”
他的目光柔软又脆弱,在她面前,大胆又小心地说真实心意:“我不想一个人。”
路恬星怔一下,很快点头:“好啊。”
她挺高兴,湛烈这么说,完全向她敞开心扉,很信任她。这也代表着他的疗愈进展会非常顺利,被完全治愈的可能性可达百分之九十八以上。
推开家门,湛芥末充满欢迎的声音高昂响起:“爸……”
它看见湛烈身后紧跟着路恬星,发出一个音就闭嘴了:爸爸说过,如果妈妈跟他回家的话,一定要机灵谨慎,不能随意开口叫妈妈,把她吓到,也打乱他的节奏和计划,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只见湛烈摇摇头。
湛芥末就明白了,豆眼转向正在换鞋的路恬星,她也在望着自已:“你刚才在叭什么?就发了一个音,像短路了似的。”
怎么能这么质疑呢?湛芥末发出小黄人歌唱的声音:“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
然后解释:“我每天都是这样迎接老湛的。”
路恬星心说,这提供情绪价值的方式也太别致了,她搜索了好久,都说这款口碑最好,这一看,果然人工智能永远无法超越人类。
路恬星催着湛烈去洗澡,他没听,先打了一盆热水给路恬星让她泡脚,她身上没淋到雨,但小腿和鞋都湿了,刚才擦的时候他碰过她皮肤,凉的。
路恬星看着冒着热气的水,忽然有点脸红,闷声继续催他赶紧去洗澡。
湛烈笑着应了,去拿干净衣服的时候,湛芥末滚到他身边,小小声八卦:“爸,你们是不是有新进展了?”
湛烈:“有。”
“太棒了!您真是位了不起的父亲,可以请您分享一下这个过程吗?那一定很美妙!”
“没空,以后再说。”
湛芥末并不失望,继续输出:“就算您不说,我也能猜到,您淋过雨的样子,就像一只湿漉漉的大型犬,比平常还帅,脆弱而美丽,您真是一位伟大的军事家、战略家!”
湛烈:“请闭嘴。”
他将一应物品放进浴室,又给路恬星倒了热水,切些水果,终于在她要将他打进浴室之前,讨着饶进去了。
等湛烈关上浴室门,路恬星坐在沙发上,双脚放进热水中,温润微烫的触感让全身都放松下来。
转头一看,小机器人笔直如旗杆,杵在那望她,路恬星招招手跟它聊天:“你叫什么名字?”
湛芥末叹息:“湛芥末。”
路恬星:“这不会是湛烈给你取的名字吧?”
“正是他,那个不平凡的男人。”
路恬星:“……”
它确实致力于提供情绪价值,句句有回应,句句有价值。
路恬星双脚暖过来后,湛烈还没洗完澡。她倒掉水,路过走廊时,在照片墙前停下脚步。
墙上十张照片,很明显是湛烈一家三口,且一岁一张,幸福感从纸质的回忆中流泻出来,漫进路恬星的眼睛。
路恬星小口叹气,转身去厨房,湛烈家的厨房她已经不陌生,熟门熟路找到锅和食材,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时间掐算得正好,汤面刚刚装碗,湛烈换了干净衣服从浴室中走出,看见路恬星端面放在餐桌,怔了一下。
她笑眯眯的:“来吃吧。”
然后坐下来,深深吸一口,道:“我也饿了。”
湛烈还僵着,直到路恬星挥挥手,又叫了他一声,他才迈着梦游的步伐走到餐桌旁坐下,看看面条,又看看路恬星,叫她的名字:“星星?”
路恬星:“怎么啦?”
湛烈摇头,拿起筷子默默吃面。
原来,有人陪伴是这种感觉。
陪他走进大雨里,在洗去满身冰冷之后,等待他的,不是日复一日习惯了的寂静,是一碗氤氲热气的汤面。
第25章 /第25章【VIP】
吃完面湛烈刷了碗,一回头,路恬星站在客厅落地窗边,正向外看。
外边的雨还是很大,玻璃上挂着一道道水迹,好像天公跟谁较劲似的,越下越猛,誓要把这座城市冲刷一遍。
湛烈走过去,把手中陶瓷杯递给她,他自己手上也捧一杯。
他那杯里面是浅青色的茶汤,上面零星漂浮着两片茶叶,路恬星低头,自己这杯则是咖色的奶茶,奶香和茶香打着转转往鼻子里飘。
“第一次煮奶茶,不确定好不好喝,你尝尝。”
路恬星小小啜了一口,眉开眼笑:“好喝。”
湛烈忽然觉得自己挺自私。
心里那道坚定的高墙慢慢倾塌,是今天她的勇气,给了他勇气,而这道勇气,此刻又变作带着叹息的心疼。
湛烈柔声问:“累吗?想回家吗?”
路恬星低头:“不累。”
后面那个问题她没回答。
湛烈手指静静弯起,一点一点握紧杯沿。
路恬星反问:“你累吗?想睡觉了吗?”
湛烈道:“我想跟你说话。”
路恬星笑着看他一眼,将手中杯子放在一旁的小桌板上,很有活力地搬来两张椅子,一手提溜一个,湛烈看得失笑,走过去从她手上接过来,放在他们刚刚站的落地窗前。
他们一同坐下,面对窗外茫茫雨幕。
“今天晚上去监狱见的那个人,是我堂弟,他犯了死罪,很快就要执行。他一直要求见我,我没理,直到他托人给我带了个名字。”
他低低道:“是我妈妈的名字。”
……
身世,都是说来话长,得从爷爷奶奶开始说起。
爷爷奶奶这段婚姻,总结起来就是五个字——万般皆是命。爷爷是麒麟,奶奶是独角兽,年轻的时候少男少女春心萌动,双双坠入爱河,一发不可收拾,但麒麟本性寡情,再浓烈的爱情也不过是一阵疾风,刮过了就只剩满地凄凉;独角兽不同,积年愈深,忠贞是刻进骨血的本能。
这就造就出一对怨偶。但在感情中,还是独角兽受伤更多,痴情是他们的本能,同时又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人不值得,而困于本能,却要在清醒中绝望地沉沦。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麒麟,爷爷还算满意,第二个孩子却是独角兽,生来就不被喜欢——麒麟讨厌一个男人天生儿女情长的性子,为了伴侣甘愿掏出自己的心肺。那个时候,奶奶已经对这段感情彻底失望,决绝地去做了场手术,切除独角兽的十二条神经和角刺,从此断一切感情,她不爱任何人,无论是丈夫,儿子,还是自己。
至此所有人都舒坦了,除了他父亲。
湛烈说:“我爸爸,挺可怜的。他父亲不喜欢他,母亲对他无感,大哥跟他也没什么感情。他从小就自己照顾自己,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离家闯荡,自己给自己拿主意,从事什么工作,在哪里定居,直到遇见我妈妈。”
那是他爸爸灰白色人生中,迎来的第一抹色彩,生活有了盼头。盼头这个*东西真的很可怕,它有种魔力,能让你原谅过去生活中的种种磨难,两只眼睛只向前看,再不回头。
可惜好景不长,他们一同任职的公司实验室发生了场意外,爆炸死了很多人,妈妈也在其中。
湛烈停顿了下,他成年以来,很少去回忆和纠结这些不可改变的事情。今天讲到,才忽然发觉,当他是小孩子、他无法理解的那些东西,放到今日,竟然也能万分理解他的父亲。
他说:“这件事,对我爸的打击很致命,他接受不了。”
路恬星小声问:“叔叔怎么了。”
“妖丹失控,狂化,伤人。”
那一幕很难忘记,一向温润的父亲双目赤红,破坏力惊人,拳头所到之处,钢筋铁皮像泡沫板一样粉碎。
离他近的人尖叫逃跑,远处的人驻足围观,举着手机拍照。
他被很多身穿制服的叔叔强行抱住,声嘶力竭大喊,我爸爸是好人!不要杀我爸爸!
然后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声枪响,父亲额头中心出现一个空荡荡的血洞,和他血红的双眼一样,他甚至没再看他一眼,就无力地倒下了。
之后那段时问,事情都变得非常模糊,很多人来来回回出现在他的世界中,有警察也有特查处的工作人员,还有父母任职公司负责理赔的人找上门,跟他一个小孩,谈赔偿金的事情。
就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到大伯。
司并不是业务不纯熟,他们首先找的当然不是个十岁的孩子,而是亡者的父母。但他的爷爷奶奶没有一个人也管这件事,爷爷觉得丢人,反复强调他没这个儿地说了句,哦,这样啊。
还是大伯听到信,闻着味就找情,然后不得不把他带回家。
其实,湛,吃什么饭食,过什么生活,并不特别在意,加上他也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性子硬,年纪又小,并没的觉悟,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直到十五岁时,意外发现他大伯、偷埋工业废料,非法填埋危险废物,这些行为极态灾难,甚至妖力失控。而注册这问公司的资金,
湛烈从来没有想要过这笔钱,不是傻,那笔钱对他来说,就是父母流动的鲜血。给了他,他也不可能花出去,而大伯毕竟养着他。
但这件事一出,性质就不一样了。他不由分说拿着证据举报,公司频临破产,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四五十岁的男人,气得脸红脖子粗粗,砸了烟灰缸,连连冷笑,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不就是想要钱吗?好,给你钱!就当我白养你这几年!
他从外面取了钱回来,当着爷爷奶奶和街坊邻居的面,将一个鼓囊囊的手提包砸在他面前,拿上钱,滚!
湛烈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心力打开袋子,去看满包父母的肉与骨,提上包一路走到慈善机构,将袋子放下就往出走。
里边的人一个劲问他,捐款吗?登个记吧,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大人呢?
他也不理,就往出走,直到里面的人怒气冲冲追出来,劈头盖脸就把包往他脚底下扔:“你什么意思啊,哪家的小孩这么没家教!有没有良心?有爹生没娘养,滚!滚远点!”
