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和前任谈恋爱》
1. 第 1 章
那年广州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冷。
广州的冷不同于北方的干冷凛冽,却是刺骨磨人,每一缕冷湿的寒气好像要钻到骨头缝里,冷得人牙齿打颤。
林云声说不清她对广州这座城市的感情,她在十八岁那年单枪匹马从北方考到离家两千里的广州,在这里生活了四年。
对于一个“外地人”,这个城市看起来繁华而冷漠,冷眼瞧着每一个怀揣着梦想的外来客在这里拼命扎根或是丧气离开,可她也见了这座城市小巷里的朴实与烟火气、每一个角落的朝气与生命力。
她从北方的家乡辗转广州,北京,芬兰,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个地方落脚。
明栀子问她,这个城市你最难忘的是什么?
林云声从窗户往外望,刚好看见广州塔的塔尖,这座地标建筑在夜晚格外醒目。她思绪飞向了别处。
它站那么高,夜深人静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孤单?
林云声拖着行李从白云机场走出来,一股潮潮的寒风钻进衣服,饶是她在北欧生活了四年,还是觉得南方的冬天很冷。
“林云声!”许蔚霜把手里的烟掐了,抬手招呼林云声。
林云声拖着行李快步像许蔚霜走去,她离许蔚霜五步远的时候,许蔚霜张开双臂,上前给她一个结实的拥抱。
“我的大外甥可算是回国了。”许蔚霜说话的时候嘴里还有烟草味,混着她身上的昂贵香水,竟然奇异地好闻。
“小姨,我好饿。”
“走!小姨待你吃点咱中国人爱吃的!”
许蔚霜接过林云声的行李,一边走一边夸小区楼下新开的自助餐厅味道很绝,餐厅老板长得很正。
许蔚霜是林云声的小姨,跟林云声规规矩矩的母亲许医生不一样,她从小就有些离经叛道,再加上林云声的姥姥姥爷是老来得子,难免娇惯了些,许蔚霜大学毕业之后跟着男朋友到了广州,分手后也留在了这个城市,一个人单枪匹马、披荆斩棘,倒也杀出了一条路来。
作为一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这些年没少被家里人念叨,许蔚霜向来左耳进右耳出,这些年身边的男朋友换了又换,却没有一个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三十四岁,至今未婚。
林云声上车之后,重新下载了微博,百无聊赖地翻看娱乐圈新闻。
她去了芬兰之后,就鲜少看微博,不太关注国内娱乐圈的新闻。
娱乐圈向来是旧人去、新人来的流动活跃区,她一边翻一边感慨着四年时间里娱乐圈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这几年娱乐圈的新人跟过江之鲫似的,一波又一波,我跟娱乐公司也打交道,最近还有一批新人要组团出道。”
林云声盯着手机,看久了有些晕车,准备放下的时候,看到一个名字,顿住了。
沈舒柠。
是沈舒柠的新剧宣传,她有些愕然。
她记得沈舒柠是学表演的,但是剧组宣传中猛然看到她的名字还是有些惊讶。
林云声点开视频,声音外放了出来。
沈舒柠对着镜头笑的甜美,她比前几年漂亮了许多。
“大家好!我是沈舒柠,新剧《我们永远在一起》就要开播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们!”
许蔚霜刚好等红灯,车子停了下来,她扫了一眼林云声的手机屏幕,“沈舒柠啊,就是我联系的那家娱乐公司的,出道有一阵了,前几年一直不温不火的,去年播了一个小甜剧突然火了,公司打算让她以后就走甜美路线了。”
林云声觉得有点头晕,把车窗放下,冷风灌了进来,那股恶心感才消散了许多。
她点进关于“沈舒柠”的词条,往下翻了翻,突然看到半年前关于沈舒柠“疑似恋情曝光,大学时期的素人男友”,林云声的心仿佛被揪住了。
她没点开,按下电源键。手机攥在手里,掌心出了层薄汗。
许蔚霜刚好一个转弯,林云声胃里一阵翻山倒海。
“……小姨,我想吐。”
许蔚霜找了一个位置靠边停车,林云声推开车门冲了出去,在路边一阵呕吐。那种感觉真难受,她在飞机上吃的飞机餐几乎一点不剩全吐了出来。
人的五感相通,呕吐的时候眼泪也会不自觉地流。
林云声漱口回到车上后,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了一场。
后半程林云声没再看手机,冷风吹着让刚刚的眩晕感也慢慢消散了。
“我订了位子,你现在想吃饭吗?还是我们先回家?”许蔚霜下了高速,姿态悠闲地把着方向盘,身子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趁等红灯的时候偏头问她。
“我们先吃饭吧,小姨。”
“行。”
许蔚霜转了个弯,车子驶向一家叫“念春风”的自助餐厅。
这家自助餐厅很有趣,似乎不同于其他的自助餐厅,除了自助餐饮之外,还有需要自费的各种高档酒品,以及亲自调酒的老板。
调酒台就是酒吧吧台的样子,这一方天地更像是与外面自主厅相隔离的一方安静小世界,与其说是自助餐厅,不如说是自助餐厅与酒吧的结合,虽然二者有些割裂,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许蔚霜报了名字,有服务生指引两人到先前订好的位子。
服务生送来菜单,两个人都点了一些,许蔚霜爱吃海鲜,点了大半桌子海鲜,挑着贵的点;林云声口味偏清淡,点的也都是清淡挂的。
“你替老板省钱呢。”许蔚霜打趣她。
“小姨,我信你一个人能吃回咱们两个人的本。”说着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人在国外呆久了,就会分外想念中餐,林云声也不例外,加上路上晕车,吐了一次,胃里空空的,她更是吃的格外香。
“女士。”一道温和的男声在音乐中不太突兀的响起。
许蔚霜比林云声更早抬头,她看向来人,林云声则下意识看向了对面的许蔚霜。她看到许蔚霜眼角溢出的笑意,心里有些了然。
“冬日玫瑰。要不要尝一下?免费的。”男人没有穿着餐厅内服务生的统一服装,身着黑色衬衫,餐厅内开着空调暖气,袖子上挽,漏出一截小臂,衬衫衣领处的纽扣解下两颗,眉目温和。
林云声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许蔚霜口中的帅气老板。
许蔚霜伸手接过酒杯,酒的颜色蛊惑艳红,往上慢慢渐变,淡了颜色,杯口沾着一片不大不小的红玫瑰花瓣。
“谢谢。”许蔚霜对他微笑。许蔚霜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尤其她刻意释放魅力的时候,风情万种。
男人看向林云声,林云声连忙摆摆手,“不了,不会喝酒,谢谢。”
“介绍一下,这是我外甥女林云声,刚从芬兰毕业回来。这是餐厅老板,季槐安。”许蔚霜介绍道,对季槐安的介绍,尤其简短。
季槐安看起来年岁也不大,应该不到三十岁。
她凭直觉知道,季槐安跟她小姨绝对关系匪浅。
称哥?好像乱了辈分,叫叔?年岁实在不符。
林云声最终决定干巴巴说了一声,“你好。”
“你好。”季槐安温和地对她笑了笑。
“蔚霜,你们先吃,有事直接叫我。”
季槐安离开之后,林云声忍不住悄悄对许蔚霜挤眉弄眼,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姨,人家都来大献殷勤了,你不多留一会儿?”
许蔚霜晃着酒杯里的酒,“比你大不了多少,我可不喜欢弟弟。”可她眼角愉快的笑容却十分有口是心非的嫌疑。
餐桌的气氛因为季槐安的小插曲又活络了不少。
林云声继续专注地低头吃饭。
服务生又领着三四个人进来,林云声的位子离调酒的吧台不远,又正对着门口,低头的时候余光恰好扫到门口人来人往的动静。
服务生把人领到她们前面的桌子,起初林云声并没有在意,专注吃着桌上那只帝王蟹。
“我和老周昨晚手术台站了七个小时吧,咱们这行就是太累了。”
“是咱们科室吧,你看眼科的老徐,比咱清闲多了。”
“诶,老周呢?”
“去拿酒了。”
可能是林云声和许蔚霜这一桌比较安静,那一桌几个人的声音能清楚落在林云声耳中。
周,医生。
这几个关键词落在林云声耳中,她条件反射般抬头望去。
是四个人的位子,其中两个人林云声瞧着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坐上的另一个人她确定没有见过,还有一个位子空着,人已离席,但手机倒扣着放在桌子上。
许蔚霜注意到林云声的视线,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望,“你认识啊?”
林云声刚准备摇头否认,对面桌一道视线望了过来,刚好和她对上,男人眼中有一阵错愕,张了张口,好像一时没想起她的名字来,惹得剩下的两个男人也望了过来。
“林云声?”第一个看到她的男人回过神来,叫出她的名字。
林云声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了这个男人,赵凌峰。
她冲赵凌峰微微点头颔首,算打过招呼,赵凌峰也同样颔首,再无更多交谈。
他们几个很有礼貌,此后再无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那一桌又热闹了起来。
赵凌峰在,那那位周姓的医生,是他吧?林云声心有些乱,感觉闷闷的。
过了一会儿,离席的人重新在座位坐好,那个位置恰好背对着林云声,她只能越过许蔚霜看到那个人的背影。
像他。
“可算回来了啊老周,去那么久啊。”
林云声听着那一桌的热闹,没再抬头看过。赵凌峰的嗓门很大,传到她们这边还听得清楚,其余的人声音比他小许多,尤其那个后来坐下的男人,她听不清那人的声音。
许蔚霜优雅地吃一口牛排,“有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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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啊?”
林云声闷闷地开口,“没,大学同学。”
许蔚霜向来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问了一句就不再多问,不过还是半开玩笑说了一句,“有喜欢的人就赶紧上,优质男人睡到就是赚到。”
林云声习惯了小姨的直来直去的风格,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她忍不住抬头往那边看,却不敢看得太过张扬,她想看看那人是不是他,却又不想与赵凌峰的目光再对上。
那桌的男人起身,向指示牌标注的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林云声有些坐不住,看一眼吧,她只是确认一下。
“小姨,我去趟卫生间。”
说完,她起身也顺着指示牌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走廊里人没人,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地毯,能很好的吸走脚步声,玻璃门关上之后,餐厅里的喧闹一下子被隔离开了,走廊里显得很静,没有暖气,又很冷。
沿着走廊走了十几米就是卫生间。没人。
推开玻璃门出来,可以转弯到卫生间,也可以直走,到餐厅外。
也许那人不是他。
也许那人是他,但不在这儿。
林云声不想太早回去让小姨起疑,于是在洗手台顺便洗了把脸,她盯着洗手台上方挂的镜子,突然觉得自己跟出来这件事有点可笑,都分手这么久了,她这是在做什么?又有些庆幸,无论如何还好没有碰到他。
偷偷跟踪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干的事。
林云声把脸擦干,整理一下衣服走出了卫生间。
走廊与室外不过一窗之隔,外面起了夜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餐厅里暖气足,林云声脱了外套,出来的时候又有些急忘记穿,在走廊待的时间久了,热气全散了,倒是感觉出冷来了。
林云声想快点回去。
“林云声。”身后一道声音叫她,离她很近。声音不大,声线很低,她的“声”是一声平调,那人叫的时候总喜欢把最后一个字压低,把她的名字叫得平缓好听。
林云声身子僵了一下,才转过身来。
男人本倚在白瓷墙上,直起身子来。他个子很高,看她的时候微微垂眸,眼眸平静不起波澜。
他依然是以前那一副仿佛看淡了一切的清高样子,林云声脑子里蹦出来这么个念头来。
“好久不见。”男人说这话时望着她,嘴角带着客气的一点弧度。
外面的大门被人推开,从夜色里进来几个人,餐厅内的服务生推开玻璃门迎接,餐厅内的喧嚣热闹随着开门的瞬间充斥进走廊,几位客人哈着气热热闹闹往餐厅里面走。
十几秒后,玻璃门再次关闭,走廊里再次恢复冷清。没人注意到这边的两个人,无声地站着,好像一场执拗又幼稚的对峙。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周维忱。
林云声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人跟记忆中的人重叠起来,只不过记忆里那个人年轻恣意,眉宇间带着少年人的张扬。面前的男人倒是多了岁月沉淀下来的沉稳。
她感慨岁月对这个男人实在友好,快三十的年纪,却依然挺拔帅气,姿态卓然。
16岁的时候,林云声第一次见到他。
如今,她已经28岁。
人生有许多巧合,许多猝不及防,比如,林云声没有想到会在她从芬兰回到广州的当晚碰到他,也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她想过他们总会见面的,也许在同乡会,在校庆,在老林的生日宴……
但绝不是现在——她带着长途国际风尘仆仆的狼狈,他同样带着长时间手术后的疲惫,就这么草率地终止了六年的分离,迎来他们六年后的第一次重逢。
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只能干干地说一句——好久不见。
他们曾经那样轰轰烈烈又不太体面地收场,总以为他们的重逢大概也是浓重的。
如今却在这个有些逼仄阴暗的走廊里,用一句漫不经心的、轻飘飘的“好久不见”,终于给他们曾经的十二年,画上了一个草率的句号。
“我有些冷,先回去了。”林云声说完,没等周维忱的回应就转身离开了。
她走得很急,背后那道灼灼的视线炙烤着她。
林云声直到推开那扇玻璃门,那份温暖热闹扑面而来时,才觉得心里吊着的那口气慢慢吐了出来。
她关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周维忱已经大步走到最外面的大门,推门走了出去。外面的路灯很远,他在夜色中让人只能看得清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形轮廓。
她看到周维忱点了一支烟,那一点星火在浓墨般的夜色里格外醒目。
周维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抬头往林云声那边看去。
林云声快速转过身,关上了那扇玻璃门。不再回头地往自己的位子走去。
2. 第 2 章
周维忱和林云声第一次见面是在林云声高一、周维忱高二那年,在老林的办公室里。那时才刚开学没多久。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拉拉扯扯了十二年的光阴。
老林教化学,是高二(一)班的班主任。
林云声早上的时候闹着要吃“包子阁”的包子,老林下午只有一节课,就抽空给她买回来了,晚饭时间把林云声叫到办公室,也免得她去挤食堂。
林云声到高二化学组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的老师没有晚自习的基本都下班回家了,个别有晚自习的老师这个时间也不在办公室,因而办公室空荡荡的。
林云声在老林的办公位上美滋滋吃包子。
“包子阁”的包子皮薄馅多,汤汁丰富,一口下去,满口汤汁,是林云声的最爱。
周维忱进来的时候,林云声吃得正起劲——满手都是油,被烫得龇牙咧嘴。
四目相对,林云声有点尴尬。
周维忱抱着一摞卷子,看到位子上的人微微愣了一下。他把收好的卷子在老林的办公桌上放好。
“我爸出去了,很快回来,有事的话我可以转达。”林云声把嘴里的包子咽下,诚恳地说。
“没事。我只是把第三节课考完的卷子帮林老师送过来。”
“你是周维忱对不对?”林云声笑眯眯地问他。
大概没想到她叫出他的名字,周维忱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我爸在家里说起过你。”林云声想了想,又连忙补充,“是夸你的!”
老林经常在家里夸周维忱,他是一班的班长,又是老林的化学课代表,老林对他赞不绝口。
许医生有时甚至打趣干脆认他做个干儿子得了。
林云声今天才见到真人,原来不仅学习好,长得也好。
难怪老林喜欢。
周维忱好像不甚在意她刚刚说的。
“周老师也在班里说起过你。”
“夸我的吗?
“不是。”周维忱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
林云声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估计老林也说不出她什么好话。
“他造谣,他胡扯,他污蔑!”林云声一连串蹦出几个词来,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架势。
周维忱嘴角微微扬了扬,弧度不大,很浅的笑。
其实老林虽然提过她,但说不上是夸奖还是贬低。老林是班主任,他的工作不局限于教书上课,开班会的时候总要做一些学生的思想工作。
“我家也有个懒姑娘,作业总是最后一天极限写完……”
“我家姑娘比你们小一岁,就在这个学校读高一,和你们一样,在家里就喜欢和我斗智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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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林提起“他家姑娘”的次数不算很多,虽然不是夸她,但说起她总带着一点骄傲和宠爱。
那时周维忱就想,林老师的女儿大概是个阳光又任性,被宠爱着长大的肆意姑娘。
周维忱走后,林云声瞟了一眼放在手边的卷子,周维忱的卷子放在最上面。
他的字迹工整干净,少有涂改。
还真是字如其人。
林云声不仅听老林在家里提过周维忱,在学校里也对他略有耳闻。
少年时代里,长得好又学习好的人总是引人注目的,也不知成了多少女孩儿悄悄告知闺蜜的心底事或是日记里未宣于口的秘密。
可林云声那时不喜欢周维忱,至少刚开始是不喜欢的。
他太板正了——林云声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这么觉得。
那个时候林云声正值青春盛年,她有时畅想未来,带着点少年人的憧憬。那个时候她没有想过会跟周维忱纠缠十几年。
她高中时痴迷武侠小说,看到《神雕侠侣》里“一见杨过误终身”,她那时不信世间有如此的缘分。
许多年之后,林云声独自一人在芬兰的时候,偶尔会梦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16岁的林云声和17岁的周维忱。
在那些有些黑暗破碎的时光里,她也总会想起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3. 第 3 章
晚上回去之后,许蔚霜早就给林云声收拾好了一个空房间。
许蔚霜家里干净简单,灰白色调,显得有些冷清。
林云声的房间是一个临时收拾出来的次卧,许蔚霜在窗台放了几盆绿植,是房间里难得能见到的生机。
洗漱完毕后,林云声才打开手机,犹豫了一下,重新点进了微博,搜索了沈舒柠的相关词条。
她是近几年才火起来的,算不上爆红,却也是小有名气了。
网上一个点击量很高的帖子,完整地爆料了周维忱和沈舒柠的恋情,收获了大量的点赞和转发。
即使林云声在车上已经看过了相关的内容,即使她清楚博眼球的爆料帖未必真实,可是还是看得心里有些刺痛。
林云声莫名有些生气,把手机扔在一边,脸埋进被子里。
随着“叮”的一声消息响,手机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重新亮起来。
“姐们儿,你回广州了?”是陈嘉苒。
林云声心情明朗了许多,嘴角弯了弯。“对。今天刚到的。”
消息刚发出去,陈嘉苒的电话就拨了过来。久违的声音里透着兴奋,“聚聚?明天?老地方?”
“好啊。”林云声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家店还在开吗?”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奇妙,大学毕业之后,大家忙着自己的事情,各奔东西。
陈嘉苒考了本校的研究生,毕业后留在了广州.
林云声一路向北,从北京,再到芬兰。
四年舍友,毕业几年后两个人联系比从前少了许多,可是再次重聚在一个城市,隔着一条电话线,却是好像昨天刚刚分开的熟悉感。
“开啊!我和我老公昨天还去了呢!”陈嘉苒嘿嘿笑了一声。
林云声心微微沉了一下,但很快敛了情绪,“你跟罗大才子,这么多年挺好的。家里人有没有催你们要孩子?”
陈嘉苒在电话那边笑得更娇羞了,“偷偷告诉你哦,我怀孕了一个多月了,哎,你说真奇妙啊,我以前最讨厌小孩儿了,但是去年看见我大侄子那水灵的样子,我突然也想生个小孩儿出来玩玩……不过我家老罗说,怀孕三个月内不许我声张,所以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再告诉你们的。”
“真好。真的。”林云声诚挚地说。她望向窗外,雨小了很多,窗户上一行行雨珠流下的痕迹,划开薄薄的水雾。
林云声把窗推开,微凉的风渗进来。这个角度,能把全广州最好的夜景尽收眼底。
“宝贝,你这次回来是决定留在广州发展吗?”
林云声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可能工作几年,也可能一直留在这儿。”
“哦……”陈嘉苒有些失落,不过声音马上又振奋了起来,“那我可得好好珍惜你在广州的时光了!之后天天找你玩!你可不许嫌我烦啊!”
陈嘉苒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林云声在听。
林云声应着陈嘉苒的话,时不时能听到那边罗深的声音。
林云声只觉得晚上心里的那团阴霾慢慢散了。
她从这里能够看到通明的广州塔,和楼下星星点点的灯光。
你看,这个世界很大,认识的人很多,没有谁要围绕着谁转,没有谁的情绪要一直被另一个人影响,老林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走不出的感情,没有离不开的人。
大家都在走向新的生活,只有你还困在原地。林云声自嘲地想着。
“陈嘉苒!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光脚站在地板上!”罗深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管的真多啊罗医生,我在跟云声通话呢,你别来打扰我!”
“那你先把鞋子穿好,或者坐到沙发上去。”
“知道啦知道啦!”
陈嘉苒大概捂住了手机的麦克风,声音很模糊。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才重新清晰了起来。
“老罗这些年越来越啰嗦了,你说医生是不是都这样啊,我公公也是这样,成天念叨来念叨去,我耳朵都起茧子啦!……诶?我们刚刚说到哪儿来着?”
……
两个人的通话持续了大概快一个小时,直到很晚了,陈嘉苒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陈嘉苒伸脚轻踢了下坐在另一边的罗深,语气中都带着振奋和雀跃。
“哎,云声回来了你知道吗?今天刚到广州,我明天去要跟我姐们儿吃饭,你自己解决一下吧。”
罗深把手上的书放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瞥她一眼。“我说你啊,陈嘉苒同志,你能不能多长点心。”
“我咋了?”
“你明天跟她见面,尽量别提我。免得她老是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哈?”陈嘉苒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拍大腿猛地站起来,“我给忘了那茬儿了!”
陈嘉苒和罗深还是因为林云声和周维忱才认识的。罗深和周维忱是一个宿舍的舍友,陈嘉苒和林云声也是一个宿舍的舍友,当时被戏称女寝713和男寝509的联姻,倒也成了学校的两对佳话。
罗深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我的祖宗,你可小心点,你现在怀着孕呢!”
陈嘉苒懊悔地坐在沙发上,“我今晚没少给云声秀恩爱……也不知道他俩现在什么情况,我该不会惹云声难过了吧……”
“前段时间老周和沈舒柠还闹了点绯闻。”罗深重新把书拿了起来,似乎也无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陈嘉苒不屑地撇了撇嘴,“当初也有她一份,不要是她……”陈嘉苒最终没有说下去。
陈嘉苒和林云声约在一家粤菜馆。
陈嘉苒这些年好像没什么变化,除了长发剪短了。见面时还是那副阳光烂漫的样子。
“云声,你变化真大!”陈嘉苒退后一步,笑着把林云声上下打量了两遍,啧啧出声。
“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呢?”陈嘉苒把包放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下,问道。
林云声报了律所的名字,刚好服务生递来菜单,她熟练地报出她们从前常点的几个菜名。
“嗬!大律所啊!”陈嘉苒惊奇道。“以后抱紧大律师的大腿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林云声也扬声笑了起来,“大小姐,我倒也想当广州的包租婆,每个月收租就能过活。”
陈嘉苒是广州本地人,家里当初在广州分了楼,后来广州的房价像坐了过山车一样往上冲.
陈妈妈干脆辞了工作,专职到点收租。陈嘉苒是家里的独生女,大学的口头禅就是——“卷不动了,回家啃老得了。”
“嘿嘿,我过了好多年的苦兮兮的日子,谁知道老天待我不薄,能让我在14岁的时候赶上了拆迁,也是赶上好时候了。”陈嘉苒性子直,说话不绕弯子,心思也单纯。
正好是午饭的时间,陆陆续续不少学生进来吃饭,小店热热闹闹,学生一群群进门,带进来外面的冷气。
老板笑眯眯张罗着大家就坐。“几位?”“拼桌吗?”“里面请,楼上还有位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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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下午还有课,好烦,最讨厌高数了。”
“翘了呗,老秦又不点名。”
“不行,快考试了,我怕挂科……”
……
邻桌的学生吐槽着课程,林云声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自己的本科,那时周旋于课室、图书馆以及宿舍,时不时跟朋友们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繁忙的学业生活中也总有些有趣而酣畅淋漓的瞬间。她的本科四年过的还算充实惬意。
服务员刚好把两个人点的餐送上来,临走的时候温柔甜美地说:“祝二位用餐愉快!”
陈嘉冉笑嘻嘻地惊叹,“我也好久没来这家店,没想到现在服务还升级了,还有靓女姐姐的友情问候!”
林云声抬头刚好看到陈嘉冉挤眉弄眼的样子,一下子笑出了声,“你好歹也是二十几岁大姑娘,搞得跟油腻猥琐大叔一样。”
陈嘉冉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了,诚恳地对林云声说,“能再跟你一起这样吃饭,真好,好像回到了我的大学,我还不是毒妇的时候。”
林云声拿不准陈嘉苒是不是在开玩笑,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迟疑地开口,“你……”
陈嘉苒意识到林云声可能误会了,“哎,我就是随口感叹一下,不过这些年确实没有上学自在,就是结婚,你懂吧,哪怕你跟一个你很爱的人结婚了,那也跟恋爱不一样,各种家长里短啊,还是谈恋爱的时候比较自由。而且我工作这几年虽然也不思进取一点儿不卷吧,但是资本家嘛,肯定是要榨干剩余价值的……”陈嘉苒手托腮,作沉思状,然后长叹一口气。
“声儿,你看你,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博士刚毕业,又没结婚……幸福啊。”陈嘉苒老神在在的叹一声,略显浮夸的表情反而让林云声放下心来。
好像她们当初在大学的时候每天的夜谈,总会以最后的“你结吗?”“我不结。”“你生吗?”“我才不生”结尾。那个时候大家只顾着打打闹闹,嘴上调侃着,半真半假玩笑着过去了。
最后陈嘉苒毕业没多久就跟罗深领了证,结婚的第三年陈嘉苒怀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林云声看着陈嘉苒笑意盈盈的样子,好像很多事情都变了,又好像很多都没有变。
她去芬兰读博之后,时差加上学业的压力,她跟国内的朋友联系得更少了。
“咱班班长,他研究生毕业之后跟他大学女朋友分手了,几个月前刚结婚,女朋友是这边一个公务员……还有那个装哥,听说前段时间搞砸了当事人的一个案子,人家到律协投诉,他还赔了不少钱……芊芊还不知道你回国吧,她近期应该会来广州出差,到时候约饭给她个惊喜!”陈嘉苒喋喋不休,说起八卦来眉飞色舞,似乎势必要把林云声这些年错过的消息全部补回来。
随芊是她们本科的室友,除了随芊之外,还有明栀子,不过明栀子毕业之后一路向北,后在北方定居,再聚更难。
毕业之后,几人虽各奔东西,联系变少,但是宿舍群并未彻底冷下来,陈嘉苒还是会时不时在群里扔一些没有营养但是有颜色的段子,随芊有时吐槽自己在香港遇到的离谱当事人和奇葩案件,林云声发的最多的就是她吃的白人饭,以及各种对中餐的想念,明栀子则安静得多,她大多回复着其他三个人的消息,顺便周游世界,分享她旅游风景照。
临走的时候,陈嘉苒说,“云声,我没有想到你兜兜转转还是会选择回到这里,总之,欢迎你回来!”
陈嘉苒张开双臂,笑得灿烂,林云声笑着上前拥住她,眼眶有些发热。
4. 第 4 章
两个人午饭吃得很开心,她们的默契好像很多年也没有变。
但是俗话说——乐极生悲。
林云声和陈嘉苒出门分别后,林云声打算去附近的咖啡厅买杯咖啡,恰好身边有一辆共享单车,干脆扫了码骑车过去。
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不算多,阳光很好,风是冷的,但阳光是暖的。她顺着绿灯穿过马路,就在快要通过的时候。
“快躲开!!”一声急促的大叫。
然后不待林云声反应过来,一张迅速靠近方大且写满了惊恐的脸朝她这边贴了上来。
林云声来不及作出反应。
“砰”的一声撞击声,巨大的冲击力把林云声撞倒在地,小腿狠狠撞到了路边的石柱上,剧烈的疼痛一瞬间冲上大脑。
林云声试图扶着圆石柱站起来,但被撞的一条腿几乎麻木,完全脱力。
肇事者大概是学生,有些慌张地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姐姐,对不起,是我没看路,你要不要紧?我我我我……现在联系救护车?”
林云声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强忍着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必要叫救护车,你现在打车,送我去最近的医院,应该不至于伤到骨头。”说着,她给附近的陈嘉苒拨过去电话,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陈嘉苒还没有走远,当即折返了回来。
后果就是,摔惨了的林云声被陈嘉苒带到了医院。
陈嘉苒给罗深打了电话,罗深下午刚好调休,接到陈嘉苒的电话就提前在医院门口等着接应。
林云声从车上下来,被两个人架着走,样子狼狈可笑,尤其是叫时黎的肇事者个子很高,陈嘉苒个子矮一些,林云声被一高一矮两个人架着,走得格外滑稽。
时黎心里愧疚,一路上不停道歉,除此之外没别的话。
林云声听得烦了,虽然没有很多路要走,但是腿上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疼,她皱着眉打断不停道歉的时黎,“你按照标准赔偿就行,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算好,回头我把账户发给你……你的名字和电话留给我,以后我有事情会联系你,待会儿检查完没有什么大问题你就走吧。”
时黎没推脱,闷闷地应下。
绕过这面的遮挡物,三个人看到了还没来得及脱下白大褂的罗深……以及他旁边的轮椅。
罗深看到他们,急急地迎了上来。林云声和罗深也很多年没见,乍一看到他时甚至没认得出来。
罗深把林云声从陈嘉苒手里接了过来,空出来的手指了指旁边的轮椅。
两个人免去了寒暄。
“借的轮椅。嘉苒说你摔得不轻,我从住院部那边拿了一个,你这腿现在最好别走路,先去检查。”
林云声默默叹了口气,她对轮椅有很强的抵触情绪。大半年的轮椅经历快给她留下阴影了。
“我能不能不……”最后一个“坐”字还没有发出来。
“都这样了还强撑,腿不想要了?”一道男声冷不丁从身后响起。
林云声猛地回过头去,看到了微蹙眉的周维忱,一身休闲打扮,双手插兜,没穿白大褂。目光落在她一瘸一拐的腿上。
罗深和陈嘉苒对视一眼,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时黎不明所以,劝她,“姐姐,你坐轮椅吧,我把你撞惨了,我怕你这样走路更加重了,没关系的,我来推你!”
林云声没再说话,在时黎的搀扶下瘸着腿坐上了轮椅。
时黎总算有了点微笑来,好像终于能补偿点什么,自告奋勇要来推轮椅。
微妙的气氛下,没人跟他抢这份工,时黎顺理成章推着林云声走在最前面。
于是画面变得诡异起来——受伤的林云声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儿总算找到了能弥补自己过错的方法,傻乐着在后面推着她,陈嘉苒一脸复杂的走在时黎的一米远的左侧位置,最后面跟着两位沉默的心外科医生。
走到电梯,一行人停了下来。
也许是气氛太过尴尬,罗深开口问周维忱,“你今天不是调休吗?回来干嘛?”
“学生实验出了点问题,我来看看。”周维忱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又是一阵沉默。
普外科在五楼,心外科在十楼。罗深进电梯按了五楼,转头问周维忱,“我们去五楼拍个片子,你去五楼还是十楼?”
言外之意,你前女友摔了,现在我们一起去拍片子,当着她的面,你要不要表达一下对你那早就闹掰了好多年前女友的关心?
陈嘉苒无语,一脚踹过去,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震惊地看着罗深,大概不明白这个碳基生物是如何说出这样不过脑子让人尴尬的话来。
罗深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话的不妥来,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周维忱沉默了几秒,“十楼。”
电梯很小,陈嘉苒的小动作显得格外明显。就连时黎都察觉了出微妙的尴尬来。
大概是想打圆场,时黎问:“姐姐,这些都是你朋友吗?”
好了,更尴尬了。
——不是,有一个是分手了很多年的前男友。
林云声想不明白这么大的城市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小,让她在回来的两天之内遇见了前男友两次,而且都是在很尴尬的情况下。
电梯终于到了,随着“滴”一声响,林云声被时黎推了出去。
时黎第一次推轮椅,还不太熟练,医院借的轮椅的质量也一般,电梯外和电梯内有微小的高度差,于是从电梯往外走的时候,轮椅就在门口被卡了一下。
时黎推了一下,没推动,又推了一下,还是没推动。林云声都想直接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突然感觉后面有一股力量又推了一下,她稳稳地出了电梯。
她不知道是谁帮了忙,只听到时黎的声音,“谢谢哥!”
随后,周维忱不带什么感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用谢。”
林云声闭了闭眼,心想,有的时候真是挺希望这个世界毁灭的。
“软组织轻度挫伤,不算很严重。我给你开药,家属一会儿去一楼大厅缴费拿药,这两周尽量避免活动,按时涂药,半个月就差不多恢复了。”医生熟练地在电脑上一顿敲,一边开药一边嘱咐。
医生看了眼林云声的轮椅,“这段时间可以用器械辅助,也可以不用,但是一定要尽量减少运动。”
林云声把挽上的裤子放了下来,脚踝处还隐隐作痛,白皙的脚踝处的血已经凝固了,乍一看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把单子开好,转过头对他们几个人说道,“好了,可以去领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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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云声一行人到一楼领药时,已经下午快四点了。
时黎被导师一个电话叫回,匆匆留了电话号码和微信,付清医药费,又向林云声诚挚地道歉,而后便离开了。
林云声不愿再麻烦陈嘉苒夫妇,执意要打车回去。
陈嘉苒和罗深拗不过她,也离开了。
林云声一瘸一拐慢吞吞走着。
医院里少有笑容,大多数的人都行色匆匆、神情凝重。
好不容易以龟速爬到了医院门口,正准备掏出手机来叫车,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车鸣笛声。
林云声没抬头,以为自己挡路了,人往路边又挪了挪。
旁边的车似乎没有开走的意思,车窗落下。
“上车。”
林云声回头对上周维忱的视线,即使已经见过很多面了,但再见仍然揪心。
她永远望不了周维忱的眼睛,桃花眼,看狗都深情,偏偏也曾薄情不加掩饰,冷漠地望着她,“好,那分手吧。”
林云声别过脸去,声音冷下来,“不用了,谢谢。”
后方车不耐烦的按喇叭督促。“走不走啊?这儿不能停车。”说着,又狠狠按了几声喇叭。周维忱的车没有走的意思。
林云声的腿脚不方便,不能直接走开,两个人僵持着,林云声最终妥协。
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和湘天府,谢谢。”
周维忱的车上没什么车载香水的味道,干干净净的,林云声上车报了地址便不再说话,头侧在一边闭目养神。
周维忱车开得很稳,两人一路无言。
广州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车开到一半的时候,阴云就拢了上来。随即开始滴滴答答甩出星星点点雨滴,几分钟后,暴雨至。
周维忱把雨刮器打开,车窗关好。
道路上满是来不及避雨的狼狈的行人。车窗把车内和车外隔开,暴雨声反而把车内衬得更静了。
"哪一栋?"
林云声睁开眼时,发现已经到和湘天府的门口了,周维忱车里开了暖气,外面下着雨,倒像是助眠曲,车内静悄悄的,她竟然就这么睡了一路。
保安见是不认识的车,从保安室探出脑袋,扬声问道:“找哪一家啊?”
林云声坐直身子,“我在这里下就好。今天谢谢了。”说着就要拉开车门下车,可车门锁着,林云声开了两下没打开。
“外面下雨,我送你。”
林云声看了眼车外的雨,雨还下得很密,她没带伞,照她一瘸一拐的走路速度,估计到家也就湿透了。
保安看到了副驾驶上的林云声,心中了然,和善地冲两人笑了笑,“许女士家的吧!”说着开了门闸放行。
“第一个路口右转,第二栋。”
车子在许蔚霜家楼下停下,“哒”一声,车锁也开了。
周维忱伸手从后座捞出一把伞来,递给林云声。下车之后总归是要走十几米才能进楼的。
林云声没接他的伞,开了车门迈出一只脚,准备起身时,又回头看了周维忱一眼,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面无表情地问他:“周维忱,你跟你前女友纠缠不清,你女朋友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没等周维忱回答,林云声“砰”的一声关了车门,拖着腿,一瘸一拐进了楼。
5. 第 5 章
林云声在中考那年就听说过周维忱。
这主要得益于老林。
一中贯彻的是一批老师带一批学生,三年不换班制,老林干了快十年班主任,送了三批学生,第九年的时候查出心脏问题,校领导体贴,不让老林再干班主任。
到了周维忱这一批,原定的班主任秦老师怀孕,为了不在中途更换班主任,校领导再次请老林上任。于是,时隔六年之后,老林重新担任2014级1班班主任,兼2014级化学老师。
他们成了老林六年后带的第一批学生,也是老林职业生涯以班主任的身份带的最后一批学生,老林对他们感情很深。
周维忱是老林最喜欢的学生。老林经常在家里夸周维忱,许医生有时甚至打趣干脆认他做个干儿子得了。
“周维忱高一的模考拿了全市第一。”
“周维忱化学竞赛拿奖了,给学校争脸了。”
“周维忱的英语满分,只有语文不行,才110分……”
……
老林很喜欢周维忱,不仅仅是因为周维忱成绩好,老林不是一个唯分数主义的班主任。
后来林云声才从老林的嘴里偶然得知,周维忱的原生家庭并不好,老林对他的好,是充满了怜爱和心疼的。
周维忱的父母都很有能力,但是父母的婚姻并不幸福,他们常常吵架。
周维忱的父亲很有能力,硕士毕业后留在美国创业,在华尔街崭露头角,成为新贵。
于是,周维忱三岁的时候和父母一起去美国生活,他办理转学的时候,人人羡慕,那个时候他大概很骄傲,第一年从美国寄了许多明信片给班里的同学,他是被人羡慕着的。
他在美国不过生活了两年——周维忱的父亲就意外去世了。
讽刺的是,周维忱的母亲那个时候已经怀孕,但怀的不是他父亲的孩子。
父亲去世不过两个月,周维忱的母亲就不顾旁人的眼光与一个美国男人结了婚——那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亲生父亲。
周维忱被送回了国,送到了周爷爷的身边。
从人人羡慕的对象,变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周维忱的童年是灰暗的。
周爷爷与周维忱的母亲彻底断了联系。
周维忱的母亲把周维忱送回周家的时候,周爷爷看着她隆起的肚子浑身颤抖,老人家走了一辈子仕途,为人谦和得体,一生儒雅有风度,说话向来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来,那天却什么体面也不顾了。
“你滚,你给我滚!以后,维忱只是我孙子,我们周家不欢迎你!维忱没你这个妈,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要来见他!”
周维忱的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就走了。
周维忱那个时候不过五岁多,躲在门后看着母亲离去。他那个时候年纪小,他偷偷哭,不想让母亲走,也期待母亲来接他回去。
后来,周维忱的母亲真的再也没有回来过。
小区的老人知道他的事,对他格外好,有的时候摸着他的头就红了眼眶,“多好的娃娃,命苦呦……这世上真有这样狠心的妈。”
时间久了,周维忱就不期待母亲来接了。
他慢慢懂事了,也就开始恨他母亲了。
老林欣赏周维忱,也心疼他。但老林从不在周维忱面前表现出他的心疼。
“维忱这孩子,自尊心强,骨子里要强,最不喜欢别人怜悯他,是个有志气、能成大事的娃娃。”这是林云声偷听到的,老林对许医生说的话。
后来,林云声顺利考入一中,周维忱那时读高二。
刚入学时,她便听同学偷偷谈论周维忱。
——成绩好,打球好,长得帅,有礼貌——简直完全符合上学时期的白月光形象。
周维忱上高一的时候,就有高二高三的学姐慕名而来,打听高一一班一个叫周维忱的男生;他上高二的时候,又有新的高一学妹偷偷打听一个叫周维忱的学长;他上高三的时候,新高一被新高二科普有个长得很帅的高三学长;后来,周维忱的毕业了,一届一届的新生加入,望着荣誉墙上的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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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友,总会指着周维忱的照片惊叹。
沈舒柠喜欢他,轰轰烈烈追了周维忱很长时间,那时搞得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有个漂亮的艺术特长生喜欢他。
林云声有点晚熟,高中的时候正是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想要偷尝禁果的时候。偏偏林云声高中的时候没这方面心思。
周维忱是很多人的白月光,但不是她的。
高中时期他们的交集不算多。基本上都是每周三在老林的办公室偶遇,礼貌打个招呼便各忙各的;某个假期老林辅导几个学生代表学校参加化学竞赛,辅导地点就在家里,林云声从外婆家提前回来,会碰到周维忱;在校园内偶遇了,点下头便擦肩而过。
林云声的朋友在某次两人偶遇后惊讶而激动地问她:“声声,你认识周维忱?!”
林云声嘴里叼着从小卖部买的棒棒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我爸是他们班班主任。”
他们的关系甚至算不上朋友,林云声对周维忱的界定也只是——我爸班上的学生。仅此而已。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以前的高中同学有知情者都很惊讶。
“是她啊,怎么会?这俩人是怎么走在一起的?”
或者——
“我就说他俩高中就暗度陈仓了,你们偏不信。”
再或者——
“那个沈舒柠呢?不是一直追他吗?我以为他会跟沈舒柠在一起。”
……
别说他们,高中时期的林云声如果知道自己大学时期跟维忱在一起了,估计也会瞪大双眼,“怎么可能!?”惊讶程度绝不亚于她的任何一个知情的高中同学。
她高中的时候喜欢武侠小说,有一个云游四海、扶贫除恶的英雄梦,很中二地幻想有一个侠侣一起闯荡江湖,豪情对酌。
她的人生,怎么也跟周维忱八竿子打不着边。
世事难料,十二年前的林云声以为他们毕业后再无交集,可他们走在了一起;六年前的林云声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可后来他们分开了六年。
6. 第 6 章
许蔚霜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吃饭了吗?我刚刚路过一家椰子鸡店,给你捎了一份,来尝尝。”许蔚霜在玄关处换鞋,把大衣挂好,招呼着林云声。
林云声一瘸一拐从房间出来。
“腿怎么了?”许蔚霜震惊地问。
“不小心被车撞了。”
许蔚霜盯着好久,似乎在这个消息里没缓过来。
林云声忙补充道:“单车。”
“你才来我这里住了几天,腿就成了这个样子,你妈知道了不得宰了我。”许蔚霜半开玩笑说道。
林云声打开椰子鸡的包装,香甜的椰子香扑面而来。
“去医院了吗?”
“去了。软组织轻度挫伤,问题不大。”林云声先夹了一块儿椰肉,还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这事自然是瞒不住许医生,当天晚上林云声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你小姨说你被车撞上了?你这孩子,出门在外真让我跟你爸放不下心来。你把镜头转过去,我看看摔成什么样子。”
林云声一边在镜头外疼得呲牙咧嘴,一边宽慰许医生,“没事的,真没事,你看,我腿还能动呢。”
说着动了动腿,一扯,林云声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看,一点儿也不疼。”
老林也凑过来看,满眼心疼,“拍片子没有?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别动了,好好养着。”
“嗯,拍片子了,没大事,真的。”林云声把镜头翻转过来,笑嘻嘻回应道。
许医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声声,你爸下个月生日,你会回来吧。”
“回,我肯定回。”
第二天罗深到医院的时候,周维忱早就已经到了。
罗深接了杯水,在办公室坐好,刻意地咳嗽了几声试图引起周维忱的注意。
周维忱一个眼风扫了过去,“有事?”
罗深笑:“昨天我给你打完电话,你回医院做什么?”
周维忱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平静:“学生实验出了问题,我回来看看。”
看他镇定的语气,要不是罗深早有证据加上两个人多年的交情,真就被他骗了去。
刚好章徊进来,热情地跟周维忱和罗深打招呼,“周医生,罗医生,早上好!”
罗深冲章徊招了招手,把章徊叫到跟前来。
罗深笑眯眯地开口:“章徊,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挺刻苦,你老师说你昨天下午还在医院用功。”
章徊不明所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罗深,又看了看周维忱,“我昨天……好像请假了。”说完又心虚地看了眼周维忱,“是吧?……周医生。”
罗深还是笑眯眯的,“没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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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忙你的吧。”
章徊走后,罗深把手搭在周维忱的肩膀上,学着刚刚章徊的语气,“是吧?周医生。”
周维忱挑眉,“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罗深拉开周维忱旁边的椅子坐下,开始复盘。
“昨天下午你有事,请假提前走了,让我帮你查一下六床的病人的血压,当时我刚接到陈嘉苒的电话,她说林云声在路上出了点事。”罗深手托着下巴作思考状,“我把陈嘉苒的话转述给你了,我要去接应她们两个,所以就让老刘帮忙查房。”
“十几分钟之后,我就在医院见到你了啊,周医生。”
周维忱不为所动。
罗深得寸进尺,“看不出来啊,周大医生还挺重视你这学生的,实验一出问题就赶过来了。章徊好福气啊,平时没白孝敬你。”说完还不忘再重复一遍,“是吧?周医生。”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医生进来,罗深就不再打趣周维忱。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
周维忱的桌面上摊着一份病历,盯了好久,却是半天没翻动一页。
一切都乱了,从他在“念春风”看到林云声的那一刻,一切都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他原以为六年的时间能熨平一切,可真的见到的一瞬间,乱了的心跳在嘲讽他。
“你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在乎她。”
7. 第 7 章
过了周末,林云声到律所报道。
带教律师姓闻,全名,闻明,谐音“闻名”,以至于业界经常打趣,闻律师的名字取得好,这不,客源滚滚、名声在外了?
