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执印人》 第1章 丧钟起,神宗崩 元丰八年,荧惑守心。 轰隆隆—— 雷雨绵绵,阴沉的天空,仿佛预示着什么,繁华的汴梁城中,笼罩着层层阴云,让人极为压抑。 当当当—— 昼夜交汇时,汴梁皇城中突然间响起阵阵沉闷的钟声。 这钟声厚重且明亮,在短短的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汴梁城。 几乎是一瞬间,整个汴梁城中家家点起了灯火,默默的注视着皇城方向,静静的听着钟声。 过了好一阵,长鸣的钟声停下,几乎在这钟落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的脸色都发生了改变。 “大丧四五,官家崩了。”有老人面容悲戚,望着皇城方向。 “速速与我朝服……”有官员急切,大声呼喝着。 “总算是走了。”也有人面带喜色,长长的松了口气。 在这一刻,整个汴梁城灯火通明,人生百态尽显,有人欢喜,有人愁。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大宋王朝的第六位帝王宋神宗赵顼病逝,这也就寓意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呜呜—— 皇仪殿内,哀嚎声震天,除却一人外,男男女女尽皆跪在地上,对着躺在棺材中的赵顼,不停的哭诉,有人神色悲戚,哭得肝肠寸断,有人哭声婉转,一边哭诉,一边打量着四周。 而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少年,他是神宗长子,当朝太子赵煦。 赵煦身穿白色孝服,面容白皙,哭得双目通红,身体不停的颤抖着,呼吸十分急促,显然已经是悲伤到了极致。 嘭—— 突然间,赵煦似乎悲伤过度,身体一歪,晕倒在地。 “快,快,太子晕倒了。” 跪在赵煦身旁的一人,面容大惊,急声惊呼。 这一声惊呼,直接让本就乱糟糟的皇仪殿更是慌乱。 ………… 池边草色迎人绿,庭下榴花照地红。 晓献瑶觞千万寿,鸣梢声入宝慈宫。 宝慈宫内,烛火通明,侍卫林立,宫女和太监脸色发白,神情紧绷,战战兢兢的站在廊道上,随时准备着应对突发状况。 在一个房间外,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面色阴沉,焦急的等在房门外。 而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目前大宋最尊贵的女人,太后——高滔滔。 在高滔滔身后,有身着紫红朝服的大臣,神色紧绷,紧张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在这些人身后,有一宫装女子,眼眶通红,眼泪不停的滑落,但却是以袖遮掩,不敢让人看见和发出半点声音。 嘎吱—— 突然间,那紧闭的房门打开,一位身穿绿色朝服的老者,从房间内走出。 老者的出现,直接牵动了所有人的心思,门外的所有人,在这一刻直接将目光凝聚在走出房门中的老者。 “和安郎,太子身体如何?”高滔滔最是急切,老者刚出来,就开口询问。 其他人也齐齐紧盯着这老者。 被这么多人盯着,老者额头上冷汗直冒,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他不敢怠慢,赶忙双手交叉,躬身行礼道,“回太后,太子是悲伤过度导致晕厥,臣刚已为太子施针,点了安神香,太子睡上一觉,便可恢复。”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闻言,高滔滔长长的松了口气。 现在帝王新丧,若是太子再出事,那这偌大的大宋王朝,恐怕会陷入纷乱之中。 甚至还有人会说,是她想效仿吕武,牝鸡司晨,改朝换代,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一一谋害。 其他人也同样如此,一个个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毕竟,旧帝陨落,若是继承人再出现什么问题,那么必然会出现更大的问题,甚至于会让大宋王朝分崩离析。 “太后,既然太子无事,请先处理神宗后事,将基业传承定下,以固国本。”随后,一位身穿紫袍的老者迅速上前,对着高滔滔稽首行礼。 “太后,郇国公所言甚是,帝位不可空悬,应当早日定下,昭告天下,以安国本。”紫袍老者话落,又一人身穿紫袍的官员上前,出言附和。 “还请太后决断,早日让太子继位,以正国本。” 剩下的官员见状,纷纷出言行礼,向高滔滔建议。 高滔滔皱眉,她不喜欢这种被逼迫架着的感觉。 但是高滔滔清楚,神宗驾崩,让赵煦尽快即位,才能安定人心。 高滔滔沉思片刻,便顺着所有人的心意,朗声宣布, “诸位爱卿所言甚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神宗急逝,当以稳固国本为重,当让太子尽早即位,以固国本,以安民心。” “即刻传旨,昭告天下,神宗大丧,让各地官员进宫祭拜。” “大丧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请太子登基,御极天下。” “太后英明。” 百官朝拜,对着高滔滔行礼。 “诸卿免礼,事已定下,就先退去各司职事,稳固国本为主。”高滔滔挥手,打发众人。 “是,太后。” 众人再次行礼后,陆续离开。 “朱妃。” 百官走后,高滔滔目光落在最后的那宫装女子身上,她眉头微微皱起,对着那女子轻轻招招手。 “母后。” 朱妃有些慌乱,赶忙上前行礼。 她的神情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触怒高滔滔。 高滔滔瞥了眼朱妃,凤眸微抬,严肃嘱咐,“你乃太子生母,太子饮食起居,当由你亲力亲为,不能假手于人。” “这几日,你便留在宝慈宫,务必调理好太子身体,不可再出差错。” “儿臣遵旨,定会调理好煦儿身子。”朱妃闻言,长长的松了口气,高滔滔的话正好符合她的心意。 因此,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直接答应下来。 “既如此,那你就好生照顾太子,老身就先行离开。” 高滔滔淡淡的嘱咐一声,便带着一群人离开。 呼—— 待到高滔滔远去,朱妃才长长的送了口气,紧绷的心绪才慢慢的松弛下来。 随后,朱妃没有迟疑,迅速进入房间。 房间内,赵煦正静静的躺在床上,赵煦双目紧闭,额头上不停的渗出冷汗,好似在做什么噩梦。 两位宫女在赵煦身旁,小心翼翼的为赵煦擦拭着汗水。 “煦儿,母妃来了。” 瞧着赵煦的模样,朱妃神色一慌,眼眶泛红,赶忙上前,一只手握住赵煦的手,一边从宫女手中接过毛巾,细致的为赵煦擦拭着身子。 正服侍的两位宫女在朱妃上前后迅速后退,在一旁静静的候着。 也许是因为朱妃更加细致或者朱妃身上的气息更加亲和,赵煦在朱妃的照顾下慢慢平静下来,紧张的神色慢慢变得平和,身上的汗水也不再流出,呼吸平稳了不少。 等到赵煦平静下来,朱妃紧绷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 随后,她似乎才察觉到两位宫女的存在,微微皱眉后,将两位宫女打发道,“你们先下去吧!太子由本妃照料。” “是,朱妃娘娘。” 两位宫女齐齐行礼后,离开了房间。 “煦儿。” 待两位宫女离开,朱妃双手握住孩童的手,看着赵煦,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尾再次泛红,眼中的雾气再次开始升腾,眼泪不自觉的滑落脸颊,落在赵煦的脸上。 第2章 赵煦 呜呜—— 就在这时,赵煦睫毛颤动,缓缓的睁开了双目。 “煦儿。” 看到赵煦苏醒,朱妃喜极而泣,十分欣喜,紧紧的抱住孩童。 赵煦脸上闪过一抹错愕,眼里满是迷惑。 不过很快,赵煦的眼神迅速清明,并且在他的脸上,还掠过一抹成年人才有的复杂神色。 “母妃,煦儿饿了,能不能让人给煦儿做些膳食。”赵煦很快收敛了所有情绪,轻声呼唤抱着他的朱妃。 “母妃这就去安排。”听到孩童的话,朱妃迅速松开赵煦,激动说着。 但刚一说完,她又觉得不对,迅速起身又自我否认道,“不行,还是我亲自去给煦儿准备,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旁人做的膳食,我可不放心。” 说到这里,朱妃又面色严肃的嘱咐道,“煦儿,你要听母妃的,任何人给的膳食,你都不能吃知道吗?” 嗯—— 赵煦懂事的点点头,眼底却是带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神色。 “煦儿先等等,母妃一会就回来。”瞧着孩童答应下来,朱妃没再耽搁,嘱咐一句,迅速离开房间。 “还真是……够离谱啊!” 朱妃走后,赵煦瞧着古色生香的房间,脸上带着惊奇,轻声呢喃细语。 他叫赵煦,是现代一家新进公司的老板,正拿下一个大单锐意进取时,来了这个时代。 他也是赵煦,两宋少有的猛男,那个几乎将西夏覆灭,和辽国硬钢的皇帝。 与现代赵煦一般,正在锐意进取时,人没了。 其实赵煦也不清楚自己是穿越,还是庄生晓梦,一梦千年,平白有了两世记忆。 “我应当既来之,则安之。” 但是很快,赵煦接受了这离谱的事,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 现在是元丰八年。 这一年,宋神宗亡故,他十岁登位,高太后进位太皇太后,垂帘听政。 这一年,元祐更化,王安石的变法除置将法外,全面被推翻,他父亲十几年的变法毁于一旦。 同样是这一年,大宋的守旧派,获得全面胜利,定下了无故割地的可笑定计。 “既然我来了,那这个时代,就按我的意思来走吧!”赵煦握了握小小拳头,双目中射出浓浓的野心。 他有了两世记忆,有先知之能,两世的雄心被点燃,他有把握,这个时代将会以他的意思来前行。 嘎吱—— 就在这时,房间门推开,一位陌生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身穿素锦宫装,头上戴着白花,相貌端庄大气,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威严。 “她怎么会过来?” 瞧着女人,赵煦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色,但随之而来的是警惕。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宰相向敏中的曾孙女,他名义上的嫡母,皇后向氏。 向氏儿子早夭,膝下无子。 并且,赵煦能成为太子,向氏还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若是按着以前的赵煦,应该不会去忌惮向氏,反而会和向氏很亲近。 毕竟,向氏对他还算不错,几乎就将他当成了亲子培养。 不过,有了两世的记忆后,赵煦却是无比的警觉,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他从小到大的膳食都是由向皇后准备。 最重要的是,记忆中的赵煦可不是病亡,而是毒发。 他不确定是不是向皇后做的,但只要有嫌疑,他就必须留一个心眼。 毕竟,这最难琢磨的就是人心,而且还是皇城中人的人心。 在这皇城中,稍有不慎,绝对会死得骨头渣都不剩。 因此,现在别说是向氏,就是他的生母朱妃,他也不敢全信。 现在,他唯一能信任的或许只有还未露面的高太后。 不过,赵煦很清楚,他现在自保之力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所有人面前伏低做小,隐忍不发。 于是,赵煦诚惶诚恐的起身下床,对着向氏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煦儿还在病中,怎能起身行礼。”向氏眼底闪过一抹满意之色,脸上却是露出关心和紧张之色,快速上前,将赵煦扶住,让赵煦坐下。 “让母后担忧了。”赵煦面色恭敬,带着感激的神色。 “煦儿好些了吗?”向氏对赵煦的态度很是满意,语气和善,态度温和,像极了一个关心孩子的母亲。 “儿臣只是……因为父皇驾崩,太过……”赵煦本来是准备演戏,但话一出口,一股悲伤就涌上心头,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想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处,他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宋神宗赵顼。 他的兄长尽皆早夭,因此他是赵顼的长子,他从小就被当成继承人培养,赵顼对他可谓是专宠。 因此,一提及赵顼,他不免也真情流露,感到无比的悲伤。 “煦儿,生死有命,你父皇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悲伤,损害到自己的身体。”向氏故作悲伤,假惺惺的安慰着。 他与赵顼虽然携手十几年,但她没有子嗣,早就被赵顼冷落,若不是她向家桃李天下,赵顼不敢随意废除她的位置。 否则,单凭无子一条,就足以废除她的后位。 所以,赵顼身死她并未感受到太多的悲伤,反而感到一丝欣喜,现在这般,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向氏拉着赵煦的手,关心的问道,“煦儿,你昏迷了这么久,应该是饿了吧?母后让人给你做些点心如何?” “母后不用,之前母妃在这,她已经去为儿臣准备了。”赵煦微笑道。 “朱妃。”向氏微微皱眉,显然是有些不愉快。 嘎吱——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打开,朱妃提着一个食盒就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皇后。” 但是,朱妃在见到向氏之后,脸色的笑容收敛,变得慌乱,本能的低下头颅对着向氏行礼。 “免礼吧!” 向氏摆摆手,淡淡开口,“既然膳食已经拿来,就打开给煦儿吃吧!” “这......” 朱妃却是有些慌乱,条件反射般的将食盒放在身后。 “我这母亲不会在里面放了肉吧!” 瞧着朱妃如此异常的行为,赵煦不由得心头一惊,暗自猜测着。 要知道赵顼驾崩,属于国丧,自皇帝驾崩之日起,文武官员及所有百姓一百天之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一个月内禁止嫁娶。 皇家子嗣,在服丧期间,更是不能沾染半点荤腥。 朱妃若是真给他带了肉菜,不管他吃没吃,都是大不孝。 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他的太子之位恐怕也会不稳,成为其他人攻讦的理由。 “你好大的胆子。” 向氏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快速上前,轻轻打开食盒的一角,顿时脸色骤变。 “皇后恕罪,这都臣妾自作主张,与煦儿无关。” 朱妃身子一颤,快速跪在地上,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第3章 蝴蝶效应 “还请母后饶过母妃。” 赵煦没有犹豫,果断跪下求情。 他虽然觉醒了两世记忆,但在情感上和血脉上,对朱妃都无法割舍。 更何况,朱妃这般做,也是为了他好,朱妃若是因此受难,他内心难安。 “煦儿……”朱妃面露感动,想要说话,却是被向氏打断道,“你知不知道,此事若是传出去,煦儿可是会难登大宝?” 向氏这话说得低沉,语气凌厉严肃,带着些许恐吓意味,让朱妃面色惊恐,脸色发白,她赶忙磕头行礼,请求道, “还请皇后切勿说出去,臣妾日后愿意为娘娘鞍前马后,当牛做马。” 赵煦没说话,他现在毕竟只是一个九岁的孩童,若是显露太多,反而会引起向氏的猜忌怀疑,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 而且,从向氏的行为来看,其目的,无非就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拿捏他的便宜母亲。 不过,在赵煦看来,这是件好事,朱妃本就是位宫女,因为怀上赵煦,才水涨船高,成为赵顼的妃子。 因此,朱妃的眼界不高,看事和做事都有很大的局限性。 在这皇城中,特别是这个时间点上,朱妃的处境是相当危险。 朱妃最好的选择,就是成为高太后和向皇后的人。 高太后素来瞧不上朱妃,自然不会纳为己用。 所以,朱妃跟着向皇后反而是好事。 但是,赵煦却是清楚,以他记忆中对向皇后的了解,向皇后恐怕不会答应。 “妹妹,煦儿起来吧!” 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让人始料不及,在赵煦惊讶的眼神中,向皇后眉眼带笑,她将朱妃和赵煦扶起,很显然朱妃所说似乎正中向皇后的下怀。 “这是……出了什么变故不成?”赵煦心惊,向皇后的这番做法,已经完全和他记忆中的形象脱离。 在他的记忆中,向皇后虽然也有野心,但也是在高太后身死之后才敢暴露。 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向皇后正在伏低做小,十分老实,不敢有丝毫逾矩。 直到高太后亡故,向皇后才敢显露自己的野心。 可现在看来,这向皇后是想与高太后争权啊! 毕竟,朱妃再怎么不济,也是赵煦的生母,向皇后若是没有争权之心,又何必去笼络朱妃。 不过,赵煦并未出言,暗自听着,他也想看看,这向皇后到底要做什么。 向皇后要是真与高太后争权,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有些事他可以提前安排。 向皇后拉过朱妃,低声嘱咐道,“妹妹,太后已经下旨,还有三日,煦儿就会荣登大宝。” “所以,在这期间,你可不能再做犯忌之事。” “煦儿虽有太后、本宫以及大臣支持,但煦儿毕竟年幼,任何事都有可能被人放大追责,成为别人攻讦的手段。” “所以,这些时日你稳妥些,切勿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若是要为煦儿补身子,本宫会送些老参鹿茸过来。” “多谢皇后,妾身晓得了。”朱妃微微欠身,十分恭敬,就这一瞬间,她已经对向皇后更加敬畏了。 “妹妹客气,你我皆是神宗之人,以后以姐妹相称即可。”向皇后展颜微笑,朱妃虽然地位不高,但身份特殊,赵煦一旦继位,即使不为太后,也定为太妃。 朝堂中的百官,定然也会有人支持。 她成了朱妃背后之人,不仅能博得赵煦好感,让即将到手的太后之位稳固,甚至还能联手朱妃,与高太后争上一争,这后宫的权利。 “那妹妹,就多谢姐姐了。” 朱妃惊喜,顺势答应下来。 她地位低下,在宫廷中一直被人瞧不上,今日皇后对她抛出橄榄枝,折腰与她以姐妹相称,她现在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这母亲……还真是天真啊!” 赵煦暗自无力,他也没想到朱妃会这么好忽悠,这么轻易的就上了向皇后的贼船。 赵煦都有感慨,他这母亲能在宫廷中活这么久,是多少有些天命在身。 不过,赵煦即使知道向皇后心思不存,但也清楚事已经成了定局,他也无可奈何。 只能日后想办法,保全朱妃了。 “妹妹,此事虽未泄露,但我们还是早些处理的好,免得为煦儿惹起不必要的麻烦。”向皇后眼底闪过一抹嘲弄,她是河东向氏女,出身高贵,怎么可能瞧得上朱妃,她若不是为了让朱妃当刀,怎么可能与朱妃相交。 “那就麻烦姐姐了。”朱妃最为担心的就是赵煦,因此向皇后一提及赵煦,她立马就紧张起来。 嗯—— 向皇后微微颔首,而后故作好心的向赵煦嘱咐,“煦儿,此事事关你母妃性命,且不可像旁人提及,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不合口味便是。” “现在我带你母妃离开,稍后自会派人送新的膳食过来。” “是,母后,儿臣谨记,绝不会向旁人提及。”赵煦小脸紧绷,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他清楚向皇后是在危言耸听,故作姿态。 但他更清楚自己的处境和年龄,这样表现,附和他的年纪,也同样符合向皇后的期待。 “那煦儿,吾与你母妃就先离开了。” 果然,向皇后很是满意赵煦的答案和神色,面上的笑容又柔和了几分。 “恭送母后,母妃。”赵煦恭敬行礼。 随后,向皇后带着满意的笑容,与朱妃一同离开房间。 “到底是谁在背后撺掇。” 两人走后,赵煦暗自沉思起来。 向皇后在宫廷的地位虽然不如高滔滔,但向皇后毕竟出生名门,向敏中虽然亡故,但祖上的遺泽余荫还有不少。 再加上向皇后十几年来一直都安分守己。 因此,高滔滔对向皇后不错,宫闱的权利虽然没有尽数交给向皇后。 但向皇后在这后宫当中,除却高太后之外,也是说一不二的主。 若是没有人撺掇,以赵煦记忆中的印象,向皇后应当不会有争权之心。 “算了,向皇后真要争权,对孤来说,也是好事。” 沉思片刻,赵煦不再深究,向皇后若是真起了争权之心,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他完全可以利用两后争权之际,趁机对自己造成护身之局的布置。 毕竟,这皇城虽然华丽,但却是隐藏着很多毒蛇,稍有不慎,就会被咬上一口,让你一命呜呼。 因此,这向皇后突然这般异常,他不管是不是蝴蝶效应,他都应该高兴。 甚至于,在必要的时候,推波助澜一把。 第4章 女中尧舜 踏踏—— 这一夜格外的热闹,向皇后和朱妃刚走不过半刻钟,赵煦又听到阵阵脚步声。 并且,听这杂乱的脚步声,来的人似乎很是急切。 嘎吱—— 随着房门打开,一位身穿白色宫裙的妇人,带着两位提着食盒的嬷嬷走了进来。 “皇祖母。” 瞧见妇人,赵煦可不敢怠慢,迅速行礼。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宋最有权势的人,神宗生母,他的祖母高滔滔。 未来被称之为女中尧舜的高太后。 政治手段,在历史上能与一些明君娉美的存在。 同时,高滔滔也是赵煦目前最大的倚仗。 因为,他想要先成为大宋官家,就必需要高滔滔同意。 “免礼吧!” 高滔滔随意挥挥手,来到房间中桌子旁坐下。 高滔滔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她瞥了眼赵煦,淡淡开口,“你母妃和母后都来过了?” “来过了。”赵煦点点头,老实回答,这里是宝慈宫,高滔滔的地方,想要隐瞒根本不可能。 “那你母妃所带之膳食,可曾食用?”高滔滔继续问道。 “不曾,母妃的膳食……不合孙儿口味。”赵煦早有预料,故作慌乱和紧张。 赵煦很清楚,朱妃做的膳食,向太后能寻着味过来,皇城的实际掌控者高滔滔怎么可能不清楚。 甚至于,赵煦怀疑,刚才房中发生的一切,高太后也是一清二楚。 所以,他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做出紧张,慌乱的姿态。 只有这样,才符合一个九岁稚童的表现。 而且,他十分清楚,高滔滔既然这样问,那肯定就是知道一切,没打算与朱妃计较。 果然,听到赵煦的话后,高滔滔确实没生气,脸上的神色松弛了几分,将朱妃之事掠过,转移话题道,“煦儿,你父皇大丧三日之后,就是你登基之日。” “不过,你父皇新丧,一切从简。” “你身子好些,就去为父守灵,在皇仪殿居住,免得受人诟病。” “孙儿,谨遵皇祖母懿旨。”赵煦恭敬行礼,应承下来。 大宋以孝治天下,他若是不为父守灵,即使事出有因,也难免被人诟病。 因此,哪怕他的身体再弱,也必须要去为父守灵。 “将膳食拿上来吧!”随后,高滔滔挥挥手,让跟随而来的两位嬷嬷,将食盒拿上来。 两位嬷嬷不敢怠慢,快速将食盒放置在桌上,将膳食拿出来。 这些膳食是些糕点,都是素食,有糖糕和蜜浮酥,做工精细,都是些难得的糕点。 “煦儿过来吃吧!”高滔滔面带微笑,亲和的招招手。 “多谢祖母。”赵煦很是乖巧,快速上前坐下,在高滔滔的示意下,拿着糕点吃了起来。 瞧着赵煦这般懂事,高滔滔满意的笑了笑,在赵煦吃完后,打发了两位嬷嬷,才笑着问道,“煦儿,你现在年幼,老身欲在你服丧之后,为你择几位良师,你以为如何?” “全凭祖母安排。”赵煦行礼。 “那等服丧之后,朕就为了安排几位大儒和重臣,教授你习文。”高滔滔笑道。 “多谢皇祖母。”赵煦谦和的笑了笑。而后赵煦又露出扭捏的之色,小心翼翼的问道,“皇祖母,你能不能为我找一位教授武功的老师?” “煦儿,你为何想要学武?”高滔滔皱眉,眸光深邃的看着赵煦,脸上的笑容消失,看不出喜怒。 赵煦赶紧行礼回应,“回皇祖母,孙儿这次晕厥,发现自己的体魄不行,学武是为了强身。” “孙儿也不想再次晕厥,让皇祖母,母后以及母妃担忧。” “儒家六艺,其中也有射艺,老身为你安排的大儒和重臣,虽然都会,但确实要差一些,此事老身允了。”闻言,高滔滔眉头舒展开来,认同的点点头。 赵煦本就因为机敏聪慧,又见解,被选做太子,因此有这种想法,她也没感到太过意外,只当是赵煦大悲昏迷后,有所领悟。 “多谢皇祖母。” 赵煦脸上带着高兴的笑容,躬身行礼。 在记忆中,他虽然是中毒身亡,但其中未尝没有他自己身体太过羸弱的原因。 现在的他可不想当一个短命鬼,所以才会想着现在年幼,学武以强健体魄。 更何况,有了一个教授武艺的师傅,他也能做一些事了。 瞧着赵煦高兴的样子,高滔滔心头没有了疑虑,温和的笑道,“煦儿,那你想找朝中的哪位将军,来教授你武艺?” 赵煦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他本来还想着高太后会直接安排曹家或者高家之人,没曾想居然会问他的意见。 这样一来,他自然不会客气,他之前还琢磨着如何让高太后和向皇后相互斗起来。 赵煦故作沉思后,朗声道,“皇祖母,孙儿曾听闻陇西郡开国公旧事,想必李家定有不凡武艺,孙儿想请高州刺史入汴梁,教授孤武艺,不知皇祖母是否应允?” 这话是赵煦故意说的,李家自从李继隆之后,是一代不如一代,现在与向家已经搅合在了一起,是向家在军方的代言人。 他说这话,其实就是想给高滔滔心里扎上一根刺,让高滔滔早些打压向皇后。 只有这样,双方的心思才会暂时从他身上挪开,他才有机会完成护身之局的布置。 “李氏。”果然,高滔滔面色一冷,眼底闪过寒光,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 随后,高滔滔收敛了所有情绪,淡淡说道,“高州刺史身居要职,不便回京,老身以为你姑父狄咏颇美丰姿,颇有战功,深得狄襄公真传,可为你的授武师傅。” “既然如此,那就依皇祖母之言,由姑父教授孤武艺,强身健体。”赵煦故作遗憾,兴致缺缺,实际上在心里却是感到惊喜,他本以为高滔滔会为他安排曹家或者高家之人,没曾想高滔滔居然为他安排了狄青次子狄咏。 狄咏是狄青晚年所生之子,十二岁便随父征战沙场,未及冠便已经战功赫赫,武艺,军阵皆是上乘,仁宗年间,随狄青入汴梁,因为相貌出众,在弱冠时,便成了仁宗的宫廷禁卫。 后狄青亡故,狄咏回乡为父守孝三年,才重返朝堂。 只不过狄咏本就是武将,又因为狄青的原因,并不受待见,只能在禁军中混混日子。 直到神宗登位,狄咏才凭着战功展露头角,在熙河开边时取得功勋,被神宗赐婚,与赵煦的十一姑姑赵云萝成婚,现在官职是正六品东门閣门使,现在正在汴梁城。 最重要的是,狄咏此人与其父一样,一心向往战场,心里没那么多蝇营狗苟,他要是操作得当,狄咏或许能成为他的第一个属下。 “既然事情定下,老身会让你姑父早日过来,你身子不佳,就先早些休息吧!朕就先行离开。”