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昭昭》
1. 第一章
八月底的阳光还带着盛夏的余威,不过清晨就已经感受到灼热,刺眼的光毫不吝啬地泼洒在新铺就的塑胶操场上,连吹来的风都好似带着热气,没一会儿就流了一头的汗。
空气里弥漫着陌生的兴奋与躁动,崭新的红白色校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晃眼,高马尾随着走动一晃一晃。
陈以昭拖着行李箱,正夹在闹哄哄的新生人潮里,她昨晚太过兴奋,满是对高中生涯的期许,以至于起的晚了,这会儿正有些茫然地寻找着自己班级的集合点,万分担忧自己会不会错过大巴车。
黔州一中的传统,高一新生会在开学前进行为期一周的军训,目的是为了锻炼学生,培养学生的能力,也提前让新生适应接下来的住校生活,这次军训选在一个运动基地,也早早就通知每一个新生。
对于这次军训,陈以昭早早就开始期待,她高中之前都是走读,初一的军训在学校操场进行,初二的农训因为过敏请假,所以对这次的基地军训充满了好奇,谁知道反而期待过了头,这不,差点迟到了。
“5班,5班,5班在哪儿集合来着?”陈以昭口中絮絮叨叨着。
她走的很快,又拖着行李,额头的汗水打湿了鬓角的碎发,走到篮球场时,有不少学生在那儿打球,一声声的呐喊,让本就炎热的天气更热了,不由停下脚步皱着眉抬手扇风,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破风声毫无预兆地从侧后方袭来!
“小心!!”
惊呼声刚起,陈以昭没听清,只是顺从身体本能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下一秒——
“砰!”一声沉闷的撞击精准地砸在她的鼻梁上。
剧痛伴随着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炸开,眼前金星乱冒,只觉得鼻子顿时失去了知觉,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世界仿佛翻转过来漆黑一片,连意识都开始逐渐涣散。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捂住鼻子,一股温热的液体已经汹涌地冲破了指缝,下一秒,失控飞来的篮球就掉落在脚边,轱辘滚动了几圈。
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局面吓一跳,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和几声带着歉意的“对不起”,几个身穿篮球服的男生慌乱的围了过来,像无数只蚊子一般嗡嗡的吵闹。
“都说了传给我,传给我,你眼睛长屁股上啊!”
“我以为王狗能接到,谁知道这么没用!”
“怪我?人是你砸的,也是你非说今天高一军训来凑热闹,怎么能怪你爸爸我呢!”
……
他们自知理亏的吵闹起,像是互相在责怪,也好像再询问怎么办,但陈以昭什么也听不清,鼻血像决堤的洪水,完全不受控制地流淌而下,瞬间染红了胸前簇新的校服前襟,刺目的鲜红在白得发亮的布料上迅速蔓延、晕染,开出一朵狼狈而血腥的花。
“嘶~~”她疼得倒抽冷气,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眩晕感一阵阵袭来,狼狈不堪地蹲了下去。
这个动作并没有对疼痛有分毫的缓解,反而感受到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好奇的、同情的、甚至带着点看热闹意味,像是再看一出惊喜上演的闹剧,让她感到窘迫的同时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完了,开学第一天,就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惊艳”全场,丢人丢大了,我说几位,能不能先别怪来怪去了,到底有没有人来管管我的死活!
陈以昭绝望地想,眼泪混着血水,咸涩地滑过嘴角。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铺天盖地的尴尬和不适感淹没,思考着自己倔强爬起来去医务室,且不会晕倒的成功机率有多大时,一片阴影无声地笼罩下来。
眼前,一只干净修长的手,递到她低垂的视线下方,手指间捏着的,是一包小小的、粉白色包装的纸巾。
包装上,“心心相印”四个印刷的字迹清晰可见。
陈以昭怔住了,甚至忘记了鼻子的疼痛和不断流淌的鼻血,她捂着鼻子有些茫然迟缓地顺着那只手慢慢抬起头。
刺目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被泪水打湿的睫毛糊在一起,将视线变得模糊不清,逆光中,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立在她面前,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像是有光晕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他穿着和她一样的红白色的校服,却异常整洁服帖,不像大多数男生那样衣襟敞开,也没有松垮臃肿,衣服干净,衣领整齐,就连袖口都贴合手腕,每一个皱褶都刚好合适,甚至能闻到一股柠檬味洗衣液的香味,干净清爽,驱散了逐渐燥热起来的暑气。
模糊的视线顺着衣领向上攀爬,掠过线条干净的下颌,最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眼中。
那双眼,是陈以昭从未见过的平和,像初春清晨冰层融化的湖面,柔和,带着一种疏离的、仿佛置身事外的淡然,没有过多的情绪,没有好奇,也没有明显的同情,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此刻的狼狈。
流动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鼻腔里浓重的血腥味、校服前襟的粘腻、黏热难耐的热气,周围的喧嚣嘈杂……
所有的一切,都在触及那双眼眸的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擦擦吧。”
他的声音响起,和他的人一样,清风朗月,没什么温度,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和纷乱,落在了她耳中。
陈以昭愣愣看着,像被施了定身咒,大脑一片空白,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剧烈心跳,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咚!!
咚咚!!
咚咚咚!!
隔着那层薄薄的皮肉组织,像有一面鼓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盖过了所有声音,甚至盖过了鼻梁的钝痛,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猛地冲上脸颊,带来一阵滚烫。
虽然没有镜子,但是陈以昭想不用想,就知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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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鼻血横流,眼泪婆娑的样子极其狼狈不堪,尤其在这人的注视下。
少女总是好面子,那种窘迫感达到了顶峰,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晒的,脸红的异常,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包小小的“心心相印”。
两只手相碰时,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男生微凉的指节,那一点冰凉却像盛夏时的火星,点燃了无垠的草海,心火“腾”地一下烧穿了所有平静,烫得她猛地缩回手,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连忙低下头。
“谢……谢谢……”她嗫嚅着,声音从指缝中溜出,细如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控制的哭腔,连自己都听不清,远没有平日里的镇定。
少年似乎并未听清,也不在意陈以昭的反应,他看不见这个女孩的模样,只从刚刚匆匆一瞥到的通红眼睛中,明白她泄露出来的局促。
目光在她染血的校服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旁边围观的人群,带着少年气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麻烦让让,她需要去医务室止血。”
听到这话,先前打球那几个男生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将陈以昭搀扶起来,又急急忙忙把倒在一旁的行李箱拉了起来,大声嚷嚷着让其他人让开,有一种再晚一步人就没气了的急迫。
“别围着了,都让让,都让让。”
“同学你撑住,我们这就送你去医务室。”
“王狗,愣着干嘛,把人行李箱拿上啊!”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路,少年也被簇拥上来的那三个男生挤出了中心圈,隔着人群,他看不见女生的反应,却也明白剩下的事不用自己操心,然后转身离开,逆着人群往和陈以昭相反方向走去,背影挺拔,步伐沉稳,红白色的校服在阳光下划开一道干净利落的线条。
陈以昭抽出纸巾捂着鼻子,紧紧攥着那包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温度的“心心相印”,晕乎乎地被人搀扶着快步离开,她左右张望着,试图在人群中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扭头时,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她看见了少年的背影停在不远处,侧头同一个男生说了几句,离得太远她听不见,只看到男生加快了步伐小跑起来,转眼间便消失在视野之中。
鼻血似乎还在流,染红的手指捏着纸巾胡乱擦拭着,崭新的校服前襟已经一片狼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眩晕感并未消退,但胸腔里那股陌生的、剧烈的悸动,却比鼻血更汹涌,更难以平息,仿佛快要冲破桎梏而出,彻底搅乱了她高一开学的第一天。
陈以昭狼狈地低着头,视线却不受控制的落在了手中那包小小的粉色纸巾上,很新很干净,仿佛和它的主人一般。
她不认识他,不知道他在哪一班,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在这一刻,那道如白杨挺拔的背影连同那双平和疏离的眼,以一种极其狼狈的方式,深深烙进了十六岁少女失控的心跳中。
2. 第二章
窗外的吵闹声混合着喇叭里传出来的呼喊,充斥着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时不时还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树枝摇曳,光影交错,风吹动白色的窗帘布,医务室里消毒水的味直冲鼻腔,令人不由的皱紧眉头。
陈以昭被迫仰着头,鼻子里塞着校医刚放进去浸了药水的棉条,冰凉的感觉稍微压下了火辣辣的痛楚和持续不断的血流冲动,她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观旁边三个罪魁祸首,一边挨训,一边伸长脖子十分担忧的注视着自己,生怕有点风吹草动,不停说着机灵话逗乐大家。
“咚咚——”敲门声骤然响起。
胖胖的女校医推了推滑落到鼻梁的眼镜,扬声回应,“进。”
说话声刚落下,医务室的门被人推开,与之而来的是一道满是担忧的少女呼喊声,“昭昭!”
陈以昭听见声音下意识低头看去,一旁的校医瞧见了连忙制止,双手不停摆动,“欸,别动,别动,一会儿药水淌出来了。”
没办法,陈以昭只能保持刚刚那个动作,以一个鼻孔朝天极为滑稽的姿势垂眸,看着来人站在自己面前,笑着打招呼,“温梨,你咋来了?”
温梨听到校医给班主任打电话说陈以昭受伤的消息,担心不已,自告奋勇跟了过来,一路上跑得气喘吁吁,圆圆的脸颊泛红,额角的汗珠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大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
等温梨从门外走了进来,陈以昭这才注意到紧随其后的班主任,人一多,这小小的医务室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李文民平日里温和的面容此刻绷得紧紧的,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陈以昭的状况,因为有老师在的缘故,刚刚还轻松的氛围变得严肃起来。
“昭昭!你怎么样?没事吧,疼不疼?”温梨冲到陈以昭面前担忧的问,余光瞥见地下刚刚用来擦拭的纸团,更是没忍住惊呼出声,“怎么出了这么多血?”
温梨着急的冲到陈以昭面前蹲下,一把抓住她没沾血的那只手,力气大到指甲都掐进肉里,但那疼痛里包裹着的是沉甸甸的关心,反倒让陈以昭心头一暖。
“没,没事的,涂过药了,”陈以昭瓮声瓮气地回答,鼻塞让她声音发闷,“就是鼻子还有点酸。”
看到温梨满头的汗和担心的神情,陈以昭抽出手拍了拍人手背,还忍着难受,咧开嘴朝人露出一口白牙以示安慰。
李文民这会儿也快步上前,作为一个男老师不好上手查看,只是仔细检查了陈以昭塞着棉条的鼻子和那片狼藉的校服,语气急切但努力放柔,显得没有那么严肃的询问:“陈以昭同学,你现在感觉如何?头晕恶心吗?除了鼻子,别的地方有没有伤着?比如头?还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老师,千万不要逞强。”
“李老师,其他地方没有受伤,就鼻子被砸了,流鼻血也只是看着吓人而已,现在好多了,头也不晕,校医说休息会儿就好了。”陈以昭听完赶紧摇头,动作不敢太大,怕牵扯到鼻子。
听到她逻辑清晰,回答清楚,也没有什么胡言乱语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李文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人没事就好。”说完李文民安抚了一句,随即脸色一沉,目光如电般射向门口,他教高中三个年级的政治,自然认出站在门口那几个闯祸的男生是自己教的学生,这会儿三人像被霜打蔫了的茄子,垂头丧气地杵在那里。
其中高个子瞥见李文民看过来的眼神,忙低下头,懊恼地挠着后脑勺,小声嘟囔:“本来想趁着开学前凑个热闹,真邪门儿,怎么就那么准……”
话没说完,旁边一个微胖的男生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挤眉弄眼示意他闭嘴,自己却忍不住上前一步顶着压力对陈以昭小声说了句:“同学,对不住啊,真不是故意的,你说你也挺倒霉,这开学就‘血光之灾’哈。”
被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踩一脚,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尴尬笑笑,反倒是眼镜男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地补充:“刚刚阳光太刺眼了,没看清方向,实在对不住。”
“编,继续编,你们三惹的祸还少了?”李文民的声音陡然拔高,怒火瞬间点燃,“高二还没开学吧,高一开学军训你们来凑什么热闹!作业写完了吗?考试及格了吗?不在家里复习高二的内容就算了,操场那么多人,打球不看方向?球是专往人脸上招呼的吗,我看你们是精力旺盛得没处使了。”
他指着门口三人怒骂,气势逼人,“太闲了,一天天的净找事,我现在就给你们孙老师发消息,让她喊你们父母来学校一趟,看看这事怎么处理!”
听到这话,三人脸色骤变,忙慌乱认错道歉,生怕被请家长被记过。
陈以昭感觉到鼻血没有继续流,垂下仰着的头正好瞧见三人惶惶不安的神情,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没必要大题小做把事情闹大,而且要是真请家长了她期待已久的军训八成也没戏,于是出声:“李老师,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也已经道过歉了,再说我也没什么大问题,要不然就算了吧。”
李文民其实也是吓吓他们几个,听陈以昭这么说,也就顺杆子下,板着脸训斥:“人陈以昭不追究是人大度,你们三个回去每个人写一千字的检讨,开学的时候交给你们班孙老师,听见了吗!”
“听见了,李老师。”三个男生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缩着脖子连连应声,大气不敢喘,高个子的男生做了个鬼脸,胖男生苦着脸,眼镜男则一脸“完了完了”的表情,挤眉弄眼的瞧着十分滑稽。
李文民被他们刷宝的行为搞得又气又笑,狠狠剜了他们一眼,才转向陈以昭,语气缓和下来:“陈以昭,你确定身体没问题?能坚持去军训吗?不行千万别勉强,砸到鼻子可大可小,要不我立刻联系你家长来接你回家休息,军训是小,身体是大。”
“我能去,李老师!真没事了!不用通知我家长!”听到这话,陈以昭顿时一慌,立刻坐直身体,语气坚决的表明态度。
对于这次军训她可是期待已久,第一次集体活动就掉队,岂不是显得很不合群,三年的高中生涯一定会有遗憾的,况且……
她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口袋里那包小小的纸巾,藏着自己不能言说的其他心思。
“真的没问题?”李文民不放心地再次确认。
“真的!”陈以昭声音又提高了一点,低头看着胸前那片顽固又碍眼的红褐色污迹,眼中闪过一丝烦躁和沮丧,但是生怕自己的迟疑落在李文民眼中是其他意思,再次重复了一遍,“李老师,我真的没事。”
一旁的温梨瞧见她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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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时眼中闪过的情绪,神色若有所思。
“行,那你再缓缓,我们马上集合,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李文民见她态度坚决,精神状态也没什么大问题,只能点点头,又严厉地扫了一眼墙边站着的那三个“活宝”,厉声道:“你们三个还在这里站着干嘛,等着我找轿子来抬吗!”
说完,他急急忙忙地转身,边走边掏出手机拨号,没一会儿声音清晰有力的传来:“喂?王师傅吗?对,高一(5)班这边出了点小状况,刚处理好,我们马上过去集合,不会耽误太久,大概等十分钟左右,麻烦您跟其他车司机也通个气儿……”
那几个男生跟在李文民身后,临走前纷纷回头朝着陈以昭歉意笑笑,嘴巴大开大合做着嘴型,过于夸张的表情其实看不出来说了些什么,却让陈以昭笑了笑。
医务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校医、陈以昭、温梨,校医交代完注意事项后就坐在自己位置上看起了韩剧。
“好好的开学怎么弄成这样啊,”温梨看着陈以昭的惨状,心疼又无奈,她的目光落在陈以昭胸前那片触目惊心的血迹上,眉头紧锁,“这衣服看着太扎眼了,又只发了一套校服,现在去洗也来不及了。”
陈以昭低头看了眼校服上还没干涸的血渍,更烦躁了,泄愤似的揪着那片污渍,恨不得把它从布料上撕下来。
“别揪别揪,我有办法,”温梨按住她的手,脸色露出浅浅的笑意,“校医老师,能借我们一点卫生纸吗?”
校医盯着电脑屏幕里正在帮助鬼魂完成任务的韩剧女主,指了指桌上那卷厚厚的公用卫生纸。
温梨二话不说,扯了一大叠厚厚的卫生纸过来,蹲在陈以昭脚边,仰着头说:“你稍微侧过来点。”
她让陈以昭侧身,然后手脚麻利地把厚厚的卫生纸一层层、仔细地铺在陈以昭胸前那片湿冷粘腻的血污内侧,隔着校服布料,用手掌用力地按压、吸附,看着红褐色的血渍一点点变淡,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熟稔。
“我有时候衣服弄脏了或者湿了,一时半会儿洗不了又得穿,就这么处理,”温梨一边用力按压着,一边抬着头解释,语气平常却透着一种坦然,“血渍会随着水分被吸附到干的卫生纸上,而且卫生纸吸水快,多垫几层,能吸掉不少湿气也能稍微挡挡颜色,很有用的。”
陈以昭看着温梨专注而麻利的动作,心中暖暖的,她俩是初中同学,她知道温梨家境不太好,爸爸断了一条腿,全靠她妈妈在天桥上挑着担子卖水果抚养他们姐弟三人。
所以温梨从小就懂事,很多事情都靠自己摸索解决,比很多人同龄人都要独立,虽然这法子有点“土”,但在此时此刻,却像一场及时雨,给了狼狈不堪的陈以昭最实际的安慰。
厚厚的卫生纸迅速被染红浸透,温梨麻利地换上一叠新的,继续按压,果然,血渍少了不少,虽然还能看见淡淡的印记,但是比起刚刚看起来好多了,心理上也没那么膈应。
“暂时只能这样了,”温梨把吸饱了血的脏纸团扔进垃圾桶,拍了拍陈以昭的肩膀,“走,集合去,再晚李老师该急了。”
两个女孩手牵手说笑着离开。
校医扭头看着少女们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青春啊!”