闻明是个很一板一眼的男人,总一丝不苟穿西装,脸上向来没有多余的表情,思考问题时喜欢微皱眉头,更显威严。
闻明除了业务能力闻名,带教的严厉程度也很闻名。
闻律师曾经连续吓跑了三个实习律师——此后,严格的名号也就打了出去。
林云声运气好,也算运气不好,总归,她被分在了闻明的手下。
“新人,林云声,小徐带她熟悉一下。”闻明把林云声带到工位,行色匆匆,边抬腕看表,边扔下这简短一句。
说罢,拨出去一个电话,“……你现在来律所找我吧……”就匆匆走开了。
被称作小徐的女孩子站起来,笑吟吟的,“闻律师发过你的简历,海归博士嘛,哎,我们本科一个学校的,我也算是你师姐。”
剩下的两个男人冲林云声微笑点了点头,就开始忙手头的工作。
小徐见怪不怪,“闻律师比较严格,大家都比较忙。你别介意。我叫徐赢,你叫我师姐或者徐赢都行。”
林云声自然叫师姐,叫得亲热,徐赢也开心。
“那边是茶水间,那边是闻律师办公室。这层楼的东边是程律师组的。”徐赢边指边给林云声介绍。
林云声刚到工位,闻明不清楚她的底子,也就先让她整理了几份资料。
其中有一份资料是关于仁济医院的,赫然看见时,林云声握着鼠标的手一顿。
仁济医院涉及到了一起医疗纠纷案子,但和周维忱没关系……
但是看到仁济医院时下意识的联想,还是让林云声在回过神后警铃大作。
是什么分手后遗症吗?所有人都像她这样吗?
虽说工作难度不大,但是工作量却是不小,紧赶慢赶才在下班之前把所有的工作做完。
离开公司时候已经十点多了,闻明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走出律所再打开手机,一瞬间弹出几十条消息。
“富婆下午茶”群中。
先是陈嘉苒又在群里扔了几个没营养的颜色谐音冷笑话。
而后明栀子回自己已经从南极准备返程,一周后回到广州。
随芊:“过段时间我去广州出差,聚聚?”
明栀子:“可惜云声还在芬兰,不然四个人就能聚在一起。”
林云声刚要说些什么。
陈嘉苒一个消息炸了过来,“给她俩个惊喜嘛!”
林云声只好作罢,在群里附和着表示遗憾。
陈嘉苒再添火:“远程聚餐,我们聚,开个视频电话给云声。”
随芊:“多残忍,云声吃白人饭,我们吃牛肉火锅。”
林云声:“我这段时间有事,不能跟你们聚。”
顺便配了一个非诚勿扰没有牵手成功而遗憾离场的表情图。
群里热热闹闹聊了一会儿,林云声叫的车就到了。
街景快速变化,这几年广州的变化不大,跟她走的时候一样繁华。林云声第一次有了物是人非之感。
快到小区的时候,林云声接到许蔚霜的电话。
“云声,你快到家了吧?经过‘念春风’的时候帮我取个东西好吗?你直接找季槐安就行,你还记得他吧?”
“记得。”
许蔚霜没再多说,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两人就挂断了电话。
“师傅,在小区门口的‘念春风’停就好。”
因为已经来过一次,林云声对“念春风”已经很熟悉了。
哪怕已经快入深夜,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情侣的浪漫烛光、独自一人的深夜买醉、一群青年的热闹喧嚣,就这么奇怪却不违和地融在一起,居然形成一种奇妙的融洽感。
林云声环视一圈没有看到季槐安,便随机叫住一个服务员。
“你好,我找季老板,我来取一个东西。”
服务员了然,“是许女士的东西吗?请随我来。”
服务员把她带到一个包厢门口,抬手敲门,示意林云声稍等片刻。
过了十几秒,门被从里面拉开,季槐安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方形的盒子。
看到来人是林云声,脸上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失落,但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跟林云声打招呼。
“你好,云声。”
“你好,季先生。我小姨托我来取一样东西。”
季槐安把手中的盒子交给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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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声,“你小姨的项链,昨天落在我这里。”
季槐安话说得风轻云淡,但林云声却嗅出了点不同寻常的暧昧气息来。
项链……?
“包厢里是我朋友,听你小姨说你是a大毕业,我朋友也是。还是单身,你们要不要认识一下?”
林云声无心应酬,佯装抬起手机看时间,“今天太晚了,谢谢季先生好意。我得先回去了。”
季槐安自然不会勉强,微笑着点点头,“那我就不送了,我朋友还在等我。”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站着的服务员,服务员心领神会,抬手做着“请”的手势,带着林云声出去。
季槐安推开门返回包厢的瞬间,林云声隐约看到里面半明半昧的灯光里坐着的男人。
男人侧对着门口,开门的瞬间刚好举杯,举杯的手遮住了小半张脸,灯光昏暗让人看不清楚面容。
但那个人的动作和气质……
好像周维忱。
林云声想再回头看一眼的时候,包厢的门已经关了。
怎么可能是他呢?是他又怎么样呢?
如果真的是他,这个城市是不是太小了点?
不会是的,最近一定是撞邪了,没错,一定是撞邪了。
季槐安回到包厢,在沙发上坐下,“刚刚一个朋友来取东西。”
他顺手捞起醒好的酒,给自己倒满,又给周维忱倒满。
“刚刚说到哪儿了,你前女友读完博士回国了?”季槐安好整以暇看着周维忱。
周维忱整杯酒一口气喝了进去。季槐安喜欢调酒,也擅长调酒,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念春风”就是凭着他调的一手好酒办起来的。
“嗯。”周维忱闷着声应了一声。
“准备复合?”
周维忱没说话。复合?他连林云声有没有恋爱、有没有结婚都不知道。
季槐安见他一副情场失意的样子,拍了拍周维忱肩膀,另一只手晃着酒杯,半开玩笑说道:“这么多年念念不忘,我倒有点好奇这位姑娘是何方神圣了,哪天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吗?”
“你那个谈了一年多的女朋友,不也一直瞒着我?”
“这你也知道?”季槐安表情一僵,自知理亏,又有些无奈,“等哪天她愿意公开了,我一定告诉你。”
8. 第 8 章
林云声回家的时候,许蔚霜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一进门,在玄关处就听到电话那头外放着的许女士的声音。
“蔚霜,我把云声全权托付给你,这事儿你得帮我留心点。”
许蔚霜:“你让我一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给林云声介绍对象?”
许女士:“你不婚主义,但对你外甥女的人生大事上点心,这不冲突。”
许蔚霜瞟了一眼玄关处的林云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么着急把你亲闺女往火坑里推?”
“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和老林这么多年也挺幸福的,蔚霜,不是我和妈说你,你不要因为之前的事情就对恋爱和婚姻这么抵触……你也要多试着……”
果然,不出林云声所料,不等那头许女士唠叨完,许蔚霜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好多年都是这样,每每谈到这种话题,都会不欢而散。
林云声从前始终觉得这是她的上一辈的事情,长辈的事情她不该过多过问或者干涉。
但是今天她把从季槐安那里拿回来的项链递给许蔚霜的时候,还是没有按捺住好奇心。
“小姨,季老板说这是你落在他那里的项链。”
许蔚霜接过,“嗯”的了一声,坦坦荡荡满足了林云声的好奇心。
“我昨晚在他那里过夜,洗澡摘在浴室,今早忘了带走了。”
是她想的那样吗?
林云声小心翼翼开口:“……你们在恋爱吗?”
许蔚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开口:“不在。”
似乎感受到了林云声眼神里的一点震惊,许蔚霜勾了勾唇角,“你思想不会跟你妈一样迂腐吧?我是一个正常的成年女人,我有生理需求,不过我不需要男朋友,你懂我意思吧。”
许蔚霜话说得很清楚了,林云声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什么意思,不再多问。
“你妈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你年纪不小了,怕耽误了,让我帮你留心,有合适的人就给你介绍着。”许蔚霜撩开头发,把项链戴上,语气平淡地跟林云声说道。
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很严谨并且很认真地转头问她,“你性取向男的女的?”
林云声总是被许蔚霜的语出惊人雷一下,“小姨,我性取向很大众。”
许蔚霜:“那这样的话,我记得季槐安有个朋友不错,我听他提过,你们年轻人多接触一下也没什么不好,谈着玩玩呗。”
林云声今晚不知怎么有点心不在焉,随口应了几句答应了。
因为以许蔚霜的性子,她估计也是嘴上说说,她这个单身主义者,也不屑给别人牵红线。
晚上洗完澡,许蔚霜和林云声并排窝在沙发上敷面膜。
“小姨,你抗拒恋爱,是因为那个人吗?”
“不全是。年轻的时候一头扎进爱情里,结果把自己搞得很狼狈。与其说抗拒恋爱,倒不如说我看清了爱情这东西,也就那么回事,没意思。”
“我们两个分分合合、相互折磨了很多年,最后还是决定分开。”
“我跟他耗了很多年,把热情和对爱情的那点憧憬全都耗没了。”许蔚霜已经可以很平静地讲述很多年前的往事。
林云声静静听着许蔚霜讲她的过往。她的小姨,温柔、勇敢、又果断。
“我现在不想在爱情上投入心力,我一个人没什么不好。我不想劝你和我一样永远单身,我也没法昧心告诉你爱情一定美好,每一条路都有代价。”
许蔚霜很早就从家庭里面独立出来,在林云声这些小辈眼中,她是很酷的小姨,在姥姥姥爷这些长辈眼中,她是个离经叛道的女儿。
许蔚霜习惯了一个人,很少跟人推心置腹。
但今晚,因为这条项链,林云声觉得,她好像更了解许蔚霜一点。
“小姨,今年过年,我们一起回家吧。”林云声轻声开口。
许蔚霜很久没有说话,开口时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再说吧。过年不回去,所有人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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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个好年,不是吗?”
很多年前,许蔚霜一意孤行跟着她当时的男朋友到广州,家里大闹一场,而后,许蔚霜分手,留在广州,家里又是大闹一场,再后来,许蔚霜成了一个坚定的单身主义者,每年的新年几乎都不欢而散。
林云声的姥爷有一年气急了,放了狠话,许蔚霜不谈男朋友,就不要回家过年。
许蔚霜执拗的很,憋着一口气,愣是好多年再没回家。
近几年,许蔚霜在广州拼出了自己的一番事业,她每个月定期往家里打钱,不管对方收不收,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联系。
许女士说,她这个妹妹还在跟家里赌着气,但是心里总归是牵挂着的,就是性子执拗的很。
林云声快毕业的时候,决定先以广州为跳板,暂时在广州发展,许女士就提出要她直接住在许蔚霜家里。
一来方便许蔚霜照顾林云声,二来她也总归放心不下自己的亲妹妹,有个人陪着总归是好的。另外,她希望林云声能够成为许蔚霜和家里的一个缓和因素。这一点许女士没明说过,但是林云声猜得到。
许蔚霜睨林云声一眼,“你妈让你来当说客?”
林云声立马摇头,伸出三根手指头作发誓状,“绝对没有!小姨,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
林云声的语气柔和下来:”但是我知道,妈妈很想你,姥姥姥爷也是。”
夜深,林云声洗漱完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许蔚霜推开窗,从27楼往下看川流的车水马龙。她刚来广州的时候不过二十出头,她当时被这里的繁华震撼住了,那时她想,她一定要留下来,在这个繁华迷人的城市扎根下来。
过了很多年,她真的在这个城市扎根,在最好的地段买了房子,能看到最好的广州夜景和广州塔,但是她已经没有当初的新鲜感,她慢慢熟悉了这个城市,也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许蔚霜点了根烟,烟雾顺着窗口散出去,几乎瞬间就淹没在沉沉的夜色里,不留痕迹。
9. 第 9 章
“请大家喝咖啡,需要自取。”午休结束后,闻明拎着慢慢两手咖啡走进来。
办公室一下子热闹起来。
徐赢:“老板,明诚的案子赢了?”
闻明比了个OK的手势,整个组一下子欢呼热闹起来。
在林云声正式报到之前,闻明带着团队接了一个标的额达五亿的大案子,等到林云声正式入职的时候,这个案子已经收尾了。
今天上午判决书送达,案子打赢了,诉讼费不必多言,自然是让整个团队的年终奖都有着落了。
梁叶:“老板,几杯咖啡就把我们打发了?星巴克也不行。”
剩下几个人也跟着起哄。
闻明今天心情好,整个人看起来都松弛多了,也难怪这群人趁火打劫,“今晚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选。”
又是一阵鼓掌。
徐赢:“附近有家新开的粤菜馆,听说味道很不错。”
宋向览当即跳出来反对,“好姐姐,从小吃粤菜,我都快吃吐了。吃火锅吧!”
火锅的提议拿到了更多的支持票。
闻明拍拍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那就火锅,地点你们来定。这是庆功宴,也是迎新仪式。算是林云声正式加入我们团队的第一次集体聚餐。”说完,闻明又补充道,“今晚聚餐自愿,来去自由,不是加班。”
如果是庆功宴,林云声去了总归有些尴尬,她是后来加入的,明诚的案子没有经她手,不去又有点被排挤的意味。
所以闻明提出,这是庆功宴,也是迎新仪式。
传闻中的闻明刻板、不近人情,吓跑了好几个实习生,但是实际上,留下来的人都对他死心塌地。一来能力到位,跟着闻律师有肉吃,二来他虽严厉,但奖罚分明,而且会不动声色照顾好团队每个人的情绪。
一整个下午,办公室都飘着喜气洋洋的气息。
六点,准时下班。
一群人闹哄哄往地下停车场走。
宋向览:“今晚都狠狠宰老板,五亿的案子,到手得有八位数。”
徐赢半开玩笑:“真要宰闻明,点什么火锅啊,找高档餐厅,让闻律师也带着我们这些牛马打工人见见市面。”
梁叶:“下次团建还是去闻律师家里吧,闻律师家里可是存了不少好酒。”
大家笑起来,拍手说这个提议好。
闻明慢悠悠跟在后面,听着几个人闹腾,也不恼。一路上说说笑笑,氛围极好。惹得停车场其他人频频回头。
最闹腾的是宋向览和徐赢,梁叶、李策和林云声相对安静很多,时不时附和。
林云声和闻明走得比较靠后,离得近。
闻明开口:“林云声,你本科也是a大的吧。”
林云声:“对,本科在a大读,不过研究生在北京,博士在国外。”
闻明点点头,“如果工作上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找我。”
林云声刚想开口,走在前面的徐赢回头,笑嘻嘻地打断了两个人的话,“老板,下班不谈工作,这是团建还是加班啊?再聊工作得给我们发加班费。”
闻明无奈,他对徐赢向来没辙,也懒得跟她计较。
林云声还是回了闻明的话:“知道了,谢谢闻律师。”
林云声搭徐赢的车,梁叶搭闻明的车,宋向览和李策开一个车,五人三车前后一起到了火锅店。
几个人点了鸳鸯锅,点了一大桌子食材。
五人围成一桌,闻明坐主位,倒也不是所谓的职场礼仪,只是没人喜欢团建和老板并排坐。
三个姑娘坐一边,林云声,徐赢和梁叶。
两个男生坐在对面,宋向览和李策。
“有人喝酒吗?”闻明问。
徐赢第一个举手,“我喝。”
梁叶:“你不是开车来的吗?”
徐赢满不在乎:“我和云声叫代驾,吃火锅哪有不喝酒的。”
闻明把点餐Pad递给她,“你们自己挑吧,我胃不好,忌酒。”
李策开车不喝酒,梁叶和林云声都不会喝酒。
宋向览当仁不让,“总不能让徐赢一个人喝,我陪徐赢喝。”
徐赢给剩下不喝酒的人点了果汁饮料,总归是每个人都照顾到了。
林云声发现了,闻明是老板,徐赢就是一把手。闻明是工作上的老板,但是团建、订餐、出游等等事情,几乎都是徐赢张罗着拍板。
徐赢不太在乎什么办公室政治或者职场潜规则,她不把闻明当上司,敢跟他当面开玩笑,也敢跟他当面硬刚。
火锅店是世界上最热闹的餐厅,也是最能拉近距离的餐厅。
几个人热热闹闹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聊点同行的八卦,反正一桌子其乐融融。
林云声有点理解为什么即使闻律师严格的名声在外,但是想要加入闻律师团队的人却络绎不绝。
“光吃没意思。今天坦白局,怎么样?”徐赢提议。
众人兴致很高,自然说好。
坦白局的意思就是,大家在这场饭局畅所欲言,问有所答。
徐赢提出坦白局,自然是有备而来,刻意为之,“宋向览,上个月我那个离婚的案子,是不是你从老板那里抢过去的?我可听说那个案子本来是要给我的。”
剩下的几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就知道徐赢这个鬼精的提出坦白局是有事儿埋着。
李策火上浇油:“宋向览,你挖同事墙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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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宋向览脸一阵红一阵白,看向闻明,闻明摊手,“我可没说我要参与。”
徐赢幽怨地盯着宋向览,盯得宋向览心里发毛,最终坦白,“这你都知道,是我对不住你,改天请你吃大餐赔罪。”
能说出来的就不是什么大事,宋向览赔罪态度好,徐赢也就不计较了。
梁叶突然看向林云声,“云声,你跟孟庭远谈过吗?”
林云声一直听着他们的,没想到话头居然能扯到自己身上。正在喝果汁的林云声被呛住,猛咳几声。
徐赢坐在林云声旁边,一手捞锅里肥牛,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林云声后背,“梁叶,爱情使你草木皆兵。”
大家都笑起来,梁叶也笑起来。
“我们仨本科都是a大法学院的,熟悉也正常。”林云声被呛到,还在咳嗽,徐赢就替林云声开口。
好不容易缓过来,林云声回答道:“我跟孟庭远只是朋友。他是我本科同校学长,研究生同门师兄。”
徐赢惊讶转头看她:“嗬,你跟孟庭远还有这层关系呢!”
连闻明都望了过来。
“我和孟师兄大学的时候就认识,后来读研的时候,我们同一个导师,还算熟悉。不过,我们真没谈过恋爱,只是普通朋友。”
梁叶笑笑没说话。
李策笑道:“孟庭远看起来就不像是会谈恋爱的样子,跟闻律师一样的一心扑在工作上。梁叶,你把他收了,正好把他纳入我们闻律师麾下。”
林云声心沉了一下,梁叶喜欢孟师兄,这没什么惊奇的,孟庭远上学的时候就很受欢迎。但是她问她的第一句话不是“你跟孟庭远熟不熟?”,而是“你跟孟庭远谈过恋爱吗?”梁叶必然是听过什么传言才会这样开口问。
林云声不希望自己初来乍到就和同事产生龃龉。
话题已经聊到这里,徐赢八卦地凑过来。
“云声,你长这么漂亮,有男朋友没?”
林云声只想快一点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开,忙摆手:“没有,我单身。”
徐赢来了兴致:“单身?噢,对,你刚回国,没事儿,我给你介绍,咱们这一行,单身青年一抓一大把。”说着指了指周围这一圈的人,“喏,就闻律师这个组的,除了李策,全部单身。”
宋向览挖苦她:“还操心别人呢,先操心自己吧赢姐,阿姨这周末估计又给你安排相亲吧。”
话题总算从林云声的身上转移到了宋向览和徐赢的斗嘴上。
一顿晚餐几个人吃了两个多小时。
离开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徐赢叫了代驾,和林云声一起回去;梁叶家里离火锅店近,直接步行回去;李策开车送宋向览。每个人都各有安排,平安到家。
10. 第 10 章 看电影
清晨林云声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时,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吃火锅的时候梁叶提到了孟庭远,她就梦到了孟庭远?
林云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眼时间,快八点了,铃声还在想,孟庭远的名字仍然执着地在屏幕上跳着。
林云声清醒过来,不是做梦。
她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沙哑,然后点了接听键,“师哥,早上好。”
孟庭远电话那头很安静,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朵,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和煦,“早上好,云声。我看到昨晚徐赢发的朋友圈,才知道你回国了。”
林云声想起来了,昨晚吃完饭,徐赢拍了张合照,然后发在了朋友圈里。这个圈子就这么大,还基本上被a大校友垄断,消息走得很快,孟庭远能看到一点也不奇怪。
林云声从床上下来,准备去洗漱。“上周回来的。怕你在忙,就一直没联系你。”
“你在闻明的团队?”
林云声“嗯”的一声,“闻律师很好的,团队氛围也很好。”
许蔚霜有晨练的习惯,每天早上晨练完会顺便带早餐,她走得很早,把早餐已经放在了桌子上。
“你呢?最近很忙吗?”
孟庭远:“我最近不在广州,过段时间会回去。到时候我们聚聚吧,很久没见了。”
林云声突然想起梁叶来,迟疑了一下,不过这种迟疑一瞬而逝,她干脆地应下,“好。”
“好,那见面聊。”
林云声的腿已经好多了,除了走路有些别扭外,不影响她的正常出行。
闻明最近接手了一个继承案件,案子不大,所以大部分内容都是直接交给林云声完成的。
做这一行最大的好处,或者是坏处,就是能接触到各种离奇得比电影还要戏剧的现实。
林云声工作效率很高,完成了任务之后就下班了,没有加班。
徐赢每次会提早收拾好东西,一到点就踩点下班,她从不逼自己,偏偏徐赢的能力是几个人中最强的,因而身上自带一种松弛感。
“牛马何必天天逼着自己耕地,年轻的时候拼命工作赚钱不享受,留着老了看病?”徐赢对内卷的职场文化和行业现状嗤之以鼻,信奉的人生格言就是“春宵苦短,活在当下”。
“下班去哪儿?”徐赢看林云声跟她一样不加班,很是欣赏,随口问了一句。
“去看个电影。”林云声说。
走的时候闻明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闻明就像个永远都不会累的永动机。
走出律所后,林云声才掏出手机,关闭“免打扰模式”,开始查看当天的消息。
富婆下午茶群里的消息一条一条蹦出来,从下午到晚上,也不知道几个人在群里聊什么,居然99+了。
林云声快速翻看,大概是随芊和明栀子这周末都到广州,几个人难得小聚,地点定在陈嘉苒的家里。
陈嘉苒:“你们尽管来,放开了玩,我把罗深赶出去。”
陈嘉苒执着地希望林云声能够给随芊和明栀子一个惊喜,所以林云声在群里尽量保持潜水状态。
随芊:“就我们三个?陈嘉苒能不能找点帅哥助兴?”
陈嘉苒:“罗医生估计会疯。”
随芊开玩笑道:“跟你们已婚女人玩真没意思。”
陈嘉苒神秘兮兮:“放心,有惊喜的,包君满意,不虚此行。”
林云声把手机收起来,准备继续在群里潜水,然后坐等随芊和明栀子大驾光临。
林云声叫车去电影院。电影院选的是离小区很近的电影院,这样她可以看完电影直接步行回家。
林云声没有在手机上提前查电影信息,她喜欢突击到影院,然后看着排片表,如同开盲盒一般看时间合适的电影。
林云声到的时候,有三部合适的片子,一个恐怖片,一个悬疑片,还有一个爱情片。
恐怖片会做噩梦,不看恐怖片是林云声一贯的原则,悬疑片太烧脑,今天努力工作了一天,总得让脑子好好休息下,所以林云声最终买了爱情电影的票。
她很少看爱情电影。她总觉得爱情东西用电影拍出来太过矫情。
时间正合适,林云声买了桶爆米花,取了票就进入了影厅。爱情电影大多是情侣结伴看,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倒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她座位的旁边坐着一对年轻情侣,两个人大概处于热恋期,粘腻着,眼神要拉出丝来。
电影是一个偏文艺的电影,女主在下乡支教时遇到了公益医疗下乡的男主,两个人在云南的村落谈着一段细水长流的恋爱。整个影片的节奏很慢,两个人的感情线像一条山涧,不声不响自顾自缓缓流淌,在浩瀚天地,却无人在意。
整个影片没有吻戏,男女主也没什么误会,剧情看起来平平无奇。
电影结尾处,女主要回到上海,男主要回浙江。离别男女主并肩走在街道上,街道复古,民风淳朴,男主在一个阿嬷的小摊子上买了一个用当地草茎手工编织的手链,给女主戴上。
从云南开往上海的高铁即将发车。
男主把女主送到车站。女主最后回头,用口型对男主说:“我会永远记得。”
影片最终结束了,至于男女主有没有在一起,只是一个openending。
林云声印象最深刻的不是男女主的故事,而是影片里云南的取景,古镇、村落、春日繁华……
有空也去云南看看吧,她想。
电影结束后,影厅的灯亮起来,但早有人急不可耐往外走。文艺片成本低,受众也少,毕竟不是商业电影。
林云声听到旁边那对情侣中的女生轻声抱怨:“没看点,也不知道他们最后有没有在一起,感情线也很淡,拍的不好,骗钱的吧,早知道不来了,浪费时间。”
男生帮女生收拾好东西,一手拎着女生的包,一手拿着女生的外套,“都是我不好,宝贝,我该做好攻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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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评论的。今晚我们回家找个电影看好不好?”
林云声有些恍惚,她很少和朋友一起看电影,她读书的时候,大家都很忙,学校离影院又很远,要到影院看电影需要打车或者坐地铁,所以她大多选择下载在电脑上看。
她都有些记不清了,她跟周维忱第一次看电影时的情景。
她和周维忱的第一场电影,是两个人刚确认关系没多久,那个时候也是个爱情片。但是当时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周维忱身上,根本不知道那部爱情片讲了什么,但是后来看豆瓣评分,似乎是个烂片。
院线的爱情片十有九扑,不知道当时两个人怎么想的,总归挑了个热度不太高的爱情电影。
林云声那次正襟危坐,像个面对老师的小学生,不敢乱动。
那部片子有很多吻戏,甚至一些大尺度激情戏。她看得满脸通红,口干舌燥。
林云声伸手准备拿在外面买的奶茶,都拿起来了,才觉得似乎手感不太对。
她的奶茶放在右手边,她拿的左手边的,应该是周维忱的。
林云声当时觉得尴尬,期望周维忱没有注意,就将奶茶不动声色地又落回了杯槽里。她尽量不动声色,动作放轻,因而动作也很慢。
林云声准备抽手的时候,感觉一只干燥、温暖的手覆了上来。顺着杯壁,轻轻覆在了她的手上。
林云声只觉得一瞬间呼吸好像都停滞了,她不敢回头看,只是盯着大屏幕,感受着他手掌传递过来的温度,和自己有力的心跳,嘴角一点点上扬,压不下去。
林云声还是偷偷用余光看旁边的人,他好像在笑,林云声也笑起来。
他们就这样不说话,感受着对方的温度,一直到影片结束。一个多小时的电影,林云声只觉得周维忱的那杯奶茶都被她捂热了。她不知道电影讲了什么,只记得那天她心跳很快,也很大声。
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在影院——如果那样也算牵手的话。
她高中第一次见到周维忱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板正的人,这种板正不是人格上的正直,当然,周维忱是个人品很好的人,这种板正是一种老派。
他谈恋爱的时候像是上个世纪的人,牵手、接吻、拥抱,全部都很慎重,慎重得不像是这个年代二十几岁的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像是上个世纪中国的读书先生,又像是中世纪欧洲的绅士。
影厅的人陆陆续续走光了,工作人员进来清场,“电影结束了,可以离开了。”工作人员冲林云声吆喝了几声。
林云声从回忆中抽身,“好的,这就走。”林云声回道。
小区离影院很近,林云声顺着人行道步行回去。
她想起木心的诗来——
“从前慢/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林云声慢吞吞走着,突然觉得有点孤独。
11. 第 11 章
林云声回到家之后,许蔚霜没回家,给她发了条消息:“我今晚不回去,你平安到家说一声。”
林云声给许蔚霜发了一张她坐在沙发上的照片,回消息道:“我已到家,请小姨放心!”
许蔚霜没回消息,大概是没看到。
林云声看完电影回来,微妙的情绪蔓延,总觉得心里好像空空的,想做点什么事情。
林云声给陈嘉苒发微信:“睡了吗?”
那边几乎秒回:“没。”说完还很油腻地发了句,“因为在想你。”
林云声:“我今天看了个电影,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好孤独。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我以前一个人在芬兰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陈嘉苒琢磨着这段很文艺女青年的话,不知道今天林云声受了什么刺激:“孤独?你要不要现在来找我?”
已经晚上十点了,如果陈嘉苒还是单身,也许今天林云声就单枪匹马冲过去了。但是陈嘉苒已经成家。
林云声由衷觉得遗憾,大概理解了为什么很多人结婚之前都要办单身party来纪念自己的单身岁月。
“不去了。”
陈嘉苒:“罗深今晚要值班,他今晚又不回来。”
林云声一瞬间又心动了。
陈嘉苒大概也一个人在家无聊的很,极力撺掇林云声:“我们离得不远。你打车过来,或者我现在开车去接你。你今晚睡我这儿好了,来嘛来嘛,今晚就当girls的单身之夜了。”
林云声心动了。
两个人直接拍板,这个突发的、毫无征兆的安排,让两个人都兴奋起来。陈嘉苒怕林云声反悔,当即给她叫了车。
“我家什么都有,你把自己带到了就行。”
林云声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大学的时候,她们几个人半夜十二点突然有人想吃烧烤了,五分钟之后几个人就整装待发,向着烧烤摊前进。
她从前听说,本科的情谊是最深的,林云声至今深有感触。
林云声到楼下的时候,陈嘉苒叫的车也到了。
到陈嘉苒家里的时候,林云声晚上不知因为电影还是因为回忆,那点微妙的情绪几乎全被消化干净了。
陈嘉苒和罗深的房子在医院附近,因为陈嘉苒这人没什么事业心,作为独生女,父母收租的钱随便给她点就比她那点微薄的工资高,陈嘉苒也就彻底摆烂,找了个清闲的班上,上班晚、任务轻、不加班。两个人买房子的时候,也就买在了医院附近,离罗深上班的医院近,他上班更方便。
两个人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得到了父母的准许第一次到闺中密友家里过夜,一见面惺惺相惜难舍难分。
陈嘉苒:“你晚上吃饭了吗?家里有面条,我给你来碗?”
林云声:“看电影的时候一直吃零食,现在饱了。”
陈嘉苒把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物全部给林云声准备好了,“这个牙刷新的,没用过,沐浴露和洗发水你用我的就好,贴身衣物都是我之前新买的,没用过的,噢,这个是睡衣,这个是我穿过的,你总不会嫌弃我吧。”
陈嘉苒大概刚洗完澡,吹过头发,整个人都透着柔和,不同于平日张牙舞爪的样子。
林云声作思考状:“你知道吗?你现在给我一种感觉。”
“啥感觉?”
林云声想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人妻感。”
在这个男女对立严重的社会,“人妻感”有的时候不算什么好词。林云声一时间没想到更好的形容词。
陈嘉苒不介意她的用词,反而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打趣道,“是不是还有一种母性的光辉?”
林云声认真地点了点头,“就是特别柔和、包容,整个人的气质好像都变了一点。”
陈嘉苒道:“孕激素可真可怕。”
陈嘉苒陪着林云声睡在客房,两个人仰面躺着,好像什么也不说,也很充实。
她们大学的时候,林云声正和周维忱谈恋爱,陈嘉苒正和罗深谈恋爱,那时她们常常聊起她们的爱情,二十几岁的爱情,总是甜蜜大于烦恼的。
陈嘉苒和罗深结婚,林云声和周维忱分手。她们默契地再也不提爱情。婚后的陈嘉苒,极少跟林云声谈起罗深。
陈嘉苒:“研究生毕业我就跟罗深领证了。我算是我们同届结婚最早的一批。”
“嗯。当时我忙着申芬兰的学校,又正值疫情,我费了好大劲飞到了芬兰报道,但是你结婚的时候疫情加重,我困在国外回不来。”
“当时我没有想那么早结婚的,因为当时正疫情,婚礼也不能大操大办,本来不急的。我跟罗深那段时间一直在闹矛盾,那个时候我刚毕业,我也很迷茫。我们两个闹到了分手的地步。那天我跟他说,今天我们要么分手,要么领证。他第二天就拽着我领证了,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结婚了。我当时就想,我俩闹到那个程度了,肯定得分了,干脆结婚吧,赌一把,大不了离。”陈嘉苒第一次开口跟林云声讲这件事,林云声有些惊讶。她当年知道陈嘉苒结婚的消息的时候,只有震惊,没想到她会这么早步入婚姻,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
“那你后悔了吗?”林云声轻声问。
陈嘉苒沉默了好久:“我不知道。每个选择都有代价,但是如果我当时跟罗深分手了,我现在大概会后悔。”
林云声盯着天花板看,一时间心里感慨万千,“我希望你和罗深好好的,最重要的,你要好好的,要开心。”
陈嘉苒:“我怀孕了。罗深的意思是,希望我将来能够当个全职妈妈。云声,其实老罗对我真的挺好的,我们俩这么多年感情也不错,我知道他是个负责任的人,我也知道一个家庭里面如果两个人都忙事业难免会忽略孩子。我真的好羡慕你们,你,芊芊,还有栀子。你们都有自己的事业。前段时间我想,全职妈妈没什么不好,我再也不用上班了,但是……”陈嘉苒最终没有说下去。
但是林云声知道。全职妈妈要面临社会脱节,面临自我价值怀疑,面临过度依赖家庭……
林云声握住陈嘉苒的手,“如果你不开心,就跟罗深谈谈,好吗?最重要是,你要好好的,如果你不开心,什么都没有意义。”
林云声大概明白陈嘉苒为什么那么执着的,希望她今晚能来。因为和她一样,至少在那一瞬间,她们都急需一个可以倾诉的知心对象。
她们走上了不同的路,上帝为每个人选好了剧本,却从不会在人生岔路上给予一点暗示。
那个时候不知道,当时一个小小的决策,原来竟是人生的重大转折。
林云声听着旁边陈嘉苒的呼吸声逐渐均匀,发出轻微的鼾声。
她把手小心地抽出来,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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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窗外,夜色很深,但是广州的天总不是漆黑的,是一种深深地墨蓝色。
这和她北方的家乡不一样,她家里的夜晚,天空是墨黑色的,星星衬得格外耀眼。
她想家了。
林云声掏出手机查票,提前订了下月老林生日的往返车票。
心仿佛找到了落处,安定下来。她也沉沉睡过去。
林云声早上是被闹钟吵醒的,她昨晚忘记调成振动,闹钟响的时候把陈嘉苒也给吵醒了。
陈嘉苒揉揉眼睛,看了眼时间,“你这牛马当的真辛苦,每天起的比鸡早。”
林云声坐起身,有些抱歉吵到了陈嘉苒,“我收拾一下去上班,你继续睡。”
陈嘉苒也睡不着了,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有些遗憾,“唉,罗深不在家,早饭都没人给我做。”
林云声:“我去楼下买点?我昨晚看到楼下有早餐店。”
陈嘉苒嘿嘿笑,眨着眼卖萌:“真的吗?”
林云声:“没问题。”
林云声昨天穿的衣服昨晚洗过顺便烘干了,今早穿刚好。
林云声看了眼时间,其实还早,加之这里到律所的距离要比小姨家更近一些,所以她可以悠闲地享受早餐了。
林云声刚推开门,对面的门也被推开了。
两个人都愣住了。
陈嘉苒经过看到门外的情景,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不是吧,这都能碰到?什么孽缘修罗场。
“我邻居。我朋友”陈嘉苒分别介绍了两个人给对方。
即使言简意赅,但还是很多余。
周维忱的视线在林云声身上只停留了半刻就挪开了,“早上好。”他说。
林云声故作淡定:“早上好。”
陈嘉苒:“好巧,哈哈。”
周维忱点了点头,然后走到电梯口按电梯。
林云声不好一直站在门口,倒显得自己心里有鬼。
是,都分手这么久了,又没说老死不相往来,正常碰到了打个招呼很正常吧。
林云声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刚好电梯上来,她走进电梯,有意跟周维忱拉开了半米的距离。
周维忱问:“一楼吗?”
“是。谢谢。”
他没问林云声为什么出现在陈嘉苒家里,估计也能猜到。林云声倒是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成为陈嘉苒和罗深的邻居,而陈嘉苒居然这么长时间一点口风不漏。
从19楼到1楼不知为何如此漫长,林云声不喜欢电梯空间,狭小而封闭的空间,把呼吸都无限放大,尤其当沉默的时候。
“我没有女朋友。”
林云声一只脚踏出电梯,身后的周维忱突然开口道。
林云声一愣,没反应过来,而后想起来了——
“周维忱,你跟你前女友纠缠不清,你女朋友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我没有女朋友。”
林云声停了一下,抬脚走了。
没有就没有,关我什么事。林云声在心里说,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林云声走开,电梯门又要自动关闭,周维忱才从电梯中走了出来。
他觉得可笑,刚刚那句解释算什么?他有什么必要解释?
但是刚刚那瞬间,那句话突然从他的脑海中蹦出来,他就脱口而出了。
12. 第 12 章
林云声负责的遗产案件的当事人当天来律所面谈。
她作为刚入行的实习律师没有独自代理案件的资格,当事人到律所后,闻明把人请进办公室,顺便把林云声也叫了进去。
其实案件并不复杂,标的也不大。闻律师向来不接这种小案子的,这个案子就权当给林云声练手。
常女士情绪异常激动,也可以理解。丈夫出意外离世,她前脚刚悲痛欲绝地处理完丈夫的丧事,后脚就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找上门来,要分遗产。
常女士和丈夫恩爱,她刚开始自然不信,直到女人拿出两人无数张亲密照,她在恍然如大梦初醒。
二十年的少年夫妻,才知道丈夫在外面还有一个家,她甚至连控诉的对象都没有,因为人已经不在了。
“我为了他,连工作都不要了,专心在家里当全职太太,他平日里装的人模狗样,谁知道背地里外面养了个小老婆?这么多年了,都瞒着我和儿子!现在人死了,小老婆找上门来要钱,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常女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闻明:“常女士,重点不在你丈夫的不忠,重点在他们能不能分到遗产。”
常女士提了几句遗产,又转而控诉丈夫的不忠以及她对家庭的付出。
林云声在一旁听得心有戚戚,倒是闻明一直冷静,不停把偏离的方向拉回来。
“重点是私生子有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和刘先生的父子关系,如果没有,这个案子很好打,如果有,我们尽量帮你们争取更大遗产份额。”
常女士慢慢不哭了,有些茫然。
“对方有给你看过亲子鉴定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亲子鉴定,她来找我的时候给我看了很多照片,还有她在产房的照片,当时刘成也在。”说着,常女士又哭了起来。
闻明又干脆利落地问了几个问题了解情况,而后把常女士送了出去。
常女士走后,闻明叫住林云声:“案件的情况你都了解了,后面你跟常女士对接,有问题找我报告。”
“好的,闻律师。”
林云声回到位子上,徐赢“啧”了一声,她虽然不跟进这个案子,但是也有耳闻,“干咱们这行,尤其是民事,见多了就容易恐婚恐育。是吧?”
林云声:“你也是因为干了这行恐婚恐育吗?”
徐赢:“我不干这行也恐婚恐育。我纯粹是因为谈到的渣男太多了,对男性群体失去信心。”
中午林云声准备点外卖,徐赢和梁叶说要出去吃,问她要不要一起。林云声辛劳工作了一上午,想着确实不该用外卖来对付午餐,于是欣然应下。
她来公司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基本上只点外卖,很少在公司附近吃饭。所以吃什么基本上都是徐赢和梁叶在商量。
徐赢:“突然想吃点重口的。螺蛳粉吃不吃?”
梁叶有点犹豫:“闻明最烦那味儿。”
徐赢:“又没当着他面吃。”
梁叶:“吃完了回公司身上也有味儿。”
徐赢一脸无所谓:“管他爱闻不爱闻。”
徐赢都这样说了,梁叶和林云声也笑起来,说好。几个人就扫了三个共享单车,往螺蛳粉店赶。
她们去的是家小店,根据林云声二十多年的经验来看,往往越是小的店铺,越是正宗地道。
螺蛳粉店最大的招牌不是店铺的牌匾,是十米开外就能闻到的独特的味道。跟折耳根一样,这种食物讲究跟食客的缘分,爱的人爱的要死,讨厌的人恨不得一百米开外就绕行。
梁叶上午刚开完庭回来,身上的西装还没来得及换。西装外套不好洗,弄脏了太麻烦,梁叶找了个靠门的、味道小的地方把外套妥善放好,把袖口挽得老高,才坐下来点餐。
几个画着职业淡妆,甚至穿着职业套装的“都市丽人”围坐在一张小桌前,等着吃螺蛳粉。一般而言,一起吃这种路边小摊,是最容易拉近感情的。
徐赢突然想起什么:“我们你们讲,上周我跟闻明一起正好经过这家螺蛳粉,你们都不知道闻明当时有多搞笑,他一闻到这个味儿,整个脸都皱在一起了。一直憋气,我还故意走得很慢,看他能憋多久。闻明脸都憋红了,笑死我了。”徐赢边说边模仿闻明当时的样子,把几个人都逗笑了。
梁叶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闻明忍你这么多年都不炒了你,实在是大度。”
徐赢大笑:“他能留下我是他的福气。”
这一点林云声表示赞同。
林云声上班的时间不长,尚难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跟同事吐槽老板。
话题弯弯绕绕,说到相亲上来。
徐赢最大的烦恼就是相亲,而徐赢妈妈最大烦恼就是女儿的婚事。
好像当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催婚就成了父母的一项自动触发的技能。
徐赢说,她一周之内被安排了三个相亲,有很mean的都市精英男,也有爹味儿很重小有成就的说教男。总之,每相亲一次,徐赢的厌男情绪就会增加一分。
偏偏身边人说她不谈恋爱是因为心气高。徐赢每每无语。
林云声说她不过刚刚毕业,母亲大人对她的人生大事就已经有点着急了。
徐赢“嗐”了一声,说:“等你到了三十岁,你就能感受到暴风雨般催婚的威力了。”
梁叶:“听说圈子里面有人想搞一个青年法律工作者联谊,大家交流交流执业经验,或者一起聊聊天交朋友,具体安排不知道,我也是听朋友说的。”
林云声:“类似于相亲角?”
梁叶笑:“可以这么理解。”
又辣又烫的螺蛳粉吃下去,林云声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北欧没有螺蛳粉,她只在一家大型超市买过一次国产的速食螺蛳粉,但是味道平平。
几个人都吃饱了,准备散步回去,散散味,也消消食。
徐赢在圈子里吃得很开,朋友广,消息也广,她向林云声和梁叶透露:“仁济医院好像和我们律所最近有个合作,他们想推一个项目,现在快要临床试验了,在找律师团队开展法律咨询,闻明应该最近会公布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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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叶有些惊讶,从徐赢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点微妙的情绪:“闻明嘴这么严?”
按理说,仁济要合作,前面会先找几家大律所透风,而后再内部选择,最后会签合同。律所内部讨论之后再组团队负责这件事情。
闻明很快就要公布,意味着这个事情已经板上钉钉,而且在内部已经讨论过,基本确定人选了。
仁济是全国排名前列的大医院,研究经费足,是块儿肥肉,咨询费给的慷慨,更重要的是,仁济的法律服务一向习惯外包,再加上医疗纠纷多,有建立长期合作的可能,做得好,大量客户就拓展出来了,将来真要跳出来,也有底气了。因而不少人都盯着。
徐赢说:“我有个朋友在华通律所工作,据说仁济联系了华通和我们,华通出两个人,孟庭远这个合伙人带队,带一个人,我们出三个人,程老大带队,带两个。”
说完还加了个免责声明,“小道消息,不保真。”
虽然这样说,徐赢的消息来源一般都可靠。
仁济找两家倒是很正常,华通和君海是最有名的两家律所了,当然首先找这两家。
至于孟庭远,也很正常,他做过不少医疗纠纷诉讼,有经验,又是合伙人,华通由他来带队很正常。
君海的四个合伙人里面,闻明和程遂主打民商和合同审查,但是程遂的医疗纠纷经验更丰富,大概是两个老大竞争过了,最后内部讨论后决定程遂来负责。
梁叶试探性开口:“程老大带队,肯定优先他们组的,我们还能分一杯羹吗?”
徐赢耸耸肩:“谁知道呢?大家都是一个团队的,合适的上呗,程老大不至于拎不清。再说了,就算程束桓带队,真谁去,估计是四个老大内部决议拍板。”
“你想去吗?”梁叶问。
徐赢道:“医疗纠纷我不擅长,也没兴趣。”
梁叶的心思徐赢多多少少能猜到,她似乎无意要拓展客源,这些年跟着闻明很是勤恳,大有想在君海一直待下去,混到合伙人的意思。
她想去,无非是因为孟庭远在。
快走到律所门口的时候,林云声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那天她来君海面试的时候,竞职者很多,到林云声的时候,主面试官闻明翻看了她的简历。
闻明就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硕士毕业论文跟医疗纠纷有关?”