高滔滔瞧着赵煦意兴阑珊的模样,脸色不免又阴沉了几分,淡淡的丢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 “年幼也有年幼的好处。” 瞧着高滔滔匆匆离开的背影,赵煦嘴角再次勾起了一抹笑容。 这第一次与高滔滔的交锋,他凭着年纪的优势,算是算计了一把高滔滔。 第5章 大祭之日 淅沥沥—— 天公不作美,依旧粗狂的下着大雨,仿佛老天都在为大宋失一明君,而感到惋惜。 呜呜—— 皇仪殿内外,哭声一片,整个皇城都弥漫着层层阴云。 有人真情流露,也有人虚情假意。 今日是大丧之日,文武百官个个身着素衣,来到大殿内叩拜赵顼。 赵煦作为赵顼长子,当朝太子,跪坐在灵前。 赵煦面容憔悴,衣衫有些污渍,只是四十九天的时间,赵煦又瘦了不少。 不过,这形象在百官眼中,却是满是赞许。 半个月前,赵煦灵前昏迷,百官本以为,赵煦会拖到大丧之日,才会出现。 没想到,只是第二日,赵煦苏醒之后,就直接来到皇仪殿为父守灵,每日冰食熬夜,以病体硬撑了到现在。 这让赵煦在他们心中,有了很深的好感。 大宋因为赵匡胤黄袍加身,得位不正,不敢讲忠义,只能论孝道。 因此,在儒家的帮忙下,大宋的孝道,可谓是发挥到了极致。 赵煦不顾身体,为父守灵,在百官和世人眼中,赵煦有了仁君之风,自然是心生好感。 毕竟,前一个仁君,可是以仁为庙号的仁宗。 仁宗一朝,宋的经济膨胀到了巅峰,对外战争也是互有胜败,文武留名者众多。 而宋之一朝,因为受到文武差异的影响,大部分官员,更好名。 赵煦本就因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善待下人,而得以受封太子。 所以,赵煦现在以病体为父守灵,在百官眼中,就是仁孝之举。 百官心中所想,赵煦有所猜测。 但是他并未在意,因为他清楚,现在的名头只是虚妄,因为他即使登临大宝,也没有任何权势,只是一个傀儡。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积累实力。 而积累实力,就需要人才。 此时,赵煦虽然面容憔悴,不发一言,在百官看来,是悲伤过度。 实际上,赵煦是在暗中观察,来祭拜的百官。 神宗的大丧,遵循帝制,各级、各地官员,都会有人来朝拜。 但是,边地官员,有些需要固守边地。 因此,进京朝拜的要么是家中子嗣,要么就是手下的得力人手。 其中,有走向没落的天波杨家,也有正直辉煌巅峰时的西北三家。 有大宋第一将门曹家,门生故吏遍布朝堂的韩家与向家。 同样,也有正直壮年,日后入中枢为相的章惇、蔡卞、蔡京等人。 不过,有三人却是引起了赵煦的兴致。 这三人一文两武,文人是苏轼,那个被称为诗神,有唐宋八大家之称的东坡居士。 苏轼年近五旬,或许是因为常年被流放,又或是急切赶路,苏轼的头发花白,有些杂乱不堪,整个人有些风尘仆仆。 赵煦之所以关注苏轼,其实也是在他的记忆中,苏轼留下的锦绣篇章,成了不少学生的噩梦。 并且,苏轼为官虽政治智慧差一些,但眼光却是不差,而且苏轼也不像他的弟弟苏辙一般,是位投降派。 因此,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苏轼都可以为之一用。 至于两位武人,赵煦的兴趣更浓。 这其中一位武人是刘法,刘法现在年岁不大,应该刚及冠不久,长大高大威猛,但面白无须,还有些稚嫩。 按着太监念到的名录,刘法此番进京,是受到米赟的指派,代替米赟来为神宗悼念。 另一位武人。 不,应该说是太监。 这太监名叫童贯,是唱名太监。 童贯彪形燕额、黑肥,躯干极大,甚至嘴上还有点胡子,目光炯炯有神,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太监。 赵煦之所以认出童贯,还是因为赵煦认出了童湜。 童湜是高太后的亲信太监之一,内侍省都知,在这皇城之内也算是是一号人物。 而童贯恰好是童湜的养子。 并且,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在今天之后,童贯搞不好就会留在他身边。 毕竟,这祭祀名单的唱名者,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的。 赵煦很清楚,这一切都是高太后的安排。 但是,赵煦并不在意。 童贯这人他很了解,准确来说,是对历史上的童贯了解。 童贯虽是太监,却最是重名,权欲之心极重。 因此,赵煦只要对症下药,那么童贯就会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利刃。 而且,他以后要做什么事,有童贯在,也能更好的掩饰。 毕竟,这童贯的养父是童湜,高太后身边的红人。 “江宁知州,荆国公王安石上殿祭拜。” 就在这时,童贯浑厚而又尖锐的嗓音响彻整个皇仪殿。 顿时,皇仪殿内外,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目光落在一位面如枯槁的老者身上。 赵煦也随之望去。 王安石老态龙钟,形如枯槁,整个人腐朽不堪,看上去已经是病入膏肓,离死不远。 不过,王安石的脚步却是异常的沉稳,虽然拖着病体,但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稳。 周围的人,瞧着王安石的模样,有人微微皱眉,不发一言,脸上带着担忧和惋惜。 有人幸灾乐祸,满脸的嘲弄,因为所有人都清楚,神宗崩,王安石的末路也不远了。 毕竟,众所周知,高太后可不是一个激进的人。 在神宗变法时,就曾传出过,阻隔神宗变法的信息。 很快,王安石来到神宗棺木前,他面容悲戚,却是不发一言,恭敬的行了三礼。 最后,他驻足凝视着神宗的棺材,过了好一会,王安石才收回目光,来到赵煦面前,低声道,“殿下,请记着韬光养晦,暗藏锋芒,八个字。” “荆国公,你的话我不懂。”赵煦装傻充愣,故作不解。 “殿下既然不解,那就不解吧!”王安石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赵煦,眼底闪过一道精芒。 随后,王安石不等赵煦答话,最后看了眼神宗棺材,抬脚走出了摆放棺材的大殿,向着皇仪殿外走去。 没有人阻拦王安石,也没有人去斥责王安石。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神宗亡,王安石的心也跟着死了。 王安石这一去,恐怕是终身也回不到汴梁,回不到中枢。 “一代人杰,就此凋零。” 瞧着王安石的背影,赵煦眸光闪动,暗自叹息。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王安石活不了太久。 他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王安石与神宗坚持了十几年的变法,也会在接下来的时间中被全盘否定。 一代人杰,在坚持了十几年后,最终以失败告终,从而凋零。 第6章 招揽狄咏 大祭之后,灵柩封藏在皇仪殿,等待皇陵修建完成,正式下葬。 赵煦从通晓后世记忆到现在,也算是告别了第一个难熬的阶段。 在神宗灵柩封藏之后,赵煦与高太后一起,回到了宝慈宫。 他之所以回到宝慈宫,是因为三天后,他就要登临大位,高太后怕出现问题,特意将他带到宝慈宫。 同时,高太后还谨慎的将狄咏安排到他身侧护卫。 此时,宝慈宫一个房间内,狄咏护卫在侧,赵煦独自吃着东西,房中虽然明亮,但却是十分的宁静,只能听到赵煦吃东西的声音,以及狄咏平稳的呼吸声。 “姑父,我们聊聊吧!” 突然,赵煦放下手中的膳食,轻声开口。 “殿下请说。” 狄咏现在刚到四十,相貌俊朗,仪表堂堂,但却是因为早些年他父亲的原因,因此很是敏感,听到赵煦的称呼更是诚惶诚恐。 “姑父,不必拘束。”赵煦微笑道,“说起来,我们还是一家人,若是姑父愿意,我们可以坐下来详谈。” “殿下直说便是,臣站得住。”狄咏惶恐,将头颅埋得更低一些。 “既然如此,那侄儿就直说了。”赵煦感慨,低声询问,“敢问姑父,是忠于宋,忠于孤,还是忠于太后?” 赵煦起身,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狄咏。 赵煦眼神锐利,目光死死的盯着狄咏,心里头也紧张万分。 其实他也是在赌,在赌狄咏不是忠于高太后,忠于其他人。 因为他现在没有可用之人,想要日后尽早夺权,就必须要手中有人。 而他现在唯一能赌的人,也就只有狄咏一人。 这事要是失败,高太后虽然不会动他,但也肯定不会好过。 “这……” 狄咏心头一惊,赵煦这话,明显就是在逼着他表态,站队,一时间额头的汗水直冒,背上满是冷汗。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面对赵煦,有一种面对神宗的感觉。 这要是做错了选择,哪怕他现在是驸马,恐怕也不会好过。 “怎么,姑父很难抉择吗?”赵煦沉声道,“姑父是武将,又是驸马,若无人帮扶,只怕此生只会郁郁不得志,在汴梁城中蹉跎。” “即使有幸统兵,恐怕狄襄公就是前车之鉴。” 狄咏咬牙,狄青的死,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他这么多年被打压,郁郁不得志,文人出了不少力,若是无人帮扶,他恐怕这辈子真的会蹉跎一生。 即使有幸统兵,立功会受人排挤,不立功会受人攻讦,最终也只能步入他父亲的老路。 但他同样清楚,一旦站队赵煦,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不成功,则成仁。 “姑父,你知道孤最喜欢哪位皇帝吗?”赵煦瞧着狄咏有所松动,决定趁热打铁。 “臣,不知。”狄咏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赵煦会突然转移话题,但还是老实的摇摇头。 赵煦微笑道,“孤最喜汉高祖刘邦。” “刘邦虽有杀功臣的瑕疵,但刘邦知人善用,韩信懂兵,他便将军队交给韩信。” “萧何理政,他便任用萧何主掌朝政。” “张良,陈平善谋,他便以两人为军师谋士。” “樊哙勇,他就以樊哙为先锋。” “知人善用,缔造了两汉四百年的辉煌。” “所以,孤告诉你,只有孤掌权,你投靠孤,武将才有出头之日。” 说到这里,赵煦重新坐下,语气轻松了不少,脸上也带着玩味的笑意。 “你若是不信,孤可以与你打赌,就赌孤之祖母,会不会以和为贵,以稳为主。” “对外缴纳岁供,息事宁人。” “对内打压武将,松弛武备。” “怎么样,姑父有没有兴趣,与孤赌上一局。” “不用了,臣从今以后,只忠于殿下,愿为殿下赴汤蹈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狄咏摇摇头,恭敬行礼,他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因为他清楚,赵煦说得没错,高太后很是保守,向来以和为贵,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与他国开战。 而且,在神宗大丧期间,高太后就已经召集了司马光几次,估计等到新皇即位,就是司马光上位之日。 而司马光,却是一个众所周知的投降派,绝对不会随意与他国开启战端。 他们这些武将,会陷入一段冰河期。 最重要的是,他从赵煦身上看到了雄心壮志,若是早早跟随,日后定不会下了他父亲的颜面。 “好。”赵煦长长松了口气,高兴的许诺道,“姑父,孤虽喜欢刘邦知人善用,但却是不喜刘邦为人处事,孤向你承诺,只要姑父不负孤,孤定然不会行鸟尽弓藏,过河拆桥之事。” “殿下言重了,臣只想继承父亲志向,征战沙场。”狄咏心下感动,但十分有分寸的拱手。 赵煦虽幼,却是不可欺。 “既然如此,孤就不藏着掖着了。”赵煦低声道,“姑父,你现在的官职是正六品殿前司拱卫,兼任龙直班直指挥使,统领御龙直。” “但御龙直错综复杂,派系众多,你想要完全掌控四直,根本不可能。” “因此,姑父只需全力掌控一直即可。” “而御龙四直,最为重要者当属马直,其次为弩直,再其次为骨朵子直,最后才是弓直。” “现在马直由曹家人担任虞侯,弩直为高家人任虞侯,骨朵子直由李家人任虞侯,弓直则是杨家人担任指挥使,尚缺一个虞侯。” “因此,马直、弩直以及骨朵子直,你最多只有调派之权,并不能掌控。” “所以,你唯一有机会掌控的只有弓直。” “孤的要求,也只有一个,将杨家人收入麾下,尽快掌控弓直。” “孤的安危,皆系于御龙弓直,系于你手。” “是,殿下。”狄咏行礼,面色越发严肃和恭敬。 赵煦这番分析,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哪怕现在的他是殿前司都虞候兼领御龙直,恐怕也不会有赵煦了解得这般透彻。 赵煦继续道,“对了,这次大祭,孤发现西北来了一人,那人名叫刘法,你想办法将人收到御龙直。” “刘法。”狄咏嘀咕一声,点头应道,“臣记下了。” “姑父,你且附耳过来。”交待完成,赵煦想到了童贯,犹疑片刻,对狄咏招招手。 狄咏蹲下身子,面色严肃的靠近赵煦。 赵煦低声嘱咐道,“姑父,太后身边的童湜你应该认识。” “孤要你,尽可能的收集到童湜的把柄,然后想办法交给向皇后。” “臣,定当竭尽全力。”狄咏没有多问,果断的答应下来。 “那姑父也早些休息,明日你还要教授孤武艺。”赵煦很是满意,狄咏这人懂分寸,知进退,不多言,不多舌,是个能放心办事之人。 “多谢殿下关心。”狄咏行礼。 赵煦没再多说什么,打着哈气,上床睡觉。 “或许,这真的是我的机会。” 瞧着熟睡的赵煦,狄咏的目光中,多了诸多光彩。 他与赵煦的交流虽然短暂,但也看得出来,赵煦尚武,性格强者。 或许,赵煦登位,他们武人的时代就快到了。 第7章 狄咏荐才 翌日、凌晨。 今日的天气格外的晴朗,太阳还未升起,就已经为天空染色,绽放的霞光映照在宫墙之上。 赵煦和狄咏此时已经身着劲装,在宝慈宫临时整理出来的一片空地上习武练功。 练武场周围侍卫林立,宫女和太监都在小心的准备着。 赵煦在练武场中心,扎着马步,一身宽松的劲装已经被汗水湿透。 “殿下,练武先扎马,扎实根基,根基稳,下盘稳,行动才会稳……” 狄咏陪同,在一旁扎着马步,一边说着,一边纠正赵煦扎马的错处。 赵煦很认真,因为前世今生,他都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不够强健,最终导致英年早逝。 现在正值年少,有机会弥补缺失的身体,他又怎么会因为害怕身体乏累,而选择放弃。 这要是放弃,他未来即使不会早死,成就也绝对不高。 他来这里,不是要守着宋王朝即将败落的家底过完一生。 而是要将宋王朝剔出历史的耻辱柱。 要让后世提及宋,不仅只有富有和文章。 要拿回失去几百年的故地,让宋比肩汉唐。 而做这一切,胆气、体魄、实力、权势以及地位缺一不可。 他有着两世记忆,不缺胆气魄力。 他即将登位,很快就会拥有大宋最尊贵的地位。 这皇帝之位,虽然有名无实,但却是他积累权势、实力的基础。 现在,他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个强健的体魄。 他不需要成为冲锋陷阵的猛将,但至少不要一步三喘,为身体拖累。 不然,他就是有通天的豪情壮志,身体也无法支撑。 太阳升起,将整个宝慈宫染色。 “殿下,凡是过犹不及,你第一次练武,扎马半个时辰即可。”狄咏出声,将赵煦扶起。 赵煦年少,又是第一次练武,在修炼上过犹不及。 “殿下,跟着臣,我们打一套拳,舒展筋骨。”狄咏继续,摆开拳架子。 “还请姑父指点。”赵煦强忍着双腿的酸楚,学着狄咏摆开拳架。 “殿下,这锻体之拳众多,但在臣看来,锻体拳中,当属《太祖长拳》为最。”狄咏一遍一遍的演练拳法,一边说着。 “《太祖长拳》公有三十二势,攻防皆备……” 赵煦跟在狄咏身侧,学着狄咏的出拳方式。 或许是因为他拥有两世记忆的缘故,他的记忆力十分强悍,狄咏打拳的套路,只是走了一遍,他便已经刻画进脑海,跟着狄咏打得有模有样。 而且,这《太祖长拳》确实不错,一趟拳走下来,他不仅将扎马的酸楚祛除,身体上也感到无比的舒畅和通透。 “殿下,真是奇才,居然这么快就掌握了长拳的精髓。”狄咏却是暗自心惊,他没想到赵煦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太祖长拳》的拳路。 狄咏不敢大意,拳路更加稳健。 两趟拳后,狄咏和赵煦停下。 赵煦浑身是汗,大口的喘息着,但他却感觉无比舒爽,身体前所未有的通透。 狄咏两鬓间的汗水滑落脸颊,轻呼出一口气,轻声说道,“殿下,练武当定器,每日修炼,才会有所成。” “臣之武学传之于家父,对刀甚是了解。” “殿下是否要用刀?” “孤不用刀,刀势凶猛,是一往无前,舍生忘死,才可大成,应为战场大将所学。”赵煦摇头拒绝道,“孤的身份,注定不允许成为战场冲锋的大将。” “孤习武只为强身,而不是冲锋陷阵,不需要成为万人敌。” “孤即使入军,也当为主帅,坐镇中军。” “孤所需的不是战场之兵,而是护身之器。” “因此,孤所学之兵,当为剑。” “剑为百兵之帅,自古帝王配之。” “既可护身,也能彰显孤之身份。” 赵煦这番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却无比严肃和认真,掷地有声,凭空让赵煦增添了几许威势,让狄咏对赵煦更是敬畏。 “殿下,剑术臣虽然粗通,但却是不精熟。”狄咏恭敬道,“不过,臣有一好友,名唤周侗,华州潼关人,人称【陕西大侠铁臂膀】。” “周侗精通十八番武艺,有报国之心,却因为是武人,不得重用,今年二月来京,臣怜他武艺,为他谋了一个御拳馆教师职位。” “殿下若是应允,臣可让周侗教授陛下剑术。” “周侗。” 听到这名字,赵煦恍然,因为神宗丧事,他险些忘了这样一位大能。 在帝王赵煦的记忆中,这周侗不过是有些武力的武人,没什么稀奇。 但在后世赵煦的记忆中,这周侗虽然不显其事迹,但史书上却是明确记载过,周侗是岳飞之师,就这四个字,就足以证明,周侗的不凡。 毕竟,那可是名垂千古的武穆岳飞。 武将中的典范,忠臣中的典范。 况且,在话本和演义中,周侗还教出了三个万人敌,难得的先锋大将。 “话本,演义,这个时代不会与历史不同吧?” 想到这里,赵煦猛然心惊,他想到一种可能,这个世界或许与历史不同。 用后世的记忆来讲,他所处的世界也许是在一个平行时空。 这倒不是他胡思乱想,毕竟他觉醒两世记忆这么离谱的事情都发生了,现在这个世界是平行时空,也没那么多意外。 若真是这样,那他可以操作的事情,可就更多了。 “姑父,那除却周侗之外,禁军之中,你可知有哪些悍勇之人,孤觉得御龙直的人手,你不妨从禁军中,挑选一些身家清白之人,收为己用。” 沉思片刻,赵煦并未着急,毕竟现在他的年岁才九岁,即使这个世界是所谓的演义世界。 他也不慌,因为他很清楚,演义中发生的事,还得在败家子上位之后。 没什么急切。 不过,狄咏提及周侗,他却是想起了禁军。 禁军中人才众多,不得重用,确实是个招揽人手的好地方。 “殿下这么一说,臣确实想起几人。”狄咏闻言,恍然道,“在禁军中有不少教头,实力不凡,身家也清白。” “臣早些年间,臣在禁军任职,与禁军中大部分教头都交过手,捉对厮杀下,有一人名叫王升,现在是禁军教头,与臣相斗,也是在伯仲之间。” “而且,除王升之外,禁军中藏龙卧虎,多有豪杰悍将,绕是臣也不能全识。” “不过,这些人虽然本事在身,但无人脉关系。” “臣若是前去招揽,他们定不会拒绝。” 赵煦沉吟片刻,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姑父,不可全招,除却刘法、周同之外,禁军中你就选择与你战平之人即可。” “并且,有人问起,你就与人说,你与他们三人战平即可。” “殿下,臣明白。”狄咏恍然,拱手行礼。 赵煦现在年幼,若是一次性招揽太多人,定会引人注目,反而会得不偿失。 而且人太多,以赵煦现在的处境,也安排不了。 “姑父理解便好,一会你便出宫去寻人。”赵煦严肃道,“但是切记,你找到三人,务必让三人统一托词,收归己用。” “若是不行,切记做好首尾。” 赵煦眼底闪过一抹冷色,他虽然表面上是小孩子,但内心却是拥有两世记忆的王者,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大宋上亿人口,能为他所用的才是人才。 狄咏心神一紧,赵煦的果决,让他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但同样,狄咏也越发觉得跟着赵煦是最正确的选择。 狄咏眼底闪烁着寒芒,面色一正,拱手行礼,郑重应承,“殿下放心,臣自当做到首尾干净,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孤知道了,姑父就先回去,将三人召集,明日带进宫即可。”赵煦嘱咐道。 “是,殿下,臣暂且告退。”狄咏行礼后,离开了练武场。 “也不知,这个世界是不是那个演义的世界。”狄咏走后,赵煦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跟着离开了练武场。 第8章 蔡确的目的 赵煦回到房间,洗漱之后,就去往宝慈宫主殿,给高太后请安。 他记忆中的赵煦虽不待见高太后,但现在的他却是对高太后有些理解。 毕竟,若是没有高太后,在历史自己也不能平稳的继位,以及完成后面的权利交接。 并且,在血脉上,他们也割舍不了。 在安危上,也只有高太后能完整的庇护住他。 与高太后对着干,除了影响自己心情之外,给高太后添点堵之外,什么也得不到。 与其如此,他还不如表现的乖巧温顺些,这样既能安稳,也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见过太后,见过王相公、蔡相公、韩枢密、司马大人,吕大人。”此时,宝慈宫主殿内正坐着几人,赵煦不敢怠慢,一一行礼。 毕竟,坐在主殿中的几人,完全可以决定他这个皇帝的走向和地位。 “臣等见过太子殿下。” 除却高太后之外,其他人不敢怠慢,纷纷起身回礼。 “都免礼吧!”高太后挥手,让所有人平身。 “谢太后。”赵煦连同众人,一一站直身体。 “煦儿过来,是有何要事要寻老身?”高太后面带和煦的笑容,好奇的询问。 “太后见谅,孙儿只是来给太后请安,不曾想,太后在与大臣商议要事,倒是孙儿孟浪了。”赵煦故作憨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太子纯孝,我大宋又将多一仁君也。”说话之人,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看上去老态龙钟,年岁不少。 “多谢王相赞誉,孤只是做该做之事而已。”赵煦向着说话老者拱手行礼。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时任左相的王珪。 王珪人老成精,担任宰相十六年,历仕仁宗、英宗以及神宗三朝,被人称为“三旨相公”。 不过,王珪因为没有什么显著政绩,在历史上的评价不高。 但是赵煦却是有不同的看法,比起北宋其他宰相的突出,王珪的平凡,却更是难得。 毕竟,北宋时期,宰相交替频繁,但王珪能在中枢扎根十六年,就证明他的不凡。 而且,赵煦能成为太子,王珪可是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最重要的是,赵煦清楚,王珪活不了多久,影响不到他什么。 况且,他这一拜,不仅能麻痹朝臣,也能让这屋子中未来的掌权者,心生好感。 “太子为君,怎能对老臣行此大礼。” 王珪虽说在自责,但脸上的欣慰和眼中的笑意丝毫不减,心中暗自欣喜,自己当初的选择没错。 “王相言重了,太子虽然是君,但你也为长,也为师,太子这一拜,是在拜长,拜师,不算是逾矩。”高太后见状,立刻出言,顺势为王珪与赵煦定下师徒关系。 “见过王师。”赵煦清楚,现在不是装傻充愣的时候,双手交叉,对王珪行拜师礼。 “既如此,那老臣便厚颜相承了。”王珪行礼,应下了这师徒关系。 其他朝臣见状,齐齐露出羡慕的神色,毕竟帝师,可是极大的荣耀。 最重要的是,赵煦现在的表现,已有仁宗之姿。 而仁宗,可是北宋建国以来,百官和百姓公认的圣皇帝。 这样的皇帝,谁不想担任其老师,从而青史留名。 “太后,太子殿下聪慧,不比寻常孩童,我等刚才商讨之事,也与殿下有关,不妨听听太子殿下的意见如何?”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开口。 中年人相貌刚毅,不露自威,这人正是当朝右相蔡确。 “这老小子不怀好意啊!”赵煦暗自警惕,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很清楚,在历史上,蔡确和高太后不对付,才在他继位后不久,就被罢相,贬出中枢。 但至于是因为什么,他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暗自沉思着。 “蔡大人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想让太后与太子之间失和?”王珪眉毛一挑,面无表情的甩出一句话。 他刚与赵煦虽还未明确下旨,但就刚才那一拜,就已经确定了师徒关系,怎么能容许蔡确将赵煦置于风口浪尖上。 蔡确这样做,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其他官员一听,齐齐失语沉默,王珪这脑子,扣得不小,这要是坐实了,蔡确必然是罢相。 “太后还请恕罪,臣没有这般心思,只是觉得太子聪慧,想问问太子意见罢了。”蔡确面色一紧,他此时也发现,自己刚才那话,确实孟浪了,有挑动皇家关系之嫌。 但现在骑虎难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若是他此时承认错误,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自己挑动皇家关系。 那时候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寄希望于年少的赵煦身上,希望赵煦聪慧有主见,能自己做主。 “蔡相言重了。”高太后面色不好,但还是扯出了一抹笑容,毕竟这蔡确不管有何错,现在都是当朝右相,就是她也不能随意置喙。 但是,她也清楚,蔡确这是在逼迫她做决定。 她不问,蔡确肯定会引动文人,以前朝吕武来对她进行攻讦。 可若是问了……,她也无法预料。 “煦儿,今日我等在商议,你继位之后,老身垂帘,辅助你治理朝堂,你是如何看法?” 高太后权衡之后,最后还是问出了口,因为她清楚,她今日不问,明日,后日也会有人会逼迫她问询。 高太后话音一落,房间中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赵煦身上。 特别是蔡确最为急切,因为赵煦的答案,关乎他的一切。 “这老小子,想拿孤当刀,怎么可能。”赵煦恍然大悟,总算是想起来蔡确与高太后之间的事情。 在历史上,蔡确反对高太后垂帘听政,让年幼的赵煦自行主政。 可赵煦继位时才十岁,思想、政治以及其他各方面,都未成熟。 若是自行主政,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被百官把控朝堂。 甚至于,北宋会因为百官把控朝堂的原因,最终衍变成,东汉幼儿园的乱局。 而历史上,高太后垂帘听政,虽然定下了不少屈辱以及不得人心的政策。 但赵煦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高太后垂帘听政那几年,他之后也不会平稳的接替政权。 所以,这蔡确看似为他好,实际上是想要争权,这明里暗里的都是想要拿他当刀使。 