3. 第三章
操场上,各班队伍已基本整理完毕,喧闹中带着即将出发的兴奋,正有条不紊的排着队上车,陈以昭顶着鼻子里塞着的棉条站在高一(5)班的队列末尾中,一路上引得不少注目。
其他同学也听说她开学一天就遭受“血光之灾”的消息,眼中满是好奇和探究,但没人敢开口询问,直到站在陈以昭前面那个,将校服穿的松垮垮叫周斐的男生转身,凑了过来低声好奇开口:“听说你第一天就得罪高二的了?真的假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十六七岁的少年们眼中满是对新环境和新同学的陌生,但也正是因为少年心性,只需要同住一个小区,同一个初中毕业,追同一个番,同一个爱好……三言两语间就能迅速拉近距离。
陈以昭并不是自来熟的性格,但是她健谈乐观爱交朋友,别人主动找她聊天,她也不会拒绝,将刚刚发生的事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去掉了尴尬的情节,专挑有意思的说,字里行间的自嘲和无奈惹得众人笑出声,连隔壁班的都凑了过来,没一会儿就和周围的同学熟络起来。
站在一旁的温梨看着处在人群中心的陈以昭,眼中闪过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羡慕,同样是新生,同样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但是陈以昭就是有这种吸引别人目光的能力,从初中开始就这样,无论是成绩好的,还是成绩差的,甚至是班上别人口中的x哥,x姐的“坏学生”,都能和她聊得来,没有人会讨厌陈以昭,好像所有人都喜欢陈以昭。
温梨愣愣的看着,抿着唇低下了头。
说笑时,一个班的队伍正好从他们班队列前面走过,末尾的陈以昭手舞足蹈聊得上头,压根没有注意到她口袋里那包纸巾的主人从5班前走过。
而男生似乎正垂眸听着旁边的同学说着什么,微微侧头带着点漫不经心,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这边,在陈以昭这个方向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零点几秒,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的疑惑,像是突然回想到了什么。
“看什么呢?”身后一个男生笑着推了他一把,两人关系不错,顺着视线看去还不忘调笑道:“不会看上其他班美女了吧,也让我瞅瞅。”
男生收回目光,反手给了身后的人一拳,笑骂了一句便收回了视线,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停顿只是错觉,不急不慢地走向停靠在校外的大巴车。
陈以昭扭过头,只看得见高一(1)班队伍的末尾,她不以为然收回视线,继续和同学聊天,等了几分钟才拉着温梨上了车。
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大巴车就启动了,引擎的轰鸣和车厢里的喧闹交织在一起,口袋里的手机就在这时疯狂震动起来,陈以昭忙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方已经被一个名为?毛坯四大才女?的扣扣群消息刷屏。
这个群是她们初中玩得最好的几个女生的小天地,除了她和温梨,还有乔安澜和杨羡,四人初中就关系好,又一起考上了黔州一中。
杨羡成绩好又参加了入学考试进的实验班,陈以昭和温梨过线进的科创班,乔安澜刚好到线进的平行班,即便不在一个班感情却没散,陈以昭猜测应该是慰问,果不其然点开群就看到铺天盖地的消息轰炸:
【一只羊:@自由发光体昭昭!听说你开学第一天就血溅操场了?[惊恐]】
【安是你爹:温梨说你被篮球爆头了,真的假的?流了多少血啊?你人还好吗?[大哭]】
【安是你爹:完了,没回消息不会晕死了吧?】
跳动的文字和夸张的表情包让陈以昭哭笑不得,隔着屏幕她都能想到其他两位的反应,嘴角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十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打字回复:
【自由发光体:没爆头!是鼻子被篮球砸中!谢谢姐妹们关心![比心]不过,我人没事只是流了点血,还把校服弄脏了,[大哭]鼻子就当免费加固了!衣服嘛温梨已经帮我简单处理过了,就当开门红,红红火火![得意]】
欢快的语气和表情瞬间冲散了之前的担忧氛围,也让其余两人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安是你爹:哈哈哈不愧是你,心态满分!对了,温梨呢,怎么没见她冒泡?】
【自由发光体:在我旁边呢。】
【一只羊:@自由发光体没事就好,没发生其他的意外吧?】
看着杨羡的消息,陈以昭脑海中不由浮现了一个人影,温梨见她目光呆滞探头看过来,自然也看见群里杨羡的话,出声说:“去医务室路上杨羡给我发了好多消息都是担心你,要不是1班集合,她也要跟着去。”
眨了眨眼,陈以昭将某个身影从脑海中赶出去,她不认识那个男生,也不知道人哪个班的,姓甚名谁,更没想好怎么说,总不能说自己见色起意了吧,那不得被乔安澜笑死,也得被杨羡的白眼嫌弃死,想了想继续打字回;
【自由发光体:没有了,哪来这么多意外,你们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安是你爹:我有意外!我发现我们班的男生意外的丑,我不想待在12班了,嘤嘤嘤。】
对于乔安澜这个爱看帅哥的花痴属性,陈以昭和温梨见怪不怪,对视一眼都无奈的笑了,这时杨羡却在群里出声了:
【一只羊:说起帅哥,我们班好像有。】
【安是你爹:你就吹吧,我们平行班都没有,你们实验班一个赛一个的书呆子,哪儿来的帅哥,再说了昨天报道的时候我在你们班门口等你,除了一堆四眼仔没看到什么帅哥。】
【一只羊:昨天报道他没来,今天直接来军训,人确实长得帅还是今年入学第一名。】
温梨探头看到这儿也同乔安澜一样惊讶,可转念一想杨羡并不是乔安澜那种张口就来的性格,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这个人,不由感叹,“杨羡这么说八成是真的。”
陈以昭也想到了这一点,在群里回:
【自由发光体:说的我都好奇了,你看你不够意思,一个人偷偷欣赏,啥时候带姐妹们饱饱眼福?】
【安是你爹:@自由发光体@冰糖雪梨,不管了,咱们到时候就蹲杨羡他们班旁边,是骡子是马一看便知。】
几人乱七八糟聊了一堆才结束,陈以昭按熄手机,温梨已经靠着她的肩膀开始打盹,她望着窗外的风景往外飞驰后退,载着她对新生活的期许。
不知过了多久,轮胎划过水泥地的刺耳声响起。
嘎吱——
大巴车在飞扬的尘土中停稳,随着各班老师的呼喊,车上高一新生们像出笼的鸟儿拖着行李箱背着书包,一窝蜂涌入了郊外的军训基地,在基地领导简单的开场后,被带回了宿舍放行李。
这次选的军训基地是运动员训练的场所,距离市区很远,空气里弥漫着青草、泥土和某种类似油漆的独特气味,陈以昭和温梨拖着各自的行李,跟着基地负责人找到了分配给高一(5)班的简陋宿舍,十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将房间内挤得满满当当,足足能容纳下20个人。
宿舍空间有限,两个人面对面时连转身都不方便,行李箱也只能塞在床下,下铺的床坐上去还会发出吱呀的声响,惹得不少学生口中发出骂骂咧咧的声音,纷纷嚷嚷着早知道不来了。
“呼——总算能歇会了。”陈以昭把行李收拾好,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感受着鼻腔深处还残留着一点肿胀的异物感,随后将塞着的棉条取掉,才长松了口气。
她这个人享得了福吃得了苦,跟野草似得在什么地方都能存活,不仅不像其他人一样嫌弃,还对新环境充满了好奇,忙活完自己的事还不忘给别人搭把手,安抚烦躁的同学,还拿出她妈帮她准备的防晒霜和大家一起分享,宿舍里的咒骂声顿时被欢声笑语取代。
大家刚铺好床单,陆陆续续的集合哨声就尖锐划破了短暂的宁静。
“快快快!集合了!”
高一(5)班集合点在一处阴凉的空地上,午后灼热的阳光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热浪,所有人迅速按高矮列队。
站在最前方的教官姓周,是个皮肤黝黑、脸型方正的年轻军人,声音洪亮得像自带了扩音器,简单几句自我介绍的开场白后,便是一堆上厕所打报告,不能违反规定,见到教官要打招呼等要求,还夹杂着‘听从命令’、‘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口号,瞬间把轻松的氛围一扫而空。
随着众人的一阵哀嚎,真正的军训开始了。
“稍息!立正!”
“向右看——齐!向前——看!”
“报数!”
各式各样带着点口音的口令声,此起彼伏的报数声,杂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基地四处回荡,对于这群十六七岁的少年来说,军训是个费体力的活,才站了十多分钟的军姿,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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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浸湿额前的碎发。
比起其他班在太阳底下暴晒,5班选的这个位置已经算很好了,可依旧累的人不行。
陈以昭努力挺直腰板,跟着教官的口令动作,鼻子里那点残留的不适在持续的站立和曝晒下被放大了,但她咬着牙,不想因为这点不适成为有特权的学生,只是偶尔和旁边同样晒得蔫蔫的温梨交换一个“坚持住”的眼神。
远处飘来的白云遮挡住灼热的阳光得到了一丝清凉,休息的哨声如同天籁,学生们仿佛被抽掉了骨头,在滚烫的地面上连滚带爬,拿起各自的水杯拼命灌着水,随后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聊天。
偶尔能看到其他班有试图偷懒的男生被教官抓个正着,哭丧着脸罚做俯卧撑或者蛙跳,跟说相声似的讨价还价引来周围一片哄笑声,也为枯燥的军训带来了一点趣味。
时间的流逝在口令与汗水中缓慢爬行,每一个动作都考验着这群温室花朵的意志力和体力,当傍晚解散的哨声终于响起时,如释重负的哀嚎和庆幸的欢呼响彻云霄。
站了一天军姿,陈以昭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肩膀也又酸又沉,只想立刻瘫倒在宿舍的硬板床上。
“昭昭!温梨!这边!”
清脆的喊声传来,陈以昭闻声看去,只见杨羡和乔安澜正隔着人群站在不远处挥手。
杨羡剪着利落的短发,带着眼镜,整个人看着沉稳冷静;而乔安澜则留着一头卷发,五官精致性格活泼得像只小麻雀。
“你们班怎么解散这么晚。”乔安澜蹦跳着过来,亲热地挽住陈以昭的胳膊嘟着嘴不悦的说。
“我也想知道啊!”陈以昭哭丧着回答,“我感觉我能睡死过去。”
杨羡也走过来,上下打量了陈以昭一番,语气直接:“看着精神还行,没破相,还好没什么大问题。”
说着,她转向温梨,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温梨温柔地笑笑:“她没事了,就是累坏了。”
“走走走,吃饭去!饿死我了,”乔安澜一手挽着陈以昭,一手招呼着温梨和杨羡,顺着人群朝食堂方向走,“我跟你们说,我们班教官可凶了,隔壁班有两个男生偷懒被罚面对面蛙跳,跳得脸通红,笑死我了哈哈。”
去食堂的路不算近,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乔安澜的精力似乎无穷无尽,话题跳跃得飞快,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猛地转向杨羡:
“对了,你早上在群里说的那个第一名帅哥呢!”她松开陈以昭,兴奋地摇晃杨羡的胳膊,“人呢人呢?快指给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帅到没朋友?”
杨羡被她晃得翻了个白眼,一脸“又来了”的不耐烦:“乔安澜,你能不能消停会儿?累成狗了还有心思看帅哥?花痴病晚期没救了。”
“哎呀,看一眼嘛!精神食粮!不看白不看!”乔安澜不依不饶,看向陈以昭,“难道你们就不好奇杨羡都觉得帅的帅哥长啥样吗?”
陈以昭眉头一挑,也笑着附和:“杨羡,不要藏着掖着,满足一下广大人民群众的好奇心嘛。”
温梨抿嘴轻笑,安静地看着她们闹。
杨羡被她们闹得没办法,眼神随意地往旁边一扫,恰好看到不远处,几个男生也正朝食堂走去,其中一人身形清瘦挺拔,穿着和大家一样的红白配色的校服,却仿佛自带隔离罩,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好看,他侧着脸,脸部的线条干净利落,正听着旁边同学说话,眼睛带了点笑意。
杨羡用下巴朝那个方向极其随意地一点,语气带着点被打扰的无奈:“喏,人在那儿,今年新生入学第一名,方知韫。”
陈以昭顺着杨羡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原本随意的神色一顿,瞳孔猛地放大。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世界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周围乔安澜还在兴奋地小声惊呼“哇塞真的帅!气质绝了!”,温梨温柔的附和,杨羡催促的抱怨……
所有的声音都模糊远去。
她的视线牢牢地钉在那个挺拔的背影上,看着他随着人流,渐渐融入食堂门口熙攘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指尖贴着裤子口袋,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巾的轮廓,胸腔里的鼓点却经久不息。
原来,他叫方知韫。
4. 第四章
方知韫。
陈以昭盯着那道背影,舌尖轻轻抵着上颚,无声地念出这三个字,像含着一颗清冽的薄荷糖,口腔中凉意散开,却在心底酿出隐秘的甜。
她其实记不得自己是被谁拉着离开的,等稀里糊涂吃了饭,才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跟着班上其他同学去集合。
褪去了白天的灼热基地的夜晚变得凉爽,晚风裹挟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广场上灯火通明,教官们难得敛起白日的冷脸,到处都是笑声和歌声。
几个班级在各自教官的带领下,选了一处平地,口令一致响起,所有人席地而坐,围成几个不规则的圈,拉歌开始了,口号声、哄笑声、七零八落的歌声此起彼伏,像一锅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青春的热气。
“5班的!来一个!来一个!5班的!”隔壁班的教官中气十足地吼着,带着促狭的笑意。
周教官也不甘示弱,立刻拍着巴掌站起来回应:“要我们唱?你们先来!扭扭捏捏不像样!”
他黝黑的脸在路灯下满是笑意,汗水浸透的迷彩服紧贴在宽阔的背上。
5班的教官和1班教官私底下关系应该不错,晚上拉歌也凑在一块儿,两个班仅隔一条窄窄的过道。
昏黄的光晕下,陈以昭的目光悄然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1班的那个角落。
方知韫就坐在人群靠后的位置,他随意地盘着腿,背脊挺直,没有其他男生那样喧闹,像一株挺拔的白杨,只有偶尔在集体合唱时,才看得见他嘴唇极轻微的翕动,和周围人说话时,唇角微微牵起一点弧度,路灯的余光恰好落在他半边轮廓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
“昭昭!温梨!”刻意压低的声音拉回了陈以昭的思绪。
她寻找声音来源,看见杨羡捂着嘴示意自己过去的表情,了然于心,和温梨对视一眼,猫着腰,低着头,像两尾灵活的小鱼,穿过喧闹的人群,挤到了5班队伍最后面。
陈以昭“自然而然”地找了个离杨羡近,又能“恰好”将方知韫侧影纳入余光的位置坐下。
坐下后热情地和杨羡打招呼,陈以昭绘声绘色地讲起今天军训的趣事,什么稍息立正越走越远的,把团结就是力量唱成团结就是你娘的,还有同手同脚左右互搏的……
她讲得生动活泼,表情夸张,连旁边几个1班的同学都被逗得前仰后合,笑声不断,杨羡更是笑的推了推眼镜,哭笑不得:“你们班也太欢乐了吧!”