湛烈打开袋子,里面是满满一包冥币。
……
手中茶杯温度有些冷却,湛烈捧起来喝尽,口腔里充斥甘与苦交织的味道。看一眼路恬星的水杯,她的奶茶喝的见了底,他向前探身,想给她再添一杯。
靠得近了才发现,她牛仔短裤靠近膝盖上方的位置,有两团晕开的小小圆形水迹,湛烈心里一揪,只见又一滴水迹砸落,轻轻一声。
“恬星,星星?”湛烈忙弯腰去看,她低着头看不见,他就单膝跪在她身边,从下往上瞅,“别哭,哎,别哭啊。”
路恬星手攥得死紧,口中喃喃:“他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湛烈找了纸巾回来,仍旧半跪在她身边,一边给她擦泪,一边笑:“我要知道你哭,我就略过这一块不说了。”
“我就应该告诉你,我从前是个叛逆少年,看我大伯不顺眼,一时冲动把他两条腿打断了。在那个家待不下去,就一个人跑到北岭来。”
湛烈把擦过路恬星眼泪的纸巾握在手中,湿热的触感,把他的心烫出很多水泡:“这样,让你笑话笑话我,或者干脆骂我下手没轻没重,也好过让你哭。”
路恬星低声道:“我才不笑话你骂你,我支持你。打得好。”
湛烈仰头望着她,唇角一直翘着。
路恬星问:“你打断他的腿,他有没有再找你麻烦?”
湛烈摇头:“这些事每件都是家丑,而且一件比一件丑。湛扬峰,就是我爷爷,他最好面子,不允许这些丑事抖出去,所以都压住了。我跑到北岭,没人找,也没人管。”
父亲亲缘淡薄,他也承袭了这淡薄。到了北岭之后,湛烈就走上父亲的老路,像他当年自己照顾自己一样,学着养活自己。
但他又比父亲幸运太多,他没有那么茫然,只要回忆着父母照顾他、教育他的样子,依样画葫芦,就可以把自己养得很好。
十年的庇护,足够受用一生。
当时的他精神上不贫瘠,可怕的是物质上,那真真是穷得叮当响,连饭都吃不起,他也不跟人生较劲,投奔当地的孤儿院,一边混饭吃一边打零工,再想办法上学。
报考大学的时候,看起来无数选择,于他而言,也就只有两条路——要么上军校,要么去师范,因为这两样免学费。
但填表时,脑海中突然就响起了当年那一枪声,和爸爸眉心空荡荡的血洞,想着:握枪的要是他,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第26章 第26章【VIP】
路恬星一直安静听着,直到湛烈沉默很久后,她起身,小幅度摸摸他头发。
她站着,他坐着,她能比他高一个头,做起摸头这个动作特别趁手。
“湛烈,你的爸爸妈妈在天上看着你,一定特别开心。”
湛烈想起湛超今天对他说的话,微微一笑,仰头问路恬星:“是因为我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吃穿不愁,有能力养活自己,他们不用为我担心了,是吗?”
路恬星说:“这个……我倒是没这么想。”
“我觉得,你父母看见你用他们留给你的一切,无论是曾经的陪伴和教育,还是一些让你记忆深刻的……事情,那都是他们留给你的,你用这些东西去成长,去处理事情,去解决问题,就好像他们一直在照顾你一样。”
“你救了一个人,是因为你很好,也是因为你的爸爸妈妈把你教得很好。”
湛烈一直望着路恬星,忘了眨眼。
路恬星却以为他还在难过,对他笑道:“给你看个好东西。”
她握住窗户手柄,向下用力拉开窗户,顿时,窗外的风雨凉凉飘进,密实的铁纱窗网也挡不住几颗机灵的雨滴,落在路恬星脸颊上,湛烈的手背上。
她点点他手背:“湛烈你看,这滴雨可能曾是太平洋海水的一分子,也可能来自亚马逊丛林的蒸腾作用,或是西伯利亚冻土融化释放的远古水分子,这些无形的水蒸气,搭载上升气流的顺风车,然后遭遇低温,凝结成云滴聚集,就形大块棉花糖。”
湛烈笑着看她,她灵动的眼珠黑白分明,一说话,时不时轻转,像一只小勾子,在他心脏上戳一下,再戳一下。
“然后呢,棉花糖被气流推着撵着,跌跌撞撞,大战空气阻力,排除万难开始下落,穿过大气层,还要穿过这个纱窗——”路恬星回头指了一下,“才能落到你的手上。它是不远万里,跋山涉水,特意来见你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湛烈问:“为什么?”
路恬星笑:“因为你值得呗,美好就会奋不顾身找上你。难过的时候,你就想,哇,这世上甚至一滴雨都是排除万难来找你,还不知道多少美好正在来的路上。”
湛烈笑起来。
美好吗?美好。这美好是她赋予的,因此也变得更加美好。
低头看一眼,手背上的雨水还没干,圆圆小小一粒,好珍贵。
这辈子最珍贵的雨滴,应该交给他最珍贵的姑娘。
他抬手向她:“星星,你能帮我收起来吗?”
路恬星笑嘻嘻的:“好啊,我给你拿着。可得小心点,这里面的原子可能诞生于一百亿年前的宇宙大爆炸……”
她食指一勾,勾走他手背上的水滴,勾走他的心和灵魂。
湛烈笑,起身关上窗户:“我就要这一个,其他的雨滴再跋山涉水为我而来,来晚了我也不要。还是关上吧,你吹发烧了,再把我的雨喝了怎么办?”
哎呦,能挤兑人了,看来心情变好了,路恬星戳他肩膀:“小气!”
他转头对她笑:“星星,我也觉得,我爸爸妈妈在天上看着,一定特别开心。”
“因为我身边有你。”
*
第二天,路恬星醒来已经八点过半。
她抱着被子坐起来。
昨天说了很多话,后来蘸芥末也滚来和她一唱一和,她拍拍它的脑袋,让它不要捣乱,它就听话蹲到一旁,用时不时的点头来表达自己的赞同和陪伴。
路恬星敲敲自己的头,湛烈煮主的奶茶像烈酒一样,她都有些记不清自己后来说什么了,只记得湛烈一直对她笑,一直笑。
直到说到睡着,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被人抱到床上,陷进柔软的床铺中。不知是做梦还是真实,有只大手抚她脸颊,拭去眼角泪痕。
然后一道声音落在耳边:“不要哭,星星,我只是想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你。”
……
能帮他做点什么?
这是接下来两天,路恬星主要思考的问题。那天,他告诉她,一切事情的起点——他妈妈的死,有可能并不是一场意外。
他要先查一查保密协议的事情,如果真有其事,那么他父母任职的公司,绝对不简单,就可以申请正式立案调查。
但是以上环节里,她似乎都帮不上忙。
,刚刚送走一位,没两分钟门又被推开,是来送桶装水的大叔呼,大叔憨厚笑着,熟门熟路走到饮水机的位置,麻利地换桶。
拆下空桶,他沿,另一手托桶底,抬起来往上一搁,谁知动作急了,方位不对,他脚手,连带着桶全甩出去,“砰”一声砸在疗愈仪上。
,操控屏凹进去好大一块,电子元件都弹出来了。
大叔一下子白了脸,局促道歉:“对、对不起!……我……”
路恬星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找人修就行了,不要紧的。”
大叔讷讷:“修的话很贵吧……”
路恬星笑:“不贵,您不用费心这个事,我们的疗愈仪有保修,我们自己修就成。”
大叔红着脸,又道谢又道歉,然后换了一桶新的桶装水,说了好几句“添麻烦了”才离开。
路恬星记得疗愈仪背面有售后电话,她打去电话,转了维修部,对方态度很好,跟她约了时间,今天就可上门维修。
不过,还没等来维修人员,先等来了赵小树。
他真的进面了,笔试第三,报了个本地的面试班,正在全力冲刺。面试班地点离诊所不远,路恬星怕他没有时间订饭,跟他说他就好好复习,她来负责准备吃的,到时他就过来吃饭,然后接着回去学习,不耽误时间。
赵小树一进来,先一如往常地表达他的感恩之情,毫无负担说出一连串星星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路恬星笑骂:“你让我对‘爱’这个字都免疫了,我听到‘我爱你’这三个字就和‘你好’没什么区别。”
赵小树哈哈笑,争分夺秒地扒饭,间隙里还关心路恬星,他和谭悠的担忧都一致:“你身体怎么样了?最近出现幻觉的频率高不高?唉,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男生,能谈谈恋爱?”
路恬星一开始没吱声。
过了一会,小仓鼠一样挪过来,坐赵小树对面,手臂慢慢搭桌子上,抿唇问他:“要是有呢?”
赵小树喷饭,然后赶紧拿纸巾擦了:“谁呀?”
路恬星低头拨弄衣服上的穗:“就是湛烈啊。”
“湛队长?哎,那好啊,我对湛队长印象十分不错,真的,其实我觉得看人,也不需要那么长时间,一顿饭的细节足够,湛队长绝对好人。”
路恬星清了清嗓子,又说:“而且我感觉,他对我,应该也是……有那个意思的。”
赵小树急道:“那不正好?你情我愿,心心相印,一拍即合!那你们咋样了?没谈?!哎呀,应该早点挑明啊!”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本来情况是这样,但是最近几天,湛烈有一些私事,挺麻烦的。我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说这些,我怕他没心情,那不就是成给他添乱了吗?所以我想等他事情解决了再提。”
赵小树放下筷子:“星星,你这么想不对啊。”
他指指自己:“你看我,我也是个男人吧,我从男人的角度给你分析分析男人的心理。”
“首先,你说你感觉他对你也有那个意思,像你这么迟钝的人都能说出这话,那我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实不相瞒,最开始我见湛队长,我觉得那个时候他已经对你有点意思了。”
路恬星微微睁大眼睛,但赵小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往下说:“他现在有烦心的事要办,这事挺棘手,挺复杂,也就是说,现在他前面是生活上的窘境和困难,后面又是感情上的不确定,人生的两个重要大事,都是悬空的,飘忽的。”
“事儿嘛,一码归一码,困难是困难,感情是感情,而且我品得出来,湛烈是个内核很强大的人,他遭遇的麻烦也许客观看来,是道难关,但对于他,还远远不到生活各项进程都要停摆的程度。假如他真的心力交瘁到没心情,就不会让你察觉出,他对你也有意思。”
路恬星听得眼睛都不眨。
赵小树最后总结:“如果你们两个对彼此都有意,倒不如就把这件事定下来,一来,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二来于他而言,也是吃了颗定心丸。后面阵地稳定,他也好专心应对前面的困难。”
路恬星认真听完,由衷道:“小树,你面试班真没白上,现在讲话好有条理。”
赵小树嘿嘿笑:“还行还行。”
他吃完饭就赶紧走了,叮嘱两遍“勇敢去做justdoit”,得到路恬星的保证才挥挥手走了。
路恬星承认赵小树说的有些道理,但捅破窗户纸是门技术活,怎么捅,在哪个时间节点上捅,都应该稳扎稳打。虽然她从来没捅过,思来想去,不能急急忙忙在电话里捅。
这事应该当面捅。
于是给湛烈发消息:湛烈,你什么时候回来?