赵煦故作悲戚,眼角间硬挤出两滴眼泪,泣声道,“祖母,你为何如此询问,是要舍弃孙儿不成?” “孙儿这般年岁,身不成,智不熟,若无祖母在侧,如何……如何……” 赵煦故作哽咽,经过一番刻意的酝酿,他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煦儿不哭,祖母只是询问,代表不了什么。” 高滔滔面上掠过一抹感动和喜色,赵煦这一哭,直接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第9章 柳暗花明 “完了。” 蔡确见状,脸色发白身子僵硬。 赵煦这番哭诉,无疑是将他的一切都予以了反驳,将他挑拨皇家关系的罪名坐实。 等赵煦继位之后,他定然会被弹劾,从而顺理成章的罢相。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都知道蔡确完了,不由自主向让挪动了几步。 而且,除却王珪不动声色之外,其他人看着蔡确的眼神中,更是夹杂着一丝火热。 因为,蔡确一旦被罢相,朝堂上定然要安排新的右相,而右相之人,定然是这个房间的一人。 赵煦暗中观察众人的神色,恰到时机的收声。 “今日煦儿的态度,诸位也看到了,之前我们商讨之事,就这样定下,还有两日便是登基大典,各位还是早些下去准备,千万别误了大事。”高滔滔政治智慧不低,不给众人再开口的机会,迅速开口,一锤定音。 “臣等谨遵太后懿旨。” 王珪反应最快,领头行礼,第一个认可了高太后的话。 司马光等保守派紧随其后。 蔡确拱手,惨淡的笑了笑,不发一言的走出房间,因为他清楚,赵煦那一哭,哭稳了高太后的地位,同样也哭绝了他的官路,他的右相之位,已经进入倒计时。 赵煦看着众人离去,眼神无悲无喜。 因为他清楚,这些人与他不合,有人过于年老,恐怕等不到他掌权,有人过于保守,是坚定的求和派,他若是掌权,必不会重用。 “煦儿,你过来请安,可曾食用早膳?”待众人彻底离开,高滔滔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柔声问道。 咕咕—— 赵煦还未开口,他的肚子就配合的叫了起来,这尴尬的情况,绕是赵煦拥有两世记忆,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呵呵—— 高滔滔倒是觉得赵煦这正是孩童般的表现,对房外的宫人吩咐道,“来人,让人做些膳食过来,要精细些。” “是,太后。”门外一位老嬷嬷走到门口,恭敬行礼后退下。 “煦儿,今日跟着你姑父习武,可曾疲累?”高滔滔笑着询问。 今日一早,便有人来禀报,赵煦于卯时便和狄咏开始练武。 原本,她也想过去看看,不曾想,朝廷大臣齐至,与她商讨垂帘之事。 她本来以为这垂帘之事,或许还要些日子。 不曾想,赵煦的到来,却是无意间帮了她一把,将事情定下。 现在,她自然是对赵煦越发喜爱。 “回祖母,孙儿不累,叔父说过,习武之事,是先苦后甜。”赵煦眼底闪过一抹喜色,他原本还在想怎么开口,将话题引到狄咏身上,从而带出周侗等人。 现在高太后居然给他递了话,这种机会怎么可能会放过。 “狄咏不错。”高滔滔由衷的称赞道。 赵煦继续道,“祖母,姑父不仅教授孙儿武艺,还和孙儿说了很多故事。” “姑父说过,他的武艺在大宋军将中颇为强横,单打独斗下,少有人匹敌。” “直至今日,能与他战平者,只有三人。” “孙儿好奇,就仔细问了问是哪位军中大将?” “祖母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赵煦讲话抑扬顿挫,现编的故事一下就让高滔滔也来了兴致,勾起了高滔滔的好奇心,配合的回了一句。 “与他战平的三人,居然不是军中大将。”赵煦惊呼,表情夸张。 “那是何人?”高滔滔彻底好奇了。 她虽不习武,不喜武,但也清楚狄咏是位难得的武将,在军略上或许不如其父,但在武力上却是被神宗和朝中大将一致认为比其父更胜一筹。 她一开始也以为,能与狄咏大战而不败之人,定然是军中成名大将,却没想到不是。 赵煦故作好奇的问道,“祖母那三人一是市井之人,人称【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 “二是,此次代表米赟进京的小将刘法。” “第三则是,禁军中的教头王升。” “这三人,祖母可曾听过?” “不曾。”高滔滔摇摇头,显得有些不以为意,赵煦说出了三人,满足了她好奇心,心下波动的心绪,顿时平静下来。 “……” 瞧着高滔滔这淡定自若的态度,赵煦有些懵,他说了半天,就想着引起高滔滔的好奇,顺势借高滔滔的手下旨让狄咏带着三人进宫,他顺势要人,安排在自己身边做事。 没曾想,一番口舌费下来,到临门一脚的时候,高滔滔居然一下就淡了。 这让他接下来的托词根本无法开口。 然而就在赵煦以为要另想他法的时候,高滔滔却是严肃的说道,“煦儿,你要记住我大宋以文治天下,武人需要且用且防,不可过于亲近武人。” “这文人位置再高,坐得再稳,也要看我皇家的意思,予杀予夺,全在我祖孙二人的一念之间。” “但武人不同,武人一旦权势过大,掌控的军队过多,恐怕就会造反。” “我大宋在立国之初,太祖皇帝才会定下以文御武,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这不仅是为了安抚文人,更多的是防备武人,好彻底结束唐末的乱局。” “所以,煦儿你当谨记,武人可用,可近,但要防,防军,防心。” “这掌军之权,一定不能旁落,必须要抓在自己手中,不然……” 听着高滔滔的侃侃而谈,赵煦面上认真,但他心中所想,却是与高滔滔恰好相反。 因为,他要的从来就不是故固步自封,而是锐意进取。 高滔滔所说,虽然处处为赵宋皇室,但却并不认可。 突然,高滔滔停下,面带微笑的揉了揉赵煦的头,语气柔和了几分。 “你现在年幼,有好奇之心很正常,朕瞧着你那神色,恐怕也想见见你姑父所说三人。” “既然如此,老身便传旨,让狄咏明日带人进宫,你若是觉得合适,就将人安排到御龙直,护卫自身即可。” “多谢……祖母。” 赵煦在短暂愣神后,对着高滔滔行礼。 他本以为,要另外想办法,想其他托词。 没曾想最后会柳暗花明,高滔滔直接安排到位。 这让他惊喜的同时,又透着一抹古怪。 毕竟,这幸福真是太过突然。 呵呵—— 高滔滔还以为看穿了赵煦的心思,轻笑道,“你这小家伙,想要什么就和祖母说,下次可别动这些小心思了。” “祖母教训得是,孙儿下次定不会如此。” 赵煦自然不会暴露自己的想法,故作不好意思的行礼。 随后,高滔滔召来一人,安排传旨狄咏,与赵煦一起用过早膳后,便打发赵煦离开。 第10章 嘱咐朱妃 赵煦离开主殿,便直接回了自己在宝慈宫的小院。 他现在最好的做法是等待,等待登基大典的结束,将大宋皇帝的名头冠在自己头上,只有这样,他才算是真正的名正言顺,在这大宋有一席之地,暂时安稳下来。 况且,以这个节骨眼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想杀他的有,想巴结他的有,想控制他的也有。 与其面对这么多糟心事,他还不如平和恭顺一些,老实待在这宝慈宫。 有高太后在,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打扰到他。 除非…… 咚咚咚—— 赵煦正思虑间,房门被敲响。 “太子殿下,朱妃求见。”房门外,一位宫女轻言说道。 “孤这母亲,还真是不够消停啊!”赵煦苦笑,现在这个时间点,恐怕除却朱妃之外,就是向皇后想要见赵煦,高太后也能拒绝。 唯独朱妃,高太后没法拒绝。 毕竟,朱妃是赵煦的生母,在皇宫中虽不得宠,但就赵煦生母这个名头,就没有人敢过分苛责朱妃,也没有人敢阻止朱妃见赵煦,哪怕是高太后也不行。 不然,赵煦会被一些有心人,贯上没有孝道的名头。 而且,众所周知,赵煦以前不得宠,都是朱妃护着,赵煦与朱妃的关系,很是亲厚,这要是被赵煦暗中记恨,对谁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赵煦起身,走出房间,朱妃这次过来,很明显就是被当枪使了,赵煦虽然不知道朱妃过来的目的,但朱妃是他生母,对他甚好,哪怕他觉醒了两世记忆,也不能磨灭这情感。 而且,朱妃过来,他必须见。 “带孤去见母妃。” 赵煦看见门口的宫女,淡淡开口。 “是,太子殿下。”宫女行礼后,带着赵煦离开。 很快,两人来到小院外,朱妃正焦急的等待在小院外,被两位太监拦着。 朱妃不停张望,那紧张担心的样子,赵煦隔了老远,就看得清清楚楚。 “儿臣,见过母妃。”赵煦快步向前,故作兴奋的来到朱妃近前,躬身行礼。 “煦儿。”朱妃抓住赵煦,看着赵煦无事,脸上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 “见过太子殿下。”守门太监慢了半拍,恭敬行礼。 “免礼吧!”赵煦摆摆手,随后抓着朱妃的手,高兴道,“母妃既然来了,就随儿臣去书房叙话,刚好儿臣有些字不认识,母妃正好教儿臣。” 说话间,赵煦拉着朱妃就往里走。 他这样做,其实也是无奈之举,朱妃既然成了向皇后手中的刀,就自然要显露出一定的价值。 而朱妃唯一的价值,就是朱妃是赵煦的生母,与赵煦感情深厚。 赵煦若是不对朱妃表现亲厚热情一些,那朱妃在向皇后眼中,就有可能失去价值。 而在这皇城中,朱妃若是失去价值,那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母妃,儿臣和你说……” 赵煦拉着朱妃,一路上说过不停,与普通孩童见到自己母亲一般,高兴得不行。 朱妃也很热情,一路上笑容就没停过。 一路上的宫女、太监以及侍卫都看得真切。 甚至于,有好几人已经偷偷的溜出了赵煦所在的小院,去向自己背后的主子禀报。 没过一会,赵煦带着朱妃,来到书房,他将房门紧锁,将朱妃拉着坐在,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快速嘱咐道,“母妃,儿臣不管今日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过来,你的目的儿臣也不想听,儿臣只想告诉你,儿臣在宝慈宫很安全,这深宫内苑中,什么人都可能要害儿臣,唯有高太后不会害儿臣。” “所以,你不要听信谣言,去与高太后作对。” “你现在要做的,是装傻,装作什么都不懂。” “有人让你来找儿臣,你来。” “有人让你来找儿臣探听什么,你来。” “但有人让你与高太后作对,你就想办法糊弄过去,或者是装傻充楞。” “儿臣只要在一天,其他人就不敢伤害你分毫。” “可若是得罪了高太后,就算是儿臣,也没有把握将你保下。” 赵煦语速极快,这番话说得一气呵成,但吐词异常清晰,语气中更是带着沉重感。 “煦儿……” 朱妃被吓了一跳,赵煦的突然转变真的将她吓到了。 “母妃,这深宫内苑,若是锋芒毕露,只是去死之道,你不用管儿臣如何,你只需要记得儿臣刚才所说之话就行了。”赵煦正色道。 嗯—— 朱妃虽然智计不深,但却是清楚,赵煦在藏拙,既然如此,她又与其去相信外人,还不如相信自己的儿子。 瞧着朱妃答应下来,赵煦心头松弛了许多,便不再与朱妃说什么沉重的话题,而是拿出书籍,故意问了几个比较复杂的字,便与朱妃开心的聊起来。 有了赵煦的提醒,朱妃也有了分寸,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过她为什么过来,陪同赵煦一直待到晚膳之后,才离开宝慈宫。 不过,赵煦却在告别时,偷偷告诉朱妃,让她离开后,就去寻找向皇后,提及童湜在收集慈德宫宫人的信息。 朱妃虽然不解,但赵煦是他儿子,是她在这深宫中唯一能全心信任的人。 所以,朱妃在出了宝慈宫后,就直接去了慈德宫。 “蠢货。” 皇后瞧着朱妃直接就来了慈德宫,只能暗骂一声,露出不自然的笑脸,迎接朱妃。 朱妃这一来,就相当于告诉所有人,朱妃去宝慈宫,就是她安排的。 但今日宝慈宫之事,她又一清二楚,不得不笑脸相印。 “姐姐。”有了赵煦的嘱咐和交待,朱妃发挥了自己装傻充愣的本事,一瞧见向皇后,就十分严肃的说着,“大事不好了……” “妹妹——” 向皇后面色一变,这朱妃刚一开口,她就快速打断,快速上前,拉住朱妃的手,低声说道,“我们进殿详谈。” 嗯—— 朱妃四下看了看,慎重的点点头。 随后,向皇后拉着朱妃走进慈德宫,将宫人屏退后,才开始询问,“妹妹所说大事,到底是何事。” “姐姐,臣妾今日去宝慈宫,在出恭之时,无意间听闻,童湜似乎在探听慈德宫中的宫人信息。”朱妃严肃道。 “童湜。”向皇后心惊,童湜是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过,在朱妃面前,她并未显露什么,而是将这话题错开,与朱妃聊起了赵煦。 但是,朱妃有了赵煦的嘱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很有分寸。 因此,聊了大半天,向皇后也没得到太有用的信息,只能匆匆的打发了朱妃。 “既然你没事做,刚好给孤办点事。” 宝慈宫内,赵煦躺在床上,嘴角带着笑容,进入梦乡。 他之所以让朱妃提及童湜,其实也是为了让向皇后盯住童湜。 向皇后一旦盯上童湜,肯定就会想办法将童湜弄下去。 而他到时候,只需要慢慢的收集童湜的违法证据,到时候向皇后自然会出手将童湜给灭了。 到那个时候,童贯就会失去靠山,他再趁机收服童贯。 在这宫廷内,他就又能多上一张底牌。 第11章 周侗、王升、刘法 一夜无话,赵煦安稳的睡到卯时。 “坚持锻炼,才能增强体魄。” 卯时更声一响,赵煦半睁着眼睛,给自己打气,在宫女的服侍下,穿好衣服,迷迷糊糊的来到练武场。 现在正值四月,汴梁的凌晨有些寒冷,赵煦被这冷风一吹,整个人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 赵煦没一开始就扎马,他先是围着练武场跑动了两圈,做了一些现代简单的运用,让身体流出汗水,才开始扎马练功。 狄咏今日虽然没在,但宫廷中的侍卫也有些武力,赵煦召来练武场的侍卫统领,让其指点他修炼。 在侍卫统领的指点下,不管是马步还是《太祖长拳》,赵煦都做得有模有样。 等待辰时,童贯急匆匆的来到连续场,对着赵煦恭敬行礼,“太子殿下,殿前司副指挥使狄咏,带着三人在外求见。” “将人带到练武场来。”赵煦瞥了眼童贯,淡淡开口。 童贯是在大祭之后的第二天,就被遣派到他的身边,成了管事太监,现在童贯还不是他的人,赵煦自然也表现得有些梳理。 “是,殿下。” 童贯行礼,赵煦什么身份他十分清楚,因此他虽是童湜派过来的人,但也不敢对赵煦不敬。 “带着你的人,先退到廊道上,待会姑父会将家传告知于孤,不能被人听去。”赵煦也停止了练武,对指点他的侍卫头领嘱咐道。 “是,殿下。”侍卫头领行礼,后退下。 并且,将周围的侍卫召集,尽数退到廊道外。 没过多久,童贯带着狄咏四人一起来到了练武场。 “参见太子殿下。” 狄咏等人躬身行礼。 “免礼吧!” 赵煦挥手,朗声开口。 “谢太子殿下。” 众人站直身体。 “你先下去,让人准备些膳食。” 赵煦看了眼童贯,淡淡嘱咐道。 “是,太子殿下。”童贯行礼,快速离开。 随后,赵煦看向狄咏身旁三人,这三人两老一少,年龄差异有些大。 这年龄最大的一人,头发有些花白,面上有了褶皱,称为老者也不为过。 但此人身形高大,八尺有余,双目炯炯有神,步履沉稳,一看就知道这人不简单。 年龄适中之人,浓眉大眼,猿臂蜂腰,手指修长,目光锐利,一看便知此人是擅射之人。 年龄最小之人,面容有些稚嫩,单看相貌,尚未及冠,但此人虎背熊腰,个头也有将近七尺,而此人正是赵煦之间见过的刘法。 赵煦看过三人,除却早就见过的刘法之外,剩下的两人也大致判断出了谁是谁,年长者应该是王升,年龄适中者是周侗。 “想必,你们在来之前,叔父都已经和你们说了吧!既然如此,孤明确告诉你们,从你们踏入这里开始,你们就是孤的人,打上了孤的标签。” 赵煦没表现得太过亲近,长话短说,直接进入主题。 因为他清楚,狄咏带人过来,恐怕要不了多久,高太后就会过来。 “殿下,我等知晓。”周侗三人行礼。 “好。”赵煦点点头,嘱咐道,“待会你们三人演武厮杀,可以认真,但不能较真,你们演武是让别人看,姑父也好为你们求取官职。” “是,殿下。”三人行礼。 随后,周侗当仁不让,大笑道,“两位,你们谁先来?” “老朽年长一些,就由老朽想给小友探探陕西铁臂膀的底。”王升畅快大笑,大步流星的走到周侗对面。 赵煦、狄咏以及刘法,来到练武场边缘观战。 周侗和王升相互见礼之后,大战开始,狄咏和刘法目光灼灼的观战,赵煦却是眼观六路,不时的看向廊道入口。 “难道是我猜测错了。”不过,一刻钟过去,赵煦依旧没有看到高太后到来,一时间也陷入自我怀疑起来。 按理说,过去这么长时间,高太后即使不亲自过来,也绝对会让人过来。 但直到现在,也没人过来。 嘭—— 就在这时,练武场上尘土飞扬,周侗和王升,刚猛的对拳,两人各自被震退了好几步。 “陕西铁臂膀,果然名不虚传,此战是老朽输了。”王升看了自己的位置,面露惋惜,十分坦然的认输。 周侗与他对拳,他后退了八步,而周侗只是后退了三步,此次对战明显就是他输了。 即使再行争斗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王老哥承让了。”周侗拱手还礼,没说什么客套话,他虽然没与王升交手过,但却是早就知道王升的名头,知道王升是个直爽的汉子,与其搞些虚的,还不如直来直往实在。 呵呵—— 王升笑了笑,大步流星的走向赵煦面前,拱手道,“殿下,属下技不如人。” “王教头免礼,胜败乃兵家常事,王教头又何必在意。”赵煦语气温和,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他刚才之所以没有太过亲近,一是因为他刚与人见面,不好太过亲近。 二是,高太后随时可能过来,不易亲近。 但现在王升显露了实力,他亲近一些理所应当。 况且,他似乎高估了周侗三人地位。 周侗三人个人武力确实不俗,但在高太后心中根本上不了台面。 或许,在高太后心里,周侗三人也不过是对赵煦昨日的补偿罢了。 既然如此,赵煦也没必要太过谨慎小心。 “多谢殿下。”王升面露感动,这一刻他有一种老祖宗显灵的感觉。 毕竟,他在禁军中待了大半辈子,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算了,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能得到大宋太子的召见,而且看这样子,他还会受到重用。 “殿下,拳怕少壮,末将也想与周大侠斗上一斗。”王升战败,刘法早就按耐不住,快速对着赵煦行礼。 “去吧!但要注意分寸。”赵煦微笑道。 “多谢殿下。”刘法面色一喜,脚下用力,一步跳出两三米,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周侗。 “周大侠,西军都头刘法,前来讨教。”刘法动作奇快,只是几步就靠近周侗,来到周侗面前。 “都头请出手。”周侗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刘法虽然年轻,但一身气势并不弱,况且周侗深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自然是不会大意。 “那就请周大侠老拳。”刘法一步跨出,宛若风雷般迅猛,刚猛的一拳砸向周侗。 “来得好。” 周侗怡然不惧,双腿扎马,平直的一拳轰出,与刘法的拳头撞在一起。 第12章 被轻视的武人 嘭—— 两人的拳力惊人,虽没有像武侠世界那般爆发出什么恐怖的能量,但强烈的气劲,还是掀起了一股尘土。 不过,这第一拳看似刚猛,但两人似乎都有留劲,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齐身而动,大战在一起,拳来拳往,尘土飞扬,好似猛兽厮杀,极为精彩。 “你二人看来,周侗和刘法的实力如何?”赵煦突然开口询问。 狄咏昨日在教授他修炼的时候,就和赵煦说过,武人厮杀,一在力、二在技,三在意,四在气,五在神。 因此,在军中武将总共分为五个层次,分别是彪将、勇将、悍将、虎将以及神将,在五个层次之前的无人,统称为武夫。 刚才周侗和王升之间的打斗,虽然也精彩,但却是留存了很多实力。 但现在,周侗和刘法之间,就是纯粹的厮杀,更加精彩。 瞧着两人战斗,哪怕是赵煦这个门外汉,也能瞧出两人的厉害,同样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狄咏分析道,“殿下,刘法现在已经出了全力,而周侗却是游刃有余,因此在实力上,刘法不如周侗。” “以臣来看,刘法应该是刚到勇将的层次。” “而周侗,据臣所知,已经衍气功成,实力强悍,有虎将的实力。” “确实如此,刚才臣与周大侠交手,若不是周大侠有留手几分,恐怕臣也坚持不住一刻钟。”王升在一旁附和道。 “虎将,还真是厉害。” 赵煦感慨,面带喜色。 狄咏和他说过,从古至今,实力能达虎将者,无不名垂青史,在整个大宋,实力达到虎将的人,也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人。 因此,周侗的实力,足以让他感到高兴和震惊。 “那你二人比之如何?”赵煦继续问道。 “殿下,臣早些年在西夏战场上,就已经达到了虎将,这些年虽身在汴梁,但武事上不曾懈怠,现在的实力应该与周侗在伯仲之间。”狄咏面带微笑,语气虽然谦虚温和,但脸上却是带着浓浓的自信。 这些年,他虽然没有上战场,但修身养性下,他的实力不退反进,已经触摸到了神将的边缘。 “回殿下,臣不如狄大人和周大侠,实力只是刚入虎将。”王升拱手行礼,语气平和。 “这样吗?那以后孤的安慰就交给你们了。”赵煦很是高兴的笑了起来,狄咏的实力他有过大致的猜测,因此没太过意外。 但王升的实力,却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王升的实力,居然也是虎将。 这样一来,有了三位虎将的护持,他的安危大幅度提升。 嘭—— 这时,刘法被周侗一拳轰飞,刘法与周侗之间的战斗分出胜负。 “周大侠实力不凡,心服口服。”刘法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周侗抱拳行礼。 “都头承让。”周侗回礼,微笑道,“都头还未及冠,就有此等实力,日后只要勤修苦练,必达虎将。” 踏踏踏—— 突然,伴随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童贯陪同一位老太监,急匆匆的来到练武场。 “臣拜见太子。”老太监一到,便与童贯一起拜见赵煦。 “免礼”赵煦挥手,面带微笑,好奇询问,“童供奉此来何事?” 眼前的老太监不是别人,正是童贯的养父,高太后身旁的内侍供奉,童湜。 “回殿下。”童湜恭敬道,“臣此来,是奉太后口谕,前来宣旨。” “宣旨?”赵煦隐晦的看了眼狄咏等人,嘴上却是好奇的问道,“祖母是对孤有什么旨意吗?” “殿下误会了。”童湜微笑着解释道,“太后知狄班直带猛士入宫,特命臣过来宣旨。” “既然是这样,那就请供奉宣旨吧!”闻言,赵煦心头一紧,但却没有多言,隐晦的给狄咏使了一个眼神。 “周侗,刘法,速速过来接旨。”狄咏心领神会,对着周侗和刘法喊道。 “是——”周侗两人哪里敢怠慢,快速跑了过来。 “狄咏、周侗、王升、刘法接旨。”瞅着人员到齐,童湜正视众人,面色也无比的严肃。 “臣(小人)接旨。”狄咏领头,带着周侗三人躬身行礼。 童湜眼不斜视,朗声开口,“传太后懿旨,今太子年幼,需猛士护卫。” “王升、刘法二人本为军中之人,从即日起,调入御龙直为都头。” “周侗本为御拳馆教师,破格调入御龙直,职权为副都头,由狄咏安排。” “臣等多谢太后提拔。”众人闻言,齐齐面色一喜,恭敬行礼。 进入御龙直,他们算是跨出了第一步,现在他们的职权虽然没有品阶,但御龙直作为天子亲军,与其他军队相比,职权上自动高一筹。 日后想要晋升,也比其他军队要轻松不少。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进宫之前,就已经十分清楚,他们是谁的人。 所以,他们只要尽心办事,日后他们未尝不能步入朝堂,成为朱紫中的一员。 “这老太太还真是会办事。” 赵煦同样十分高兴,有了高太后的口谕,他的布局,也算是初步达成。 “太后口谕,尔等安心护卫太子,日后自当重用。”童湜盯着狄咏四人,继续嘱咐道。 “臣等谨遵太后口谕,定当舍命护持太子。”狄咏等人齐声道。 “尔等先在远处护持,太后有话要咱家转告太子,尔等不宜旁听。”童湜严肃道。 “是——”狄咏四人并未直接答应,而是在赵煦点头后,才同意下来。 不过,四人并未走远,只是在距离二十米外,并且目光紧紧的盯着这边,一有动静,以四人的实力,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救援。 “童贯,你也退下。”童湜并未直接开口,而是目光看向童贯,让其退下。 “是。”童贯恭敬行礼,退离到廊道附近。 待众人离开,童湜目光转移,落在赵煦脸上,满脸褶皱的脸上,露出菊花般的笑容,轻声说道,“殿下,太后让臣告知殿下,还有一日便是登基大典,请殿下做好准备。” “另外,太后还说,殿下当注重文事,切勿专注武事,从而好勇斗狠。” “还请供奉转达太后,就说孤已经知晓,待登基之后,定当重文而轻武。”赵煦微微颔首,故作郑重的回应。 他虽然知道高太后看不清武人,但没想到会这般看不起。 他只是招揽了几位武人,居然就专门派人来嘱咐他。 不过,赵煦也清楚,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事都只能顺着高太后的意思走。 “殿下放心,老奴定会如实转达,老奴就先退下了。”童湜应承下来,躬身行礼后离开练武场。 “待我掌印时,定当文武并行。” 瞧着童湜远去的背影,赵煦目光越发的坚定。 有两世记忆,他十分清楚,宋的末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宋之一朝,太过重文轻武。 第13章 这里是水浒 “殿下。” 童湜一走,狄咏四人快速走了过来。 “姑父,现在周侗三人官职已封,你将他们三人着手安排便是。”赵煦沉吟片刻,低声嘱咐道,“你四人也知,明日孤将登位,成为大宋官家。” “但孤年幼,不能掌权,因此孤还需蛰伏,学文习武以充实自身。” “但这宫廷之内,最是阴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所以,孤需要你等四人,找寻医者、厨子,以及弱冠勇士入御龙直,护卫孤的安危。” 赵煦这番话说的认真,言辞恳切,更是真诚,几乎是将自己的顾虑完全告知了几人。 “殿下,小儿王进,现年十四,虽不如刘都头,但也有彪将的实力,不知是否合适?”王升最先开口,将自己儿子推出来。 他现在年岁不小,巅峰期保持不了多久。 与其如此,他还不如趁早将自己的儿子推送到皇帝身边做事,与皇帝一同成长,日后立下功勋,也能加官赐爵。 “王升,王进,难不成真在话本中不成。”赵煦惊疑,琢磨着王升父子的名字,越是琢磨,他越是怀疑,他现在所在的世界不是单纯的历史世界。 “可,王进与孤年龄相仿,可为伴读。”不过,不管这是不是话本中的水浒世界,赵煦都不可能拒绝王升的建议。 毕竟,王升才刚入麾下,第一次建议,举荐的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实力上却是符合他的标准。 他若是拒绝,恐怕会寒了王升之心。 “多谢殿下。”王升大喜,他清楚,从现在起,他们父子,只要不犯大错,就必然能飞黄腾达。 “殿下,臣早年间游历大宋时,曾于江州与一位医者相识,那人名叫安道全,现年二十五岁,安道全虽是江湖郎中,但医术不凡,身家也甚是清白,或许可堪一用。”周侗也建议道。 “安道全。”赵煦心惊,如果说王升父子的名字是巧合,那么安道全这名头和职业一出,赵煦几乎能肯定,这个世界不是单纯的历史世界。 