旁边传来一阵阵愉悦的笑声,仿佛靠近一点都能被快乐感染,方知韫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侧头看过去,只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被其他人围在中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而她的嘴巴一张一合连说带比划,说到好笑的地方仰头大笑起来,没有那种局促和不自在,不算大的眼睛弯成月牙,从这个角度还能看见她笑起来露出的虎牙。
方知韫看了会儿,也从那种笑容中感受到开心的情绪,听到好笑的地方不由勾了勾唇,直到被身旁同学喊了几声,才收回视线。
同别人说笑着,陈以昭眼角的余光,却总是时不时地看向末尾的那个身影,她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听到自己声音,会不会也像其他人一样被逗笑,每一次偷瞄成功,心底就像有小烟花“噗”地炸开一小朵,带着微醺的甜意。
她还不懂这莫名的感觉为什么产生,只是如一朵向光的向日葵,本能地,想离那光源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他看不见她。
其他班陆陆续续解散,拉歌的喧嚣散尽,众人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宿舍,那狭小的空间顿时被洗漱的水声,女孩们交谈的笑声,以及打开零食包装袋的窸窣声占据:
“累死了,”上铺发出咯吱的动静,随后传来一声张梓熙长长的呻吟,声音中满是疲惫,“才第一天,我已经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谁不是呢,”任圆禾接上,字里行间全是吐槽,“周教官简直是魔鬼,站军姿的时候我差点灵魂出窍。”
“我刚刚照镜子,我敢说我现在黑的我妈都认不出来。”
短暂的抱怨过后,话题像藤蔓一样自然缠绕到更鲜活的主题上,那是独属于青春女孩们的秘密时间。
“哎哎,你们看到隔壁班那个高个子男生没?训练时超帅的!”
“哪个?是不是那个皮肤有点黑的?”
“不是!是那个鼻子上有痣的,看起来痞帅痞帅的那个!”
“我觉得还是咱们教官最有男人味了!虽然凶点。”
“郭佳佳!!你连教官也不放过,不过说到帅,刚刚拉歌的时候你们没注意1班那个方知韫没?入学第一名那个!”
话题忽然转向方知韫,陈以昭正在收拾的手微微一顿,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我看到了!听说18中毕业的,成绩一直是第一,状元成绩进的实验班呢,这种又会读书又长得帅的人真的存在吗!”
“帅是帅,就是感觉好难相处哦,有种距离感。”
“没有吧,感觉性格挺好的,今天太热了我去小卖部买雪糕,他刚好在,还让我先选。”
小小的宿舍里,女孩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在耳边萦绕,陈以昭安静的听着,直到有人提到了她,“陈以昭,我刚看你和1班的人聊天,那你认识吗?”
陈以昭心跳漏了一拍,装作不经意地加入话题:“啊?方知韫吗?不认识啊。”
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单纯的不认识。
别也没当一回事,继续聊起了其他话题,哀嚎着明天的军训折磨,随着熄灯的口哨响起,宿舍里渐渐安静下来,像是陷入了睡梦之中,
陈以昭睡在上铺,她将被子完全蒙住脑袋,掏出手机,刺眼的白光照射在她的脸上,被子遮挡严实只泄漏了一点微光,她快速点开企鹅号在之前从贴吧加的新生群里输入方知韫的名字,意料之中的显示没有,又试着从第一个名字到划到最后一个翻找了一遍,依旧没有看到方知韫三个字。
失落的叹了口气,随后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带太阳花纹的笔记本,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记录下少女的心事:
狼狈且疲惫的一天,可风里藏着小星星。
接下来的几天,军训的强度与日俱增,每日都累的有气无力,好不容易睡着,天刚亮就被刺耳的哨声吵醒,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与被子搏斗,生怕被突击检查。
而温梨的被子总是叠得最标准,像艺术品的“豆腐块”整齐的放在床上,引得无数人叹为观止,还被管理内勤的教官提出来表扬,她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陈以昭倒是开心的到处炫耀自己朋友的厉害,一点不在意自己那个被骂的狗血淋头的豆腐渣。
白天的训练总是烈日当空,汗水打湿了校服T恤,休息时瘫倒在滚烫的地面,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咸涩。
但也正因为一起流过汗挨过骂,原本陌生的同学渐渐变得熟悉起来,玩笑打闹,嫌弃调侃,远没有一开始不自在,大家变成了一个集体,陈以昭乐观爱笑的属性更是在人群中显得愈发耀眼。
当有同学因动作出错耽误解散,引起其他同学埋怨时,她会笑着解围说:“嘿,现在食堂全是人,咱们晚点去还不挤!”;
有女生生理期来了痛的脸色惨白时,也是她第一个发现不对劲举手替人请假;
休息时模仿教官严肃的表情和夸张的口令,引得全班哄堂大笑,连总是冷着脸的周教官都忍俊不禁。
她的乐观和能量充足的模样像有魔力,没有人会拒绝这种善意,也正因为这样,成功收获了全班同学喜爱,解散时,总有三五成群的同学招呼她一起去食堂。
然而,解散哨声一响,陈以昭的目标永远只有一个。
“温梨!快!找杨羡吃饭去!”她总是像蓄满能量的弹簧,在温梨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拉起温梨的手腕,目标精准地冲向1班队伍所在的方向。
“慢点慢点!昭昭!”温梨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声音里满是无奈和抱怨,随口一问,“又去1班?你真是天天跑,不觉得腿疼啊?”
话音刚落,陈以昭像是被踩中尾巴炸了毛的猫,慌乱解释,“说什么呢,我不是看杨羡他们班那里离食堂近嘛。”
温梨看着她点头像是相信了这个说辞,后面也没再追问,两人快步冲到了1班训练的附近,混在散场的人潮里,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陈以昭却总能目标准确的找到那个挺拔出众的身影。
有时他正和旁边同学低声交谈,侧脸在夕阳下镀上柔和的金边;有时他独自走向小卖部,背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安静;偶尔也有解散晚的时候,他利落的身姿和标准的动作也能瞬间成为焦点,引来一片低低的赞叹。
每一次的多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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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只是匆匆掠过的一个剪影,都足以驱散陈以昭满身的疲惫,注入一股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小确幸。
等乔安澜过来,陈以昭才拉着三人说笑着跑向食堂,期待着下一次的“偶遇”。
基地食堂的饭菜总是千篇一律,没什么油水,难得一次红烧肉都能收获同学们的欢呼。
人很多,端着餐盘,陈以昭反应极快的找了个空位,挥手呼喊着杨羡她们,刚坐下目光习惯性地在拥挤的食堂里搜寻,很快,看到了和同学坐在一桌的方知韫。
就在这时,那只常在基地里游荡,被大家叫做“大黄”的小土狗,正摇着尾巴,埋着头在众人脚边穿梭,湿润的黑鼻头一耸一耸,试图从地上寻找掉落的食物。
吵杂拥挤的食堂里,方知韫率先看到了走到脚边的大黄,随后他拿起自己的勺子,小心地将餐盘里那为数不多的几块红烧肉,一块块拨到了地上。
闻到肉的香味,大黄立刻欢快地摇着尾巴凑上去,大快朵颐。
方知韫垂着眼看着,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低头时的侧脸,在投射进食堂夕阳余晖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柔和。
他很快直起身,继续吃着只剩下素菜的饭菜,没有觉得难以下咽,整个过程安静利落,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小事。
无人注意到这个意外,可陈以昭看的清楚,她心口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酥酥麻麻,荡开一圈涟漪。
白天的训练耗尽体力,晚上解散后,陈以昭觉得鼻腔隐隐作痛,有些不放心怕留下什么后遗症,便给教官打了报告独自去了趟医务室。
基地的医生是个面善的中年阿姨,拿着小手电筒照了照陈以昭的鼻腔,又简单问了情况,最终开了支薄荷味的药膏。
捏着那支小小的药膏走出医务室,夜晚的凉风吹散了燥热,基地的路灯稀疏,光线昏黄,在地上投下长长的树影,白日里的喧嚣彻底沉寂,只有草丛里的蝉鸣。
陈以昭沿着训练时那条安静的小路慢慢往宿舍走,就在快要拐弯时,前方树影浓重的角落里,一个蹲着的背影让她猛地顿住了脚步。
方知韫背对着这边,蹲在墙根下,昏暗的路灯光吝啬地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微低的头颅,而面前,一团毛茸茸的黄影正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腿。
他手里拿着一根剥开的火腿肠,正一点一点掰碎了,放在地上,大黄立刻凑了过来埋头吃的急切,尾巴摇得像上了发条。
夜风很轻,将他的低语清晰地送了过来,带着一种白日里从未听过的温柔笑意: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喏,就剩最后一口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哄着不懂事的孩子,一边说,一边伸出食指,轻轻挠了挠大黄的下巴,大黄则是舒服地仰起头,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树影婆娑,路灯将他和大黄温柔互动的身影切割成无数碎片,风一吹,每一块碎片都落在陈以昭胸腔里最柔软的地方。
异物充斥心脏的酸胀感非但没有被冷风吹散,反而在寂静的夜里愈发鲜明、滚烫,一路灼烧到眼底,轰然撞开少女心底那扇懵懂的门。
原来是这样。
原来每一次不管不顾的狂奔,每一次的偶遇,每一次目光下意识的搜寻……
那些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冲动,因方知韫而产生的酸涩和微甜,在这一刻有了唯一的答案。
陈以昭几乎是跑回了宿舍,急促的呼吸还没平息,其他同学立刻围了上来,她笑着回应同学们的关心,洗漱好飞快地钻进被窝,用被子严严实实地蒙住头,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堡垒。
黑暗中,其他人说话声也渐渐小下去,只有很轻的交谈,伴随着翻身时铁床的吱呀声,夜色也变得温柔起来。
月光透过窗户温柔洒在床铺上,陈以昭闭着眼,脑海中那个背影却越来越清晰,她猛地睁开眼探出头,小心翼翼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借着手机照明。
等到落笔时却停顿下来,千头万绪,无数个画面在脑海里翻涌,最终,笔尖划过纸张,写下今天的日期。
然后,重新在空白的一行,缓慢且郑重的写下三个字:
方知韫。
黑色中性笔的墨迹在纸页洇一点点晕痕,是青春这张白纸上最浓墨的一笔。
5. 第五章
为期一周的军训逐渐进入尾声,所有人刚适应这种军事化的管理,习惯了时不时传来集合的口哨声,可没几天,就直接进入了最后的军训冲刺。
为了最后一天的军训会操有一个满意的答卷,每个班都卯足了劲,激起了所有人的好胜心,训练强度陡增,所有人齐心协力咬着牙不服输,当真是将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口号贯彻到底。
白日的疲惫还未散去,一到夜晚仍有不少班级继续加练,口令接踵而至,正步踏地声、队伍报数声、教官的训导声,交织成基地每晚入睡前的夜曲,虽然感到疲惫,却也收获满满,甚至在高强度的训练下还能苦中作乐。
闷热了几日,天空终于憋不住露出点凉意,在傍晚时分,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噼里啪啦在干燥的地面留下一个个水痕。
没一会儿,雨水模糊了视线,打湿了红白的校服T恤,紧贴在身上,冰凉黏腻,结成一缕一缕的碎发贴着额头,顺着脸颊两侧滴水,雨雾遮挡了视线,但哨声未歇,所有人的目光依旧坚定。
“稍息!立正!正步——走!”教官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随之响起的是鞋子踩在水洼中的踢踏声,雨水飞溅,人影交错。
雨水顺着发丝流进脖颈,让燥热的身体变得凉爽起来,不仅没有耽误训练,反而让同学们更来劲了,脚下的泥水飞溅,每一步都沉重认真。
陈以昭咬着牙,努力绷直腰板伸长手臂,余光瞥见其他人,都是一模一样的认真,正是勇敢无畏的年纪,眼中满是那股不服输的韧劲,就连平日里温柔内向的温梨也是抿着唇身体笔直,动作认真标准,哪怕脸色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有些苍白,也没喊一句累。
等到雨势稍歇,休息的口哨声响起,所有人也顾不上干不干净,反正这些天随处一坐习惯了,校服早就脏的不行,直接瘫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大口喘着气,半点看不出刚来基地时的讲究。
周教官身上的迷彩服被雨水打湿,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扫过众人严肃说:“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大家再坚持坚持,熬过军训会操就好了,这段时间同学们都辛苦了。”
“不辛苦!”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回应。
“对了,”周教官想到什么补充着说:“早上刚通知的消息,各班除了整体表现,还要推选出一名优秀标兵,会操表演结束需要上台领奖,有没有人自告奋勇?或者大家推荐一个?不要害羞,都可以报名。”
话音一落,队伍里先是短暂的寂静,众人左右张望思考着什么,随即像炸开了锅。
“教官!我推荐陈以昭!”
本来不知道是谁起哄开的玩笑,没想到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
“对!陈以昭挺合适的!”
“训练刻苦,动作标准,还没偷过懒,教官,选陈以昭吧。”
“上次我同手同脚还是她帮我纠正的,我觉得她当优秀标兵很合适啊。”
“陈以昭这么多人选你,这一会儿不得请我们吃棒棒糖啊!”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大部分同学的呼声瞬间汇聚成一个名字,有调侃的有说笑的甚至还有“挟恩图报”的,可每一个人的语气都充满了真诚的认可。
突然被推荐让陈以昭有些猝不及防,她听着其他人的推荐理由,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脸上依旧绽开灿烂的笑容,以一种轻松愉快的方式回应了其他人,“不就是棒棒糖嘛,5毛的真知棒我买不起,一毛的仔仔棒大家都有!”
“切。”
“抠死你得了!”
他们有说有笑的同时,周教官便确定了人选,却没有人注意到,在呼声响起的前一秒,队伍右侧的温梨,眼睛一亮,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要举起来,可终究晚了一步。
她眼睛飞快眨了眨,微微张了张嘴,咬着口腔中的软肉,左右环顾观察着周围同学对陈以昭的熟稔和支持,听着亲切的交谈和看似吐槽实则拥护的夸奖,温眼中刚刚燃起的一点微小火苗,瞬间被名为“众望所归”的浪潮扑灭了。
她知道陈以昭的好,乐于助人,阳光开朗,自己也是得到过陈以昭帮助的受益者,可心底深处那点敏感的羡慕悄然蔓延,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令她喘不上气。
自卑的情绪在心口扩张,逐渐演变成嫉妒,明知这样不对,可人的矛盾性却在这一刻冒了出来。
温梨默默地收回了那几乎要举起的手,悄然垂落在湿漉漉的裤缝边,指尖冰凉,五指渐渐收紧,攥紧的裤子满是皱褶。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后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和失落,平息好情绪后,温梨再抬眸时,只留下嘴角一抹为好友高兴的温柔弧度,看不出一点异常。
第二天一早就开始集合准备会操表演,昨天的雨像是一个意外,今天,天空依旧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阳光灼热,仿佛要蒸发掉所有人身上的汗水。
军训基地随处可见彩旗招展,气氛庄重而热烈,学校的领导和基地部长,首长更是盛装出席,顶着烈日纷纷在看台上落座,随着国歌的响起,会操表演开始了。
二十个班的同学坐在规划好的位置,一个个眯着眼听着领导长篇大论的发言,实际上全忙着交头接耳,被教官训斥了几句才蔫蔫的闭嘴。
会操表演的顺序是以1班开始,明明穿着同样的校服,陈以昭依旧在四四方方的队列中一眼锁定方知韫,他个子高,站在最后一排靠近领导的那边,隔着人群陈以昭不太看得清,却依旧没放过每一个动作,直到被旁边的同学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到他们班准备了。
高一(5)班的同学们穿着校服却个个精神抖擞,明明刚刚还在说紧张担心的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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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眼神里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当教官转过来面向他们大声喊,“准备好——齐步走!”的口令时,所有人发出整齐划一、震撼人心的“一、二”声,动作干净利落,声音响彻云霄。
无数次在烈日炎炎下热的汗流浃背,冒着雨水不肯放弃的坚持,从陌生到熟悉的团结一致,在这一刻化作了无与伦比的默契与力量。
他们不再是娇气柔弱的学生,仿佛真像一个军人,身姿挺拔如小白杨,眼神坚毅,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成为整个方阵最耀眼的存在。
绕着空地跑了一圈,等回到5班的班级区域时,同学没还没从刚刚那种振奋人心的激动中反应过来,要不是怕影响其他班的会操表演,有几个男生已经要大喊大叫起来。
20个的班级会操表演结束,也用了一整个上午,所有人都被晒的有气无力,用校服遮阳,所以当首长宣布结果1班、5班、10班、18班获得会操表演一等奖时,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下面,有请各班优秀标兵上台领奖。”主持人的声音透过喇叭响起。
“陈以昭,快上去,快上去!”