湛烈回得很快,几乎秒回:明天回。
路恬星捧着手机笑,又问:事情查得顺利吗?有新发现吗?
他说,有。
路恬星心悄悄提起来,坐姿都端直两分:是不是很忙?累不累?
下一秒湛烈的电话打进来。
“星星,”他叫她,嗓音含着笑,低低的,“你怎么小心翼翼的,对我这么呵护,我是瓷器?”
路恬星小声反驳:“哪有啊。”
“有,我感觉,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受伤的小动物,你就伸着手指头戳一戳,想确认我还活着没。”
路恬星笑起来,问他:“那你是吗?”
他说:“是,但不是小动物,是狮子老虎,豺狼虎豹,你再戳我,不一定发生什么事。”
路恬星才不怕:“你是阳光彩虹小白马。”
那头轻轻笑起来。
说到这,路恬星还真好奇,那天湛烈只说自己奶奶曾经很爱爷爷,后来太痛苦,切除神经和角刺后就不爱爷爷了,感觉独角兽的本能和情感有关:“湛烈,独角兽的本能是什么啊?”
湛烈:“不告诉你。”
路恬星跳脚:“怎么这样!我的隐私你都知道!”
湛烈笑出声,也不知道是他本来心情就好,还是和她讲电话才这么开心:“我工作性质特殊,所有本能必须背记,要不然我也不能知道这么多。”
路恬星不死心:“关系好的人,一般都会互相告诉。”
湛烈说:“好,回去告诉你。”
第27章 第27章【VIP】
下午四点,维修人员按时上门。
来人穿着一身黄蓝相问的工装服,打理得很干净,手提工具箱,一脸老实巴交。
他查看了下疗愈仪的损坏程度,挠挠后脑勺,说主板损坏有点严重,虽然在保修期内,但由于是意外损坏,不是产品本身的问题,所以会需要些额外的费用。
他拿着文件说明,指着上面的字,有些局促。
基层人员不容易,路恬星从不为难:“没关系,确实是我们自己弄坏的,按规定来就行。”
工作人员就放心上手维修了,拆了面板,检查里边的线路,路恬星在旁边看了两分钟,感觉这个用时要很久,就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男人忙活很久,将线路一一重新连接好,从工具箱拿出一根数据线,连上疗愈仪和自己的电脑,打算修复数据bug。看着看着,眉心一皱,原本面无表情专心工作的脸色,渐渐转为凝重。
他抬头看了眼路恬星。
她专注自己的事情,没往这边看。男人悄无声息拿出手机,对着屏幕上的数据拍下一张照片,点两下手机,发送出去。
三五秒后,手机轻轻一声震动,收到一条回信。
他看了后,咽咽口水,随便拆了两条已经连好的数据线,再抬头瞄路恬星。
收回目光时,不经意扫到旁边墙壁上满墙照片,其中两个尤为扎眼,一张毕业证,一张学位证。
男人没细看内容,视线快速扫过大学的标志,只盯着上面的照片,目光在照片和路恬星本人上流连一个来回。
他站起身,一脸歉意:“不好意思,还需要一点时问,您着急下班吗?”
路恬星说:“没关系,不急。”
他重新靠坐下来,拨弄了下数据线。
十几分钟后,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推开门,脸上带着匆匆行路的神色,一进门便笑容可掬:“请问路恬星小姐在吗?您申请了疗愈仪的维修服务吧?”
路恬星走过来:“您是……”
年轻男人礼貌微笑,伸出手:“路小姐您好,我是华鼎生物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的售后部经理,吴维,我在线上看到我们售后人员上传的维修表单,发现额外收受了费用,赶着过来处理这件事。”
路恬星问:“收费用怎么了么?”
吴维笑容满面:“路小姐,是这样的,您当时在购买这台疗愈仪时,选购的是售后无忧安心服务,交了三千九百九十八的保险费,按照约定,无论这台疗愈仪出现何种程度的损坏,由于什么原因导致,我们都将免费为您维修。”
他哎了一声,转头看那工作人员,语气有些严厉:“你怎么没有看清楚,打你的电话,你又不接,怎么将客户的表单都提交错了?”
“对不起经理,我下次一定注意。”
路恬星还在想,悠悠当时竟然交了这么高的保险,一直没听她提起过,这个买正品很大方但是多掏五块钱邮费都会破防的女人,竟然花了三千九百九十八的保险费……然后听见吴维训斥那个维修工,思绪就断了:“不要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辛苦您跑这一趟,说清楚了就好。”
吴维笑道:“谢谢您的体谅。”
那维修工也跟着道谢。
吴维走到男人身边:“你接着给人家修,认真点。”
路恬星还站在他们旁边,吴维看看她,忽然不好意思笑道:“路小姐,抱歉,能麻烦您给我点水吗?我这工作一忙起来就忘了喝水,现在渴的不行。”
路恬星点头,指一下饮水机:“当然可以,您自便。”
吴维微怔,很快恢复自然:“好的。”
他转身走到饮水机旁,取下两只一次性水杯,一次接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掉,另一杯他端起,走到维修工面前,弯下腰:“你也喝口水吧,天太热了。”
男人双手接过:“谢谢吴经理。”
一个银色的小巧U盘,在两人手心不动声色交接。
……
二十分钟后,疗愈仪修好,一切工作正常。
吴维脸上一直带笑,再次感谢路恬星的的理解和对他们产品的支持,和那个维修人员一起离开了。
路恬星关上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无论是维修工还是吴维,态度都非常好,尤其是吴维,整个一含笑大菊花。
可他的笑容,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路恬星给谭悠拨去电话,谭悠秒接,上来就是连珠炮:
“星?my星?你咋了,有幻觉?唉,咱们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把门关了,回家在床上躺两天,哪也不去,最安全!”
路恬星哭笑不得:“没,没有幻觉,我就不能想你给你打天,这种天气我会长蘑菇的。”
“啊,想我啊,,明天往回赶,后天到。”
,你回老家一趟,来回路上就要三天,反正也没什么事,你,这边还有小树呢,不用着急往回赶。”
谭悠在那边哼哼哈哈的,明摆着
“行,谭总说什么是什么,”路恬星笑着窝进沙发里,“悠悠,我有个问题啊,咱们疗愈仪不小心磕坏了,我找了售后,他们说当时你买的时候,还花了三千九百九十八的保险?最高级的,能包一切状况的维修。”
“哈!哈!哈!”谭悠发出惊天爆笑,“胡扯呢吧,三千九百九十八的保险,我给自己买的人身保险都没这么高,我还给它买这么贵的保险,它配吗?”
然后她又撤回这句:“当然了,如果它能把你的病完全治好,那还真的是很配,别说三千九百九十八,后边加个零,我也不眨眼睛。”
“那……”
“哎,星星,星星,我估计是他们搞错了,将错就错吧,你不要实实诚诚地追过去,说我们没有买保险,非得要给人家钱,能薅一把资本的羊毛不容易,这福气给咱咱不要,以后过了这村没这店……”
挂断电话,路恬星抓抓头发,抱着膝盖,歪头直勾勾盯着疗愈仪。
人到成年,或者说进入社会赚钱以后,就会明白一个道理:美好的事物还有可能会不期而至,但是钱,这个东西,绝对不会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满脸堆笑地走到你面前。
路恬星早早锁了门,因为答应过谭悠不会自己单独出门,尤其天色已晚,确实不安全,锁好门后就上二楼的休息室,打算待一会就睡觉。
刚躺下,湛烈的电话就进来了。
“星星,做什么呢?”
路恬星回答:“要睡觉咯。”
他笑了一声:“还不到八点,就要睡觉了?”
“湛烈同志,咱们两个的‘要睡觉’估计不太一样,你应该说睡就睡,眼睛一闭就进入睡眠状态了吧?我这还得玩一会儿,有可能一个两个三个小时,不定什么时候,玩累了再睡觉。”
湛烈说:“坏习惯。”
路恬星萌混过关:“嘻嘻。”
湛烈确实吃这一套,不说她了,只笑,笑声带着磁音余味,特别好听。
萌完了,他另换了个话题:“你这两天怎么没去和润家园住?吵架了吗?”
和润家园?悠悠家?哦,对,他有定位。路恬星说:“吵什么架呀,我们怎么可能吵架,人家回老家去参加婚礼好不好?”
湛烈就“嗯”了一声,没发表任何多余意见。
路恬星翻个身,改为趴在床上,臂弯里抱着枕头,这个姿势声音会有点闷,显得比平常更糯:“湛烈,我本来还有点心慌,你打过电话来,我现在一点也不慌了。”
湛烈问:“你一个人在诊所?”
“是的~”
湛烈抿一下唇,那家伙怎么想的?回老家参加婚礼,已经两天了,就把星星一个人扔在诊所,他应该知道星星的身体状况吧?身为男朋友,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吧?
压下情绪,他柔声问:“为什么心慌?”
路恬星说:“可能是我敏感了吧,今天我们店里的疗愈仪坏了,我就叫人来维修,过程……还挺顺利的,服务态度也很好,反正就是后来那个男的笑容……怪怪的,不舒服。”
“星星。”
“嗯?”