林云声当时没多想,只觉得闻明可能恰好觉得这个点很有意思,于是挺直腰板,“我读硕士的时候,跟着导师做过一个医疗纠纷国家级科研项目,所以硕士论文也跟这个有关。”
闻明点了点头,示意她面试结束了,回去等通知。
林云声当天就接到了面试通过的通知。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闻明可能就有意仁济的项目,恰好团队里缺这方面的人,于是林云声的硕士论文就吸引了闻明的注意。他当即拍板,把她留下来了。
林云声硕士跟着导师的项目,同组的还有孟庭远。
想到这里,好像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13. 第 13 章
仁济医院。
纪副院长把周维忱拉到一边,“维忱,预期什么时候进行临床Ⅰ期,时间定了吗?”
周维忱:“大概这个月月底,动物实验马上就要结束了,目前一切顺利。”
纪副院长点点头,“法律团队也在找了吧。这个很重要,做临床实验需要事先拟合同,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在法律问题上不要出问题,给自己惹上官司就不好了。合同的审查要交代他们一定要细致,另外,还有一些法律风险,让他们提前想办法规避。”
“好的,纪老师。院长授意联系华通和君海两家律所,已经在洽谈了。”
“咱们心内是重点科室,心肌病又是咱们科室的一个攻克重点,你这次的新药项目院里很重视,好好干。”说完还赞许地拍了拍周维忱的肩膀,“你有天赋,不可多得。”
纪副院长走后,周维忱摘下眼镜,顺手插进了胸口前的口袋里。捏了捏鼻梁,有些疲惫。
跟在后面的章徊有点看不下去,“周老师,要不你下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昨天下午做了四个小时手术,晚上还泡在实验室做实验,上午又坐诊,这样身体怎么吃得消。”
周维忱连轴转了十几个小时,晚上只休息了四个小时,到中午的时候确实有点撑不住了。
“你昨天交给我的论文我看过了,实验数据有问题,重新做。”
此话一出,刚刚对周维忱的那点敬佩和心疼顿时消失殆尽,真要了命了。
“饶了我吧周老师,我跟您不一样,您是医学天才,是研究圣体,而且精力充沛,我不行啊!”章徊哀嚎。
周维忱瞥他一眼:“你也可以延毕。”
章徊立马噤声,小心翼翼回复:“知道了周老师,我马上重新做。”
临走前,周维忱又跟章徊嘱咐道:“动物实验有任何问题随时打电话叫我。”
周维忱走后,章徊望着周维忱的背影,眼里带了点崇拜,他记得他刚到仁济见习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师哥,很是出名。
真正跟着周维忱学习了一段时间,章徊才由衷敬佩,周维忱的医学头脑和天赋属于天才级别,他可以轻松学会复杂的原理,刚入行没多久就能操作高难度的复杂开胸手术,后来临危受命,创造了一个医学奇迹,一战成名。即便有天赋,章徊不认为周维忱是天才,他读过周维忱的毕业论文,每一个实验都很扎实,工作后,更是心无旁骛扎进医学研究,不谈恋爱,私生活简单无趣。
刚分到周维忱手底下的时候,章徊带着大部分优秀又勤勉的学生的那股傲气,但是几个月后又心服口服。
周维忱回到家的时候,下意识看向对面陈嘉苒和罗深那户的门。
回过神来有些自嘲,今早他看到林云声从对面家里出来,就潜意识希望能再碰到;就像他那天在“念春风”看到了林云声,每每去都忍不住看看她在不在。
跟有病一样。
他当初买了这里的房子,纯粹是因为这里离医院近,上班方便,仁济的医生护士不少住在这里的。
而陈嘉苒和罗深的婚房买在他对面,纯属巧合。
和大学的舍友变成邻居,大多数人是乐见其成的,对于周维忱而言,这自然没什么不好,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他每每看到陈嘉苒和罗深,都会想起他和林云声。
有几次他想,如果他和林云声没有分手,大概也是像罗深和陈嘉苒那样,买一个房子,下班后一起做饭、散步,养一个宠物,周末的时候跟罗深、陈嘉苒,或者其他的几个朋友,一起野餐、自驾游……后来,他就不想了。
周维忱回家之后,头昏昏沉沉,身子沉重的很。
拿出体温枪测了一下,38.7℃,果然发烧了。
章徊发过来一条消息:“老师,我的哪个实验有问题啊?第一个还是第二个呢?”怕周维忱觉得语气生硬,还配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周维忱耐着性子:“都有。”
章徊老实了:“好的。”
周维忱从药箱随便找了点退烧药,就水吃下就昏昏沉沉靠在沙发上,等着药效发作。
客厅没开灯,整个公寓显得压抑沉闷。周维忱阖上眼,感受着自己的情绪如同在泥潭里一点点往下沉。
沉沉睡过去后,中途电话似乎响了几遍,周维忱身子沉的很,睁不开眼,就任由它响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开密码锁的声音,然后门推开,客厅的灯被打开。
“周维忱!”罗深有些急促叫他。
“周维忱!”罗深又拔高了音量,说着摸了下周维忱的额头,烫得吓人。“起来。”罗深猛地推他。
周维忱睁开眼,眼皮沉重,声音哑着,“只是发烧,没死。”
罗深皱眉,声音不悦,“章徊说你下午回家休息,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就过来看看,烧成这样,自己不知道去医院吗?高烧也会死人,你是医生你不知道吗?你这都快有四十度了,起来跟我去医院。”
周维忱没动:“吃过药了。”
“你这都快四十度了,去打个点滴。”罗深命令,“多大人了,别矫情。赶紧起来。”
周维忱最终还是妥协,回了医院。
给他打点滴的护士给他插针的时候调侃道:“周医生找个女朋友吧,自己一个人生病了多不方便,还得让罗医生送过来。我们急诊这边多的是年轻漂亮小姑娘,给你介绍介绍?都老会照顾人了。”
周维忱没吭声。
罗深接话:“看他这样子,得孤独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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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临走的时候嘱咐了一声,“滴完了喊我。”
周维忱靠在靠背上,“还不走?”
罗深白他一眼:“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把自己照顾得这么差,自己身体随便糟蹋是吧?上次也是,你差点胃穿孔啊大哥,我真怕你哪天死家里,影响我们那栋楼的房价。”
周维忱嘴角微微上扬,罗深还在絮絮叨叨,周维忱打断他,“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陈嘉苒说,医生都啰嗦。”
罗深嘴上说着恶狠狠的话,但刀子嘴豆腐心,“没吃饭吧,我去食堂买点,凑合吃吧。”
林云声晚上洗完澡窝在床上刷朋友圈。
朋友圈更新的最新的一条是罗深发的——
她和罗深是那次她摔伤去医院才加上了好友,两个人大学的时候虽然认识,但是没有单独联系的必要,就没有加过微信。
“没想到下班了还加班,关爱老弱病残。”配图是一个正在打点滴的手,没有正脸,只有一只手。
林云声把图点开,心脏猛跳。
是周维忱的手。
她记得他的手,她以前经常说,周维忱的手很好看,握笔写字的时候很好看,敲键盘的时候很好看,骨节分明,手背上能看到微微凸起的青筋。
他右手腕骨处有一颗很小的痣,林云声一直觉得这个痣莫名的很性感,她时不时会盯着看,周维忱对于林云声对这颗痣的喜爱觉得莫名其妙。
那个时候林云声笑嘻嘻说他不懂,这算是一个奇怪的性癖,总归这颗痣对她来说该死的性感迷人。
“别人有你也喜欢吗?”
“别人的没你好看。”
“这有什么区别?”
“因为它长在你的手上才好看,别人的镶了金子都不好看。”林云声那时还不太习惯说情话,说完脸就红了。
然后他们就接吻了。
林云声把图片放大,确定了腕骨上的那颗痣,和周维忱的一模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周维忱评论了,林云声没有他的微信,看不到。她只能看到罗深的一条评论,“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就说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周维忱生病了吗?林云声突然就紧张了起来。
但很快理智又回来了,都分手了这么多年,合格的前任要收起所有多余的关心,而且,他身边有沈舒柠,至少有过沈舒柠。他可以收放自如地进入下一段恋爱,她要是念念不忘,倒是占了下风。
林云声干脆关了朋友圈,闭目养神听歌。
“餐桌摆在开满花的院子里/微微酒意阵阵欢歌笑语/从不考虑明天应该去哪里/因为今晚的风太和煦/这是最平凡的一天啊/你也想念吗”
林云声渐渐平静下来。
14. 第 14 章
周五的晚上总是最让人兴奋,这种兴奋感远远大于周六和周日。
“周五晚上提前半小时下班+全员不加班”是闻明团队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意在给员工更多的享受周末的时间。
徐赢边收拾东西边问大家下班之后都去哪里度过周五美妙之夜。
李策要和女朋友约会,宋向览周末打算特种兵旅游去贵州,下班就出发,梁叶一周前约了一场话剧演出,问到林云声的时候,林云声显得格外雀跃,嘴角都压不下,“和朋友们聚会,很久没见的朋友。”
徐赢惆怅:“只有我一个人去应付相亲?”
梁叶给她出馊主意:“你随便找个人假装男朋友好了,这样阿姨就不会逼你相亲了。”刚好闻明从办公室出来,梁叶压低声音,“比如你说你跟闻律师谈上了,阿姨肯定不会反对。”
不知道是不是林云声的错觉,她居然看到徐赢脸上难得的、一闪而过的一点红晕。
“别瞎说,我妈真当真了没法收场,过年闻明能跟我回家?”
梁叶撇撇嘴:“你试试呗,说不定呢。”
闻明走近了,几个人就不说了。
周五的闻明也显得柔和多了,老板也喜欢周末啊。
闻明和煦地说:“这周大家都辛苦了,周末好好休息,祝大家周末愉快。”
几个人也热络地回应着闻明,祝老板周末愉快艳遇不断。
林云声刚跟大家道完别,就急匆匆给陈嘉苒打电话。
陈嘉苒:“随芊和明栀子都是八点过来,还有时间。你下班了吗?要不要现在就去我家?”
林云声思考了一会儿:“要不我俩先去买点今晚吃火锅的食材吧。”
陈嘉苒是个行动派,她工作清闲的很,提前下班打车就和林云声在超市会合。
因为陈嘉苒怀孕的缘故,林云声和她在外面的时候总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反倒是陈嘉苒大大咧咧多了,“孕妇不是瓷娃娃,别那么紧张啦。”
林云声拿了几盒肥牛,“明栀子最喜欢吃肥牛。”
陈嘉苒站在冷柜前挑酸奶和酒,主打能多拿不少拿,各种样式全来一遍。等林云声挑完了牛肉、火锅丸子、虾滑等等的时候,转头看购物推车已经快被各种饮料和水果堆满了。
“来点零食、水果……”陈嘉苒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抓着往购物车丢。看林云声有些呆愣的样子,陈嘉苒叉着腰招呼,“快挑啊,我们的主食就交给你了。”
最后两个人一人两个大袋子满载而归。
罗深不在家里,正如陈嘉苒所说,她把罗深“赶出去”了。
“你把他赶哪儿了?”林云声累得瘫倒在沙发上,随口问道。
陈嘉苒目光闪躲,含糊说道:“他朋友那儿。”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忙活着洗菜、洗水果、摆盘、布置客厅等等。陈嘉苒是孕妇,林云声不让她累着,所以活儿基本上是林云声一个人干的,陈嘉苒看她在厨房哼着小曲,像个蝴蝶一样忙着又乐在其中的样子,也就不推脱了。
快八点的时候,陈嘉苒和林云声开始谋划待会儿林云声的出场方式。
“她们不知道你在我这儿,她俩还以为你在芬兰。来个出其不意的出场,给她俩点惊喜!”
另一边周维忱家里。
罗深百无聊赖在周维忱的客厅盘腿席地而坐打游戏,又输了,罗深把游戏手柄扔在一边,“一定是你的游戏手柄的问题,我在家里玩这个游戏很厉害的。”
周维忱在沙发上坐着看文献,听到这话抬起眼皮看他一眼:“那怎么不回家来我这儿?”
罗深:“嘉苒朋友来找她。”他不具体说是什么朋友,说得时候眼神有些躲闪。他的这点刻意避而不谈周维忱自然能察觉到,他没继续问。
罗深又开了一局,又输了。
罗深彻底受挫,把游戏手柄扔给周维忱,“都下班了别工作了,来把游戏,这关过不了,你帮我过。”
周维忱关上电脑,从沙发上下来,结果罗深的游戏手柄,在他旁边坐下,“这么幼稚的游戏你还在玩。”
罗深不理他的冷嘲热讽,这人嘴就是欠,“你行你上。”罗深说。
“你行你上”这四个字在男生中可以视为一种挑衅和宣战,一般很少有人能拒绝这句话。
周维忱又开了一把新的,熟练地操纵着屏幕上的小人,跳跃、飞奔、攻击、躲避……一顿操作眼花缭乱,还有最后一段马上就要通关了。
“林云声?!”门外传来一声尖叫。
然后,“林云声!!你不是在芬兰吗?!”这是第二声尖叫。
这两声尖叫分别来自于随芊和明栀子。
为了能营造点惊喜的效果,林云声在两个人马上就要赶到的时候躲了出去,顺便带走了一带水果,两个人来了之后,大概过了十分钟,林云声敲门。
陈嘉苒谎称是点的外卖到了,让明栀子帮忙开门。
明栀子不疑有他,自然毫无防备开门,林云声戴着鸭舌帽,低着头,遮住大半张脸,明栀子没多想,直接接过水果袋,说了声谢谢,刚准备关门,又音乐觉得不对劲,怎么送外卖不穿骑手服?而且人看着也有点眼熟。
明栀子打量了几秒,然后不可置信地尖叫出声。
随芊听到明栀子的尖叫也跑过来看,于是就有了第二声尖叫。
而此时的隔壁——
罗深望着屏幕上变成墓碑的小人,讪讪地笑了笑,“你家隔音真差。”
周维忱把游戏手柄重新丢给罗深,“你自己玩吧,没意思。”
罗深企图说点什么,“我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是林云声她们,主要是,怕你觉得不舒服。”
周维忱:“没必要,都分手这么多年了。早放下了。”
罗深:“放下就好,放下就好。”他也关掉了游戏,“这游戏是挺没意思的。你家有酒吗,要不要一起喝点?”
周维忱难得没有拒绝,从冰箱拿出两罐啤酒,扔给罗深一罐,“只有这个,没别的酒。”
两个人就并肩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啤酒的度数不高,喝一罐不至于醉。
“你还记得你的一次喝酒吗?”罗深问。
周维忱道:“记得。第一次跟你们一起喝的,当时觉得这酒真不好喝,搞不懂为什么有人会酒精沉迷。后来,我发现酒精真是个好东西,难怪有人酒精沉迷。”
罗深:“老周,人得往前看,咱们都得往前看。”
周维忱知道罗深想说什么,他举杯跟罗深碰了一下,“我知道,早就过去了。”
随芊和明栀子簇拥着林云声进去,兴奋地冲陈嘉苒大喊,“嘉苒嘉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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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谁来了!”
陈嘉苒心虚又尴尬的笑笑,“……其实我早知道。”
随芊和明栀子佯装生气,怪她居然一直瞒着,但是怎么可能真的生气。原本热闹的氛围因为意外之客而更加热闹了。
热腾腾的火锅,加上久不见面的老友,如果林云声列出一个人生最幸福的瞬间清单,这个瞬间一定是排在前三位。
吃到一半,陈嘉苒宣布了一件事情:“我怀孕了。”
明栀子正数着秒数等着捞肥牛出锅:“又恶作剧,没劲。”
陈嘉苒一脸认真:“真的。”
随芊和明栀子震惊:“真的?”
“真的。”
前面被陈嘉苒骗了一回,这次两个人谨慎多了,但是再三跟陈嘉苒确认,以及她难得的认真脸,两个人不可置信又兴奋。
又是两声尖叫。
“我要当干妈!”
“我也要当干妈!”
林云声不甘示弱:“我第一个知道的,我当大干妈,你俩排队。”
几个人笑起来,干妈还分大小?
林云声振振有词:“古代的人三妻四妾还有大老婆二老婆,孩子的干妈得排位,不然孩子长大了分不清。”
知道陈嘉苒怀孕之后,随芊和明栀子和当初林云声刚知道的时候一样,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个孕妇能吃吗?”“孕妇能吃辣的吗?”“孕妇能喝凉的吗?”
……
几个人吃完饭已经十点了,光吃饭不尽兴,几个人又要唱k。陈嘉苒平时喜欢在家里哼几句,买了个音响和话筒,后来热情过了也就闲置了,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于是几个人就在客厅连上音响唱k。
随芊:“不会扰民吧?”
陈嘉苒:“楼下的房子正在转售,现在没人住,楼上的那家上周就全家出国旅游了。对面应该没意见。”
一顿鬼哭狼嚎,k歌环节最后以TroyeSivan的《MyYouth》结尾——
Andwhenthelightsstartflashinglikeaphotobooth
华灯初上恣意闪耀
Andthestarsexploding,we’llbefireproof
繁星似火你我共享
Myyouth,myyouthisyours
我的青春热血为你盛放
Trippin''onskies,sippin''waterfalls
同我游览天际啜饮瀑布
Runawaynowandforevermore
就此同我离开永不回头
Myyouth,myyouthisyours
我的青春热血为你盛放
Atruthsoloudyoucan''tignore
青春的呼声响彻天际你怎能忽视
唱歌也是个体力活,几个人都唱累了,瘫在沙发上休息。
大学的时候,Troya和男朋友还在一起,她们喜欢他的歌,也喜欢磕cp,等再聚的时候,两人早已分手。
“时间过得真快。”随芊说。
明栀子:“希望我们八十岁的时候还在一起。”
15. 第 15 章
林云声一整个周末都和陈嘉苒几个人在一起,明栀子和随芊都是周日下午回去的,几个人分别的时候难舍难分,差点声泪俱下。
好在几个月后是a大校庆,几个人又能重聚。
愉快的周末让林云声周一上班都充满了热情,开心的跟律所碰到的所有人打招呼。就连周一的早会都变得可爱。
林云声最早进会议室,准确说也不是最早的一个,因为闻明已经在了。
看到林云声进来,闻明停笔,抬头看她,“那个遗产纠纷案处理得怎么样?”
“已经都整理好了,我待会儿散会就发您邮箱。”
闻明点点头:“最近手头其他的工作就先停一下吧。”
林云声刚疑惑想问为什么,徐赢几个人就推门进来了。
“早啊闻律师,早啊,云声。”徐赢说。她在林云声的对面坐下,视线也停在林云声身上,眼里带着笑意。林云声的视线看过来,徐赢也不躲,大大方方对她一笑。
很快林云声就知道为什么了。
闻明直奔主题,先是总结了上周的工作,然后又大体安排了这周的工作。
“还有一件事情,可能你们中有的人已经听说了。”闻明一顿,扫视了一圈会议室的人,“仁济心内科有个团队在研发新药物,目前进入到临床阶段,需要一个法律团队来支撑,审查合同、潜在法律风险、处理纠纷等等,他们前段时间签了华通和君海。君海由程律师牵头,程律师选一个人,我来选一个人。”
果然和徐赢说的不差。
林云声看向徐赢,徐赢小幅度冲她扬了扬下巴,如果现在不是在开会,徐赢大概会说:“我就说吧,我消息没错的。”
“我选了林云声。”
会议室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几道灼灼的视线投到林云声身上,她毕竟刚来律所没多久,一方面经验不足,另一方面,她的能力和履历除了闻明没人知道。大家几分质疑再正常不过。
徐赢带头鼓起掌来。
“林云声硕士导师是杨泉清老先生,她在硕士阶段做过医疗纠纷的国家课题,全程参与了北京仁和案,硕士论文也写得很不错。是我们组最合适的人选。”
闻明把这些说出来,之前的质疑也就基本不存在了。术业有专攻,既然有专长,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云声猜得不错,当初闻明直接拍板定下她而不是同水平的其他人,就是为了这次仁济医院的委托。
林云声站起身,“谢谢闻律师,谢谢大家。我会尽全力的。”
宋向览坐在林云声的旁边,微微往这边侧了侧身子,压低声音,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云声,恭喜你啊,深藏不露啊。”
林云声也压低声音回道:“谢谢。”
林云声记得梁叶想要加入这个项目,因此下意识看向了梁叶,梁叶也刚好转过头来,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梁叶冲林云声微颔首,用口型说:“恭喜你啊。”
大家都跟她道恭喜,其实她倒觉得这于她而言没什么可恭喜的,总归是一个团队项目,她也无疑拓展仁济的资源,不过项目做得好,必然在年终有奖金。
散会之前,闻明对林云声说:“今天之前,你去找一下程律师。”
“好的。”
纪副院长把名单给周维忱。
“这个项目是你的项目,最后还是得你来做决定。前几天华通那边说是孟庭远和章南,今天早上君海也把名单发过来了。”
周维忱刚刚查房回来,把笔插进口袋里,接过纪副院长的名单。
“术业有专攻,您说的,专业的事情留给专业的人来做。他们选的一定是最合适的。”
纪副院长和蔼地笑起来:“行,我就是拿过来给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呢,过几天就可以安排见个面了。”
周维忱点头。
“那你先忙着,我就先走了。”
纪副院长走后,周维忱低头看三页打印出来的简历,程遂,陈茹华,还有……
林云声。
翻到最后一页林云声的时候,周维忱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原来她在君海吗。
简历上的林云声跟他前几天看到的不太一样,大概是几年前拍的照片,脸上还带着一点学生气,她那个时候头发刚刚过肩,总归是他没见过的林云声。
回办公室的路上有几个小护士跟他打招呼,周维忱显得有些脚步匆忙,心不在焉。
回办公室做好后,周维忱又把手中的名单打开,翻到了林云声那一页,看着她的个人履历,她在硕士阶段参加了国家重点项目,毕业论文评了优秀发了刊,博士阶段取得了各种奖项……
这些年,她过得很好,闪闪发光。周维忱想。
“周医生,李先生和李太太找。”小陈小护士轻轻敲门,见门没关就直接推开了,满面春风。边说着边把身后的李氏夫妻引进来。“9号床病人马上就要出院了,非要当面感谢你。”
身后一对朴实的夫妻憨笑着,没有直接走进他的办公室,小心翼翼站在门口鞠躬,“周医生,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儿子。我们也没什么可以感谢的,我知道你们有规定,我就带了点老家的土鸡蛋,不值钱的,是我们老家家养的,特别健康。”说着急急地要把手中的鸡蛋篮递过去。
周维忱大步迎上去,握住李先生的手,不动声色地把鸡蛋篮推回去,公事公办,已经习惯了,“职责所在,不用感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求你务必收下。”李太太情绪比她先生激动得多,“你是我们家的恩人,我都听小陈护士说了,是您力排众议给我儿子找到了最好的治疗方案,不然我儿子恐怕……”李太太说不下去,哽咽了。
这个时候如果拒绝了李氏夫妻的心意反而让他们心里不安,周维忱伸手拍拍李女士的后背,“好,我收下,以后有问题联系我。”
李氏夫妇看着周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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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收下了,才心满意足。
送走了李氏夫妇,小陈护士毫不吝啬地给周维忱竖了个大拇指,“周医生可真厉害,这个月都已经收到了三四面锦旗了,都把院长搞得有危机感了。”
周维忱不以为意,把一篮鸡蛋找了个位置妥善放好,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掉这些鸡蛋,还是用回李氏夫妻说的话回复小陈护士,“职责所在。”
小陈护士笑嘻嘻,“真羡慕你啊周医生。”
周维忱:“羡慕我什么?”
小陈护士仗着跟周维忱认识的时间长,也不怕他,直言道:“羡慕你事业爱情双丰收。不仅医术出众,医院看重,前途一片光明,还有个那么漂亮的明星女朋友。”
周维忱手中的动作一顿,无奈摇了摇头,“狗仔造谣没有底线,你要有分辨能力。”
小陈护士撇撇嘴:“跟我们还瞒着呢?最近挺火的那个女明星,沈舒柠,你跟她是高中加研究生同学不假吧?你可是她微博小号唯一关注的人也不假吧?医院暗恋你的小护士知道了心都碎了呢,没想到竞争对手这么强劲。你偷偷告诉我呗,你跟沈舒柠是不是在谈恋爱?”小陈护士年纪小,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看她年纪小,宠着她,她说话也口无遮拦。
周维忱已经回位置坐好,觉得头疼。“不是。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小陈护士显然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不过看着周维忱已经拿起病例开始看,也就不好继续待着,失望地“哦“了一声,就跟周维忱道了别,离开了。
周维忱又想起林云声那天下车时扔下的那句话——周维忱,你跟你前女友纠缠不清,你女朋友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周维忱打开微信,翻到了沈舒柠的微信界面,他们的聊天界面干干净净,除了几年前的加好友的打招呼,就什么都没有了。
周维忱斟酌了一会儿,关于他和沈舒柠的绯闻,他早就知道,但是懒得处理。沈舒柠是公众人物,借机炒作也好,故意冷处理降热度也罢,总归比他更珍惜羽毛。
可是有些事情还是早些说开比较好,毕竟会被人误会,“沈小姐,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聊聊吧。”
沈舒柠那边过了五分钟回了消息,原本就不熟悉的人突然联系,自然能猜到缘由,“好,我现在在苏州拍戏,下周回去,我再约你,好吗?”
周维忱回了一个“好”字。
两个人就不再说话。
周维忱有点看不清自己了,明明也没打算复合,但是又怕林云声误会,所以急急地要撇清关系,这是干什么呢?
分手的时候周维忱在广州,林云声在北京,后来她继续出国深造,两个人彻底断了联系。
那个时候,他们都是做好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准备的。
毕业之后,她可能留在国外,可能回到云城,可能去北京,偏偏又回到了广州。然后在“念春风”,他们重逢。
周维忱那时是做好了一辈子见不到的准备的。
16. 第 16 章
林云声晚上例行跟老林和许医生通电话,这是很多年自觉形成的规矩,她大学、研究生和博士都离家很远,爸妈总归是放心不下,于是每天一个电话报平安,上班了之后也是这样。
林云声敷着面膜,把刚整理好的资料发到了闻明的邮箱,听着许医生在电话里面絮絮叨叨说着些家长里短。
“对了,我和你爸打算这周末去广州看看你。”许女士突然说。
林云声刚刚点了“发送”,胡乱应了一声,又回过神来,“你们来广州?我爸下个月生日,我回去就好了,不用过来看我。”
许女士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你以为你爸真去看你?他要去看他学生,成天在家里念叨呢,看他学生跟亲生的儿子闺女似的。”
老林确实是这样,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对学生尽心尽力,感情也深。尤其是……对周维忱那一批。他们是他多年之后重新做班主任带的第一批学生,也是他班主任生涯带的最后一批学生,一带就是三年,感情很深,偏偏这批学生也争气,给老林的班主任生涯画了一个华丽的句号。
这些年大家也会经常回来看老林,老林也时时挂念着。
“你这话说的,我当然去看我闺女,顺便跟我学生聚聚。”老林说。
林云声不吃醋,因为老林本就是这么个重感情的人。
“周末会不会太赶了?”林云声算计着,飞机过来需要两到三小时,算上在机场的时间和打车时间,路上来回就要花将近十个小时。她不舍得父母这样折腾。
“学校周一周二组织联考,我不监考,也不是班主任,不用去学校。”老林喜滋滋地说。
“对,我也跟医院调了假,你这孩子从国外回来也不知道先回家一趟,搞得我跟你爸总是记挂着,这些天我去看看你。”
“那你们住在哪里?”她住在许蔚霜家里,虽然小姨家里够大,但是总归有点不方便。
“酒店我们已经订好了,离你那里很近的。”
一家三口又随便聊了几句家常,临挂电话时老林和许医生还像往常那样嘱咐了她几句,不过跟以往不一样的是,许医生又多加了一句:“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是遇到合适的,就抓紧恋爱。你还年轻,多谈谈朋友没什么坏处,人生在于体验嘛。你有没有遇到心仪的啊?”
“知道了知道了。”林云声搪塞过去,就挂了电话。
上学的时候爸妈没催过恋爱的事情,但一走出校门仿佛就失去了某种屏障,网上说的那种年轻人被催恋爱、催结婚的压力一下子也向林云声扑了过来。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林云声感觉出了氛围的微妙变化。
她原本就是刚进闻明组,跟组内的同事尚未建立起紧密的联系,马上就被闻明选派到程律师手下做一个长期项目。大家基本也能看出来,当初闻明选择林云声的一个重要考量就是这个项目,她和团队的羁绊在无形中似乎少了很多。
程律师上午的时候来叫过林云声一次,主要是了解一下基本情况,然后交代了一些工作安排。
程律师说下周就会安排跟仁济的研究团队见面,顺便把仁济的项目资料给了她。
她以往的工作照常,闻明依旧给她布置任务,但是任务量少了很多。
梁叶和宋向览在茶水间一边泡咖啡一边聊着什么,林云声进去,跟两人打了个招呼,两人也回应了她,但是茶水间突然就沉默下来了,他们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林云声的直觉告诉她,他们之前的话题跟她有关。
林云声不是个爱内耗的人,但是这一个小插曲还是让她心情有些低落,职场上的人际关系跟在学校的同学关系不一样,职场上的朋友极少,大家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只是恰巧被老板选到了同一个组,而且竞争关系还异常激烈,很难成为交心朋友。
“云声,中午一起吃饭去啊?”午休的时候徐赢伸着懒腰问林云声。
徐赢是组里对林云声最热情的一个人了,也许是她性格本就如此,也许是因为她们都是a大的毕业生,同门的师姐妹感情更深一点。总之,徐赢的热情让林云声感动。
“吃什么?”
徐赢想了想,“吃点简单的,吃披萨?”
林云声应着说好。
“梁叶这人其实不坏,不过有的时候小心眼,拎不清,你别往心里去。”吃饭的时候徐赢幽幽地开口。
林云声之前的猜想和直觉是对的,梁叶对她大概存了点敌意。而徐赢知道这件事情,并且就这样明晃晃跟她说开了,要么徐赢是个人精,把微妙的氛围看得透彻,要么梁叶有跟徐赢说过什么,不过林云声无从得知。
林云声点点头:“我知道,徐赢姐,谢谢你。”
徐赢打探道:“你知道的,梁叶喜欢你那个师哥,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你跟孟庭远真没谈过?”
徐赢的逻辑很简单,梁叶对林云声有敌意,无非是因为孟庭远,但也不至于仅仅因为是师兄妹就这么草木皆兵。
“孟庭远追过我,在我们读研究生的时候。”林云声不再隐瞒什么,开口坦白。
林云声在那天大家都在的时候没有提过,一方面是因为梁叶在,她主动说起倒有几分挑衅和不尊重的意味,而且她觉得这件事情本就是私事,没有必要主动跟别人提起,更何况这本就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但是如果徐赢主动问起来,她也没必要刻意瞒着,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徐赢明显愣了一下,又问道:“你答应了?”
林云声摇头,“没有,我当时有男朋友。”
徐赢又被这个消息整愣了,有男朋友?孟庭远挖人墙角?男小三?果然不择手段啊……徐赢脑子里蹦出这几个词,自动在孟庭远的记忆库里又增加了新标签。
徐赢抓住了“当时”这个关键词,八卦起来:“那现在呢?现在没有男朋友,你不抓住孟庭远这个大鱼?他也算是咱们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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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的潜力股。”
林云声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在芬兰的时候跟师哥几乎断联了,最近才联系上。”
徐赢没想到这三个人还能上演一出老套的三角恋,有些出乎意料,又对梁叶这段时间的表现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徐赢“啧啧”两声,“反正这些年我可没听说孟庭远谈过女朋友或者追过什么人,我以前还怀疑他是gay,谢谢你让我消除了对同行竞争对手的恶意揣测。既然不是gay,条件还这么好,居然这么多年没谈恋爱呢。”
林云声不觉得孟庭远不谈恋爱是因为旧情难忘,他不是那种痴情的人。她跑到国外读书,两个人基本上就断了联系。
对于徐赢的暗示,林云声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装作没听懂,笑了笑,“是啊,咱们这一行工作太忙了。”
下午回到工位之后,林云声才正式开始研究程律师交给她的仁济的项目材料。是一个关于心肌病的新药研究,能够大幅提高心肌病的存活率,相比于其他激素药,副作用比较小,目前已经结束了动物实验,进入到了临床实验的阶段。
翻到项目负责人介绍时,周维忱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一个。
仁济有几个周维忱?
林云声顿时觉得这个城市很小,不,这个世界都很小!
林云声心情复杂地掏出手机,在“富婆下午茶”发出了一条消息。
“前男友成了甲方。”配图就是那张团队成员表上周维忱的名字。
群里瞬间炸开。
陈嘉苒:“?????”
明栀子:“?????”
随芊:“?????”
陈嘉苒看热闹不嫌事大,林云声甚至能想象到她一脸吃瓜的幸灾乐祸的样子来,“我说,你俩这也不知道是孽缘还是正缘,这缘分也太深了点。”
林云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在屏幕上敲出来:“孽缘吧。”
随芊安慰她:“你俩当初也没闹到老死不相往来吧,实在不行,你就装不认识好了。”
明栀子表示赞同:“我前男友还是我同事呢,现在还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陈嘉苒发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包:“勇士!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明栀子对此倒是觉得无所谓,她刚入行和同事谈了,本来也是抱着谈谈玩玩的心态,两个人最后闹的不愉快,谁也不委屈自己,一拍两散,可工作还要在一起,都抱着“要辞职也是对方辞职,对方不尴尬我就不尴尬”的心态,在公司共事,同事有知道这俩人事迹的,都心照不宣不问也不说,稀里糊涂也就这么过去了。
明栀子:“谁还没个前任呢?恰巧这个前任现在是甲方而已。”
林云声觉得她们说的有道理,不过是前任而已,那又怎样?和甲方又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就像随芊说的,大不了就装不认识好了,工作上只有甲方和乙方的关系,公事公办,没错,公事公办。
17. 第 17 章
周维忱是老林当时最喜欢的学生,但是林云声真的跟周维忱不熟。
她和周维忱的第一次正面交涉,是在医院,周维忱高考那天。
周维忱从小跟爷爷长大,周爷爷是退休老干部,很受尊敬。周爷爷心脏不太好,有严重的心肌病,因为他没儿女在身边照顾,组织多次劝周爷爷带着周维忱住到军区医院,方便照顾。
周爷爷不愿意周维忱跟他一起住在军区医院,“军区医院能比家里吗?维忱还要上学,也不方便。再说了,我这个老毛病了,不用浪费医疗资源。”
周爷爷的态度很强硬,大家也不好再勉强。
周爷爷是周维忱高考的最后一天出事的。
那天周爷爷在门口目送周维忱离开家,嘱咐了几句高考注意事项,要他放平心态、正常发挥,目送孙子离开之后,就倒地不起。
半个小时之后,家政上门来打扫卫生才发现了倒地不起的周爷爷,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耽误了最佳的抢救时间。
家政打了120后,不知道联系谁,只能给最后给周爷爷打过电话的林老师打去电话,“老爷子突然倒地不起了,您是维忱的班主任吧?这事儿我这个外人没法拿主意,老爷子膝下没儿女,您看方不方便来医院一趟?”家政阿姨也是病急乱投医,联系不上亲属,只能给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林老师打电话。
林老师那时刚带着学生动员完毕,准备带着学生进考场。
他不知道周老爷子的实际情况,没设想病情会那么严重,怕周维忱多想,就擅作主张,没有让周维忱知道这件事情,把学生送到考场之后就匆匆往医院赶。
林老师是班主任,不能在医院等太久,他去的时候,签了好几次病危通知,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那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两个小时。
林老师那两个小时里,一直在问自己,如果周老爷子真出了挺不过去,他擅作主张对周维忱瞒下了这件事,他怎么跟那个孩子交代?
学生考完试之后,林老师要赶回学校去,所以他给在家调休的许医生打了电话,林云声刚好因为高三生高考而放假在家,她记得许医生接了个电话就神色慌张地出门,林云声也赶忙跟了上去。
去医院之后,林云声才知道周老爷子出事了,还在抢救。
她紧绷了两个小时,直到医生把周爷爷推出来,说“手术成功”她才松下这口气来。
她替周爷爷高兴,替周维忱高兴。
中午午休的时候,林老师把周维忱叫出去,原本打算告诉周维忱周爷爷的情况,带他去医院,如果周老爷子真有什么意外,必须要见到最后一面。
刚好许医生来电话,把周老爷子抢救成功的消息告诉了林老师,林老师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拍了拍周维忱的肩膀,“没事了,你好好考试吧,最后一门了,正常发挥就行。”
林老师以为没事了,就没有告诉周维忱医院的事情,而是选择让他安心考完考试,两个小时之后再去医院也来得及。
这个决定让林老师悔恨了很多年。
周老爷子推出手术室一个小时多之后,又突发心脏骤停,抢救后无效,死亡。
林老师接到消息,整个人都呆住了,考试已经开始了一个多小时,他的擅作主张,让周维忱见不到唯一的爷爷的最后一面。
那个时候周维忱坐在考场上着笔写最后的一篇英语作文。
也许真的存在所谓的心电感应,在某个瞬间,周维忱的心脏开始狂跳,手抖,冷汗直冒。
他想起了中午林老师的反常,想起了中午爷爷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周维忱的脑海中冒出来,几乎在冒出来的瞬间,周维忱握笔的手就控制不住了。
太反常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安静的教室里,只能听到空调机的声音和学生翻阅试卷、答题的声音,周维忱猛地站起身,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管不了那么多。
周维忱交了卷子就往考场外飞奔。
他看到了考场外焦灼踱步的林老师,看到他,林老师也想不了太多,“维忱,快,跟我去医院!”
那一瞬间,一切的最坏的猜想都有了落实,像是一个巨石,狠狠地砸下来,砸得人头晕目眩,喘不过气。
一路上林老师对他说着什么,但是他只能听到一阵阵刺耳的耳鸣声,断断续续能听到林老师口中的“心肌病“”抢救”“尽力了”。
那是周维忱人生最灰暗的一天,他赶到的时候,周爷爷的病床前只有许医生和林云声,他的爷爷被盖上了一层白布,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周维忱几乎僵直着身子,轻轻掀开了白布的一角,看到了神色安详的周爷爷。
护士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协议,“周敬恒先生生前曾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我们对周老先生对医学的贡献表示敬重和感谢,还请家属节哀。”
周维忱最终没有见到周老爷子的最后一面。
周爷爷的遗体被医学院的人带走了,周维忱在病床外的长椅上枯坐了整整一夜。
“维忱,人死不能复生,走,跟我回家,别让你爷爷担心。”老林去拍周维忱的肩膀,他像是木头人般沉默着,僵坐着。他不说话,也不哭,就这么干坐了好几个小时。
老林一家三口也就陪着他这样坐着。
晚上老林和许女士去买晚饭,只剩下周维忱和林云声两个人。
林云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周维忱,就好像从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突然被抽走了血液。周爷爷走了,把周维忱也带走了。
“周维忱?”林云声轻声开口叫他。“我们回家吧。”
周维忱依旧沉默着。
林云声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她伸手握住了周维忱的手,周维忱的手很冰,他整个身体都是冰的,如果不是还在呼吸,他的脸色和体温,像个没有生命的人。
林云声没说话,和周维忱并肩坐着,紧紧握住周维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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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
她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她要拉住周维忱,如果没有人拉住他,他会掉下去。
至于掉到哪里去,林云声也不知道。
周维忱好久才回过头来看她,开口了说了第一句话,他喃喃道:“我没家了。”
林云声的心被揪起来,但好像说什么都是无力的,没有人能真正感同身受,这种时候不如保持沉默,默默陪伴。
林老师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林云声坐在周维忱的身边,握着他的手,但是因为太累,靠在长椅上睡着了。
林老师走过去把买好的饭菜在周维忱的身边放下,然后轻拍了下周维忱的肩膀,看了自家女儿一眼,什么也没说,悄悄地离开了。
林云声靠在医院的椅子上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身上盖了一件黑色外套,是周维忱的。
老林在对面的长椅上吃早饭,“醒了?走吧,跟我回家吧。维忱已经回去了,他要处理他爷爷的后事。”
林云声坐直身子把外套收好,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契机把这件外套还回去。后来这件外套就留在了林云声手里,时间久了,她也不打算还了。后来,他们交往了,这件外套承载着周维忱最痛苦的那段回忆,林云声就再也没拿出来过。
周爷爷的后事是周维忱办的,老林和许女士也前前后后帮忙。周爷爷的后事办完,高考也快放榜了。
周维忱的英语作文没写,高考总分679分,考入a大。
周爷爷在很早之前就立下了遗嘱,把当初周维忱的父亲留下的一大笔钱全部交到了周维忱的手上,周维忱的父亲早年在华尔街创业,赚了很大一笔钱,去世之后周维忱的母亲自知对不起周家,对不起周维忱,那笔钱她一分没拿,全部交到了周老爷子手上,周爷爷全部替周维忱存了起来。
林云声至今记得周爷爷遗嘱的最后几句话:“维忱,爷爷注定不能陪你走很远,你父亲留给你的钱,还有我大半辈子的积蓄,都在这张卡上,如果我真的有一天不能看着你成家立业,这笔钱就当是爸爸和爷爷给你的立身基金,给你结婚、生子提前随的礼。未来的每一步,我们都会在天上看着你,祝福你。”
一整个暑假,老林怕周维忱出事,做了饭就给周维忱也送一份过去,周维忱感激林老师,不仅仅是因为高中的那三年。林云声想。
还因为老林在那个暑假,拽住了摇摇欲坠、要掉下去的周维忱。
周维忱高考报了医学,离开学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周维忱就动身去了广州。家里的房子就在那里放着,他没卖,也没出租。好像房子在,即使没人住,也有个念想。房子卖了,这个城市跟周维忱就再无关系了。
一年之后,林云声上大学的时候,她突然理解了那时的周维忱,她离开家时,无论走多远,但是她知道家还在这里,爸妈还在牵挂,但周维忱离开的时候,大概知道故乡无亲人,再无归处。
那个时候,他一个人,大概很无助吧。
18. 第 18 章 孟庭远
林云声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做攻略,林老师和许医生好不容易来一趟,她要让他们玩得尽兴。
做攻略的时候林云声觉得奇妙,原来她已经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这么久,已经走遍了这个城市的许许多多个角落。之前在网上看到有人问,“你是否会把大学所在的城市当作第二故乡?”,林云声的回答是“是的”,她在广州生活了四年,在北京生活了三年,又在芬兰生活了三年,但是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了这里。
林云声的父母工作都比较忙,老林的寒暑假要么带学生参加竞赛,要么带高考班陪着学生假期统一补课,而许医生几乎没有长假。所以他们很少旅游。
“我以后要多带他们看看世界。”林云声做攻略的时候暗自下了决心。
林云声规划了路线,行程一点也不复杂,他们可以花三个小时逛逛沙面,累了就找家小店坐下来;去吃点当地特色,慢悠悠地享受……行程主打一个松弛。
老林说他要抽出半天的时间去看看他的学生。所以林云声留出了一整天的老林的自由时间。那天可以带着许女士去按摩、做spa,或者美容。
林云声趴在床上做了一晚上的计划,起身时腰酸背痛,但是再重看自己的行程安排,又觉得很值。
她又开始期待这一次的周末。
老林那边也没闲着,他喜滋滋又很刻意地在朋友圈发了要去广州看女儿的行程预告,很快就如老林所期望的那样,有老林原本教的学生在评论区留言。
老林的微信大多是周维忱那一级的学生,也就是比林云声大一级的学长学姐,因为年龄相仿,林云声和他们的关系很不错,彼此都有微信。
学长A:“林老师,我也在广州!我请您吃饭!”
学姐B:“林老师林老师,我也在。算我一个!叫上林妹妹一起啊!”
……
林云声可以想象到老林看到评论区的得意样子,估计会拿起手机跟许女士炫耀,“看看,看看,我多受欢迎啊。”
林云声刷新了几下,没看到周维忱的评论,才想起来两个人分手了之后她就把周维忱拉黑了,看不到了。
林云声想问问老林,但是最终还是作罢,她和周维忱的事情她从来没跟家里说过,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就没说,总感觉不急,等稳定了再说也来得及,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等林云声跟家里说这件事情,两个人就分手了。
林云声把做好的行程计划发在了家庭群里,老林和许女士都十分满意。
许女士问起林云声工作的事情,林云声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他们周维忱现在是她的甲方这件事,因为以老林对于周维忱的喜爱度,估计会托林云声干不少事情,为了避免未来的麻烦和尴尬,林云声干脆不开这个头。
林云声:“工作挺顺利的,我最近负责了一个医疗项目的法律服务。”
许医生是做医疗的,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项目?”