或许是话本中的水浒世界,也有可能是水浒与历史共同融合的世界。 但不管如何,对赵煦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要知道,水浒中良才齐出,他若是布置得当,将水浒中的良才早早收归麾下,或许他在掌印时,能更快的让自己的羽翼丰满。 “周侗,你让人将安道全带入汴梁,入职御龙直。”赵煦思虑片刻嘱咐道。 有着两世的记忆,赵煦知道医者的重要性,他身居皇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一位神医在侧,安全性能提升好几个档次。 “是,陛下。”周侗拱手行礼,应承下来。 狄咏沉吟片刻后,“殿下,厨娘之人,臣倒是有一人推荐,不过此人乃是罪臣之后,恐殿下介怀。” “何人?”赵煦好奇道。 狄咏坦诚道,“昔日我父麾下大将,焦用遗孤,焦宁。” “早年间,焦宁受其祖父连累,被人断了阳根,在汴梁乞讨。” “前两年,臣无意间遇到了焦宁,将其带回府上。” “焦宁虽残,但却也是位铁血汉子,不愿在臣中吃白食。” “所以,焦宁就跟着府中的厨子,学习了做菜,现在一身厨艺不错。” “焦用之孙。”赵煦皱眉,仔细沉思起来。 厨子的位置至关重要,在他后世的记忆中,大明朝的开国皇帝就曾说过,苛责谁,也不能苛责自己的厨子。 厨子能死,却不能重罚。 因此,他才会想着自己寻找厨子。 但是,狄咏举荐之人,却是有些玄乎。 焦用是谁,只要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都知道。 毕竟,焦用可是让韩琦喊出了“东华门外唱名,才是好儿郎。”这句话的主角。 但就是因为如此,赵煦才有些顾忌。 毕竟,不管怎么说,焦用始终是罪人,他的子嗣依旧背负着罪人的名头,他若是用焦用之孙,要是被韩家人知道了,必然会敌视他。 韩琦虽然死了,但也才死十年,朝堂中的故旧遍地,若是一起找他麻烦,他还真不好过。 但是,狄咏所推荐的焦宁,却是可以放心使用,而且焦宁本身就残缺,他完全有机会,将焦宁带在身边除却做事之外,还能办上一些事。 毕竟,宫廷之中,与皇家最为贴近的不是侍卫,而是太监、宫女以及嬷嬷。 所以,除却侍卫之外,宫女和太监,他也需要完全忠诚于他的人。 “姑父,你让人先将焦宁的户籍给改了,然后使些银钱,正常进宫,最后你让焦宁自己花些金银给分职太监,想办法调派到我身边即可。”赵煦思虑片刻,还是同意了狄咏的举荐。 焦宁虽是罪臣之后,但焦宁之罪,是焦用咎由自取,焦用被斩,也怪不了大宋皇室。 他想要焦宁的忠诚,只需要给焦宁画大饼,日后对付让焦宁自己对付韩琦后人即可。 韩琦长子韩忠彦,在他皇帝的记忆中,他本来就不待见。 所以,他与韩家对上是迟早的事,或许焦宁日后会是对付文人的一把利刃。 毕竟,焦家绝后,基本都是文人的锅,他只需要稍微引导即可。 “多谢殿下,臣今日回去,就着手办理。”狄咏拱手行礼。 “焦宁的祖籍选择远一些,千万别让朝堂上的文人知晓。”赵煦不放心,再次嘱咐了一句。 “臣明白。”狄咏心头一紧,刚才他确实有打算,就让焦宁落户在汴梁算了。 但经过赵煦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有些大意了。 焦宁身份特殊,若是被文人发现成赵煦身边之人,定然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好了,此事你知道即可。”赵煦摆摆手,转移话题道,“想必你们也清楚,明日就是孤的登基大典,近几个月,皇宫会很是忙碌,因此你们要趁着这段时间,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要是错过了这几个月,人再想进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臣等知晓。” 狄咏等人面色一正,郑重应承下来。 交待完成,赵煦老者狄咏,嘱咐道,“姑父,太后谕旨已下,你就先带他们三人去弓直入职。” “顺便探探杨家那位指挥使的底。” “是,殿下,臣这就带他们去殿前司衙门。”狄咏行礼。 “殿下告辞。”周侗三人,也齐齐行礼后,跟着狄咏离开。 “也该去请安了。” 几人走后,赵煦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想着宝慈宫主殿走去。 第14章 登基 嗡嗡—— 咚咚—— 天空刚泛起一抹鱼肚白,皇城中钟鼓齐鸣,承天门大开,王珪、蔡确、韩缜三人领头,带着百官鱼贯而入。 百官急行,直奔大庆殿,在大庆殿前的台阶上,按官职高低,分列两侧站立。 大庆殿周围,侍卫林立,个个披坚执锐,目光锐利,警惕着四周。 宫女和太监各施其职,谨小慎微,紧张且严肃,生怕出现一点纰漏。 仪仗队身居两侧,紧握手中的鼓槌与号角随时准备吹响。 大庆殿前,台阶最下层,高太后头戴凤冠,身着凤袍,威严的站在最前头。 在她身旁,赵煦头戴远游冠,冠上饰以金博山,冠带用青罗制成。 身着红金交织的朱明衣,腰缠白玉带。 在赵煦两人身后,是穿着同样隆重的向皇后和朱妃。 向皇后同样带凤冠,着凤袍,唯一不同的就是高太后的衣服是红色,寓意火德,是为宋之主宰。 而向皇后的衣服,却是五彩斑斓,是为彩凤。 不过,相对于高太后两人,朱妃要寒颤一些,朱妃因为出生不高,不受高太后认同和喜爱,在昨日高太后就明确告知过赵煦,朱妃不会被受封太后,只能册封太妃。 赵煦自然不会反驳,他若掌权,朱妃封太后,不会有任何问题,但他现在自己都是如履薄冰,若是受封太后,即使高太后放过她,向皇后也不会放过朱妃。 这时,苏轼拿着一封黄卷,走到台阶顶层的边缘,他目光如炬,扫视了四周一圈,面色一正,拿着黄卷高呼,“陛下遗诏,百官跪迎。” “臣等接旨。” 台阶两侧的官员,尽皆跪倒在地。 周围侍卫,也迅速单膝跪地。 宫女和太监尽皆俯首,四肢着地,十分恭敬。 赵煦、向皇后以及朱妃也迅速跪下。 整个大庆殿,也只有手持圣旨的苏轼和神宗生母高太后还站立着。 苏轼没有耽搁,在众人跪下展开黄卷朗声道,“朕以凉德,缵承大统,十有八载,夙夜兢兢,图惟化理,忧勤之心,终未能弭灾沴,而敬天爱民之念,未尝少懈。” “今遘疾弥留,殆将不起,有负先皇付托之重,深惟惭恨……” 苏轼声音明朗,穿透力极强,虽是长篇大幅,但没有一人敢发出什么响动,生怕干扰了苏轼,从而影响到大典。 “太子赵煦少而聪敏,入孝出悌,令德天成,有仁宗之风,可堪大任。” “朕亡之后,太子继位,百官臣服,统御万民。” 话音一落,苏轼高举着黄卷,朗声高呼道,“臣恭请太子继位。” “臣等恭请太子继位。” 苏轼话落,百官高呼。 “恭请太子继位。” 侍卫、太监以及宫女,齐声高呼,这声音山呼海啸,震耳欲聋,整个皇城宛如地震一般,在这雄浑的声浪下微微颤动。 “我儿登位了。” 朱妃面色通红,眼角有泪,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儿……要是还在,哪里会……” 向皇后瞧着前面的赵煦,心里却是满不是滋味。 “煦儿,祖母带着你登位。” 高太后面色柔和,微笑着对赵煦伸出手。 “还真是复杂的情感。” 瞧着高太后如此作为,赵煦心里有些复杂,在他的记忆中,前世他登位之时,宛如一个傀儡,根本没有任何存在感。 现在高太后这番作为,却是明晃晃的告诉世人和百官,她护持着自己。 “多谢祖母。”赵煦没有考虑太多,展颜一笑,小手拉大手,迅速起身。 呜呜—— 随着高太后和赵煦一动,仪仗队众人就迅速吹动了牛角,敲响了锣鼓。 “臣等拜见官家,拜见太后。” 踏足台阶,对应台阶的官员高呼。 高太后瞧着赵煦,每一步都走得很是平稳,脚步并不急促。 赵煦却是有不同的感觉,在他帝王一世的记忆中,他登基时,百官可不是这等态度,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漠视。 而现在有着高太后的引领,百官多了些许恭敬。 半刻钟左右,高太后带着赵煦登顶,回转身形,面对百官。 “请太后,为太子加冕。”登顶台阶,王珪领头,百官附和。 随着百官话落,童湜以及一位老嬷嬷一人抬着一个托盘过来。 童湜抬着的托盘中放着帝王衮冕,衮冕十二旒,为帝王专用,每旒12颗五彩玉,共288颗。 老嬷嬷手中抬的是红金交织的龙袍。 “煦儿站直了,祖母为你换冕着衣。”高太后面色严肃,来到赵煦身前。 “多谢,祖母。”赵煦拱手行礼,站直身体,但他的眼底更是复杂。 在记忆中,他登基时,换冕着服,全是有太监和嬷嬷完成,高太后只是看着。 但现在,高太后居然亲力亲为,这无疑是在给他站台,让他的皇位更加稳固。 这让赵煦在心里,莫名生出更多的感动。 “若是,在平常人家,或许你会是慈祥的祖母,而我将会是孝顺的孙儿。” 不过,赵煦很快冷静下来,他与高太后之间,有着最直白的权利冲突,他若是争权,必然与高太后关系破裂。 所以,他迅速掐灭了心头的那道情感。 高太后没发现赵煦的异样,细心的为赵煦换下头冠,换上龙袍。 随后,高太后看向苏轼,淡淡嘱咐道,“苏卿,开始吧!” “是,太后。”苏轼行礼后起身。 而后,只见苏轼,又拿出一封圣旨,展开高声道,“诏曰:朕垂天之幸,受皇父重托,得继承大统……” 赵煦没在意圣旨的内容,因为这份圣旨一开头,他就已经知道,这份圣旨与记忆中的圣旨一般无二。 这份圣旨,其实就是高太后和王珪等人商议后,写下的圣旨。 其内容是正式确定年号为元佑。 高太后进位太皇太后,向皇后进位向太后,朱妃进位太妃。 高太后垂帘,三相辅助,与赵煦共同理政,进封一些臣工的官职。 其中唯一让赵煦意外的是苏轼。 在他的记忆中,苏轼要九月才会被调入中枢,这次被直接册封为正四品官员,中书舍人,成了皇帝近臣。 “就是不知,这苏轼会如何选择?” 在他的记忆中,苏轼确实风光过几年,但在高太后病逝,他掌权启用章惇等人后,苏轼被排挤出中枢,四处流放。 其实赵煦清楚,苏轼和他弟弟不同,并不是什么旧党,只是曾经批判过王安石的政见,再加上他弟弟苏辙的原因,才会被定义为旧党。 而高太后早夭,赵煦被压迫良久,自然不会放过高太后重用之人。 因此,在赵煦的默许下,苏轼才会被四处流放,最终死在流放的路上。 但是现在,他煽动了蝴蝶效应,苏轼提前进京,成了中书舍人,他的近臣。 不出意外的话,苏轼还会成为他的文道老师之一。 所以,赵煦也打算看看,苏轼到底可不可用,会不会像记忆中,所书的那样,不是一个守旧迂腐之人。 很快,诏书宣读完毕,高太后邀请百官齐至集英殿,举行大宴。 (今日上架,新人,新书,请大家多多支持。) 第15章 蔡确离朝 月明星稀,汴梁城中灯火通明,赵煦登基,依造传统,大赦天下,举国同庆,百官休沐三日,汴梁取消宵禁。 整个汴梁城成了一座不夜城。 百姓在欢呼,新皇即位,头顶的乌云散去。 一些文人在担忧,皇帝年幼,太后垂帘,大宋的走向未知。 此时集英殿内,旧党在众情高歌,畅饮美酒,在宣泄着心头的闷气。 毕竟,神宗在位多少年,他们就被压制了多少年。 其中,司马光、韩缜等人还频频向高太后敬酒。 与之相反的是新党之人,新党之人,一个个愁眉苦脸,不停的灌着杯中酒,期盼着一醉解千愁。 其中以蔡确、章惇以及曾布为最。 赵煦暗自观察百官,发现只有王珪始终挂着微笑,不悲不喜,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嘭—— 突然间,蔡确也不知是不是喝醉了,猛然将手中的杯子,用力的砸在地上,掀翻了自己身前的桌案,让酒水和菜肴洒落一地,同时也让整个集英殿安静下来。 “这货疯了吧!” 赵煦惊讶,心头暗自嘀咕。 他虽然不待见蔡确,但蔡确这人崇尚气节,文学造诣不低,是个真正的知礼之人。 一般情况下,不会做出这种无礼之事。 除非…… 赵煦想到了什么,神色骤变,紧张的看向蔡确。 “官家,老臣殿前失仪,还请官家恕罪。”蔡确摇晃着身子,向赵煦躬身行礼,全程无视高滔滔。 “蔡……相想必是醉了才做出此等事,今日朕刚登临大位,不便责罚官员,依朕之见,此事就此作罢,朕不如让人送蔡相回去。”赵煦也没想到蔡确会直接找上他,他心头一苦,赶忙开口,想要将蔡确打发,因为他有种感觉,蔡确若是不走,恐怕会引来更大的风波。 “来人,送蔡相回家。”高太后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赶忙跟着开口。 童湜递出一个眼神,两位太监上前,想要扶住蔡确。 “退下,尔等腌臜阉人,也配碰本官。”不过,两位太监还未靠近,蔡确一脚踢开两位太监,大声呵斥。 百官色变,司马光迅速出列,躬身行礼,正色道,“官家,太后,蔡确藐视天家,大闹圣宴,不堪为相。” 韩缜紧随其后,义正言辞的说道,“司马大人所言不错,蔡确藐视圣听,不堪为相。” “确实如此……” “还请官家和太后网开一面……” “蔡相只是不胜酒力……” ………… 司马光和韩缜一领头开炮,新旧两党的官员,就开始相互攻讦,从而衍变成了大型的辩论会。 新党拿蔡确功劳说事,旧党就立刻拿蔡确的错误说事,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赵煦没管,不想管,也管不了,他和一众武人一样,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毕竟这等大型吵架场面,他也就在记忆中看到过,哪有现实中精彩。 而且,这文人确实也厉害,引经据典,骂人不带脏字。 “这小官家倒是有些意思。” 王珪没掺和,淡定自若的坐着,但看到赵煦高兴的神色后,他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与赵煦相反,高太后面色铁青,脸色十分难看,因为新党中不少人都在暗戳戳的指责着她。 嘭—— 高太后一排桌案,豁然起身,怒呵道,“尔等都是朝廷大员,先如同市井之人一般,不顾颜面,肆意喧闹,成何体统。” “臣等知罪。” 百官行礼,快速认罪,那动作情绪转变之快,让赵煦都感到惊叹。 不过,蔡确依旧梗着脖子,既不行礼,也不道谢,反正就是满脸的不服气。 “蔡相,此事因你而起,你有何话说?”瞧着蔡确这般无礼,高太后气不打一处来,但她也清楚,现在发怒解决不了任何事,反而会让百官更加看轻她,所以她压着怒气,好生问道。 蔡确直接无视高太后,对着赵煦拱手行礼,言辞恳切的说道,“官家,臣不惧责罚,罢官流放臣也不惧。” “臣只想问一句,这天下究竟是赵家的天下,还是高家的天下?” “官家为何会同意垂帘?” “难道官家就不怕吕武旧事重演?”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赵煦心惊,他没想到蔡确会这么刚,居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遮羞布给扯下来。 蔡确这完全就是在用生命在质问。 咕咚—— 咕咚—— 听到蔡确的质问,文武百官齐刷刷的咽着唾沫,面上带着极致的震惊之色,显然也是被吓到了。 他们也没想到,这蔡确会这么刚。 这一不小心,全家老小恐怕都要去下面再见。 “官家,既然蔡相问你,你如实回答即可。” 高太后反倒是平静下来,淡淡开口。 高太后面色平静,内心却是不平静,手指间的骨节被捏得死死的,如果仔细听,她的声音中甚至还带着点点颤音。 她现在是骑虎难下,赵煦若是不懂事,说出什么不利于她的话,她恐怕立刻会被百官攻讦。 但这话,她又不得不说,百官当面,她根本无法逃避。 “是,祖母。”赵煦没以太后相称,而是直接称呼祖母,他这样称呼,就是明确告诉百官,告诉蔡确,他与高太后关系亲密。 蔡确面色一悲,精气神快速滑落,从这一声称呼,就是赵煦不说什么话,他也知道自己输了一败涂地。 百官却是心思各异,旧党高兴,新党迷茫。 因为整个朝堂都清楚,高太后是位坚定的保守派。 官家与高太后如此亲近,这就寓意着即使高太后撤帘还政,赵煦执掌朝政,依旧是旧党的天下。 高太后面色松弛了几分,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就一声祖母,他就清楚,赵煦接下来的话,绝对不会对他不利。 赵煦没理会众人,抬眼望向蔡确,朗声道,“蔡相,朕现在年幼,不知什么大道理,大道理也讲不出拉,只知祖母待朕最好,也是朕最为亲近之人。” “她帮助朕管理百官,理政朝堂,朕也可以趁机学习,日后长大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而且,你说的吕武朕也清楚,那都是为恶之人,手中满是亲人血。” “可祖母仁善,并未行此恶事,如何能说她是吕武?” 呵呵—— 哈哈哈—— 赵煦话落,蔡确大笑,他眼中有泪,心中的不甘尽皆消失,赵煦这番话,他虽不认同,却无法反驳,同时也打散他的心气和野心。 众人看见赵煦这巅狂的模样,有人惋惜,有一种共鸣感,蔡确今日的下场,或许就是他们的明天。 也有人幸灾乐祸,经过此番事,蔡确罢官流放已成定局。 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没开口,就是高太后也将时间留给蔡确。 “官家,臣年老体衰,恳请官家应允,乞骸骨。”笑声落幕,蔡确伏地叩首。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赵煦发现,蔡确的身子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两鬓间竟多出了些许白发。 赵煦很是从心的看向高太后。 高太后面色一松,微微颔首,她也不想太过为难蔡确。 “既然如此,那朕允了。”赵煦绷着小脸,直接就同意下来,并没有像别的皇帝一样,假惺惺的挽留。 他现在是个孩童,搞得虚头巴脑的反而会让人怀疑,还不如实在点,直接点。 “多谢官家。”蔡确大声回应后,吞下官服管帽,摇摇晃晃的走出集英殿。 第16章 逾矩 望着蔡确的背影,有人悲戚,有人高兴,就是高太后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赵煦看着蔡确的背影,嘴角间的笑容一闪而逝。 “这……” 赵煦的笑容虽然隐晦快捷,但却是没逃过王珪的眼皮,看到赵煦转瞬即逝的笑容,王珪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蔡确离朝在他看来是必然,是定局。 但若赵煦借助蔡确达到了某种目的,那就让他惊悚了。 毕竟,赵煦才十岁,若是能在百官眼下借助蔡确算计,进行废物利用,那就让人惊悚了。 这样妖孽的帝王,一旦掌权,那将是何等光景。 “看来真是年纪大了,有些眼花了。” 王珪观察了很久,才收回目光。 他发现赵煦很普通,和十岁孩童应有的模样相似,有些没心没肺,但却顾忌着高太后的威严。 或许刚才真是他眼花了。 “这老狐狸还真是敏锐。” 在王珪收回目光的一瞬间,赵煦暗自松了口气,他觉醒两世记忆后,不仅记忆力增强了许多,也变得十分敏锐。 所以,王珪暗中打量他,他自然也发现了。 刚才他利用蔡确,加深了自己与高太后间的情分,因此有些得意,露出了一抹微笑。 没曾想,王珪这个老狐狸,居然很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笑容。 他不得已之下,只能装傻充愣,不让王珪察觉到什么不对。 毕竟,他现在年幼,还不能锋芒毕露,刚才一番话已经显露了他身为大宋继承人的睿智,已经能让百官对他有所期待,所以接下来的事,就是要藏拙。 王珪这老狐狸不是谁的人,所以他不能让王珪发现任何不对。 好在,他发现得及时,快速装傻充愣,将王珪糊弄过去。 “不过,吃饱喝足也该离开了,免得再被这老狐狸盯上。” 将王珪糊弄过去,赵煦也没待下去的心思,于是就刻意的打起了瞌睡。 “这孩子。” 很快,高太后便看到了打瞌睡的赵煦,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对着一旁侍候的童湜招招手,“童湜,带着人将官家送回宝慈宫休息,务必保证好官家的安全,若是磕了碰了,朕定不会轻饶。” “是,太皇太后。”童湜恭敬行礼,不敢大意。 随后,童湜招呼着自己的养子童贯,将赵煦背上,然后叫上两位侍卫,一群宫女太监,小心翼翼的护着赵煦前往宝慈宫。 童贯虽是太监,但个头高大,身强力壮,一路上走得小心翼翼,很是平稳。 赵煦趴在童贯背上,在微风的轻拂下,不自觉的就睡了过去,等到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卯时。 赵煦迷迷糊糊的起床,来到练武场。 此时狄咏四人已经在连续场等候,瞧见赵煦过来,快速上前行礼,“臣,拜见官家。” 四人神色恭敬严谨,比昨日之前,要恭敬不少。 毕竟,赵煦现在可是真正的大宋主宰,地位上与两日前,已经发生了天差地别的改变。 “先练武吧!” 赵煦微笑,主动沿着练武场中心走去。 狄咏四人快速跟上。 “官家,我们先走一趟拳,热身后再行扎马。”狄咏拱手道。 嗯—— 赵煦点点头,跟着狄咏摆出拳架训练。 狄咏和赵煦打的是《太祖长拳》,周侗三人都会,在一旁同样跟着赵煦两人打拳。 一套拳后,赵煦开始扎马,除了刘法陪同外,其他三人都各自拿了一把武器,开始演练自家武艺。 半个时辰之后,赵煦停止扎马,与刘法走了几趟拳后,待到天明,才停止今天的训练。 赵煦停止训练,狄咏几人虽意犹未尽,但也果断停下,来到赵煦身边。 赵煦没拐弯抹角,向狄咏问道,“姑父,他们的职位可落实妥当?” “回官家已经落实。”狄咏恭敬行礼。 “你等皆是我心腹之人,不用太过疏离。”瞧着狄咏这般恭敬,赵煦有些不习惯,微微皱眉后嘱咐。 他虽然要保持帝王威严,但若是表现得太过疏离,反而会影响到众人的忠诚度,即使效忠他,也不敢尽全力,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是,官家。”四人闻言,面露惊喜之色,但同样依旧保持着恭敬姿态。 赵煦头疼,无奈道,“算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狄咏四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们心里其实也想着与赵煦亲近些,但除了狄咏之外,周侗三人都是底层出生,对皇家有着天然的敬畏心。 而狄咏却是因为狄青的缘故,在性情上有所缺陷。 赵煦没再纠结四人如何,他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道,“前日嘱托你等之事,可曾开始督办?” “昨日,狄大人已将我儿收入御龙弓直,官家可随时遣用。”王升最是急切,第一个回应。 王进虽才十四,但已经身高六尺五寸,比一些成年人还要高壮,因此昨日狄咏在给他和周侗两人办理身份的时候,将王进一同收进了御龙弓直。 “臣也已经向江州传递了消息。”周侗紧随其后,生怕慢了半拍。 两人一出声,狄咏就知道事情不好,小心翼翼的看向赵煦,毕竟两人这般急功近利,别说是赵煦,就是他知道两人的性情也有些不喜。 嗯—— 赵煦微微皱眉,面色有些不愉,毕竟狄咏不管是职位还是亲梳都在王升之上,王升有越矩之嫌。 不过,赵煦没有苛责,他也清楚,王升也是为了自家儿子,周侗估计是不懂规矩。 但是赵煦不苛责,不能不表明态度,因此赵煦只是面色平淡,淡淡的点点头。 “官家恕罪,臣等逾矩。”王升和周侗瞧着赵煦面色不对,立马察觉到了问题,惶恐行礼。 刘法后知后觉,才发现两人问题,也诚惶诚恐的行礼。 狄咏赶紧帮腔,“官家,王升、周侗是无心之失,还望官家恕罪,日后臣定当时常与他们交流官场细节。” “下不为例。” 赵煦瞥了眼两人,微微颔首。 “多谢官家。” 众人拱手行礼,齐齐松了口气,周侗和王升更是不由自主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刚才那一瞬间,赵煦给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比他们面对着绝世高手,还要恐怕许多。 今天他们两人算是被好好的被上了一课。 心头将逾矩二字,刻在了骨子里。 第17章 众人荐才 “姑父,你那边情况如何?” 赵煦没揪着事情不放,抬眼望向狄咏,低声询问,神色和语气比之前亲和了许多。 “官家放心,臣已差人去了剑州,为焦宁弥补身份,焦宁的新身份是我母家之人,改名张宁。”狄咏面色一正,低声回应,“另外,弓直的杨公正大人很是和气,与臣相谈甚欢,愿意让文广公四郎入弓直,为官家近卫。” “姑父告知杨家大郎,杨家四郎可为朕之陪读,伴武,明日你等过来时,可一起过来。” 赵煦面色一喜,杨家虽然没落,但天波府的威势还在,杨家子弟也为军中翘楚,在军中威望甚好,若是收拢杨家为己用,有狄咏和杨家人的威望,他想要收服一些禁军将领,会简单得多。 “是,臣定当转告。”狄咏点点应下。 赵煦沉吟片刻,而后说道,“姑父,殿前司都指挥使燕达是太皇太后的人。” “经过昨日晚宴之后,朕与太皇太后更加亲近。” “而你与朕亲近,是朕的授武师傅,在所有人眼中,你都是朕的人。” “你不妨与燕达走动,走动,与之交好,弓直虞侯已经空缺数月,你若是提及杨家大郎,他应该不会拒绝。” “不过,弓直指挥使也不能找外人,你在军中,寻一心腹能干之人,担任弓直指挥使。” “另外,你记得收拢马军副指挥使李达和骨朵子直李明远的犯罪证据。” “找到证据后,就暗中等待,一旦燕达开始动手,就用证据换取马军副指挥使和御龙四直的绝对掌控权。” “是,官家。”狄咏行礼,郑重答应下来。 “你等三人,也尽快熟悉军中弓直之事,尽快掌控弓直。”紧随着,赵煦看向周侗三人,继续嘱咐道,“朕会让姑父想办法,让你等立下些功勋,免得提拔时受人诟病,士兵不服。” “是,官家。” 周侗三人拱手行礼,心情十分激动。 毕竟,他们若是成了一直指挥使或者虞侯,那可若是入了品,就是真正的朝廷命官,日后若是再提拔,在朝堂上穿朱披紫,也未尝没有可能。 安排了官面上的交待,赵煦就转移了话题,向周侗问道,“周侗,朕想学剑,听姑父说过,你会十八般兵器,不知剑术如何?” 周侗拱手行礼,严肃道,“不敢欺瞒官家,臣虽通晓十八般兵器,但最擅长的还是长兵,马战之术。” “剑术其实一般,不会名门剑术,只会基础剑术。” “官家若是想要学习剑术,还需要另寻良师。” “那你可认识通晓剑术之人?”赵煦问道。 周侗沉思片刻,轻声开口,“回官家,臣几日前,在京中偶遇一道人,道人为人掐算,却是随身带着一把长剑,臣唯恐道人是什么贼人,在道人收摊时,追着道人到了城外,想要一探究竟。” “不曾想,这道人实力不俗,早早的发现了臣在追逐,故意将臣引到一间破庙。” “臣与之大战后,不分胜负,臣表露身份后,道人才表露身份,自称荆南李助。” “那时臣才知晓,那道士是江陵的金剑先生。” “官家若是想学剑,不妨招募这李助。” “臣与李助不打不相识,知其李助虽是出家之人,但自身学识不凡,有报国之心。” “现在正与臣同住,官家若是相召,臣愿效劳。” “官家,这金剑李助臣也听过,若是能效忠官家,或可成为臂助。”狄咏紧跟着附和。 他虽然没与李助交过手,但也听过李助的名头。 最重要的是,他清楚周侗的为人和实力,既然周侗都如此推崇,能与周侗不分胜负,那这李助定然不凡。 王升和刘法没说话,因为他们不认识李助。 “金剑先生李助。” 赵煦挑眉,李助在水浒中的名头可不低,一手金剑,就是卢俊义也要暂避锋芒。 而且,李助此人不仅武力不凡,头脑也清晰,腹有文墨,擅权谋,懂军事,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最重要的是,李助人脉了得,认识了不少悍勇强将。 在水浒中,王庆能成为四大寇之一,有一大半的功劳在李助身上,这等人才,他若是不收入麾下,那会遭受天谴的。 “既然你等力荐,那朕也想看看这李助是何等奇才。”赵煦轻笑着点点头,嘱咐道,“不过,外臣不可随意进宫,所以姑父,你今日回去后,需将李助收入御龙弓直,做好契书,着甲衣入宫。” “是,臣出宫就为李助纳名。”狄咏拱手行礼。 “对了,你四位可曾听过闻焕章此人。”听闻了李助,赵煦心血来潮,开口询问。 闻焕章也是水浒中的顶级人才,与后面的太尉宿元景是同学。 