“记得站中间啊。”
5班的同学连拉带拽的,看着比领奖人还要激动,陈以昭也不扭捏大大方方上台,从校长手中接过奖状,露出虎牙笑的眼睛弯弯,直到看见有人伸手指了指自己旁边,像是在讨论什么,她才微微侧头,看见了站在身旁的方知韫。
他拿着同样的优秀标兵奖状,神色平静,下颌清晰,目不斜视的直视前方,并不在意身边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明明没有对视,可陈以昭的呼吸依旧加快。
笑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局促,她猛地收回视线垂眸,整个人像是被太阳晒得太久般头晕,只是愣愣看着两人的倒影,挨得很近,看着亲密无间。
“同学们,自然点,把奖状举起来,看着镜头笑一笑啊。”负责拍照的老师扬声指挥着。
陈以昭抬头看向镜头,在老师的催促中笑着比了个耶,在相机按下拍照件的那一秒,她歪了歪头,影子倒映在地上,仿佛靠上了方知韫的肩。
下台回到班级区域后,意味着会操表演的活动结束,同学们像从牢里放出来一样欢呼着冲上来。
女生们手拉手相拥又笑又叫,还有几个抱着陈以昭大喊大叫;
男生们则将手里的校服一甩,兴奋冲过去,将同样激动不已的教官高高抬起,抛向空中。
转头看过去,其他班也大差不差,笑的,哭的,推搡的,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种快乐之中,像极了精神病院放出来的病人。
笑声、欢呼声、无奈咒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这一周的辛苦和汗水,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纯粹的喜悦和骄傲,所有人都发泄着自己的激动,温梨也穿过人群,笑着拥抱了陈以昭。
6. 第六章
白天紧张激烈的会操表演结束,所有人都不用再被高强度的训练折磨,又变成刚到基地时的懒散模样,夜晚的篝火晚会便是彻底的释放。
为了让同学们在基地的最后一天有一个美好回忆,基地特意用木材搭建了火堆,每个班级围坐四周,巨大的篝火在空地中央熊熊燃烧,跳跃的火光映红了每一张年轻兴奋的脸庞,眼睛透着亮光,正是青春最好的模样,欢声笑语、辣条刺激的味道,还有即将登台的紧张感,弥漫在夏夜的空气中。
5班的节目是临时抱佛脚选的,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也没个决定,最后陈以昭提出大合唱的建议得到了多数人认可,报上去的就是全员参与的大合唱《奔跑》。
排练时间短,歌词没背熟,甚至还有些同学跑调,但当几十个带着少年气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大声唱出“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时,那份青春的澎湃和无所畏惧的勇气,依旧点燃了全场的热情,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随后登台的节目五花八门,有的班级表演诗朗诵,有的班级是赵本山的经典小品,跳舞的更是数不胜数,甚至国际班还有人带了琵琶,来了曲十面埋伏。
最令人捧腹的是15班三个男生表演的越南版《错错错》,当‘牙套妹奈何美色’的节奏响起,再配上他们夸张的肢体动作,刻意跑调的演唱,逗得全场前仰后合,笑声几乎掀翻了天,比小品还有意思。
所有人都沉浸在今晚的快乐和轻松中,就在气氛达到最轻松欢快的顶点时,主持人报幕:“下面有请高一(1)班方知韫,带来吉他弹唱,《修炼爱情》。”
2013年JJ的新歌以单曲的形式发行,红遍大江南北,这些处于青春期的少年自然不会陌生,一时间喧闹的操场瞬间安静了几分,许多带着好奇和期待的目光投向空地的最中间,不少女生已经议论纷纷起来。
陈以昭下意识看向1班所在的区域,只见方知韫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抱着一把吉他缓缓从队伍中起身走了出来,他和教官低语了几句,紧接着拖着一张椅子安静地走到篝火旁的光圈里坐下,全程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低头轻轻拨动琴弦。
清澈而略带忧伤的前奏流淌出来,瞬间盖过了所有嘈杂的声音。
“凭什么要失望,藏眼泪到心脏
往事不会说谎别跟它为难……”
方知韫开口,嗓音并非多专业,却带着一种独特低沉的韵味,像月光下缓缓流淌的溪水,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击众人的耳膜。
篝火跳跃的光芒在他帅气的侧脸上明明灭灭,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拨动琴弦,嘴角上扬,整个人沉浸在音乐中,带着淡然和惬意。
“修炼爱情的悲欢
我们这些努力不简单
快乐炼成泪水是一种勇敢……”
他的目光扫过,撩起了无数少女的心弦,纷纷沉溺在那双眼眸之中,篝火的暖光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令人心折的光芒,他,在发着光。
“笑着说爱让人疯狂
哭着说爱让人紧张
忘不了那个人就投降……”
陈以昭坐在人群中,瞪大眼睛望着那个在光影里自弹自唱的身影,只觉得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围的人群渐渐消失,少年人的爱意如同篝火的火苗,火光印照在脸上,却在胸腔里疯狂跳跃、蔓延、燃烧。
那一刻,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在陈以昭脑海浮现:
我要告诉他!
告诉他我喜欢他!
陈以昭喜欢方知韫!
在教官们的表演后,晚会结束了,人群三三两两离去,喧闹渐渐沉淀,可依旧有不少学生讨论着刚刚的表演,无人注意到悄悄脱离人群的陈以昭,只有坐在她身旁的温梨。
她在人群中搜寻方知韫的身影,有些紧张,可更多是少女的羞怯,刚绕过宿舍楼拐角,前方站在树下的身影让陈以昭猛地刹住了脚步,躲在树后。
皎洁的月光下,站着一个眉眼精致气质温婉的女生,是刚刚表演琵琶的那个女孩子,陈以昭听见班上男生刚刚讨论过她,据说是19班的班花,叫罗薇。
此时,罗薇仰着头,脸上带着自信又羞涩的笑容,看着方知韫开口,周围很安静,所以声音清晰随着风传开:
“方知韫同学,你好,我是19班的罗薇,从开学第一天就注意到你了,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罗薇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和直接。
陈以昭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屏住了呼吸。
方知韫看着面前红着脸却不掩漂亮的女孩子,沉默了几秒才缓慢的开口,依旧是客气有礼的语气:“罗薇同学,你好,谢谢你的喜欢,回答你之前,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罗薇惊喜不已,快速点头。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吗?”方知韫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可罗薇却愣住了。
“你知道我的爱好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罗薇依旧回答不上来。
“你知道我有什么习惯吗?知道我喜欢晴天还是雨天?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知道我喜欢什么性格的女孩子吗……”
他每问一个问题,罗薇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咬着下唇红了眼眶。
看着眼前快要哭出来的女孩子,方知韫心中无奈,顿了顿放轻了语气,“你看,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并不了解彼此,你喜欢的可能只是你想象中的,或者你看到的表象而已,所以,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告白。”
罗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眼神里满是错愕和受伤,却还是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方知韫微微颔首,语气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径直离开,留下罗薇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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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月光下,身影显得有些单薄,没一会儿也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而躲藏在树影里的陈以昭,则是靠着树干蹲下了身体,盯着脚边的枯枝叹了口气,刚才那股被火焰点燃不顾一切的冲动,如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茫然若失。
罗薇那么漂亮,都被他干脆理性的拒绝,那自己岂不是更没有可能?
26岁的陈以昭明白,被拒绝的勇敢也是值得歌颂的勇气,可16岁的陈以昭不明白,她乐观却又骄傲,热情却又胆怯,勇敢却又固执。
她是喜欢方知韫,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可听完那番话后,再装作若无其事的冲上去告白,她做不到,毕竟,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看着方知韫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陈以昭脑海中浮现的则是那几句询问罗薇的话,这何尝不是一种方知韫对陈以昭的询问,可和罗薇的反应一样,答案依旧是一片空白。
方知韫说,没有了解产生的爱意只是表象而已。
事实如此吗?
不是的!
陈以昭在心中反驳,她清楚感受到每一次因方知韫跳动的心是因为什么,因为他的善良,他的优秀,他的温柔,那些不是表象,而是真实存在的方知韫。
眼神从失落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月光照亮了陈以昭眼中闪烁的倔强。
“不了解?”陈以昭低声自语,看着两人刚刚站立的位置,语气中满是不服输的坚韧,“那我就去了解!了解你的喜好,了解你的习惯,了解真正的方知韫!那时候我再告诉你,陈以昭喜欢方知韫,不是因为表象!”
想要得到什么就得去努力做点什么,明白这个道理后,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取代了刚才的退缩,陈以昭站起来离开,脚步不再犹豫,而是带着摩拳擦掌的激动。
宿舍里依旧热闹,因为是待在基地的最后一晚了,女生们情绪明显更兴奋,都在讨论着这段时间的经历,其中方知韫的名字被提到最多次,夹杂着少女情怀。
陈以昭没有加入讨论,只是低头收拾东西,温梨走过来关心着问,“昭昭,刚刚散场没看见你,你去哪儿了?”
“去了趟小卖部,怎么了?”陈以昭找了个借口。
温梨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摇头,“没事,我去洗漱了。”
陈以昭有些不解却没多问,毕竟再好的朋友都需要有自己的秘密,就像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杨羡他们,自己喜欢方知韫的事。
最后一次躺在基地的铁架子床上,不同于第一次的嫌弃,今晚所有人都睡不着,黑暗里响起小声地交谈,陈以昭也没睡,她再次摸出笔记本,翻到崭新的一页,郑重地思考后写下一行字:
拿下方知韫作战手册:
第一步:没想好!
少女的喜欢,在冲动冷却后并没有熄灭,而是悄然转变了方向,从冲动莽撞的告白,变成了水到渠成的了解,她想要方知韫也看见自己。
7. 第七章
离开基地的那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氛围,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很低,可这种情绪也不是单纯的疲惫或悲伤,而是混杂着离开的不舍与对回家的渴望。
宿舍里满是噼里啪啦收拾东西的动静,打包的行李散落各处,铁架床上还有不少没叠好的被套床单,看着远没有平日里整洁,女孩们一边说话一边埋头收拾着,语气里却没有前几天的轻快,反倒是多了几分低落。
“啊,我昨晚才洗的T恤还没干透!”
“刚来的时候天天盼着走,真要走了还有点舍不得。”
“是啊,虽然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但还…挺难忘的。”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周围同学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更低落了,陈以昭麻利地把被套塞进行李箱,拉上拉链拍了拍行李箱提起来放在脚边,接着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起身。
她环顾这个住了半个月的简陋宿舍,军绿色的被褥,摇晃的铁架床,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原本陌生的环境,在这段时间的居住中变得熟悉而亲切起来,可淡淡的离愁依旧悄然笼罩心头,令人不由叹了口气。
来接学生的大巴车早早就停在了空地上,各班在教官和班主任的安排下,已经拖着行李箱背着书包集合完毕,准备上车。
可能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的离开没有再见可能,平日里被各种吐槽冷酷、严肃的教官们,此刻站在队伍前,神情也柔和了许多,仔细一想,他们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只是为了树立教官威严才整日里板着脸。
班级上总爱嬉皮笑脸的男生们红了眼眶,女生们更是忍不住啜泣起来,一声声带着哭腔的‘教官再见!’此起彼伏。
教官们像是习惯了这种分别,没有同学们那么难过,可还是抬手拍了拍几个男生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的安抚:“行了行了,眼泪都收收,回去好好学习,考个211,985的,记住了吗!”
“该上车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提醒,大巴车引擎轰鸣,喇叭中传来熟悉的《军中绿花》的旋律,学校的老师们开始组织起来,大家拖着行李,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
陈以昭靠窗坐着,温梨坐在她旁边,眼圈也有些泛红,不停挥着手告别,车子缓缓启动,渐渐驶离熟悉的训练场,身后穿着迷彩服的那群人与大巴车的距离被拉开,身影变得越来越小……
“教官再见!”不知是谁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瞬间,压抑了一路的情绪彻底决堤,眼泪浅的女生忍不住哭泣,车内哭声一片,连平时最皮的几个男生也在叹气。
被分别的情绪感染,陈以昭感觉鼻子发酸,用力眨着眼睛,把眼泪逼回去,她趴在车窗上,掏出手机拍下身后那些越来越小得身影,一旁的温梨捂住了嘴,肩膀微微耸动。
他们在这次军训中学会了青春的第一课,离别。
还好少年人的悲伤只是一时的,情绪如同潮水,来得汹涌,退得也快,不知是谁随口的一个玩笑,逗笑了众人,把分别的难过冲散。
大巴车驶上公路,城市中难得一见的郊野绿意,令人心旷神怡,纷纷拿出手机记录,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车厢内的气氛又渐渐活跃起来。
对家和父母的思念,对新生活的向往,对开学的期待,立刻占据了所有人的思绪,大家开始兴奋地讨论着回家要吃什么、要睡多久、要玩什么游戏,将悲伤短暂的抛之脑后。
窗外的景色渐渐熟悉,绿树青山被高楼和川流不息的车流所取代,最终停在了黔州一种的门口,李文民看了眼手机,然后和司机说了几句,起身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安静,等学生们全都看过来,他才清了清嗓子开口,“大家这段时间军训辛苦了,回家后好好休息,记得写一篇800字的军训心得……”
“啊~~”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哀嚎打断。
“吵什么吵,都安静点,”李文民训斥了句,继续说,“这两天不要玩野了忘记写,谁敢不写试试,还有,周日晚上七点前,所有学生必须返校,晚点我会把寝室名单还有需要准备的东西发在群里,不仔细看不要来问我,周一正式开学,七点二十要参加开学典礼,不准给我迟到,记住了吗?”
“记住啦——”学生们拖着长音回答,带着无奈和敷衍,眼里没有听话只有对快点解散的渴望。
“好!最后,祝大家周末愉快!周一见!”李文民被这群学生敷衍的模样搞的哭笑不得,也不想惹人嫌,挥了挥手,便宣布解散。
车门一开,所有人像被放出笼子的鸟,争先恐后下了车,校门口瞬间热闹起来,随处可见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
因为事先在群里商量好在校门口集合,陈以昭和温梨等了没一会儿,杨羡和乔安澜就到了。
“我一会儿坐56路公交,你们呢?”杨羡拖着行李箱行李问。
“我爸妈开车来接我!”乔安澜兴奋地回答,她家境好,爹妈也宠,自是不用挤公交。
“我坐303。”温梨轻声说。
“我坐229路。”陈以昭哭丧着脸。
“哈哈哈哈,”乔安澜大笑,“完全不同路。”
“又不是见不了面了,先走了啊。”杨羡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四人互相道别,约定周一见,陈以昭拖着行李,打算和温梨走一段距离到一中的下一个站等车,这样上车没有那么挤,也轻松点。
一路上,两人讨论着军训的点点滴滴,直到温梨提了个问题,“昭昭,你认识方知韫吗?”
陈以昭愣了愣,有些慌乱的反问,“怎么问这个?”
温梨扭头看向她回答,“没什么,老听郭佳佳她们提他的名字,有些好奇而已。”
听到这话,陈以昭将第一天方知韫给她递了一包纸的事告诉温梨,温梨听完若有所思的说,“他人真好。”
“是啊,”陈以昭眯着眼笑了笑,比听到别人夸奖自己还要开心,“他人真好。”
后面两人又说起了班上其他同学,仿佛方知韫只是随口的话题,一直等温梨上了车,等了一会儿,229也远远驶来。
车上人很多,大多是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和下班的人,以及一些在家没事做的老年人,陈以昭刷了卡,艰难地拖着行李穿过人群往后走,想找个稍微空点的地方摆放行李箱,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车厢中部靠窗的人影上。
方知韫穿着红白的的校服T恤,一只手勾着校服外套,一只手滑动手机,背对着扶手低头,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戴着一副有线的耳机,微风吹起他的发丝,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俊的侧脸轮廓。
公交车上人很多,陈以昭被后面上车的推搡了一步,她收回视线努力按捺住激动,不动声色地挤到相对空旷的位置,将行李靠在腿边。
目光下意识看过去,这个位置,恰好能隔着攒动的人头,看到方知韫的侧脸。
隔着人群肆无忌惮的目光,她看见,他戴的耳机不是常见的黑色或白色,而是深蓝色的,单手背着的黑色双肩包侧面,挂着一个造型复杂的的蓝色挂件,像一颗像素体的星球。
他喜欢蓝色吗?
陈以昭在心中询问,这个小小的发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让她莫名地雀跃起来,连周围的吵闹都变成悦耳的曲调。
乘客上上下下,车子停止又行驶,可原本拥挤的人群没有多少改变,依旧是人挤人,肩靠肩,陈以昭本该在黔山路站换乘另一路公交车回家的,可当广播响起报站声时,她却犹豫了。
车子稳稳地停止,车门打开,陈以昭站在原地没有下车的打算,低头看着手机,只有时不时抬头的余光会落在窗边的身影上。
随着车门关上,车子继续前行,方知韫依旧安静地望着窗外,并未注意到其他动静,终于,广播提醒下一站北京路站时,方知韫有了反应,他摘下耳机,收回视线,随着人流下了车。
陈以昭依旧没有动只是抓紧扶手,伸长脖子,看着方知韫下车从自己面前的车窗走过,公交车也再次行驶,她扭头看着方知韫的背影汇入人流,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方知韫的性格不算好,大多数时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自然没有注意到公交车上的陈以昭,听着歌往家里走。
他家在市区还算不错的小区,虽然不算新,但因为他父母都是黔医的医生,经常忙的脚不沾地,但对于两个孩子的教育和成长却极其重视,所以选择这里也是为了方便。
推开门,难得看到方医生和田医生都在家,方知韫没忍住挑了挑眉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心内科主任方峥推了推眼镜,笑着说,“你妈知道你今天回家,老早就让我调好班帮她买菜打下手,说你军训瘦了要给你补补。”
听见动静,正在厨房里忙碌的田静举起铁勺探出头来,着急忙慌开口,“回来了,快去洗个澡,马上开饭了,老方愣着干嘛,儿子肯定饿了,还不快去把冰箱里冻的西瓜切了。”
方峥摸了摸鼻子只能听话的起身做事。
方知韫看着他爸妈的相处笑了笑,关上门换好拖鞋,一个十岁的小胖墩冲进了他怀里,刚把人抱住,就听小胖墩瓮声瓮气的开口,“哥,军训好玩吗?我也想玩!”