林云声:“心肌病新药治疗。”
许医生感叹:“那个时候维忱的爷爷就是心肌病走的,要是那个时候有好的药,说不定结果就不一样了。”
林云声一时间也有些感慨,不过一切皆有因果,周维忱选择进入心内科,选择研究心肌病,大概也是因为周爷爷吧。
由于晚上做攻略做到太晚,林云声第二天是顶着黑眼圈去上班的。
当天也没有当事人要会见,林云声干脆不化妆了,素面朝天就出门了。
林云声长得很漂亮,但不是一眼惊艳到念念不忘的类型,用陈嘉苒的话说,她长得是没有攻击性的漂亮,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心旷神怡的漂亮。她平时上班一般都会化妆,会把眼角稍微延长一点,让自己看起来更“凶”一点,太柔和的长相不适合他们这个行业。林云声没化妆的时候,倒显出几分稍显稚嫩的学生气来。
林云声几乎刚走到律所,前台的小姑娘就冲她挤眉弄眼。
晓琴喜气洋洋指了指侧边放的花,“云声姐,你的花。”那雀跃的样子好像收到花的是她一样。
林云声狐疑,大清早为什么有人送花?
桌子的一脚静静躺着一大捧剑兰花,各种颜色都有,很大一簇,花艺师插花技术很好,把所有的颜色混在一起,奇异地和谐夺目。
看到剑兰的时候,林云声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她刚去芬兰的时候,也收到了一束剑兰花。
贺卡上写的是:“祝你前途坦荡,一切安好。”落款单字一个“孟”。
晓琴很开心,“云声姐刚来就有人送花,是不是追求者啊?不过为什么不送玫瑰?”
林云声把夹在花里的贺卡抽出来,果然还是他的风格,“欢迎回来。”落款还是单字一个“孟”。
林云声对于孟庭远的花有些不知所措,就像是她在芬兰收到孟庭远的花一样,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和处理。
孟庭远总是这样,他从不点破,行动却尽显暧昧,让人没法直接拒绝。
晓琴还是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八卦:“云声姐,追求者吗?”
林云声把卡片放进包里,“不是,是一个朋友。”
朋友啊,晓琴显得有些失望,冉冉升起八卦之心被浇灭了。
林云声把花拍了张照片,犹豫了一下还是发给了孟庭远,“谢谢师哥,花很漂亮。”
孟庭远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才回消息“你喜欢就好。晚上有空吗?我刚回广州,请你吃个饭好吗?”
林云声答应下来:“好。”
“我晚上去君海接你吧,顺路。”
孟庭远真来了,估计又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圈子这么小,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林云声毫不犹豫拒绝:“不用麻烦了,你把地址发我,我自己过去就好。”
林云声到工位的时候,只有李策在,其他人还没来。
李策跟她打了个招呼,视线停留在她怀里捧着的花上,笑了笑,“原来早上前台的花是送你的,很漂亮。”
林云声道了声谢,觉得这捧花放在桌上太过招摇,就找了个两个空花瓶,灌上水,把剑兰一朵朵插进花瓶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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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摆在桌子上,一瓶打算晚上带回家里去,然后把包装纸扔进了垃圾桶。
孟庭远很快发来了餐厅的地址,他是广州本地人,对当地餐厅等等很是了解,发给林云声的是一个离君海不远,但是林云声从来没去过的一家私房菜。
她往后做仁济的项目少不了跟孟庭远合作,他们从前关系闹得有些尴尬,正好要有个契机缓和一下。
晚上林云声加班了一会儿,下班之后就打车直奔孟庭远发过来的定位。
她到的时候,孟庭远早就到了。
孟庭远是个很扎眼的存在,在人群中可以一眼看到。
“不好意思师哥,处理了一会儿工作,让你久等了。”
孟庭远声音温和:“没关系,我也刚到。”
这是林云声自上次分别之后第一次见到孟庭远,已经过去四年了,这四年他们除了节日祝福,几乎没有别的联系。
孟庭远示意林云声点菜,林云声看了眼价格,就挑了几个便宜的点。
“云声,你选择回到这里,我真的特别开心。”孟庭远真诚地说。
林云声抿了口桌上的柠檬水:“只是暂时在这里,以后可能会走。”
孟庭远笑:“那希望这个城市有什么可以吸引住你。”
林云声和孟庭远在大学时期只有点头之交,后来两人先后考到陈老师门下,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同门师兄妹,两个人才熟络起来。
孟庭远半开玩笑道:“云声,我们四年没怎么联系了,我以为你在故意躲我。”
孟庭远的话半真半假,不过林云声确实有故意躲他的意图。
“没,大家都比较忙,还有时差,我怕打扰到你们。”
服务员开始上前菜,孟庭远帮着接下手,顺势把林云声点的餐前开胃菜放在了林云声桌前。
“我看到你也在仁济的项目名单里。”
林云声点头,客客气气地说:“感谢闻律师赏识我,给了我这个机会。”
孟庭远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云声,我们这么生疏了吗?跟我还要打官腔?”
大概是真的生疏了,面对孟庭远时,林云声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态度来相处。从孟庭远告白的那时起,他们的关系就变得尴尬起来。即使后来林云声提出继续做朋友,但是终究很难回到最开始的那种舒服的相处模式。
“这个机会很多人都想要,我初来乍到,闻律师就推荐了我,我真心感谢他。”林云声真诚地说。
孟庭远道:“是你足够优秀。”
孟庭远又斟酌了一会儿开口:“这个项目是周维忱负责,你们……”他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似乎在思考措辞。
林云声没让孟庭远说完,“我们的关系不影响工作。”
孟庭远又问:“那你们复合了吗?”
‘没有。’
孟庭远肉眼可见地神色轻松多了,他举杯,“以后我们接触的机会还有很多,祝我们合作愉快!”
林云声也举杯跟孟庭远轻轻碰了一下,“合作愉快,师哥。”
19. 第 19 章
林云声的父母周五的晚上抵达广州白云机场。
他们到的时候林云声还在加班,闻明的规矩是周五不加班的,但是最近林云声是归程律师管的。
原本是说好许蔚霜去接应的,但是许蔚霜公司有突发情况,她这个老板走不开。
许蔚霜给许女士发微信:“姐,我临时有事,让司机去接你们吧。”
许女士刚要推辞,表示她和老林两个人打车过去也行。
老林接到一个电话,一下子喜笑颜开,给许女士比了个手势,用口型示意许女士:“维忱”。
许蔚霜在忙,许女士本就不想给她添麻烦,于是顺势拒绝了,“没事,蔚霜,你忙你的,我和老林打车走就行,刚刚老林的学生给他打电话,说来接我们。”
挂断电话之后。老林很开心,“维忱的电话,问我们下没下飞机,说他快到了,来接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
老林又喜滋滋地补充了一句:“这小子,得有一年没见了。”
许女士在一旁笑他:“见你干儿子跟见你亲闺女一样开心?”
老林哼了一声:“云声要能有维忱一半省心就好了。”
许女士有些遗憾:“这孩子不错,要是能当女婿就好了。哎,你说这俩孩子咋就分手了呢?”
老林沉思了一会儿:“孩子的事儿咱们哪好插手呢,云声从来不提这个事情,咱们在女儿面前就装不知道好了。”
许女士还是觉得遗憾:“现在云声也在广州,这俩孩子搞不好能复合?”
“我看够呛,我听说啊,维忱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也是他们高中那一级的,那小姑娘我以前见过,艺术班的,长得蛮漂亮的。现在是大明星了。”
许女士有些失望,嘟囔了一句:“我闺女也漂亮,比电视的明星好看多了。”
此时正在工位上看合同的林云声打了好几个喷嚏,谁在议论我?
远远地看到周维忱开车过来,在老林和许女士面前停下来。周维忱下车跟两人打招呼。
许女士啧啧两声:“这孩子真是长得出类拔萃,跟演电影的似的,现在长开了,比上学的时候更好看了。”
周维忱帮着把行李全部搬上了车。
老林坐车上感慨,“这南北差异还真不小。在家都穿羽绒服了,广州还不冷哩。”
许女士笑他:“云声都说了这边温度高,你这倔驴,非穿这么多。”
老林辩解:“本来寻思着,我这岁数大了,不比年轻人有火力,还是多穿着,谁知道这么热。”
周维忱在前面开车,听着后座的老夫妻聊天,偶尔呛对方一句,感觉自己心里慢慢被什么东西填满。
老林问:“维忱啊,最近工作累不累?”
周维忱:“最近在做一个项目,已经进入到临床Ⅰ期了,最近确实比较忙。”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老林语重心长道,然后像所有的长辈都会唠叨的那样,“你们现在年轻,有资本,等老了就知道喽……”
许女士脑子里还是周维忱的明星女朋友,从后视镜偷看周维忱。长得好看,工作不错,知根知底,跟她家的云声多配啊。可惜了可惜了,就是眼光不好。
大明星怎么了?大明星也比不上她家云声啊。
从机场到酒店的路很远,开车要将近一个小时。
老林开始捯饬周维忱的车,左摸摸右摸摸,嘴里嘀咕着:“好车,好车。”
“车上能连蓝牙不?我放个歌。”老林说。
“能连。”
正好等红灯,周维忱把车载蓝牙打开,老林在手机上一顿捣鼓,听到了“连接成功”的提示音。
车里开始放刘德华的《忘情水》,老林也用五音不全的嗓子跟着哼调子。许女士受不了他,决定带上耳塞,六根清净。
“蓦然回首情已远/身不由己在天边/……”
林云声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老林按下接听键,林云声的声音就从车内音响中外放出来。
“小姨说你们不是跟她一起回来的。”林云声刚下班,正在往外走,话筒里还能听到风声和她走路说话不稳的气息。
“哦,不麻烦你小姨,我们自己走就行,你不用担心,已经在高速上了。”
林云声在电话那天叹了口气:“我最近都要加班,今天也是,所以才没法去接你们。”
许女士把耳塞摘下来:“这么忙吗?我记得你之前说你老板挺好的,周五不加班。”
林云声声音丧丧的,“是啊,不过我最近负责一个医疗试验项目,归我们另一个老板管,甲方又挑剔,要求多,任务量就大。”
她自然是不知道甲方此时就坐在车里。
林云声换了个话题:“不说这个了,你们待会儿去酒店还是来小姨这里?”
老林:“维忱来接我们,我们待会儿跟维忱一起吃个饭,然后就直接回酒店了,你工作那么辛苦,好好休息。”
林云声那边沉默了足足三秒:“老林,你开免提了吗?”
老林:“没开。”
林云声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刚要再说点什么。
老林:“不过连了车载蓝牙。”
回应老林的只剩下一阵忙音。
老林不明所以,“这孩子,怎么突然挂了?没礼貌。”
“就让我忘了这一切/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挂断电话老林又开始哼起歌来,许女士再次把耳塞戴上,让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林云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挂了电话,挂了就有点后悔了,倒显得她做贼心虚了。她明明是实话实说。
林云声很欲盖弥彰地又给老林发了条微信:“刚刚信号断了,你和妈妈到酒店了记得给我发个微信,明早我去找你们。”
老林回了个简短的“ok”手势。
因为许女士奔波了一整天,有些累了,老林就把音乐关了,后半程车内基本上都很安静,只有老林偶尔冷不丁的一句放轻的话冒出来。
周维忱把车开到了酒店附近,途径广州塔,老林掏出手机来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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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第一次来广州,很稀奇:“这塔外号叫小蛮腰,这名儿起得好,真形象!”
周维忱把车子在附近停好,问后座的二老:“广州塔可以上去拍照,要不要上去看看?风景很不错。”
老林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和你师母今天都有点累了,想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回去睡觉。改天让林云声带我们再来一趟吧。”
但是实际上,第二天林云声带着老林和许女士到了广州塔,两个人听说上去一次要227块钱的时候就死活也不肯上去了。
周维忱带老林和许女士吃一家粤餐厅。他本人是吃不惯粤菜的,哪怕在这里待了很多年,他仍然吃不惯粤菜系。不过,林老师和师母都是第一次来,他就本着要来尝尝地方特色的想法带他们到了粤餐厅。
周维忱平时吃的也不多,就按照推荐把招牌和口碑好的全部点了一遍。
餐桌上,大多是老林和许女士在问,问周维忱的工作、周维忱的生活。他们像所有的家里普通长辈那样,唠唠叨叨又不厌其烦地嘱咐这个、嘱咐那个。
嘱咐工作不要太辛苦,嘱咐平时不要总熬夜,嘱咐三餐记得按时吃,嘱咐温差大要带外套,嘱咐不要久坐、不要总吹空调……
在和气热闹的粤餐厅里,周维忱好像从一个黑白调的乏味空间被拉到了人间烟火中。
老林提起,如果有时间的话,周末想和在广州的同学们一起聚一聚,由老林来做东。
“维忱,工作不忙的话,一起过来吧。跟以前的朋友们聚一聚、说说话,好不好?”
周维忱自然应下说好:“我一定去。”
吃完晚饭,已经七点多了。天色暗了下来,广州塔附近的夜景很好看,老林一路上边走边拍照。
“广州光污染太严重了……空气不行,晚上连星星都看不见……就是空气太湿了,待久了身体湿气都变重了……”老林最终总结道,“这儿哪里有咱们那儿好?”
周维忱的心情难得在今晚彻底放松下来,附和老林:“是,哪里都没有我们那里好。”
周维忱开车把老林和许女士送到了酒店。
酒店离林云声住的地方不远。这是周维忱看到酒店名字的第一反应。
“走吧走吧,送到这儿就行了,今天也够折腾你的。”老林说着有点不好意思。
许女士道:“维忱啊,今天我和你林老师麻烦你了,回去早点休息。”
周维忱目送着他们走进酒店,在前台办好房卡。老林又回头,见他的车还没走,拼命冲他挥手,做着手势让他放心离开。
周维忱把车窗摇上,微信一条通知跳出来。
林老师:“维忱,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了,尽管跟林老师或者你师母开口,我们不一定能帮得上你,但凡事不要自己憋在心里扛着。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周维忱从车窗往外看,老林和许女士还站在那里冲他招手,示意他赶快回去。
周维忱压下心底翻涌起的情绪,发动车子,在老林和许女士的目送中驶进夜色里。
20. 第 20 章 大佛寺
按照行程计划,林云声早上九点准时出现在老林和许女士的酒店。
林云声到的时候,两个人还在悠哉悠哉地在自助餐厅吃早餐。
今天原本是打算去大佛古寺,下午去沙面和圣心大教堂,晚上去永庆坊,但是许女士表示不想走很多路,林云声就临时把晚上的行程改成了游轮游珠江。
因为是周末,上午的大佛古人很多,拍照打卡的、烧香敬佛的、坐在台阶上散心静气的都有。
佛门清净之地,可我佛慈悲,大概也乐见人间喧嚣幸福之景。
一进门是天王殿,殿内供奉着弥勒佛、韦陀菩萨和四大天王,弥勒佛袒胸露腹,神色祥和慈爱。殿内几个人虔诚跪在佛前叩首,祈福消灾。
第二站就是大雄宝寺,是大佛寺的核心建筑。
林云声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这是她第三次到这个寺里来。
第一次是宿舍四个人大一的时候,在某个周末,在北京路citywalk,刚好经过之后,就索性进去拜一拜,拜老师期末给高分,拜出门就有好姻缘,拜广州连绵的雨季能快点结束。
第二次去是和周维忱一起。那个时候林云声上大二,周维忱上大三,他们刚确定关系不久,林云声不信教,但在某一天突发奇想,很想拉着周维忱去佛前拜一拜。
林云声在佛祖面前上了三柱香,嘴里念念有词。
出门之后周维忱问她求了什么,林云声说求了平安,给老林、许女士和他们两个都求了平安,她还求了姻缘,求他们俩能长长久久,还替随芊、明栀子和陈嘉苒也求了姻缘。
周维忱笑她:“求这么多,不怕佛祖怪你贪心?”
林云声笑眯眯地:“我佛慈悲,才不会小气。”然后又偏头问他,“你呢?你怎么不求点什么?”
周维忱牵过她的手:“其实上个月我来求过一次,再求,我怕佛祖怪我贪心。”
“你上个月求了什么?”林云声笑嘻嘻的,她隐约能猜到周维忱求了什么,但还是故意想要求证。
周维忱偏偏不说。林云声就缠着他,一直缠到了北京路的小吃街。
“我求佛祖往后偏爱林云声。”周维忱突然开口。
林云声听到这话一下子愣住了,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她以为周维忱会求他们的姻缘,但他只求了她以后能得佛祖偏爱。
林云声那天其实对周维忱说了谎。
她没求姻缘、没求平安。
她无比虔诚地跪在释迦牟尼佛面前,只求佛祖保佑,周维忱此后坦途,顺遂无虞。
林云声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后来很多年之后,她在芬兰的赫尔辛基大教堂听着牧师祷告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来:那天他们中要是有人求了姻缘,佛祖会不会看在那次他们那么虔诚的份上,把这份姻缘保下来?
“云声,你也进来拜一拜。”许女士和老林刚从庙里拜完出来,伸手招呼林云声也进去拜一拜。
林云声站在寺外,摇了摇头,“我猜爸爸妈妈肯定跟佛祖求了咱们全家人的平安,我就不再唠叨给佛祖听了。”
老林说:“再求一次也没事,进去拜拜吧。”
林云声见老林和许女士恳切的目光,也就顺着他们的意,再拜一遍。
林云声跪在释迦牟尼佛的面前,佛祖垂眸低眉,俯瞰众生。
林云声双手合十,默念:“求佛祖保佑我们一家人都平安顺遂,爸爸妈妈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我很多年前来求过一次,如果您不嫌我贪心的话,我再求一次,虽然我跟周维忱分手了,但请您继续保他以后顺遂无虞。”
走出佛堂,许女士说,“我刚刚还替你求了姻缘,我求佛祖让你今年就遇到正缘。”
林云声无情拆台:“今年就剩三个月了,佛祖的KPI有点难完成。”
许女士:“你懂什么,别说三个月了,爱情出现的时候,一瞬间就够了。”
老林也跟着掺和进来:“我同意,我当初就是上大学的时候对你妈一见钟情,展开了猛烈攻势,追了你妈四个月,这才把你妈娶进门。”
“本来没想那么早答应你的,见你可怜,才勉强答应跟你交往。”
“那个时候追我的小姑娘也很多的好吧,我当年也算是风云人物了。”
林云声在中间听着左右两边两个人半斗嘴半说笑。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闻明,闻明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等等。
闻明身边的那个女人,为什么那么像徐赢?女人带着一个很大的太阳帽和墨镜,看不清面容,但是身材和气质都和徐赢如出一辙。
林云声想要凑近看清一点。
许女士看到女儿走着走着不见了,回头叫她,“走啦云声,看什么呢?”
林云声回头应了一声,再回头想在人群中找刚才两人的身影,已经找不到了。
估计是上班上傻了,都出现幻觉了。林云声想。然后快步追赶上老林和许女士。
“我刚刚好像看到我老板了。”林云声说。
许女士的关注点很奇怪:“你老板单身吗?”
林云声无语,就没继续这个话题。
中午三个人简单地吃了点午饭,然后就出发去沙面。
林云声之前在广州上学的时候经常来沙面citywalk,因为在鸦片战争之后,被英法强辟为租界,成为了外国领事馆、洋行和教会的聚集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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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保留了大量的欧式建筑。
林云声每每在沙面建筑群里穿梭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好像在交叠的时空里穿梭,几百年浩浩的历史,都浓缩在了这里。
老林一路上都在拍照,多角度拍建筑、拍街景、拍雕塑。
许女士喜欢拍人。
比如——
“这个圆顶建筑好看,我跟你爸爸合个影,云声你帮忙拍一张。”
“这个花开的真不错,十月份了还有这么好看的花呢。闺女你站在那个花儿那儿,手势比个花来,妈妈给你拍一张。”
“咱们一家三口坐在这个长椅上,正好能拍到后面这个咖啡厅。找个路人帮咱们拍一张留个纪念。”
林云声一路上就忙着帮忙拍照和被拍照。
许女士和老林一路上都兴致很高,腿也不酸、腰也不痛。
许女士:“真好看啊。我听人说前面还有个十三行博物馆,我们过去看看吧。”
林云声原本尽量把路线规划的简单,怕二老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没想到最先体力不支的是她自己,实在惭愧。
老林在一边嘲讽她:“年轻人,整天不运动,体力跟个八十岁老太太一样。”
最后三个人决定折中一下,林云声找了附近一个咖啡厅,老林和许女士继续去逛博物馆。
林云声体力确实不好,她也确实不爱运动。大学的时候每年体测都几乎要了半条命去。
为了能体测过关,周维忱每天晚上都要陪着林云声在操场上慢跑两公里。但是林云声往往在前四百米就没有力气了。后面的一千多米林云声主打一个精神陪伴,身体无能。
在周维忱的固执之下,林云声的体力和耐力见长,800米体测最后居然也合格了。
分手之后,林云声依旧不喜欢运动,体能自然就慢慢退回去了。
逛博物馆是个体力活儿,果然,老林和许女士逛完博物馆之后,就有些累了。
不过林云声在咖啡厅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又重新满血复活。
“晚上还有个夜游珠江的环节。”
老林边锤着大腿酸痛的肌肉边直摆手,“不去不去,我不去。你和你妈去吧。”
许女士也婉拒了。
林云声好像终于扳回了一局:“刚刚还说自己体力好呢。”
老林不甘示弱:“反正比你强。等你到了我们俩这个岁数,不得真柔软成林妹妹啊?”
林妹妹是林云声的外号,叫她林妹妹不是因为她柔弱,而是老林带的那批学生比林云声大一级,林云声本就是学妹,可又是班主任的女儿,就叫得亲切点,叫“林妹妹”吧,但叫林妹妹的时候又好像在叫林黛玉。大家就这么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这样叫着了。
21. 第 21 章
周日,老林和他的学生们趁着周末重聚在一起。
林云声就带着许女士和许蔚霜按摩、做SPA,许蔚霜这些年保养的很好,不恋爱不结婚也不生小孩,挣的钱100%地花在了自己身上,她办了无数张美容卡、健身卡、瑜伽课、马术课、茶艺课等等。
许女士平时工作忙,跟许蔚霜是两个极端,她很少捯饬自己,也很少去美容院类似的地方。
许蔚霜对于各大美容院轻车熟路,各种娱乐场所如数家珍。
许蔚霜带着他们去的美容院,“这家不错,不少港星也来这里做保养。”
前台的服务员跟许蔚霜很熟,接话道:“不少港星都来,还有内地的不少明星也来我们这里,上个月沈舒柠还来过呢,就是最近挺火的那个演员。”
许女士听到这个名字,一下子精神了,这不是周维忱的女朋友吗?她偷偷看了眼自家女儿,林云声像是没听到这句话,神色正常。
庄园里面有温泉服务,林云声换上了服务套餐里面提供的温泉泳衣,泳衣是保守的款式,不过很贴身材,把整个身材曲线都给淋漓尽致展现出来。
这种衣服最挑身材。
许蔚霜把林云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搞得林云声有些不自在。“小丫头还挺有料。”许蔚霜笑道。
林云声有些害羞,但是听到夸奖又很高兴。
许女士拍了拍林云声的后背:“腰挺起来,大大方方的。”
三个人找了个人少的温泉池,林云声人一进去,感觉浑身上下像被打通了,所有的毛细血管都打开了。
过了十分钟之后,整个池子就只剩她们三个人。
“你生的孩子,居然长得更像我一点。”许蔚霜盯着林云声看了一会儿,笑着偏过头去,对许女士说。
许女士也认真打量对面的两个人:“还真是跟你挺像,眉眼像你。”
许蔚霜自恋道:“像我好,我这么漂亮。”
两姐妹中,许蔚霜长得明艳大气,五官精致,而林云声的妈妈林女士五官更为柔和一些,整体的气质也更为温婉,这几年略有发福,就更显柔和慈祥了。
半个小时后,林云声被水蒸气蒸得热热的,脸红得像红灯笼,整个人也困起来。
“蔚霜,过年回家一趟,好不好?”
许蔚霜避开许女士的灼灼的目光:“再说。”
许女士言辞恳切:“爸妈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在外面,他们很牵挂你。”
许蔚霜神色黯下来,还是含糊其辞:“看情况吧。”
林云声觉得这是长辈们之间的事情,她不好插嘴,于是闭着眼睛,眼观鼻鼻观心。然后……昏昏欲睡。
许女士怕林云声泡温泉睡着了有危险,几个人就用毛巾裹着身体,从温泉池里出来了。
温泉、汗蒸、美容、精油按摩……这里有一条龙的服务。
而她们三个就把这最豪华的一条路服务套餐体验了个遍。
做美容的时候,许女士问许蔚霜:“这家应该很贵吧。”
林云声自告奋勇:“我来买单!就当我孝敬妈妈和小姨的。”
许女士闭着眼享受服务,语气风轻云淡:“你挣的那点可怜兮兮的工资还是自个儿留着吧。虽然不便宜,不过朋友送了我这里的一张充值卡,不用白不用。”
美容姐姐手法很轻柔,一层层东西敷在脸上清清凉凉。林云声皮肤底子很好,遗传了许女士的基因优势,做完之后更是容光焕发,皮肤透亮光滑。
“要选男按摩师还是女按摩师?”美容项目结束之后,许蔚霜问林云声和许女士。
许女士:“当然女按摩师。”说完又压低声音补充一句,“你这正规吗?怕不是有什么灰色交易?”
许蔚霜仰头哈哈大笑:“我倒想有灰色交易。这儿的按摩师卖艺不卖身,你放心好了。”
做到一半的时候,许女士的电话突兀地响起来。
许女士看了眼来电显示,“维忱”,不禁皱眉,“肯定是老林,又整什么幺蛾子,真不让人省心。”
许女士开了免提,电话接通后,周维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师母,林老师喝醉了,我已经把老师送到酒店了,但是老师没带房卡。您在酒店吗?”
正好按摩也快结束了,许女士干脆不做了。
“你把他扔那儿就行,我待会儿回去。”
许蔚霜也起身,示意按摩师不用继续了,逮住机会就忍不住说:“你看看,你看看,结婚就是负担……”
许女士这会儿不跟她争了,大概此时的许女士也是认同许蔚霜的。
许蔚霜:“我开车送你过去,云声不用跟着,你继续待在这里就好了。”
林云声还是套好外套,“不了,小姨,我跟你们一起。”说着,也跟着她们往外走。
关于结婚这个问题上,许蔚霜好像终于抓到了机会扳回一局,“你还催我结婚呢,我跟你说结婚就是负担,我这个人不喜欢负担,所以以后别催我。”
许女士在这个回合占了下风。
“老林也真是的,老大个人了不省心,一高兴就忘了形,在学生面前喝醉了,也不嫌丢人。”许女士一路上絮絮叨叨。
“今天我跟你一起留在酒店吧,老林喝醉了,还得人照顾。”林云声说。
许女士摆摆手:“你明天还要上班,没事,你爸喝酒不耍酒疯,不用照顾。他要敢闹腾,我把他扔出去睡大街。”
快到酒店门口,远远看到酒店门口一辆黑车头前两个身影。
周维忱和老林并排着靠在车头前,周维忱身材颀长,高瘦,老林在一边手舞足蹈说着什么,周维忱低头笑着听着,举手投足带着几分闲适和慵懒。
许蔚霜的车灯照过来,周维忱站直身子。
许蔚霜坐在车上没动,许女士先下了车。
“谢谢你啊维忱,今天又麻烦你了。”许女士接过摇摇晃晃的老林,有些抱歉地对周维忱说。
许蔚霜眯了眯眼:“你爸这学生长的不错。不过怎么有点眼熟。”
林云声:“可能他长得大众脸吧。”
许蔚霜:“大众脸能有这样的五官,说不定我就谈恋爱了。”
林云声推开车门,“小姨,我陪我妈一起上去,你先回吧。”
许蔚霜也不客气:“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云声跟许蔚霜道别,许蔚霜又深深地看了眼周维忱,还是没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林云声下来,周维忱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但又很快移开。
“云声,你跟小姨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
老林喝高了,脸红红的,看到林云声喜笑颜开:“声声啊,你怎么也过来了。”
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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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没好气地对老林说:“还不是你不省心,喝醉了又不带房卡,晚上还得我和妈妈照顾你。”
林云声和许女士把老林搀着进酒店,许女士临走前又回头对周维忱说:“回去吧维忱,又给你添麻烦了,早些休息。”
周维忱:“不麻烦。”
林云声一直没回头,也没和周维忱说话。
进房间之后,许女士把老林扔在沙发上,一脸嫌弃地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一股酒味儿,臭死了。”
林云声打电话给前台要了杯蜂蜜水,照顾着老林吐了两三次,然后和许女士把她搬到床上,直到老林终于终于睡着了,才在沙发上休息下来。
许女士又催她回去,怕老林晚上起来吐,影响她休息。
“回去吧,这儿有我,你明天要上班。”说完,许女士又一改温和的语气,恶狠狠地说,“今晚没法跟你爸算账,等他明天起来,我好好修理他。”
林云声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酒店里许蔚霜家不远,十几分钟就能到家。
“打车回去,到家了记得给妈妈报个平安。”临走前许女士嘱咐道。
林云声乘电梯下楼,虽然这天一整天都是在享受服务,但没想到居然也会疲惫。
林云声走出酒店大门,冷风灌进来,林云声打了个哆嗦,裹紧外套。
抬眼却顿住了脚步。
周维忱靠在车头前,一条腿半曲着,指尖一点猩红色的火光闪动。
林云声打算装作没看见,绕行离开。
周维忱的视线落了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
逃不了了。
林云声只好上前,客气疏离地跟周维忱打了个招呼,“今天谢谢你,送老林回来。”
周维忱在林云声走近之后就把烟掐了,身上还留存淡淡的烟草味儿,“不客气,应该的。”
林云声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周维忱答非所问,好像没有听到她的问题:“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在等她吗?这算怎么个意思?
林云声别过脸:“不用,我自己打车。”
周维忱已经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上车,我送你。”
林云声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突然变得很执拗,声音也拔高了几度:“我说了不用你送,你自己可以走。”
明明分手的时候那么潇洒,明明分手了之后就能很快谈新的女朋头,明明这些年从来没有联系过也过得很好不是吗?为什么现在又在假装对她好?
林云声看不明白周维忱。
林云声平静地开口:“周维忱,咱俩已经分手了,六年前就分开了,除了工作关系,我觉得我们不需要额外的交集了。”
林云声是说给周维忱说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她从不否认任何一段关系曾经的美好,但结束就是结束,再美好也是过去,她不喜欢不清不楚暧昧不明的关系,这算怎么回事?
他当初能把分手提的那么彻底,他们现在也该断的彻底。
林云声把话说得很绝,她知道这话不好听,很伤人,她向来奉行“以和为贵,与人为善”的原则,可在今晚,周维忱在酒店门口等她,她就突然没控制住自己。
周维忱没说话,把车门关上,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好,如你所愿。”周维忱过了许久开口。
22. 第 22 章
周一林云声上班,老林和许女士就自己跟着网上的攻略和推荐到处溜达、吃吃喝喝。
下午约好了到仁济,和委托方见个面,相互了解一下,然后介绍工作安排。
程遂问陈茹华和林云声:“谁会开车?”
陈茹华的性格跟徐赢很像,都是爽朗的性子,但是她跟徐赢不一样的是,她更为世故一些,基本上顺着程遂,不像徐赢,一点不爽就会给对方怼回去。
林云声道:“我会开。”
程遂看了林云声一眼,把钥匙丢给她,扔下一句“那你开车”,就径自到到后座坐下了。
陈茹华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程遂上车之后就闭目养神,他跟闻明是一个风格,两个合伙人都是不苟言笑,把自己往死里逼的那种人。这两个老大都是整个律所走得最晚的,工作最拼的,平时经过办公室,基本上只能看到他们在认真工作。
君和还有一个合伙人,是江明华,他和程遂、闻明是两个极端,他作风随和得很,下班溜得早,每天的任务就是享受生活,但他有资源,也有资金。
林云声一行人到仁济的时候,刚好在门口碰到了孟庭远。
孟庭远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性子看上去是同行里面偏腼腆的。看到程遂,率先打招呼道:“程律师下午好。”
程遂对他点了点头,一时间也记不起他的名字来。
对方马上介绍起自己来:“程律师,我叫王禹铭。”
程遂道:“幸会。”
孟庭远主动伸出手:“合作愉快。”
程遂握手:“合作愉快。”
陈茹华和林云声并排站在程遂的身后,陈茹华是个自来熟,悄悄凑近,小声说:“小林你刚入行,这个孟律师,在咱们这个圈子里还挺有名的。”
林云声也压低声音回应她:“略有耳闻。”
几个人谈笑着进了医院大门,直奔八楼的一个小型会议厅。
五个人进去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了。
章徊见他们进来,忙起身招呼。
“各位好,我是章徊,我是周医生组里的,不过刚刚有个病人有突发情况,周医生过去了,各位还得稍等一下。”
章徊的目光落在了林云声的脸上,但他不敢多看,怕人家觉得冒犯,但是觉得这位律师确实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
章徊很殷勤地给五个人发了水和一点果切。
孟庭远和王禹铭坐在一边,程遂、陈茹华和林云声坐在对面,章徊的那一边。章徊刚好在林云声的旁边。
章徊带着电脑,在电脑上一顿敲,因为坐得很近,林云声不小心瞟到了章徊电脑屏幕上的内容,不是她故意偷看,而是章徊文档上的一片飘红确实让人难以忽视。
林云声扫了一眼,应该是他的毕业论文。
章徊文档的右边是密密麻麻的批注内容,看上去触目惊心。
因为没人说话,会议室很安静,而章徊敲键盘的声音格外突出。章徊有些不好意思,就主动解释道:“我得改我的毕业论文,不好意思啊各位。”
林云声主动接话,她指了指章徊的电脑屏幕,“你的老师一定很认真负责。”
章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周医生确实很负责,我的论文周医生给我提了很多修改建议。”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刚刚提到的周医生推开门走进来,“抱歉,刚刚有事耽误了。”
陈茹华有些吃惊,小声对林云声说:“没想到这周医生这么年轻,这么帅呢。”
林云声没来得及回应陈茹华。
周维忱还穿着白大褂,他走进来在会议室的主位坐下,然后把眼镜摘了下来,放到了衣服前的口袋里。
程遂说:“没关系,我们也刚到没多久。”
周维忱大概地扫了一眼会议桌上的人,然后直奔主题。“之前一直是纪副院长和各位交涉的,这个项目主要由我来负责,往后也由我来直接和各位交涉。我们的项目已经进行了将近三年,针对心肌病的新药已经通过了动物实验的阶段,后续我们马上就进入临床试验阶段,第一阶段一共招募到了30名被试进行实验。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实验必然涉及法律风险,还要劳烦各位。”
随后,周维忱更为详细地介绍了团队的基本情况、新药的功效、研制过程以及项目往后的安排。
林云声中间几次抬头,跟周维忱目光在半空交汇,两人都表现得无比自然,好像真的只是普通的甲乙方关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他们几个人的主要任务就是,器材购入买卖合同的审查、草拟被告的知情同意书、相关保险、对团队成员的法律风险培训,以及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法律争议的规避。
林云声读研究生的时候也跟着老师做个相关的项目,但是毕竟是以学生的身份和态度,以学习的姿态观望了整个案子,这一次,是她第一次真正深入、亲身的参与其中。
第一次的会更像是一个简单的见面会,会议的时间持续并不长,大概三十多分钟就结束了。
由于是君海和华通两家,所以任务上需要两方协商分配,这个自然是程遂和孟庭远敲定。
君海更擅长合同审查,而华通更擅长纠纷处理,所以前期的合同问题,基本上都以君海为主力,华通协助。至于内部的安排,在会上没有直接讨论。
“也快到饭点了,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会议结束了之后,陈茹华提议。
孟庭远接话:“可以。有一家私房菜不错。”说完孟庭远又补充了一句,“前几天我还和云声去过一次。”
陈茹华听到这话,惊讶地看向林云声,大概没想到林云声和孟庭远是单独吃饭的关系,就连程遂的视线都落在了林云声的身上。
林云声对自己突然被推上了视线焦点又错愕又无奈。只好解释了一句:“是不错,师哥的探店能力一直在线。”
陈茹华又问周维忱:“周医生要不要也一起啊?”
周维忱把桌子上的文件整理好,语气平静,“不了,今晚院里还有事。”
周维忱这样说了,陈茹华就不好再说什么,有些遗憾,“那您忙,我们不耽误您时间了。”
周维忱走后,章徊自然不可能跟他们一起,于是礼貌地跟他们几个告别,也抱着电脑跟上去。
周维忱和章徊走后,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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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只剩下同行,陈茹华显得更放得开了,“刚刚在门口你们还装不认识,原来早就很熟了。”她看向林云声说。
林云声想说其实她跟孟庭远本来也不是特别熟,只是孟庭远的话故意误导了人。不过好像也没有必要这样解释。
林云声笑道:“也没有故意装不认识,但我总不能拿着大喇叭告诉所有人,我跟孟律师是师兄妹的关系。”
章徊跟在周维忱的身后疑惑,嘀咕:“周老师,您干嘛不跟他们一起去啊?晚上明明就没事。”
周维忱没搭理他。“论文上次给你提的意见改了吗?”
章徊噤声,不敢多说了。难不成自己说错话了?怎么感觉周医生今天的气压很低呢?
章徊想缓和一下气氛,换了个话题,找补道:“不过今天的林律师好漂亮噢,就是坐在我旁边的那位律师。”
周维忱语气不带温度地开口:“今晚走之前发给我看看你的进度。”
章徊委屈,再迟钝也能感觉出来周维忱今天心情不好,他又在雷点上蹦跶,“周老师,您饶了我吧,我上周跟女朋友出去约会了,还没怎么改,我保证这周努力。”
周维忱微笑,但这微笑让章徊毛骨悚然,周维忱说:“这周改完。”
章徊嘴上说着“好”,心里却默念了几句“周扒皮”。
章徊会科室,赵凌峰晚上值班,在科室吃晚饭。
章徊趁着周维忱不在,凑上去,问赵凌峰:“小赵哥,今天周医生碰到啥事儿了吗?气压好低。”章徊边说着边搓了搓胳膊,夸张地表示自己被周维忱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赵凌峰是心内科里面最好说话的医生,实习生都愿意跟他亲近。
赵凌峰也不知道:“没听说啊,不过今天他确实挺低气压。”
章徊绘声绘色地表述了刚刚一路上他和周维忱的对话,总结道:“周医生今天看起来心情不佳,但是开完会之后气场更冷了,不过会上也什么都没发生啊。”
赵凌峰问他:“什么会?”
章徊:“噢,就是个小会,周医生那个临床项目,这不是要临床试验了吗?今天跟法律团队的人见了面。”
赵凌峰有几分了然:“那个队里,有没有个姓林的女律师?”
章徊更一头雾水了:“有啊,怎么了?”
赵凌峰刚好吃完饭,站起身拍了拍章徊的肩膀:“反正你就记着,以后这个林律师来,你周老师心情估计都不会好到哪去。”
章徊恍然大悟,一副看破惊天大秘密的表情,他凑近赵凌峰,压低声音:“我知道了,他俩以前有过节是不是?不过,林律师看起来也挺温和一个人,怎么能和周医生有过节呢?”
章徊说完又感激地向赵凌峰道谢:“小赵哥你真好,难怪我今天夸林律师漂亮周医生不怎么高兴呢,原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夸他的敌人,他肯定不高兴。以后我说话肯定会注意的。”
赵凌峰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眼章徊,“差不多吧,你就这么理解也行,知道了就别往枪口上撞。”
章徊小鸡啄米式点了点头,说着还用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这个秘密他不会说出去的,他绝对不会出卖赵凌峰。
23. 第 23 章
晚上林云声婉拒了和他们一起聚餐,明天老林和许女士就要回家了,她今晚想要早点回去,先去酒店跟老林和许女士待一会儿。
林云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群聊,群聊没有名字,一共15个人,有10个新药研制团队的人,剩下5个,自然就是林云声他们几个。
林云声和剩余的3个人都是被闻明拉进群聊的。
趁着等电梯的时候,林云声点进群成员里看,有几个人的头像就是穿着白大褂双手抱胸的职业照,微信名字就叫“仁济心内xxx医生”。
林云声的视线落在了一个“zwc”字上。
这人的微信名就是名字的缩写,从林云声认识周维忱的时候他就是这个名字。
那个时候林云声不解:“哪有人用真名当微信名的?”
周维忱说:“认识的人看缩写就能知道名字,不认识的人也猜不到。”
林云声觉得很有道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一直没变。
周维忱的头像变了,是一张风景图,图里是一片海,海上几只海鸥在翻腾,远远地能看到几艘游轮。
什么老年人风格,林云声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林云声刚准备点进周维忱的朋友圈,却发现下面的“zwc”改了群聊昵称,变为了“周维忱”,好像那一瞬间她的偷窥行为被人一览无余了,林云声心跳突然加快。动作迅速又做贼心虚地退了出来。
收好手机后又后知后觉,对方怎么可能能看到呢?
不过,一个合格的前任是不应该偷窥别人的朋友圈的。林云声在心里默念。她昨天还义正言辞跟对方划清了界限。
林云声来之前没有事先通知老林和许女士,但她料定这两人现在一定在酒店。因为他们是第二天中午的飞机,许女士的性格是个喜欢万事都提前准备好,遇事不忙不乱的人,所以今晚一定在酒店收拾行李。
果然,老林给林云声开门,林云声进去后,许女士正在收拾她的行李。
林云声受不了离别,许女士在收拾行李,就是在预告离别。林云声突然有点难受,走上去从身后抱住了许女士。
许女士先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整懵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捏了捏林云声的手:“这么大姑娘了,该不会爸爸妈妈走还要哭鼻子吧。”
不说还好,一说林云声鼻子就酸了。
“才不会哭呢。”林云声嘴硬。
林云声把脸埋在许女士衣服里,许女士的衣服里有家里独有的味道,这个味道让她心安。
“你小的时候就这么小。”许女士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个时候跟个小手办一样,转眼间都这么大了,现在都能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念书、工作,然后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许女士说着说着,居然自己先哽咽了。
“你这孩子,跑这么远……”许女士最终没说下去。
老林从卫生间出来看到的就是母女俩相拥痛哭的场景,被吓了一跳。
老林倒也不安慰,掏出手机就准备录像,边录边笑:“瞧瞧你们两个,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出息!”
许女士瞪他:“就你没心没肺!”
林云声也附和:“就你没心没肺!”
老林:“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想闺女了就坐飞机来看看,她想家了,就回家看看,又不是见不着了。”
老林这么一闹,把伤感煽情的氛围给搞没了。
林云声开始帮着许女士收拾行李,许女士的行李其实不算很多,不过她是个做事仔细的人,衣服全部都要一丝不苟地叠得整整齐齐,所以收拾起来速度比较慢。
“我在广州待几年,然后就回家发展,你说好不好?”林云声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林云声是家里的独生女,读书的时候满世界跑,工作了又打算留在广州。林云声不想爸妈将来会变成空巢老人,孤零零地在家里。
“我和爸爸不想成为你的牵绊,如果你在这里能够飞更高,如果这里让你觉得更舒服,那就留在这里。不要考虑我们,我们退休了之后就去旅游,享受生活,不会孤单的。”许女士把最后一件衣服放到行李箱,拉好拉链,对林云声说。
老林也说:“对,云声,不要有后顾之忧,你就大胆飞,想在哪里都可以。”
林云声从未如此庆幸又幸福,她有一对爱她的父母,世界上不会有这更幸运的事情了。
“这么晚了,赶快回去吧,明早还要上班。”
林云声往床上一躺,赖着不走:“不要,我今晚要跟许女士睡,老林靠边。”
许女士订的酒店是个三人间,有一个双人大床,和一个单人小床。倒不是许女士专门为林云声考虑的,也不是她和老林有分床的习惯,只是她当时订房间的时候,只剩下这一个采光和通风都好的房间了。
没想到,误打误撞,方便了林云声。
老林识相地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单人小床上。“你们母女俩黏糊着吧,我要一个人清净了。”
林云声给许蔚霜发了微信,报了个平安。
其实许蔚霜从来不管林云声晚上回不回家,她只是尽一个监管人保证安全的义务,只有林云声私生活是怎么样的,她向来尊重,所以她从来不会过问林云声去哪儿了或者做了什么。
林云声洗漱完,和许女士并排躺着。
许女士:“你小姨说明天她送我和你爸去机场,你就别牵挂了。”
林云声:“好。”
许女士:“你姥姥给你和小姨带了糖醋蒜,我明天带给蔚霜,你不是最喜欢糖醋蒜了吗?”
林云声心里暖暖的:“广州买不到好吃的糖醋蒜,芬兰也买不到。想了好久了,姥姥真是肚子里的蛔虫。”
许女士笑着拍她:“你姥姥怎么就成了蛔虫了。”
林云声心里甜:“打个比方啦!”