“你锁好门,然后自己玩两个小时。”
路恬星好奇:“为啥要玩两个小时?”
湛烈说:“从现在开始玩两个小时,正好到十点,正式睡觉,是合理的健康作息时问。”
路恬星:“……行,一切听湛队长的。”
挂断电话后,路恬星心说,我才不听,我就不听,我要熬夜和小说漫画短剧综艺电影奋战到凌晨三点!
然而,刚刚奋战两个小时,即将到十点的时候,湛烈的电话又打进来。
路恬星忍俊不禁接起,态度格外乖巧:“湛烈队长,你是不是掐着点来查我的岗?十点啦,来检查我睡没睡觉吧?”
湛烈问:“我的管理有这么严吗?”
“你肯定啊,军事化管理,”路恬星笑,学起湛芥末来了,“您就是一个有强烈时问观念和自律能力的、不平凡的男人!”
他那头一声失笑。
路恬星还没心没肺地乐,问人家:“怎么样?我说的是不是准准的?”
“不准,”他说,“给我开门。”
第28章 第28章【VIP】
路恬星窝在被子里,听见湛烈这句话的一瞬间,没有即刻反应过来。
她问:“开门?开什么门?”
湛烈嗓音带着夜风的湿热:“诊所的门。”
路恬星“嗖”地从床上弹起来,七手八脚蹬上拖鞋,火速赶到诊所门口。这个时间点,别说诊所的灯都熄了,外面街道上的商铺也都基本关了门,只有昏黄的路灯灯光。
暖光光晕里有一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玻璃门外,肩上背着包,是一个温柔的夜月赶路人。
路恬星从前台柜子上摸到钥匙,麻利地打开锁链拆下,再咔咔两下拧开玻璃门锁,怔怔拉开门。
“湛烈……你不是明天回来吗?”
湛烈说:“改主意了。”
他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下巴上也冒着青色胡茬,微微一笑时,平和又从容。
路恬星拉着湛烈手腕,把他往里拽:“你先进来坐着,我给你拿水,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
湛烈应该是真的累,一点没推辞,进门后坐在沙发上,伸手反拉她袖口:“我不饿,不吃。”
路恬星看他:“你怎么回来的?这么着急,是这边有什么任务吗?看着休息得不好。”
湛烈笑道:“反正那边的事情都结束了,今天回明天回都一样,而且……”
“而且什么?”
他说:“我管理严格啊,我要是不回来,你就敷衍我,熬夜玩手机。”
路恬星十分冤枉,立即为自己辩护:“我哪有?我电话里答应得多好,我不都跟你保证了么?”
湛烈说:“听着不服。”
路恬星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你等着,不饿也得给我吃,先把瘦下去腮帮子鼓起来再说。”
她说完转身走,湛烈便起身跟着,像个大型尾巴一样:“星星,别忙了,真吃不下,我看起来瘦了吗?”
路恬星点点头。
湛烈道:“那你收留我住一晚吧,睡一觉肿了,腮帮子就鼓起来了。”
路恬星挑眉:“睡一觉能肿得那么有成效?我不如给你两拳。”
湛烈没意见:“也行啊。”
路恬星倒不是不想留,楼上房间倒是有,但只能住赵小树的,而当时在她和谭悠的联手压迫下,赵小树的房间最小,还没有个像样的床,只有一张沙发床。
“在这我怕你休息不好,你还是回家住比较舒服。”
湛烈:“累,开不动车。”
路恬星拿起手机:“那有什么,我帮你叫个车……”
湛烈手掌虚虚盖在她手机屏幕上:“头晕,坐不了车。”
咋也不行了,路恬星收了手机:“那我给你收拾下小树的房间,你在这将就一晚上。”
赵小树房间东西少,也挺整洁,收拾起来用不了多长时间,路恬星五分钟搞定,湛烈也洗漱完了。
他看上去真很累,眼皮半垂着,高大的身影晃进来,感觉下一秒就能睡着。
路恬星抱着被,看湛烈瘦长身躯蜷缩在沙发床上,歪一下头,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把被搁到湛烈腿边,半趴在沙发床边,双手托腮:“湛队长,你这么累,回来之后怎么没直接回家?先来诊所了?”
湛烈低垂头,目光一锐。
反应过来心跳一飘,然后立刻冷静,他一直垂着眼皮,星星肯定看不见——一个蹲过点,打过硬仗的特殊警种,五天五夜没合眼都精神抖擞,这才两天两夜,哪至于这么困。
但争取争取,就是先争后取。
她开口问了,是机会,一个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的人,当机会送到眼前,不把握住他就是窝囊大傻子。
湛烈垂着眼,轻描淡写:“你说心慌,我回来看看。”
某些男朋友占着这金贵的位子,在其位不谋其政,没心没肺去老家参加什么婚礼,就别怪他不仁不义,趁火打劫。
路恬星慢慢笑了。
现在算是好时机吗?应该算吧,要不然什么时候是好时机?可是现在应该说什么呢?
唉,算了,舌战莲花也没什么用,都老夫老妻……呸,亲亲抱抱的都做过了,就打个直球,直接来吧。
路恬星鼓起勇气,弯腰在湛烈驳唇上吧唧亲了一口。
湛烈猝然一惊,抬眼看她。
想过这么说应该会有进展,但进展不至于……这么快吧?
她大而圆的眼睛润润亮亮的,像盛满星河碎光,比溪水还清澈,一边一个,简直
湛烈密如擂鼓的心慢慢平静,自己的颜,但是没想到吃到这种程度,此,*没好好打理,蜷在这小小的沙发床上,难不成了反差,星星喜欢?
湛,你这是什么意思?””
湛烈绝望。
我宝贝竟然更喜欢落拓不羁的风格。
第29章 第29章【VIP】
黎明破晓,一丝阳光从地平线破出。
湛烈蜷缩在沙发床上,双目紧闭,被梦境拖拽到十岁那年。
早晨父母一起出门,在他们以为他没注意到的角落悄悄亲吻,他懂事地非礼勿视。等再见面时,母亲成了无数碎片,而父亲则变成一头发狂的野兽。
他拼命挣扎,始终无法靠近父亲半分,一片混乱的人群中,他看见有人举枪——不是安排在制高点的狙击手,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容模糊,五官像一抹凌乱的油画。
不要!不要!
“砰”的一声枪响,倒在血泊中的,却不是高大的父亲,而是一抹娇小柔软的身影。
这声巨响将他好不容易拼凑的平静快乐炸得粉碎,父亲的绝望,魔咒一样承袭在他身上。
“星星!”
湛烈猛地弹起,冷汗涔涔。
看清这个房间后,他闭了下眼睛,抬手死死捂着胸口,蜷缩忍耐:梦里他看见星星毫无声息倒在地上,发丝伴着鲜血粘腻沾在脸上,他心脏痛到窒息,爆裂,醒来后,噩梦实体化仍旧如影随形,他心脏惯性地维持破碎绞痛。
脑中反复确认,她的位置距离自己直线距离只有四米,才慢慢平息。
缓了会儿,拿起手机看一眼,还不到六点。
湛烈迅速妥当收拾好床铺,推门出来,站在拐角处紧闭门扉前停了一会儿,手搭在门把手上,轻轻下按,推开一条缝,默默向里注视。
路恬星双臂拥着被子,一条细嫩白皙的小腿骑在上面,黑色的长发像花瓣一样散开,睡颜又香又甜。
湛烈本来就想她,又因为做了噩梦,忍不住来看一眼。但一看就挪不开眼,抿了抿唇,轻手轻脚走进来,在她床边单膝跪下。
看着看着,伸手刮了下她鼻尖。
然后跪坐在她床边地上,像护食的小孩子,眼睛不眨地看。
“我最多再让你欺负半个月。”
“你抓紧亲,抓紧摸,想睡也可以。”
“等我忙完这阵子,事都了了,就没这么温情脉脉了,我会管你要名分。”
湛烈轻声说完,握住路恬星的手,单独拎出她大拇指,小幅度下压关节,她的大拇指很乖巧地冲他点一下头,再点一下头。
湛烈说:“行,你答应了就行。”
他轻轻带上门下楼,在诊所自带的厨房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能用的食材,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下把日子过得如此清贫的二人,然后拿起手机订了个餐。
一直留到早餐送到,湛烈给路恬星留了个言,叮嘱她记得吃早餐,便打算离去。
走出几步,在那台疗愈仪前顿住脚步。
湛烈径直朝它走去,目光上下打量一圈,绕着疗愈仪外围慢慢走,走到背面,盯着烫金的铭牌看了几秒,然后抬步离去。
*
路恬星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她迷迷瞪瞪摸到手机,眯着眼看了一眼,按下接听放在耳边。
“老爸,你又是参与了什么刺激的项目?还是吃了什么好吃的新品?这么急于分享……现在才六点半,你又不是出国游,应该没有时差吧……”
那头她爸爸声音小小的,像背着人一样:“哎呦,我每天给我的宝贝女儿分享快乐,不应该吗?”
路恬星声线游离:“嗯…………很应该…………”
听到她的声音,路尧总忍不住下意识关心:“身体怎么样?一切都好吗?”
“嗯,老爸,你不是每天都问吗?昨天下午我们刚说完,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开始问……可好了,挺好的,都好……”
她的回答困意中伴着敷衍,眼瞅着就要继续睡着,路尧赶忙拦截:“星星,星星,你你先醒醒,先别睡了,你听爸跟你说,爸有个急事需要你帮忙。”
路恬星困得抓不动手机,侧过身子,把手机直接放在耳朵上,然后解放双手,闭着眼睛嘟囔:“你说吧爸爸。”
“就是之前,你不是问过家里边有一个蛊药,瓶身上有小心心的那个,你还记得不?星星,你能给爸邮两瓶来吗?”
路恬星:“行。”
“好乖宝贝,你邮的时候一定要悄悄的,然后,等你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千万千万别跟她提这件事。”
路恬星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然后又问了句:“为什么?”