今日,他登位后,就看过官员名录,凭着超强的记忆力,将中枢的官员名字记下,其中就有宿元景的名字。 只不过,宿元景现在只是户部员外郎,官职正七品。 刚才,若不是周侗提及李助,他也不会想起这里是水浒融合的世界,想到宿元景,从而想到闻焕章。 “臣认识。” “安仁村闻教授?” 狄咏和王升先后开口。 “既然认识,那就说说吧!”赵煦心下一喜,好奇的问道。 “臣只是听闻,与闻教授见过几面,不甚熟悉,还请狄大人说吧!”王升瞧着狄咏也认识,便没有继续争论,毕竟之前逾矩,可是引起了赵煦的不满。 “既然如此,那臣就说说,若是有不足之处,还请王老哥补充。”狄咏客气道。 嗯—— 王升抱拳,他清楚这是狄咏在给他留面,待会他只需要补充几句,就可以得到赵煦的好印象。 狄咏微笑道,“官家,两年前,臣与公主外出,路过安仁村时,认识的闻焕章。” “闻焕章谈吐不凡,又擅于兵法,因此臣与闻焕章成了好友。” “不过,闻焕章虽长于兵法,腹有文墨。” “但性洁高雅,不知变通,几次秋闱都落榜。” 说到这里,狄咏面带苦笑,“臣也曾劝过他,但他总言,不可屈身侍权贵,依旧我行我素。” “现在正在安仁村教书,读书,以备来年春闱。” “官家,臣知道的也差不多,这闻先生是头倔驴,不知变通,唯一要补充的就是这闻先生,懂一些武艺,与枢密院宿元景是同窗好友。”王升补充道。 听完两人的介绍后,赵煦沉思片刻后嘱咐道,“既然如此,王升你去试探,试探,看看闻焕章愿不愿意走走捷径。” “但你切记,不可暴露朕之身份,但你现在的职位可提及,他若是真有才学,应当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是,官家。”王升行礼应承下来。 “好了,今日就到此,朕该去向太皇太后请安,你等出宫,去办朕嘱托之事吧!”交待完成,赵煦瞧着天色已经完全明朗,便嘱咐一句,离开了练武场。 狄咏四人也不敢耽搁,纷纷离开皇宫。 第18章 争相 赵煦登基之后,虽然休沐三日,但因为蔡确乞骸骨,此时王珪、韩缜、李清臣、司马光、章惇以及张璪都在宝慈宫主殿中, “臣等拜见官家。” 瞧着赵煦进来,众人躬身行礼。 “众卿免礼。” 赵煦抬抬手。 “多谢官家。”王珪等人起身,站在一侧。 随后,赵煦走到高太后身边,躬身行礼,“孙儿给祖母请安。” “煦儿请起。”高太后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经过昨天的事,她现在对赵煦可是亲近到极点,满意得不行。 “多谢祖母。”赵煦微笑着回应后,而后故作好奇的问道,“祖母,今日不是休沐吗?为何王相他们会在这里?” “煦儿,是朕叫他们来的。”高太后解释道,“昨日蔡确乞骸骨,现门下侍郎右仆射空缺,老身叫他们过来,就是想问问,谁可以担任右仆射?” “哦,那有选择出来了吗?”赵煦早有预料,倒是没怎么惊讶,只是有些好奇。 现在因为他的蝴蝶效应,蔡确可以说是提前罢相,现在这个点上,谁上都有可能。 “那煦儿觉得应该选择谁?”高太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眯眯的反问道。 “孙儿不知道该选择谁,但朝廷选相,都是有大才,大德之人,祖母和诸位朝臣商议即可。”赵煦没有明确指谁来担任,只是表明了他现在这个年龄,能知道的东西,顺带着恭维了高太后一声。 “煦儿说得对。”高太后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微笑道,“那煦儿觉得礼部尚书司马光如何?” 众人闻言一惊,齐刷刷的看向赵煦。 李清臣只是皱了皱眉,他既不是新党也不是旧党,支持革除新法,但却不是全部革除,因此新党或者旧党成为右相,对他的影响都不算大。 但是,章惇、韩缜以及司马光最为紧张,章惇是因为他了解司马光,一旦司马光上位,那他们新党的所有变法必定会被推翻。 韩缜则是因为司马光若是上位右仆射,那么他就不能拜相。 司马光呼吸急促,眼巴巴的看着赵煦,他清楚只要赵煦点头,他拜相之事无人能够阻止。 “到底该不该用这家伙。” 赵煦沉思,仔细思虑起来。 在他的记忆中,司马光这人虽然守旧,但能力不凡,虽然全面推翻了熙宁变法,恢复旧制,但同样稳固了朝政时局,将熙宁变法搞得即将崩塌得大宋给拉了回来。 说实在话,在能力上赵煦还是很欣赏司马光。 但司马光却是有名的软弱派,也是他在担任宰相后,提出了“弃地求和”,向西夏割让土地。 这也是赵煦一直不能忍让的事情,因此在历史上,赵煦才会在亲政掌权后,剥夺了高太后对司马光的追赠。 “看样子,安道全到京后,需要给老狐狸看看身子了。”心思百转,赵煦的眼睛的余光落在一直未说话的王珪身上。 王珪现在是左仆射,职权在司马光之上,也是朝堂上唯一能制衡司马光之人,因此王珪只要再撑一年,司马光想要独揽朝政根本不可能。 “祖母,司马公才学不凡,有大智慧,肯定能为右相。”打定了主意,赵煦微笑着同意下来。 熙宁变法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若是不恢复旧制,恐怕会引起更大的动乱。 司马光人品再不堪,在能力上毋庸置疑。 最重要的是,司马光在历史上证明了自己,挽回了大宋糜烂的局势,将大宋的时局稳定下来。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不一定能做到司马光所做的事。 最重要的是,高太后认定了司马光,他若是否认,恐怕会与高太后心生间隙。 而且,他只要保住王珪不死,司马光就翻不了浪,有些事即使司马光想去做,恐怕王珪也不见得会答应。 他现在要思虑的就是尽快让人,将安道全带到汴梁,否则一切免谈,所有事情都只能跟着历史来走,他也没有任何能力改变,因为司马光做的所有事,都是在一年中完成。 瞧着赵煦答应,韩缜用力握了握拳头,眼里满是不甘。 朝堂百官,他是最有资格接替右相位置的人,但今天却是被司马光捷足先登。 “官家、太皇太后,臣反对司马光拜相。”章惇却是要刚直很多,在赵煦话落之后,立刻出言反驳。 章惇浓眉大眼,个头高壮,虽头发花白,面容上有些褶皱,但却是正值年富力强之时,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双眼睛,更是如同鹰隼般锐利。 “章卿既然反驳,那总需要反驳的理由,章卿不妨说说。”高太后没有生气,反而面带微笑和气的问道。 “这家伙估计得出去逛一圈了。”赵煦瞄了眼章惇,暗自嘀咕。 高太后看似和气,但赵煦离得近,看得真切,高太后的眼神已经是冷了许多。 章惇这人有能力,有魄力,做事也果决,但为人处事太过霸道,说话太过刚直,强硬。 而且,章惇对于旧党是零容忍,他拜相之时,朝堂上的旧党尽皆被打压。 在历史上,因为同样的原因,也被高太后贬出中枢。 因此,现在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在将事情提前,让章惇早出去几个月而已。 赵煦没打算帮腔,章惇这性子,即使他这次帮腔,让章惇这次留下。 但恐怕要不了多久,章惇又会得罪高太后,被贬出中枢。 他现在和高太后在蜜月期,可不想因为章惇这个铁头娃,而破坏他与高太后的关系。 反正,他记得十分清楚,章惇身体强健,在历史上可是比他活得久。 现在去外面积累些怨气,等他掌权时,也好回来当刀。 “太皇太后,官家,司马光其人,不达政体,好趋小节……” 章惇文学造诣不低,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儒,因此辩驳起来,也是文词犀利。 高太后面上的笑容已经消失,章惇所说,都不是什么无稽之谈,若是继续下去,司马光要拜相,可就难了。 韩缜捏着拳头,一会看看这,一会看看那个,脸上带着小期待和小兴奋。 张璪、王珪以及李清臣三人事不关己,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赵煦则是一边吃着桌上的点心,一边看戏。 那幸灾乐祸的模样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王珪看得真切。 “这小皇帝还真是有趣。” 王珪嘴角上扬,但很快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迅速暗淡下来,快速恢复了无悲无喜的模样。 “章大人,那你可知,王安石所行之青苗法说是改善民生,让百姓生活富足,但你看看,这大宋百姓,之前虽穷但能活,可现在看看,一些州府中我大宋百姓,已经出现了易子而食之事。” 司马光也不是善茬子,直接那王安石的变法说事,他之前流放在外,也曾听闻过一些事。 第19章 争相二 “君实所言,是否为真?” 司马光话落,一直看戏的王珪,睁开双目,沉声开口。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司马光,他们虽然争权夺利,但若是真出现易子而食之事,那就是他们失职,若是不处理,他们会被百姓戳脊梁骨。 王珪老迈,虽不管事,但这一开口,威势十足。 再加上其他人厚重的目光和严肃的神色,绕是司马光,也被吓住了。 “太皇太后、官家,王相,诸位大人,此事虽不是臣亲眼所见,但也是臣亲耳所闻。”司马光压下心头的慌乱,拱手行礼,沉声开口。 哼—— 闻言,章惇松了口气,冷哼道,“既未亲眼所见,安能妄语?” 刚才他着实吓了一跳,这青苗法若是真是有实际证明,有人易子而食,那今天这场博弈不仅是他输了,就是整个新党也输了。 “堂堂二品大员,焉能将道听途说,讼至官面。”王珪也冷视了司马光一声,低声呵斥。 王珪这一声呵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李清臣皱眉,张璪看向高太后,司马光急了,高太后急了,韩缜和章惇却是得意的笑了。 “给你机会也不中用啊!什么话都敢往外吐。”赵煦瞥了眼司马光,心头暗自感慨。 司马光所说之事,或许是真的。 但未经证实,就敢在这里说出来,这无疑是走了一步臭棋。 赵煦很清楚,大宋朝廷的文官,最为重视名声,特别是王珪这种即将退休的老头。 王珪现在行将就木,不贪权、不重财、不好色,最为重视的就是名望和家族。 司马光这话若是坐实,那王珪身为左相,易子而食之事,难辞其咎。 这样一来,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朝堂,王珪定然名望尽毁。 王珪这名望一毁,他的子孙后代焉能有好下场。 所以,王珪不满,也在情理之中。 司马光也清楚,若是王珪不同意,那么即使有高太后力挺,赵煦同意,他这相也拜不了。 但现在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司马光也只能继续一条道走到黑。 但是他也清楚,继续抨击新党可以,针对王珪不行。 找准了立场,司马光很是理智地向着王珪,恭敬行礼,“王相,刚才之言是下官孟浪,可新法的弊端明显,让百姓民不聊生,王相也应该我有所耳闻,此时我等应该以稳住百姓为要。” “为官者,当谨言慎行。”王珪没揪着不放,他眼看就要到头了,高太后又明显想要重用司马光,所以他也就轻拿轻放了,不为自己子孙塑敌。 ”谨遵王相教诲,下官定当谨言慎行。”司马光长长的松了口气,他清楚,王珪既然说出这话,那王珪这关他算是过了。 “这老头想必也清楚了自己大限将至。”看到王珪轻拿轻放,赵煦暗自嘀咕,心里却是祈祷着王珪坚持住,等到安道全到来。 因为,王珪这样轻拿轻放就相当于默认了司马光拜相。 高太后瞧着王珪没追着不放,也松了口气,脸上的神色松弛了几分。 章惇握了握拳,不满的看了眼王珪,但瞧着王珪老态龙钟的模样,他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毕竟,王珪如此轻拿轻放,很显然是自己已经油尽灯枯,趁着最后的时间,给自己的子孙铺路,自然不可能抓着司马光不放。 不过,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时,韩缜突然开口,“太皇太后,官家,臣也反对司马光拜相。” “为何?”高太后皱眉询问。 章惇反对,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是新党与旧党的对立。 可韩缜同样旧党,前些日子,韩缜与司马光还是她的左膀右臂,与她一同解决了蔡确,今儿个居然也反驳她的决意,阻止司马光拜相。 司马光暗恨,他没想到还有人阻隔。 赵煦也有些意外,没想到韩缜会站出来。 章惇一脸懵,不清楚韩缜在搞哪一出。 就是王珪、李清臣以及张璪也诧异的看向韩缜,毕竟他们可清楚,韩缜可是实实在在的旧党,与司马光是同盟关系。 “臣听闻司马尚书,是两晋皇族后裔,不知是否为真?”韩缜微笑,看向司马光。 “老夫确实是两晋后裔,晋安平王一脉,但两晋灭亡数百年,早就已经没有了皇族司马。”司马光面带疑惑,但还是老实谨慎的回答。 其他人也好奇的看向韩缜,毕竟司马光是两晋后裔的事,所有人都知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韩缜笑了起来,对着赵煦和高太后躬身行礼,朗声道,“官家,太皇太后,魏书中提及过,晋宣帝司马懿,在建安年间以文人入魏辅佐,历经魏武帝、魏文帝、魏明帝以及幼帝曹芳。” “最终在幼帝曹芳是,奠定了两晋开国的基础。” “难道太皇太后和官家不觉得,现在的情况,与司马懿何其相似?” “我去——” 闻言,赵煦惊了,他想过韩缜会从政治上,甚至是人品去构陷司马光。 但他没想到韩缜居然会搞出血统论。 从司马光祖上搞事。 而且,韩缜说的是事实。 可这一番事实,足以让高太后以及所有向往赵宋皇室的所有人忌惮。 因为司马懿以及司马家在历史上干的事,实在是让人恶心,让皇族忌惮。 “……” 司马光无力反驳,他即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韩缜实在是太狠,这一番血统论,直接将他的前路斩断,甚至于将司马这个姓氏的前路斩断。 因为旧事不提及,没人会刻意去想。 可是一旦被人提及,那所有人都会去追溯。 他祖上干的事,一旦被翻出来,司马这个姓氏,就会成为民族罪人,百姓唾弃的存在。 毕竟,司马氏不仅背信弃义,篡权夺位。 甚至于,汉人最大的灾难,五胡乱华,衣冠南渡,也是由司马氏引发。 这些被掀开,他司马氏在汉人之中,根本无任何立锥之地。 他仅有的一丝希望,就是看皇家会不会抛弃他。 有皇家支持,这番话即使传出去,也会很快被控制。 于是,司马光目光全部聚焦在高太后身上,将高太后视为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是,高太后显然也意识到了韩缜这话的杀伤力,她几乎没有犹豫,在心里果断放弃了司马光。 因为,她垂帘听政,本就被人诟病。这要是再保司马光,以司马家的名声,她绝对会被有心人传成与司马家同流合污。 这么大的锅,她可不想背负。 她立刻给一直没说话的张璪递去一个眼色。 张璪心领神会,果断出言,“太皇太后,官家,臣也以为,司马尚书,不足以拜相。” 张璪官拜尚书右丞,虽然一直没说话,但他的话却是不容忽视。 高太后装模作样的点点头,而后向王珪问道,“那依王相看来,以为如何?” “老臣也认为,司马光品行不足,不足以拜相。” 王珪一锤定音,将司马光的仕途全部斩断。 第20章 争相三 “这家伙可真狠啊!!” 章惇后知后觉,警惕的看了眼韩缜。 韩缜这一出手,比他出手的效果好多了,这几乎是绝杀,而且还是赶尽杀绝那种。 他是新党领袖之一,自然清楚今天这番话传出去,新党中人定然会四处传播,而旧党必不敢沾染,甚至会迅速撇清与司马氏的关系。 这司马一族的旧事被掀开,定然遭人唾弃。 司马光以及司马氏的官员,也必然会被逐步驱逐出朝堂,甚至是在未来一二十年,司马氏也别想一人进入朝廷。 这一招完全就是断根之举,手段凌厉狠辣。 不过,他的本意就是阻止司马光拜相,现在这么好落井下石,将司马光驱逐出朝堂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放过。 章惇只是迟疑了片刻,便拱手行礼道,“太皇太后,官家,臣也读过魏书,司马懿洛水鸣誓,最终背信弃义,诛杀曹真三族,司马昭令成济当街诛杀天子,将天子威严踩于脚下。” “唐朝共历两百八十九年,但两晋后裔,有明确记载,为官者只有武周时期的司马承祯。” “并且,司马承祯并未得到重用,只是一个三品文散官。” 说到这里,章惇面色越发严肃,语气也越发坚定。 “由此可见,哪怕是盛唐,也在时刻警惕着司马氏背信弃义,篡权夺位。” “狠,太狠了。”听完章惇的话,赵煦牙花子疼,章惇这话太狠了。 如果说韩缜是为司马家掘了土,那章惇就是将司马一族的棺材板掀开,让尸骨晒太阳,断绝了司马家的所有后路。 这番话要是被传出去,那大宋一朝,司马一族都没有任何入朝为官的可能。 司马一族的姻亲,也会纷纷与司马一族撇清关系。 其他人也是瞪大了眼睛,在韩缜和章惇身上来回游走,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两人一样。 这两人太狠了,这不仅是斩断了司马光的退路,同样也是断绝了整个司马氏的官途。 噗—— 司马光面色潮红,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整张脸如同金纸,身子摇摇欲坠。 “快传太医。”高太后吓了一跳,她虽然放弃了司马光,但却是不想司马光死在这里。 司马光要是死在宝慈宫,她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些麻烦。 “太皇太后不必了,臣身子不佳,想先行回府。”司马光摆摆手,拱手行礼。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之所以还撑着,就是为了回府交待后事。 “来人,备轿,送司马尚书回府。”高太后哪里敢耽搁,司马光这样子,一看就知道离死不远了,果断下令。 高太后身后的童湜,很有眼力见,快速来到司马光旁边扶住司马光。 “多谢太后。” 司马光行礼后,没再搭理任何人,在童湜的搀扶下离开了宝慈宫。 “诸位爱卿,既然司马尚书不合适拜相,那不如就让枢密院使韩缜担任右相如何?”司马光走后,高太后果断选择了韩缜。 韩缜虽然阴了司马光一把,但也是她的人,保守派的坚定守护者,选择韩缜也好过选择不受控制的新党。 “同意。”张璪是高太后的人,刚才本来他也准备同意司马光拜相,没想到司马光被韩缜和章惇直接给断了退路,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开口。 现在高太后出言,他也清楚,现在与高太后合心之人,也就只有韩缜了。 索性,他第一个开口赞同。 韩缜面带笑容,对着张璪拱手行礼。 “臣赞同。”李清臣言简意赅,点头同意,他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清楚这右相的位置,就是留给旧党一派的,他即使不同意,也没什么用。 “多谢李大人。”韩缜行礼。 “老臣也以为,韩枢密可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王珪也是老狐狸,十分清楚高太后的打算,他现在是强弩之末,自然是不想在这件事上去阻隔高太后。 甚至于,过些日子,他将家中之人安排妥当后也会主动请辞,换取高太后照顾他的子孙后辈。 “多谢王相看重。”韩缜面色一喜郑重行礼。 王珪这一同意,他拜相之事,几乎就已经定下了。 瞧着王珪同意,章惇知道此事已经无法阻止,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不发一言的站在一旁。 高太后同样高兴,紧绷的神色松弛了不少,她看着赵煦,微笑着问道,“煦儿,你以为如何?” “回祖母,孙儿无意见,韩枢密官拜右相,是众望所归。”赵煦微笑着点点头。 韩缜是高太后钦点,推出来和旧党打擂台的人,他现在可是高太后的乖宝宝,自然不会和高太后唱反调。 而且,韩缜这人虽然有些头脑,但在政绩上能力平平,在过往的经历中,有一个天大的把柄。 不出意外的话,韩缜应该拜相不了多久,就会被弹劾罢相。 因此,他又何必去与高太后唱反调。 “既如此,那两日后的朝会,就正式为韩卿拜相。”所有人同意,高太后很是满意的一锤定音。 “多谢太皇太后,臣一定尽心竭力,辅佐官家。”韩缜很是激动,躬身行礼。 “免礼吧!”高太后摆摆手,随后看向王珪,向王珪问道,“王卿,前日,你与煦儿定下师徒名分,不知需要几日才可进宫,教授煦儿经义?” “回太皇太后,老臣近些时日,偶感风寒,恐免恶疾传染给官家,需等老臣痊愈后,恐怕才能进宫教授官家经义。”王珪心惊,他没想到高太后会提及此事。 但是,他现在重在安排家族子弟,哪里有时间进宫教授赵煦,所以他便以身体不适,想要推脱过去。 “既如此,那王卿好生修养,早日痊愈。”高太后瞧着王珪精神不佳,不像是在撒谎,也就没有过多强求。 “太皇太后,官家,臣不才,愿毛遂自荐,入宫教授官家经义。”章惇瞧着王珪推脱,顿时眼珠子一一转,果断开口,毛遂自荐。 “枢密院杂事繁多,本官又即将调离枢密院,章大人哪里还有闲暇教授官家。”高太后自是不愿,立马给韩缜使了个眼色,韩缜心领神会,果断开口反驳。 “韩卿所言甚是,枢密院即将变动正是事多之际,章卿哪里忙得过来。”高太后眼睛一亮,很是满意韩缜的理由,紧跟着附和。 “祖母,朕听闻中书舍人苏轼才学不凡,不知可否让他教授朕读书?” 赵煦也不想章惇教他读书,在他的记忆中,章惇有能力,但为人处世霸道,乾纲独断,什么事都要和你较真。 因此,赵煦也不想章惇教他读书,索性顺势将苏轼安排过来。 他准备趁着这个机会试试,这苏轼到底可不可用,能不能用。 “既然煦儿要求,那朕就给苏轼传旨。”听到是苏轼,高太后果断定了下来。 苏轼是大文豪,文采名满大宋。 最重要的是,在她的眼中,苏轼是反对王安石之人,是不折不扣的守旧派,由他教授赵煦,再好不过。 章惇无奈,若是换做他人,他或许还能争一争,但苏轼,在文学经义上,他是自愧不如。 其他人也没反驳,这件事就这样定下。 随后,高太后又交代了几句,众人纷纷离开。 同时,一卷圣旨也随之出了皇宫。 第21章 上道的苏轼 浠沥沥—— 大雨漫天,凌晨初至,随着一声雷霆,整个汴梁处在了烟雨之中。 呼哧—— 呼哧—— 赵煦在一间空房中扎着马步,他浑身是汗,气喘吁吁。 过了一会,赵煦停止扎马,在房中打起了拳,这房间空旷,是赵煦特意让人腾出来练武的房间,其目的就是为了应对下雨天。 “官家,苏学士已经到了,现在正在书房等候。” 不过,赵煦一趟拳刚走了一半房门就被敲响,同时传来童贯恭敬的声音。 “安排好茶水早膳,告诉苏学士,朕梳洗之后就来。" 赵煦停止打拳,对门外嘱咐道。 “是,官家。”童贯回应后退下。 “来这么早,这明显是有些特立独行啊!”赵煦暗自嘀咕着,昨日高太后下旨之时,赵煦就特意说过,让苏轼辰时过来,因为卯时到辰时这个时间点上,他要练武。 但现在卯时刚过一半,距离辰时还有大半个时辰,很明显苏轼这人有些激进,和特立独行,就是标注在圣旨中的时辰,也直接无视。 “既然说是辰时,那就一盏茶也不能少。”赵煦没有出门的意思,继续打起了《太祖长拳》,他之所以挑选苏轼作为授课老师,是想着收苏轼为己用。 可若是苏轼不守规矩,自视甚高,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苏轼舍弃。 毕竟,他要的是为他所用的人才,而不是自视甚高的傲才。 半个时辰以后,赵煦洗漱完,在辰时刚到,刚好踏入书房。 “臣,见过官家。” 一进书房,苏轼就黑着脸,给赵煦行礼。 昨日收到圣旨的时候,说赵煦钦点他为师,他十分激动,今日卯时刚过,就来到宫门外,就是想着能早些见到赵煦,给赵煦多教授些知识。 没曾想,赵煦居然将他晾在书房中,将近一个时辰。 “苏学士免礼。”赵煦摆摆手,随后双手交叉,郑重行礼,恭敬道,“学生赵煦,见过苏师。” “官家免礼。”瞧着赵煦行师礼,苏轼的脸色松弛了不少。 赵煦虽然让他等了这么久,但这一个师礼,已经说明了赵煦对他并无意见,这不由得让他也升起了疑惑。 “多谢苏师。”赵煦道谢,站直身体。 “官家,臣想知道,为何会耽搁这么久才会过来?”苏轼面色严肃,沉声询问。 他现在必须要弄明白,赵煦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你等先下去,将房门关上。” 赵煦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对童贯以及书房中的宫人挥挥手,将人打发。 “是,官家。”童贯等人行礼,退出书房,并顺带着将房门关上。 待童贯等人离开,赵煦才微笑着说道,“苏师,朕记得昨日在圣旨上,特别注明,让苏师辰时过来授课,朕也是在辰时到了书房,何来迟到一说?” “官家难道不知,【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苏轼质问道。 “那苏师有何教朕?”赵煦没正面回答,而是收敛了笑容沉声反问。 苏轼这声质问,着实让他感到恼火。 不过,赵煦也清楚,这都是皇家惯出来的,除了苏轼,大宋的文人,基本都是一个样。 因此,他才没有直接否决苏轼。 “自然是儒家经义。”苏轼理所当然的答道。 哈哈—— 赵煦嗤笑询问,“敢问苏学士,朕何等身份,可是需要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官家乃是大宋主宰,不需参加科举。”苏轼面色一沉,老实回应,他现在心里,隐隐有了丝不祥的预感。 “朕既不需要参加科举入仕。”赵煦玩味道,“那朕学习儒家经义何用?” “官家,我大宋以文治国,太祖曾言与士大夫共天下,儒家为文道之基,还请不要随意置喙的好。” 苏轼面色越发严肃,沉声开口,语气中带上了警告的语气。 他倒不是为文人发声,而是赵煦这番质疑若是传出去,定然会受到所有文人的攻讦。 “多谢苏学士提醒。”赵煦拱手,苏轼提醒他才反应过来,现在这大宋,还不是他说了算。 “官家无须道谢,只是有些话三思慎言即可。”苏轼嘱咐道。 嗯—— 赵煦微微颔首,他现在还未掌权,文人的地位稳固,因此有些话确实不该说,苏轼今天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苏学士,今日只有你与朕在,你与朕的谈话,出不了这个房间,所以朕还是想问问,你以为朕学这儒家经义,有何用途,或者说,朕应该学什么?” 不过,赵煦却没有想过停止询问,他的目的是收服苏轼,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 苏轼闻言沉默,仔细思虑起来。 赵煦也不打扰,一边吃着桌上的糕点,一边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苏轼才说道,“官家学习经义确实无用,官家应学史,通晓古今帝王的成与败,学政,通晓朝堂政事和权势谋略,学军,通晓兵阵之道,掌天下之兵。” “为帝者,当学帝王之道,御百官,统万民。” “既然如此,那就请苏师教朕,这帝王之道。”闻言,赵煦笑了,带着畅快的笑容,对着苏轼郑重行礼,就是称呼也从苏学士,变成了苏师。 “官家免礼,臣自当竭心尽力,全力为官家办事。”苏轼单膝下跪,行了大礼,苏轼不傻,他从赵煦的问话中明白了赵煦的打算,因此他在权衡之后,也选择了赵煦。 “子瞻先生免礼。”赵煦将苏轼扶起,微笑道,“子瞻先生,朕现在年幼,有些事不方便处理,需要你帮忙处理。” “官家请吩咐。”苏轼严肃道。 赵煦低声道,“第一,还请子瞻先生帮朕留意可用之人,但两党之人,切记不可用。” “第二,现在是皇祖母统政,皇祖母维稳,子瞻先生可偏颇旧党理念,得皇祖母信任,朕会想办法,为子瞻先生擢升,好方便行事。” “第三,你今日出宫后,去王珪相府,为朕带一句话,就说【既为帝师,当进宫授学】。” “是,官家。”