老林自己在旁边的单人床上睡着了,夜深了,房间里静静的,老林的鼾声响起,许女士的呼吸也均匀起来。
林云声不习惯睡太早,才十一点根本就睡不着,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静谧黑暗的房间里偶尔能听到走廊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以及楼上房间椅子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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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
林云声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轻轻地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掏出来,把亮度调到最低,怕晃到许女士睡觉。
林云声下午跟陈茹华加了微信,陈茹华几个人的聚会应该已经结束了。
陈茹华在朋友圈晒了图,是几个人聚餐的图片。
配文:“同行小聚,ps:今天第一次见到那么帅的甲方。”
徐赢评论:“多帅?没图不信。”
林云声一点儿都不意外徐赢有陈茹华的微信,两个社交悍匪,又是同行,有微信太正常了。
对于林云声来说,加了微信,朋友圈点赞是一种友好的信号和礼仪。
于是,林云声随手点了个赞,反正周维忱也看不到。
林云声又排着给朋友圈的各种动态点了一圈赞,退出来之后,又鬼使神差地点开群聊,在成员里找到了周维忱。
真的有人能忍住不看前任的朋友圈吗?
林云声刚要点进去。
旁边的许女士冷不丁开口:“怎么还不睡呀云声,别熬夜哈。”嘟囔完又翻了个身睡了。
林云声被许女士突然的这句话吓了一大跳,手机差点掉地上。
“许女士,半夜不要吓人!”林云声小声控诉,回头再看许女士,她已经翻过身去了。
林云声心有余悸,重新把手机屏幕点开。平复了一下心跳,然后才开始翻看周维忱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很简单,几乎没什么个人生活的分享,全是各种医院资讯、医学前沿的转发。
倒是很符合周维忱的风格。
视奸结束之后,林云声准备退出来睡觉,却在聊天框看到了一行字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拍了拍‘周维忱’”
手机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那应该是许女士突然说话,林云声被吓到了,手一抖都连点了两下,变成了拍一拍。
林云声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好像冲上了大脑,一瞬间大脑嗡嗡响,却又一片空白。
这个能解释成误触吗?
可周维忱根本没在群里发过消息,如果说她精准误触进了群,然后精准误触到了“群成员”,再精准误触到了周维忱的头像,还精准地点了两次,会有人信吗?
她昨天刚跟对方声明除了工作关系,不需要额外的交集。今天就半夜视奸对方的朋友圈被抓包。
陈茹华大概也是刚看到林云声的拍一拍,一条消息弹了过来:“你也对这个周医生感兴趣?大半夜视奸人家朋友圈。”
林云声心如死灰:“误触。”
陈茹华发了一个“懂得都懂”的表情。“周医生长那么帅,咱们把持不住职业操守也不能赖我们,要不是有男朋友,我就上了。”
林云声知道肯定解释不清楚了,只求有其他的人发点什么消息,把她这个尴尬的“拍一拍”给淹没掉。
林云声不再解释,转而控诉微信:“拍一拍就是世界上最鸡肋的功能,除了让人尴尬,别无用处。”
关掉手机之后,林云声开始和天花板瞪眼相望。
林云声失眠了,因为那个该死的拍一拍。
24. 第 24 章
周维忱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
瞥见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这么晚,也就章徊那个没情商的还会大半夜给他发消息。
周维忱抬起手机,不是章徊,是下午刚建的群里的消息。
“Stella拍了拍你”
不知道是谁,大概是误触吧,周维忱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过了几秒,Stella?周维忱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把手机重新捡起来,点开Stella的个人名片,她的IP还没来得及改回来。
芬兰-赫尔辛基。不是林云声还能有谁?
周维忱的目光晦明不定,也顾不上擦头发了,在沙发上坐下,指尖停在Stella的个人名片,迟迟没有动作。
林云声的朋友圈对陌生人不可见,但是周维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她。
林云声大学的时候参加学校的英语辩论社团,每个人都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字,她那时给自己起的名字就是“Stella”,中文意思是“星星”。本来是百年前的经典英文名,但是在21世纪好像又有点“文艺复兴”的意思。
林云声只在辩论社待了一年,这个名字也只用了一年。
周维忱在那个界面停了很久,揉了揉太阳穴,把手机放在一边。
另一端的林云声,正尴尬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然后就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zwc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林云声以为熬夜熬出幻觉了,再看一眼,确实是“zwc”。
林云声“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这是要做什么?要来质问她为什么视奸前男友吗?就不能装作没看到吗?非要让人这么尴尬吗?
林云声原本想要假装自己已经睡了,但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明早还得面对,干脆现在就点了通过。
在输入框打打删删,反复斟酌用词,最后决定先把群里的“拍一拍”解释一下,尽管这个借口很蹩脚,反正也能搪塞过去,周维忱不是那种追根问底让人下不了台的人。
Stella:“不好意思,刚刚是误触。请问这么晚了加我有什么事吗?”
林云声发送之前又重新读了一遍,客气礼貌,理直气壮,于是把这条发了出去。
zwc:“不好意思,误触。”
林云声被呛了一下,心里一排问号飘过,误触?误触什么?误触加了她的好友吗?
这人有病吧?加她微信就为了嘲讽她?
可林云声理亏又吃瘪,于是干脆不回他。
在关闭手机前,林云声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把周维忱设置成“不允许他看我”的关系,然后把手机关机,睡觉。
林云声第二天果然起晚了,她迷迷糊糊把闹钟关了,好在老林觉得不对劲,吃完早饭又回来叫她,这才让林云声没迟到得彻底。
酒店离律所很近,林云声卡着点到了律所打卡签到。
林云声前一天晚上没睡好,所以顶着黑眼圈进律所。
徐赢一见她,就问:“昨晚熬夜加班了?”
林云声回:“没,单纯没睡好。”
徐赢八卦凑上来:“昨天陈茹华朋友圈说的那个帅甲方,你还点赞了呢,怎么样,多帅?”
林云声想起害得她昨晚没睡好的人,打了个哈欠,多少带了点个人恩怨,主观评价道:“一般。”
“真假?陈茹华评价倒挺高。”
林云声道:“各花入各眼吧。”
徐赢不再追问,有点小失望,“没劲。我当多帅呢,原来只是长在了陈茹华的审美点上而已。”
徐赢上班摸鱼,就在仁济的挂号公众号上找周维忱的号,倒要自己看看这个周维忱长什么样子。
徐赢翻出来周维忱在挂号公众号上挂的照片,给林云声发微信;“证件照拍这么好看,这不很帅吗?云声你眼光有点高啊,这都不算帅,你以前吃得多好?”
林云声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胡说道:“可能海马体拍的吧。”
徐赢:“海马体能p出这个水平?下次见面帮我问问,他在哪家拍的,我想也去拍。”
林云声把电脑的屏幕调到最暗,然后才点开周维忱的照片,确实拍的很帅。
帅又怎么样?长得帅的男人都靠不住。
下午的时候,老林给林云声发了一张落地机场的照片,然后给她发了一条语音:“我们下飞机了,到家了哈,别担心我们了。”
林云声看着老林发来的照片,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成了“候鸟”,每年像是迁徙一样回家,和老林、许女士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高考之前总觉得,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她才18岁,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个十年,但后来她发现,她的每一年,其实真正能和老林、许女士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老林的消息刚发完,林云声刚在心里伤感不过几分钟,陈嘉苒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陈嘉苒:“宝贝儿,十一假期有空吗?”
林云声思考了一下:“有空。”
陈嘉苒说:“春节的时候他们心内科给员工福利,给他们科室发了今年十一假期的云南三日游的酒店。罗深舅姥爷的孙子那几天结婚,他去不了,我自己去玩也没意思,酒店也浪费了,问问你要不要一起?”
林云声想起那天她看的电影来,云南彩云之巅,苍山、洱海、古城、玉龙雪山……那时她就想去云南看看。
她们713毕业的时候也曾有一场毕业旅行,那个时候“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那句话还很火。
四个人背上背包就直往西藏,租车自驾了川藏线,在库拉岗日雪山徒步,而后看经幡飘扬的垭口,看阳光洒满雪山之巅……
七天的行程疲惫却恣意,林云声认识很多淳朴善良的藏族当地人,认识了很多像她们一样毕业旅行的同龄人。
没人不怀念那七天。
“不过,是心内科搞得活动,到时候可能很多他们心内科的人一起同行,你介意吗?”陈嘉苒小心翼翼地问。
林云声完全不介意和陌生人一起旅游,她甚至觉得旅游一个很大的意义就是交朋友,生活轨迹不同的人在同一个地方相遇,当大家回归原本的生活后,再心照不宣地把经历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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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作回忆。
但,林云声很在意的是——
“周维忱会去吗?”
陈嘉苒:“应该不去吧,这种活动他往年都是不参与的。”
林云声放下心来,“那我去。”
林云声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跟陈嘉苒预约好了十一假期的行程。
距离十一假期还有一段时间,两人还有充足的时间做攻略和规划路线,做旅游攻略本身就是旅游的一部分,把旅游期待值无限放大。
陈嘉苒也把这个让她兴奋的消息告诉了罗深——
罗深泼冷水:“你确定林云声和老周见面不会尴尬?”
陈嘉苒:“周维忱应该不去吧?”
罗深:“不好说,老周在云南有个研讨会,就在那几天。”
陈嘉苒发了个“恐惧”的表情过去:“我要是告诉了云声,周维忱会去,云声肯定不跟我一起了。”
罗深对这一点毫不怀疑。
所以,陈嘉苒决定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等两人见面了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林云声问起,她先惊讶,后装傻。
云声人都已经到云南了,总不可能扭头就走。而且她们的路线不一样,说不定根本碰不到一起。
陈嘉苒在心里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然后给自己找了个正当的理由,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你大干妈要带你去云南看看,总得牺牲点什么,你出生之后可得好好孝顺她。”
此时的林云声当然什么也不知情,她正在看仁济医院的实验知情同意书。这个任务程遂交给了她,她拟好了之后再发给程遂过目。
林云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她临走的时候整个办公室还是灯火通明。
林云声一进门就看到许蔚霜脚上的棉拖,丑丑的,一点也不像许蔚霜的风格,“小姨,天气这么热,你怎么穿这么多。”
许蔚霜哼着小调:“空调冷,我体寒。”
林云声打开鞋柜就看到鞋柜里整整齐齐放了一双,跟许蔚霜脚上款式一样,但是颜色不一样的棉拖。
“那双粉色的是你姥姥给你缝的。”许蔚霜见林云声愣神,说道。
林云声一下子心里了然:“原来两双拖鞋是姥姥亲手做的。”
许蔚霜嘴上傲娇,说着“丑死了”“现在谁还手作拖鞋啊”,可脸上却是高兴的。
中午的时候是许蔚霜把老林和许女士送去机场的。
许女士上飞机关机之前,给许蔚霜留了条微信:“蔚霜,咱妈知道我来广州,给你和云声带了她自己缝的棉拖鞋和自己腌的糖醋蒜,我拿行李的时候给你放在后备箱了。她说你们那儿冬天没地暖,穿上暖和,糖醋蒜你和云声都爱吃。知道你什么也不缺,什么都能买到,不过这是老太太的心意。”
许蔚霜回家把拖鞋穿上,正合脚。现在还不是穿棉拖的季节,许蔚霜就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一点。
明明很喜欢,但还是嘴上嫌弃:“丑死了,谁穿呢?勉为其难留着吧,做都做了。”
林云声看破不说破,笑她:“小姨,你和姥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25. 第 25 章
周五早上定了去仁济给团队的成员进行法律风险培训,这个其实是华通负责,但是君海这边也不好直接不管,程遂干脆让林云声辅助,说是辅助,其实也没什么辅助的,她只负责走个过场。
王禹铭还是跟着孟庭远,这次看到林云声,他和善地冲林云声笑了笑,率先打招呼道:“早上好,林律师。”
林云声也回他早上好。
因为周五早上还要查房和坐诊,所以法律培训会就开得很早,七点就开始。
林云声早上没起过这么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吃早饭了吗?”孟庭远见她一脸困倦的样子,问她。
林云声摇了摇头:“没来得及。”
孟庭远把手里麦当劳的纸袋子递给她:“吃点吧,不然待会儿饿了没东西吃。”
林云声有些惊讶,她以为这是孟庭远的早餐,没想到居然是他给她带的。
一边的王禹铭显然也有些惊讶,眼神停在孟庭远身上,又看了看林云声,最后目光停在了麦当劳的纸袋子上。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林云声的早餐几乎都在麦当劳,一杯咖啡加一个吉士蛋麦满分,刚刚好。去国外读书的第一年饮食上很不习惯,只有麦当劳让她觉得无比亲切。
见林云声还在发愣没接,孟庭远又轻晃了下手里的袋子:“我以为你早餐还喜欢吃麦当劳,就路过给你买了一份。”
林云声从孟庭远的手里接过袋子,诚挚地向孟庭远道谢:“谢谢师哥。”
林云声打开麦当劳经典袋子,是一杯咖啡,加一个吉士蛋麦满分。
“不知道你口味有没有变,我记得你以前总是吃这个,就按照以前的口味买了。”
几个人顺着电梯上十楼心外科。
三个人到的比较早,会议室一个人都没有,林云声不好在会议室吃早饭,于是就在楼梯口旁边的长椅坐下吃早饭。
清早的门诊部冷清,但住院部永远不会冷清。永远有疲惫的家属、忙碌的护士和医生。林云声很不喜欢医院,尤其不喜欢住院部,住院部像是个黑洞,会把每一个病人和家属的情绪全部吞噬掉。
两个值班护士带着水杯往楼梯口边的饮水机走,两人正在聊天,声音刚好落在林云声耳朵里。
护士A:“昨晚又是个大手术?”
护士B:“那可不,我昨晚值夜班,9床突然呼吸困难,本来排的是今天下午手术,结果昨晚人突然就不行了。周医生和罗医生都是凌晨两点多被紧急叫回来的。”
护士A:“几个小时??”
护士B:“刚结束没多久呢,罗医生直接回家补觉了,周医生还在。”
护士A叹气:“咱们心内医生的才是心脏最容易出毛病的。”
两人边聊着边走远了,林云声刚好吃完了早餐,时间还早,才六点四十多,吃完早饭整个人也清醒多了。
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找到扔垃圾的地方,她总不可能带着一袋垃圾进去开会。
林云声就顺着走廊找垃圾桶,一般来说,护士站都有垃圾桶。不过医院的走廊封闭,且每一条走廊几乎都长得一模一样。
林云声穿梭过两条走廊之后,没找到护士站,但是在这个如同迷宫一般的平层空间里迷路了。
林云声的空间感很差,尤其在这种没什么标志物的陌生空间里。
无奈之下,只好拉住刚好带着早饭回病房的病人家属:“你好,请问护士站哪里?”
男人抬眼看了林云声一眼,心情看起来很糟糕,抬手指了个方向。
医院的走廊纵横交叉排列,同方向分出好几个岔路,林云声想再问的仔细一点,但是回过头的时候,男人已经推门进了病房。
孟庭远的消息发过来:“云声,快开始了。”
林云声边走边回孟庭远的消息:“我打算扔个垃圾,结果在这边迷路了。”
林云声顺着一条没走过的走廊走,这边好像不是住院病房区,而是医生的办公室。林云声顺着房间牌号走,一转头就看到了在长椅上休息的人。
林云声脚步一下子就定住了。
周维忱靠在门口的长椅上闭目养神,眼底有掩不住的乌青,那人紧抿着唇,睡觉的时候还眉头微蹙,他是半夜被人紧急叫到医院来的,连轴转了几个小时,通宵到现在,脱了手术服,没来得及换衣服,就靠在这里休息,所以身上还穿着一件干净简单的居家白T。
一阵手机闹钟铃突兀响起来。
周维忱睁开眼,大概没有真正睡着,闹钟刚响了一声,就把闹钟关掉了。
林云声躲闪不及,就这么直晃晃对上了周维忱的视线。
周维忱看到她的那一瞬,明显愣了一下,林云声在对上他的眼睛的那一瞬也不知如何反应,两人有那么两三秒的僵滞。
“借过借过。”林云声站在走廊的中间,一个小护士推着医疗小车从林云声旁边经过。
这一声把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打破了。
林云声说:“今天进行法律风险培训。”
周维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身量很高,体态也好,哪怕疲惫至此,也习惯性挺拔。
按照这个时间,周维忱现在是要去会议室的,跟着周维忱就能回去,但是林云声偏偏不想跟他说她迷路了,要跟着他才能回去,只想假装两个人恰好碰到、恰好同行。
“迷路了?”可周维忱却直白地说破了。
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周维忱的声音带着如同早上刚睡醒的沙哑。
林云声不太擅长撒谎,他不问,她可以不说,但是他问了,她就不太会说谎话:“嗯。”林云声应了一声。
林云声的方向感不好,记路的能力也差,她大一刚入学的时候,经常在学校里面找不到路,某次晚上从图书馆回宿舍,结果骑车的时候走神,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固定路线一被打乱,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林云声大半夜给周维忱发消息,那人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就出来接她。
孟庭远的消息又弹出来:“你把周围的病房号拍给我,我现在过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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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声回复到:“没事,我马上到。”
周维忱对于林云声会迷路这件事情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林云声就跟在他身后半米的位置走。
两个人也不说话,一路就沉默着。
“周医生早。”
“早。”
“周医生早上好。”
‘早上好。’
……
一路上有医生和护士跟周维忱打招呼,他全都礼貌简短地回复。
偶尔有人把视线落在周维忱身后的林云声身上,偷偷猜她的身份,病人家属?好像没见过这么个漂亮的病人家属。医生家属?周医生的家属吗?哪种类型的家属?
路上刚好遇到章徊也往会议室走。看到周维忱,正正经经地周维忱打招呼:“周老师,早上好。”说完,又看到林云声。
不是说两个人不对付吗?怎么走在一起了?
不过章徊谨记赵凌峰的忠告:“以后这个林律师来,你周老师心情估计都不会好到哪去。”于是章徊格外乖巧,打完招呼也不敢多说话,只偷偷观察周维忱的脸色,听说周老师昨晚做了一晚上手术,不过好像除了疲惫,也没看出太多的不高兴来。
三个人一起卡点进了会议室。
孟庭远的目光在周维忱和林云声先后进来的身影上停了几秒,站起身跟周维忱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周医生。”
周维忱对他点了点头,“今天辛苦了。”
人都到齐了,十个医疗团队的人,加上三个法律服务团队的人。
林云声本来也是来“辅助”的,没什么实际的工作,于是绕道会议室的后面,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正巧又和章徊坐在了一起。
“在司法实践中,受试者因为药物临床试验导致损害常见的侵权纠纷案由主要包括医疗损害责任纠纷以及生命权、身体权、健康权纠纷,药物临床试验而引发的AE纠纷大多发生在诊疗过程中,司法实践中通常认定为医疗损害责任纠纷……”孟庭远在前面讲,林云声仿佛梦回研究生开组会的时候,困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章徊觉得林云声看起来很有亲和力,所以大着胆子跟林云声悄悄说话:“林律师,你也困吗?”
林云声看章徊一脸仿佛找到了知音一样略带兴奋的脸:“是挺困的,没开过这么早的会。”
章徊表示赞同:“我每周听周老师上课也困。不过周医生讲的很好,他特别厉害,我们科是最辛苦的,周医生又是我们科里最辛苦的。”
林云声隔过整个会议桌,看向坐在最前面的周维忱,明明晚上根本没睡几个小时,连轴手术几个小时,现在又强撑着。
“周医生我们院里最优秀的年轻医生了,专业又扎实,天赋又高。没几年就很有名气了。”章徊小声对林云声说。
其实章徊的目的挺简单的,他觉得周维忱和林云声之间如果不对付,那应当是有误会,他作为学生,帮老师分担一点是应该的!所以就在林云声面前多讲讲周维忱,说不定两个人之间的什么误会就解开了呢。
26. 第 26 章
章徊越说越起劲,颇有点能成为周维忱的学生是个很了不起的事情的自豪感。“林律师,你知道沈舒柠吗?就那个女明星,最近还挺火的。”章徊瞟了周维忱一眼,那人没注意这边,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那是我们周医生的女朋友。”
林云声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章徊没得到想要的反应,有些悻悻然。
林云声的目光落在了周维忱身上,那人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桌上,姿态有几分闲散,却听得很认真。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灼热,周维忱的目光突然让人毫无防备地落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对视了一下,林云声面部表情地视线挪开。
“很般配啊,有情人终成眷属。”林云声语气平淡,没什么感情。
章徊才反应过来林云声接上了他上面的话,“嘿嘿”地笑了一声:“我也觉得,郎才女貌,我还从来没有在现实中见过女明星呢。”
林云声笑了笑,不再说话。
会议结束之后,林云声和孟庭远一行人先行离开。
走到电梯口的时候,林云声才想起把包放在了最前面,忘记带走了。
“师哥,王律师,我东西落在会议室了,我现在回去取一下。”
电梯门刚好开了,孟庭远说:“没关系,我们在这里等你。”
林云声边往回走边冲两个人摆了摆手:“不用,你们先走。我们也不顺路。”
林云声回到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室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还剩下周维忱和两个医生还留在会议室,几个人正在探讨着实验问题。
林云声进去的时候,周维忱刚好背对着她,但他对面的医生停了话,对她打招呼:“林律师。”
林云声对那医生颔首:“打扰了。我回来拿东西。”
林云声也不看周维忱,径直冲着放在最前面的角落里的背包去。
“……明天再组织几个被试做一□□检,避免出现过激药物反映……”周维忱的声音在安静而略显空荡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沉静。
林云声一心只想早点离开这个会议室,不自觉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她今天穿了高跟鞋,“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回荡。
走到门口的时候,林云声的小腿有一瞬间的失力,不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就重心不稳,脚踝猛地一歪,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了扭曲的踝关节,痛感倏地窜上来。
林云声前段时间本就扭伤了脚,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本以为好了,但事实证明,这只原本受伤的脚依然非常容易受伤。
林云声膝盖发软,扶住了门框才堪堪站稳。她不想回头,在心里默默祈祷没有被里面的人注意到她现在狼狈的样子。
但她这一动静自然吸引了里面的人的注意。
“脚崴了?”一双手从身后扶住了她的肩膀,那人声音很近,近到仿佛就在耳边,林云声甚至能感受到他贴过来的热度,近到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把耳边碎发吹动。
林云声扶着门框,挪了挪身体,跟周维忱拉开一定的距离,“嗯,不小心。”
周维忱直接蹲下身子,手覆上她的脚踝,林云声躲闪不及,“肿了,需要冰敷。去我办公室吧,有冰袋。”
会议室剩下的几个医生也凑过来,关切说道:“林律师,冰敷一下吧,你这看起来挺严重的。”
林云声对去周维忱的办公室有些排斥,“骨科就在楼下,我自己过去就行。”
周维忱直起身子,看了眼她脚上的高跟鞋,皱眉:“你穿着高跟鞋蹦过去?”
林云声刚想再说些什么,下一秒,还没反应过来,腰间被有力的臂弯稳稳箍住,整个人被拦腰抱起,腾空的那一瞬,林云声下意识钩住了周维忱的脖子,惊呼,“周维忱!你做什么!”
“不想坐轮椅就别乱动。”
林云声不动了,她穿着高跟鞋确实不好蹦跶过去。
太近了,林云声的视线都无处安放,干脆垂下目光,盯着自己的衣扣看。耳边能听到周维忱有力的心跳。
几个同行被落在了会议室面面相觑。
刚刚……周维忱直接把人抱起来了?然后林律师刚刚叫的什么?不是周医生,而是周维忱。
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周维忱抱着林云声往他办公室走,一路上几个小护士频频回头,窃窃私语。林云声只想把自己埋起来。
周维忱把林云声放在了办公室的椅子上,他有间单人办公室,空间不大,但很整洁。
周维忱从冰柜里面找冰袋,林云声就坐在他的椅子上打量他办公室的布局。
周维忱神色看起来很不悦,拧着眉,也不讲话,蹲下身子,单膝跪着,把林云声的脚搭在他腿上。
这个姿势多少有点暧昧了,林云声有些尴尬,想要收回脚,却被周维忱的手摁住。“别乱动。”
周维忱说着把冰袋敷在林云声肿起的脚踝,“前几天软组织挫伤,没好利索就穿高跟鞋,大学的时候轮椅没坐够?”
他们从重逢以来,就一直装的好像从前不认识,没人提过往的事。突然提起大学,两个人都沉默了几秒。
“你怎么知道我软组织挫伤?”她明明没说过。
周维忱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这段时间尽量少走路,不要穿高跟鞋。”
林云声“嗯”了一声。
门是虚掩着的,偶尔能听到门外有医生护士经过谈话的声音。
每一秒都被拉的很长。
脚踝处是冰的,但林云声觉得燥热。
“我自己来吧。”林云声忍不住开口。
话音刚落,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了,小陈护士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整个人呆滞了几秒。看了看林云声,又看了眼周维忱,又看了看林云声,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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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
“什么事?”周维忱把她拉回现实。
小陈护士回过神来,“周医生,十二床说不舒服。”
周维忱直起身子,把冰袋递给林云声,“自己敷一会儿,这个不冰了冰柜里还有,至少冰敷半小时以上。”临走之前,周维忱又补充了一句:“我一会儿回来。”
小陈护士走之前又偷偷看了林云声好几眼,满眼震惊,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跟着周维忱走了。
一会儿回来……是要等他的意思吗?
林云声继续冰敷,脚踝处因为太冰已经麻木了,反而没那么疼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又有人敲门,敲了几下见门没关,就直接走了进来。
林云声第一眼就觉得眼熟,然后很快想起来,是她前段时间软组织挫伤,给她开药的医生。
女医生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她看到林云声也明显愣了一下,“是你啊。”
林云声对她和善地笑笑:“你好,何医生。”
何医生扬了下手中的袋子:“刚刚维忱给我打电话,说他一个朋友脚崴了,托我帮忙送点药和一双平底鞋上来。原来是你啊。”
何医生把袋子放在了桌子上,林云声看着几管药膏和药水,以及那双平地拖鞋,有些失神。
“谢谢何医生。”
何医生笑得很慈爱:“你是维忱的朋友,不用谢我。我上次对你印象深刻,维忱对你挺上心的,你走了之后还特地来找我问了你的情况。”
何医生看林云声茫然错愕的表情,心中有些了然:“他没跟你说吗?那算我多嘴了。”
何医生笑呵呵的,拍了张照片发给周维忱,然后又发了条语音:“行了,我任务完成了,先走了。”
发完语音,何医生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临走前意味深长对林云声笑笑,啧啧几声,若有所思,“我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过。”
直到办公室的门又重新关上,林云声才惊觉自己刚刚的心跳居然有些快。
等周维忱处理好十二床重新赶回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
周维忱抓了个经过的护士,问:“办公室的人走了吗?”
那护士答:“是脚受伤的那个病人吗?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周维忱显得有些急促。
“大概……十五分钟之前。”
周维忱垂下眸子,平复了一下因为刚刚一路跑过来而过快的心跳,“知道了,谢谢。”
回到办公室,林云声在桌子上留了一张字条,纸是随手在周维忱的桌子上找了一张空白纸,字迹很多年也没变,语气倒是客气得很。
“谢谢周医生,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已经打车回去了。”
周维忱靠在椅子上,从前一晚通宵手术,到早上开会,再一直到现在,周维忱这才觉得连轴几个小时的疲惫感全部涌了上来。
27. 第 27 章
许蔚霜正在往头发上抹精油,季槐安从身后把人揽在怀里。
“总是不回家,你外甥女不问你在外面做什么吗?”
许蔚霜回过头在季槐安的嘴角轻轻啄了一下,“她知道我们两个的事情,她又不是未成年。”
季槐安又把手臂圈得更紧了,把人圈得更近。“她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你跟她说我们什么关系?”季槐安的声音半带着点玩笑的意味,让人听不出他是真心想问,还是一句调情。
许蔚霜微仰头,季槐安比她高出许多,两个人凑得太近,许蔚霜就得抬头看他。“你说呢?”
“槐安,我们的关系一开始就说好了。”许蔚霜的眼神却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季槐安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松了手,稍退了半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开了。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提到这个话题,她要么含糊其词,要么两个人就得不欢而散。他也是犯贱,非要再来触霉头。
许蔚霜从桌上抽了张湿巾,把手擦干净,向前一步勾住季槐安的脖子。
季槐安生气了,她难得耐下性子来哄哄他。
“不管什么关系,我们现在在一起,不是吗?对外的身份有什么重要的,名分不名分的有什么重要的呢?”许蔚霜柔声说。
季槐安冷着脸看她,两个手垂着,也不接她。
“我以为我又跟你睡了半年,会不一样。你养条狗养了半半年,对外也会说那是你的狗了吧。”
许蔚霜面对季槐安的冷嘲热讽居然也不恼,在他下巴如蜻蜓点水亲了一下,“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季槐安第一次见到许蔚霜的时候,是许蔚霜到“念春风”喝酒。
她一个人来的,来了就坐在吧台喝酒,也不搭讪,也不耍酒疯,有人来搭话,她也不应,或是冷冷几句话把人打发走。
她酒量很好,每次喝完了几杯就走,看起来倒不像是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像是来吃个夜宵,吃完就走。
几次下来,季槐安就注意到了她。
许蔚霜漂亮,漂亮在五官上,也漂亮在气质上。
但许蔚霜性子冷得很,除了跟季槐安要酒,两人没有过别的交谈。
有一段时间许蔚霜没来,那几天季槐安居然开始留意,她今天有没有来,她今天什么时候来。他会下意识听到开门的时候抬头看,可每每都不是她。
大概一周之后,许蔚霜出现了。
她出现那一刻,季槐安是高兴的。
季槐安开“念春风”的时候刚毕业没多久,他在学校没谈过恋爱,但他那天就知道,他沦陷了。
那天许蔚霜跟季槐安说了第一句话,她问他:“过年的时候,这里还开门吗?”
季槐安过年要和父母一起过,原本是要关门的。但是他那天脱口而出:“开。”
许蔚霜原本也是随口一问,没指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听到季槐安的话愣了几秒,然后说:“那我过年能来这里吗?”
季槐安在喧嚣中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可以。”
许蔚霜在大年三十那天真的来了,“念春风”也真的开着。
灯火通明的除夕夜,家家团聚,街道上无一店铺开门,酒吧全部停业。
“念春风”里也冷冷清清。
许蔚霜进去的时候,除了季槐安在,再无一人。
许蔚霜坐在吧台,点了一杯酒,她问这杯叫什么,季槐安说,这杯叫“年年有今日”。
“今晚这里只有我们?”许蔚霜问。
季槐安看着她“嗯”了一声。
许蔚霜突然笑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怎么会不知道这天的“念春风”只为她一个人开。
他这是在跟她示好。
许蔚霜又问:“赔本的生意你也做?”
季槐安明知她看穿了他,笑笑不说话。
两个人心照不宣并排坐着,有一搭没一搭说话,一杯一杯喝酒。
季槐安想问她为什么孤身一人,为什么新年不回家?最终没有问出口。
后面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十二点,烟花盛放的时候,他们接吻了。
对于季槐安来说,那是很荒唐的一个晚上。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随便的人,他对待感情认真,后来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跟人随随便便发生了关系。
情到深处的时候,季槐安问许蔚霜的名字。
许蔚霜指尖游走在他的身体上,在他的胸膛一笔一划写下“许蔚霜”。
许蔚霜没问他的名字,但是季槐安还是说了:“我叫季槐安,季节的季,槐树的槐树,安全的安。”
季槐安喜欢许蔚霜,是一见钟情,这种一见钟情,持续了一个月。
他满心欢喜,希望“岁岁有今日”。
可第二天,许蔚霜说他们只是“一夜情”。
季槐安觉得好像受到了羞辱,有些恼羞成怒。“一夜情”三个字从许蔚霜嘴里说出来之后,两个人之间那点暧昧旖旎的气氛,全没了。
后面许蔚霜来,他权当陌生人。
许蔚霜似乎不太把季槐安的态度放在心上,他在意也好,不在意也好,都和她自己无关。
许蔚霜就是这么个薄情的人。季槐安不待见她,她也不乐意来讨好,连续一个月,再没去过“念春风”。
两个人那夜之后的再一次就见面,是许蔚霜的朋友生日,生日宴办在念春风。
见到许蔚霜的那天,季槐安心里建立的防线又在一点点倒塌。他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那人看起来云淡风轻,自己却兵荒马乱。
季槐安心里防线的彻底崩塌,是两人在宴会后的走廊的再遇。许蔚霜站在窗口抽烟透风。
看到有人来,许蔚霜把烟灭了。
她喝了很多酒。
季槐安在她面前站定,也不说话。
“我这个人呢,不谈恋爱。你可以把我当陌生人,像之前那样,我不在乎。不过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我们的身体很契合,不是吗?”
许蔚霜的话直白露骨。
“如果你不乐意,我不勉强,如果你觉得我也不错,我倒我觉得我们可以发展一段长期关系。”
“什么关系?”
“paoyou关系。”
季槐安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他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可笑,明明知道她想要什么,还要来自取其辱。
“你想都不要想,我不想继续一段不明不白的丑陋关系。”季槐安冷冷地说。
许蔚霜无所谓地笑了笑:“别激动,我又不会霸王硬上弓。”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要陷入一段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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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的两性关系里。但是事实是,他还是妥协了。
“念春风”最不缺的就是搭讪的人,季槐安看到许蔚霜跟某个男人谈笑风生的时候,终于坐不住了。他把许蔚霜拉进包间,开始疯狂吻她。好像要把这些天他所有的情绪都告诉她。
“如果不找我,你也会找别人是吗?那你找我吧。”
他段位不及许蔚霜,他玩不过许蔚霜,所以他投降了。
那个时候他们就说好了,不谈恋爱,就这么拖了大半年。
许蔚霜难得低头来哄他,季槐安态度软了些。
“我生日,你会来吗?”季槐安问。
“你希望我去吗?”
“我当然希望你来。”
“那我就去。”
林云声的腿又养了几个周才好,何医生开的药很有效。
到了老林生日的时候,林云声基本行走毫无影响了。
林云声跟闻明请了假,闻明很痛快就给批假了。跟着闻明最大的好处就是,闻明不在乎出勤和是否迟到早退,只要能完成任务,在哪儿办公、办公多久都是可以完全可以商量的。
林云声回家之后,老林和许女士都在厨房忙活,明明是老林的生日,做的却全是林云声喜欢吃的。
林云声好久没有吃到老林的干煎鱼、烧羊肉和许女士的回锅肉。时隔好久突然吃到,很矫情地酸了鼻子。
“老林,你少喝点,本来身体就不好。”
“闺女回来我高兴,多喝几盅,不碍事!”
“云声是不是瘦了,多吃点。”
老林和许女士一个劲儿给她加菜,问这问那。虽然两个人也已经去过广州,三个人也团聚过,但是这种团聚终究是异乡团聚,跟家乡的团聚是不一样的。
吃完饭之后,三个人再一起出去遛弯。
“什么时候回去?”
“今天周四,我跟老板请了周五的假,连着周六周天,还能在家里待三天。”林云声说。
路上碰到几个吃完饭遛狗的大爷,乐呵呵跟林云声打招呼,“回来啦,小云声!”林云声挨个应着,家里就是好,就连空气都是清新香甜的。
方大爷逗着“鸡蛋”,“鸡蛋”是方大爷的狗。
“云声回来啦,不过好久没看见维忱了,这孩子好几年没见了。”方大爷说着,有些遗憾。周爷爷去世之后,方大爷平时没了伴,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也很多年不回家了。林云声和周维忱都是同一个高中毕业的,同住在一个小区,难免被几个同认识的几个长辈放在一起提起。
老林神色有几分骄傲:“方叔,维忱这个孩子争气的很,在大医院工作呢,听说做得特别好!他工作忙,等有空了肯定回来看你。”
方大爷心里仍然有点空落落的,拍了拍林云声的肩膀:“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有啥事儿跟家里说。”
一家三口在外面溜达了将近一个小时,许女士回忆起林云声小时候的事情。“你小的时候,坐不住,每次吃完饭都要你姥姥带着你到处溜达,不带你出去就哭。”
“是,跟方大爷的鸡蛋一样。”老林开玩笑说。
几个人说说笑笑回了家。
晚上的天气很好,微风徐徐,不热也不凉,天上的星星零零星星散着,正是月圆之时,好一番团圆之景。
月是故乡明。
28. 第 28 章
回家之后,许女士兴致勃勃翻出了家里的相册。
家里有凡事留相片的习惯,许女士的作风比较老派,哪怕现在云端储存、电子储存已经很流行了,她仍然会隔一段时间整理出一些相片,然后到店里洗出来,标好日期整整齐齐放进相册里。
老林家光相册就攒了一柜子。
许女士搬出来几个大相册,第一个是最早的一本,是从许女士和老林认识,到林云声三岁的相册。
那个时候老林还不是现在干脆的寸头,是当时那个年代很流行的会半遮住脸的发型,放在今天是个妥妥的杀马特。许女士就温婉多了,她那个时候一头黑长直,每次拍照都会对着镜头腼腆地笑。
林云声小的时候长得很可爱,粉嘟嘟的,任谁看了都喜欢。
第二本相册是林云声上中学的时候,有她运动会跑了最后一名,满头大汗冲着镜头傻乐的,有她写作比赛拿了一等奖,冲着老林骄傲举起奖杯的……
几个人边看相册边回忆,说起以前的趣事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一起翻看相册是个非常浪漫的事情,林云声从不觉得浪漫只能形容爱情。
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埋下了一坛女儿红,等待某一天,几个人一起把它挖出来,再品个中滋味。许女士说,拍照从来都不是因为当下,而是为了将来的不特定的某一天。
越往后翻,林云声越成长,老林和许女士也肉眼可见的衰老。
“以前的时候那么年轻,现在……岁月不饶人啊。”许女士感慨。
林云声环住许女士的脖子:“妈妈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妈妈。”
第三本相册还没有放满相片,是最新的一本,也是许女士正在记录的一本。时间大概就是林云声上大学之后。
林云声上大学之后就不经常回家了,所以这个相册的消耗速度格外慢些。
相比于前几个相册,这个相册多了更多,没有林云声的照片。比如老林和许女士去日本旅游,比如老林和许女士结婚纪念日的二人世界……
“这张是我和你爸在芬兰拍的。”
“你们去过芬兰?”
许女士想了一会儿:“那天去看你,但是你在考试,太忙了,我和你爸都不想打扰你,就在你们学校门口转了转,然后在芬兰旅游了几天,看看你在国外生活得怎么样,看完了放心些。”
林云声没有想到,老林和许女士会在她不知道情况下,偷偷去国外看她,一时间又错愕,又感动,又有些怪两个人自作主张瞒着她。
“过几年我回来陪你们好不好?”林云声再次提及回家工作的事情。
老林义正辞严:“不要对我和你妈妈有顾虑,你想在哪里就在哪里,我们希望你飞得更高,但是如果你累了,也可以随时回来歇脚。”
再往后翻相册,这本相册就要收尾了。
有一张相册让林云声翻动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
照片里有三个人,老林,许女士,还有周维忱。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许女士回忆了一下,说:“有一次你爸过生日,维忱回来了。那个时候你还在国外读书。”
林云声的心好像被轻轻击中了。
“他每年都来吗?我都不知道。”
许女士说:“差不多每年都来,回来看望你爸爸,顺便回老房子打扫一下。”
照片上的周维忱对着镜头淡淡笑着,左右两边分别坐着许女士和老林,其乐融融的三个人。
哪怕他们分手之后,他也从来没想过跟她彻底斩断一切联系。他会在她不在的时候,陪老林过生日。
今年呢?今年她在,他应该不会来了吧。
往后翻,许女士说的没错,周维忱每年都在,他们几乎每年都会在同样的地方拍下差不多的照片。
“今年他还来吗?”林云声装作不经意问许女士。
“今年你回家,他估计不会来吧。”许女士正在翻相册,回答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就脱口而出了。
老林眨了眨眼,很刻意地轻咳一声。
许女士回过神来,刚刚……说漏嘴了。
“为什么我回家他就不来?”林云声问。
许女士眼神开始飘忽起来,试图糊弄过去,结果发现糊弄不过去。和老林对了个眼神,决定实话实说。
“你和维忱谈过恋爱吧?你一直瞒着我们。”
好像是个疑问句,实际上是个陈述句。
林云声脑子里一排问号飘过,她记得她没跟家里说过啊,谁会告诉老林和许女士?
这下换林云声心虚了。
“你们怎么知道?”
老林和许女士说出来之后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心虚的,明明是林云声谈恋爱不跟家里说,他俩知道了还得偷偷摸摸装不知道?明明理亏的不是他们!
想到这里,老林的腰杆都挺直了些。
“你这孩子,家里又没拦着你谈恋爱,维忱挺好一个孩子,你谈了就谈了,还偷摸的不让人知道。”老林说。
“你俩谈的时候我们不知道,你俩分开之后,有一次,维忱跟我们坦白了。”许女士说起这件事叹了口气,“维忱那天说,他对不起你。”
维忱说,他对不起你。
林云声听到许女士的话,沉默下来。三个人都沉默下来。
原来,他是觉得对不起她的。
可明明当初提分手的人是他,不是吗?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们俩现在都得往前看。维忱不也有女朋友了?”
可不是吗,都过去六年了,过去的事情就该过去了。
“嗯。”林云声应了一声,“腾”的站起身,“我去洗澡,困了。老林,你的生日礼物我明天再给你。”
老林和许女士留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等林云声进了浴室,老林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许女士:“你看你,说漏了吧。”
许女士不甘示弱:“我们又不理亏!”
客厅里静默下来,许女士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其实她对林云声只说了一部分,后面的她没有再说,她觉得她不该说。
那天周维忱和老林喝了点酒,周维忱有点醉了。
在餐桌上,周维忱突然说,他对不起林云声。
这一句话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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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一般把老林的酒惊醒了。
追问才知道,两个人已经谈了好几年的恋爱,最后分手了。
老林向来觉得年轻人谈恋爱是年轻人的自由,再说周维忱人不错,他倒不担心林云声被骗。
但他依然追问了周维忱分手的原因,周维忱却沉默了,当着老林和许女士的面,他哭了。
林云声小的时候是个哭包,遇事就爱哭,但是周维忱不像个会哭的孩子,但那天,当着他老师和师母的面,他哭了。
许女士那天当真有些手足无措了。
老林和许女士不再多问。
第二天他们神色如常。
年近半百,他们怎么不懂,年轻人谈恋爱,分分合合很正常,有的时候没有谁对不起谁,各有苦衷,或者不合适,就分开了。
老林和许女士晚上的以后商量过了,维忱跟他们坦白了这件事,是维忱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云声不愿意跟父母讲这件事情,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就装作不知道。
后来,老林对她说,周维忱有点不太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他说不上来。
“好像有什么把他拖住了,你知道吗?但是我形容不出来。这个孩子心里藏了很多事情。”老林很早之前就凭直觉这样说过。
有个念头从许女士的脑海中冒了出来,但是又被她压了下去,她没敢多想。
后来,老林找周维忱谈过几次,尝试让周维忱敞开心扉。
老林终于在周维忱的心上凿开了一个口子,周维忱说——
“林老师,我只是觉得,云声没有我会更好。”
老林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声音缓缓,跟周维忱说:"维忱,改天,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可能你现在什么都不愿意说,等你愿意说的那天,告诉我们,告诉云声,好不好?"
周维忱那边有风吹过的声音,那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周维忱的声音在风中有些飘渺,他说:“好。”
林云声不知道那天发生过什么,但是许女士的话让她心乱如麻。
那天他说:“我没有女朋友。”
那天何医生说:“他对你挺上心的。”
今晚许女士说:“他说,他对不起你。”
林云声关了房间的灯,却在黑暗中睁着眼。
林云声记得他们分手的那天晚上,她刚从图书馆出来,准备骑车回宿舍。
明明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天气普通,星空普通。
周维忱突然毫无征兆提了分手。
林云声刚开始以为他在开玩笑,那段时间他们确实很忙,彼此顾不上,上一次见面还是两个月前,上一次通话在一周之前,但是,她依然不能接受这样的分手。
她记得当时身边几个学生从图书馆出来,骑着车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耳边听到周维忱说:“我有点累了,云声,我们分开吧。”
一切都走远了,只有悲伤还停在原地,把林云声裹住。
周维忱,我真的想问问你,当初那么轻易地分开,如今究竟是在假装深情,还是真的念念不忘?
他又凭什么期待,她还停在原地?