“哎呀,这个嘛,
路恬星有点醒了。
瓶身上有小心心?那不是她不小心给湛烈下的那个蛊吗?虽然说这一段时间,他脸部不受控制的问题已经得到妥善解决,不出意外大概率已经康复,但因为之前他不喜欢提这事,一提就不开心,所以她一直也不好意思问。
手里的,路恬星睁开眼睛,也有力气拿动手机了:“这位路姓研究员,请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你的非法运输服务,我底要干什么?”
路尧新朋友了?说话一套一套的。”
路恬星想笑忍住了:“你不要转移话题,这个小心心,到底有什么作用?”
眼瞅着不说女儿就务,路尧只能坦言:“你爸爸我心里苦啊,这两天同行路上遇到了一个外国帅哥,”
“我真的使尽浑身解数,各种风格都尝试了,把自己弄得老来俏也比不过那个该死的老外,星星,老爸实在是穷途末路,为了让你妈妈眼里有点我,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路恬星问:“这到底是啥?”
“就是一种……市场上没有承认的……黑蛊。比较罕见……简称为爱你蛊。就是……中蛊之后……会对下蛊人……有那么一些……不受控制的……由衷的……”
“……喜欢。”跟女儿说这个,怪不好意思哒。
路恬星慢慢道:“就是喜欢?”
路尧一本正经地开始扯上学术:“这个在我们研究中呢,嗯……说喜欢可能有些浅显,因为人的感情吧它,确实比较复杂,可以概括为爱意,或者占有欲,或者什么的。这个蛊产生的值,就比较浓烈。不过,没有副作用,一点都没有,也不会伤身体,在健康的夫妻关系中,相爱的基础上,一个绝望的丈夫,为了祈求好色本能的妻子的爱,小小的使用一下……”
路恬星说:“老爸,开外挂是件可耻的事情,我坚决维护公平正义。”
路尧很着急:“主要是现在这个事,它对我来说确实是有那么点不太公平!”
路恬星实话道:“不公平爸爸你也忍忍吧,主要是这事我不敢干,妈妈也是研究员,她那么聪明,就算你的奸计得逞,她心扑在你身上,但也一定会发现。到秋后算账的时候,不仁不义的你,一定会为了讨妈妈的欢心,而毫不犹豫出卖我——千万不要向我保证你会扛下一切,您总是这么说,但多次生活经验证明,你只会为了邀功推我下火坑。”
几次求恳后,路恬星依然坚守底线,终于,路尧哭唧唧地挂断电话。
而放下手机,路恬星也发了会呆。
这段时间感觉到湛烈的喜欢,不是自我感觉良好,是真的。但原因并非自己讨人喜欢,而是因为他中了蛊?
路恬星低下头。
这件事,好像令人有点难过。
……
“高处,基于以上调查结果,我申请对华鼎电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进行立案调查。鉴于其涉嫌妖丹违法实验,而该公司在生物实验领域具有较大行业影响力,业务规模庞大,若违法行为属实,可能对社会公共利益造成严重危害。为有效固定证据、防止关键数据被销毁或转移,建议依法从速立案侦查,需要公安等有关部门配合工作。”
湛烈这边汇报,高蒙手中翻阅着他提交的材料,白纸黑字,触目惊心,他反复看了两遍。
物证第一时间送去鉴定,结果已出,没有问题,就是这人证……高蒙点点文件:“你大伯,哦不,湛锦山很配合?”
“非常配合。”
高蒙说:“我们应该更谨慎一些,他是人证,最关键的物证也是从他手中提供的,而他对你的情感成分非常复杂,他这么配合,会不会……”
湛烈先笑了一下。
然后摆摆手:“高处,我明白您的顾虑,他不会翻供的。在我搜集证据的过程中,拿下他反倒最容易。因为湛锦山父子脑回路和常人不同,他们一致认为,隐瞒此事,会让我在无知中获得平静与幸福;而揭露这件旧事,反而令我痛苦。在他们的立场上,这是摧残我的一种手段。”
高蒙目光有些不忍心,叹了口气,说:“湛烈,你一定要清楚,这不是痛苦的来源,而是获得真正的平静的机会。”
湛烈说:“我当然清楚。”
“好,那就好,对于你提交的材料,我还有处疑问,保密协议中明确要求‘放弃对你母亲遗体的处置权’,可当时实验室爆炸,她已经……这份保密协议的背后,目的很耐人寻味。”
湛烈略微迟疑:“目前证据不足,还有待进一步考察。我只聊聊?”
“你大胆地聊。”
“回来路上我简单查了下,华鼎公司近二年采购二十二次人类胎儿干细胞,但公开项目远不至于有这么高的次数;我还托于博洋帮我探了个前路,但因为没正式立案调查,所以没有加在报告中,他们北岭的实验室废水检测出□□和□□混合物,这是典型的非法人体麻醉方案。”
“昨晚他们的冷链车向码头运送了十个生物样本箱,海关记录显示,这批箱子报关单写的是‘实验用猕猴’,而热成像显示箱内温度28℃——灵长类动物运输标准是16℃。”
高蒙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站起来:“你意思箱子里可能是……”
湛烈望着高蒙,语气沉静:“加上,我母亲的研究方向是妖丹基因定向武器。”
他顿了一下,道:“我怀疑他们在进行活体实验。”
……
华鼎生物。
中式红木茶台前,贾海达盘腿坐在蒲团上,手边茶壶坐着水,茶盖被被水花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小吴,你这个消息是近十年,我听到的最好消息,我真的很感激你。”
吴维满脸堆笑,连连说不敢不敢。
贾海达道:“你带来这个消息,让我想起十几年前,楚曦,害……你应该不认识,那时候,她是咱们这名气实力都碾压众人的资深研究员。”
吴维很有眼力见,上前一步,为他斟茶:“贾总,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她炸死了,老公疯了。”
“嗯……那是个刚烈的女人啊,发现了我的秘密,当时我潜心研制的药剂——还在实验阶段,全天下仅此一管,我反应那么快,封锁大门,派了那么多人去拦截……谁能想到,她为了彻底销毁,眼睛不眨就喝了。”
“实验室也炸了,我的药剂,实验数据,成果,全没了。她让我多走了近二十年弯路。”
吴维笑道:“好在贾总现在苦尽甘来,实验推进的很成功,马上就可以进行临床试验。在这个时候,您又遇到绝佳的实验体,真是老天都帮您。”
贾海达慢慢品茶:“是,把那个女孩子弄来吧。”
吴维立刻转身,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我都准备好了,请贾总过目,这是我草拟的协议……”
贾海达看他一眼,没打开,慢慢推开文件,弯腰去摸左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完好的注射器,针头有牙签粗细。
“谈判谈判,没有筹码,你怎么谈?就拿你这份协议吗?人家年轻的小姑娘,一听要做人体实验,人家不害怕吗?”
吴维拿起注射器:“这是——”
“Wraithfire,名字酷吗?一针下去,她那个病死亡率,翻十倍。”
吴维手一抖,露出为难的表情,慢慢把注射器放回桌上:“贾总,这这我不行,人家和我才一面之缘,不是很熟,短时间内不好找机会下手。”
贾海达纳闷道:“你要什么机会?见到面,你个大男人,她个小姑娘,直接抓头发按桌上,对着后腰一捅,两秒钟的事。”
“但——这是犯法呀,店里都有监控……”
“所以这就是筹码,这不就能上谈判桌了?有监控,要报警?没有问题,她也别活。”贾海达道,“但这个时候,你再拿出你的方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钱,健康,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该她得的,她一样都不少,聪明人还不知道怎么选吗?”
吴维咽了咽口水:“那我……这两天准备一下。”
“不用准备,夜长梦多,”贾海达低头喝茶,“你今晚就去。”
……
路恬星今天在诊所晃荡了一天,从早上等待上班,到中午逐渐疑惑,一直到下午,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真是奇了怪了,整整一天,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新的病人,之前约好日子的人也都跟串通了一样,通通没来。
甚至连赵小树,都在中午的时候给她发了个消息,说不太舒服,不过去了,随便对付吃一口就继续学习。
快到七点的时候,接到湛烈电话。
“星星,你今晚还在诊所留宿吗?”
路恬星说:“留,我答应悠悠了。”
“还是一个人?”
“嗯。”
她蔫蔫的,平时蹦蹦哒哒的小山雀,像被淋湿了一样。好笑之余,还有点心疼:“怎么不开心?是不是今天生意不好?”
路恬星说:“哎,快呸呸呸,我今天接待的人可多了,门庭若市,熙熙攘攘,有力推动了北岭、省城,乃至全国的GDP发展。”
湛烈笑了一会,问:“那今天要纳的税,得不少吧?”
“那是那是,光荣得很。”
湛烈也不戳破,早晨离开的时候,他围着那疗愈仪转了一圈,看见背后的铭牌,心里就是一沉。
虽然泛上浓重不安,但工作责任所在,他不能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只能用独角兽妖丹抑制给诊所上了一道防护,今天绝不会有任何人靠近星星所在的这道门。
“那……”
“湛烈。”
“嗯?”
路恬星小小深呼吸,抽出书本下面一张写满字的纸——这是今天一天她百无聊赖下写出的无数句式,其中有几个已经打上大大的叉,她对着唯一保留的句子,默默给自己打气,念出来:“你今天工作忙完之后,能不能抽空来见我一面?我有个问题,想当面跟你确认。”
湛烈本就斟酌要用什么理由才能叫她同意自己再次去留宿,没想到对方正好撞上来:“我现在就去。”
又柔声问:“怎么这么郑重?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路恬星翻篇看看。
他这个问题,她没考虑到,纸上没提前写好。
想了一下,小声说:“不难,挺简单的,但只有你能回答。”
第30章 第30章【VIP】
湛烈说一会过来,路恬星的心情反而轻松起来。
就算她不甘心、不死心好了。再怂,这种事情也一定要问个明白。只有听他亲口说,一切情不自禁都是被蛊所控,她才能放弃。
路恬星找出一沓新的纸,一边思考,一边在纸上写下能用的开场白。
——首先,我要再次向你道歉,因为我已经知道之前失手给你下的蛊的功效……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说,这样不就突出了抱歉,而不是自己的喜欢。重点不能放在这,道歉应该在后边,对,放在后边。
——昨天我亲了你,跟你告白,你没有表达任何想法,我理解为默认,并且在我的认知中,一直觉得我们两个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如果你……
不行,还是不行,这前摇也太长了,拖泥带水,表达得过于混乱,分散重点。
路恬星接连画了两个大大的叉,重新组织语言。
“叮叮叮……”
路恬星看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她划了下屏幕接听:“喂,你好?”