“方知睿!”田静的吼声再次从厨房传来,“一天到晚就知道晚,马上开学了我看你暑假作业怎么办!”
方知睿的嘴巴耷拉下来,瞧着有点可怜。
方知韫拍了拍弟弟的脑袋,压低声音说,“没事,晚上哥帮你补。”
“耶!”方知睿顿时喜笑颜开,松开哥哥跑回客厅继续看迪迦。
被家里轻松的氛围感染,身上的疲惫确实消失不少,他洗了个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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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收拾行李箱,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个毛绒绒小羊羔的钥匙扣,脑海中闪过些画面,走过去拿在手里摆弄,意识却飘到暑假的那个意外上,以及那个红着眼的人身上。
“儿子,快出来了吃饭了!”客厅里传来田静的声音。
“马上!”方知韫将钥匙扣放回原处,转身推开门。
“咔嚓——”
陈以昭用钥匙打开门,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扑面而来,她坐过了站又拖着行李,几经周折终于回到家,这时,天色已经黑了,路灯都亮了好一会儿。
“怎么这么晚?”厨房里传来江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习惯性的暴脾气。
她系着围裙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眉头微蹙地看着风尘仆仆的女儿,“不是下午就从基地回来了吗,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陈以昭行李拖进来低头换鞋,有点心虚地解释:“没有!就是对路不熟,坐过站了,绕了一下。”
江梅满脸怀疑,她自己开了个超市,平时做事就是雷厉风行,性格也颇为要强,相比起来陈以昭她爸陈家鹏就是个老好人的形象,干了这么多年依旧是个没什么前途的片警,见义勇为的锦旗倒是收了不少。
家里是严母慈父的配置,两人平凡却又心善,平日邻里间有什么事都会搭把手,陈以昭这个乐于助人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格,得归功于她父母。
“多大个人了?坐个车还能坐过站?”江梅嘴上数落着,目光却上下打量着女儿,字里行间满是心疼,“看你晒得!本来就不白,现在好了,又黑了一圈!快去洗手,给你炖了排骨汤补补。”
“妈,你对我也太好了吧,我在基地做梦都是你做的饭!”陈以昭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笑嘻嘻地凑过去,飞快地抱了一下江梅,然后冲进厕所洗手。
餐桌上陈以昭吃着她妈给她夹的排骨,含糊不清的问,“对了,我爸呢?还没下班吗?”
“加班呢,听说有家小三和原配打起来了,他们派出所去调节去了,”江梅一边回答一边给女儿盛汤,“多吃点,看这脸瘦的,吃完洗个澡脏衣服放哪儿,刚好和给你新买的被褥洗干净晒晒再装起来,住校的东西还差啥记得说啊。”
“我知道!妈,又不是小孩子,缺什么我会买的!”陈以昭一边扒着饭,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
“多大在我眼里也是小屁孩,”江梅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军训怎么样,好玩吗?我听说有的学生军训就早恋,你可别……”
“我吃好了,先去洗澡!”陈以昭赶在她妈开始长篇大论前离开。
“这孩子。”江梅皱着眉摇头,却也没多说什么。
陈以昭洗了澡换了睡衣才回到自己房间,躺在朝思暮想的床上,感觉浑身的酸软都好多了,刚打开手机,班级Q.Q群就滴滴滴地响个不停,消息已经99+,消息还在疯狂跳出来,看了眼才发现大家都在疯狂分享军训的照片和视频,回忆着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
【哈哈哈快看这张!周斐被罚俯卧撑的表情,绝了!】
【张梓熙你也好意思笑,也不知道是谁同手同脚,踢正步得时候像只猴子!】
【啊啊啊,周斐你闭嘴啊!】
【我们班拉歌的鬼哭狼嚎视频谁拍的?妥妥黑历史,快删掉!】
【不是吧,大合照怎么把我拍的这么丑,救命啊!】
【谁军训心得写了?让我瞅一眼啊,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字。】
陈以昭从头开始翻看,被那些丑的千奇百怪的照片逗笑了,甚至连她都有不少丑照,一边笑一边手指飞快滑动,突然,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领奖的时候拍的,宽阔的领奖台上,站着各班的优秀标兵,大家脸上都带着骄傲的自信,她和方知韫,恰好站在相邻的位置,隔的很近,连转身时宽松的衣袖都能碰到对方。
她歪着头比着耶,露出虎牙笑得一脸灿烂,眼神明亮,整个人都青春洋溢,而旁边的方知韫,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身姿挺拔,目不斜视的直视前方,照片拍得有些距离,但每个人的表情都拍的清晰无比。
陈以昭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点开照片,放大,再放大。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掠过自己阳光的笑脸,掠过其他标兵,最终,画面定格在方知韫的脸上。
方知韫确实长得好看,不是那种惊鸿一瞥的帅哥,而是一种人群中一眼就能瞧见的独特气质,像雪又像水,陈以昭看着他被放大的脸,挺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还有沉静的眼眸。
手指轻轻长按图片。
【图片已保存】
照片安静地躺进了她的手机相册里。
陈以昭放下手机,张开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现自己喜欢方知韫的第五天,她拥有了一个关于蓝色的秘密,和一张悄然保存的照片。
8. 第八章
本来以为军训辛苦,可回家后,在江梅女士持续两天全方位的念叨下,陈以昭觉得军训也不是那么辛苦了,至少教官顶多吓吓也不敢做什么,她妈要是生气那是真上手的。
做了两天家务,终于在星期天傍晚得到解脱,陈以昭拒绝了她爸妈开车送她去学校的建议,拖着塞得鼓鼓囊囊的大行李箱,还有一个同样满满当当的背包,踏上了返校的公交车,出门的那瞬间整个人都松了口气,满是对逃离江梅女士唠叨的轻松。
宿舍分配名单班主任早早就发在了群里,意料之中又引起了一番讨论,可惜的是陈以昭和温梨没有分到一个宿舍,反而和张梓熙、郭佳佳、岳雪、何夕、袁今梦成为了室友。
虽然结果和自己想的天差地别,好在都是军训时相处不错的同学,性格也是热情好相处的,陈以昭心里一松,嘴角弯了起来,开始期待和新室友的相处。
她拖着行李走进宿舍楼,咬着牙爬楼梯,根据门上的号码牌找到自己的宿舍505,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站在门口就听见里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和整理东西的窸窣声,时不时还传来几声愉悦的笑声,不难猜出里面是何等热闹的场景。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薰衣草洗衣粉的味道扑面而来。
“哎呀!陈以昭来了!”正在擦桌子的郭佳佳听见动静扭头第一个看到她,朝着站在门口的人挥了挥手,热情的打招呼。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刚说到你你就来了!”正在铺床的岳雪也探出头笑着打趣。
“刚刚打扫的时候,你的床我们都帮你擦过一遍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再擦一遍。”戴着眼镜模样文静的何夕推了推眼镜,指了指靠窗的一个床铺。
“何夕来的早大部分都是她做的,我们就是帮着搭了把手。”袁今梦笑眯眯地说。
正在厕所冲洗拖把的张梓熙听到这话走了出来,笑着怼了袁今梦一句,“你那是搭把手吗?你那不是添乱嘛?”
袁今梦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笑了笑。
陈以昭看着自己干净整洁的床铺和书桌位置,心里暖烘烘的,真心实意的感谢,“太麻烦你们了吧,应该等我来一起收拾的,为了表示感谢,明天的早餐我包了!”
说着,她连忙放下行李,拉开背包的拉链,掏出江梅事先准备的卤味和洗干净的水果,招了招手笑着说,“来来来,我妈自己卤的鸡爪鸭脖,随便吃!”
“哇!好香啊!”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谢谢阿姨!阿姨万岁!”
宿舍里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隔壁寝室的同学听见声音好奇过来串门,离开的时候手里还被塞了几个水蜜桃。
大家一边吃着零食卤味,一边七手八脚地帮陈以昭收拾,几个女孩挤在小小的空间里,说说笑笑,互帮互助,一点也没有那种你看我不顺眼,我瞧你不耐烦的勾心斗角,只有一群叽叽喳喳的话唠。
收拾妥当,外面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张梓熙拍了拍手提议:“去食堂吃饭,庆祝我们505寝室正式成立!”
“还成立!那咱们寝室后面要上市吗?”袁今梦和张梓熙有点欢喜冤家的意思,吵吵闹闹互怼互损。
“不过真的饿了,先去吃饭吧。”何夕摸了摸肚子询问,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陈以昭把衣服挂在衣柜里,才转身摆摆手:“你们去吧,我吃饱了才来的,现在还不饿。”
其他人见她真的不饿,也没有非要追求什么集体活动的执念,嘻嘻哈哈地结伴出门了。
人一走,宿舍里顿时安静下来,陈以昭把自己的私人用品一一摆好,吐了口气,双手叉腰环顾着这个未来三年的小窝,看见干净整洁的房间和熟悉的摆件,心里充满了归属感。
收拾完,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了,思考了会儿,点开四人小群,在群里艾特了温梨、杨羡和乔安澜
【自由发光体:@冰糖雪梨@一只羊@安是你爹都到校了吗?在干嘛呢?我宿舍收拾好啦,要来串门吗?】
等了一会儿,群里没人回复,估计都在忙。
陈以昭也没追问,只是揣上手机和钥匙,打算先去校园里逛逛,毕竟要待三年,还是需要熟悉一下夜晚的校园。
走了没一会儿才收到温梨的回复,说自己不在宿舍,其他两个人依旧没动静,陈以昭把手机揣回兜里继续逛。
黔一中占地面积不小,作为黔州最好的高中,师资配置和基础设施都是最好的,陈以昭在校园里闲逛着,一路上还遇到了不少和她一样没穿校服的高一新生。
九月初的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凉飕飕的,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学楼,楼里灯火通明,隐约能从窗户透出的人影看见高二高三的学生在教室里,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绕到了篮球场附近。
“砰!砰!砰!”
“快快快,传给我!”
“左边!”
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和男生们的呼喊声清晰地传来,篮球场的灯光亮如白昼,场边还围了不少人,三五凑成一群,不过除了穿着篮球服的男生外,围观的大多是女生,她们兴奋地议论着,看到进球还会跳起来大声欢呼。
热闹的欢呼声吸引了陈以昭的注意力,她踮着脚伸长脖子瞅了瞅,什么也瞧不见,索性走近了些,轻轻扒开人群往里挤了挤,找了个视野还不错的位置,目光投向球场中央。
球场上几个穿着运动背心的男生正在激烈地攻防,他们动作很快的跑跳着,时不时撩起宽大的篮球服下摆用来擦汗,周围交头接耳的声音响起,可陈以昭的视线瞬间只落在一个人身上。
方知韫穿着简单的篮球背心和黑色运动短裤,动作迅速的退后,高高跳起接住队友传过来的球,一个反身运球,突破了对手的包围圈,漂亮的假动作避开防守的队员,身姿矫健,动作流畅,紧接着,起跳,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唰”地一声空心入网。
“哇哇哇!”
“好帅!”
“又投进了,太厉害了吧!”
场边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尖叫,不少女生激动地跳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被这种气氛感染,还是看到那道身影的缘故,陈以昭也看得心跳加速,眼睛亮亮的,有种发现不一样的方知韫的惊喜感。
褪去了平日里的疏离礼貌,球场上的方知韫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攻击极强,没有半点温和,是属于他自己的意气风发。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高二校队球衣,带着吸汗发带的男生正好下场休息,他弯腰拿起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小半瓶,目光扫过场边,恰好看到了人群中的陈以昭,眼睛顿时一亮,将水瓶放在地上快步走了过来。
“嘿!同学!”男生笑容爽朗,露出一口白牙,模样是阳光俊朗,“还记得我吗?”
周围有人开始讨论,处于话题中心陈以昭不太自然,可看着眼前这张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的脸,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上周!高一军训那天!篮球场!不小心砸到你鼻子的那个!”男生连忙解释,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说:“你还有印象吗?”
听人这么说,陈以昭这才恍然大悟,“是你啊!”
她笑了起来,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们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鼻子也没塌!”
说着,陈以昭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证明,语气轻松豁达,半点没有放在心上。
男生见她不仅没有怪罪,还这么开朗,顿时松了口气,笑容更大了:“哈哈,没事就好!要不然我得自责死,不过还是要郑重说声对不起,对了,还没问同学你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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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高二(7)班黎一帆。”
“高一(5)陈以昭。”
两人站在场边聊了起来,陈以昭本身就是和谁都能聊几句的性格,黎一帆的性格更是开朗健谈,两人讲起那天发生的意外,又说起被李文民训得有多惨,检讨更是令他们头大,三言两语逗得陈以昭忍不住笑出声,气氛格外轻松融洽。
场上的方知韫刚投进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引起了一阵欢呼,他并未在意,只是脸上带着笑意小跑过来和队友击掌庆祝,转身时用虎口拭去下巴的汗珠,目光随意地扫过场边欢呼的人群。
视线掠过黎一帆时,看到这位高二的校篮球队队长,正站在场边不知和谁聊得开心,从侧脸上扬的唇角不难猜出定是笑容灿烂。
那人站在侧方,被黎一帆高大的身影挡着,只能从露出一点马尾辫看出是个女生,方知韫没什么兴趣,只当是黎一帆的同学或者女朋友,很快移开了目光。
“老方,走了!回去洗澡!”同班的队友卫子尧喊他。
“嗯。”方知韫应了一声,拿起场边的外套和水瓶,一边仰头喝水,一边跟着队友们一起离开球场。
经过黎一帆和陈以昭身边时,他停顿下来和黎一帆打了个招呼才离开,而陈以昭的眼角余光瞥见却方知韫擦肩而过的身影,注意力不受控的看过去,可对方并没有注意到她。
离开篮球场,几人讨论着要不要先去食堂,方知韫受不了身上汗水淋漓得粘糊感,便拒绝了邀请,和卫子尧他们道别后独自走向男生宿舍楼的方向。
夜晚的校园小径安静了许多,路灯洒下的光晕照量了周围的景物,时不时还能听到躲藏在草丛中的蝉鸣,路过一处僻静小亭子时,一个很小声带着点磕绊的朗读声丛远处传来,在这个夜晚莫名有些瘆人。
“Abandon…a-b-a-n-d-o-n…Abandon…”
仔细听才能听见是有人在背单词,发音有些生硬,带着明显的中式口音,而且“d”和“n”的尾音发得含糊不清。
方知韫脚步顿了顿,微微偏头,看向亭子里,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穿着高一校服的女生正背对着他,坐在石凳上,微卷的头发披散着,将人遮挡的严实,她借着亭子里微弱的光线,低头认真地盯着手中的单词本,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个单词。
“Abandon…Abandon…”
重复了几遍,依旧是固执又有点笨拙的发音,让方知韫下意识地蹙了下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刻意放轻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是/??b?nd?n/,/d/的发音要清晰,舌尖抵住上齿龈,重音在第二个音节。”
说完,他似乎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正想开口解释什么,亭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女生像是被吓一跳,猛地转过头来,温梨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和紧张,眼睛睁得圆圆的,虽然光线昏暗,却依旧看得见她惊慌失措的眼神。
当温梨看清站在亭外小路上的方知韫时,对于人发现的窘迫,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低着头紧张的攥紧了校服袖口。
“啊……谢,谢谢!”温梨的声音细若蚊蚋,手忙脚乱地抓起石凳上的单词本和中性笔,垂着脑袋,好像是受到了惊吓,头也不回地快步跑出了亭子,很快就消失在视野范围中。
方知韫站在原地,看着少女仓惶逃离的背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觉得是自己刚刚多管闲事的行为给人带来困扰了,顿感懊恼。
他的目光在少女消失的方向停留了几秒,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眼熟,可没有想起来,只好收回目光,不再停留,继续迈步朝宿舍楼走去。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独属于少男少女的青春故事也缓缓拉开序幕,未来还尚早。
9. 第九章
周一的开学典礼虽早有准备,可意外总是会不经意的发生,比如说505众人过于兴奋聊的太晚,再加上对初次住校的不适应,集体睡过了头。
还是何夕被电话铃声吵醒,迷迷糊糊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一看,距离集合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睡意消失的一干二净,连忙大吼一声把所有人喊醒,宿舍里顿时变得鸡飞狗跳。
陈以昭顶着一头毛燥燥的头发从床上弹坐起来,一看手机温梨电话都打了几次,飞快往身上套着衣服,以最快的速度下床,嘴里叼着牙刷双手则利落的扎了个马尾,其他人更是手忙脚乱,一时间全是各种慌乱声:
“我闹钟怎么没响?”