29. 第 29 章
周六老林生日,林云声给老林送了套颈椎按摩仪,老林常年伏案,颈椎不好,林云声多方打听选了一款实际效果比较好的按摩仪。
老林一看到礼物喜笑颜开,试了几下果然很不错。
许女士清早给老林煮了长寿面。许女士煮面的水平一般,但是贵在心意。
“云声,待会儿你帮妈妈去超市买点菜,待会儿我把清单发给你。”
林云声应了一声,也跟着许女士忙活起来。
有的人不爱过生日,或者喜欢简单过生日,不过他们家很看重生日,无论对于小孩子还是大人,生日都是一年一度的重要仪式。
林云声早上被家里喜气洋洋又忙忙碌碌的气氛感染,把昨天晚上的纠结和不痛快通通抛到了脑后。
“茄子、螺旋椒、花椒、大头菜、鸡胸肉、牛肉、活虾、秋葵……”许女士发过来长长的一串清单,林云声拖着小拖车,就向超市挺进。
林云声刚出门,老林就接到了周维忱的电话。
他给林老师送上了生日祝福,可人在外地参加研讨会,没法赶过来。
老林自然摆手,让周维忱以自己的工作为重。
师生又在电话里寒暄了十几分钟之后,才挂断了电话。
林云声不会买菜,挑三拣四也挑不好好的。干脆给许女士打个视频电话,许女士在那天那头像个将军一样指挥。
“辣椒挑弯的,弯的辣,这个西兰花不行,你选旁边那个,那个花苞之间没有缝,这个新鲜……这个茄子你得挑眼睛大的,这样的嫩……秋葵不要大个头的,不好吃,挑小的……”
林云声在许女士的指导下成功完成买菜任务,拎着两大袋蔬菜、水果、酸奶回家。
走到楼下电梯口,林云声腾不出手来按电梯。正准备把手里的袋子先放到地上,身后一只手率先伸了过来。
那人站在林云声的身后,林云声象征性回了下头,“谢谢啊。”
“不客气。”是个男人的声音。
进了电梯之后,林云声才看清了男人的脸,是个二十几岁很年轻的男人,是一等一的长相,身材颀长。
“几楼?”男人问她。
林云声说:“16楼。”
男人按电梯的手一顿,按下了16楼。
林云声看了他一眼,“你也住16楼?”
这栋楼是一梯两户的格局,林云声家的邻居是一对中年夫妇,有个女儿常年在国外,女婿是美国人,不记得有儿子啊。
“不是,只是来拜访。”
“哦。”林云声不再多问。下意识觉得是来拜访邻居老夫妇的。
电梯门开后,林云声冲男人和善地笑了下,微微抬高手臂示意了一下自己不方便招手,“那我先走了,再见。”
那男人也跟在她身后出来。但方向居然不是跟林云声的反方向,而是同方向。
林云声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入室抢劫的抓马情节,一瞬间觉得血液上涌,心跳如雷。
家里的门刚好推开,老林站在玄关处换鞋,手里提着一袋垃圾准备送下去。
刚好看到林云声和身后的那个男人,他打了个招呼:“你俩怎么一起上来了?”
身后的男人声音里有笑意:“林老师生日快乐。”
诶?所以是来找老林的吗?
老林招呼两个人进屋,顺便给两个人相互介绍,“林云声,我女儿。宋亦舟,我同事的儿子。云声,你叫亦舟哥就行。”
宋亦舟从林云声手上接过了两大购物袋,“刚刚在楼下碰到,不知道你是林老师的女儿,林老师经常提起你。”
林云声手被勒得生疼,也就顺势把购物袋给了宋亦舟拿着。
宋亦舟手上提着一盒茶叶,另一只手就提着两大购物袋。
许女士听到声音也冒出头来,看到宋亦舟热情招呼:“小舟啊,快进来!你爸也真是的,老林的生日有什么要紧的,还特地让你跑一趟。”
宋亦舟和林云声被老林和许女士招呼着进去。
宋亦舟的爸爸是资历很深的教师,去年学校因为很多老教师退休,就开始大批挖人,引进优秀教师进校,其中就包括宋亦舟的爸爸。
老林和宋老师成了同事,两个人都喜欢钓鱼,也就成了朋友。老林生日,宋老师家里有人住院,人走不开,就让宋亦舟跑腿,把礼物给老林送过来。
老林下楼扔垃圾了,宋亦舟就把茶叶交给许女士,茶叶是上等的好茶叶。
“亦舟,中午留下来一起吃饭。”
宋亦舟摆摆手,“不麻烦了阿姨。”
许女士不乐意了:“哪有了来了赶客的道理,来了就坐好了,还有几个小时就吃饭了,不许走。云声陪一下亦舟,你们俩同龄人,有的是话聊。”
许女士态度强硬,宋亦舟盛情难却,就不好再拒绝。
许女士在厨房忙活,老林还没回来,留下林云声和陌生的宋亦舟在客厅大眼瞪小眼尴尬。
林云声现在回房间显得没有教养,坐在客厅又有些心不在焉,兴致缺缺。
“你看电视吗?”林云声想了个能快速缓解尴尬、消磨时间的方法——就是放个电影,电影放了,就不用聊天了。
“都可以。”宋亦舟说。
林云声起身找遥控器,家里一般没人看电视,电视常年都是关着的,遥控器更是不知道去哪儿了。
林云声找了半天也没找见,中途还要不停地让宋亦舟站起来、坐下去、挪位置……找遥控器也很尴尬。
林云声放弃。
“林叔叔说你在广州。”一阵沉默之后,宋亦舟开口。
林云声回道:“是,刚读完书没多久,毕业之后先在广州工作一段时间看看。”
宋亦舟点了点头,不作评价,而是说:“我也有不少业务在广州。”
宋亦舟是个很会聊天的人,他说话不会把话说死,而是会留下一个话口,等着对方去问,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把天聊起来了。
林云声:“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宋亦舟:“医疗器械。你呢?”
林云声:“律师。”
宋亦舟笑起来:“工作是不是很辛苦?”
林云声:“彼此彼此。”
两个陌生的人开始聊天往往只有第一句话比较难,后面聊起来了就自然顺畅多了。加上宋亦舟是个很会控场的人,他会在每个话题要结束的时候,自然地抛出一个新的话题来,让两个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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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有尴尬冷场的时候。
坐了一会儿两个人又进厨房帮忙,但是老林回来之后就被轰了出来。
“你俩就好好在客厅坐着就行,厨房有我们俩够了,林云声的手艺我还真不敢恭维。”
午饭很丰盛,但他们吃饭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
虽然吃得晚,但胜在丰盛,三荤三素加一汤,全是老林和许女士的拿手好菜。
饭桌上宋亦舟对着老林和许女士的手艺赞不绝口,把二老哄得晕乎乎的,一个劲儿给宋亦舟夹菜。
一顿饭吃完已经下午五点了。
许女士有点不好意思,对宋亦舟说:“不好意思啊小舟,今天做饭太慢了,本来一天三顿的,这下变成一天两顿了。让你少了一顿。”
宋亦舟大笑:“没关系,我正好晚上回家还可以名正言顺吃宵夜。”
用餐过后,许女士和老林留下来打扫卫生,林云声和宋亦舟就下楼扔垃圾,林云声顺便送送宋亦舟。
这个点儿正好是小区里大爷大妈活动的时间,这个点儿一般都接孩子兴趣班或者辅导班放学。
林云声一路上碰到好几个熟人,热情地都打一遍招呼。那些人跟林云声寒暄完总要把目光落在宋亦舟的身上。
“欧呦,云声,你带女婿回家啦?”
林云声每每摆手:“不是不是,这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不是我男朋友。”
人走之后,宋亦舟好奇问她:“你应该交男朋友了吧?”
林云声看着脚下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她习惯性地踢脚下的小石子,看着小石子向前滚出去一段距离:“没有男朋友。”
宋亦舟有些惊讶,“你这么优秀……”
他的潜台词是,你这么优秀,不应该没有男朋友。
林云声反问他:“你有女朋友吗?”
宋亦舟:“也没有。”
林云声学他:“你这么优秀……”
宋亦舟笑起来,他笑声很爽朗,传出去几米远。
“没遇到合适的,又不想将就着过日子,反正还年轻,不急。”
宋亦舟表示赞同。
“你什么时候回广州?”宋亦舟问她。
“大概明天下午吧。”
“以后我去广州出差,能找你吗?”宋亦舟试探着问。
林云声:“当然可以,我可以推荐一些好吃的餐厅,如果你相信我的美食品鉴水平的话。”
两个人围着小区转了一圈,正好消消食。宋亦舟的车就停在楼下,两个人就在楼下分别了。
“咱们有缘再见吧,云声。”
“有缘再见。”
林云声看着宋亦舟把车子开走了,就转身上楼了。
不远处的一个身影望着林云声的背影,想在身上找烟,没找到,才想起自己几周前就决定戒烟了。
刚好接起一个电话。
“老周,你不在家呢?敲门也没人应。”
“在怀城。”
“你不是今早还在北京吗?怎么又飞怀城了,那么远。”
“没什么,就想……早点回来看看。”
“好,嘉苒回家了,今晚本来还想找你喝酒呢,结果你不在。算了,挂啦!”
30. 第 30 章
林云声周日早上睡到了上午十点多。
许女士和老林早上都没有叫她,任由她睡懒觉。林云声前几天晚上都没睡到,人太累了就睡得沉。
早上模模糊糊好像被外面谈笑的声音吵醒,看手机已经十点多了。
“时间这么赶啊,下午就走?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不了,还要回去收拾东西。”
“路上慢一点。”
……
林云声听着外面的动静,是老林的声音……为什么还有周维忱的声音?!
林云声以为自己幻听了,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又听了一会儿,确实是周维忱的声音。
过了几分钟之后,听到了外面关门的声音,林云声才蹑手蹑脚从床上爬起来,扒了条门缝。
许女士刚好一眼扫过来,“起床了?过来吃早饭。”
林云声把脑袋探出去,目光扫射了一圈。
许女士看穿她的心思:“人走了。”
林云声这才把门全推开,口是心非:“不是,我就是看看我爸在不在家。”
许女士把早餐从锅里重新拿出来,早餐煮了粥,现在还是温热的。
“他不是说他不来吗?”林云声嘟囔了一声。
“在北京开会,结束的早就过来了。”
老林把人送到楼梯口,就上楼了。看见林云声在吃早饭,站在玄关口说:“刚刚打算上来了叫你,下午三点的飞机,吃完饭收拾准备出发了。”
林云声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许女士一拍脑袋:“这个牛肉酱忘了给维忱了!”桌子上摆了四瓶牛肉酱,牛肉酱是林云声的姥姥自己做的,味道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好。
许女士懊悔地说:“刚刚光顾着说话了,忘了把这个给维忱了。这个是你姥姥做的,说给你和维忱一人两罐,下饭。”许女士说完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林云声。
林云声不用猜就知道她的心思。
“你现在还能去送给他,反正住的不远。”
许女士把其中两罐往前推了推:“他现在肯定不在家,回来一趟肯定要去看看周爷爷的,你回头带给他吧。你们住的也不远。”
林云声埋头吃饭,沉默抗议。
许女士“害”了一声:“不就分个手吗?你俩以后还能老死不相往来?”
林云声抬眼看了眼四瓶满满的牛肉酱,总不好辜负了老太太做出来的一份心意吧。
“知道了。”
林云声吃完饭后收拾碗筷,收好后准备回房间,经过餐桌的时候停住脚,退几步把餐桌上四罐牛肉酱捧在怀里,一并带回了房间。
林云声是打车去机场,一路上闭目养神,在经过一个左转路口的时候,司机开太急,跟一辆直行的车发生了剐蹭。
事故不重,但是肯定不能继续送林云声去机场了。
林云声来不及跟司机掰扯打车费的事情,重新叫了一辆车往机场赶。
虽说不是一件大事,林云声也在后来顺利抵达机场,成功登机,但路上的小插曲让林云声本就莫名不安的心更加不安了起来。
她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也信许多事情是有些玄乎的。
比如,在赶飞机的路上出了交通事故,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好兆头。
林云声给老林发了消息,老林没回。
时间还早,林云声有些焦躁地在候机处刷手机。
“玄学外应:当有不利的事情发生,可能是在阻止灾难……”这个帖子很应景地出现了林云声软件推送的首页。
晦气,服了。
飞机失事的概率很低的,飞机失事的概率很低的,飞机失事的概率很低的……林云声在心里默念了三遍。
刚好广播响起,飞往广州的航班可以登记了。
“广州那边天气好像不太好。你带伞了吗?”
“带伞了。天气不好的话,能准时飞吗?”
“指挥中心说能飞就是能飞喽,希望别延误。”
……
身后两个女生低声讨论着天气。
林云声从未有过如此不安的感觉。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林云声还是随着人流排队登机了。
老林还没回复消息,林云声没等,提前开了飞行模式,然后掏出眼罩来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几分钟之后,大批人登机,机舱内热闹吵闹起来。到处都是“借过”“谢谢”“放个行李”……诸如此类的声音。
“借过。”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像是一股电流,直直通进林云声的身体里。
林云声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睛,但是她戴着眼罩,还什么都看不见。
身边的位子有人坐下,身上有淡淡的、她熟悉的味道。他没有喷香水的习惯,但身上会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以及他身上独有的清冽好闻的味道。
林云声身子僵住了,她几乎可以断定,她旁边的人是周维忱。
孽缘。
林云声在内心挣扎了几秒钟,还是摘下了眼罩,她回头的瞬间,周维忱也偏头看她,两个人视线对上,林云声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好巧。你也是这个航班。”林云声干巴巴地说。
“今天只剩下这一个航班。”
“哦。”林云声又干巴巴地说。
“上次的伤怎么样了?”
“应该好了。”
两人不再说话,林云声重新把眼罩戴上,把头偏向了另一边去。她想起那天在周维忱的办公室,他半跪在地上给她冰敷的情形来,脸有些发热。
真没出息。林云声在心里批评自己。
飞机起飞后,机舱安静下来,偶尔能听到后排的交流声,但声音不大。
路途很长,林云声昏昏欲睡。
林云声是被一阵颠簸惊醒的。
飞机遇到气流颠簸很常见,空姐通常也会在广播提前告知,本来是不必要在意的。
但林云声联想到各种不太吉利的预兆,心里升起几分恐惧来。
不会有事的,林云声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她不喜欢坐飞机,双脚离地、逃无可逃的感觉有一种把自己的生命交付出去的不安全感。
她从前在国内读书的时候,尽量会选择高铁,但要出国只能每次都乘飞机。这也是林云声假期比较少回家的一个原因。
“我们的飞机正在经过一段气流不稳定区域,颠簸将持续一段时间,请您回到座位,并确保安全带系紧,建议您在安全提示灯熄灭前,始终保持安全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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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颠簸期间,为了您的安全,洗手间将暂停使用。”
颠簸提示音大概持续了两遍。
刚开始只是轻微的颠簸,三四分钟之后突然颠簸更剧烈了。
机身能明显感觉到左右的摇晃,车厢内发出行李撞击行李柜的笨重声音。
林云声的心被提了起来。
突然,机身猛得一震,气流骤然加大。
空姐也坐在了休息位并系上了安全带。突然,飞机突然像跳楼机一样往下掉。
小桌板上的报纸飞上了天花板,整个飞机都发出恐怖得仿佛要散架的声音。
沉寂了几秒过后。
机舱里发出了尖叫声和小孩儿的哭声。
林云声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来。
原来当人恐惧到了一定程度,是发不出声音的。
飞机又开始左右摆动,还好有安全带扯着,不至于人太晃动,头顶上行李撞击行李架的声音隆隆作响。
机身猛一晃,林云声顺着惯性脑袋往窗户砸去。
一只手抢在前面护住了她的头。
林云声的头最终撞在了周维忱的手上,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周维忱手指的关节撞击到玻璃发出的声响。
她的头被保护得很好,撞在他的手上,林云声除了觉得震了一下,没觉得疼痛。
“谢谢。”
林云声话音刚落,飞机又突然往上平移拔高,整个人被压在座位上无法动弹。
飞机上吵闹得很,有人被吓哭了。
林云声坐过很多次飞机,遇到过很多次气流,但是这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猛烈的气流。
会死吗?林云声想。
她还不想死,她还要在35岁之前完成全球旅行,还要在老林和许女士退休之后带他们去看世界,她要在四十岁之前做出自己的事业…
飞机高度从12000m骤降到了3000m。那几秒钟的失重感让林云声在脑海里开始想遗言。
老林和许女士怎么办?
“别怕。”身侧周维忱的声音传来,他在安抚她。
飞机还在剧烈颠簸,林云声问他:“我们会死吗?”没开口之前,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居然都是颤抖的。
“相信我,云声,会没事的。”
林云声的目光仍然有些空洞呆滞。
攥着安全带的手被一个手掌握住。
温度顺着指尖传递,好像把如同睡着了般的林云声唤醒了。
林云声一点点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飞机又开始下降,林云声手心出了汗,那人握她的手收的更紧了。
飞机上有人开始掏纸写遗书。曾经林云声以为这是一个很夸张的事情,但是事实证明,失重感会让人的肾上腺素急剧飙升。
林云声反而慢慢平静下来,就像很多人会在失事前写遗书,她也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危难面前,更易真情流露。
“周维忱,分手后你后悔了吗?”
飞机又是一波气流颠簸,行李架被弹开了,“轰”几声,几个行李箱被砸在了过道。尖叫声此起彼伏。
混乱、嘈杂和恐慌之中,林云声却能清晰听到周维忱的声音。
“后悔了。“
31. 第 31 章
周围的声音好像突然安静下来了。
飞机开始急剧上升,耳膜在气压下涨得难受,周遭的声音被屏蔽掉了一部分。但周维忱那句后悔清晰传到了林云声耳朵里。
十几分钟之后,飞机穿过了气流层。
安全指示灯灭了。
劫后余生。
身后两个女孩儿在这场颠簸中也收到了惊吓,飞机平稳之后,两个人相拥而泣。
飞机平稳下来之后,林云声的理智也回来了。
林云声想抽回手,但她的右手仍然被周维忱紧紧攥着。
林云声的手心因为紧张出了很多汗。她瞪了周维忱一眼,示意他松手。
那人却丝毫没有在意她的警告。林云声又挣扎了几下,周维忱还是没有松手。
周维忱的目光落在林云声愠怒的脸上,声音沙哑:“后悔,每天都在后悔。”
后悔什么?当初明明就是他先提的分手。既然分手了,为什么又不找她?
林云声一字一顿地说:“周维忱,当初是你提了分手,是你,最先放弃了我们的感情。”
在周维忱失神的那一刹,林云声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你让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很廉价。所以,你的后悔也很廉价。”
林云声把头转过去,重新带好了眼罩。可是眼睛却有点酸痛。
她不是机器,没有办法彻底放下很多年的感情,哪怕在刚刚她以为自己要死的那瞬间,她想的也是,周维忱不该回来,不该坐上这趟飞机。
她说很重的话,说给周维忱听,也说给自己听。
明明是他先背叛,凭什么林云声要陷在这段感情里出不去?
后半程的飞机很平稳,中途遇到了几个小气流,但也基本是轻微晃动。飞机平安落地。
落地后林云声收到老林的消息。是两个小时之前发的。
“在钓鱼呢,怎么了?落地了说一声。”
林云声发了个“平安落地”的表情包,没有对老林讲起飞机上的事情。总归是完好无损地抵达,没必要让他们在千里之外担心。
林云声去行李转盘拿行李,走到出口的时候发现周维忱等在门口。
“走吧,我送你。”周维忱说。
林云声拉着行李往前走,“不用。”
周维忱就在她身后跟着,也不说话。林云声停,他就停了,林云声走,他也跟着走。
林云声走到方便打车的地方,在手机上叫车。
同一时间落地的航班很多,一批人流往外涌,打车点挤满了人。林云声前面还有十几个人在排队。
一时半会儿叫不到车了。
天色已经暗了,按照天气预报,半个小时之后可能会下雨。
周维忱接过林云声手中的行李箱,“走吧。晚上下雨。”
何必为了跟他赌气淋雨?不坐白不坐。
这是林云声第二次坐周维忱的车。
林云声第一次坐周维忱车的时候没有观察过,第二次坐的时候注意到了周维忱车上挂的平安符。
是林云声在北京的白云观求的平安符。一个小小的红色福袋,里面装着道长画的平安符。
他们当时在异地恋,一南一北,林云声跟朋友去白云观的时候,看到流通处有卖平安符的,就给周维忱买了一个寄去。
要保他顺遂,保他平安无忧。
很多年了,他还留着。
两个人一路上无话。原本林云声上车之前还打算把后备箱行李箱里面的牛肉酱直接给他,结果下车的时候还是忘了。
林云声直到晚上回家收拾行李,再看到那四罐牛肉酱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件事情。
林云声发微信:“姥姥让我给你捎了两罐牛肉酱,忘了给你了。”
周维忱那边过了几分钟之后回复:“明天有时间吗?我去找你。”
“明天下班约了陈嘉苒看电影,我去找你。”
“好。”
两个人的聊天就此中断了。
林云声和陈嘉苒的电影是在一周之前约好的,是陈嘉苒喜欢的男明星的电影首秀,陈嘉苒为了支持票房,买了两张票,硬要拉着林云声一起去看。
“我家哥哥真的不是花瓶,真的有演技的!你看了就知道了,真的!预告片我都看过了,绝对不是烂片!”
林云声就是这么连哄带骗地被塞了一张电影票。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林云声特地换了一个大包,方便装下两罐牛肉酱。
两个罐子随着林云声走路碰到一起,会发出清脆的玻璃撞击声。徐赢问她是不是带了凶器来上班,要高调打老板吗?
林云声要处理自己周五落下的工作,一整天忙得像个陀螺。一直到陈嘉苒电话轰炸过来,林云声才惊觉居然快迟到了。
林云声总归是没有迟到,陪着陈嘉苒看了电影,然后一起吃了晚饭。陈嘉苒沉浸在电影之中无法自拔。
“我就说吧,他演技很好的。”
林云声笑笑,不敢恭维。
晚上两个人在餐厅分别。但其实两个人是同方向的。因为林云声也要去找周维忱。
林云声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处于什么心理,那一瞬间跟陈嘉苒隐瞒了这个消息,虽然她找周维忱真有正事。
陈嘉苒随口问了一句:“你打车回家吗?”
林云声心虚地应:“嗯。”
陈嘉苒自然不疑有他。
林云声的车就在陈嘉苒叫的车的后面,林云声上车之后脑子一抽,嘴比脑子快:“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师傅一听眼睛一下子亮了。
“捉奸?”
林云声反应过来:“不是,就跟着她进小区就行,我们住一起。”
住一起还打两辆车?司机一脸看破不说破的样子,隐晦笑了笑。“好嘞,坐稳喽!”
林云声不辩解了,因为怎么解释都奇怪。
司机的戏很足,一路上跟林云声说——
“咱们不能太近了,太近了会被发现!”
“到时候我给你远一点停车哈,保证发现不了!”
“这个车怎么变道了?发现啦?”
……
林云声一路沉默,看着司机兴致勃勃地上演港片。
车子在陈嘉苒楼下不远处停了下来,司机把车灯关上,压低声音,“好了,到了,你看见了吗?就在19号楼。”
林云声临走前满足了司机的演戏瘾,也很给情绪价值地说:“谢谢啊师傅,事成之后,一定不忘你的恩情。”
司机大手一摆,“别客气别客气,应该的。”
林云声等陈嘉苒上楼了之后才慢吞吞上楼,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在鬼鬼祟祟什么,经过陈嘉苒门口的时候心虚极了。
周维忱门开的很快。
他刚洗完澡,衣着整齐,但头发还在滴水。
林云声从包里把两罐牛肉酱掏出来,塞进周维忱怀里,就准备走。
周维忱拉住她:“要不要进来坐坐?”
林云声刚准备开口拒绝。
身后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对面的门开了一条缝,罗深的声音传出来:“就这一袋垃圾是吧?”
林云声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地就扑向了周维忱,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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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周维忱推动了,周维忱被她推着进了屋,林云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砰”关上了门。
几秒之后,罗深敲了敲门:“你搞什么?关门那么急做什么?家里藏人了?”
林云声被周维忱压在门上,那人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
林云声心跳得很快,她对周维忱做了个“嘘”的手势。
周维忱对着门口说:“没注意到你。”
罗深走远之后,林云声才松了口气。
周维忱低头看她,两个人本就紧紧贴在一起,他低头的时候,两人的脸距离更是咫尺。周维忱问她:“你躲什么?”
林云声别开脸,把人推开,整理了一下刚刚弄乱的衣服。
林云声装得风轻云淡,嘴硬道:“没躲,我突然想去要给牛肉酱标上标签。”
气势上不能输。
林云声问他:“有拖鞋吗?”
周维忱从鞋柜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没人穿过。”
林云声换好拖鞋直去周维忱的冰箱。他家很干净,是黑白灰的色调,总体的布局跟陈嘉苒家里差不多。
林云声一眼看到了冰箱旁边的标签纸。
轻车熟路拿起来,写上了保质日期:2025年7月7日,1个月。
“外婆说这个不能久放,开封之后要低温保存,不然会变质的。”
周维忱绕到她身后,看她熟练地把标签贴好。
林云声顺手把牛肉酱放进冰箱。却在打开冰箱门的一刻愣住了。
冰箱里的食物都整整齐齐贴着标签,标签朝外。
“2025年7月1日,半个月”
“2025年6月18日,两个月”
……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闷闷地砸了一下,砸出一个凹陷来。
她贴标签的习惯是从周维忱学来的,但是时间太久了,她习以为常,忘记了这个这个习惯是周维忱帮她养成的。
林云声读大学的时候宿舍买了冰箱,她经常买水果、酸奶、生鲜放在冰箱里,但是时间久了不吃就容易忘记保质期。
周维忱常常批评林云声不注意保质期的习惯,他习惯把买回来的东西用标签贴好保质期,然后再储存起来,把保质期放在醒目的位置。
林云声那个时候不以为然,但有一次吃了一个过了保质期的饭团,当天晚上上吐下泻,周维忱带她去医院挂水。医生说是吃坏了东西。
从那之后,林云声就跟着周维忱养成了买回来东西先标好保质期的习惯。
这个习惯一直伴随着林云声很多年,时间太久,以至于这个习惯刻进了她的身体记忆里,她习以为常,她以为向来如此。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尤其是带着回忆的习惯。
这个习惯要么在未来的每一天都带着回忆折磨你,要么就是习以为常后某个自以为平淡的一天,突然想起这个习惯对应的人,重重一击。
周维忱的手从身后伸过来,把桌上两罐牛肉酱放进了冰箱里,还是标签朝外。
林云声回过身,刚好面对着周维忱。但由于周维忱的手支在冰箱门上,她看起来像是被周维忱圈在了怀里。
一声闷闷的响声,冰箱门被关上了。
“后来你再没有吃过变质的食物了吧?”周维忱低眉问她,声音很轻。
林云声的回忆全部涌上来:“没有。”
“那就好。”
放完东西,林云声该走了。林云声从周维忱的侧边绕过去,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我当初,没有想轻易放弃我们的感情。飞机上你问我有没有后悔,云声,我每天都在后悔。”
32. 第 32 章
当周的周末连着十一假期,一连放八天。
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个小长假,以至于到了周五的时候,大家比任何一个周五都要兴奋。
林云声和陈嘉苒最初说好了一起去云南,假期的第一天就出发。罗深的同事大多结伴一起走,毕竟大家的酒店都在一起。陈嘉苒跟他们算不上熟悉,所以跟林云声单独出发,要比那些人早到许多。
徐赢问林云声:“假期有安排吗?旅行?爬山?宅在家里?”
林云声笑眯眯回她:“和朋友去云南。”
徐赢竖起大拇指:“云南好啊,那儿的菌子汤鲜得舌头都要掉了。去大理,说不定还能偶遇帅哥。”
林云声准时下班,下班之后就跟陈嘉苒直奔超市,购买旅游物资。
两个人买的东西很全,U型枕、健胃消食片、一次性换洗衣物、一次性洗漱用品、一次性马桶垫、晕车药、角鲨烯……
这个时候的陈嘉苒已经有些显怀了,肉眼可见的人变胖了不少。
“你这样出来旅游是不是要小心一点?”
陈嘉苒满不在乎:“孕妇不是瓷娃娃,等过几个月肚子太沉了,没力气到处跑了。就趁着现在赶紧玩儿。”
陈嘉苒一边说一边挑太阳帽,随手往自己的头上戴:“你看看,这个好不好看?”
林云声托腮端量了一会儿:“不好看,土。”
陈嘉苒继续挑。挑了个黄色大嘴鸭的,一个很黄的帽子,配上一只很丑的鸭子。
“这个怎么样?”陈嘉苒问,把帽子往头上一扣。瘪嘴的鸭子耷拉着脑袋,陈嘉苒也学着鸭子的样子瘪嘴。
林云声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个好!”
陈嘉苒从货架上拿了两个下来,“你一个,我一个,我俩戴闺蜜款。”
两个人继续逛,陈嘉苒很喜欢奇奇怪怪的小东西,比如瘪嘴鸭的帽子,比如青蛙眼的墨镜,比如印着香肠嘴的口罩……陈嘉苒看到这些就全部往购物车里扔。
“这些我们拍照的时候可以用……这个哪里丑了,明明很可爱好吗?……”
等两个人逛完了超市,天都快黑了。
“心内科的医生都会去吗?”等红灯的时候林云声装作不经意问。
“周维忱不去,罗深不去。不过赵凌峰去,诶?你有印象吗?我们上学的时候还一起吃过饭。”
林云声上学的时候跟赵凌峰是通过周维忱认识的,后来两个人分开之后,林云声和赵凌峰就断了联系,上次见面还是林云声回国的第一天,在“念春风”的那天晚上。
“有印象。”
“老赵现在可比以前靠谱多了,我听罗深说,赵凌峰上学第一次进解剖室解刨的时候,直接吐了,结果食堂那天有猪大肠,赵凌峰又吐了,不过现在手术刀拿的比谁都稳。”
陈嘉苒说起来这些事情,笑得直不起腰来。
由于罗深的缘故,陈嘉苒这些年跟赵凌峰也很熟了。
周维忱、罗深、赵凌峰,本来就是上学时候的舍友,毕业之后一起进同一个医院工作,自然走动得很勤。
林云声听着陈嘉苒又说起他们第一台手术的事情,林云声仿佛在这一瞬间,突然意识到,她早就已经退出了这个圈子。
她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这些年失去的东西,远比她想象中更多。
林云声回家的时候许蔚霜正盘着腿坐在地上吃宵夜,炸鸡配啤酒,电视上放着韩剧。
见她回来,许蔚霜冲她招招手:“过来吃点。”
林云声下班之后就跟陈嘉苒逛超市,两个人晚上就随便对付了一口,现在确实有点饿了。
许蔚霜腾出个位置,眼睛没离开电视。
放片尾的时候许蔚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诶,那天见到你爸那个学生,我说那个人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沈舒柠的素人绯闻男友。”
林云声其实早就知道,那个人不仅是沈舒柠的绯闻素人男友,还是她的前男友。
林云声嘴里正塞着一个鸡腿,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好像是吧,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许蔚霜掏出手机,翻了一会儿给林云声看。
“沈舒柠公开否认恋爱”
点开之后,是一段采访视频,前面的采访都是非常正常的作品采访,主持人问到沈舒柠以后有什么人生规划。
“以后打算好好拍戏,多去挑战不同的角色,打磨自己的演技。”沈舒柠说完之后对着镜头,突然说:“前段时间网上有关于我和我以前同学的绯闻,在这个澄清一下,我们两个并没有大家猜测的正在谈恋爱,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我目前也没有恋爱的打算。”
这个采访视频在晚上也有一定的讨论度,转发量不低。
许蔚霜说:“我跟她经纪人认识,听说因为这个事情沈舒柠和她经纪人大吵了一架。”
“为什么会吵架?明星不是都不喜欢绯闻吗?”
许蔚霜一脸“你太单纯”:“沈舒柠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个小糊咖,有点知名度但是不够红,后来偶然被人拍到了她和一个素人在一起的照片,哦,就是你爸那个学生。他外形好,拍照的人以为是网红,放到了网上没想到阴差阳错火了,网友没扒出周维忱的身份,倒是扒出沈舒柠。”
“她经纪人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给她带点话题讨论量,就让沈舒柠不作回应,让网友去猜。结果,沈舒柠还真靠着这个吸了不少关注。”
许蔚霜说话慢悠悠的,林云声就静静听。
“今天上午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播采访的时候,她突然就要澄清这个,没跟她经纪人说。她经纪人今天在车上发了好大的火。”
其实林云声跟沈舒柠一直不算很熟。
她们上学的时候在一个高中,但是沈舒柠跟周维忱是同一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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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不同班,她是艺术特长生。
沈舒柠和周维忱那个时候都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沈舒柠长得很漂亮,追求者甚多,但沈舒柠轰轰烈烈追了周维忱三年,人尽皆知。
上大学之后沈舒柠没有和周维忱上同一所大学。
大学期间,林云声和周维忱在一起了。
后来,林云声到北方读研,沈舒柠研究生考入a大。林云声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是有一点不爽的。
但是陈嘉苒说:“她高中追了周维忱三年,周维忱都没和她在一起,现在更不可能了。”
林云声和周维忱异地恋的时候,其实多多少少也能听到一点让她不愉快的消息,但是她很少放在心上。她对他们的感情很有信心。
后来,林云声和周维忱分手了,林云声出国留学,她几乎断了跟国内许多朋友的联系。但在国外的某一天,她听到国内的一个朋友不经意说起,沈舒柠进了娱乐圈,沈舒柠和周维忱在一起了。
林云声始终记得,那天是周日,北欧下了很大的雨,那雨连续不断下了整整一天。
跟许蔚霜一起吃完炸鸡之后,林云声就开始打包行李,把清单上的东西反反复复确认了两遍才安心睡觉。
两个人第二天清早早起赶飞机。
上次回广州在飞机上的经历林云声一直心有余悸,但是一方面两个人很早之前就定好了机票,退票需要手续费,另一方面,如果直达只剩下高铁可选,需要花费九个多小时。
最后两个人还是选择坐飞机。
“你说当时你和周维忱一个航班?”
“嗯。不过也正常,那个时间飞广州的就那一架飞机。”
“那你俩这也算是一起经历了生死的人了。”陈嘉苒调侃她。其实陈嘉苒很少跟林云声提起周维忱,但是两个人在飞机上没网也无聊,就开始聊天。
“你跟周维忱真断了?干干净净断了?”
林云声想了想,他们确实断得挺干净的,她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分手之后,她就把周维忱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了。
“断得挺干净的。”
陈嘉苒好奇:“那现在呢?你俩现在工作又在一起,就没擦出什么火花?旧情复燃之类的。”
飞机穿过云层,太阳刺眼的照进来。
林云声把遮光帘拉了下来,很坦诚地轻声说:“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我永远没法坦坦荡荡地说,我完全不在乎周维忱。但是我们六年前的分手在我心里永远是一个坎,它让我觉得我们的感情远比我想象的脆弱。”
空姐开始推着小车给乘客倒饮料。
陈嘉苒说:“你说……当年的事情会不会有误会?”
林云声闭目养神,陈嘉苒以为她困了就没再问,直到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林云声的声音。
“是不是误会,可能早就不重要了。”
33. 第 33 章 云南
林云声和陈嘉苒原本雄心壮志做好了旅游计划,但是实际上下了飞机,徒步将近一公里打车,然后再到酒店安置好行李,两个人都累倒在床上挺尸。
“下午出去玩吗?”陈嘉苒有气无力。
“不去,先点外卖吧……”林云声说。
两个人一拍即合,都躺在床上开始看外卖。
顺便为自己的行为找个正当化的理由:反正人在云南,就算是点外卖,点的也是云南的外卖,在广州点不到的外卖。
吃完午饭,两个人又一拍即合一起睡午觉。
订的酒店是一个大床房,房间很大,很干净,有一张巨大无比,可以躺下三个壮汉的床。
林云声和陈嘉苒下午就开着空调,躺在大床上午休。
陈嘉苒孕期嗜睡,林云声前几天因为赶工作,一连熬夜好几天,到了酒店整个人松弛下来,就昏昏沉沉睡死过去。
两个人是被陈嘉苒的电话吵醒的。
陈嘉苒迷迷糊糊接起电话。
“喂……你们到了吗……晚上吗?行,我问问。”陈嘉苒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林云声醒了,看了眼时间,两个人居然就这么睡了一下午,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
陈嘉苒见她醒了,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赵凌峰的电话。”
林云声刚睡醒,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赵凌峰是谁。
“他们是下午的飞机,马上就到酒店了。好像他们几个商量着晚上要一起去吃菌子锅,问我们要不要一起。”
中午睡得时间太长了,林云声头有些疼,揉了揉太阳穴,“医院的同事吗?”
陈嘉苒点了点头。“不过如果你觉得那些人你不熟的话,我们就不去了,咱们一起出去吃、吃酒店餐或者点外卖都行。”
心内科的医生大部分林云声确实是不熟,但是她因为负责周维忱的临床项目,几次开会和接触,其实也已经认识了一部分人。
“没关系的,我都可以。”
陈嘉苒是个爱热闹的,听林云声这么说,两眼都放光了,从床上麻溜下来:“太好了,我们晚上就去找他们汇合吧,我跟老赵说一下。”
“行。”林云声也从床上下来。
拉开窗帘,外面的太阳还是很晒,但让人心情很好。她的假期就这样幸福地开始了。
几个人选的餐厅里酒店不远,林云声和陈嘉苒步行就能过去。
这一块儿不算个商业区,更偏居民生活区,一路上经过几对遛狗的夫妻、几个玩闹的孩童、几个散步的老人。
在这个慢节奏里,林云声突然想起四个字来:岁月静好。
陈嘉苒挽着林云声,林云声负责跟着导航,两个人就不紧不慢走着。
“突然觉得老了之后来一个这样的慢节奏的城市定居也挺好的。你觉得呢?”
“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养一条狗,吃完饭就到江边散步,就这样过一辈子……”
两个人聊着天很快就走到了。
刚进去,赵凌峰冲两个人招手。“这边这边!欢迎两位靓女大驾光临!”
一桌人的目光投向了陈嘉苒和林云声。
有几个人是林云声熟悉的,他们是周维忱项目组的,大家打过几次交道。看到林云声他们有些惊讶。
“林律师,这么巧。”
林云声冲那人颔首。
赵凌峰招呼两个人坐下。一圈人里面基本都是带家属来的,呼啦啦一大桌子人。
因为是赵凌峰最先打招呼的,大家默认林云声和陈嘉苒是赵凌峰带来的家属,一时间不知道哪位是嫂子,不敢开口叫。
赵凌峰先介绍了一下:“这位是陈嘉苒,罗深老婆,不过老罗没空,不跟咱们聚;这位是林云声,嘉苒的朋友,我们以前是同学,云声现在也在负责老周的一个医疗项目,也算咱们的同事。”
几个人一听,原来一个也不是赵凌峰的家属。还以为赵凌峰这小子谈恋爱了。
“来了都是自己人,坐,随便坐。”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医生冲两个人招了招手。陈嘉苒和林云声就在女医生的旁边坐下。
后面大家都做了自我介绍,几个医生大部分都是三四十岁,也基本上都带了家属。
自我介绍了一圈之后,林云声知道了,旁边的女医生叫常知。常知跟赵凌峰是餐桌上唯二没有带家属来的。
赵凌峰性子就适合攒局,很会活络气氛,本来大家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几个玩笑出来,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起来。
餐桌上没有当地人,几个人就照着招牌点了餐。
常知问陈嘉苒:“怎么样,孕反厉害吗?”
陈嘉苒有些惊讶常知居然知道这件事情。
常知解释道:“罗深前段时间跟我打听了医院比较有经验的产科医生,我才知道你怀孕了。”
陈嘉苒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没什么反应,小家伙挺乖的。”
常知笑:“别的科说,我们心内两大才子,颜值担当,一个是罗医生,一个是周医生。罗医生现在是名草有主了,就剩周医生了。”
听到别人夸罗深,陈嘉苒虽然脸上不表现什么,但心里还是雀跃得很。
“哪里哪里,我家老罗就一般人啦~”陈嘉苒还是替罗深谦虚了几句。
常知怕冷落了林云声,于是又对林云声说:“林律师,你负责周医生的临床项目,肯定见过我们周医生了吧,怎么样,我们心内的颜值担当,还是名不虚传的吧?”
陈嘉苒在旁边笑得无比诡异。
林云声客气地说:“名不虚传。”
几个不算太熟悉的女人坐在一起,要不聊聊家长里短,可陈嘉苒和林云声还没到要聊家长里短的岁数,要不就是聊聊八卦。
八卦是世界上最能迅速拉近距离的一种谈资。
三个人边吃边聊,从陈嘉苒、林云声的大学时期一直聊到了常知去年离婚,越聊越起劲。餐桌的另一边偶尔也会加进来,插几句话。一整顿饭热热闹闹,笑声不断。
“原来你们大学的时候就是舍友,真有缘分!”
……
“去年离婚吗?离就对了,离了渣男,姐姐独美!”
……
菌子火锅很鲜,炒菌子也很香。就这样跟一群有老有少、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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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不太熟的人,一起在他乡吃一顿热闹的火锅,原来也是一个特别棒的体验。
中途有人点了一次酒。
陈嘉苒杜绝酒精。赵凌峰问林云声:“你喝酒吗?”
林云声其实不太能喝酒,但也不是一点儿都不能喝。气氛到了,林云声兴致高高的,就说:“我也来一点。”
林云声点了度数不太高的果酒,微醺,但不醉人。
服务员过了添第三次汤的时候,赵凌峰接了个电话。
“这么快就结束了?我以为要好几天……那你过来吗?……好……”
旁边的男人问赵凌峰:“谁要过来?”
赵凌峰的目光扫过林云声,在林云声身上顿了一下,但很快挪开了,对旁边的人懒洋洋地说:“你猜。”
正在吃炒菌子的林云声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陈嘉苒讪讪笑了笑,拉了拉林云声的衣角,试图唤醒一点友情:“如果我骗了你,你会打我吗……”
陈嘉苒话音刚落,第一个发问的男生嗓门很大地说:“真的假的?老周吗?我以为他从来不参与这些的。”
赵凌峰的视线若有若无扫过林云声,然后说:“可能这次不一样吧。”
旁边的人嘟囔了一句:“有什么不一样,上次一起去日本,软磨硬泡了好久,他也不去。”
陈嘉苒又很心虚地拽了下林云声的衣角。
林云声皮笑肉不笑:“得亏你是孕妇,我不打你。”
陈嘉苒很狗腿地作势要给林云声捏肩膀:“我其实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但是我怕你就不跟我来了,我自己一个人多无聊啊,所以就没告诉你。”陈嘉苒“嘿嘿”地笑:“您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计较。”
常知在一边听着这段对话,凑近了一点,听出了点东西来,小声问:“林律师,你真的跟周医生有过节啊?”
陈嘉苒:“啊?他俩有过节?”
常知一脸茫然:“我也是听人说的,我还以为是谣言呢……传言说你俩以前是同学,上学的时候就不对付。”
陈嘉苒和林云声对视了一眼,陈嘉苒憋笑,接话道:“算是吧……”
常知旁边是陈嘉苒,陈嘉苒的旁边是林云声,而林云声的旁边是一个空位。
环顾四周,林云声脑海里顿时警铃大作。
只有林云声旁边这一个空座了。
也就是说,如果待会儿周维忱真的来了,那么就会坐在她的旁边。
林云声正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逃走,听到餐桌上一声惊呼:“老周,这么快就到了?”
周维忱身上穿着西装,身材更显颀长挺拔,像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下来,进门之后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拿下手上。
“正好在云南这边参加个研讨会,刚好在附近,就过来跟你们打个招呼。”周维忱说,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林云声身上。林云声低头吃饭,假装看不到他。
“没吃饭吧,一起来吃点。”赵凌峰说。
赵凌峰招呼服务员又加了几盘菜,然后指了指林云声旁边的位置,“那儿还有个空位。”
走不掉了。林云声在心里叹了口气。
34. 第 34 章
周维忱在林云声旁边的位置坐下。
林云声眼观鼻鼻观心,只吃饭,别的全部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陈嘉苒自知对不起林云声,一个劲儿给林云声夹菜。
常知就在一旁看热闹,现场看的八卦可比大家聊的八卦有意思多了。
真是不对付?老同学见面了居然也没几句寒暄的。常知一边默默观察一边在心里思忖。
“周医生,我记得你们的研讨会不在这边,主办方的酒店也不在这边,你怎么会在附近?”常知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问道。
周维忱面不改色答道:“刚好来这边帮一个朋友买点东西。”
常知在心里默默算了下距离:“你过来高铁得两个多小时吧,明早再回去?”
“嗯。”
“看上去是很重要的朋友啊,这么不辞辛劳跑一趟。”
周维忱笑了笑,不再说话。
林云声不会自作多情觉得周维忱是专门来看她的,就默默吃饭,也不插嘴。
陈嘉苒倒看出点端倪,周维忱不像是个会为了买某个东西大晚上两个多小时高铁过来,第二天大早在吭哧吭哧跑回去的人。
除非他是为了林云声。
想到这里陈嘉苒兴奋了起来,饭桌上不好表现什么,但她按捺不住,就给林云声发消息。
“我越看越觉得周维忱对你念念不忘或者旧情复燃啊,能让他大晚上专门跑一趟的还能有什么,肯定是你啊!!”