“路小姐你好,我是吴维,昨天登门处理过疗愈仪售后服务的工作人员。”
路恬星皱了皱眉:“啊……你好。”
“路小姐,是这样的,昨天我在照片墙上看到您的学历,您是A大毕业的人才,恰好,我们公司实验室正缺少您这样的稀缺人才,回去后我和实验部的同事提了提,将您的情况汇报给贾总,他对您很是赏识,希望有幸邀请您加入我司。”
路恬星刚发了个音,吴维便抢先快速说道:“路小姐,我们非常欣赏您的专业能力,贾总的初步意思,年薪两百万起,另有绩效奖金和股权激励,公司为您配备专属的助理团队,每年三十天带薪假期,任意分公司可申请轮岗,如果您能来的话,还可以在滨海新区为您申请一套高管公寓,或者选择每月三万元的住房补贴。”
路恬星默了默,说:“你们待遇高到似乎不应该是我能匹配到的。”
吴维笑道:“A大毕业的人才,什么都配得上。贵校绝大多数毕业生都进了国家研究所,我们能捡到漏,是我们的荣幸。”
“我不明白,吴经理,这应该是人事的工作,为什么是您来联系我?”
吴维愣了一下,没想到路恬星会这么问,很快重新笑道:“人事部的同事突然联系您,怕唐突了,我怎么说也算得上认识,先来帮忙探探您的意思。”
听起来有点道理,路恬星心说,如果我普信的话,这会应该已经兴奋地准备好走上人生巅峰了。
但她还有点理智,包装太好的命运馈赠,听起来都有种诈骗感。
路恬星不置可否,一边听吴维介绍,一边打开电脑,输入“华鼎生物”,检索出的页面就有科研团队简介。
她看了看,觉得这公司挺神奇:华鼎现有的科研团队由七位学科顶尖人才领军,其中两位手握《Nature》、《ScienceAdvances》封面论文、三位参与过国家级脑机接口项目,包括军工级基因武器芯片设计经验,甚至团队最年轻成员二十七岁已获国际生物黑客马拉松冠军,实验室团队获得十八项国际专利证书,最新的交流合作新闻照片上,是与美国NASA、瑞士洛桑联邦理工学院合作的纪念牌。
真不是她瞧不起自己,A大在业界的能力确实顶尖知名,够上这样的团队……虽说也有可能——但至少,应该是她求人家而不是人家求她。
鼠标滑轮一滚,众多科研事项中,一条突出的新闻展露在页面上——华鼎生物实验室爆炸致研究员身亡,其丈夫妖丹失控行凶伤人。
路恬星凝眉,手指略僵,点两下鼠标。
那头吴维还等着路恬星的回答:“喂?路小姐?听得到吗?”
片刻,路恬星说:“吴经理怎么不直接来诊所与我面谈?”
吴维笑笑:“我倒是也想,您的诊所有尊大神护着,轻易也靠近不了啊。这样,您要是有意思,不如找个地方,我们详细聊一聊?”
路恬星:“时间,地点。”
吴维很快报上。
行,他还挺着急,就今晚,在他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路恬星说:“好啊。”
*
挂断电话,按照时间约定,路恬星应该现在就出门。但她没动,窝在沙发里向门外瞧,脖子快抻长一节了。
十分钟后,熟
路恬星一喜,甩开抱枕,烈。”
湛烈问:“今天这么欢迎我……”
“快进来快进来,”路恬星拽着湛烈,反手关上门,推着他往椅子上一按,自己笔直站他面前,“湛队长!”
湛烈:“……干嘛?”
路恬星笑一下,然后小脸板得如一况。”
煞有其事的,湛烈事?”
路恬星一呆:“啊……不是不是,还有别的。但事有轻重缓急,先说这个。”
她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从维修疗愈仪到职位申请,最后总结:“他们对我发出邀请实在有点奇怪,我就去查了一下,发现这个公司就是……”
路恬星微顿,看看湛烈,他眉眼微弯,目光鼓励她继续说。
“就是你父母曾经任职的公司。你说过,你妈妈的死亡不是意外,是人为,那就证明这个公司有可能存在黑色产业链条,我查了,他们现在的研究方向是基因武器,这个事在业界看来,可大可小。”
路恬星想了下:“基于以上情况,我有一个猜测,但没有依据,我只跟你说一说,有没有用你们可以拿去判断——我不认为自己目前的水平,可以被这么优厚的待遇邀请进华鼎生物的团队。但是,如果作为一个绝佳的实验品,就很有说服力了——他们修过这台疗愈仪,拿到我的数据轻而易举。”
湛烈眉一点一点拧紧。
路恬星还有最后一句:“你要是觉得有必要,我很愿意当你们的线人去赴约;你要是觉得我想多了,那你也得陪我去,给我撑腰,我已经在走特查处的行业专家的流程了,不想去他们那,希望他们以后别来骚扰我。”
湛烈看一眼门口,他无比感谢自己的敏锐,今天阻绝了所有外人;也无比感谢她的机灵,等他来,与他说明一切。
湛烈向路恬星伸出手:“星星。”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抓住她,抓住她,心就能落到实处:他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也知道后怕的浪头有多大。
路恬星低头看湛烈空空的手掌,咽一下口水,慢慢伸手放在上面,然后被他握住。
“星星,对方这个时候约你见面,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湛烈他们掌握的比自己深,他这样说,证明先前的预感方向没错:“那我怎么做能帮到你们?”
湛烈沉默了下。
华鼎在进行活体实验,又这么着急找星星,假设他们真的盯上她做实验品,今晚的见面大概率会出手。如果他们把握机会,人赃并获,此案的推进会迈出很大一步。
还没等他想清楚。路恬星摇摇他的手:“我不怕。”
湛烈看她:“怎么会不怕?”
路恬星说:“有你在,你肯定可以保证我的安全。”
湛烈:“我可以保证。但是我舍不得。”
路恬星心跳加快。
他这是在撩她吧……等这事过去,一定揪着他问个清楚。此时此刻,她只要对得起自己对他的喜欢:“我说过要陪你一起走,现在有这个机会,我也有这个能力和勇气,我一定要去。”
这之后,无论他喜不喜欢她,她都没有遗憾了。
……
吴维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咖啡厅二楼最里边的包间,在两人到达之前,湛烈收到队友的反馈,布控已经完成。
队里有个队友是猫头鹰,在经过特殊训练后,目光已具有半穿透性:“湛队,这人不老实,他从包里拿了个东西,一直攥在手里。太细了我看不清,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有个队友是海豚,掌握情绪监测,态度斩钉截铁:“他一定会出手,因为他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如果是正常招聘,他一个甲方,有什么好紧张的?”
湛烈一一回应,始终握着路恬星的手,与她并肩走进咖啡厅。
路恬星小声问他:“湛烈,你要一直跟着我吗?”
“当然。”
“你不用躲在暗处伺机行动吗?”
湛烈神经紧绷,但听到她的话,还是被她可爱到:“在什么暗处,当然在明处。在暗处万一把你误了,我找谁要人去?我都部署好了,放心。”
路恬星很安心地不说话了。
走到紧闭包房门口,看一眼湛烈,他用口型无声道:敲门。
路恬星点头,轻轻敲了敲门,里面过了两秒,才传出吴维含笑的声音,一面招呼着“路小姐你来了”一面从里打开门。
湛烈就站在门边墙壁,在吴维的视线盲区。
路恬星向里走:“吴经理……”
吴维满脸堆笑,在路恬星走过他身侧的一瞬间,拳头一紧,青筋暴起。
刚有一个抬手的动势,下一刻天旋地转,“咣当”一声被死死按在桌上,关节锁固那一下,手中的东西滑脱了手。
再接着就是一阵迅速的脚步声,也不知从哪冲出来这么多人,手腕一沉,被上了拷。
局势已定,湛烈目光一瞥。
掉落地上的凶器不是常见的刀枪,而是一管透明液体的注射器,针头很粗,泛着点点寒光。
湛烈脸色沉冷,收回视线。
控制,警戒,取证,吴维被顺利带走,湛烈特意落后一步,在所有人都向前走时,握住路恬星的手。
低声问:“吓到了么?”
路恬星实话道:“没有,还没感觉到该开始害怕,一切就都结束了,好快。”
湛烈笑了一下,伸手抱住她。
他的手臂在发抖。
【END】
第36章 第36章【VIP】
路尧夫妇刚回来,一大堆行李还没收拾,就坐这说了半天话,不知不觉已经到早餐时间,眼看再不吃些东西,人家就要饿着肚子工作。
萧芃说:“小湛还饿着呢吧?不能让孩子饿肚子上班啊。老路,你去做点早饭去。”
路尧得令,起身往厨房走。
湛烈出声阻拦:“叔叔,您别忙了,您和阿姨刚从外面回来,肯定累了,等下我去单位食堂吃就行。”
路恬星也心疼爸爸:“是啊,爸爸,你别做饭了,我带湛烈下楼吃早点,你和妈妈先收拾洗漱,等下我把吃的买回来带给你们。”
路尧不置可否,转身看老婆。
萧芃:“那也行。”
事情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两人刚从外面回来,大包小包的行李一大堆,免不了有些重的,湛烈很有眼力地帮着收拾摆放。不知道暂放哪里的东西,这回也不问路尧了,直接问萧芃一步到位。
路恬星帮着打下手,归拢一些小物件,跟在湛烈身边,开开心心跟他说:“等下我带你去吃抄手,我们家楼下有个小巷子,里面有一家巨巨巨好吃的抄手,好吃到哭。”
湛烈低头看她一眼,舔了舔嘴唇。
路恬星秒懂:“要喝水?我给你拿哦。”
湛烈:“……”
被灌了一杯水,他趁两位家长不注意,悄声问路恬星:“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饭?”