“你们谁看见我校服裤了?”
“完了完了,老李都到了!”
“岳雪快点出来,我要上厕所啊。”
众人争分夺秒,头发也是胡乱扎了下,随便收拾了一下,就慌慌张张地冲出宿舍。
清晨的阳光还不刺眼,微风甚至带着凉爽,扬起少女们的发丝,校园里,到处都是和她们一样奔向操场集合的学生。
宿舍距离操场有一定的距离,陈以昭他们一路上跑的气喘吁吁,沿着塑胶跑道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寻找高一(5)班的位置,凉爽的清晨愣是给她们热出了一身的汗。
“这边,昭昭,这边!”右侧传来了温梨的声音。
陈以昭听见声音看过去,只见温梨站在队伍里,远远地看到她们,焦急地挥手示意。
六人对视一眼,急匆匆跑过去像泥鳅一样挤进队伍,刚站定,就被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李文民发现,严厉地目光扫过她们几个,眉头紧锁,低声训斥,“还不快站好,下次再迟到就别来了!”
听到这话,吓得她们几个缩了缩脖子,赶紧立正站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直到李文民收回目光,陈以昭悄悄挪过去到温梨旁边,小声抱怨:“都怪郭佳佳昨晚讲鬼故事讲那么晚!”
“喂!明明你们听得挺开心啊,”郭佳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那袁今梦还说她的感情史呢。”
“不是你们非要问嘛!”袁今梦瞪大了眼,不由提高了声音。
李文民听到声音扭头,严厉看过来,眼神警告。
温梨没忍住抿嘴笑笑,看向陈以昭,两人连忙垂眸,偷偷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冗长的升国旗奏国歌,校领导讲话、教师代表发言……
陈以昭本来就没睡好,这会儿更是听得有些昏昏欲睡,直到主持人宣布:“下面,请高一新生代表,高一(1)班方知韫同学发言!”
听到这个名字,陈以昭的瞌睡虫瞬间跑光,精神一振,踮起脚伸长脖子,目光灼灼地投向主席台。
方知韫穿着干净熨帖的红白校服,身姿挺拔,气质非凡,步履沉稳地走上主席台。
阳光破开清晨的雾气温柔撒落在他脸上,仿佛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
他站在主席台前,从主持人手中接过麦克风,平静的目光扫过台下的师生,沉稳而坚定的声音通过广播清晰地响起: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一(1)班的方知韫……”
方知韫没有准备发言,像是随心而说一样,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条理清晰,文采斐然,充满了少年人的锐气与胆魄。
几分钟的脱稿发言中,他回顾了学习中的磨砺,展望了未来的美好,最后说:“高中三年,愿你我,不负韶华,不负期望,以梦为马,以勤为径,以苦作舟,为青春书写全新篇章!再回首,都能无愧于心,所愿皆成!”
他的语速不快,最后四个字,却微微提高了声调,像一支箭,直直穿透众人心口。
话音落下,操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青春本就无畏,方知韫的这番话,更是让这群从中考筛选出来的天之骄子振奋不已,那掌声里,充满了对他发言的认同,以及被点燃的奋斗热情。
掌声太过响亮,无人注意到陈以昭拍红的掌心。
她仰望着台上那个沐浴在阳光和掌声中的少年,只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开学典礼本来就冗长无聊,后面校领导又说了什么总结和展望,陈以昭其实没太听进去,她的思绪还停留在方知韫那句铿锵有力的“所愿皆成”里,像一颗石头落下,搅乱了一池春水。
因为,她亦有所愿。
随着校长宣布开学典礼结束,各班有序离场,一窝蜂挤向楼梯口往教室走。
高一(5)班教室里,李文民站在讲台上,看了看嘈杂的教室,用力拍了拍讲桌,表情严肃的开口:“开学第一天,大家该收心了,像今天这种迟到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李文民语气停顿,目光扫过全班,见他们低着头才继续说:“上课之前,我们先定下班委成员,我根据大家军训期间的表现、入学情况以及初步观察,拟定了一个初步名单,大家也可以自荐或推荐。”
他拿出一张纸,开始念:“学习委员:何夕,体育委员:周斐,语文课代表:温梨……”
“至于班长……”李文民顿了顿,目光扫视了一圈,落在靠窗的陈以昭身上,“陈以昭,你成绩不错,组织能力也优秀,性格出众,应该能够当好这个班长协助老师管理好咱们班吧。”
陈以昭心里咯噔一下,她做事随心所欲惯就,最怕麻烦和责任了,班长的事本来就很多,有时候还吃力不讨好,真当班长了不得累成狗。
想到这里,她赶紧站起来,摸了摸鼻子,有些为难的说:“李老师,班长责任重大,我做事不靠谱,怕我做不好耽误了大家,我觉得赵轩合适。”
被点到名的是个模样敦厚的男生,惊讶的抬头推了推眼镜。
李文民眉头一皱,虽然看到陈以昭的不愿意,还是想在询问一下,“你是我们班入学成绩的第一,能力是有的,不要妄自菲薄。”
“李老师,”陈以昭灵机一动,语气诚恳,“我这个人笨的很,做事情没有赵轩沉稳,而且又要学习又要干事,我真的怕顾不过来,我想申请当个团支书可以吗?”
陈以昭脑袋飞快的转动,脑细胞都快死完了,终于想起一个看着没那么忙的职位。
李文民看着她坚决的样子,又看了看名单,想着赵轩的性格和成绩,也确实能够胜任班长一职,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那这团支书就由你担任了。”
“是,我一定会努力的!”陈以昭如蒙大赦,赶紧坐下,偷偷松了口气。
选班委的环节才进行到一半,教室门被敲响了,随后隔壁(6)班的一个男生探头进来,有些耍宝的挥手,“李老师,教务处老师让你派人去图书馆领新书了。”
“好,知道了,”李文民被打断,只好先把班干的事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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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看着学生吩咐,“周斐,你带几个男生一起去领新书!”
“好嘞!”
去了大概十个男生,很快,一摞摞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新课本被搬进了教室。
李文民让课代表按每一数列分发,教室里顿时变得吵杂起来,各种声音响起,有吆喝的,有追问的,有拿到新书开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菜市场。
陈以昭坐在后面,是靠窗那列最后一个得到的,正检查一本本崭新的书本时,发现多了一本数学必修一,少了一本政治必修一,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她正准备举手,就听见教室门再次被敲响,只见方知韫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本书上下晃了晃。
班上有几个女生小声讨论着,他却神色平静,只是看着讲台上的李文民,轻声说:“老师好,打扰一下,1班发书时发现少了一本数学必修一,多了一本政治必修一,我刚刚去教务处问过,老师说可能分发的时候出错,让我来问问5班有没有多出数学书?”
李文民听到这儿,沉声询问,“我们班有没有谁多了本数学书或者少拿了政治书的?”
“我!”陈以昭几乎是立刻举高了手,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方知韫。
她拿起那本多出来的数学书,快步绕过课桌,走向教室门口。
方知韫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了过来,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直到陈以昭站到了方知韫面前。
两人离得近,她需要仰头才看得见方知韫的眼睛,平复急促的心跳,将手中的书递过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给你。”
“谢谢。”方知韫接过书,同时将自己手中的政治书递给她,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几秒,除了指尖短暂地触碰了一下书页边缘,没有任何多余的眼神交流。
“不客气。”陈以昭接过那本还带着微热触感的政治书,抱在怀里,低声应道。
“谢谢老师,我先走了。”方知韫朝李文民说了句,然后颔首示意,便转身离开了。
陈以昭拿着那本政治书回到座位,教室里又恢复了吵闹,她看着那本书,胸腔里的鼓点久久不能平息,嘴角却微微上扬。
开学第一天的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课程排得满满当当,让这群休息了一个暑假的学生,顿时明白高中课程和初中课程的区别。
即使陈以昭的中考成绩是5班第一,可黔一中本就是卧虎藏龙,她又少点勤奋多了点贪玩,丝毫不敢懈怠,课堂上打足了十二分精神,笔记也记得飞快。
晚自习更是争分夺秒,各科作业像雪花一样飞来,自律性高的例如赵轩他们,已经开始预习第二天的知识,陈以昭埋首于数学的海洋,专注着公式的演算,压根无暇顾及白天那点悸动。
直到晚自习铃声响起,她和室友们回到505宿舍,洗漱完毕,回归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喧嚣散去,才任由少女情怀跳动。
她看着桌上的那本政治书,思绪翻涌,白天发生的一切再次浮现:方知韫的身影,递过来的书,看向自己的目光……
每一个画面都在脑海中重复,令她不由思考:也许,自己和方知韫之间,存在那么一点点特别的缘分呢?就像他们俩的书拿错了,就像他会来5班送还?就像冥冥之中的注定?
暗恋像一颗种子,只需要一点点的养料,就能在寂静的夜里,悄悄绽放,开出独属于自己的花团锦簇。
10. 第十章
黔州一中的学生都是凭实力杀进来的佼佼者,大家本身就很优秀努力又聪明,自然不是抱着混日子的心思,这也就导致开学第一周,陈以昭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学习压力。
早读、上课、笔记、预习、作业……
这些重复的内容成为了她每日的必备流程,像是陷入了什么循环一样,时间被切割成精确的碎片,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停歇。
一中老师的课程进度快得惊人,知识深度和知识面也远超初中,稍一走神,再反应过来就已经跟不上老师的节奏了,只能课下花更多的时间去查缺补漏,可那时原本同样起点的同学已经进行下一环节了。
陈以昭虽然是5班入学成绩的第一,但是她自己也明白,她的优势不过是有点小聪明和初中打下的基础,真论勤奋刻苦,远不如赵轩何夕他们稳扎稳打。
更何况她贪玩散漫,初中班主任不止一次惋惜过,说他的能力是可以和杨羡一起冲刺实验班的,之前不觉得有什么,但在黔一中快节奏,高压力的氛围下,那点散漫让陈以昭感到吃力了。
好就好在陈以昭是不服输的性格,越有挫折越能激起她的好胜心,不会的知识就多问,背不下的课文就多背,时间就像海绵,挤一挤总是有的。
毕竟不拼尽全力,随时可能被身后汹涌的浪潮淹没。
“救命!物理最后那个题你听明白了吗?”课间,郭佳佳哭丧着脸转过身趴在陈以昭桌子上哀嚎。
“勉强吧,感觉覃老师讲得有点快。”陈以昭放下笔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缓了会儿才又重新翻开笔记演算。
“温梨,你算出来了吗?”郭佳佳看向陈以昭身旁也在演算的温梨。
温梨张了张嘴还没出声,陈以昭看着草稿纸上的结果,突然笑出声来,“我知道了,是这样的……”
郭佳佳听着陈以昭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恍然大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感叹了句,“努力就算了还聪明,不愧是你,温梨,你是不是也算出来!啊啊啊,我要是能有你们这么聪明就好了!”
温梨抿唇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不动声色将草稿纸收了回来,用手肘盖住,没人注意到那上面和正确答案相差甚远的结果。
很快又响起了上课铃声,学习的重压下,少女那些隐秘的心事被暂时挤压到了角落,无暇顾及。
唯一能让陈以昭在这种重压下有点喘息空隙的,是每天雷打不动的课间操。
很多高二高三的学生会想方设法逃避课间操,可陈以昭却乐在其中,她站在5班的队列之中,随着广播体操的音乐响起,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1班的方向,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当然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找到,有时候运气好能一眼锁定目标,方知韫的动作并不标准,带着点漫不经心,时不时还会同前后的同学说笑打闹,只有这么一个背影,却足以让陈以昭保持一下午的好心情。
有时候方知韫没有来做操,陈以昭会稍微失落,可这种情绪是短暂的,失落后她会再次打起精神,期待着明天的到来,这种寻人游戏也成为了高压下的唯一消遣。
一中是封闭式管理,学生们除了教学楼和寝室,去的最多的也就是食堂了,饭菜算不上多好吃,可依旧有很多人。
这不,放学时英语老师拖了堂,当陈以昭和温梨她们急匆匆赶到食堂时,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座无虚席。
她们几个和其他学生一样,端着餐盘,穿梭在人群中,伸长了脖子左右张望,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拥挤的人群里搜寻,试图寻找着一个空位。
“难得来找你们一起吃饭,还来晚了。”杨羡叹了口气。
乔安澜仰头哀嚎,“你说钱姐也是的,好端端的拖什么堂,咱们不会站着吃吧。”
“应该快有人吃好了,再等等看吧。”温梨轻声说,目光也在努力搜寻。
就在她们快要绝望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惊喜响起:“嘿!陈以昭!这边!”
听见自己名字,陈以昭循声望去,只见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旁,黎一帆正朝她用力挥手。
他和几个高二的男生坐在一起,桌上的餐盘基本空了,显然快吃完了,不夸张说,那一瞬间犹如天神降临。
在周围不少同样找不到座位,投来羡慕眼神的学生注视下,陈以昭四人如蒙大赦,赶紧端着餐盘走了过去。
“学哥,真是太感谢了。”陈以昭走过来感激地说。
黎一帆爽朗一笑,摆了摆手:“客气啥,快坐快坐。”
说着,他起身拿起餐盘挪了挪位置,让出地方。
陈以昭大方地向黎一帆介绍了温梨她们:“他们是我朋友,这是温梨、杨羡还有乔安澜。”
三人里也就乔安澜是自来熟,她长得好更是知道如何讨人喜欢,从陈以昭身后探出脑袋歪着头乖巧的打招呼,“嗨!”
黎一帆也向她们介绍了自己的同学:“这几个是我同学。”
“不是吧不是吧,黎一帆,我们几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吗!”其中一个男生无语怒骂。
“废话这么多,袁凯你还不快点起来腾位置!”黎一帆没好气踢了旁边人的小腿肚一下。
被踢的男生也没气,显然是知道开学篮球场那场“事故”,看着陈以昭笑着调侃:“黎一帆,这不会是王国一说的那个被你‘一球定情’的小学妹吧?”
“不会说话就闭嘴吧,”黎一帆笑骂着捶了袁凯一拳,转头对陈以昭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们胡说八道,你别介意啊。”
陈以昭没生气,也跟着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接话:“没事儿!这说明学哥你球技好,要不怎么会搁这么远也能打中。”
她幽默的回应逗得大家笑起来,气氛轻松融洽,那几个男生更是对陈以昭刮目相看。
“行了,你们慢慢吃,我们就不在这里占位置,先撤了啊。”黎一帆挥挥手,端着餐盘和队友们一起离开了。
等人离开,乔安澜这才一屁股坐下,往嘴里塞了筷土豆丝,盯着黎一帆他们的背影激动询问,“我记得那个校篮球队的黎一帆,昭昭,你啥时候和高二的也这么熟了?”
“食堂这么多人,可是只喊了你给你让位置,有问题,”杨羡用筷子点了点餐盘,“温梨,她有跟你说过吗?”
温梨摇摇头,也是一脸八卦的看着陈以昭。
陈以昭被她们八卦的目光弄的浑身不自在,无奈的把那天的的意外说了一遍,谁料乔安澜更是激动,连杨羡都直夸今天多亏了陈以昭。
一旁的温梨安静地吃着饭,只有时不时的附和一句,大多数时间都听着朋友们对陈以昭的赞叹,眼神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
她看着陈以昭在大方开朗的样子,好像在什么环境中都能适应,不会内耗也不会沮丧,再看看自己,自卑敏感,内向无聊,不知不觉心里泛起一丝微涩。
忙碌而充实的一周就这么过去了,一直熬到了周五所有人都收拾好行李,迫不及待想要回家。
“叮叮叮——”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如同天籁,教室里瞬间沸腾起来,充斥着各种讨论声,已经有人背上书包冲出教室,一溜烟就没影了。
“昭昭,好了吗?”张梓熙她们招呼着。
陈以昭也收拾好了书包,正准备和她们一起离开,有个女生跑了过来站在门口大喊了一声,“你们班团支书走了吗?”