林云声手机在桌上震动了几下,她怕是工作,就拿起来看了。
结果是陈嘉苒的消息。
林云声回她:“别瞎想,不可能。”
陈嘉苒:“我才不信他的狗屁买东西,东西呢?再说了,要真帮人买东西,应该走之前买啊,他明早还要开会,还要吭哧吭哧回去,反正我不信。”
两个人不约而同把手机震动调成了静音。
林云声那边删删减减,显示“输入中”了好几次:“那就算他特地跑过来聚会吧,也不能说是为了我,大家都在。”
陈嘉苒:“听听这话,说出来你信吗?他那么个不爱集体活动的德行,这些年就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活动,就今年上赶着来了,我们可没那么大的脸面哈哈哈哈哈。”
林云声没什么可辩驳的。
“他肯定,对你旧情未了。”最后,陈嘉苒笃定地说。
服务员又上了几盘大虾。
林云声把手机放在桌上,不管陈嘉苒了。
剥了几个虾吃,虾肉很嫩,很新鲜。林云声一连吃了好几个。
“老周,你要不要酒?”另一边的赵凌峰扯着嗓子问。
此时的林云声吃完虾准备找纸巾擦手,找了一圈也没找见。
身侧一只手递过来一包纸巾。房间里很热,周维忱半挽着袖子,露出半截手臂,手上戴着一个简单的黑色的手表。
周维忱眼睛没看她,只是把纸巾递给她。
“不喝。”周维忱嘴上还回答着赵凌峰的问题。
赵凌峰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健康,又是戒烟又是戒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找了个妻管严。”
林云声接过纸巾,“谢谢。”
“不客气。”
林云声正在擦手,放在桌上的屏幕突然亮起来,陈嘉苒的消息弹出来。
“他绝对余情未了!!!!!!”
“他一直在留意你诶,不然怎么会给你纸巾?”
“他会不会重新追你?”
……
陈嘉苒的消息像连环炮一样一条一条往外发射。
林云声的手机放在桌子上,准确来说,其实是放在了她和周维忱的中间。
林云声扔下擦手的纸巾就迅速抓起手机,倒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
应该…没看见吧?
林云声也不确定周维忱有没有看到陈嘉苒发的消息。
林云声:“我刚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你的消息弹出来,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陈嘉苒:“……不能吧,只要你收得快,他肯定来不见。”
林云声发了个一脸幽怨的表情包过去。
吃完晚饭几个人回酒店。
“老周,你今晚就回大理吗?还是明早?”大家一起走的时候问周维忱。
“明早。今晚留在丽江。”
“坐两个多小时高铁就来买个东西?是为朋友还是女朋友啊?”有人调侃他。
周维忱也不应那人。
大家兴致都很高,问的问题也大胆起来,平时在医院不好意思或者不敢问的也问出来了。
有个年轻姑娘笑嘻嘻问周维忱:“医院有传言说周医生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是真的吗?”
大家都竖起耳朵听。这可是个惊天大八卦。
“是。”周维忱的声音带着点很浅的笑意,顺着江风吹进林云声的耳朵里,吹得耳朵有些烫。
这个传言被当事人亲口证实,消息一炸开,众人哗然。
真有白月光啊……
年轻的医生有点失落。
“我们医院的?也是医生吗?”又有个医生没打算放过周维忱,刨根问题想要打听清楚。
“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前女友?念念不忘的前女友?!
众人又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原来周医生之前谈过恋爱。
然后分手了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呢!
林云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陈嘉苒作为场上除了当事人之外唯一的知情者,快要憋死了。
白月光就在现场啊。
陈嘉苒一脸吃瓜相,凑近林云声的耳朵:“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他对你余情未了。”
常知也好奇,她偷偷问林云声和陈嘉苒。
“你们以前不是跟周医生是同学吗?他上学时候真谈过女朋友吗?学什么的?漂亮吗?”
陈嘉苒瞄一眼林云声,不敢说话。捡了个好回答的问题回答道:“反正长得挺漂亮。”
林云声说:“我们一个学校的,但是不同级不同系,不太熟。”
常知有点失望,还以为能吃个大瓜。
常知“啧啧”几声:“难怪周医生清心寡欲这么多年,原来是有个白月光。”
陈嘉苒来了兴趣,悄悄问:“他在医院真没个相好的,暧昧对象都没有吗?”
常知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很郑重地说:“没有吧。我没见过,要说有点关系的,就是纪副院长的女儿,那个小妹妹挺喜欢他的,我们还说纪副院长是不是真把周维忱当女婿看了。”
怕被当事人听到,常知声音压的很低。
陈嘉苒是见过纪副院长的女儿的,之前她去医院找罗深的时候恰好碰到过一次。
那个时候小姑娘好像还在上高中,反正是个难缠的主。
后面有人想继续追问周维忱些什么,当事人都不作答了。大家也不会自讨没趣,都知道分寸,后面就换了话题。
众人呼啦啦一大群人,说说笑笑顺着江边往酒店走。
大部分人都喝了点酒,但都喝的不多,林云声也喝了酒,走路有些虚虚的。
周维忱走在林云声的身后,大概三步距离,不远不近。
以前林云声和周维忱吵架了就这样,林云声不高兴的时候就会走得很快,不理人,周维忱身量高,真要赶上她轻而易举,但他就跟在她身后,保持三步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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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声快他就快,林云声慢他就慢。
他从来也不走开,永远都在身后。
一群人回酒店的时候,时间还算早。
陈嘉苒一回去就跟罗深视频,两个人腻腻歪歪的。
林云声给两个人留二人空间,同时也想出去透透风。所以在房间待了一会儿就很自觉地出去了。
林云声乘电梯下楼,在大厅转了一圈,然后从后门出去,后门正对着江,一出门就能看江景。
林云声晚上喝了酒,现在酒劲儿上来了,人没醉,但是头晕晕的。
林云声就站在江边,手搭在栏杆上,潮湿清凉的风从江面吹到脸上,把晚上的一点闷热给吹散了。
“知道了……实验数据还需要多做几次,尽量减少误差……那几天我有手术安排……明天发到我邮箱……”
林云声听到熟悉的声音。
周维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打电话,听内容是在讲工作。
他换了一身衣服,脱掉了西装,换了一身休闲服。林云声视线在周维忱身上停了几秒,他一贯喜欢这样的衣服,简单经典的款式,没有夸张的花样,很多年了也没有变。那人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挺好看。
林云声在周维忱视线落过来之前回过去头。
晚上的江水看上去是墨蓝色的,深不见底,水波顺着风,把江边路灯的倒影给折碎了。
“你好。”
一个男声突然从旁边冷不丁响起。那人大概在旁边很久了,但是林云声没注意到。
“你好。”林云声礼貌地冲对方说。
男生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很帅。
“你一个人来旅游吗?”男生问她。
“我和朋友一起来的。”
那男生点了点头,“我一个人来的,今年是我的gapyear。丽江是我的第四站。”他说。
林云声不太会跟陌生人聊天,就没接话。
那男生怕她误会:“我不是坏人,真的。”
林云声说:“我知道。”
那男生沉默了几秒继续问她:“你打算在这里待几天?”
林云声不想暴露太多的信息,就很谨慎地回答:“没想好,可能一两天,可能三四天。”
那男生“噢”了一声。
又过了几秒之后,那男生指了指身后的酒店,“我也住在这里,好巧,在你走之前我可以约你吃饭吗?”
原来是来搭讪的。
难怪都说丽江是“艳遇之都”,来看个江景都能碰到艳遇。
林云声婉拒:“这几天都和我朋友在一起,不一定有空。”
那男生有点遗憾,笑了笑:“那好吧。”
两个人再没有交谈。
身后的周维忱挂断了电话,林云声感觉到身后有股压迫感压了过来。
“冷吗?”语气亲昵,好像男朋友寻常问女朋友。
林云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们有很熟吗?
“……不冷。”
旁边的男生看周维忱过来,视线在两个人之间停了几秒,误会了两个人的关系,有些抱歉笑了笑:“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有男朋友。”
男生也不再自讨没趣,就离开了。
等那个男生走后,林云声瞥了周维忱一眼,声音淡淡的:“好巧。”
周维忱跟林云声并排站着,手搭在栏杆上。两个人有些诡异地就这样不说话,看着脚下的江面。
许久,周维忱突然开口。
“陈嘉苒说的对。”
林云声脑子宕机了几秒,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脱口而出:“什么?”
“林云声,如果我现在重新追求你,你会给我机会吗?”
35. 第 35 章 照片
“林云声,如果我现在重新追求你,你会给我机会吗?”
林云声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这句话还在她脑子里荡着。她不记得当时她怎么回答周维忱的了,大概她说,“江边有点冷,我该回去了。”
林云声想起许蔚霜来,许蔚霜和她的前男友拉扯了许多年,两个人分分合合了很多次,最后不欢而散。
许蔚霜说,“我们把最后一点点爱情的美好全部都消磨完了。”
所以,不是每个人都有重蹈覆辙的勇气。林云声就没有。
陈嘉苒已经跟罗深打完了视频电话,她一转头就看到林云声魂不守舍地发呆。
伸出手在林云声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出去一趟被夺舍了?”
林云声摇了摇头:“没事。”
陈嘉苒往林云声这边挪了挪,神采奕奕地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刚你出去的时候,常知来咱们这二位玩,你猜明天谁要过来?”
林云声猜不出来。
陈嘉苒神秘兮兮地说:“就是那个小祖宗,纪副院长的那个宝贝闺女!纪副院长今晚给常知打电话,说那个小祖宗不知道从哪儿知道周维忱也在云南,非要闹着过来玩,纪副院长抽不出身,就让常知多关照关照她。”
林云声继续在床上挺尸,漠不关心、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陈嘉苒觉得没意思:“冲着你前男友来的,你心里就一点儿波澜没有?”
林云声:“你不也说了,是‘前’。”林云声特地把“前”咬得很重。
陈嘉苒在心里默默替周维忱惋惜了几秒,看来林云声不吃回头草的决心很强硬。估计是没戏了。
陈嘉苒神色复杂:“等那祖宗来了,可就热闹了。”
纪曼文是被纪副院长捧在手心娇惯着长大的,纪曼文的母亲去世得早,纪副院长一直觉得亏欠,所以对这个女儿格外宠爱,给纪曼文养成了个蛮横、娇纵、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这些当然都是陈嘉苒听罗深说的。
罗深还说,纪曼文上高中的时候,纪副院长要开会走不开,就麻烦周维忱帮忙接纪曼文放学。这一接倒让纪曼文“一见误终身”了。
如今纪曼文上大学了。
医院也有了“纪副院长把周维忱当女婿”的传言。
不过这些话陈嘉苒没跟林云声说。
两个人轮流洗了澡,换了睡衣,舒舒服服在床上躺好了。
过了十分钟。
陈嘉苒用气声小声问:“你睡了吗?”
林云声:“没有。”
两个人都“扑哧”笑出来。上学的时候宿舍晚上熄灯之后就喜欢这样夜谈,夜色里大家看不见彼此,但是能听到彼此的声音。
聊电影,聊书籍,吐槽同学,吐槽老师,聊聊梦想,聊聊未来。
以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好怀念啊,怀念我们上大学的时候。”陈嘉苒说。
“过段时间校庆,你回去吗?”
“肯定去啊,你去不去?”
“我也去。”
两个人有七零八碎扯了几句闲话,有一搭没一搭地你一句我一句。
半个小时之后,两个人都有些困了。
陈嘉苒临睡前说:“云声,我真心希望你能幸福。不管你吃不吃回头草,我都希望你幸福。”陈嘉苒语气很认真。
林云声原本是平躺着的,听到这话翻了个身,面对着身边的陈嘉苒,虚抱了下她:“我知道,我会的。”
陈嘉苒欲言又止,但是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说了:“其实我觉得你跟周维忱当年的分手可能真的有误会,我不是在帮他说话。”
陈嘉苒回忆道:“你俩分手,我肯定站你这边。后来我和罗深结婚了,阴差阳错跟周维忱成了邻居。有一次我在书架拿书的时候,把罗深的一本书带出来了,那本书是罗深借周维忱的。你猜里面有什么?”
林云声呼吸一滞。
“你的照片。”陈嘉苒轻声说。“照片里拍的是你,你身后是赫尔辛基大教堂。”
照片,赫尔辛基大教堂。
林云声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
好像散了一地的珠子突然连成了线,她原本以为的巧合、猜测一下子落了地。
那天在飞机上,林云声很想质问周维忱,你说你后悔了,但是这六年,你从来没有找过我。
原来他来过。
林云声和几个芬兰的同学一起去赫尔辛基大教堂的时候,她站在教堂的门口,在人群中却看到一个很像周维忱的身影。
身边的朋友见她愣神,就叫她:“Stella!”
等林云声再去人群中找那个身影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了。那个身影在异国他乡的街头转瞬即逝。
回学校的路上林云声兴致缺缺,那时候,她想,那个人怎么可能到芬兰来。
有一年冬天,跟她同宿舍的芬兰女孩儿Valo回来的时候很兴奋地说:“Stella,我在楼下看到一个很英俊的东亚男人!真的很英俊,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留学生,以前好像没见过。一直在我们楼下!”
林云声刚好在阳台晾衣服,听到这话就往楼下看了一眼,楼下只有穿梭进出的欧洲面孔,林云声连一个黄种人都没有看到。
她笑说:“Valo,你是不是看错了?”
Valo很笃定:“我没看错,他真的很英俊,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东亚男人,说不定还是中国人!”
但是当Valo也从阳台探出头去看的时候,确实没见到,Valo有些遗憾:“可能走了吧,Stella你没有眼福了。”
陈嘉苒说:“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应不应该告诉你,我不想干扰你做决定,但我也怕你后悔。”
林云声的心绪乱成一团,她急需一个答案。
但林云声又问自己,这个答案重要吗?
她也不知道。
就这样心乱如麻过了一夜,陈嘉苒很快就睡着了,林云声晚上在床上烙饼,不知几点才睡着,一夜睡得很不踏实。
第二天两个人睡到自然醒,已经八点多了,两个人旅行都比较随性,主打一个舒服。
一天行程很简单,租车,自驾,顺着丽江古城走一圈,然后去拉市海,下午前往文海村,驻扎雪山脚下。
来一次玉龙雪山,总要看一次日照金山。
林云声和陈嘉苒不和赵凌峰一行人一起,但下午大家的最后一站都是玉龙雪山,在山脚搭帐篷露营,然后早上爬雪山,看日照金山。
常知偷偷抱怨,纪副院长塞了个小公主过来,那小公主大概得十点多才能到,他们要在酒店等着,然后带上公主一起出发。
陈嘉苒领教过小公主的厉害,拉着林云声就单飞了,乐得清闲。
假期正是旅游旺季,古城里人满为患。两个人顺着忠义市场,把各种早点小吃都买了尝了一遍,然后直奔四方街。
四方街的墙上不少纳西族的民族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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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穿着纳西族服饰的姑娘冲她们招手,笑眯眯地问:“要不要编辫子?云南彩辫,很漂亮的!”
旅游本来就重在体验,林云声和陈嘉苒对视一眼,两个人一拍即合,“编!”
姑娘又叫了同伴过来帮忙。
林云声从姑娘的袋子里挑了几种颜色的绳子,彩色的,上面还撒着亮晶晶的闪粉。
林云声平时喜欢把头发扎起来,干净利落地束在脑后。
纳西姑娘把林云声的头发放下来,夸道:“姑娘你头发真漂亮,编上我们的彩辫肯定好看。”
纳西姑娘的手很巧,林云声从镜子里看到那姑娘的手指翻飞,不到一分钟就把一缕头发编好了。
纳西姑娘又连着给林云声编了十几根小辫子,差不多十分钟,林云声和陈嘉苒的头发都编完了。
纳西姑娘绕到林云声的面前,啧啧赞叹:“真好看,姑娘,你编上这个辫子,有我们纳西姑娘的味道了。”
近几年少数民族风在网络上很流行,林云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只是变了发型,但好像真有了点异域风情的味道。
两个纳西姑娘很实在,没收她们很多钱。
中午太阳开始毒辣起来,两人就随便找了一家民宿避避太阳,午休之后再出发去拉市海,
下午三点抵达拉市海的时候,太阳没有中午时候那么毒辣。
跟古城不一样,这里商业化程度不高,游客也不多,广阔的湿地草原只有牛羊吃草。远远的还能看到纵横的雪山和低低的云。
林云声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说:“人要多去没有天花板的地方走一走,才知道天地多广阔。”那天上课的内容林云声早就记不清了,但是这句话还一直记得。
林云声跟陈嘉苒在拉市海拍了几百张照片,把出发前在商场买的各种拍照神器、搞怪小物件全部都用上了。
林云声去逗吃草的牛,那牛懒羊羊地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哞”的一声转过身,留给林云声一个屁股。
然后拉了一坨牛粪。
目睹全过程的陈嘉苒笑得直不起腰来,抓拍到了林云声一脸震惊、错愕的珍贵影像。
“林云声,这个照片你一定要好好珍藏,等你八十岁的时候,一定要再拿出来看看。”陈嘉苒边笑得喘不上气边说。
牛粪臭气熏天,林云声捏着鼻子远离,“快删了快删了,居然被一头牛羞辱了,太丢人了……”
两个人嬉闹着又玩了一阵。
快到傍晚的时候,赵凌峰给陈嘉苒发消息,他们一行人刚从古城出来,打算直奔玉龙雪山营地。
他们在古镇附近的商场买了不少食材,准备了小桌,桌游纸牌等等。
林云声和陈嘉苒跟着导航绕了好几圈才找到了营地,营地上已经有不少露营车和搭帐篷的人。
赵凌峰眼尖,先看到了他们,拿着手里的彩色冲锋衣使劲儿挥了挥。
“这儿!在这儿!”
林云声也见到了陈嘉苒口中的“小公主、小祖宗”。
纪曼文看到来人是林云声和陈嘉苒,脸色有点不太高兴,对赵凌峰嘟囔了一句:“维忱哥怎么还没来啊?”
赵凌峰:“你自己问问他?我也不知道。这两位都是一起来的朋友,这是陈嘉苒,这是林云声,你叫姐就行。”
陈嘉苒本来就看她不爽,看纪曼文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更来气了。
林云声拽住了陈嘉苒:“走吧,我们去找个空地搭帐篷。”
36. 第 36 章
玉龙雪山脚下大概到了晚上六点钟,就开始降温了。
一群人在各自搭帐篷,一群人搭完帐篷之后就开始摆桌子,准备烧烤的材料。
林云声对着买帐篷时的说明书一点点开始搭架子,陈嘉苒在一边打配合。
两个人动手的能力都极差,搭了半天都没有搭好。
不远处的烧烤架已经搭好了,烤肉香传过来。
林云声正努力把最后一根杆子的一头插进帐篷角的小孔里,把杆子往里顶,意图把帐篷拱起来,但是杆子不争气,几次都被弹开了。
林云声有些气馁,打算找帮手。
正准备松手,身后伸过来一只手,稳稳拖住了杆子,另一只手拽住了帐篷的边缘。
正正好好,插了进去。
林云声没回头,但她知道是周维忱。
那人身上的味道是独有的。
周维忱的手不经意擦过林云声的手,晚上气温骤降,林云声手是冰的,那人的手确是温热的。
“冷不冷?”身后的人低声问。
两个人贴的很近,远远地看就像周维忱把林云声圈在怀里。
林云声转过身,但周维忱的双手还撑在帐篷支架上,这样看更像两个人在拥抱。
太近了。
林云声能感觉到对面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谢谢。”林云声说。
夜色暗了,借着明亮的月光,林云声能看到周维忱五官的每一个细节,能看清他眼尾很小一颗痣,周维忱的眉眼生得很好看,浅浅的内双,眼尾弧度微微上扬。
陈嘉苒刚从烧烤架上拿了两串刚烤好的烤肉回来,回来就看到两个人的这幅姿势,确认了好几遍,确实是林云声和周维忱。
林云声最早看到了陈嘉苒。
她把周维忱推开,很欲盖弥彰地说:“后面我们自己来就行。谢谢。”
陈嘉苒把左手中的烤肉串递给林云声:“刚刚我去拿烤肉了,先吃点东西,待会儿我们一起搭起来。”
“好。”
陈嘉苒把烤肉给了林云声,对周维忱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现在过来了,就没拿你的,那边正在烤。”说着,陈嘉苒指了指不远处。
赵凌峰等几个人正蹲在那儿,勤勤恳恳烤肉。旁边还有一堆篝火,几个人围在一边取暖。
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女声插进来。
“维忱哥!你来了。”
三个人几乎同时回头,纪曼文笑盈盈地走过来,对周维忱打招呼道。像没看到林云声和陈嘉苒。
陈嘉苒撇了撇嘴,低声对林云声咬耳朵:“大小姐冲着周维忱来了。”
林云声刚好吃完了手中的烤串,顺手把签子放在了帐篷前的垃圾袋里,掏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
“来吧,我们继续搭。”
“好!”陈嘉苒兴冲冲地说。
纪曼文没把她们两个当回事,或者说,她没把任何人当回事。林云声和陈嘉苒当然也不会上赶着往上凑。
周维忱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林云声。林云声的动手能力一直都很差,空间感差,立体感也不好,所以每次遇到这种动手的任务,基本上都是周维忱来做。
比如本科毕业旅行的时候,他们在呼伦贝尔露营,林云声试图自己搭帐篷,但几次尝试全部失败。
林云声决定承认自己的动手能力确实很差:“没事,我们俩有一个人会就行了,以后这种活儿全都给你。”
周维忱几下把帐篷支架搭好,把林云声揽在怀里,“好,以后都交给我。”
……
纪曼文顺着周维忱的视线望过去,林云声和陈嘉苒正在一边研究说明书,一边说说笑笑、不紧不慢搭支架。
“维忱哥,你跟林律师很熟吗?”
周维忱被纪曼文的话拉回现实,眼里还带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还没褪去的笑意。
“嗯。”
纪曼文心里不是滋味。
在她过来之前,她听说周维忱过来了,刚兴冲冲地准备找周维忱,回头就看到了周维忱帮林云声搭帐篷的那一幕。两个人靠得很近,近得好像在拥抱。
她明明记得周维忱是很排斥跟别人肢体接触的。
她当时敛了笑容,问旁边的常知:“常知姐,那位姓林的律师,跟维忱哥什么关系啊?很熟吗?”
常知顺着纪曼文的视线看过去:“合作关系。林律师是周医生项目的法律顾问。”
纪曼文的不爽写在脸上。但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笑容满面走过去跟周维忱打了招呼。
“常知姐,我去跟维忱哥打个招呼。”
常知看着纪曼文,有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纪曼文从那一时起就对林云声充满了敌意,这种敌意说不清道不明,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她不喜欢林云声。
如果说她遥遥的一眼,对林云声产生了敌意,那么此时此刻,站在周维忱的眼前,她顺着周维忱的视线看过去,她有了危机感。
似乎是察觉到纪曼文的视线,林云声也望了过来。
纪曼文不躲闪,就直勾勾看着林云声,眼神里带着点挑衅。
林云声冲她微微笑了笑,点头算是致意。她跟陈嘉苒已经搭好了架子,开始安装外帐。
“维忱哥,你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吧。”纪曼文说。
周维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你先去吧。”
说完,周维忱就大步朝着林云声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林云声和陈嘉苒两个人忙得满头大汗。
搭好了外账,还要搭内账。
林云声正在跪在地上,陈嘉苒用手机照着光,林云声在专注地挂内账。
“需要帮忙吗?”周维忱在林云声旁边站定。
林云声抬眼看了眼周维忱,又专注开始做自己手上的事情:“你快去陪那位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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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不然一会儿她要着急了。”
周维忱蹲下身,和林云声差不多齐高。
“我又不是她的监护人。”周维忱帮着把内账一起挂起来。
一边的陈嘉苒眼神在周维忱和林云声之间来回骨碌碌地转。
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她可没把你当监护人。”
周维忱手上的动作停下来,突然轻笑一声:“林云声,你在吃醋吗?”
“我跟她有什么好吃醋的?”林云声说。
两个人几下就把内账也挂好了。
林云声的肚子很适时地响了起来,白天玩了一天,晚上跟陈嘉苒两个人顾着赶路、搭帐篷、收拾东西,就吃了一串陈嘉苒顺的烤串,到了七点多饿得发晕。
蹲久了加上没吃饭,林云声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趔趄没站稳,身子摇晃着马上要摔倒。
一只手臂稳稳拖住了她的腰。林云声顺着力就往周维忱的怀里扑去。
林云声站稳之后周维忱就松了手,“走吧,去吃饭。”
陈嘉苒屁颠屁颠跑上前来,很狗腿地给林云声又是捶背又是捏肩。
“辛苦啦辛苦啦!走啦,咱们去吃饭!”
几个人过去的时候,烤肉已经烤了好几波了,一旁的盘子里放着不少烤好的肉、鱿鱼、金针菇等,品类倒是很丰富。
赵凌峰看了眼来人,指了指盘子:“随便吃,买了很多,吃不完了。”
赵凌峰旁边烤肉的一个男人看到周维忱,道:“老周,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都没看到你。”
周维忱拍了拍赵凌峰的肩膀,示意换他来,顺便回了那人的话:“十几分钟前过来的。”
赵凌峰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土,把位置挪给了周维忱。
赵凌峰说:“没剩多少了,把那个碟子里的烤完了就没了。”
不远处的篝火旁,男男女女坐在一起,桌上摆了些酒,还有一些纸牌,几个人已经玩起来了。
陈嘉苒从盘子里抓起一把,给了林云声一半,夸道:“赵凌峰烤串的手艺还不错。”
赵凌峰得意:“那必须的,练家子了。”
周维忱是左撇子,平时习惯用左手,篝火的光把这一边也照亮了。
林云声的目光落在周维忱的左手上,其实她很早就注意到了周维忱的手表,她记得,周维忱从前是没有戴表的习惯的。
周维忱手中的几串很快烤好了,然后往上撒孜然。
赵凌峰在一边说:“这个孜然太多了!”
周维忱把手中几串放在了盘子里,但是把手方向朝着林云声,正好方便林云声吃。
周维忱回道:“有人爱吃。”
林云声一怔,陈嘉苒的嘟囔了一句:“谁爱吃?这么多孜然,吃起来不奇怪吗?”
有人问过一样的问题,“这么多孜然,吃起来不奇怪吗?”
林云声当时回:“孜然可是烧烤的灵魂,孜然多才好吃。”
37. 第 37 章 这些年
“来玩游戏啊!”
这边的烧烤食材差不多用完了,林云声几个人也差不多吃饱了。旁边小桌上的人冲他们这边喊道。
陈嘉苒第一个响应:“什么游戏?我来!”
桌上大多都是医院同事里面比较年轻的几个医生,几个已婚的、年长的医生不跟着他们一起闹腾,早早回了帐篷里。
纪曼文说:“维忱哥,林律师,你们也来吧。”
陈嘉苒拉了拉林云声的胳膊,撒娇道:“一起嘛,一起嘛。”
林云声原本不想和他们一起玩游戏,但陈嘉苒这样一说,又松口了。“好,我也想一起。”
林云声答应一起之后,周维忱这才开口:“我也一起。”
场上一共有七个人,桌上摆了一副扑克牌。
“玩国王游戏怎么样?”有人提议道。
大家都附和说好,“国王游戏”的规则很简单,抽到大王的人是“国王”,国王可以对任何两个或者一个数字发布命令,相应数字的人必须要遵守,否则需要接受惩罚,比如喝酒等等。
考虑到场上有人不能喝酒,所以还找来了用剩的芥末蘸料,作为惩罚。
第一个抽到大王的人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儿,第一局大家都比较拘谨,那女生提出的要求也很简单。
“3号,公开你的微信置顶。”
3号是常知,她大大方方公开了自己的微信置顶,两个工作群,一个家庭群,还有自己的女儿。
“诶,等等,这个教练是什么教练?怎么也是置顶?”
常知淡定地说:“是我的健身教练,置顶找他比较方便。”
下一轮国王是陈嘉苒,陈嘉苒把手中的国王牌在所有人面前转了一圈。
‘数字5!’陈嘉苒先选了个数字,没说任务。
林云声默默看了眼手中的牌,不是5,还好不是5,她在心里同情5号。因为陈嘉苒玩大冒险向来不会手下留情。
陈嘉苒在手机里翻出了一个视频。是《黑糖玛奇朵》的一个片段,视频里穿着女仆装的少女夹着嗓子冲楼上喊:“少爷,下来吃饭喽,丫头做了甜甜的私房菜呢!吼吼吼吼吼!”
任务完成者需要模仿视频里的语气,并且做出相应的动作。
几个人看了视频笑成一片。
“亮牌亮牌!”
所有人都翻了牌,赵凌峰没动,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但最终还是举手投降,“陈嘉苒你赢了,我喝酒。”
赵凌峰刚端起酒杯准备干了,被旁边的人拦住,笑着说他:“老赵,这么快认输多没意思,不就个模仿吗?来呗。”
赵凌峰恶狠狠地对那人说:“行啊,下次你来这个。”
几个人又是笑作一团。
第二局之后气氛一下子就更热络了。
第三局林云声依然没有抽到国王。
纪曼文抽完牌把牌翻过来放在桌上,“我是国王。”
纪曼文想了一会儿:“那就4号,讲讲自己的情史吧。”
林云声抽到了4。
“4号是谁?”
大家都翻了牌,林云声说:“是我。”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林云声。场上大部分都是医院的同事,大家平时就爱开开玩笑,彼此熟悉得很。但林云声不一样,他们还是很客气的。
这个问题多少对于不熟悉的人还是有些犀利的,但大家又都很好奇。因此,问到林云声的时候也没人起哄,大家都等着听答案。
纪曼文大概也没有想到随便说了个数字,居然是林云声。
“谈过一次,大学的时候。”林云声言简意赅。
众人都有些惊讶,居然只谈过一次吗?还是在上大学的时候。
纪曼文跟林云声刚好坐对面,她直视林云声,追问道:“谈了几年?”
“五年。”
“为什么分手了?谁提的?”
大家都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来。赵凌峰率先打断了纪曼文的发问。“国王只能问一个问题哈,不能追问。”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分手,改天你见到他了,这个问题你也帮我问问他呗。”林云声突然开口。
场上静默了三秒钟。
陈嘉苒坐在林云声的边上,伸手揽住了林云声的肩膀,另一只手把牌往中间一推:“下一局下一局,国王问多了啊。”
大家又重新热闹了起来,开始洗牌。
周维忱把手边的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把手中的牌放下,站起身:“困了,你们继续。”
大部分不明所以,边上一个男生疑惑地问:“这么早就休息吗?平时不就你最有精力。”
周维忱离席之后,几个人继续玩了几局。
林云声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心不在焉。几局之后也不玩了。
他们露营的地方靠着水,林云声就在湖边的一个空地坐了下来。
这里的环境真好,弯月倒在湖上,安静祥和。
林云声认真修白天拍的图,挑了几张好看的,发给老林和许女士看。
老林:“那几个小辫好看。”
许女士:“我女儿什么发型都好看。”
老林:“明天拍几张日照金山看看。”
林云声:“没问题。”
身后有脚步声,踩在落叶上发出脆响。
林云声回头,看到赵凌峰。
赵凌峰手里拿了一瓶驱虫液,递给林云声:“湖边虫子多,喷一点。”
湖边的小飞虫确实多,林云声接过赵凌峰手中的驱虫喷雾,在脚踝上喷了一些。
“谢谢。”
赵凌峰在林云声旁边席地而坐,跟她并排。他身上有酒气,但是不浓。
赵凌峰另一只手拎了一瓶酒,在林云声面前轻晃了一下,“喝吗?”
林云声摇了摇头:“不喝。”
“这几年在国外,过得怎么样?”赵凌峰语气轻松地问她。
林云声和赵凌峰其实不算特别熟,赵凌峰是周维忱和罗深的舍友,有的时候他们会碰到,也一起吃过几顿饭,但林云声跟周维忱出国之后,就跟赵凌峰彻底断了联系。
林云声回国的第一天在“念春风”碰到赵凌峰之后,两个人也再也没见过。
“还行,也就那样。”林云声说。
不远处几个人的欢笑声时不时还能传过来。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玩了?”林云声问。
赵凌峰双手撑着地,整个人往后仰,姿态懒散:“没意思。”
林云声说:“我这儿也没意思。”
赵凌峰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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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会儿后开口:“你是不是还在生老周的气?”
其实赵凌峰过来,林云声多多少少能猜到他的用意,她玩游戏的时候被人问到了情史,她说的话都是针对周维忱说的,别人听不出来,赵凌峰作为知情者怎么会听不出来。
“算不上生气,早就分手了。”
赵凌峰踟蹰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其实老周这些年过得也很辛苦。”
林云声“嗯”了一声。
赵凌峰继续说:“老周是个闷葫芦,什么事儿都喜欢憋在心里不说,我挺心疼他的,其实他当年……”
赵凌峰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周维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赵凌峰。”
周维忱的声音带着点威慑的意味,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赵凌峰没继续说下去,站起身,对林云声说:“反正,很高兴咱们还能再见面,咱们同学一场,以后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赵凌峰走了,走之前拍了下周维忱的肩膀。
周维忱的神色有些紧绷,“赵凌峰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
林云声觉得周维忱的紧张有些奇怪,像是很怕赵凌峰说出什么。
周维忱神情放松了些。
另一边篝火旁的人也散了,几个人在收拾残局。
“晚上一个人在湖边不安全,走吧。”
林云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把冲锋衣又裹紧了些,山脚下的夜晚气温很低。
“山脚晚上冷,你受不了凉,这些记得贴上。”周维忱递给林云声几袋扁扁的东西。
天色太暗,林云声看不清,但她猜到了是什么。
是几包暖宝宝。
林云声体寒,天气一冷就手脚冰凉,冬天的时候周维忱包里会给林云声带几个暖宝宝,她冷的时候可以攥在手里,或者贴在身上。
林云声有些发愣,她接过暖宝宝,“谢谢。我先回去了,早些休息。”
林云声没跟周维忱同行,她远远看到陈嘉苒冲她招手,就冲着陈嘉苒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林云声回头看,周维忱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他静静地看着湖面,孤身一人。
林云声有天晚上在广州塔附近吃饭,她那时突然觉得广州塔夜深人静的时候应该也挺孤独的。
而那刻,她看着周维忱的背影,她想起刚刚赵凌峰说的话,“其实老周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她突然很想知道,这些年,周维忱经历过什么。
陈嘉苒见她走过来,也往林云声这边走迎她。
陈嘉苒挽住林云声的胳膊,就忍不住眉飞色舞地讲晚上听到的八卦。
走到帐篷前,陈嘉苒先钻了进去,然后给林云声腾了个地方,拍了拍身边:“快进来,外面冷死了。”
林云声把暖宝宝分了陈嘉苒几个。
陈嘉苒:“你还带了这种好东西,太有先见之明了。”
林云声没说是周维忱给的。
陈嘉苒又开始给林云声继续讲八卦。
“今天晚上,纪曼文还当众表白了周维忱,不过周维忱不在现场。她就直接说,她喜欢周维忱,这次来云南也是冲着周维忱来的。没见过这么直球的。不过她倒也是坦坦荡荡的。”
38. 第 38 章
一行人早上六点多的时候基本都起了。
从营地出发,按照当地人的指引找最佳观景位。甘海子海拔约2900米,草甸开阔,是观赏连绵雪峰的绝佳视角;牦牛坪在索道附近,桶装餐厅和观景台齐全,他们穿过一段短栈道,来到一个略高的小观景台,正对雪峰。
漫长等待中,大家互相裹紧外衣、手套、暖宝宝——甘海子的早晨冷,要等日出需要足够的耐性和装备。
日照金山能不能看到有的时候得看运气,天还亮的不够彻底,但看起来天气应该还不错,云雾不算太多。
他们站定的时候,天色正要亮,远处的雪山处在破晓前的朦胧中,轮廓苍茫。
林云声的脸被冻的通红。
突兀之间,天边透出一抹淡橙光。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大喊。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今天运气不错,能看到比较震撼的日照金山了。”
雪山尖顶落下一道金痕,仿佛神明点灯。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整座雪山在寂静中被点亮。
金光洒下来的时候,林云声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那一刻,林云声忽然觉得自己很小,但又确确实实地,站在了什么真正辽阔的东西面前。
陈嘉苒兴奋地握住了林云声的手。林云声掏出手机来拍照,把日照金山拍给老林和许女士看。
“你们一定要亲自来看一眼日照金山。”林云声说。
老林和许女士还没回,陈嘉苒在一边哐哐拍照。
“我俩一起拍一张,快快!”陈嘉苒兴奋地说。
陈嘉苒把手机递给了旁边的常知,恳求道:“常知姐,帮我和云声拍一张合照吧。”
常知当然欣然应允。
咔哒一声,快门按下。
陈嘉苒把照片发给了林云声,照片里,她和陈嘉苒都笑得自然,她们身后的雪山在光里发亮。
“林律师,能帮我和维忱哥拍张合照吗?”纪曼文甜甜地笑,把手里的相机递给林云声。
林云声不是傻子,她能看穿纪曼文的小心思,这么多人在偏偏要找她,多少是带着点挑衅的味道。
不过林云声不甚在意,爽快接下相机,指了个位置:“那边的角度比较好,光线好,照出来比较好看。”
陈嘉苒看不惯纪曼文,在林云声耳边嘀咕了一句:“绿茶。”
纪曼文扭头找周维忱的身影,冲着不远处的周维忱的招手:“维忱哥,我们一起合个影吧!”
周维忱过来的时候林云声正在低头摆弄相机,调整参数。
“你们拍吧,我不喜欢拍照。”周维忱说。
纪曼文脸上有点挂不住:“难得一起来一次……”
周维忱依然没松口:“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拍。”
纪曼文有些失落:“好吧。”
林云声刚调好参数,问纪曼文:“那你还拍吗?这里挺出片的。”
林云声给纪曼文找了几个站位,换了好几个角度,最后找了个最好看的。能拍出人的明媚,也能拍出金山的震撼。
纪曼文接过相机看成片的时候,惊喜地看了林云声一眼:“林律师,你拍照技术这么好!”
林云声笑了笑:“以前喜欢到处乱拍。”
日照金山的持续时间只有二十分钟左右。太阳正式升起之后,笼着玉龙山的橙金光也淡去了。
几个人收拾着准备返程,野外露营虽快乐,但睡眠质量总是要打些折扣的,加上早起,大家都要回酒店补觉。
林云声和陈嘉苒回到酒店就拉上窗帘呼呼大睡。睡到天昏地暗。
林云声是被饿醒的,醒的时候正好十二点了。
陈嘉苒还在睡,林云声就去一楼的自助餐厅吃午饭,顺便给陈嘉苒打包一些。
正是旅游旺季,酒店爆满,到了午饭时间酒店餐厅也人满为患。
林云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吃午饭,一边吃一边翻看早上拍的照片。
和陈嘉苒合拍的那几张拍的很好,是林云声最喜欢的几张。她把照片也一并发给了老林和许女士。
林云声准备编辑一下把这张照片发朋友圈,视线落在一个地方——快门按下那一瞬间,林云声和陈嘉苒都望着镜头,身后不远处的几个人也入镜。
周维忱站在人群边缘,肩膀略微侧着,像是才刚转头。镜头里几乎所有人都在欣赏雪山,只有他偏过头,目光落在她的方向。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站在一座发光的山前。
林云声最终还是把这张照片发在朋友圈里。
徐赢秒评论:“运气这么好!居然看到了这么好看的日照金山!”
徐赢第二条评论:“身后的帅哥同行的吗?这么帅,微信推一下?”
徐赢也就是口嗨,这要推给她,她跑得比谁都快。
陈茹华看到了徐赢的评论,也认真研究照片,注意到了身后的周维忱。评论道:“帅甲方?真追到了?”
林云声第一时间回复了陈茹华,怕这个大嘴巴听风就是雨到处乱讲:“不是,恰好碰到了。”
林云声后悔发这条朋友圈了。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一个声音在林云声身边响起。
林云声抬头看,有些意外,说话的人是纪曼文。
林云声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当然可以。”
纪曼文手里拿着一盘牛排,缀着几颗饱满的圣女果,摆盘很讲究。她直接在林云声的对面坐下。
纪曼文不是个喜欢跟人寒暄的人,她坐下之后也不跟林云声客套,自顾自吃自己的。
林云声也不急着开口跟她讲话,慢悠悠吃饭,边吃边刷着朋友圈。十一假期大家的生活都很精彩,朋友圈堪比世界旅游图鉴。
林云声吃饱了,起身准备走。被纪曼文叫住了。
“林律师,我喜欢维忱哥。”纪曼文冷不丁开口,目光灼灼看向林云声。
林云声本身都要起身走了,听到这话又坐下了,她对纪曼文一笑:“我知道,但这话你不应该跟我说。”
纪曼文并没有因为林云声这话而生出一点怯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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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毫不避讳地直视林云声的眼睛。
“林云声,你们俩关系不一般吧。”纪曼文语气冷了下来,身子靠在椅背上,冷冷开口。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能感觉出来,周维忱对林云声和对别人一定是不一样的。
纪曼文语气里的那点高高在上和质问让林云声有些不爽,她按捺着性子,语气尽量温和:“首先,你喜欢任何人都是你的自由,我尊重并且衷心祝福你。其次,我不喜欢别人打探我的隐私,我和任何人的任何关系,都属于我的隐私范围。还有,我不喜欢你刚刚对我说话的语气,希望你能平等跟我对话。如果你喜欢他,你大可以追他,向他表白,而不是来找我。”
“周维忱不会喜欢你的,他有个前女友你知道吧?他一直都忘不了他前女友。”
“那你好好加油。”林云声微笑,站起身就准备走。
“他因为前女友抑郁过。”纪曼文说。
林云声迈开的步子顿时停住,她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纪曼文,甚至自己都没有留意到,她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八度。
“你说什么?”
纪曼文没想到林云声会有这么大反应,但她还是皱着眉重复了一遍:“我说,他跟他前女友分手之后,抑郁了。”
纪曼文把最后“抑郁了”三个字咬得很重。
“所以,他忘不了他前女友的,你就别想了。”
林云声脸色很难看,她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子像是僵住了,林云声想走路,但却像被什么东西摁住了,动弹不得。
纪曼文察觉出了林云声的不对劲,她站起身来:“林云声,你没事吧?至于反应这么大吗?你们才认识几天啊,我当初反应都没你这么大。你怎么了?不关我事啊。”
林云声恍惚着,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没事。”林云声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自助餐厅。
是分手之后抑郁吗?可是明明当初是他先提的分手。明明当初是他说“累了”……
还有赵凌峰说的,“这些年他过得很不好”,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维忱没有跟沈舒柠在一起过,周维忱去过芬兰,可是为什么……?
林云声突然跑了起来,她颤抖着手按电梯,她需要一个答案,不管从谁那里,她需要一个答案。
林云声到三楼的时候后悔了,她关上了电梯门,重新让自己慢慢平复下来,然后按下了四楼的电梯。
赵凌峰睡眼惺忪地看到林云声站在门口的时候,大脑宕机了好几秒,才侧了侧身子:“进来坐。”
林云声进去之后没绕弯子,开门见山。
“周维忱抑郁过,是怎么回事?”
赵凌峰沉默了,他没回答林云声,而是问:“谁跟你说的?”