“你饿了……哦,对,也是哦,昨天……”她说了个昨天就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闭上嘴,脸颊也红了。
半天,想缓解下羞赧,吐出来句:“确实我也饿了。”
湛烈又好气又好笑,偷偷去握她的手,本来只想握一下,缓解心中高涨的情潮,可握住了就不舍得放开,牵了一会,五指慢慢探进她的指缝里。
他的手指温暖而干燥,牵得越久,渐渐变得滚烫,路恬星被刺激的扭头看湛烈:他出卧室之前,在她卧室内的洗手间镜子前打理自己很久,打理得干净清爽,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术,今天又好看出新高度。
路恬星吸了吸鼻子,顺着他清冷的气息往这边蹭,原本就站得很近的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路恬星小声说:“我要亲你一下。”
湛烈:“叔叔阿姨看着呢。”
真的吗?路恬星四下一瞄:“没有,他们还在屋里呢。”
湛烈喉结动了动:“好吧。”
路恬星踮脚,飞快而满足地在湛烈侧脸上亲了一下,开心眯起眼睛,色壑被填满,她很满意,甚至松开了手。
正好路尧夫妇从另一侧房间出来,湛烈适时告辞:“叔叔阿姨,那我改天再来拜访您一位。”
两人同时表现出比刚刚见到他时略微高一点的热情,嘱咐他再来家里玩。
路恬星要陪湛烈下去吃早饭,随便套了身宽松的衣服,拢了拢头发,站在门口询问爸妈吃什么,有没有要点菜的。
一家三口又絮絮叨叨说半天,湛烈站在门外走廊里,微微笑着等待,气度不急不缓,分寸感三个字,在他身上刚刚好。
“好嘞,去吧,慢点啊宝贝。”
终于,听到大门一关,他的手被人牵起,星星欢快地说了句:“我们走吧!”
湛烈一言不发,反客为主攥住她手腕,另一条手臂在她后腰处一捞,低头吻上她的唇。
吻得又深又重,像个急于找到出口的野兽,也像久旱逢甘霖的裂土。
路恬星猝不及防被他一吻封口,大脑还沉浸在要去吃抄手、以及记着爸爸妈妈点菜要吃的五花八门的小吃,然后就被他抱在自家门口吻,甚至来不及换口气,最开始的几秒都要窒息了。
被她清润的圆眼睛蒙蒙看着,湛烈心底一软,松开她一下,让她有个呼吸,然后不等路恬星发言,就又吻住她的唇。
直到路恬星腿都快软了,抓着湛烈衣袖,终于被他放过,但人还被他虚虚拢在怀里,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路恬星双唇比方才娇艳许多:“你干嘛?”
湛低声:“想吻你,刚刚就想。”
路恬星思维被带跑:“刚刚是什么时候?”
湛烈说:“我是top1。”
“哎——对!湛烈,你竟然就是当时救我回来的那个小哥哥!你知道吗?我爸爸妈妈带我登门道谢,去了三次都没见到你,后来我们要回北岭,就只能先走,当时我太小了,我不记得那家人姓湛。”
她杆,说到兴奋处,还连连拍他肩膀,左看右看,甚至矮下腰,从当年手掌托举的那个角度来耶,真的看不出来,你长大了好多……”
亲。
吻到她双颊嫣红,他的气息也不那么沉稳,才放开她,但两人还是很近,鼻尖轻轻一动就会擦在一起。
他薄唇微张,路恬星等着他说话,只”
路恬星怔了一秒,,不是这个事,有这么重要吗?要不要这么可爱朋友。
路恬星笑着摸摸他头:“好的,top1队长,咱们再不去吃饭,你就要迟到啦。”
他说:“星星我爱你。”
路恬星玩笑不出来了,他的眼睛太深情太认真,近乎固执,在这样痴痴的情意面前,玩笑都成了一种不尊重。
路恬星双手抱住他腰,把自己埋进他胸膛中的同时,也把他努力地抱在自己怀里:“湛烈,你不要太没有安全感,无论你是不是top1,或者你是top几,我都爱你,爱你这个人,不仅仅是这张脸,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呀,你本身就很值得爱。”
说完,路恬星仰头瞅他,瞅了又瞅,肯定道:“当然啦,你就是top1,就算当年救我的人不是你,你也是top1。因为我喜欢你,在我心里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说完这几句,路恬星看到湛烈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那速度很快,刚刚涌起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更深浓的疼惜。
他喃喃,像是与她说话,也像说给自己听:“星星,我想再亲亲你,可是你的嘴唇有点肿了,我怕你痛。”
路恬星说:“那你轻一点嘛。”
他便低头吻上。
这一吻又是很久,久到路恬星晕晕乎乎,都快没力气了,终于抗争道:“你的力气并没有轻……不要再亲了,好饿啊。我家门口有监控的,我爸爸妈妈会看到。”
看就看到,他无所谓。
多年的成长环境和专业素质培养,他有一项出色能力就是适应性极强。无论星星的家庭是怎样,他都可以迅速融入进来,要端庄持重就端庄持重,要没节操,也可以没节操。
但是她说饿了。
湛烈放开她,笑着揉揉她头发:“我们去吃饭。”
……
最近真是喜事不断,不仅谈上恋爱,路恬星的行业专家批准文件也下来了,从今以后,她就有了个公家身份。
对此,赵小树无比羡慕:“人生最快乐的是什么?人生最快乐的就是有稳定的钱拿,还同时拥有自由,行业专家啊!多么宝贵的一个身份,钱挣得不少,还不用坐班。”
谭悠哈哈大笑:“总结得真好,你这个刚刚拥有崭新铁饭碗的人士,不仅要坐班,还要值班。”
赵小树觉悟很高:“为人民服务。”
路恬星的觉悟也同样很高,刚刚变成特查处的一员,喜滋滋地买了一身班味十足的衣服,打算第一天前去报到。
不过实在太兴奋,兴奋得等不及第一天见湛烈,想等晚上湛烈下班去给他看一看自己,但父母已经回来,她没有从前那么自由,还是要经过他们两位的批准。
妈妈满脸慈爱:“去吧,乖宝贝,妈妈很支持你,咱们长尾山雀从来没有那么些讲究,行就行,不行就换,不好好谈怎么知道行不行?”
老爸就纠结多了,这毕竟是他的宝贝女儿L,他也不是长尾山雀,在他传统的大脑里,还是很怕女儿L受伤害的。不过看老婆一脸无所谓,女儿L也听话点头好像并没有被那个小子哄骗彻底的感觉,他也只能挤出来一句“老婆说得对”。
所以原本路恬星只想让湛烈看看自己的打扮,顺便再与他聊聊以后在特查处的工作,结果被他们俩人这么一说,直接把她送到湛烈手里,意思是晚上不用回来住了。
那……
那很美滋滋了。
……
路恬星兴奋地留宿在湛烈家里,一直开心地叽叽喳喳不停,直到手里被塞了筷子扒进一口饭,才意识到,在陪自己聊天的过程中,湛烈不仅细致回答了她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还已经做好了四菜一汤的晚饭。
路恬星冲他嘿嘿笑:“我好像逃避劳动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太兴奋了脑子没跟上。”
湛烈笑:“快吃饭吧。”
又说:“星星,我不需要帮忙,这些事情,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好,但是即便做好这些,也没有家的感觉。”
他放下筷子,伸手捏捏有些呆呆的路恬星的小脸:“你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你给我的,是我一直最渴望的东西。”
路恬星看着他。
湛烈快被这眼神看的心都化了:“好了,不用这么心疼我,我没事,我就是很开心。快吃饭吧,多吃一点。”
晚上临睡前,路恬星换上湛烈为她准备的睡衣,舒适柔软的面料,不带任何绮思的规矩裁剪,安心踏实的感觉包裹住身子。
她进卧室之前,湛烈刚刚经受完湛芥末一番大力赞叹和表扬,看见路恬星进来,他拍拍湛芥末的头,示意它可以闭嘴安静了,湛芥末便很懂的先一步熄灯睡觉。
路恬星甫一依偎在湛烈身边,他很自然地手臂一圈揽住她。两人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安静的温情默默流转。
床头夜灯开着,浅浅的金黄灯光落在头顶。
他抱着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一直抱着她。
路恬星叫他:“阿烈。”
湛烈沉默吻她以示回应。
“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把我的爸爸妈妈分给你,他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你再也不会没有家。”
湛烈闭上眼睛,很快睁开,双手捧起路恬星脸颊,大拇指轻轻摩挲那一小片柔嫩肌肤。
“星星,我怎么这么幸运,”他低低呢喃,“我好爱你。”
情感痛觉的副作用已经在慢慢消退,但此时此刻,心脏饱胀的爱意因为涨得太满,甚至生出刺痛的错觉。
路恬星往前挪蹭,靠他更近,在他唇角轻轻一吻。想说一句肉麻的话,可鼓足的勇气却已经耗尽,双颊红扑扑的,闭上眼睛胡乱道:“困了困了,要不还是睡觉吧。”
湛烈低笑,吻上她额心:“好。”
睡吧。
终此一生,必是美梦不断。
【正文完结】
——栖风念20250819
【END】
第36章 第36章【VIP】
路尧夫妇刚回来,一大堆行李还没收拾,就坐这说了半天话,不知不觉已经到早餐时间,眼看再不吃些东西,人家就要饿着肚子工作。
萧芃说:“小湛还饿着呢吧?不能让孩子饿肚子上班啊。老路,你去做点早饭去。”
路尧得令,起身往厨房走。
湛烈出声阻拦:“叔叔,您别忙了,您和阿姨刚从外面回来,肯定累了,等下我去单位食堂吃就行。”
路恬星也心疼爸爸:“是啊,爸爸,你别做饭了,我带湛烈下楼吃早点,你和妈妈先收拾洗漱,等下我把吃的买回来带给你们。”
路尧不置可否,转身看老婆。
萧芃:“那也行。”
事情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两人刚从外面回来,大包小包的行李一大堆,免不了有些重的,湛烈很有眼力地帮着收拾摆放。不知道暂放哪里的东西,这回也不问路尧了,直接问萧芃一步到位。
路恬星帮着打下手,归拢一些小物件,跟在湛烈身边,开开心心跟他说:“等下我带你去吃抄手,我们家楼下有个小巷子,里面有一家巨巨巨好吃的抄手,好吃到哭。”
湛烈低头看她一眼,舔了舔嘴唇。
路恬星秒懂:“要喝水?我给你拿哦。”
湛烈:“……”
被灌了一杯水,他趁两位家长不注意,悄声问路恬星:“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饭?”