“怎么了?”陈以昭停下手里的动作看过去。
“团委的老师通知各班团支书去行政楼三楼会议室开会,你们记得给你们团支书说一下啊,我还得去其他班。”女生解释完又急急忙忙走了。
陈以昭哀叹一声,完全没想到本以为找了个事最少的团支书,谁知道第一周就得开会,肩膀顿时垮了下来,蔫蔫的说:“没办法了,你们先走吧,我得去开个会呢。”
“啊?那好吧,周一见了。”室友们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挥挥手和温梨一起离开。
教室里人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陈以昭叹了口气认命地背起书包,磨磨蹭蹭地往行政楼走去。
小会议室的门没有关,陈以昭探头看了眼,里面已经坐了十来个学生,各个年级的团支书都在,熟悉的人正在聊天,会议室还挺热闹的,她尽量降低存在感找了个角落,刚坐下,一道清瘦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立刻让垂头丧气的陈以昭眼睛一亮。
用笔记本挡着脸,眼睛直直的看着方知韫,见他目光扫视了一下,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拿出笔记本和笔,只留下一个侧脸。
看着意外的惊喜,这个突如其来的会议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陈以昭的目光却总是不受控的飘向那边,看到学姐自然和方知韫打招呼,又隐隐透出羡慕。
会议开始前一个高二的学姐挨个加了大家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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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以后开会方便通知,没一会儿就走进来一个女老师。
团委的张老师先让自我介绍了一下,才开始进行会议,会议内容主要是新生入团的事,流程安排不算少,等说完窗外已是夕阳西下,橘红色的霞光洒进会议室,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陈以昭动作很快,在所有人还在有说有笑的时候,抓起书包第一个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她跑得飞快,长长的马尾辫在身后跳跃,留给方知韫的只有余晖中划出的一道弧线,看着女生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眼熟却没有多加在意。
而一口气冲出校门的陈以昭自是有原因的,她一路小跑,需要走到下一站,这样才能避免和方知韫在同一个站上车,且又能保证是同一辆公交。
果不其然,当她气喘吁吁跑到公交站台时,远处的229公交车缓缓驶来,被人群推搡着上了车,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是靠窗的位置,依旧是那副蓝色的耳机,自带屏障一般隔绝了周围其他的声音。
周五的高峰期车上人很多,陈以昭刷了卡,艰难地挤到车厢中部,一眼望过去都是一中的学生,她隔着几个人头的缝隙,刚好能看到方知韫的侧脸,这种窥探的隐秘感令人有些着迷。
公交车平稳地行驶着,突然间,前方突然出一个骑电瓶车的人,司机脸色一变,猛地一脚急刹车!
“吱——”
“眼睛瞎了吗,找死是不是!”
车厢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和身体碰撞的声音,混合着司机师傅的咒骂声,一时间吵杂不已。
陈以昭也被惯性带得向前踉跄了一下,幸好抓住了扶手,即便这样手臂还是撞得她眼前一黑,疼得她龇牙咧嘴还忙揉了揉。
窗边的方知韫也因为急刹车的巨大惯性,身体猛地前倾,反应极快的抓紧吊环,可戴着的耳机线被旁边乘客撞了一下,耳机瞬间被扯松掉落在脖子上。
音乐外放的声音响起,给嘈杂的车厢增加了另一种氛围,方知韫反应极快,立刻将插孔塞紧,但就在那零点几秒,从手机喇叭泄露出来的歌声依旧穿过人群落在陈以昭的耳中。
“CouldthisbelovethatIfeel……”
歌声只泄露了一句,随着耳机重新插紧而戛然而止。
方知韫蹙了下眉,似乎有些懊恼,显得不太自在,连忙偏过头盯着窗外。
陈以昭的心却因为这句突然闯入耳朵的歌词而猛地一跳,余光看向人侧脸,默默地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歌词:
CouldthisbelovethatIfeel…
这是否就是我所感受到的爱……
车子停在北京路时方知韫起身下车,陈以昭没有动,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站台,才又绕了很远的距离回家。
陈家鹏难得不用值班加班,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吃了晚饭,夫妻俩听着陈以昭这一周在学校的经历,时不时回应几句,伴随着江梅口是心非的吐槽,是她家最为温馨的日常,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也不会吝啬于自己的爱。
吃完饭陈以昭回到自己房间,想到在公交车上的事,连忙爬起来打开电脑,凭着记忆里那句清晰的旋律和歌词,在搜索引擎和音乐软件上反复尝试、比对,不知道找了多久,一首歌跳了出来:
《CouldThisBeLove》——VictoriaAcosta
当熟悉的前奏和那句清晰的歌词响起时,陈以昭没忍住欢呼出声,就跟推算出一道困扰自己很久的数学题一样开心。
她拉开抽屉翻出自己的日记本,翻到最新一页,在台灯柔和的光线下,郑重地写下:
他喜欢的歌:《CouldThisBeLove》
写完,她用读卡器将这首歌下在内存卡里,又拿出自己的MP3装上内存卡,插上耳机,按下播放键,温柔的女声缓缓流淌进耳中,夜风吹动窗帘,整个夜晚都变得温柔起来。
她双手大开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灯,听着这首歌闭上眼,耳边是那首属于他耳机里的秘密旋律。
喜欢一个人,会因为每和他接近一点而感到开心,仿佛拥有了独属于自己和他的微小秘密,带着少女的幻想和微弱的满足。
她又开始期待下一次的相遇了。
陈以昭在这首偷来的歌声中,缓缓沉入了梦乡。
11. 第十一章
开学的小半个月,时间就像指缝的流沙,不经意便悄然溜走,回想起来只有书本和知识。
虽然学习总是枯燥无聊的,可少男少女们的思想却是活跃的,他们的青春的韧性总能在枯燥的缝隙里,挤出一点鲜活的色彩。
比如,下午放学后到晚自习开始前那段短暂的空闲时光,周斐他们几个胆子大的男生,会用教室的多媒体设备,播放事先准备好的电影。
有时候是一部搞笑的喜剧片,或者一部热血动漫番,轻松就能让留下教室里的学生放松,暂时忘却了函数的烦恼和单词的折磨。
偶尔的时候,陈以昭也会被精力十足的乔安澜拉着,混迹在篮球场或操场边,欣赏着体育生的训练,时不时还要点评一番,像极了电视剧里选妃的昏庸皇帝。
乔安澜五官精致,说出的话活像个女流氓,陈以昭被她逗得直笑,偶尔也跟着起哄几句,运气好还能看见和同学来打球的方知韫,她会等他打完球偷偷跟着,然后也去地下铁买一杯薄荷苏打。
5班和1班并不在同一个楼层,如果不是刻意安排,一天能碰见的机率其实很小,所以课间操结束的间隙,也成了陈以昭的有意为之。
实验班的师资水平远高于科创班,授课的知识面也不一样,她也会有耍小心机的时候,抱着物理或数学练习册,走到1班门口探头探脑的呼喊,“杨羡!快帮我看看这题!”
陈以昭的问题有时是真难,有时则带着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在走廊上,她一边和杨羡讨论,眼角的余光总会下意识看向教室后方那个身影。
方知韫大多数时间都在座位上,有时候在和同桌聊天,有时候在低头看书,当然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听到搞笑的事笑出声来,偶尔的蹙眉思考,也让神情变得专注起来。
陈以昭性格开朗,又有礼貌不会打扰别人,再加上军训那几天的相处,1班也有人认识她,看她每次来问题,还会笑着打趣,“要我说,下次分班来1班得了。”
“行啊,那我努力努力。”陈以昭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
然而,这一切落在方知韫眼中,却并未激起太多波澜,他对陈以昭只停留在一个很爱笑的女生,再没有多余的印象,毕竟,他世界壁垒分明,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很难让他花时间记住。
可能是受父母影响,方知韫对自己要求极高,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各种公式单词,复杂的课文理念,总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领悟吸收,才能一次次的突破自我得到提升,所以,他总是很忙。
甚至连每天下了晚自习,也会去操场上听着英语单词慢跑几圈,将疲惫和压力都尽数挥洒,直到汗水浸透衣衫。
这天晚上,方知韫跑完步,额发微湿,呼吸急促,喝着水慢慢悠悠往操场到宿舍的僻静小路走去,路过亭子时,一阵压抑带着讨好的女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爸……我们学校要交资料费,对,是统一要交的,要买练习册,不多,只要300块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里一个男人粗暴的声音打断,即使隔了点距离,也能听出语气里的不耐烦:“又要钱?不是才交了学费吗?读个书怎么这么费钱,你老子都这样了还读什么书!”
电话里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接着。一个带着浓重乡音女人压低声音说:“小梨,你爸喝多了你别听他的,在学校要好好读书啊,交资料费是吧,妈有!妈明天就想办法给你送过去,你不要担心钱的事,记得好好吃饭……”
声音在这里停止,电话被粗暴地挂断了。
周围瞬间陷入死寂,下一秒,一道压抑到极致的啜泣声在黑夜里响起,一开始就是抽泣,后面再也控制不住变成绝望的痛哭。
借着昏暗的路灯,方知韫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纤细身影蜷缩在亭子的阴影里,小小的一团,她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无助都哭出来。
他在亭子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看着陷入悲伤的少女,想到刚刚那通满是冰冷现实的电话,原本不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在这个哭声下也有点动容。
沉默了几秒,温和的声音骤然响起,音量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亭中:
“我们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所以,才更应该努力,去选择自己想要的将来。”
语气平静,没有夹杂说教的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亭中的哭声戛然而止。
蜷缩着的身影猛地一僵,然后惊惶转过头来,昏暗的灯光打在了温梨还带着泪痕的脸上。
她眼睛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珠,当看清亭外站着的方知韫时,又一次被同一个人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也顾不上难过了,窘迫和不自在瞬间淹没了她,脸“腾”地染上了绯色,眼神慌乱得像受惊的小羊,死死咬住下唇。
方知韫也没有想到是上次那个女生,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总觉得眼前的少女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下意识开口,“同学……”
温梨像是突然惊醒过来,生怕这人追问她躲在这里哭的原因,看也不敢再看方知韫一眼,攥紧校服下摆,转身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亭子,眨眼就消失不见。
方知韫站在原地,看着温梨仓惶消失的方向,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这个女生看见自己,总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他想不明白,最终也只能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意外的插曲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知晓,而最关心的陈以昭,正经历着属于她少女暗恋的最大一个挫折。
上次团支书开会后,高二的学姐加了她好友拉了群,说是为了方便以后通知开会,她第一时间翻看群列表,果不其然看到方知韫的名字,头像是一只小狗的简笔画。
陈以昭激动不已,看着那个页面在床上翻来覆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做好心理准备,有些紧张的点开方知韫的Q.Q空间,心跳急促的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就在她满怀期待时,屏幕上跳出的不是方知韫的动态,而是几个冰冷的大字:
主人设置了访问权限
您需要添加对方为好友才能查看其空间内容
少女的期许又再次化为泡沫。
“唉……”陈以昭泄气地靠在墙上,郁闷地用扫帚杆戳了戳地面。
和她一起负责打扫楼梯间张梓熙听到声音,扭头看了眼,没好气问:“你最近怎么了,老是动不动叹气,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陈以昭拿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台阶的灰尘,情绪低落的回答,“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罢了。”
张梓熙跟看傻子一样看着陈以昭,有些无语,“懒得管你,我去拿拖把。”
说完就回教室去了。
人一走陈以昭更是沮丧,又叹了口气,有一下没一下的扫地,正烦躁着呢,楼梯上方忽然传来了几个男生说话的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楼梯口停止,好像只是出来透气的。
“靠,刚刚那个化学题讲的太快了,我笔记都没抄全。”
“晚自习再记呗,诶,明天中午去不去打球?”
“去啊,18班的约我几次了,这次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说起18班,前两天他们班班花还向找我打听你呢!老方,你真对人没意思?不会喜欢男的吧?”
“对啊,喜欢你啊。”一个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回应。
听到这个声音,陈以昭的心猛地一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楼梯上去第一间教室就是1班,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往楼梯拐角的阴影里缩了缩,安静的听着对话。
刚刚问话的那个男生笑骂了几句,又好奇问,“班花都不看不上,那你喜欢啥类型的?”
“卫子尧,要我说你就是肤浅!班花咋了,我喜欢温柔的,说话轻声细语的!”另一个男生起哄的声音响起,立刻引起其他人的回应。
“我喜欢聪明的,最好能和我一起讨论物理题的!”
“实不相瞒,我喜欢姐姐,成熟性感。”
轮到方知韫了,短暂的沉默后,他那含笑的声音响起,语气还是有点漫不经心,可仔细听,回答却带着一丝认真的思考:“我?大概,喜欢像绵羊一样乖巧的吧。”
“噗——!”
“绵羊?方知韫你居然喜欢这一款啊?这和你冷面学霸的形象不符啊。”
“哈哈哈哈,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几个男生爆发出一阵哄笑和调侃,随即又被其他话题所取代,没待多久就回了教室。
后面的话陈以昭起身没太记得清说了什么,她蹲在楼梯拐角阴影,却感觉自己的心跳在瞬间停止了,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灰尘,思脑海里的思绪却乱成一团。
他喜欢,乖巧的的女孩?
这个形容让陈以昭郁闷又惊喜,惊喜又多了解了方知韫一点,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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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自己根本不是他口中像小绵羊一样的女孩,明白这个结论让她的情绪更加低落,几乎握不稳手中的扫帚。
脚步声和谈笑声渐渐远去,楼梯间变得安静无比,陈以昭蹲在地上,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背上,还沉浸在刚才那句话带来的巨大冲击里,直到张梓熙拎着拖把过来:“陈以昭,你扫完这边没?我要拖了,”
“啊?马上好了。”陈以昭如梦初醒,不再沉浸在自己矫情的悲伤中,赶紧埋头干活,化难过为力量。
打扫结束张梓熙让她先走,刚走到一楼,迎面遇到了那位拉群的高二学姐,抱着一堆东西行色匆匆,要不是陈以昭反应快两人险些撞上。
“陈以昭?太好了,我正愁怎么办就遇到你了,”徐学姐看到她,眼睛一亮,笑了笑说:“我手机坏了,你帮我个忙,通知你们高一各班团支书,让他们问一问班上有没有想入团的学生,如果有,让他们尽快把入团申请书交到团委办公室,最迟下周一放学前,辛苦啦小学妹了。”
“保证完成任务,学姐放心。”高二和高一不在一栋教学楼,听到这个请求,陈以昭没有拒绝立刻挺直腰板,笑容灿烂地应下。
回到宿舍后,其他人转身和陈以昭打了招呼后就继续忙自己的事。
陈以昭坐在书桌前,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简笔小狗头像的Q.Q,发了好一会儿呆,手指悬在“加为好友”的按钮上,迟迟按不下去,内心天人交战,犹豫到掌心都微微出汗。
是直接加?还是……找个借口?
她在心里问着自己。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最后,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神像是要奔赴战场,终于鼓足勇气,咬着牙点下了“加为好友”,心跳急促,呼吸不稳,手指飞快地在验证信息栏里敲打着,力求显得公事公办:
验证消息:同学你好,我是高一(5)班的团支书,学姐手机坏了,让我帮忙传达一下各班入团申请的消息,麻烦通过一下,谢谢!
点击发送!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全程没有一点多余的操作,甚至不到一分钟,可陈以昭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胸口起起伏伏,连额头都出了汗,她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放在一边不敢再看。
为了平静下来,陈以昭假装拿出小甘开始背古诗,密密麻麻的却一个也看不进去,反倒是时不时瞥向一旁的手机,不放过任何一点一丝细微的震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无比煎熬。
一直到晚自习,手机除了几条10086的短信,再没有其他动静,坐在闹哄哄的教室里,听着周围同学的嬉笑打闹,陈以昭只觉得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她趴在课本摊开的桌上,幽幽叹了口气,眼神落在一旁的温梨身上,见这人目光呆滞,坐起身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温梨?温梨?”
“啊?”温梨突然清醒过来,忙侧头问,“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温梨没说话,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和1班的方知韫认识吗?”
这话让陈以昭想到了还没通过的好友申请,又趴了回去,闷声说:“不认识啊,你问这个干嘛?”
抿唇笑了笑,温梨摇摇头,“没什么。”
后面两人都埋头学习,直到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手机依然毫无动静。
陈以昭回了寝室洗漱上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心里的期待一点点瘪了下去。
也许,他没看到?
也许,他看到了,但选择忽略。
挫败感让陈以昭难受,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关掉手机睡觉时。
嗡——
放在枕头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随之亮起!
陈以昭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反应极快的抓过手机,点开屏幕,Q.Q图标上出现“1”。
点开。
期待一下午的好友申请通知栏里,赫然显示着:
高一(1)班方知韫已同意你的好友申请
你们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对方的头像亮着,陈以昭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只能眨了眨眼证明不是在做梦。
聊天框里,只有两个简短的两个字:
高一(1)班方知韫:你好
屏幕的微光映着陈以昭骤然睁大的眼睛,和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12. 第十二章
要说九月末最值得期待的事,一定是即将来临的国庆小长假,本来上学就烦,还是这种每天都待在学校的住校模式,转来转去还是在学校,都没机会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
眼看快要放假了,所有人都扳着手指算时间,期待着自由的到来。
才到月底,空气里已经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兴奋,时不时就能听到同学们讨论的声,字里行间满是激动和期盼:
“七天,整整七天,我要睡它个昏天黑地,把我这段时间失去的睡眠都夺回来!”周斐闭着眼仰着头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假期,一副沉醉其中的表情,引得周围一片哄笑。
“没出息,难得放假当然要去海边玩玩了,”张梓熙抱着手抬了抬下巴,“阳光沙滩还有八块腹肌的帅哥,想想都激动,怎么还不放假啊,我已经等不及了。”
“还腹肌,小心八块变一块儿。”周斐翻着白眼嗤笑了句。
“周斐!你给我滚啊!”张梓熙咆哮着朝人扑过去。
两人又吵闹起来,你追我赶的互怼。
“国庆人太多了,到处都是人挤人,我就不打算出去凑热闹了,找了个奶茶店的兼职,又能吹空调又能赚钱。”何夕推了推眼镜,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不愧是你,一点都不闲着,”岳雪笑着比了个大拇指,扭头看向陈以昭,“陈以昭,你国庆要干啥?”