林云声声音有些冷:“这不重要。”但赵凌峰的话相当于承认了这个事实。
赵凌峰摸了摸口袋,没摸到烟。他也不知道这些话应不应该跟林云声说,但是他还是开口了,赵凌峰声音很轻:“周维忱抑郁过,很严重。”
39. 第 39 章 心疼他
“就是你们分手那一阵,或者更早的时候。他家里的情况你比我清楚,你在北京的时候,我见过他妈妈。他妈妈来学校找过他,他妹妹得了急性肾衰竭,他妈妈骗他去了美国,想让他配型,很荒唐吧。”赵凌峰苦笑一声。
“老周很少跟我们提起他家里的情况,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母亲居然是这样的。他去了美国,但是没有配型,后来他妹妹走了,他妈妈回国闹过一阵。其实老周的妈妈在国外过得也不好,算是恶有恶报吧,她第二个丈夫虽然有钱,但是酗酒,家暴,出轨。那个孩子走了半年之后,两个人就离婚了,第二天老周的妈妈就自杀了。”
“唯一的亲妹妹死了,亲妈也死了。”
赵凌峰摸了摸口袋,没摸到烟。
“人的感情太复杂了,老周这么多年恨他妈,但他妹妹无辜的,他妈妈跪下求他配型,摘他一个肾,救她妹妹的命,老周没同意,走了。在我看来,老周没错,他没有义务牺牲自己去救这个他根本没见过的妹妹,老周不是圣人,摘一个肾不是小事,但是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老周心里一直有个坎儿。”
“他好像陷进去出不来了,他做不了彻彻底底的恶人,就惩罚他自己。”
“老周捐了一笔钱,大概六百多万。捐给了一个关于肾脏健康关爱的医疗慈善机构。那个时候,他内心挣扎、愧疚,大概就已经出现问题了。”
“不管怎么说,那是他亲妈,亲妹妹,他妈到死没原谅他。这些事情老周谁都没说过,他那人就那样,什么都憋在心里,怕别人替他担心。他没告诉你,其实也没告诉我。”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你们两个闹别扭了,他家里事情他本来也没打算让别人知道,是我自己撞见的,他也不让我告诉你,怕你担心,后来你俩分了。不过我觉得,老周是怕耽误你。林云声,你别怨他,那个时候他连自己都放弃了。”
“老周还跟以前一样,上课、做实验……说真的,那段时间我挺害怕的,他表现得太正常了,跟他妈的没心一样,不过我又挺庆幸的,我怕他遭不住。”
赵凌峰说到这儿眼眶突然有点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半年之后我们都以为他早就走出来了,大家一起聚餐,都喝了点酒,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晚上,他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了,第一次看见老周抱着手机哭成那样。”赵凌峰又下意识摸了一下口袋,才想起自己没有烟,对林云声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烟瘾犯了。”
“那个时候大家都没当回事。后来,大概又过了几个月吧,老周……“
赵凌峰多次没说出话来:“老周自杀过。”
林云声听到这里,心仿佛被人攥紧了,皱在一起,生疼。
“那天我回去,看到水池很多血,他当时正在止血,绑带都红了。还好他是个学医的,自己做了急救措施。那天恰好被我碰到了,我逼问他,他才说了实话,他说他没想过去死,但等他清醒的时候,那刀已经在手腕上划了个很深的口子。他自己就是个医生,当时止血及时,没什么大事。我那个时候才知道,老周的心理问题远比我想象中的严重。”
“老周心理早就出现问题了,他那个时候跟你提分手的时候,应该已经很严重了。”
“我今天说这些不是想道德绑架你,老周出问题,全在他妈,不关你的事,他从来不跟别人讲这些,也不允许我把这些告诉你。今天你来问我,我刚刚就在想,要不要跟你说。”
“但我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周维忱那人就是死鸭子嘴硬,什么事儿都不说,憋在心里,全都自己担着。我只是……”赵凌峰叹了口气,声音也轻了几分,“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几年,老周过得也不好。”
林云声很少在外人面前这样失态。
赵凌峰的每一句话,每一句对周维忱这几年的陈述,就像一条细细的绳索,缠在她的心上,一点点收紧、摩擦,一点点渗出血来。
直到赵凌峰把纸巾推给她,她才意识到自己泪流满面。
她想起那时周维忱告诉她他要去美国一趟,那时他孤身一人在美国,在冰冷冷的医院,却还是故作风轻云淡地告诉她,他只是跟着导师参加一个论坛,算时间,那个时候应该就是他被他妈妈骗去美国的时间;
那时大概他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偏偏他们异地,偏偏那时她最敏感,她时不时爱耍小性子,那天他提了分手,那天他应该也很难过;
那次他很晚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偏偏那时矫情,赌气挂了他的电话,暗想他第三次打过来,她就接,那一夜电话再也没响。那个时候,心理已经出问题的周维忱,会不会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那现在呢?他现在怎么样?”林云声声音都是抖的。
赵凌峰整个身子都靠在沙发上,苦笑一下:“现在吗?其实老周一直都像个没事人,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前几年一直在接受治疗,这几年才慢慢停了药。他一头扎进实验里面,成天不是手术就是实验,也不怎么休息,他这人就爱折腾自己。”
赵凌峰把桌子上的瓶装水给了林云声递了一瓶:“我没想道德绑架你,真的。可能都往前走是更好的选择,谁知道呢?”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林云声站起身:“谢谢你,赵凌峰。”林云声诚挚地说。
赵凌峰道:“不用谢我,今天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你。”
林云声从赵凌峰的房间出去,坐进电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回了房间,陈嘉苒已经起床了。
“你去吃饭了?也不叫醒我。现在是不是没有午饭了,我点个外卖吧。”
林云声没应声,回去之后就坐在了沙发上愣神。
陈嘉苒觉得她不对劲,在她旁边坐下,笑嘻嘻地戳了林云声一下:“怎么啦?出去一趟魂儿丢了?”
林云声一下子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嘉苒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从来没见过林云声这样哭过,就一边拍着林云声的后背一边焦急地说:“怎么啦宝贝?谁欺负你了?是不是那个纪曼文?甭管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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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你了我给你打回去。发生什么了?你别吓我。”
林云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堵着的所有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
“嘉苒……我……我好难受。”林云声断断续续地说。
陈嘉苒很耐心地听着,拍着林云声后背:“慢慢说,发生什么了?别怕,我在呢。”
林云声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中途陈嘉苒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甚至要报警了,林云声慢慢平复下来,抽噎着说:“我后悔了,嘉苒,我后悔了。”
陈嘉苒:“后悔什么了?”
林云声:“后悔分手了。”
陈嘉苒心疼地抱住林云声,她不知道此刻应该安慰什么,林云声没有主动往下说,陈嘉苒就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往下问。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站你这边。”陈嘉苒说。
两个人下午呆在酒店,陈嘉苒点了外卖当午饭,然后又点了两杯当地的手作奶茶。
下午陈嘉苒又陪着林云声在酒店房间找了个电影看,林云声有些心不在焉。
“后悔了,就去找他,反正我支持你,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陈嘉苒由衷地说,“虽然不知道你们当初当地为什么分手,但是我觉得周维忱他没放下你。”
林云声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饭结束。
林云声晚饭的时候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的,刚好碰到仁济医院的几个医生在组局。
“晚上去我房间喝酒打牌。去不去?”
“去。人数够吗?”
第一个发问的医生又问林云声:“林律师,晚上有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去玩?”
林云声心情不好,加上跟这些不是很熟悉,就摇了摇头:“不了,你们玩吧,我今天有点累了。”
那医生有些遗憾:“好吧。”
另一个人说:“叫上老周?他玩不玩?”
林云声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老周开会连轴转了好几天,昨晚又着凉,今天正感冒着呢。估计不行。”
周维忱生病了?
林云声晚饭就吃了一个三明治,然后喝了点稀粥,就先上楼了。
林云声出门一般都有带小药包的习惯,放一些常备的感冒药、晕车药、擦伤药等等,以备不时之需。
陈嘉苒看她把药箱翻出来,问她:“你生病了?”
“不是,周维忱好像生病了。”
陈嘉苒呆了几秒,凑上来:“你要去找他?”
林云声手一顿,其实她也没想好:“我就去送点感冒药。”
陈嘉苒又追问:“你要跟他复合吗?”
林云声把药装进了一个小塑料袋里,坐在了床上不动弹了,诚实答道:“不知道。”
她其实也根本没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只是今晚听到周维忱生病了,就忍不住担心他没有吃药。
林云声像是说给陈嘉苒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只是送个药而已,这不代表什么,对吧?”
陈嘉苒一针见血:“你在害怕,对吗?”
40. 第 40 章
陈嘉苒的话一语中的。
林云声当局者迷,她这个旁观者倒是看得清楚,她能看出林云声对周维忱的一切抵触情绪,大多不是出于厌恶,而是害怕。
对他们之间关系的害怕。
她怕重蹈覆辙,怕熬过去的痛苦重新来过。怕六年的时间什么都变了,他们根本回不到从前。
林云声最终还是站在了周维忱房间的门前。上来之前,她又折去一楼餐厅打包了一份稀粥。
林云声在周维忱的房门前犹豫了至少半分钟,才深吸一口气敲门。
林云声只敲了一下,周维忱开门很慢,但林云声也没再敲第二次。
门打开,周维忱看到来人,明显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周维忱感冒了,嗓子有些哑,还带些鼻音。
林云声有些不自在,难得见她有些扭捏,把手中的感冒药塞进周维忱怀里:“听说你生病了,我那儿刚好有药,关爱一下老弱病残。”林云声说得云淡风轻。
周维忱接过药:“谢谢。”他把门又拉开一些,“要进来吗?”
林云声倒是没拒绝。
周维忱的房间跟她和陈嘉苒的房间布局不太一样,但总体的风格差不多。
他这个人爱干净,不管是住在家里还是酒店都干干净净的,酒店房间像是刚刚入住的样子。
林云声把手中的打包的粥放在了桌上:“吃完饭的时候顺手打包的。”
周维忱的眼角眉梢染上笑意:“谢谢,刚好没吃晚饭。”
周维忱拆打包盒的时候,林云声的目光落在了周维忱手腕的腕表上。
他从前没有戴表的习惯,林云声却好像知道了他为什么会戴表。
赵凌峰下午的话在林云声脑海里回放。
林云声鼻子有些酸。
不能哭林云声,不可以哭。林云声默默在心里对自己说。
林云声眼眶还是红了。
她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周维忱察觉出异样,一转头就看到眼眶红红、低着头的林云声。
“怎么了?”周维忱见林云声哭,一下子乱了方寸。
周维忱不问还好,一问林云声彻底憋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往下掉,擦也擦不完。
林云声一边擦眼泪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连眼泪都憋不住,关键时候掉链子。
周维忱用指腹帮林云声擦眼泪,扶住她的肩膀:“发生什么了?谁欺负你了?”
林云声摇头:“没事。”
又丢人了。林云声想。
“那为什么哭?”周维忱的语气像是哄小孩子。
林云声张了张嘴,却发现很难开口。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最后,林云声声音很轻地问他:“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周维忱大概没想到林云声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周维忱垂下眼眸,喉结滚动。
周维忱说不清自己那一刻的情绪,在林云声问出这话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猜到了她为什么哭。
他曾试图把过去的一切都藏起来,一方面他不想拖累林云声,不想她因为同情而跟他在一起,他那时候总觉得,林云声没有他会过得更好。另一方面,他自己都无法接受那样不堪的自己,他更不想让林云声看到那样的他。
而现在,这个不堪的、脆弱的、伤痕累累的周维忱,要彻底暴露在林云声面前。
“是不是赵凌峰跟你说什么了?”周维忱脸色有些苍白。
林云声想否认,但她确实不擅长撒谎,周维忱只需要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答案。
两个人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
但沉默就是答案。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因为他的那些话吗?”周维忱问。
林云声没有办法否认,她今天来找他,确实是因为赵凌峰的话。
“如果你觉得愧疚,那大可不必,那些事跟你没关系。如果你觉得同情……”周维忱自嘲地笑了笑,“也大可不必,我没到那个地步。”
“我……”林云声刚要开口。
周维忱房间的门铃响了,像是在静默又密不透风的空气里划出了一道口子。
门口传来纪曼文的声音:“维忱哥,你休息了吗?”
林云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再说别的。
周维忱站起身来,椅子拖动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门开了,纪曼文说:“我刚刚听到小赵哥他们说你生病了,我想着你可能没吃药,就去给你买了感冒药吃。你现在怎么样?怎么脸色这么差?”
“谢谢,我已经吃过了。”周维忱说。
纪曼文似乎没打算走开,又问道:“你房间里有热水吗?我用保温杯给你接了些热水。”
纪曼文作势想走进来,但被周维忱的身子挡住了。
“有。费心了。”
纪曼文连遭拒绝,有些丧气:“维忱哥,我那天不是想给你压力,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我推开?”
林云声觉得自己在纪曼文不知道的情况下这样偷听别人讲话似乎不太好,但是现在她也不好直接出去。
纪曼文性子傲慢了些,但林云声其实很欣赏纪曼文对感情的态度,她热烈,大胆,敢爱敢恨,从不瞻前顾后。
“曼文,我之前说过,你会碰到更好的人,没必要把时间花在我身上。”周维忱的语气很平和。
外面沉寂了好几秒,过了一会儿林云声听到纪曼文的声音,她避开了周维忱的话:“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然后是关门的声音,房间里又归于平静。
房间里开了恒温空调,气温偏高,周维忱身上穿着一件很宽松的白T,林云声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人这些年瘦了很多。
“你是不是去过芬兰看过我?”
周维忱没有到桌前坐下,他倚在玄关处的入门柜上,刚好跟林云声隔了一个桌子对望。
“嗯。”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落了地,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可是听到他亲口承认的时候,还是有些心颤。
“那为什么不找我?”林云声强行忍下心里泛上来的酸意,问道。
如果那个时候周维忱告诉她,他来找她了,如果周维忱那个时候就说,他其实一直放不下她。
他们的结局可能就不同了。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六年了。林云声想,那天她站在阳台往下望,却没看到Valo口中的“帅气的东亚男人”的时候,是不是就是命运对她的一个捉弄。
“我没想过去找你,我只是想,看看你。看看你就走。”
林云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周维忱也站直了身子,还是要走了吗?周维忱眼里闪过失望,他习惯了失望。失望多了,就觉得一切本该如此。
这一次也是。
“要走了吗?”周维忱问她,语气却是平静的,好像失去多了,就学会了平静地接受。
林云声朝着周维忱的方向过去,她心里很难过。
我们本不该错过的。林云声心里的声音说。
来之前陈嘉苒问她,要复合吗?她不知道,现在她也没想那么多,她想抱抱他,她只剩这个念头了。
等林云声在周维忱的面前站定,她在周维忱错愕的眼神中,抱住了周维忱,把头埋进他的衣服里。
周维忱的身上有她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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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心安的味道。她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闻到这样的味道。
“不走,我就想抱抱你。”林云声鼻子酸酸的。
周维忱的身子僵着,手停在半空,过了好一会儿,林云声感受到一股力量把她紧紧揽在怀里。
那种感觉很奇怪,他们从前经常拥抱,他们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彼此的身体。分开六年,当他们再次紧紧贴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感觉新奇、陌生又熟悉。
周维忱以为林云声会离开,她来同情从前的男朋友的不幸,然后应该回归到她从前的、幸福的生活。
但她留下来了。她说,“我想抱抱你”。
周维忱错愕之中眼眶红了,他不想林云声同情他,不想利用她的同情心帮她绑回来。但在林云声贴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很自私想,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云声,就算你是同情也好,就算是同情,也别走那么早,好不好?就当……可怜可怜我。”周维忱像是最终投降,把头埋进林云声的颈窝,声音很轻。
林云声觉得她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比她刚分手的时候还难过。
“我很想你,真的。”周维忱说。
林云声刚跟周维忱分手的时候,他在广州,她在北京。
她刚开始觉得分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难过一阵也就结束了,谁分手会不难过?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让自己走出来。
分手的第一个寒假林云声回到家,她打开衣柜的那一刻,看到了柜子里压在最下面的周维忱的外套,她一直没有还给他的外套,在长长的医院的走廊,他们第一次相遇。
再见到,物是人非。
林云声突然就情绪上涌,失声痛哭。
情绪的反噬从来都不是一场热带雨林的暴雨,而是一场漫长的回南天。
久不见日,就在深处发霉。
后来林云声每每在异国他乡的街头见到一个东方面孔,都会想起他来。
那场回南天在林云声心里从来没有结束,于周维忱也是。
“我不是同情你,我永远都在乎你。”林云声说。
林云声觉得他手上的力道似乎更紧了,她几乎要被他嵌进怀里。
“嗯。”周维忱应了一声,他声音里的鼻音很重。
过了一会儿,林云声觉得颈窝处一片凉湿。
周维忱从美国刚回来的那段时间,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他经常梦到Evelyn和梁佩秋。
梁佩秋说Evelyn的意思是在日耳曼语里是“希望”。Evelyn的中文名字叫梁维珊。她说,维珊是他的亲妹妹。
Evelyn长得很漂亮,像个洋娃娃,第一次见到周维忱的时候她很高兴,带着美式腔调,用中文叫他“哥哥”。
Evelyn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梁佩秋说她经常生病,这次比较严重,Evelyn想见见她在中国的哥哥,周维忱就跟着梁佩秋到了美国。
从Evelyn的病房出来,在医院外,梁佩秋突然“扑通”一声给周维忱跪下了。
Evelyn是急性肾衰竭,医生说如果没有合适的肾源,她根本活不了多久。
梁佩秋和Evelyn的爸爸都配型不上,梁佩秋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周维忱身上。她想要周维忱去做配型。
周维忱记得那天,那天旧金山的太阳很大。医院的门口人来人往,人们都在频频回头观望——一个中年的华人女人跪在一个华人少年面前,求他救救她的女儿。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周维忱最后还是回国了,他是当晚的航班,上飞机之前,他看到林云声发的消息。
“中午好,周大医生!吃午饭了吗~上午很想你哦!”
41. 第 41 章
林云声一行人的云南行马上就收尾了。最后一天他们去了香格里拉,看了松赞林寺和独克宗古城,然后从香格里拉直接返回广州。
周维忱没有去香格里拉,他安排了手术,所以早上直接从丽江回了广州。
那晚两个人分别之后,就一直没见过,微信聊天的界面停留在上次的“误触”。
他们和好了,但是,那算是复合了吗?林云声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没人问,也没人说。
那晚像是一场梦,冲动而不真实,隐隐约约在两个人之间凿出了一个口子。
“云声,云声?”
林云声坐在飞机上,旁边的陈嘉苒啊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啊?”
陈嘉苒:“刚刚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也没反应。”
林云声有些抱歉地对陈嘉苒说:“刚刚走神了,你说什么?”
陈嘉苒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明天下午是不是要去法国出差?能不能给我代购?求求你啦~”
林云声明天要去法国出差,跟闻明一起。是一个跨国的离婚财产官司,本来涉外的不应该是闻明负责的,但因为案子涉及的标的比较大,所以闻明也承下了一部分。
闻明出差要带人去,那个时间段只有林云声有空,而且她有法国的护照,比较方便,就跟着一起去了。因为是假期期间,所以有三倍补贴。
“没问题,一定给你带。”
陈嘉苒做了个比心的动作,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林云声在飞机上开了飞行模式,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落地之后就恢复了网络,除了“富婆下午茶”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林云声的手机没新的消息。
林云声从列表往下翻翻到了周维忱的聊天框,他的头像就静静地待在林云声的手机列表里。
那他们……就这样?
周维忱从丽江回到广州之后就回了“仁济”,他是早上最早的航班,不到中午就落了地,下午有个病人要做手术,周维忱很早就到了医院做准备。
病人的情况比较复杂,手术的难度也比较大,好在术前指标一切都符合标准。
开胸之后才发现病人的实际情况要比想象中复杂更多,周维忱主刀,几个医生都在心里捏了一把汗,这又是一场硬仗。
手术台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周维忱从下午四点一直站到下午七点半。几个实习生在一边观摩学习,也跟着周维忱生生站了三个半小时。
最后手术顺利完成。
周维忱一从手术室走出来,病人的家属就呼啦啦围了上来,焦急地问手术的情况。
“手术很成功。”周维忱平静地说,长时间不开口说话,加上感冒,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嗓子是哑的。
家属一个劲儿感谢周维忱,一个中年妇女作势要给周维忱下跪,“医生,真的谢谢你救了我家老陈的命,你们是我们家救命恩人,是华佗在世啊。”
身后跟出来的医生赶紧把人从地上扶起来:“职责所在,职责所在。病人现在麻醉的劲儿还没过,等人醒了再观察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周维忱在女人不住的感谢声中往更衣室去了。
周维忱刚入行时,他的第一个病人去世的时候,他的老师就说,做医生,要学会的第一课就是不要共情。不必共情家属的喜极而泣,也不必共情他们的悲痛欲绝。生老病死,在医院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每个都共情的话医生迟早会疯。
那个时候他说周维忱是难得的把情绪处理得那么好的年轻医生,那时候老师话说得意味深长,不知道是褒奖还是叹息。
周维忱换下了闷热的手术服,做完手术之后才觉得所有的疲惫全都涌了上来,头沉沉的,昏得厉害,用冷水洗了几遍脸也还是觉得燥热。
秦医生刚好也到了更衣室,站在周维忱的旁边,感慨道:“又是一台大手术啊,这样难度大的手术别人都不太敢做,主任都安排给你来做,能者多劳,但也实在是太辛苦了,这又忙了一下午,要不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看着呢。”
周维忱看了眼表,已经快八点了。从丽江的航班应该快落地了。
“谢了,那我先走了,如果病人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秦医生拍着胸脯说。
机场建的比较偏,从医院去机场最快大概需要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周维忱停在了和林云声的微信聊天界面,最终还是没给她发消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林云声航班降落之前赶到,又不想林云声等他。
机场大厅播报了航班信息。
周维忱到机场的时候,从丽江飞往广州的航班已经抵达机场二十分钟了。
周维忱一路卡着超速的线过来,还是没赶上,他看了时间,林云声应该已经走了吧。
周维忱掏出手机来给林云声发消息,编辑了几次又删掉了,最后是一句简短的问话:“下飞机了吗?”
林云声大概两三分钟之后回了消息:“嗯。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周维忱把车熄了火,就在停车场停着。
车里闷得很,周维忱没着急回去,就下了车,靠在车上,给林云声回消息。他长得出挑,身量也出挑,站在人群里扎眼的很。懒懒散散往那儿一站,就是一道风景线。
林云声的消息又发了过来:“手术顺利吗?”
周维忱回了个“嗯”,又觉得太单薄,就加了一句,“很顺利。”
机场出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声喧嚣。周维忱靠在车上,难得闲适慵懒,眉梢带笑。
周维忱说:“回家了说一声。”
林云声说好,然后反问他:“你回家了吗?”
机场大厅还在播报航班信息,一架架夜航班又起飞,融进夜色中,周维忱回:“嗯。”
林云声那边又反反复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周维忱也不急,就停在他们的聊天界面等着她。
林云声:“我明天去法国出差。”
周维忱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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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见挑眉,这是在报备吗?嘴角不自觉上扬。
“好。等你回来。”
周维忱发完消息,旁边两个女生从他身边经过,周维忱直起了身子,给两个人让出更多的位置。
其中一个女生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对周维忱开口道:“你好。”
周维忱把手机熄屏。“你好。”
那女生对上周维忱的视线,愣了一下,周维忱的眼神很温柔,眼角眉梢还带着笑,女生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当下勇气似乎又增加了几分。
“如果你没有女朋友的话,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那女生笑着说。
周维忱又恢复了客气疏离的样子,他对女生礼貌地微笑,然后说:“不好意思,我在追求我喜欢的人。”
那女生一下子有些失望,觉得有点没劲,他刚刚转瞬即逝的温柔,是对着手机里的人的。
“那打扰了。”那女生转身离开,走了几乎又回头:“祝你早日追到你喜欢的人。”
“谢谢。”
而此时坐在出租车上的林云声看到周维忱的最后一条消息,“等你回来”,林云声心跳突然加快了。她像是第一次和周维忱谈恋爱那样,久违的心里悸动,脸上有些热。
林云声可以想象到周维忱说话的声音和语气,他的声线偏低偏冷,像是皑雪压青松。那人说话的时候,不会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听起来总是淡淡的。
开车的是个女司机,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从后视镜看到林云声的样子。笑道:“小妹妹谈恋爱了是吧,笑得那么甜蜜。”
“啊?”林云声把副驾前的小镜子放下来看,镜子里的林云声眼里还有没褪去的笑意。
林云声对女司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声音里也带了点雀跃,就说:“我和我的前男友和好了。”
司机呵呵地笑,由衷祝福她:“真好,年轻人嘛,都是有些棱角的,感情这个事儿就得慢慢磨合,急不得。”
“嗯。”林云声应了一声。
车开到了一个大桥上,江水是墨黑的,从桥上能看到远处的江面灯火通明。景色在快速倒退。林云声把车窗开了一点缝隙,让晚风吹进来,晚风凉凉的,吹在脸上很舒服,把脸上的燥热也吹没了。林云声慢慢平静下来。
晚上林云声到了家,许蔚霜正在客厅练瑜伽。
林云声给周维忱发了消息:“我到家了。”
林云声把行李搬回了房间,冲了个澡,回来看到周维忱的消息。
周维忱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嗯,早点休息。”
林云声估计他在忙,就没再发消息。她明天早上还要跟闻明出差去法国,行李还需要重新收拾,林云声把手机扔在一边,开始收拾行李。虽然她去云南是去度假旅游,但是来来回回也很折腾。
陈嘉苒把代购的清单用微信发给了林云声,代购的基本上都是香水和化妆品。
陈嘉苒发了个比心的表情包,然后说:“回来请你吃大餐!”
林云声把陈嘉苒发的清单保存到手机里:“保证完成任务。”
42. 第 42 章
林云声早早跟着闻明动身去法国。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航班,抵达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第二天要会见当事人。
他们此行来法国,是受国内一位女客户委托处理一桩跨国离婚案。委托人是中国公民,丈夫是法国人,二人婚后长期居住在巴黎。
林云声要帮闻明一起整理客户的婚姻资料、财产证明、育儿记录等等,然后并将这些材料提交给法国法院。
林云声坐长途航班,又打车从机场到酒店。从广州,到云南,再回广州,然后到法国……林云声整整一周都在奔波。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她算了算时差,现在北京时间是下午两点多。正是老林和许女士刚午觉起床的时间,林云声就给他们报了平安。
两个人都没有回复,林云声当两个人在忙,就没有再发消息。
林云声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把闻明要的资料发到了他的邮箱,工作全部做完之后,又打开朋友圈看大家的动态。
中国时间还在下午,朋友圈热热闹闹。
林云声下午从机场去酒店的时候,正好途径埃菲尔铁塔,白天的时候巴黎的雾霾很重,她刚好能看到埃菲尔铁塔的塔尖穿过了云雾。
这是一个被拍烂了的地标建筑,林云声也没忍住,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
林云声把白天拍到的照片发在了朋友圈。
几乎刚过了一两分钟,孟庭远的消息就弹了过来。
“你也在法国?”
“也”?林云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你也在?”
孟庭远:“嗯,来找几个朋友。”
林云声:“我跟闻律师出差。”
孟庭远回的很快:“我和宋皓志在一起,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可以聚一下?”
宋皓志和林云声、孟庭远是研究生的同学,从前有过交集,他和孟庭远更熟些。后来宋皓志去法国留学,林云声去了芬兰留学。两个人联系就变少了。但是宋皓志和孟庭远这些年倒是一直联系密切。
“好,有机会一定。”林云声说。
林云声打开周维忱的聊天对话框,她想给周维忱改个备注,想来想去,在备注框输入了“zwc”三个字母。
刚准备退出来,聊天框的上方就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字样。
林云声呼吸一滞。“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出现又消失,来来回回好几遍。
最后,没有一条新消息发过来。
林云声看着聊天框最终归于沉寂,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想说什么?”林云声先发制人。
周维忱:“怕你倒时差,睡得早,不想打扰你。”
林云声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回他:“没睡。”
林云声问他:“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周维忱那边回得很快:“上午有门诊,下午补觉。”
周维忱在云南那几天往返丽江和大理,早上要早起,每天睡眠时间不过三四个小时,回来之后又有手术和门诊,直到下午才得闲。
林云声:“你好好休息,我也要睡了。”
“好。”
林云声晚上关了手机,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异乡,又要倒时差,她睡得极不安稳,半夜做了噩梦,惊醒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房间里开了空调,林云声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外面一片漆黑,林云声看了眼时间,法国当地时间正凌晨四点多。
林云声捞起手机,看了眼微信,老林和许女士还没回消息,家庭群里安安静静,只有林云声发的那条报平安的信息。
“今天很忙吗?”林云声又在群里老林和许女士,算了时间正是北京时间晚上九点多,这个时间老林理应有空才是。
林云声心里不踏实,她很信自己的第六感,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出了什么事,不安从心底往上蔓延。
林云声不安地给许女士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三声,就被许女士摁断了。
许女士给她发了个微信:“我今晚要值班,什么事微信说。”
林云声心里的忐忑少了一点:“没事,你们没回消息,我有点担心,就想打个电话问问。”
许女士宽慰她:“别担心,你们那儿应该凌晨吧,快睡,别熬夜。”
林云声说“好”,睡意又袭来,她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林云声第二天要跟着闻明去会见委托人,委托人是个中国女人,她十年前和一个法国男人结了婚,两年前两个人感情就破裂了,她带着孩子回了国,但是离婚的手续都没办。
她这次找了律师跟她一起到法国,就是要处理离婚的财产分割问题。
她的诉求很明确,财产按照婚前协议分,孩子留在法国。
林云声也见到了夫妻俩生的混血小男孩,看起来六七岁的样子,很漂亮。
委托人中途去卫生间的时候,小男孩仰起稚气的脸,用蹩脚的中文问林云声:“我的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林云声一时间说不话出来,只能轻轻摸摸了小男孩的头。
林云声望着小男孩,突然就想起周维忱来,他妈妈离开的时候,他也不过五六岁。
闻明突然开口:“不会,她永远爱你。”
小男孩的母亲当年一意孤行嫁到法国,但在两年前跟丈夫婚姻出现了裂痕,她带着孩子回了国。
但小男孩从小在法国长大,中文不好,生活习惯、教育制度都不适应,又因为国籍的原因受到诸多限制,委托人最终还是决定把孩子留在法国,留在爸爸身边长大。
“那她为什么要抛弃我?”小男孩问。
林云声一直缄默着,也许她应该说,妈妈正是因为爱他才决定离开他,但她不想这样,她带着点私心地想,无论以何种理由离开,都是一种伤害,无论这个理由多么正当。
没过多久,委托人从洗手间回来。小男孩就不说话了,一直低着头盯着桌角看。
等离婚官司打完之后,这个孩子就会留在法国,而她的委托人会回到国内开始新的生活。
从中国飞法国需要十几个小时,这种距离就注定了他们这一别不会经常再见。
林云声帮委托人整理完了所有需要整理的证据材料,然后又准备了诉讼材料。林云声的法语不算精通,但也能应付简单的日常交流,但在法国人生地不熟,办事效率自然不如国内,但一切还算是顺利。
一切都做好了之后,也就下午四点多,时间还早。第二天只剩一些收尾的工作需要完成。
林云声没打算很早回酒店,和闻明分开之后她打算在巴黎逛一逛,把陈嘉苒托她买的东西买好,顺便和以前的同学小聚。
宋皓志人也在巴黎,而孟庭远趁着假期来法国旅游。宋皓志在法国留学后又在法国定居,自然就尽尽地主之谊,陪着孟庭远玩了几天。
林云声来法国出差,宋皓志就说要老同学见一面。
宋皓志把餐厅约在了LesAntiquaires,离卢浮宫很近。林云声从Westfield买完陈嘉苒要的东西,就打车到了宋皓志发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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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Antiquaires是典型的巴黎复古酒馆风格,深棕色木制吧台配上黄铜吊灯,很有欧澳风情。
林云声到的时候,宋皓志和孟庭远早就到了。两个人选了窗边的位置,从窗户看下去,能看到巴黎街景和塞纳河。
林云声上午要见客户,身上还穿着一身职业装,走进这个带着点浪漫格调和松弛感的餐厅,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孟庭远最先看到她,站起身来跟林云声打招呼。
“刚结束工作?”孟庭远边说着边把身边的椅子往外拉了拉。
“嗯。今天会见了当事人。”
宋皓志看到林云声很高兴,两个人很多年没有见到了,再见到时都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法国人几面基本都要贴面亲吻,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但这是最基本的礼仪。宋皓志作势也要跟林云声贴面。
林云声被吓得退后了几步。
“我们就算了,我就暂时不入乡随俗了。”林云声笑着说。
宋皓志哈哈大笑,他原本也是要跟林云声开个玩笑。两个人多年没见的尴尬倒是缓解了不少。
宋皓志点了油封鸭、烟熏牛排、红酒炖牛肉,还有无花果酱鹅肝烤面包。餐前餐后甜点点了几份烤布丁和黄油焦糖吐司。
“你们俩现在都在广州?”宋皓志问。
刚好服务员来上菜,孟庭远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了烤布丁,放到了林云声的桌前。顺便回道:“是,我和云声都在,现在算是同行。”
宋皓志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隐晦地笑了笑。
“那你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焦糖香和奶香扑面而来。
林云声当然能听懂宋皓志的意思,她笑了笑:“咱们同学里面在广州的不少,孟师哥可是咱们里面的红人,留在广州的都能跟师哥搭上线,是我们近水楼台了。”
林云声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宋皓志也是个人精,多多少少就听出了点意思,他同情地看了孟庭远一眼。
看样子是这么多年也没成。
宋皓志岔开话题,聊起法国的生活和风土人情。
宋皓志说他最喜欢法国的一点就是法国人的松弛感,比如塞纳湖畔经常看到无聊又幸福的人在岸边呆望或者聊天,地铁站常常有拉小提琴的艺术派和驻足欣赏的人群。他半开玩笑说,法国工人罢工的时候,游行队伍如果路过咖啡馆,都要集体停下点一杯epresso再继续游行。
宋皓志上学的时候就是个爱组局也会控场的,现在依然是这样。
三个人在餐厅聊着这几年大家分别之后的生活经历,聊天的时候时间过得平稳又迅速,三个人一直在餐厅待到九点多。
中途孟庭远出去接了一次电话。
只剩下林云声和宋皓志两个人的时候,宋皓志好整以暇地看着林云声,突然问道:“你去芬兰之后跟孟庭远还有联系吗?”
林云声摇了摇头:"有联系,但是不算太多,毕竟有时差。我们是近期才重新恢复联系的。"
宋皓志看破了一切,“啧啧”了几声:“孟庭远也真够不争气的。我偷偷替我这个哥们儿问问,他还有机会吗?”
林云声认真而诚恳地对宋皓志说:“我真的只把师哥当师哥。”
宋皓志知道孟庭远从前喜欢过林云声这件事一点也不奇怪,但他今晚这样问,不知道是不是有孟庭远的授意。
林云声说给宋皓志听,也是变相说给孟庭远听。
宋皓志脸上闪过一丝遗憾:“算他孟庭远没福气。”
43. 第 43 章
林云声和闻明一起处理完所有的收尾工作,从法国飞回广州的时候,她的小长假就剩下一天了。
林云声照着陈嘉苒的清单帮陈嘉苒扫了货带回了国内。
按照北京时间,他们是晚上的航班,在飞机上睡了一晚,刚好在北京时间上午九点整抵达了白云机场。
林云声打开手机,本地新闻弹了出来。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广州一个高速上发生了连环车祸,十几名患者送进了仁济医院抢救。
因为是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很多人都挤在这个时间段回广。一名驾驶员因为前一天晚上喝了酒,早上仍有酒精残余,开车出了事故。高速上事故基本上都是连串发生,车祸也基本上都是连环车祸。
五辆车撞在了一起,其中不乏一家几口。
林云声在心里默默哀叹。
陈嘉苒的东西还在林云声手上,林云声就提前给陈嘉苒发去消息:“我到广州了,你要的那些东西我怎么给你?现在去送给你?”
陈嘉苒在家里刚醒没多久,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刷手机,几乎是秒回消息:“可以吗?好姐姐。”然后发了个星星眼的表情。
林云声打了车,地址是陈嘉苒的住址。随后给陈嘉苒发消息:“很快就到。”
林云声走到陈嘉苒门口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身后,身后正对着周维忱的房门,林云声莫名的有些心虚。
陈嘉苒很快就跑来开门,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侧身让林云声进去。
“罗深不在家。今天早上高速上发生连环车祸了,怪吓人的,急诊那边人手不够,很多医生还在休假没法赶回来,仁济就把他们那些还在市内的医生全部叫回去帮忙了,一大早罗深就走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罗深去了,周维忱肯定也是。
陈嘉苒接过林云声给她带的满满的“战利品”,两眼放光,恨不得扒上去狠狠亲林云声两口。
“我爱你宝贝儿,真的!”
林云声嫌她肉麻,嫌弃地把她的脸扭到一边去。
林云声在飞机上倒时差,但是效果并不好,加上飞机飞行的时候轰鸣声大,她睡不安稳,在飞机上也没睡多久。
“好困,我要倒时差。”困意袭来,林云声打了个哈欠。
陈嘉苒指了指客房,诚恳地说:“随便睡,我家的客房是你的专属,除了你没住过别人。”
林云声太困了,罗深又不在家,林云声就恭敬不如从命,在陈嘉苒家的客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陈嘉苒也不上班,也没别的什么安排,就悠哉悠哉在家里追剧,把客房留给了林云声。
林云声不是个挑床的人,她困得厉害,几乎是倒头就睡,睡得天昏地暗。
陈嘉苒也不叫她,林云声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罗深还没回,周维忱应该也没回。
陈嘉苒见林云声醒了,就招呼她吃午饭。陈嘉苒不会做饭,家里做饭的事情罗深全包,罗深没空她就点外卖。
陈嘉苒点了两份外卖,给林云声留了一份。
“他们医生也真够辛苦的,假期也安生不了。罗深还算好的,工作强度还行。周维忱那可真吓人,手术安排得多,还有个临床项目在做,平时还有值班……真不知道他是不是铁打的?”陈嘉苒嗦着面说。
林云声想起平时周维忱确实挺忙的,比其他的医生似乎都要忙。
“他一直这样吗?”
“差不多吧,印象里从我们成了邻居,他就很忙,一点儿也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林云声吃了几口就饱了,帮着陈嘉苒一起收拾了下残局,又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去了。
林云声等电梯的时候还想着陈嘉苒说的话,周维忱是挺忙的,那天赵凌峰说周维忱一头扎进研究里,没黑没夜。
林云声站在电梯口等电梯,红色的数字从一楼跳动上来。她想事情的时候喜欢盯住一个角落,看起来像是发呆。
“叮”一声,电梯停住了。
林云声手放在行李箱的扶杆上,等待的时候食指一下下在扶杆上有节奏地敲着。
电梯门缓缓打开,林云声没想到电梯里有人。
一梯两户的房型,到这一层的除了周维忱还能有谁?
周维忱身子倚靠在电梯的后壁上,一只手拎着外套,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看上去懒洋洋的。
电梯门开了,他直起身子,抬腿往外走。掀起眼皮,看到了门口呆站着的林云声,两个人视线交汇,他也愣了一下。
电梯门马上要关了,周维忱抬手,替林云声挡住了正在关闭的电梯门。
“谢谢。”林云声拖着行李箱进了电梯,周维忱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这是他们在云南那晚分别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林云声却觉得他们好像很久没见了,这几天他们都很忙,事情太多,云南的那晚就好像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
“你不出去吗?”电梯门关了,林云声问。
“你要回家是吗?我送你。”周维忱说。
电梯的空间逼仄狭小,林云声和周维忱中间有一个行李箱隔开,两人隔了半臂的距离。
“我来找陈嘉苒。”林云声解释道。
周维忱“嗯”了一声,然后说:“我知道。”
林云声想起他之前的那句“等你回来”,脸颊又莫名有些发烫。
电梯正在徐徐下行,电梯空间里只有呼吸声和电梯运作轻微的轰鸣声,静谧得落针可闻。
“在法国还顺利吗?”周维忱突然开口。
“嗯,挺顺利的。”
林云声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他们在云南太仓促了,那晚过后,周维忱就回了广州,而林云声去了法国,这一段真空期把两个人萌生出来的东西又重新压了回去。把两个人都置于了一个尴尬暧昧的境地。
电梯最终停在了负一层,两个人后面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他们之间始终横亘着一层隔阂,这个隔阂不是因为两个人这几天的分别,而是他们分开的六年。
谁都不敢保证这六年的巨大空缺,能不能用一晚填补。
车里安静得很,林云声问周维忱:“车上有歌单吗?”
周维忱平时不太爱听歌,林云声对他车上的歌单没抱什么期望,但还是随口问了一嘴。
“有。”周维忱沉默了几秒之后回答道。
林云声有些意外,在车前的屏幕上点开了“音乐”菜单。嘴里嘀咕了句:“我以为你不爱听歌。”
刚好碰到一个红灯,车子问问在线前停了下来。
周维忱车载歌单加载了出来,林云声扫了一眼,居然都是她喜欢的歌。他们的品味居然这么相似吗?
林云声又往下翻了翻。不是相似……是相同。
好像有潮水漫漫涨了上来,涨到了心口的位置,林云声听到心脏在胸膛里有力地跳动。
“这是我的歌单?”林云声喃喃开口,带着点不可置信。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这是一个陈述句。她很喜欢听歌,遇到合胃口的就放到她的歌单里。
现在,她的歌单出现在了周维忱的车载音乐里。
是他一首一首放进去的。
“嗯。”周维忱简短地回了句,他没回头看她,手搭在方向盘上,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拇指有些泛白。
林云声心里酸酸胀胀的,她说:“你不是不喜欢听歌吗?以前一起自习的时候……”
林云声收住了话头,没再继续说下去。以前他们一起自习的时候,林云声耳朵上永远都挂着耳机,她喜欢一边听歌一边学习,周维忱不一样,他做事的时候总是专心致志的。
有的时候周维忱要跟林云声说话,林云声带着耳机根本听不到,周维忱就要把她一直耳朵上的耳机取下来。林云声的耳朵很敏感,每次周维忱碰到她的耳垂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心尖好像都颤了一下。
很奇怪,明明他们都分开六年了,但她还清晰地记得这些小细节。
“我只是想知道,这些年我们分开的时候,你喜欢什么,做过什么,发生过什么。”周维忱轻声开口。
因为关心,所以去了解。其实这些年,他从未缺席。
广州的天说变就变了,中午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的,就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就开始往下砸。
越砸越密。
雨水打在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雨势突然变大,雨刮器来不及挂掉雨幕。
周维忱把车停在了路边。
“周维忱,我们好好聊一聊吧,聊聊我们分开的这些年。”林云声盯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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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的雨幕,开口道。
周维忱偏头来看她,声音轻柔:“好。”
马路上时不时有鸣笛声,侧边的车子一辆辆飞驰而过,从地上飞溅起水渍。巨大的雨声把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吸走了,两个人坐在封闭的车里,开始诉说他们分别的、不曾参与对方的六年。
林云声缓缓开口:“我刚到北京的时候,第一个学期和同学不太熟,我们宿舍一共四个人,其中有三个是大学时期就认识的同学,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融不到她们之间去,有的时候她们聊起什么东西,突然就心照不宣地笑,但我听不懂,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我每天按部就班上课,吃饭,做研究项目,晚上还可以和你通话……”林云声想到这里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我每天都跟你通话,我舍友有一天问我,电话里是谁,我特别骄傲地告诉她,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可厉害了。她问我们是不是在异地恋,我还是很骄傲地说,是,我们在异地恋。我当时觉得,好多人大学毕业就分开了,因为他们不能接受异地,但是我们能,我们就特别了不起。”林云声鼻子酸酸的。
“后来我们分手了,你说你不想异地了,我当时想,我舍友说对了,她说异地恋十有九悲,我那个时候觉得她在诅咒我们,没想到还真一语成谶了。”
“我那个时候想,也挺好的,分了就分了吧,异地恋确实挺辛苦的,周末你不是你来找我就是我去找你,至少我们当时没像他们那样撕破脸,还是挺和平的。”
“我每天还是去上课,然后按时吃饭,后来,我和我舍友的关系慢慢变好了,周末的时候我也会和她们去逛街。有一次我从图书馆回来,结果半路下了很大的雨,和今天的雨一样大,我回到宿舍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那天是个很平常的一天,一切都很平常,我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到床上躺着,但是我突然特别难过,特别想你,我订了第二天去广州的机票,我想,我要找你问个清楚,晚上我在沈舒柠的朋友圈看到你了,是同乡会的聚餐,大家都在,其实这没什么,你可能觉得我小题大做,但第二天我还是把机票退了。”
“研究生毕业之后我决定去芬兰留学,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分手快两年多了。我刚去芬兰的时候也不适应,语言和生活习惯都不适应,我在学校的时候住在留学生宿舍,我跟一个挪威女孩儿同住。我方向感不好,不认路,我还不太会用谷歌地图。我第一天去学校的时候就迷路了,是不是很搞笑?我又迷路了。那天我想,如果你在就好了,你在的话,就有人能把我领回去了。”林云声吸了吸鼻子,不然眼泪往下掉。
“云声。”周维忱突然打断了她。
林云声看向周维忱的时候,眼上还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周维忱眸中情绪翻滚,酸胀和悔恨在心底涌动翻腾,脑里的弦好像要崩断,声音都是颤的。
“……对不起。”周维忱说着,用指腹拭去林云声眼角的泪,心底一阵阵抽痛。
“对不起。”周维忱喃喃道,眼角泛红。
林云声顺着周维忱的手背,触碰到他冰冷冷的腕表,林云声只觉得心一寸寸往下坠,又一寸寸收紧:“……还疼吗?”
周维忱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已经过去了好多年,那个时候周维忱觉得这个世界抛弃了他,所以他也决定放弃这个世界。
他把这个伤疤藏起来,把他曾经的懦弱藏起来,不想给任何人看,也没有任何人发现过。他不想面对任何诧异的、同情的、怜悯的目光。
外人眼里他就是年少成名的周医生。时间久了,周维忱自己都快忘了。
但哪怕过了好多年,林云声还是含着眼泪问他:“还疼吗?”
周维忱手覆上林云声单薄的肩膀,她很瘦,掌心覆上来能摸到她的肩骨。
周维忱抬手扣住林云声的后脑,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让她紧紧贴向自己。突如其来的吻如同潮水,林云声悬溺其中。舌尖轻缠,由浅入深,林云声被吻得喘不过气。
林云声手抵在周维忱胸口,她沉溺其中,只想紧紧相拥,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勾住了周维忱的脖子。
安静私密的空间内,热烈的荷尔蒙气息肆虐蔓延。
窗外雨声很大,路人行色匆匆。他们在喧嚣中热吻。然后说,这些年,其实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