苏轼拱手行礼,心头惊叹,赵煦简单的交代,他就已经看出赵煦心怀大志,日后定然是位不世出的帝王。 同时,他的心里也越发庆幸,自己刚才的选择了。 “既然如此,那子瞻先生开始授课吧!”事情交代完成,赵煦面带微笑嘱咐着。 他虽有两世记忆,但也不是万能,有些知识该学还是得学。 “那今日,我们就从《韩非子》讲起,不知可否?”苏轼愣了一下,而后微笑着在赵煦身侧坐下。 “子瞻先生教授什么,朕便学什么?” 赵煦挑眉果断应承下来,他也没想到苏轼这么上道,这一上来就教授他权术大作《韩非子》。 第22章 金剑先生李助 时间流转,很快一个时辰过去,苏轼与赵煦的教学也已经完成,准确说,是苏轼主动停止了教学。 苏轼虽是儒家大儒,但也通晓各类书籍,在《韩非子》的见解上,并不弱。 而赵煦拥有有两世记忆,理解和记忆力非凡,其中一世更是帝王赵煦的全部记忆。 因此,与其说是苏轼教授,不如说是两人坐而论道。 “官家对权术的理解,臣已经没资格教授,还请官家恕罪。”苏轼行礼,态度恭敬,语气中满是惊叹。 在苏轼看来,赵煦对权术的理解,已经到了一个他难望其背的程度,他根本就教授不了赵煦权术。 “先生自谦了,朕与先生探讨,也是深有体会。”赵煦轻笑道,“朕看今日也学习得差不多了,先生出宫还有要事要办,不如明天再学如何?” “官家所言极是,臣确实该有正事要办。”苏轼点点头同意下来。 他不仅是赵煦的老师,还是朝廷的中书舍人,虽然这几天休沐,但他刚上任不久,还有诸多杂事要处理。 况且,还有赵煦交代他的事。 因此,赵煦一提及,他也就答应下来。 “先生,那朕送你。”赵煦微笑,与苏轼一同起身。 结果他们一打开房门,房门外狄咏等人正守在房门外。 牵着赵煦和苏轼出来,狄咏等人赶忙行礼道,“臣等拜见官家,见过苏大人。” “免礼吧!”赵煦抬手微笑道。 赵煦抬眼望去,发现除却狄咏四人外,还多了三人。 这三人一人年长,两人年少。 年长者人逾中年,留着长髯,面容有些消瘦,穿着御龙直特有的甲衣。 但这人气质特殊,哪怕是穿着甲衣,依旧给人一种出尘的感觉。 两位年少者,一人浓眉大眼,虎背熊腰。 一人面白无须,剑眉星目,极为俊朗。 瞧着这三人,赵煦心头很快有了猜测,他指了指刘法和新来的两位年少之人,微笑道,“先生,这三人以后与朕一同学习,当个伴读如何?” 闻言,刘法一愣,但很快脸色变得激动起来,紧张地看向苏轼,苏轼可是大宋有名的大儒,若是能跟着赵煦陪读,成为苏轼的半个门生,这份殊荣,可是千斤不换。 狄咏四人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赵煦会突然提及此事。 周侗一脸羡慕,王升一脸紧张,狄咏若有所思,跟着狄咏他们的中年人却是满脸微笑。 “官家既然开口,臣自当遵从。”苏轼沉默片刻,微笑着问道,“不过,三位都是将才,若是学习经义,难免可惜,本官尚通一些兵法,所以以后授课,就教授三位兵法,三位以为如何?” “全凭苏学士做主。”刘法三人自然不会拒绝,齐声答应下来。 “官家,臣还有要事要处理,就先行告退,明日辰时,臣再过来授课。”敲定了三人的事,苏轼也没想多留,向赵煦行礼,准备离开。 “苏师还请自便。”赵煦微笑道。 “诸位,本官就先走一步了。” 苏轼点点头,而后对着狄咏抱拳行礼。 他不是傻子,狄咏等人一来,赵煦立马就安排了三人当作陪读,很明显就是在告诉他,这些人是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他自然也会客气一些,哪怕这些人都是武人。 “苏学士慢走。”狄咏等人受宠若惊,赶忙还礼,毕竟像苏轼这种级别的文人,平日里只有他们行礼的份,哪里会给他们行礼。 呵呵—— 苏轼轻笑没有再停留,直接离开。 “你三人在外守候,其他人随朕进书房。”苏轼走后,赵煦指了指刘法和两位小年轻,丢下一句话,就直接回转书房。 狄咏、周侗、王升以及他们身边的中年人不敢怠慢,迅速跟着进了书房,狄咏顺带着将房门关上。 刘法三人则是分列书房两侧,在门外等着。 “这位,应该就是金剑先生李助吧?” 一进入书房,赵煦就笑眯眯的看向中年人,微笑着询问。 其实狄咏等人带来的三人的身份很好猜测。 门外的两位少年,虎背熊腰之人与王升有八分相似,赵煦只要眼睛没问题,就能看出来,那少年正是王升之子,王进。 那另外一位少年的身份自然就是杨家四郎,杨怀玉了。 而李助身上有一股出尘的气质,赵煦自然也猜测出了李助的身份。 “草民李助,见过官家。”李助行礼。 “免礼吧!”赵煦微笑道,“既然到了这里,那就是自己人无需太过多礼。” “谢官家抬爱。”听到这话,李助并未太过激动,面色依旧保持着之前的神色。 赵煦挑眉,他这番话,要是换做其他人,只要这人忠于大宋,那肯定就会十分感动。 没曾想,这李助表现得如此淡然,毫无心绪波动。 这也让赵煦来了兴致。 不过,赵煦没有直入主题,开口允诺收服,而是故作好奇的问道,“李助,朕听闻你擅长剑术,朕也想学剑,不知可否教授朕剑术?” “官家因何学剑?”李助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面带微笑的反问。 “学一护身之术而已。”赵煦坦然道。 他练武只为强身健体,不至于早夭。 他学剑,不过是让自己有护身之道,不至于在突发情况下,有反抗之力。 “敢问官家志向?”李助挑眉,好奇的继续询问。 “扫清周边诸国,复汉唐之荣光,让我大宋屹立在世界之巅,四夷臣服,万邦来朝。”赵煦面露自信的笑容,朗声开口。 他自从觉醒了两世记忆,目标就是将大宋带到世界之巅,让四夷臣服。 洗刷大宋的弱小,让大宋在史书上的名声,不至于这么狼藉。 他要将弱宋变成强宋,让富宋变成霸宋。 “臣等愿追随官家,为大宋开疆拓土。”闻言,狄咏、周侗以及王升三人热血沸腾,齐声高呼。 “官家好志向。”李助也赞叹道。 “那不知先生,愿不愿意留下,与朕一起,开辟一个全新的大宋。”赵煦目光落在李助身上,热情邀请道。 “固所愿,不敢请尔。”李助面色一正,躬身行礼,朗声道,“官家诚心相邀,草民自当尽力,为官家效死。” “先生免礼。”赵煦笑着扶起李助,微笑道,“朕听闻先生不仅通晓武艺,学识也不凡。” “朕欲让先生入太学,通过三舍法入朝堂,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第23章 顾应剑法和龙虎丹 “蒙官家看重,臣定不负所托,定当入太学以扬名,过三舍,受荐朝堂。” 李助没有丝毫迟疑,拱手行礼。 他既然效忠赵煦,认赵煦为主,自当舍弃道家身份,为赵煦的谋划所付出。 而且,他也清楚,他的强项不是武力,而是在于谋划,因此成为文人,步入朝堂,反而更能帮助赵煦。 “先生之才,朕自当相信。”赵煦微笑道,“不过,今天太学招募已过,需要人特别举荐,才可入太学。” “明日苏师到来,朕会请苏师将先生纳入苏门,就是不知先生意下如何?让苏师举荐入太学。” “臣自是求之不得。”李助面露惊喜,苏轼父子三人扬名大宋,在儒林中自成一派,苏轼父子三人,连同其门生,都被称为苏门。 他若是能入苏门,那是祖宗显灵,这道家身份,就可有可无了。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说定了。”赵煦笑道,“不过,在这之前,你需要先教会孤剑术才行。” “官家有命,自当遵从。”李助笑着行礼。 随后,李助看向赵煦,正色道,“属下猜测,官家学剑,应是为了护身。” “属下会两套剑术,一套为属下所创的金剑之术。” “一套为双剑,乃师傅所授之顾应剑法。” “顾应剑法,莫非是昭烈帝的双剑之术?”听到双剑剑术名字,周侗惊呼,面上带着震惊。 “周兄好见识,正是蜀汉昭烈帝刘玄德自创的顾应剑法。”李助微笑颔首。 狄咏等人齐齐露出震惊的神色。 “有趣,居然是刘备的剑法。”赵煦挑眉,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李助居然会刘备独创的顾应剑法。 这顾应剑法是真正的实战剑法,也是历史上,有过明确记载的剑法。 刘备在汉末之时,可是凭着这套剑法多次纵横战场。 同时,赵煦也来了兴致,他的双臂或许不像《三国志》中记载刘备那般垂手下膝。 但他的双臂绝对不断,比普通人要长上一些,而且他很清楚,以后他也有七尺之躯,所以刘备这这套顾应剑法,或许很适合他。 “先生,这金剑之术,是先生独家剑术,因此朕还是学习这顾应剑法,以作护身之道。”想到这里,赵煦很是肯定的开口。 李助微笑道,“官家即使不说,属下也有意让官家学习顾应剑法。” “这是为何?”狄咏好奇道,“先生一手金剑神出鬼没,天下无人不知先生金剑,为何先生不授官家自己最强之道。” 王升和周侗也好奇的看向李助。 赵煦若有所思,隐隐猜到了答案。 李助笑着解释道,“诸位,我这金剑之术,虽是我最强剑术,但却是走刺客一徒,我用以及诸位用都无伤大雅。” “但官家是大宋帝王,岂能学此等刺客剑术。” “官家要学剑,也应当学帝王剑术。” “而这顾应剑法,乃是蜀汉昭烈帝刘玄德所创,这蜀汉虽建立时间不长,又偏安一隅,但刘玄德也是蜀汉的开国帝王,因此这顾应剑法,也算是帝王剑法。” 闻言,众人恍然大悟。 “既然如此,那宜早不宜迟,我们现在去练功房,你先教授朕这顾应剑法的套路。”赵煦也对李助这一套说辞,来了兴致,迅速起身对众人说道。 “是,官家。” 狄咏等人拱手行礼,狄咏三人更是兴致勃勃,他们也想见识见识李助所说的帝王剑法。 随后,众人走出书房,刘法三人见状,虽然不解,但并没有多问,跟在赵煦等人身后,一起去了练功房。 “顾应剑法,攻守兼备,强调“顾”(格挡)与“应”(反击)的结合,双剑协同作战,一攻一守,可根据敌人的攻击方向迅速做出反应,如敌上击则顾上而应下,下击则顾下而应上,左击则左顾而右应,右击则右顾而左应,前后击则随势顾应……” 很快,众人来到练功房,李助手持双剑,一边说着,一边舞动剑术。 李助动作不快,刻意放慢了速度。 李助舞动期间,赵煦按捺不住,双手跟着李助的变化而变化。 顾应剑法一共有三十六路,合天罡之术,招式简洁而不花哨,更适用于实战。 赵煦自从有了两世记忆后,记忆力十分强悍,慢慢的,在周侗等人震惊的目光中,李助只是舞动了两遍,赵煦就将顾应剑法的套路学习了个七七八八。 “官家这等天赋,我等是望尘莫及啊!”瞧着赵煦如此快捷的学会剑法,王升不由自主的感慨道。 “官家若是在力量上下些功夫,也定然会是一位马上帝王。”周侗补充道。 “光祖,你师傅是武学大家金台老先生,不知有无什么良方,能帮助官家改善体质?”狄咏立刻问道,他之前为赵煦摸过骨,赵煦的学习天赋虽高,但身体天赋却是差了不少。 但是,他狄家因他父亲而兴,传承更多的是兵书战册,武学一道,除了药浴和筑基之法外,并没有什么改善体质的良方。 现在听着周侗的感慨,他才想起周侗出生名门,师傅是武学大家金台,或许周侗这里会有改善体质的良方。 要知道,他们现在全是赵煦的人,赵煦身体越好,他们就越是安稳。 哈哈哈—— 周侗还未答话,李助却是大笑着收剑,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对着赵煦说道,“官家,这是属下下山之时,师傅赠予属下的龙虎丹。” “这龙虎丹是我师门秘药,能助人改善体质。” “昔年,我刚学艺之时,也与官家一般,身体天赋不足,是我师傅特意炼制了这龙虎丹,为我改善了体质。” “官家若是信任属下,可以一试。” “先生好意,朕岂会辜负。” 赵煦微笑,没有丝毫迟疑,上前接过李助手中的瓷瓶,倒出一枚丹药。 丹药拇指大小,通体呈棕色,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官家……” 狄咏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只是他话刚一开口,赵煦已经将龙虎丹丢进嘴中。 “士为知己者死。”瞧着赵煦毫不犹豫的将龙虎丹丢进口中,李助震惊中伴随着浓浓的感动。 毕竟赵煦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大宋的帝王。 周侗等人也是震撼莫名,他们没想到赵煦居然将刚见面不久之人给的丹药吃下。 狄咏不发一言,但却是紧张的盯着赵煦,顺带着,还封锁了李助的退路。 赵煦若是有事,他就是拼死也要击杀了李助。 周侗等人在震撼之后,与狄咏一样,不动声色地包围了李助。 李助云淡风轻,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赵煦。 因为在赵煦果断吞下龙虎丹后,李助这一刻才算是全心的认同赵煦。 第24章 回光丹 “好舒服。” 赵煦闭目,脸上带着舒坦的笑容。 这龙虎丹下肚没多久,他就感到身体中有一道暖流在流淌过四肢与身体的各个部位,他身上的酸楚在迅速消退,只是一小会,他身上的酸痛,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并且,赵煦能感受到,他的力气似乎增长了一些。 “先生,这丹药真是神奇,朕身上的酸痛全部消失不见,感觉身体中充满了力气。”赵煦睁开双目,惊喜的望着李助,他没想到还有这等玄奇的丹药。 众人闻言,齐齐松了口气,纷纷收起了对李助的警惕。 “官家,这龙虎丹,是我师傅炼制的奇药,专为武者打根基,这龙虎丹的药力潜藏在官家体内,会随着官家的成长,慢慢释放,滋养官家的身体,官家的身体天赋,也会逐步强化。”李助并未在意周侗等人的行动,毕竟这事换做一些冲动之人,恐怕已经动手了。 “多谢先生了,有了这奇药的滋养,朕的体魄定然能强健起来。”赵煦笑着道谢,李助这一颗龙虎丹,可是让他少去了诸多隐忧。 “官家言重了。”李助恭敬道,“早年间,属下下山之时,我师曾言,将这丹药交由给属下效忠之人。” “属下既然已经效忠官家,这枚龙虎丹,自当是为官家所有。” “先生之师,倒是有远见,知道先生会为朕效力。”赵煦闻言,也笑着开了个玩笑。 呵呵—— 众人一听,齐齐笑了起来,整个练功房中的气氛和谐下来。 随后,周侗拿出一张药方,递给赵煦,恭敬道,“官家,这是臣师门药浴药方,可帮助官家消化药力,夯实根基。” “官家可在每晚入睡之前,以药浴泡上两刻钟即可。” “朕就多谢光祖了,这正是朕需要之物。”赵煦没拒绝,果断收下周侗的药方,将药方小心翼翼的贴身放好。 “这是臣下该做的。”周侗受宠若惊,很是感动。 王升与刘法等人见状,一个个暗自沉思起来,想着能送上什么礼物。 不过,还未等刘法等人想明白,赵煦便对刘法、王进以及杨怀玉吩咐道,“刘法、王进、怀玉,你三人先去门外守着,若是有人靠近,就说朕在习武。” “是,官家。”刘法三人行礼,走出练功房,将房门关闭。 三人离开,赵煦向周侗问道,“光祖,安道全可曾找到?” “回,官家,还未有信息传来。”周侗正色道。 江州距离汴梁不近,因此他也还未收到任何安道全的消息。 “那你等可知,何人医术高明?”闻言,赵煦皱起了眉头,在他的记忆中,王珪可是在五月病亡,距离现在可是没有多少时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安道全是指望不上了,他只能寄希望于众人,希望他们认识一些其他的医术高超之人。 王珪的存在对他而言十分重要,有王珪在,他可以很轻易的将苏轼以及狄咏等人安排到想要安排的位置。 可若是王珪病亡,那么他的安排恐怕要晚上不少。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李助慎重道,“官家寻医,敢问是为何人治病?” 周侗等人也齐刷刷的看向赵煦。 赵煦没有隐瞒,坦然道,“不瞒各位,朕寻求良医是为左仆射王珪。” “现在祖母垂帘听政,朕年幼,尚无实权。” “因此,朕想要布局,为尔等安排职事,只能借力。” “现在整个朝堂上,只有王珪一人,会答应朕的借力之人,也只有王珪一人,能完成朕的借力。” “所以,王珪现在不能死,朕必须要为王珪延寿才行。” 听完赵煦的话,众人恍然,同样也十分震惊,他们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深远的布局。 几人中,恐怕也只有李助能跟上赵煦的思维,将赵煦的想法了解透彻。 李助沉思片刻之后,低声道,“官家,若只是延寿,属下或许有些办法。” “但这延寿之法,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最多延寿一年,就会油尽灯枯,神仙来了,也没有丝毫办法。” “什么办法?”赵煦好奇道。 李助解释道,“属下几年前曾到过苗疆,无意间曾救过苗疆一部族首领,那首领曾经给过属下一瓶丹药,那丹药名为回光丹,能让任何重病之人回光返照,无病无灾的存活一年。” “一年之后,神仙难救。” “这丹药可曾可靠?”赵煦沉声询问,王珪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他可不想王珪吃下丹药后直接上路见了阎王。 “属下也不知?”李助摇摇头,面露苦笑,这丹药他当时并不想要,是那部族首领硬塞给他的。 毕竟,谁家好人会无缘无故的吞下这种丹药。 “官家,这回光丹是真的。”这时,周侗开口。 赵煦以及李助等人齐齐看向周侗,等待周侗的解释。 周侗解释道,“臣知道这回光丹也是偶然。” “五年前,臣一好友身患重病,命不久矣,但他与一地贼匪有杀父之仇。” “臣这好友也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回光丹的消息。” “于是便拜托臣带他去了南疆。” “臣这好友,早年间曾与仡佬族大祭司相熟,所以求得了回光丹。” “臣亲眼所见,臣那好友在吞下回光丹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病体痊愈,就是像是没生过病一般。” “整个人也的实力,甚至比他巅峰是,还要强悍一些。” “不过,这回光丹特殊,吃一颗最多能维持一个月。” “我那好友当时得了三枚,活了三个月。” “臣这里有一瓶,里面有十二颗,若是光祖所言不虚,那这些回光丹,能为王相延寿一载。”李助跟着说道。 赵煦沉思片刻,对狄咏和李助嘱咐道,“姑父,你二人即刻出宫,出宫后你带着李助去找苏轼,与他一起去往王珪相府。” “将回光丹之事告知王珪。” “王珪若是愿意吃下丹药,你们就告知他,朕在皇宫中等他。” “是,官家。”狄咏和李助行礼,应承之后,快速走出了练功房。 狄咏两人走后,赵煦看向王升,轻声询问, “王升,闻焕章那边如何?” 第25章 赵煦问才 “回官家,闻教授依旧想通过科举入朝。” 王升苦笑。 昨日,他奉命去找闻焕章,隐晦的提及了自己的身份,没想到这反倒是让闻焕章误会,说了一大堆不着调的话,以此来表明自己不侍权贵的高风亮节。 王升气急,还与闻焕章闹了个不欢而散。 “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吧!” 赵煦没在意,在心里暂时舍弃了闻焕章。 毕竟,闻焕章连是谁在招揽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人即使有才,眼界和思维也十分有限,根本不值得他去重视。 王升拱手没有说话,心里却是在为闻焕章暗自叹息,毕竟闻焕章可是错过了从龙的机会。 随后,赵煦继续嘱咐道,“周侗,你继续盯着安道全的消息,尽快将安道全带到汴梁。” “是,官家。”周侗严肃道。 赵煦想到了水浒中的十节度,继续开口询问,“朕听闻绿林中有些好汉,为人不错,被迫落草,你二人可有相识之人?” “不敢欺瞒官家,臣确实认识一人,此人名唤张开,年不过三十,一杆长枪,神出鬼没,臣与之想斗,也要五十合才能拿下。”周侗瞧着赵煦不像是来玩笑,仔细沉思过后举荐道,“不过,张开此人本是厢军都头,性情刚直,为人正派,因打抱不平,被人构陷,为保家人,杀了仇官,不得已成了贼匪。” “但是,臣敢向官家保证,张开虽是贼匪,但盗亦有道,劫掠之人尽是富商。” “除了名声败透之人,绝不滥杀一人。” “那你与张开可还有联系,能否将人召来汴梁?”赵煦挑眉,立马来了兴致。 他没想到只是随口一问,就问到了日后的十节度之一。 张开实力可不弱,战败张清,冲散梁山马军。 在十节度中,个人实力能排进前五。 “不瞒官家,臣确实与张开还有联系。”周侗迟疑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臣斗胆询问,官家相招张开,可要治罪?” 赵煦微笑道,“张开虽有罪,但事出有因,朕欲给其一个机会,为朕效力。” “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张开进京需受杖三十。” “这三十杖不怪他奋死反抗,击杀仇官,而是杖他劫掠过往。” “另外,杖责之外,需有斩百人之功,才可再度擢升。” 说到这里,赵煦看向周侗,沉声嘱咐道,“此番话,你可尽数告知张开。” “同时,你也要告诉张开,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杀人放火,朕不会诏安,朕只会追责定罪。” “官家放心,张开若是不识趣,来日剿匪,臣定当不会轻饶。”周侗闻言,郑重行礼。 赵煦虽然年幼,但他清楚赵煦一言九鼎。 而且,他也看得出,赵煦是真心想要招揽张开。 王升纠结一会后说道,“官家,臣不认识绿林中人,但臣有一族弟,名叫王焕,前些时日因心爱之人被枢密都承旨之子强娶,他将心爱之人劫取后,现藏于臣家中。” “臣这族弟,天生神力,年不过二五,但已达悍将极限,半只脚踏入虎将门槛,只需战场磨砺一番后,就可踏入虎将。” “有趣,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赵煦微笑着打趣道,“看样子你这族弟,还是个风流之人。” 赵煦虽是在打趣,但心中却是惊喜,这王焕恐怕就是未来的十节度之首,即使不是,那此人也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毕竟,能在二十四五,不经历战阵,就达悍将极限的人,可没有多少。 “让官家见笑了。”王升老脸一红,他刚才之所以犹豫,就是因为王焕干的事,确实难登大雅之堂。 “无事。”赵煦笑道,“朕倒是以为,你这族弟是真性情。” 说到这里,赵煦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沉声道,“而且,你刚才也说了,要强娶之人,是枢密都承旨之子。” “这枢密都承旨,可是一个不错的官职。” “官家,可是有事需要我等办理?”王升不傻,很是敏锐的问道。 赵煦低声道,“今日你回去后,将王焕收录进御龙直。” “不过,王焕暂时不用当值,你让他暗中搜集枢密都承旨的犯罪证据。” “等过些日子,朕自有用处。” “是,官家。”王升心头一喜,王焕虽与他亲属较远,但同处汴梁,关系也算不错,现在赵煦这一开口,也算是解决了他的一块心病。 而且,王焕一旦办好这次差事,那就是进了赵煦的眼,日后与他们父子,在官场上也能有所帮衬。 随后,赵煦思虑片刻,对周侗说道,“光祖,朕知你在民间与绿林中有些名望。” “因此,朕要你传出消息,收拢一些可用之人。” “但是切记,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人,不可招揽。” “朕能容忍的,也只有那种被逼无奈之人。” “官家放心,此事臣记下了。” 周侗郑重行礼。 赵煦继续嘱咐道,“另外,还有一日朝堂重开,各个衙门权利会进行一次。” “殿前司各班直,恐怕也会出现变动,你二人将消息放出之后,全力辅助狄咏,从禁军中选人,将弓直完成替换。” “你二人也早些出宫,办差去吧!” “是,官家。”两人行礼后,走出了练功房。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应该去拜见祖母了。”两人走后,赵煦暗自呢喃一声,走出了练功房。 今日发生的事,估计现在已经传到了高太后的耳中。 高太后本就不喜欢武人,瞧着他这么亲近武人,恐怕不喜。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安抚好高太后,免得打乱他的一些计划。 出了练功房,赵煦带着刘法三人,直接去了宝慈宫主殿。 这两天虽然没上朝,但宝慈宫中很是热闹,每日都有大臣进宫。 毕竟,随着定下韩缜拜相之事,司马光被放弃,朝堂中的官职多有空缺,而这些官职大部分都隶属于要职。 因此,不管是新党还是旧党,都不会轻易舍弃这些官职。 新党领袖章惇以及旧党名义上的领袖,现在正在宝慈宫主殿中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今日只有章惇和韩缜在,王珪以及张璪都没来。 第26章 高太后的亲近 “煦儿来了,快到祖母身边来。” 赵煦刚到门口,被吵得心烦得高太后发现,高太后面色由阴转晴,面带微笑的对赵煦招招手。 “孙儿见过祖母。”赵煦快速上前,进到屋中拱手行礼。 刘法三人则是十分懂事的在门口两侧站着。 “煦儿免礼。”高太后笑着挥挥手。 赵煦平身,笑容满面的走向高太后。 章惇和韩缜停止了争论,齐齐对赵煦行礼,“臣拜见官家。” “两位爱卿免礼。”赵煦微笑着摆摆手。 “多谢官家。”章惇两人站直身体。 赵煦瞧着两人,好奇道,“两位爱卿,今日休沐,来宫中是有何要事吗?” “回官家,司马光昨日回家后,便一病不起,差人请辞礼部尚书之职,韩枢密即将拜相,枢密院使空缺,这些官职都是朝堂重职,不可空缺,今日臣与韩大人进宫,就是在与太皇太后商议这些官职该任用何人?”章惇性情刚直,很是坦率的将事情说出。 “原来是这事。”赵煦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不过,赵煦没有多问,装作一个孩童的好奇心被满足后的样子面带微笑的坐在高太后身旁。 “……” 章惇和韩缜对视一眼,一脸的郁闷,毕竟他们刚才都在想着,赵煦会推荐谁。 高太后哑然失笑道,“好了,此事事关重大,你二人就先回去好生想想,明日老身会召王相与朝中二品大员入宫商议此事。” “是,太皇太后,臣等告辞。”章惇两人虽然无奈,但高太后下了逐客令,他们也不敢反驳。 况且,他们即使继续争论下去,确实也讨论不出什么,还不如早些下去准备,联合自身派系的官员,好在明日争取职位。 随后,章惇和韩缜各自瞪了对方一眼,一甩衣袖,一前一后的走出主殿。 两人走后,高太后笑着问道,“煦儿,你今日与苏轼学习了什么?能否与祖母说说。” “会祖母,苏师说朕是帝王,不必学习锦绣文章,所以教授了孙儿《韩非子》,苏师还说了,孙儿为帝王,需知民,知兵以及知人。”赵煦没有去遮掩自己学习了什么,毕竟高太后知道这事,对苏轼也有好处。 按着记忆中来看,高太后应该没有吕武之心,在他的记忆中,高太后让他学得更多的也是《韩非子》以及《资治通鉴》这些权谋之作。 他这样一说,不仅不会让高太后厌恶苏轼,反而会让高太后更加看重苏轼,以方便他的谋划。 “这子瞻先生还真是我大宋之才,不仅文章华丽,就是在教学上也有如此见识,不拘一格,因材施教。” 果然,听了赵煦这话,高太后双目明亮,十分欣喜的赞叹不已。 她虽然垂帘听政,但却是没有吕武之心,对赵煦更是满意,她自然也希望赵煦成才,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而苏轼所教授的东西,正好符合她的心意。 “苏师才学确实惊人,通晓百家,是难得的大才。”赵煦很是配合的赞叹。 不过,他没有为苏轼去请封什么官职。 因为他清楚,他若是去为苏轼请封,不仅不会让苏轼得到封赏,反而会让高太后反感。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高太后对苏轼心生好感,一旦等到合适的机会,他在暗中一添柴加火,苏轼的官职必定能扶摇直上。 “子瞻确实不错,但子瞻刚擢升中书舍人不久,现在又要教授官家,不宜上迁。”高太后笑道,“不过,老身听闻子瞻之弟苏子由,与子瞻同榜,现在中书省担任右司谏,苏门三杰的名声,老身也有所耳闻。” “现大理寺少卿空缺,老身觉得,不如就将苏辙上迁至大理寺少卿,以示朕感激之心。” “全凭祖母做主。”