“你饿了……哦,对,也是哦,昨天……”她说了个昨天就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闭上嘴,脸颊也红了。
半天,想缓解下羞赧,吐出来句:“确实我也饿了。”
湛烈又好气又好笑,偷偷去握她的手,本来只想握一下,缓解心中高涨的情潮,可握住了就不舍得放开,牵了一会,五指慢慢探进她的指缝里。
他的手指温暖而干燥,牵得越久,渐渐变得滚烫,路恬星被刺激的扭头看湛烈:他出卧室之前,在她卧室内的洗手间镜子前打理自己很久,打理得干净清爽,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术,今天又好看出新高度。
路恬星吸了吸鼻子,顺着他清冷的气息往这边蹭,原本就站得很近的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路恬星小声说:“我要亲你一下。”
湛烈:“叔叔阿姨看着呢。”
真的吗?路恬星四下一瞄:“没有,他们还在屋里呢。”
湛烈喉结动了动:“好吧。”
路恬星踮脚,飞快而满足地在湛烈侧脸上亲了一下,开心眯起眼睛,色壑被填满,她很满意,甚至松开了手。
正好路尧夫妇从另一侧房间出来,湛烈适时告辞:“叔叔阿姨,那我改天再来拜访您一位。”
两人同时表现出比刚刚见到他时略微高一点的热情,嘱咐他再来家里玩。
路恬星要陪湛烈下去吃早饭,随便套了身宽松的衣服,拢了拢头发,站在门口询问爸妈吃什么,有没有要点菜的。
一家三口又絮絮叨叨说半天,湛烈站在门外走廊里,微微笑着等待,气度不急不缓,分寸感三个字,在他身上刚刚好。
“好嘞,去吧,慢点啊宝贝。”
终于,听到大门一关,他的手被人牵起,星星欢快地说了句:“我们走吧!”
湛烈一言不发,反客为主攥住她手腕,另一条手臂在她后腰处一捞,低头吻上她的唇。
吻得又深又重,像个急于找到出口的野兽,也像久旱逢甘霖的裂土。
路恬星猝不及防被他一吻封口,大脑还沉浸在要去吃抄手、以及记着爸爸妈妈点菜要吃的五花八门的小吃,然后就被他抱在自家门口吻,甚至来不及换口气,最开始的几秒都要窒息了。
被她清润的圆眼睛蒙蒙看着,湛烈心底一软,松开她一下,让她有个呼吸,然后不等路恬星发言,就又吻住她的唇。
直到路恬星腿都快软了,抓着湛烈衣袖,终于被他放过,但人还被他虚虚拢在怀里,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路恬星双唇比方才娇艳许多:“你干嘛?”
湛低声:“想吻你,刚刚就想。”
路恬星思维被带跑:“刚刚是什么时候?”
湛烈说:“我是top1。”
“哎——对!湛烈,你竟然就是当时救我回来的那个小哥哥!你知道吗?我爸爸妈妈带我登门道谢,去了三次都没见到你,后来我们要回北岭,就只能先走,当时我太小了,我不记得那家人姓湛。”
她杆,说到兴奋处,还连连拍他肩膀,左看右看,甚至矮下腰,从当年手掌托举的那个角度来耶,真的看不出来,你长大了好多……”
亲。
吻到她双颊嫣红,他的气息也不那么沉稳,才放开她,但两人还是很近,鼻尖轻轻一动就会擦在一起。
他薄唇微张,路恬星等着他说话,只”
路恬星怔了一秒,,不是这个事,有这么重要吗?要不要这么可爱朋友。
路恬星笑着摸摸他头:“好的,top1队长,咱们再不去吃饭,你就要迟到啦。”
他说:“星星我爱你。”
路恬星玩笑不出来了,他的眼睛太深情太认真,近乎固执,在这样痴痴的情意面前,玩笑都成了一种不尊重。
路恬星双手抱住他腰,把自己埋进他胸膛中的同时,也把他努力地抱在自己怀里:“湛烈,你不要太没有安全感,无论你是不是top1,或者你是top几,我都爱你,爱你这个人,不仅仅是这张脸,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呀,你本身就很值得爱。”
说完,路恬星仰头瞅他,瞅了又瞅,肯定道:“当然啦,你就是top1,就算当年救我的人不是你,你也是top1。因为我喜欢你,在我心里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说完这几句,路恬星看到湛烈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那速度很快,刚刚涌起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更深浓的疼惜。
他喃喃,像是与她说话,也像说给自己听:“星星,我想再亲亲你,可是你的嘴唇有点肿了,我怕你痛。”
路恬星说:“那你轻一点嘛。”
他便低头吻上。
这一吻又是很久,久到路恬星晕晕乎乎,都快没力气了,终于抗争道:“你的力气并没有轻……不要再亲了,好饿啊。我家门口有监控的,我爸爸妈妈会看到。”
看就看到,他无所谓。
多年的成长环境和专业素质培养,他有一项出色能力就是适应性极强。无论星星的家庭是怎样,他都可以迅速融入进来,要端庄持重就端庄持重,要没节操,也可以没节操。
但是她说饿了。
湛烈放开她,笑着揉揉她头发:“我们去吃饭。”
……
最近真是喜事不断,不仅谈上恋爱,路恬星的行业专家批准文件也下来了,从今以后,她就有了个公家身份。
对此,赵小树无比羡慕:“人生最快乐的是什么?人生最快乐的就是有稳定的钱拿,还同时拥有自由,行业专家啊!多么宝贵的一个身份,钱挣得不少,还不用坐班。”
谭悠哈哈大笑:“总结得真好,你这个刚刚拥有崭新铁饭碗的人士,不仅要坐班,还要值班。”
赵小树觉悟很高:“为人民服务。”
路恬星的觉悟也同样很高,刚刚变成特查处的一员,喜滋滋地买了一身班味十足的衣服,打算第一天前去报到。
不过实在太兴奋,兴奋得等不及第一天见湛烈,想等晚上湛烈下班去给他看一看自己,但父母已经回来,她没有从前那么自由,还是要经过他们两位的批准。
妈妈满脸慈爱:“去吧,乖宝贝,妈妈很支持你,咱们长尾山雀从来没有那么些讲究,行就行,不行就换,不好好谈怎么知道行不行?”
老爸就纠结多了,这毕竟是他的宝贝女儿L,他也不是长尾山雀,在他传统的大脑里,还是很怕女儿L受伤害的。不过看老婆一脸无所谓,女儿L也听话点头好像并没有被那个小子哄骗彻底的感觉,他也只能挤出来一句“老婆说得对”。
所以原本路恬星只想让湛烈看看自己的打扮,顺便再与他聊聊以后在特查处的工作,结果被他们俩人这么一说,直接把她送到湛烈手里,意思是晚上不用回来住了。
那……
那很美滋滋了。
……
路恬星兴奋地留宿在湛烈家里,一直开心地叽叽喳喳不停,直到手里被塞了筷子扒进一口饭,才意识到,在陪自己聊天的过程中,湛烈不仅细致回答了她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还已经做好了四菜一汤的晚饭。
路恬星冲他嘿嘿笑:“我好像逃避劳动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太兴奋了脑子没跟上。”
湛烈笑:“快吃饭吧。”
又说:“星星,我不需要帮忙,这些事情,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好,但是即便做好这些,也没有家的感觉。”
他放下筷子,伸手捏捏有些呆呆的路恬星的小脸:“你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你给我的,是我一直最渴望的东西。”
路恬星看着他。
湛烈快被这眼神看的心都化了:“好了,不用这么心疼我,我没事,我就是很开心。快吃饭吧,多吃一点。”
晚上临睡前,路恬星换上湛烈为她准备的睡衣,舒适柔软的面料,不带任何绮思的规矩裁剪,安心踏实的感觉包裹住身子。
她进卧室之前,湛烈刚刚经受完湛芥末一番大力赞叹和表扬,看见路恬星进来,他拍拍湛芥末的头,示意它可以闭嘴安静了,湛芥末便很懂的先一步熄灯睡觉。
路恬星甫一依偎在湛烈身边,他很自然地手臂一圈揽住她。两人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安静的温情默默流转。
床头夜灯开着,浅浅的金黄灯光落在头顶。
他抱着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一直抱着她。
路恬星叫他:“阿烈。”
湛烈沉默吻她以示回应。
“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把我的爸爸妈妈分给你,他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你再也不会没有家。”
湛烈闭上眼睛,很快睁开,双手捧起路恬星脸颊,大拇指轻轻摩挲那一小片柔嫩肌肤。
“星星,我怎么这么幸运,”他低低呢喃,“我好爱你。”
情感痛觉的副作用已经在慢慢消退,但此时此刻,心脏饱胀的爱意因为涨得太满,甚至生出刺痛的错觉。
路恬星往前挪蹭,靠他更近,在他唇角轻轻一吻。想说一句肉麻的话,可鼓足的勇气却已经耗尽,双颊红扑扑的,闭上眼睛胡乱道:“困了困了,要不还是睡觉吧。”
湛烈低笑,吻上她额心:“好。”
睡吧。
终此一生,必是美梦不断。
【正文完结】
——栖风念20250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