听见提到自己名字,陈以昭从数学试卷中抬起头来,想了想回:“我吗?我爸妈早就安排好了,我们一家打算去张家界,看阿凡达取景地!”
同学们听到这个回答,立刻激动的说:
“张家界的风景超级好看,我暑假刚去回来。”
“真的假的,陈以昭你记得多拍点照片,让我们也欣赏欣赏。”
“没问题!保证拍一堆!”陈以昭爽快地应承着,和同学们闲聊了几句,又埋头继续研究那道函数题。
坐在陈以昭身旁的温梨一直低着头,也没加入同学们的交谈,手指翻动着书本,整齐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让本就文静内敛的她显得更没什么存在感。
“温梨,你呢?放假打算去哪儿玩?”这时,前桌的郭佳佳转过身看向温梨,随口问了一句。
温梨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捏着书页的手指泛白收紧,愣了会儿才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我可能不出去玩,我数学不好,我爸给我报了个国庆的补习班。”
陈以昭拿笔的动作一顿,侧头看了眼身旁的人,并没出声。
察觉到陈以昭的目光,温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感到无地自容,可话说出口再想解释又为时已晚。
“你成绩这么好,还这么努力啊!”这时人群中有人发出感叹。
这话反倒让温梨的笑变得僵硬,她迅速低下头,生怕别人继续追问自己,在同学们那些有意义且充满期待的假期计划之后,她实在无法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出,自己国庆要在烈日下帮妈妈一起在天桥上卖水果的真相。
十六七岁的自尊心,就像夏天的泡沫,轻轻一碰就会碎掉,而温梨的十六岁,满是敏感和自卑。
但大家并没放在心上,又说起了其他话题,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国庆假期前的最后一堂课,李文民还在例行公事地强调着假期安全和作业要求,老生常谈的说着那些话,众人有气无力的敷衍,可随着下课铃一响,刚刚还没精打采的众人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活力全开,发出一阵阵的欢呼。
李文民被他们这判若两样的状态气笑了,大手一挥开了鸟笼,早就按耐不住的众人,一窝蜂冲出教室,吆喝声说话声在教学楼每一层响起。
整个教学楼瞬间沸腾,学生们像一群终于挣脱牢笼扑向自由的鸟儿,脸上是压制不住的的喜悦,放假的的热浪,在这一刻席卷了一切。
走廊上满满当当都是人,陈以昭她们懒得去挤索性慢慢来,收拾书包的间隙,郭佳佳眼尖地发现了陈以昭书包拉链上,挂着一个新的小羊挂件,就连钥匙扣上也有一个同款。
“咦?你什么时候喜欢小羊羔了?”郭佳佳伸手用手指拨弄一下那个挂件,好奇问,“啥时候买的,还挺可爱。”
陈以昭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慌乱地想把挂件藏起来,又担心显得多此一举,只能按耐住慌乱的心,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说:“上周路过精品店买的,可爱吧。”
“可爱是可爱,不过……”郭佳佳歪着头看向陈以昭,语气带着点调侃的笑意,“没想到你也喜欢这种可爱的小动物,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学习呢。”
“喂喂喂,好歹我也是女孩子吧。”陈以昭叉着腰没好气说。
“陈以昭,你居然会喜欢这种可爱的东西,”袁今梦探头过来附和,“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怎么看都和小羊不符合吧,完全无法把你和它联想在一块儿。”
本是随口一句玩笑话,却莫名让陈以昭愣了愣,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低头看着那个毛茸茸的小羊挂件。
因为方知韫说喜欢像小羊一样乖巧温顺的女生,她路过精品店的时候,就下意识地买了这些挂件,好像这样就能更贴近方知韫喜欢的形象,让他喜欢自己。
可是,这样的她还是陈以昭吗?
为了迎合别人的喜好和审美,逼着自己去接受不适合自己的东西,改变自己的风格,那一点点改变后的陈以昭还是陈以昭吗?
需要吗?
有用吗?
应该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从心口蔓延开,一遍遍的质问,一遍遍的怀疑,陈以昭垂眸看着那个小羊挂件,真实的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喜欢。
“审美是多变的嘛。”她含糊地应着,可事实如何却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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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教学楼,郭佳佳她们突然想到有东西没拿准备回寝室一趟,和她们分开后,陈以昭默默地把书包和钥匙扣上的挂件都取了下来,塞进了口袋里。
快到校门口时,突然瞧见一放学就没了人影的温梨,正低着走的飞快,陈以昭犹豫了一下,追了上去。
“温梨!”她叫住她。
温梨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回头,疑惑的问,“昭昭?你怎么还在学校?”
“我还问你呢?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回寝室拿了点东西。”
两人并肩朝校门外走去,一路上随便聊聊,快分开时,陈以昭从兜里掏出那两个小羊挂件,递过去,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说:“本来觉得它们可爱才买的,买了发现好像不是那么适合我,送你了。”
温梨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面前做工精致,一看就不太便宜的的小羊挂件,虽然有点不明所以,却还是收下轻声说:“谢谢。”
“不用,”陈以昭大方的摆了摆手,瞥见远远驶来的的229,着急的说:“我车来了先走了,国庆快乐啊温梨!”
说完挥着手钻入人群,上了公交车。
因为放假的缘故,今天公交车上的人格外多,出校门的时间又比平时晚,不出意外的话和方知韫遇不见,所以陈以昭是在一中这个站上的车。
虽然做好心理准备,可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也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还是有一点失落,索性往里挤了挤,找方知韫喜欢的靠窗的位置靠着扶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与此同时,温梨上了56路的公交车,惊讶的发现方知韫也在,他像是和几个同学一起从前面一站上车的,几人站在靠窗的位置说话,好像是要去图书馆买教材,方知韫大多数时候都在听或者玩手机,时不时回应其他人几句。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站台,温梨抿着唇找了个角落站好,可随着上车的人越来越多,在司机师傅的一声声催促里,她不停往里走,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方知韫面前。
就在这时,公交车拐了个大弯,由于惯性加上车上人员拥挤,不知道是谁撞了温梨一下,她脚步踉跄,眼看快要摔倒的瞬间,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及时伸出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温梨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和方知韫对上了视线,后者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很快松开了手,转过身和同学聊天,仿佛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插曲。
身后传了一个男生的道歉,温梨笑着摆了摆手,心脏却狂跳的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只能往后门的方向挪了几步,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方知韫的余光落在站在后门,看见女生书包上的小羊挂件,不由想到别扭的单词,亭子里的哭声,还有今天的偶遇。
突然发现,他们似乎……
还挺有缘?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车厢的嘈杂淹没。
13. 第十三章
每年的国庆黄金周,不夸张的说都是人,人人,人人人……可对于学生和上班族来说,确实难得可以放松的节日。
陈以昭家为了这次旅游提前准备了许久,虽然陈家鹏不慌不忙,田梅风风火火,陈以昭磨磨蹭蹭,整个旅程转况百出,但还是有惊无险到了目的地。
她是第一次来张家界,虽然猜到了人会很多,可看到这人山人海的景象,还是不由得感叹,三人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艰难前行,甚至可以说是被推搡着前进,美景没看到多少,人是彻底看够了。
抛开人太多的问题,张家界的景色确实优美,可又挤又晒的一天下来,陈以昭只觉得疲惫不堪,每天回到酒店,感觉四肢都要退化了,浑身想被车碾过的,只想瘫倒在床上。
躺在松软的被子里,陈以昭拿出手机,班级群里热闹非凡,分享假期的,聊天的,吵架的,应有尽有。
她们的四人小群里,消息也跳个没完,乔安澜晒她姐姐出国给她带的礼物;杨羡则在吐槽参加表姐婚礼遇到的奇葩亲戚;陈以昭也兴致勃勃地分享着拍到的云雾缭绕的山峰照片,温梨倒是一直没说话,她本身就不是分享欲很强的性格,其他三人也早就习惯。
聊了会天,疲惫感消散了不少,陈以昭下意识地点开那个小狗简笔画头像的对话框,聊天记录依旧停留在那句“好的”上面。
她又偷偷点进方知韫的空间,这已经成为她每日必做的事,频率太高为了不留痕迹,她甚至开了黄钻会员,以至于让每次“偷窥”的更加肆无忌惮。
方知韫的空间内容不多,最新的一条动态是昨天发的,没有配文,只有几张新加坡滨海湾花园和环球影城的照片,底下都是各式各样的评论,他一条也没有回。
陈以昭的评论删删减减,最终,所有的勇气都在反复的纠结只留下了一句:拍的真好。
他知道方知韫会无视这条评论,就像无视其他人的一样,即便知道结果是这样,可当屏幕暗下去,还是映出她沮丧的脸。
好在,陈以昭的不开心不会持续太久,她习惯自我调节,总有许多方法让自己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下一秒又哼着歌开始翻起方知韫的空间,看到一组日出的照片,时间显示是暑假得时候拍的。
一个念头闪过,陈以昭有些偷偷摸摸的将图片保存下来,裁剪了一番,换掉了自己从申请Q.Q就没换过的头像,图片加载了会儿,一抹朝阳取代了原本的向日葵,用了很多年的网名也改成了:
偷太阳。
她悄悄从方知韫那里偷了一个太阳,藏在了风里,风一吹,连太阳都在说爱你。
在张家界玩了三天,陈以昭从来没有这么想家过,早早就入睡将这几天的丧失的精气神补回来。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肚子饿的咕咕叫,可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她索性出去在楼下嗦了碗牛肉粉,吃饱喝足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在路边小卖部买了根小布丁叼在嘴里,慢悠悠往家里走。
才走没几步,手机铃声响起,陈以昭掏出来看也没看就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乔安澜兴奋的声音,“在干嘛呢?”
“散步。”陈以昭含着小布丁含糊不清的回了句。
“真有闲心,”乔安澜小声嘟囔,“晚上约饭,来吗?”
“哪些人?”
乔安澜说了几个名字,都是初中同学,杨羡和温梨没在其中,陈以昭想了想晚上安排,虽然没什么事但还是不确定的回,“到时候看吧。”
“成,我把地址发你。”
挂了电话,陈以昭用牙齿咬着雪糕棍,点开Q.Q看了眼,便揣回兜里,懒洋洋的闲逛,她本来不太感兴趣,可待家里确实有点无聊,想了想还是打算去凑个热闹。
地址选在香满园的一个包房,离陈以昭家不算远,她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欢呼声和麻将声,男女都有,估摸着有十个人左右。
前脚推门,后脚方知韫一家就走了进来,恰巧这时端着盘子的服务员路过,不偏不倚的挡在了二人中间,方知韫目不斜视走过,进了隔壁的包房,而陈以昭推开门,里面的声音显得更大,最先看过来的是坐在靠近门边的班长。
他笑着朝陈以昭招了招手,“你终于来了,就差你了,快过来坐。”
“我说你会来,他们还不信,”麻将桌前的乔安澜看着牌,连个余光都没分过来,着急说:“等等,我碰一个。”
陈以昭对乔安澜见麻将忘友的行为见怪不怪,扫视了一圈后,就找到乔安澜书包旁边的位置入座,刚坐下右手边的椅子就被人拉开,她侧头看向坐下的人,脸色变得有点尴尬。
坐她右手边的男生叫梁钦,是很多班上都有的那种,调皮捣蛋不爱学习还喜欢拉帮结派的学生,他初中时不是打架就是翘课,和那些鬼火少年不同的就是,梁钦有一张还不错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老师都喜欢搞帮扶小组,好像这样真的可以拉高班级平均分,陈以昭就在班主任安排下帮梁钦补过课。
要说两人有什么矛盾其实也没有,就是初中毕业那天,梁钦给她告白了,平时混不吝的少年脸上的绯色比晚霞还红,那时的陈以昭心中只有对学习的渴望,压根没有对早恋的追求,吓得转头就跑了,要不是今天在这儿遇见,她都快忘记这事了。
气氛变得尴尬,她猛地扭过头,心里默念: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然而上天没有听到她的祈祷,梁钦出声了,“陈以昭,好久不见。”
陈以昭脸色一僵,随后转过身,带着震惊的表情笑着说:“哎呀,是你啊,我都没注意到,好久不见啊。”
梁钦头发烫过,显得更加帅气,他就这么看着陈以昭,似感觉不到尴尬一样,“你在一中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行吧。”陈以昭敷衍着。
“我不太适应,”梁钦叹了口气,“我还挺怀念你给我补课的那段日子的。”
陈以昭记得他好像上了所中职,随口客气了句,“都是同学,不用客气。”
“你不明白,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眼见话题又要往自己最不想看的方向走去,陈以昭的表情快撑不住了,正思索自己要不要找借口离开。
梁钦更是趁热打铁,迫不及待说:“陈以昭,一会儿……”
“不打了,不打了,我一直输。”
“那先吃饭吧。”
梁钦的声音被打麻将的几人打断,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入座,将陈以昭从那个尴尬的氛围中解救出来,长长松了口气。
刚坐下的乔安澜看见陈以昭这个表情,又瞥了一眼满脸懊恼的梁钦,作为知情人顿时就明白过来,忙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不是吧,梁钦还没放弃呢?”
陈以昭瞪了人一眼,好似在说:你怎么不说他也在。
乔安澜一脸无辜的眨眼: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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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知道他也在。
眼下再追问也没用,陈以昭只能当哑巴,尽量忽视右边那道视线,只有其他人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才会开口。
她想的挺好吃完饭就随便找个借口拉着乔安澜撤了,谁知道上了个厕所出来,被梁钦堵了正着,故作镇定说:“你也上厕所啊。”
“不是,”梁钦没有装傻,而是直接表明态度,“我是在等你。”
陈以昭看了看四周,看到前面有人朝厕所走过来,担心挡路走到一旁,表情变得冷漠起来,“有事吗?”
梁钦看着少女好看的面容,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说:“陈以昭,我喜欢你!”
“哦。”
这下轮到梁钦感到茫然,愣了愣问,“没了吗?”
“然后呢?”陈以昭体贴的给了反应。
“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不可以。”
陈以昭说完转身就要离开,梁钦有些急了,伸手挡住去路,着急追问,“为什么啊?”
“我不喜欢你。”陈以昭抬头一字一句解释。
“我不信,你要是不喜欢我怎么会管我,还给我画重点准备复习资料。”
这话说的陈以昭无语至极,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落在梁钦眼中就是默认,顿时来了精神,伸手就要抓肩,陈以昭后退一步,冷声说:“那是班主任要求的,换成其他人我也会帮忙,而且我不喜欢游手好闲的,不喜欢逃课飙车的,不喜欢烫头喝酒的……”
她停顿片刻,挑着眉轻笑,“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成绩差的。”
“我可以学。”
“在中职学吗?”陈以昭抱着手目光上下打量,毫不掩饰嘲笑,“梁钦,实话给你说吧,我的大学目标是清华,我会去到更广阔的天地,未来也会遇到更多优秀且志同道合的人,你喜欢我,那是因为我本身就很好,可你没有好到值得我去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去选择你,你明白吗?”
梁钦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陈以昭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存在的。
好歹同学一场,陈以昭也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性格,歪头看着梁钦,语气轻松不少,“换个思路想,你长的不错,喜欢你的女生也不少,你的喜欢应该留给值得的人。”
“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梁钦红着眼,整个人看起来委屈可怜。
陈以昭没有回答,而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挥手,“再见了,初中同学。”
她背着手离开,并未注意到从厕所出来的方知韫。
原本是一家人旅游结束随便找个店吃晚饭,没想到还意外听到告白被拒的现场,虽然没听到前面,但也没有打扰,等人离开才走了出来洗手。
梁钦正难过自己还没开始就失去的感情,正酝酿情绪,没想到厕所有人,红着眼愣在原地,为了不丢脸,只能清了清嗓子左右张望,故作镇定的进了厕所,实际上有种欲盖弥彰的尴尬。
方知韫余光扫了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看着女生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并没有认出陈以昭,因为梁钦喊出名字的一瞬间正好被水流声挡住,他只有些好奇,能说出这种话的女生该是什么样的性格,无论如何,应该是极其自信明媚的。
他总是会对与众不同的人感到好奇,除此之外还有欣赏。
四季周而复始,山水应有相逢。
也许未来,他们会在清华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