赵煦面带微笑,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实际上心里却是有些郁闷。 想必于苏轼,他对苏辙可是没有什么好感。 苏辙在文政上确实有些能力,但在军政和对外上面却是个坚定的投降派,软弱派,因此在历史上,他亲政之后,找了个由头,将苏辙贬出中枢。 没曾想,他本想在高太后加强苏轼的好感度,却是阴差阳错的让高太后提拔了苏辙。 但是,他又不好说什么,这其中或许有高太后的想法,但同样也有高太后对他的亲近。 高太后很是满意赵煦的态度,于是转移话题道,“煦儿,还有一日就需要开朝,老身欲先行废除青苗法、方田均税法、市易法和保马法,以恢复民生,到时候恐需要煦儿支持。” “祖母自行做主即可,孙儿自是同意。”赵煦虽然错愕,没想到高太后会提及废除新法之事,但赵煦一听废除的新法,根本不带一丝犹豫,就同意下来。 这这些新法,因为执行出现问题,现在已经变了味,搞得民不聊生,匪患丛生。 在他的记忆中,司马光正是主张民生优选,最先废除了保甲法、方田均税法、市易法、保马法等新法,才迅速稳定大宋的民生。 不过,在赵煦看来,新法中最应该废除的是青苗法。 这青苗法本来是灵活地将常平仓、广惠仓的储粮折算为本钱,以百分之二十的利率贷给农民、城市手工业者,以缓和民间高利贷盘剥的现象,同时增加政府的财政收入,达到“民不加赋而国用足”,改善大宋“积贫”的现象。 但是,在施行中出现纰漏,大量的官员与民间债主勾结,不仅吞吃了不少官家财富,还私自篡改政令,让百姓更苦,负债情况更是严重,不少地方已经出现了鬻儿卖女的情况。 因此,高太后即使不提,他也会让苏轼在朝堂上提及这废除新法之事。 呵呵—— 瞧着赵煦同意,高太后高兴坏了,对赵煦更加亲近,赵煦同意,那就说明这件事成功了一半。 不过,或许是因为赵煦太过年少的原因,高太后并未提及太多政事,而是与赵煦闲谈起来。 赵煦没有趁机提出为谁加官进爵,只是提及自己在学剑,需要两把剑。 高太后自然是不会拒绝,在午膳过后,高太后亲自带着赵煦去了内弓箭南库。 第27章 皇兵殿 熙宁六月,宋神宗以皇城武备松弛为借口,在崇明殿东门设置衣、甲、枪、弩、箭等兵器库,专门存放御前殿所制兵器。 后来为了方便,宋神宗特意在众多兵器库中间设立了一座皇兵殿,将北宋历代皇帝收藏的兵器、铠甲以及长弓都收入了皇兵殿。 因此,这崇宁殿武库是皇城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守卫很多。 不过,高太后和赵煦是整个大宋最尊贵的两人,他们很是轻易的来到武库大门。 高太后拿出几把钥匙,语重心长的说道,“煦儿,这是你父亲设置的武库,老身手中这些都是开启武库各房的钥匙。” “本来按照规矩,这武库钥匙应该交给你,但现在你尚且年幼,老身就暂时代为保管,你亲政之时,老身再交由你。” “祖母所言极是,孙儿现在年幼,这钥匙要是交给我,恐怕会遗失,还是放在祖母那里的好,孙儿若是要进里面取什么东西,孙儿告知祖母便是。” 瞧着这钥匙,赵煦确实眼馋,这武库中保存的兵器战甲,全是上品,足够武装一支三千人的军队。 但是赵煦也清楚,高太后现在不会给他。 况且,高太后已经说明了原因,他若是再索要,反而会让高太后生厌,维系的感情也会产生裂痕。 “煦儿真是懂事。”高太后很是满意的笑了笑。 随后,高太后拿出一把钥匙递给赵煦,微笑道,“煦儿,这把是皇兵殿的钥匙,那里面都是我大宋历代皇帝收藏的兵器铠甲,算得上是我皇家私库,现在老身将钥匙交给你,你以后若是有需要,可进入其中任意取用。” “多谢祖母。”赵煦面带喜色,恭敬行礼接过钥匙。 他本以为会像他记忆中一样,在元佑六年,高太后病重,他亲政之时,才会得到全部钥匙。 没曾想,高太后居然给了他皇兵殿的钥匙,这倒是真的意外之喜,让他提前得到了皇兵殿的钥匙。 要知道,皇兵殿中全是大宋历代帝王收集的珍品,绝对的好东西。 “煦儿,那里就是皇兵殿,老身带你去那里寻剑。”高太后指了指武库中间的一座大殿,笑着说道。 嗯—— 赵煦重重的点点头,一起走向皇兵殿,在他们身后,只有童湜一人还有资格跟着。 很快,高太后和赵煦来到皇兵殿外,高太后示意赵煦打开门锁,赵煦不耽搁,拿钥匙打开门锁,临进门前,高太后对童湜嘱咐道,“童湜守着,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胆敢靠近者,杀无赦。” “是,太皇太后。” 童湜行礼,语气虽然依旧阴柔尖锐,但语气间却是带着一股杀伐之气。 “这狗太监会武。” 赵煦震撼,童湜这一瞬间给他的压力丝毫不下于李助,甚至于童湜比李助更加危险。 要知道,在他的记忆中,童湜直到高太后身死,也是不显山不露水,赵煦也从不知道童湜会武的事。 “官家,老奴以前是太皇太后的家臣,后面伤了身子,得太皇太后恩赐,才得以入宫,保护太皇太后的安全,刚才不自觉的就显露些气势,若是惊扰了官家,还请官家勿怪。” 童湜很是敏锐,瞬间就察觉到了赵煦的目光。 不过,童湜并未遮掩什么,反而很是坦荡的承认了自己的来历。 “童都知见笑了,朕并未受惊,只是有些意外而已。”赵煦回神过来,微笑着摆摆手。 童湜确实把他惊住了,他本以为童湜只是个高太后的普通亲信太监,一直在算计着该怎么利用向太后将童湜除掉,好招揽童贯,在宦官中培植一些人。 没想到,童湜居然是位武道高手,就刚才显露的实力,丝毫不下于李助,甚至于更强。 要知道,李助的实力可是能与周侗和狄咏这两位虎将巅峰比肩。 这样一来,童湜的实力,起码也在虎将巅峰,甚至于是神将。 因此,赵煦已经决定,放弃了算计童湜,这等强人要是发疯,皇宫估摸着得血流成河。 而童贯就只有暂时舍弃了。 “煦儿,童贯是童湜养子,也会些武艺,你若出行可带着童贯。”高太后也笑着插言道。 童湜面露欢喜,翘首以盼,童贯是他的养子,虽然也进宫当了太监,但是却是在进宫前留下了一个女儿,日后只要再招一个上门女婿,也能继承童家的香火。 因此,童贯以后得地位越高,他们童家的地位也会越高。 “好的祖母,孙儿记下了。” 赵煦微笑着点点头,他登基之后,童贯提拔成了内侍押班,负责他的起居,反正每天都见着,只要他不将隐秘之事告知,每天都带着,在外人看来,也算是亲近了。 “多谢官家。”童湜行礼,十分高兴。 “好了,煦儿随老身进去吧!”高太后也不想过多耽搁,便开口说道。 “是,祖母。”赵煦点点头,与高太后一同走进了皇兵殿。 皇兵殿很是宽敞,两侧或是衣甲,或是兵器,或是长弓。 每一件兵甲都打理得很好,光滑透亮。 高太后一边走着,一边介绍道,“煦儿,这皇兵殿的兵器,你父皇在位时,每隔一段时间,你父皇都会让人将兵甲送往军器监保养,因此这么些年来,这皇兵殿的兵甲都保存得十分好。” “太祖传承下来的龙骠剑,在你父皇驾崩之后,也被老身请回了皇兵殿。” “你若选剑,当配龙骠剑,这是我大宋官家的佩剑,代表着大宋皇室的正统性。” 说话间,高太后带着赵煦来到皇兵殿最深处,这里正中心的墙上挂着一张将军的画像。 在画像下面,是一张长桌,长桌上摆放着两件兵器,都在架子上平放着。 这一件是两头铜铁的黑色长棍,另一件兵器则是以金色龙纹为剑鞘的宝剑。 在两件兵器前方,是正燃着香火的香炉。 “英宗之妻,神宗之母,今日携我大宋新皇赵煦,前来取龙骠剑,还望太祖应允。” 高太后很是恭敬的点燃三柱香,对着画像恭敬行礼。 “七世孙赵煦,拜见太祖,恳请太祖赐予龙骠剑。” 赵煦恭敬行礼,面色郑重且严肃。 这次他倒是没有做戏,是发自内心的恭敬。 因为画像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宋的开国皇帝,赵匡胤,也是他在记忆中一直想要超越的人。 第28章 龙骠、赤霄、龙弓 嗡嗡—— 突然间,像似赵匡胤显灵一般,长桌上的宝剑微微震颤了起来,像是同意了赵煦和高太后请求。 “太祖显灵了。” 高太后激动坏了,一下跪在地上。 “这……” 赵煦震惊,有些不可思议,他前世可没遇到过这种神异的情况。 “煦儿,看来是太祖认同你才会出现这等神异之事,你还不速速谢过太祖,然后拿起龙骠剑。”瞧着赵煦还在发呆,高太后急切开口,生怕赵煦怠慢了,让宋太祖生气。 “朕向太祖承诺,以后为君,当善待百姓,保境安民,让大宋在朕手中强盛。”赵煦赶忙跪下,恭敬叩首,朗声保证。 然而神异的是,随着赵煦的话落,桌子上的宝剑,停止了震颤。 “煦儿,太祖认可你了,你可以取剑了。”高太后也被这神异的情况惊呆了,赶忙激动的说道。 “多谢太祖赐剑。”赵煦再次恭敬叩首后,起身拿起了桌上的龙骠剑。 呛—— 赵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剑鸣声,龙骠剑出鞘,赵煦手握龙骠剑仔细观摩。 龙骠剑长三尺三寸,剑柄以应龙护持,剑身狭长、锋刃极薄,在剑身底部,镂纹着【龙骠】二字,整把剑精美且锋利,时不时的有光晕流过。 “这是龙骠剑?”高太后惊呼,脸上带着不可思议。 她是英宗之妻,神宗之母自然是见过龙骠剑。 但她见到的龙骠剑与现在赵煦手中的龙骠剑完全就是两把剑。 她之前见到的龙骠剑虽然也锋利,是把难得的宝剑,但剑身却是暗淡无光。 可现在赵煦握着的龙骠剑,却是光泽明人,就是看着,也能感到一股锋锐感。 “还真是神奇。”赵煦也有些惊异,龙骠剑本就是大宋帝王的佩剑,在他的记忆中,龙骠剑只不过是比普通宝剑锐利些,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甚至于,赵煦握着龙骠剑居然莫名的感觉到一种亲切感。 不过很快,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龙骠剑剑身上的光泽收敛,变成了一般宝剑的模样。 “煦儿,这是?”高太后失态的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不由自主的出言询问。 “祖母,孙儿也不清楚。”赵煦也是愣了片刻,听到高太后的话才回神过来,苦笑着回应。 “或许是我们看错了。”高太后眸光流动,轻声叹息,沉默片刻后,她又意味深长的嘱咐道,“煦儿,今日之事切记不可传出去,你与老身知晓即可。” “是,祖母,孙儿晓得。”赵煦面色一正,郑重的应承下来。 这件事太过玄奇,若是说出去,旁人相不相信暂且不论,但儒家学子,若是以【子不语,怪力乱神】来攻讦他,恐怕又是麻烦事。 毕竟,他才刚登基两天,他的皇叔以及一些大臣中,肯定还有人心有不甘,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发难。 嗯—— 高太后微微颔首,而后微笑道,“煦儿,你之前说要寻两把剑,老身记得你父皇曾经得到汉家赤霄,一直珍藏在这皇兵殿中。” “汉高祖佩剑,赤霄剑?”赵煦惊讶道。 赤霄剑有很多传说,有人说刘邦在山间遇巨型白蛇,自身佩剑折断,后一道红芒从穹顶滑落,赤霄天降,将白蛇斩杀,从此刘邦得天命,缔造了两汉四百年的江山。 最重要的是,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赤霄的踪迹。 “正是那把赤霄剑。”高太后微笑道,“你父皇刚得时,可是宝贝得紧,成天都挂在腰间。” “后来,他重病之时,才将这赤霄剑请入这皇兵殿,你若是想要,可自取。” “祖母,这赤霄剑在哪里?”赵煦自然想要,这赤霄剑是强汉的象征,是真正的帝王之剑,他自从觉醒两世记忆之后,他对天命之类的东西,也越发信任。 并且,经历了刚才的事后,他是越发相信这种天命之类的东西。 “在那里,你跟朕过来。”高太后面带微笑,指了指他们的左边。 赵煦没有废话,跟着高太后走了过去。 很快,赵煦看到了一把挂在墙上的长剑。 长剑的剑鞘通体呈红色,上面镂纹着火云和龙纹,很是精致,剑柄嵌玉,剑首、剑格和剑璏雕刻有祥龙纹饰。 “煦儿,这赤霄剑原本的剑鞘损坏,这剑鞘是你父皇让人重新制作的。”高太后微笑道。 “祖母,麻烦你拿着龙骠剑,孙儿取剑下来看看。”赵煦将龙骠剑交由高太后,自己上前,取下赤霄剑。 呛—— 赵煦抽出赤霄剑,仔细打量着。 赤霄剑长三尺,似秦剑,通体赤红如晚霞,镌刻篆字“赤霄”,剑刃锋利,寒光逼人,上刻有云雷纹,以七彩珠、九华玉为饰。 “还真是好剑,历经千年而不朽。”瞧着光彩逼人的赤霄剑,高太后惊讶道。 这把剑是宋神宗所得,但宋神宗十分宝贝,她自身也不喜欢兵器。因此直到现在,她才是第一次看到赤霄剑。 咻—— 赵煦轻轻挥动,赤霄剑轻而易举的就将墙体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剑痕。 “好锋利的剑器。”赵煦惊讶,要知道这皇兵殿是神宗重视,因此这皇兵殿中的墙体,都是最好的砖石铺设,因此十分坚固,寻常刀兵看上去。恐怕多是火星之后。刀崩剑断。 但是让赵煦没想到的是,这赤霄居然如此锋利,居然像切豆腐一般,轻松的就在墙上划出了一道痕迹。 “煦儿,这赤霄和龙骠剑,都是帝王之剑,现在就都交由你了。”高太后轻笑着走过去,将龙骠剑两给赵煦。 “多谢祖母。”赵煦将赤霄归鞘,迅速接过了龙骠剑。 “好了,既然剑器挑选完成,就与朕离开吧!”高太后道。 嗯—— 赵煦微微颔首,满脸笑容的与高太后一起离开皇兵殿。 嗯—— 不过,两人刚走出没几步,赵煦的目光被一张弓所吸引。 长弓要比一般长弓大一些,弓身呈紫红色,刻画了龙纹,在弓身两端,涂着金箔,弓弦光亮,时不时的掠过一抹光辉,整张弓看上去高贵大气。 “祖母稍等,孙儿再拿一把长弓。” 赵煦没有迟疑,走向悬挂长弓的位置。 这长弓同样是他父亲的收藏,名叫紫龙弓,弓身由紫檀神木所铸,弓弦由犀筋制作。 熙宁六年,王韶熙河开边,大宋大获全胜,威势大涨,周边诸国震惊,纷纷遣使来宋,送来了不少奇珍异宝。 其中就有大理赠送的紫檀神木与西夏赠送的犀筋。 神宗意气风发之下,就让人利用两种材料辅助其他材质,打造了这把紫龙弓。 不过,因为材料特殊,紫龙弓一打造出来,就达到了三石弓的强度。 而神宗虽学习了射艺,但却不通武艺,力道与普通人一般,根本拉不动这紫檀龙弓。 并且,紫龙弓因为一开始就是神宗打造来给自己使用,有特殊纹路,整个大宋,除了皇帝之外,没人有资格使用。 所以,一些将领即使能拉动,也不敢使用,最后这紫龙弓只能放在这里吃灰了。 在他在记忆中,帝王赵煦也会射术,并且射术精湛。 只不过因为身体原因,在记忆中赵煦拉不开硬弓。 可是现在,他吃下龙虎丹后,现在力量正在极速增长中,或许能使用这把紫龙弓。 第29章 议亲 “嗯,还或许真的可以。” 赵煦将双剑放置在一旁,上手抓住紫龙弓弓身,试了一下,突然间发现,这紫龙弓在他手中,并未感到沉重。 要知道,这紫龙弓因为材质特殊,重量可不低,足足有八十八斤,在他的记忆中,帝王赵煦需要双手抱着,才能拿起。 但现在他不过十岁,就能轻而易举的拿起来。 “煦儿,这把弓应该是你父皇打造的龙弓,力道可不低,你能拿起来?”这时,高太后上前,惊讶的问道。 这紫龙弓在打造完成的时候,宋神宗还特意向她说过,让她看看自己的射术。 只不过,宋神宗拿起来都废了不少力气,让她看了个笑话,所以她对这紫龙弓也有些印象。 “祖母,孙儿现在不能,以后肯定可以。”赵煦心头一惊,后知后觉的发现,高太后还在旁边,于是他立刻鼓足自己的小脸,做出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呵呵—— 瞧着赵煦这模样,高太后乐了,她微笑着指了指赵煦的脑门,“你这性子,和你父皇还真是像。” “不过,既然你想要,那就一起拿走吧!” 话落,高太后对着门外喊道,“童湜。” “老奴在。” 童湜动作奇快,赵煦只瞧着房门打开,一道身影闪过,童湜已经到了他和高太后身前,躬身行礼。 “将这紫檀龙弓拿上,随我们离开。” 高太后似乎很了解童湜的实力,没什么惊讶,只是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紫龙弓,淡淡开口。 “是,老奴遵命。” 童湜上前,轻松的将龙弓拿下来。 “童都知好生厉害。” 赵煦由衷赞叹,这是他一个孩童的表现,也是他内心真实的表现。 “官家见笑,老奴只是有一把子力气罢了。”童湜谦虚道。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走吧!” 高太后出言,打断两人继续交谈。 赵煦闻言,没有反驳,迅速将龙骠和赤霄抱起,跟上高太后。 童湜则是拿着紫龙弓,跟在赵煦和高太后身后。 很快,三人来到武库外,一位嬷嬷早已等候在外,瞧着三人出来,嬷嬷快速行礼,“老奴见过太皇太后,见过官家。” “免礼。”高太后皱眉,摆摆手询问,“你有何事,因何来此?” “回太皇太后。”嬷嬷恭敬道,“太后娘娘与太妃娘娘来了宝慈宫,说是有要事寻你和官家。” “她们来做什么?”高太后皱眉,脸上升起一抹厌恶。 自从她知道向太后做了小动作以后,她对向太后的观感就急转直下,流放了向氏派系的一些官员,给了向太后一些警告。 她与向太后之间,已经算是撕破脸。 只不过,现在朝堂未稳,她也腾不出手来找向太后麻烦。 因此这几天,她们都是相安无事。 没想到,向太后居然带着朱太妃主动来找她。 “回太皇太后。”嬷嬷恭敬道,“向太后和朱太妃的意思是官家,既然已经登基,应当寻一门亲事定下,以便亲政时,好成婚。” “朕才十岁。” 赵煦懵逼,没想到向太后和他亲娘会来这么一出。 “十岁怎么了,朕与英宗自幼相识,你早些定下亲事,也能早些培养感情。”高太后却是一反常态,露出了笑容,对着赵煦说道。 “祖母,这会不会太早了。”赵煦苦笑,有了后世的记忆,他十分清楚,早日成婚对男女都没有什么好处。 况且,他现在正在初步布局,有一陌生的未婚妻在身边,多有不便,很多事情都没办法随心安排,所要做的隐藏,需要更多。 毕竟,不管是高太后,还是向太后,如此早的给他定下婚事,定然是她们的亲信之人。 “这有什么,只是为你订下婚约而已。”高太后眉眼含笑,十分强硬。 本来她的打算也是在朝堂稳定之后,挑选一些官家女子进宫,她自行观察,为赵煦择后。 现在向太后和朱太妃提及,她自然也就顺水推舟了。 “好吧!全凭祖母做主。”赵煦见反抗不了,只能耷拉着脑袋同意。 “好了,我们先回宝慈宫,朕一定为你挑选。”高太后轻笑,领着赵煦离开。 高太后就像是刻意让向太后和朱妃等待一般,这一刻钟的路程,硬生生的拖到了两刻钟。 回到宝慈宫,赵煦将赤霄、龙骠以及紫龙弓,分别交由刘法三人,让他们在外等候,他和高太后进入主殿中。 主殿中,向太后和朱妃一左一右的坐着,正聊着什么开心的事,两人身后的宫女和嬷嬷,也时不时的插上那么一两句,气氛很是融洽。 不过,随着高太后和赵煦,带着童湜进入主殿,这和谐的气氛戛然而止。 “臣妾,拜见(母后)太皇太后。”向太后和朱妃不敢怠慢,携带着嬷嬷太监,齐齐行礼。 “免礼吧!”高太后摆摆手,带着童湜向前走去。 “谢(母后)太皇太后。”众人齐声道。 “儿臣,见过母后,母妃。”待朱妃两人平身之后,赵煦立刻向着两人行礼。 “煦儿免礼。”向太后两人面露笑容,微微摆摆手。 朱妃快速上前,抓着赵煦在一旁坐下,对赵煦嘘寒问暖,赵煦也很是亲近的与朱妃说着话。 向太后在两人对面坐下,时不时的插上那么一两句话。 这一刻,高太后仿佛成了局外人。 瞧着这一幕,高太后有些不悦,可朱妃又是赵煦生母,他也不好过多斥责,便将话题引出,沉声开口,“老身听闻,你二人此来,是想为煦儿定下婚约,此事老身也觉得可行,就是不知你二人举荐哪家女子?” “回母后,臣妾听闻高卫王次子嫡孙中有一女,与煦儿同岁,小有聪慧,秀外慧中,容貌俊雅,与煦儿正好相配。”向太后嘴角上扬没有什么掩饰,直接推送了李家之人。 “这是……准备投降了?”闻言,赵煦一脑袋浆糊,向太后若是推荐其他家的人他还觉得正常,但是没想到向太后居然推荐的是高太后的高家之人。 “公则之女确实符合。” 高太后似乎早有预料,面色淡定的点点头。 第30章 议亲二 “这其中难道还有我不知之事?又或者两人之间达成了某种共识。” 赵煦震惊,暗自沉思起来。 他的记忆中,高氏一族在高太后成为英宗皇后的那一天开始,就逐渐步入辉煌。 高太后嫡亲,虽为了避嫌,官职不高。 但其依附高家之人,官职品阶可都不低。 这种辉煌可是一直持续到,元佑六年,赵煦掌权之后。 但是,在赵煦的记忆中,这高家之人,不管哪一脉,对高太后都是十分尊崇。 可现在向太后提及高家之人。 并且,瞧着高太后的样子,很显然也是清楚。 这让赵煦是一头雾水,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公则之女与本宫有血脉关联,煦儿为老身嫡孙,因此公则之女与煦儿之间算是表亲,为皇室血脉安康,还是不宜为亲的好。” 但是很快,高太后开口拒绝了向太后。 “看来历史上这向太后是藏拙了。” 听着高太后的话,赵煦心里明悟过来。 北宋时期,这“亲上加亲”的方式有所变化,在《宋刑统?户婚律》中规定“其父母之姑、舅、两姨姊妹及姨、若堂姨,母之姑、堂姑,己之堂姨及再从姨、堂外甥女,女婿姊妹,并不得为婚姻,违者各杖一百。并离之”。 由此可见,北宋禁止父母辈的表亲之间以及自己与堂外甥女等有一定血缘关系的表亲成婚。 不过,向太后所说之人,与赵煦虽是表亲,但血脉早已淡薄,甚至可以是忽略不计,即使成婚也不会影响什么。 但高太后以这个理由拒绝,这无疑就是断了高家之人入宫的所有退路。 这要么是高家有人经不住诱惑,要么是向太后故意为之。 但不管是哪一种,这都是堂堂正正的阳谋,高太后根本不能答应。 因为,大宋不可能在短期内,让高家再出一任皇后。 这种事,文官不会同意,武勋不会同意。 而高太后拒绝的后果,就是高家各脉生出间隙。 这一次交锋,向太后算是提前占据上风。 “母后勿怪,是儿臣考虑不周。”向太后脸上带着歉意,但眼中却是有着一丝得意,她继续举荐道,“臣妾还听闻济阳郡王重孙之中,有一女名唤青禾,现正是金钗之年,有西施之貌,有慈圣光献皇后之风,可堪为后。” “还真是好算计。”赵煦心惊,向太后两次举荐,都是高太后亲近的家族,这明晃晃的就是想着要将高太后最亲近的两个家族的后路给断了,并且直接挑起高、曹两家的不满,从而产生间隙。 “太妃,你是煦儿生母,你有何推荐。” 高太后却是与之前不同,没有向之前那般果断否决,而是向着未说话的朱妃询问。 朱妃有些慌乱和惊喜,她也有举荐之人,不过刚想开口,就听到旁边的有些轻微的响动,下意识的看过去,瞧见赵煦将茶碗放在桌上。 瞧着朱妃看过来,赵煦没有说话,迅速不动声色的摇摇头。 这高太后与向太后斗法,朱妃若是掺和进去,在这夹缝之中,恐怕是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母后,臣妾出身低下,不认识高门贵女,因此煦儿的婚事,臣妾不便多言,由母后与太后娘娘决定便可。” 朱妃心惊,心头的欢喜如同潮水般退去,想举荐的人,也停留在嘴边,很是从心的将自己撇出去。 她并不是傻子,赵煦这么一提醒,她也反应过来,这事明显就是高太后与向太后在争斗,她要是去掺和,那就是不知死活了。 高太后挑眉,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朱妃,她想着以朱妃的脑子,即使不赞成向太后的话,也会自行举荐他人。 没想到朱妃会这么懂事聪明,一句话将自己给摘出去。 向太后微微皱眉,来之前朱妃可是和她说过,对韩家之女,可是十分欢喜。 但现在居然直接将自己给撇出去,这让她不解的同时也升起了一丝恼怒。 毕竟,朱妃不开口,对她的计划多多少少有些影响。 但她也清楚,现在不是质问的地方。 况且这种事,朱妃不掺和,她也不好质问。 只能静静等待着高太后的答案,她反正有把握,高太后不会选择曹家女。 “公正之孙,老身也也见过,那小女娃钟姝灵秀,少而聪敏,遇事沉着大气,确有姨母之风,又与煦儿同辈,确实与煦儿相配。” 不过,事情往往出乎所有人意料,在朱妃话落之后,高太后居然同意了。 “母后,臣妾刚才忘记了,这曹家与母后有亲,不可与煦儿相配。”向太后震惊,一下就慌了,她没想过,高太后居然会同意下来,她慌忙找补。 这曹家从大宋开国至今,就一直受到恩宠,先是曹皇后,出自曹家,后有高太后与曹家有亲,曹家之人在朝堂的地位可不低。 若是曹家再出一位皇后,那她这个太后,在宫中的地位和权力,恐怕会被两代人直接剥夺干净,甚至于整个向氏都会受到连累。 “老身与公正之间确实是表亲,但血脉淡薄,公正之孙与煦儿之前,早已在五服之外,何来血脉牵连,所以老身以为,公正之孙正好合适。” 高太后冷笑,本来她为了避嫌,也没打算让曹家女或者高家女入宫。 但没曾想,向太后居然提及了两家女。 高家因为是她的娘家,她拒绝了。 但曹家,既然向太后提及,那她自然不会客气,果断将这件事咬死,定下。 高太后没给向太后再反驳的机会,直接传旨,“传老身懿旨,宣王相、韩相,章惇、各部尚书以及万寿观使曹评来宝慈宫议事。” “是——” 童湜反应极快,行礼后迅速离开。 紧随着,高太后看向朱妃和向太后,嘱咐道,“你二人皆是煦儿母亲,就在此等候,今日将煦儿亲事定下。” “是,母后。” 朱妃行礼,很是从心的应承下来,心里感到庆幸。 刚才她身在局外,仔细看着,多少也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庆幸赵煦提醒,自己没有掺和进去。 不然,这次争斗,不管是谁胜了,她都会是倒霉的那个。 “是,母后。” 向太后强颜欢笑,心有不甘,她此时也反应过来,她从一开始,就落入了高太后的口袋之中,她若是不举荐曹家之女,高太后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举荐。 现在她举荐,这事情只会怪责到她头上。 她对一些家族的许诺,就成了空话。 一些家族甚至会与她的母家划清界限,这一次她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31章 议亲三 “还真是精彩。” 赵煦此时也看出了端倪,他尽管已经尽可能的高估了高太后的智慧,但对这次事件,依旧感到震惊。 高太后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就想到了这么完美的对策。 这不仅让向太后的盘算落空,还借力打力,趁势推荐了曹家女。 而且瞧着这情况,高太后是准备将事情做成定局。 这曹家女一旦与他的婚事定下,那么向太后以及向氏在宫中和朝堂上,就难了。 这一次交锋,高太后简直是完胜,她这一次不仅打消了向太后的所有谋划,而且还顺带着消减了向氏的政治力量。 今日议亲之后,恐怕与向氏交好之人,会陆续划清界限。 “或许,孟氏不入宫,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赵煦很快想到了什么,眼中掠过一抹愧疚。 在记忆中,他的第一任皇后同样是高太后指定。 不过,高太后指定的皇后孟欣,不是什么大家族女子,门第不显,相貌平平,性格谦卑,懦弱。 整个家族中唯一值得称道的只有孟欣祖父孟元还算有些名头。 因此,在记忆中,赵煦亲政后不久,就废除了孟欣的后位,另立刘瑶为后。 但是,有了两世记忆后,赵煦清楚,孟欣的一生很幸运,逃过了靖康之耻。 但却又极其不幸,一生都处于深宫之中,从未做主过自己的命运。 赵煦想起孟氏,在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毕竟,在他的记忆中,因为高太后的原因,他直到身死,都没待见过孟欣。 “煦儿,刚才我等所言,你也曾听到了,你有何想法,可说出来。” 这时,向太后目光瞧见赵煦发呆,兴致不高,顿时眼睛一亮,向赵煦问道。 “煦儿,有什么想法,就说说吧!老身尊重你的看法。”向太后话落,高太后也看向赵煦,柔声询问。 她虽然也想曹家女进宫为后,但同样也不想赵煦因此生恨,所以赵煦若是不愿意,她也不会过于强求。 “祖母,母后,孙儿也听闻过曾祖母旧事,曹氏女既然能得母后推崇,儿臣自当不会反对,心头甚是欢喜。” 赵煦暗自冷笑,向太后这明摆着想拿他当刀使,想办法推脱这门亲事,赵煦若是拒绝,与高太后之间,定然会有间隙,但是赵煦哪能让她如愿,免得微笑将事情应承下来。 现在谁与他定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是否符合高太后的心意,是不是高太后所选。 因为只有符合高太后的心意,他才能与高太后继续保持着亲近的关系,在一些事情上,他才能更好的安排。 况且,曹家向来与皇室亲近,曹家未尝不能为他所用。 至于向太后,今日议亲后,宫中的权柄,定然被辖制,朝堂上的势力,也必然会被消减。 “既然煦儿喜欢,那议亲之后,老身会让公正带青禾入宫,与煦儿瞧瞧。”闻言,高太后满意的笑了起来,赵煦同意,这件事就算是定下了。 向太后强颜欢笑,心里发苦,看着赵煦的眼神中竟多了一些不满和怨毒。 毕竟,赵煦这一番话,让她再次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朱妃不发一言,老实的坐着,她最大的倚仗是赵煦,赵煦自己都说了喜欢,她自然不可能站出来反驳赵煦。 “那就……有劳祖母了。”赵煦故作害羞的笑了笑。 呵呵—— 高太后轻笑,心情愉悦一下,与众人聊了起来,就是平日间不待见的朱妃,也语气温和的关心了几句,搞得朱妃受宠若惊。 整个主殿中,也就向太后在强颜欢笑,心头愤愤不平。 半个时辰左右,以王珪为首的大臣,陆续到来。 “臣等拜见太皇太后,拜见太后,太妃,官家。” 王珪中气十足,领头拜见赵煦四人,王珪的样子,丝毫不像前日那般,脸色苍白,看上油尽灯枯离死不远的样子。 这不仅让高太后心惊,就是跟着来的重臣,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毕竟,王珪病重,在安排后事,可是人尽皆知,新党、旧党以及高太后都盯着王珪屁股下的左相。 但现在瞧着王珪这般模样,若不是回光返照,那就是枯木逢春,大病痊愈,这左相的位置是有的等了。 “看样子,李助等人似乎已经去过了相府。” 整个主殿中,也只有赵煦清楚,王珪能如此精神,是吃下了回光丹,做出了选择。 “众卿免礼,赐座,奉茶。”高太后收敛了心头的震撼,笑着说道。 “多谢太皇太后。”王珪等人平身,童湜不敢怠慢,迅速招呼着太监,给王珪等人安排座位,奉上茶水。 毕竟,现在来的官员,除了曹评品阶较低之外,其他人的官职没一个是低于二品的。 待众人落座,高太后朗声道,“今日急召诸位前来,是向太后和朱太妃向老身提及为煦儿定下一门婚事,等亲政后。避免捉襟见肘。” “老身几人商议后,向太后推荐了公正之孙女。” “老身也见过公正之孙,知其与煦儿相和,所以召集各位前来,是为了做个见证,许下婚书。” 高太后话落,王珪立刻就不动声色的看向赵煦。 赵煦仿佛是知道一般,在王珪看过来的一瞬间,就笑着微微颔首,但很快又恢复了神色。 “这位小官家,可真是不简单。”王珪默默收回目光,暗自感慨着。 他现在很清楚,赵煦已经知道了他与苏轼等人见过,并吃下了延寿的丹药。 他同样清楚,他从此刻起,彻底站在赵煦这一边。 不过,他没有盲目的出言,淡定的坐着。 “此事老臣赞成,曹氏本是光献皇后母家,高门之后,与帝正好相配。”韩缜以高太后马首是瞻,第一个出言赞成。 “老臣以为可以,曹家女虽年幼,但老臣也曾听闻过曹氏女温婉贤淑,端庄秀丽,有西施之貌,光献皇后之德,是位良选。”张璪也是高太后的人,高太后一提及,他自然也是赞成。 “佳偶天成,官家早日定下婚约,对我大宋来说,也是件好事。”李清臣抚髯笑道。 六部尚书今日因为司马光病重请辞,今日只有五人到来,分别是吏部李常,户部曾布,兵部林槩,刑部苏颂以及工部李之纯。 除却五位二品大员之外,就剩下章惇、曹评以及被高太后特意叫来的权知开封府尹吕大防。 但众人都不是傻子,没有急着开口,十分有默契的看向王珪。 向太后和高太后也齐齐看向王珪。 几乎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落在王珪身上。 毕竟王珪的地位,决定了他话语的重要性。 第32章 择人、选官 “臣在此恭贺官家,得此一门良缘,老臣不才,愿意为官家执笔,撰写婚书。” 王珪也清楚是他出言的时候,没让众人等待太久,起身对着赵煦行礼,语气间满是认同和高兴。 王珪话落,高太后笑了,向太后面容苦涩,其他人也清楚此事尘埃落定,好几位都羡慕的看着曹评。 因为他们清楚,只要曹家不作死,曹家依旧能持续辉煌下去。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王相了。”高太后高兴道。 “太皇太后,既然事情定下,那不妨趁着今日,请王相撰写婚书,我等也能沾光,做个见证。” 苏颂也是三朝老臣,朝堂常青树,政治智慧不低,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他自然不会傻不拉几的去反驳,很是从心的顺水推舟,卖了高太后一个好脸。 “老狐狸。” 其他人见状纷纷暗骂一声,快速出言附和,齐齐表示赞同,生怕慢上一点。 高太后大喜之下,让人拿来笔墨纸砚,让王珪当着众臣的面写下婚书,曹评拿着婚书,笑得合不拢嘴,其他人都纷纷祝贺。 向太后心头发苦,带着不甘先行退下。 朱妃也被高太后打发离开。 曹评也是个老狐狸,瞧着情况不对,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 待两人走后,高太后朗声道,“另外,昨日老身与左相、左右二丞以及参知政事商议,定下右相由知枢密院事韩缜升任右相,礼部尚书司马光,于今日请辞。” “老身本意是明日叫诸位前来商议,今日恰逢其会,不如就一同商议,将人选定下如何?” “老臣以为可以。”韩缜出言附和。 “老臣也以为可行。”张璪紧随其后。 “老臣同意。” 其他人见状,纷纷表示同意。 王珪在看了眼赵煦后,见赵煦点头也表示同意。 “那诸位可有推荐之人?”见众人同意,高太后笑着问道。 “臣以为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尹吕大防,品节高雅,政绩斐然,可升任礼部尚书。”韩缜建议道。 这是他之前与高太后商议的人,吕大防是坚定的保守派,官职从三品,升任从二品礼部尚书,正好合适。 “臣以为兵部侍郎许将政绩斐然,可以升迁礼部尚书。”章惇迅速开口。 “臣以为同知枢密院事章惇,可为枢密院事……” “臣以为曾布……” “臣推荐吕大人……” …… 新旧两党的人一听,纷纷谏言,争论起来。 只有王珪、李清臣以及苏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赵煦也没插话,静静的待在高太后身边看戏,礼部尚书和枢密院使虽然重要,但他现在手上没人,即使想要推荐,也没法推荐,还不如安稳的看看戏来得实在。 新旧两党唇枪舌剑,不停的争锋,你来我往。 在赵煦的记忆中虽然见过无数次这种争吵,但在现实中这才算是第二次,并且是以一种局外人的身份,因此看他们吵架,还颇有一番味道。 毕竟,这一群人都是大宋最为顶尖的文人,说话吵架都相当有水平。 用后世记忆的一句话来说,就是骂人也能充满艺术性。 不过,赵煦看得精精有味,高太后却是一阵头疼,瞧着双方越演越烈,她也有些受不了,仔细思虑之后,她出言打断道, “好了,尔等都是我大宋文臣,这番吵闹,也争不出一个结果。” 说着,高太后看向王珪,微笑着问道,“王相,对这两个职位,你有何建议?” “太皇太后,老臣觉得不如让吕大防升任礼部尚书,章惇升任枢密院使,许将权知开封府,林槩同知枢密院,熊本为兵部尚书,这样大家所提之人,皆有可晋升,也能免除诸位再行争论。”王珪拱手,笑眯眯的说道。 “还真是老狐狸。” 包裹赵煦在内,听到王珪这一番话,所有人都暗自吐槽。 王珪这一分,看似所有人都得到了好处,但实际上是在和稀泥,新旧两党都不沾边,把自己完美的摘出去。 “诸位爱卿,王相所说,诸位以为如何?”高太后也有些无力,但她对王珪也无可奈何,只能强制露出笑容,向其他人问道。 众人沉默,王珪这种分配,虽然能止戈,但却不是他们想要的。 突然间,一直没开口的苏颂微笑道,“太皇太后,这朝堂重职,也需官家的同意,才可任命,不妨问问官家的建议。” “煦儿,你看吕大防担任礼部尚书如何?”高太后眼睛一亮,立马向赵煦询问。 赵煦虽然年幼,但头脑清晰,对她是绝对的支持,她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赵煦应该会同意。 高太后话落,韩缜等人面带喜色,章惇等人却是面色难看,他们也没想到高太后居然会直接提及礼部尚书和吕大防,枢密院使是只字不提,以赵煦对高太后的亲近,这礼部尚书的职位,是十拿九稳了。 “我这祖母居然也有脸皮厚的时候。” 赵煦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高太后居然会这般厚脸皮,直接将人和官职说出来。 赵煦虽然明白,但并不会傻乎乎的去戳穿。 并且,吕大防这人能力不错,在外事上有些软弱,不讨人喜欢,但在内事上,却是颇有能力,是位难得的治政良臣。 最重要的是,吕大防与苏轼关系很好,搞不好使使力,能让吕大防提前成为自己的下属。 想到这些,赵煦决定推吕大防一把。 “皇祖母,孙儿虽在宫廷,也曾听过吕大人名声,知其朴厚惷直,为官一方,造福百姓一方,所以孙儿以为,吕大人可为礼部尚书。” “官家谬赞,臣只是尽自身之责,做该做之事。”吕大防躬身行礼,心情十分激动,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触。 “看来吕大人的官声真是不错,煦儿处于深宫,也曾听闻。”高太后微笑道,“既然如此,那礼部尚书之职,就这么定下,待大朝会时,正式下旨任命。” “多谢太皇太后,多谢官家,臣定不辱使命。” 吕大防神色严肃,郑重行礼。 众人见状,章惇等新党之人,也不再多言,知道礼部尚书的职位已经成了定局,他们再争也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章惇和曾布两人对视一眼,将目光落在了枢密院使之上。 第33章 择人、选官二 “官家,老臣斗胆询问,这枢密院使,官家以为何人合适?” 章惇也学会了曲线,没找高太后,而是直接向赵煦询问。 曾布等新党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看向赵煦,那意思就像是在说,刚都成全了旧党,怎么着也得给我们一点福利吧! 韩缜等人却是齐齐黑脸,暗骂章惇无耻,只能将目光投向高太后,希望高太后不要答应。 高太后也是笑容一僵,被人盯得十分不自在,但她又怕开口误导了赵煦,引起章惇等人的不满,只能暂时装糊涂。 “这老家伙还真是鸡贼。” 赵煦有些郁闷,他没想到章惇会给他来曲线救国这一招,但现在所有人都盯着他,他即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做决定。 不过,这枢密院是他最先盯上的地方,所以绝对不能由新党或者旧党去完全掌控。 但是,他手中没人,所以枢密使和同知枢密使只能是新旧两党各自一人。 咳咳—— 就在这时,王珪突然咳嗦两声,众人本能的看过去。 高太后更是关心的询问道,“王相,你这身体没事吧!需不需要传太医给你瞧瞧。” “多谢太皇太后,老臣这是大病初愈,遗留的一点小毛病。”王珪拱手回应。 “这老狐狸。” 赵煦很是敏锐,他发现王珪拱手,小拇指却是很是奇怪的指向一人,这动作虽然奇特,但却是不引人注意,其他人没察觉到异常,唯有赵煦,因为王珪的突然咳嗽,而特别注意,才发现了王珪的小动作。 “那王相小心身子,我大宋还离不开王相。”高太后关心,随后对童湜嘱咐道,“童湜,去准备两株百年老参,差人送去王相府邸。” “是,太皇太后。”童湜行礼,离开主殿。 “老臣,多谢太皇太后抬爱。”王珪起身行礼。 “王相免礼。”高太后微笑道。 王珪没在多言,面带和煦的笑容坐下。 “官家,老臣敢问,章大人所问,可有看法?”高太后与王珪话落,曾布生怕赵煦蒙混过去,立刻开口询问。 “官家,礼部提了意见,您可不能厚此薄彼,给枢密院也提提意见吧!”章惇紧随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赵煦。 韩缜等人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章惇两人虽有逼迫之嫌,却并无逾矩。 他们即使反驳,也立不住脚,只会再起争端,平白让高太后厌恶。 况且,他们也想看看赵煦会作何抉择。 赵煦瞥了眼两人,嘴角冷笑,他哪里不清楚,两人的目的无非是将这枢密院使当成了囊中之物。 若是之前,他或许会让两人如愿,但是现在,他却是有了其他选择。 “祖母,众卿。”赵煦微笑道,“朕以为兵部尚书林槩,担任兵部尚书以来,多有政绩,对军政之事,多有了解,不妨由林槩知枢密院事,诸位以为如何?” “林槩?” 众人闻言齐齐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林槩虽然是兵部尚书,但不属于两党,存在感相当低。 众人有想过章惇,曾布,有想过苏颂,李常,但没有一人想过林槩。 但是,韩缜反应过来,林槩不属于两党,若是知枢密院事,那也好过章惇知枢密院事。 “臣赞成官家所言,兵部尚书林槩正适合知枢密院事。”韩缜反应奇怪,快速行礼赞同。 毕竟,论资历,大宋朝堂上,最有资格继承枢密使的人,就是章惇,他们这一派系中,无一人能抗衡。 现在赵煦主动推出林槩,他自当全力支持。 高太后虽然不清楚赵煦为什么推荐林槩,但她也清楚,林槩上位,比章惇上位要好上很多,她果断示意张璪。 张璪秒懂,朗声道,“老臣以为,林槩适合。” 曾布和章惇齐齐黑脸,但还沉得住气,韩缜和张璪立场明确,两人赞成,他们有所预见。 “老臣以为可以。” 但很快章惇和曾布以及与他们同为新党的李之纯齐齐色变,因为一直保持着中立的王珪开口了,同意了赵煦的举荐。 并且,王珪一开口,苏颂和李清臣跟着开口, 连续三位重量级的大臣开口同意,他们就算是不同意,也无济于事。 章惇和曾布齐齐看向赵煦,心下无比的复杂和后悔,刚才他们若是不逼迫赵煦开口,或许这枢密院使的职位已经落在了他们其中一人的头上,现在虽然没让旧党占到便宜,但他们却是损失惨重。 “既然如此,那就由林槩知枢密院事,等到大朝会正式宣读圣旨。”高太后眼中异彩连连,脸上掠过一抹惊色,她也没想到,林槩居然能得到王珪等人的认同。 “多谢太皇太后,多谢官家。”林槩五十上下,浓眉大眼,个头高大,不像是文人,更像是武人。 “免礼吧!”高太后摆摆手。 “太皇太后,吕大防升任礼部,权开封府空缺,林槩升任枢密院使,兵部空缺,官家既然有此见地,不妨让官家建议,补全两个官职。”高太后话落,韩缜立刻建议道。 其他人没说话,都齐齐看向赵煦,今天的赵煦,可是给他们所有人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高太后没太过反感,反而好奇的微笑道,“煦儿,你说说吧!” “祖母,容孙儿考虑一二。”赵煦拱手,内心暗自苦笑,今天的事本来他没打算掺和,但一个不小心,成了主心骨。 赵煦暗自沉思,其他人也不打扰,静静的等待着,章惇等人更是七上八下,因为礼部被夺,枢密院使被夺,他们已经势微,若是兵部和权知开封府尹再是旧党的人,那么他们这个派系就难了。 “高太后若是问起,就推给苏轼。” 赵煦同样明白,朝堂上不能一家独大,要懂得制衡,所以这兵部尚书的位置,必须是新党之人。 他之所以犹豫,是想着藏拙,但他若是不开口,以旧党的势力以及高太后的偏袒,那么这兵部尚书十有八九会是旧党之人。 这不符合他的利益,犹豫片刻后,赵煦主动开口,“祖母,众卿,朕曾听闻过文正公旧事,知其膝下有四子,皆是良才,长子纯祐随文正公参与西夏战事,因病早丧。” “次子纯仁,皇祐元年,进士及第,为官清廉,奉公守法,政绩斐然,现为给事中,不妨由他权知开封府,朕想来应当能够胜任。” 第34章 制衡之道,苏轼受益 “官家圣明。” 韩缜大喜,范纯仁穿紫,证明他们这一派系,又多了一份力量。 “可——” 高太后微笑着颔首,范纯仁本就是她招回中枢之人,本来还打算过些时候,再委以重任,却是没想到今日会得到这样的意外之喜。 “老臣曾与文正公共事过,知其性情,他膝下四子都是品行高雅,有大才之人,老臣以为可行。”赵煦举荐的人,王珪自然不会反驳,果断同意下来。 王珪一同意,就证明这件事定下了,苏颂等人自然不会反驳,快速出言,表示同意。 章惇、曾布以及刘正夫不发一言,脸色阴沉得可怕。 “那官家,这权知开封府有了,兵部尚书呢!”韩缜得意的看了眼章惇等人,面带笑容,意气风发的说道。 赵煦瞥了眼韩缜,意味深长的笑道,“先皇在世前,曾与朕说过,兵部侍郎许将,有“廊庙之器”,具备担任朝廷要职的才能,朕以为可将许将提拔重用,让其担任兵部尚书一职。” 众人闻言齐齐一惊,韩缜更是瞠目结舌,他本想着赵煦提拔之人,即使不是旧党,也定会是两党之外的官员,他怎么也没想到,赵煦居然懂制衡之术,举荐了新党之人。 章惇在短暂愣神后,迅速朗声道,“官家,臣以为许将可行。” “臣也赞成。”曾布和李之纯齐齐开口。 “臣多与许侍郎共事,了解颇深,知许侍郎之才足以担任兵部尚书一职。”林槩在王珪的示意下,同样出言赞成。 高太后的政治智慧不低,他自然也明白赵煦的是想制衡,虽然心惊,赵煦怎么会懂制衡之道,但赵煦的话,却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思路,仔细思虑之后,还是觉得先同意赵煦的建议,之后等众臣走后,她再询问赵煦。 于是,她对张璪微微颔首。 张璪立刻明白,朗声道,“臣赞成许将,担任兵部尚书。” 张璪一开口,所有人都清楚,高太后也同意了,韩缜等人虽然不甘,也只能表示同意。 随后,众人又商讨了一些其他职事,王珪趁机将自己的儿子王仲修谋取了吏部司郎中,女婿李格非谋取了起居郎,这两个官职的品阶不高,新旧两党甚至是高太后都不愿意因此得罪王珪,纷纷表示赞成。 直到夜幕降临时,众人才堪堪商议完成。 不过,在离开之际,王珪特意留在最后,对着高太后和赵煦行礼道,“太皇太后,官家,臣身体恢复,但朝廷之事也重,可三日授课一次,明日开始,不知可否?” “煦儿以为如何?”高太后没直接答应,而是向赵煦询问,赵煦今日的表现,已经很难让她将赵煦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待。 “王相,你授课时间,在每日午时如何?”赵煦仔细想了想,对王珪说道。 王珪主动提出来授课,在他的意料之内。 因为只有授课之时,他们单独相处,不会让人怀疑。 “这自是可以。” 王珪笑着点点头,他要求授课并不是真的要教授赵煦什么,以赵煦的妖孽,或许他所教授的东西,还不如赵煦懂的东西多。 他要做的是,利用这一年的时间,将自己的家族与赵煦牢牢绑定,让他不至于身死之后,家中之人就此落寞。 “既然王相同意,那老身也无意见。”高太后笑了笑,虽然她觉得王珪和赵煦之间有些古怪,但却又说不上来。 “太皇太后圣明,官家圣明,现在天色已晚,老臣就先告退了。”王珪笑着,并未多说什么,确定了授课的时间,很有分寸的告辞离开。 “那王相慢走。”高太后微笑相送。 “王师慢走。”赵煦拱手行礼。 “太皇太后,官家,老臣告退。”王珪回礼,转身离开。 “煦儿,今日你荐许将升任兵部尚书,可是为了制衡?”王珪走后,高太后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 赵煦早有准备,老老实实的点头,坦诚道,“祖母,今日子瞻先生在教授朕《韩非子》时,曾提及两汉,说朝堂之上,若是一家独大,对皇室不利。” “父皇卧床之时,曾与孙儿说过,朝堂党争,过于激烈,他就是太过偏信一党,导致政局失败。” “父皇告知孙儿,朝堂之事,切记不可一家独大,有争斗,才是朝堂,有争斗,皇家才会安稳,有争斗,皇帝才有话语权,不会被蒙蔽,偏听偏信。” “之前孙儿还不懂,今日见此情形,结合子瞻先生所讲,才隐隐明悟一些,因此举荐了许将。” “苏轼,真乃帝师也。”听完之后,高太后眼中异彩连连,震惊的感慨道。 因为赵煦这番话,就是她也不能体会,但苏轼的教授,加上神宗的讲诉,两相结合,居然让赵煦领悟到了为君者,对权术的运用。 “子瞻先生确实不凡。”赵煦立马认同。 这些东西苏轼可不懂,而是他帝王记忆中自己领悟出来的权术运用。 不过,他现在才十岁,因此只能将所有事推给苏轼。 反正苏轼是大文豪,懂的东西东西多一些,也不会有人去怀疑。 况且,现在王珪已经成了他的麾下,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将苏轼的职位,尽可能的向上推送,争取在一年内将苏轼推送到两相之一。 这样一来,即使王珪亡故,他在朝堂中也有扛鼎之人。 但推选苏轼,不能由他来做,而是需要高太后来做。 所以今日,他才没有对苏轼有任何举荐。 “煦儿,现在翰林学士承旨空缺,老身有意让苏轼担任,你以为如何?”高太后沉思片刻后说道。 在听过苏轼教授的权术运用之后,高太后越发觉得,让苏轼担任中书舍人屈才了,今日他们虽然商讨了大部分官员的任免,但依旧还有一些官职空缺,其中学士院因为要与赵煦相伴的原因,之前学士院的学士,全部被她趁着这次机会给清空。 本来,在她的打算中,是准备好生挑选两人入驻学士院,但在听了赵煦这番话后,他决定将翰林学士承旨交给苏轼。 “祖母的决定,孙儿自是同意,子瞻先生也确实担得起翰林学士承旨之职。”赵煦自然不会拒绝。 这翰林学士承旨虽然只是为皇帝起草诏书,批答“内制”,但若是升迁,可直接成为六部尚书,枢密院正副使,甚至是正副宰相。 最重要的是,这翰林学士承旨是皇帝近臣,这官职权柄不高,但却是极为特殊和重要。 “既如此,那此事就这样定下了。”高太后微笑道,“煦儿今日也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祖母。” 赵煦行礼后离开。 第35章 童贯效忠 翌日,凌晨。 临近辰时,赵煦练武完成,开始洗漱,但今日陪同他的只有王进、杨怀玉以及童贯三人。 昨日众臣商议受官之时,高太后直接将殿前司都马军副指挥使调离地方,一时没人,让狄咏捡了个便宜,担任马军副都指挥使。 燕达和曹家得知消息后,将御龙直全部交由狄咏,今日卯时刚到,狄咏进宫授武,就将所有事告知他。 这种好事,赵煦自然不会放过,直接让杨家大郎杨怀瑾入马直,擢升为虞侯,王升入弩直,成弩直指挥使,刘法入骨朵子直,为指挥使,周侗在弓直,为弓直指挥使。 另外,赵煦还让狄咏等人,全力在禁军中寻找不得志之人,快速将御龙直完成改善。 因此,除却狄咏会每日进宫授武之外,其他人现在都忙着整合御龙直,都没时间进宫,现在他的身边能信任之人只有王进和杨怀玉。 而童贯则是因为答应了高太后,他时刻带着而已。 咚咚咚—— 突然间,赵煦洗漱门外,响起阵阵敲门声。 “官家,苏大人来了。” 紧随着,童贯的声音随之响起。 “知道了。”赵煦轻声回应后,将衣衫整理后,走出房间。 瞧着赵煦出来,童贯很是恭敬的退到一旁,躬着身子。 “童押班,朕继位之后,在这宫廷内侍之中,却一知心之人,押班若是想清楚,可跟上来。”瞧着童贯如此恭敬的模样,赵煦停下脚步,低声嘱咐了一句,才带着王进和杨怀玉两人离开。 “咱家,要不要告知父亲?”童贯震惊,心头暗自权衡,做着剧烈的挣扎。 “官家年少有为,父亲也叫咱家好生侍奉官家,既然如此,咱家自当成为官家心腹之人。”童贯心思百转,很快做下决定,他没有迟疑,快速向着赵煦三人追逐而去。 “官家,童贯追上来了。”王进实力不错,敏锐察觉到了童贯跟来。 “既然跟上来了,就证明他做出了选择,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等等他。”赵煦嘴角上扬,轻笑着停下脚步。 他最开始的打算是先搞掉童湜,然后在童贯绝望时,招揽童贯。 但知道了童湜的个人实力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今日他之所以询问,也是狄咏今日告知他,焦宁想要入宫,还需要三月,宫廷招募内侍之时,才有机会入宫。 他今日在权衡之后,才试探性的问了童贯。 没想到,童贯十分上道,直接做出了选择。 “是,官家。”王进两人都是聪明人,再加上武人常年被打压的原因,在骨子里都很是谦卑,所以两人对童贯倒是没什么鄙夷,很是听话的与赵煦在一起等候。 “官家,臣愿意为官家效死。” 童贯瞧着赵煦三人停下脚步,不敢怠慢,速度上又快了几分,几个呼吸间,就来到赵煦身前,躬身行礼。 “起来吧!”赵煦微笑道,“现在朕暂居宝慈宫,不宜册封,你且等些时日,朕自会为你擢升。” “臣,叩谢官家。” 童贯再次行礼。 “平身吧!”赵煦笑着抬抬手。 “多谢官家。”童贯拜谢,然后恭敬的站在赵煦身前。 赵煦四下看了看,低声嘱咐道,“童贯,朕现在给你第一个任务,就是将朕身边的宦官和宫女,全部探查清楚身份,查清楚朕身边的牛鬼蛇神。” “你将人的来历查清楚后,不要打草惊蛇,若是有向太后或者我父皇其他妃子之人,在侍候朕的起居,你将人调离至其他处,但不要赶出出去,只要他们不碰膳食,以及朕的起居即可。” “而皇祖母之人,不用管束,只需要记住是谁便是。” “另外,你在宫中暗中找寻一些无依无靠的小太监和宫女,特别是那种常年受到压迫的太监和宫女,而后调查清楚这些人的来历,若是身家清白,等朕离开宝慈宫后,就全部带到朕的宫中,朕有他用。” “但是你要记住,所寻之人,年岁最高不能超过双十之龄。” “是,官家。”童贯面色严肃,郑重的点点头。 “放心为朕办差,朕告诉你,在朕这里,宦官的官职,绝对不会在都都知止步,日后若是将差事办好,未尝不能封侯赐爵。”赵煦轻笑,低声说道。 “官家放心,臣一定努力办差,定不让官家失望。”童贯呼吸急促,他不知道赵煦所说的真假,但赵煦的话,已经勾起了他心中的欲望和对未来的贪念。 赵煦嘱咐道,“那就这样,你先行去准备些糕点,送至书房。” “另外,从现在起,朕未有其他安排之前,朕的膳食由你亲自盯着,切记不可疏漏。” “是,官家,微臣省得。”童贯郑重答应下来。 同时,也感到庆幸和震惊,因为他从赵煦的短短的安排中,已经察觉到了赵煦的不凡,若是跟着赵煦,或许日后真的能以宦官之身,跻身勋爵。 “好了,朕先行去书房,你尽快将膳食送过来。”赵煦没再多说,嘱咐一声,带着王进与杨怀玉快速前往书房。 童贯也无过多停留,快速前往膳房,有了赵煦的嘱咐,他自是不敢大意,准备从今天起,亲自盯着赵煦的膳食。 没过多久,赵煦三人来到书房。 苏轼穿着官服,李助则是和昨日一样穿着御龙直的衣甲,此时两人正一起在书房外等候。 “臣,见过官家。”苏轼和李助齐齐行礼。 “二位免礼,两位随朕进来吧!”赵煦摆摆手,走进书房,来到桌前坐下。 李助和苏轼快速跟上,进入书房。 王进和杨怀玉很懂事,将书房门关上,一左一右的守护在书房外面。 房门关闭,赵煦微笑道,“这里并无外人,两位坐下叙话。” “多谢官家。”苏轼两人并未客气,行礼后坐下。 赵煦微笑,轻声赞誉道,“昨日你二人功不可没,将王珪归入朕的麾下。” “官家谬赞,这还是官家谋划得当,太玄丹药之功,臣只是跑跑腿而已。” 苏轼不敢居功,赶忙将功劳退让给李助。 “子瞻先生客气,若是无子瞻先生,我等也见不着王相。”李助谦虚道。 “都是自己人,你二人就别客套了。”赵煦微笑,而后对苏轼低声说道,“子瞻先生,昨日皇祖母向朕提及,有意让你担任翰林学士承旨,朕已经答应。” “估计,明日大朝会就会有人提及。” “今日午时,王相会进宫,届时朕自会告知,让他支持于你。” “明日朝会,你切记不可擅自出言,以朕的指示行事。” 第36章 朝会前定计 “官家,太后可是有意废置新法?” 苏轼不是傻子,听到赵煦的话后,很快想到了朝堂上的局势。 李助很快也反应过来,他虽然没入朝堂,但见识也不低,经过苏轼一提醒,他自然也反应过来。 不过,他对朝堂之事还不了解,因此没有询问。 至于王进和杨怀玉,还是一头雾水,根本就没听明白赵煦在打什么哑谜。 他们唯一能听明白的就是苏轼升官了。 “嗯——” 赵煦也没藏着掖着,坦诚道,“想必你看清楚了,半山先生所设之新法,其中弊端不少,现在大宋民生濒临崩溃,想要调解恢复民生,只有废置部分新法,才能稳住颓势。” “因此,这废置新法之事,势在必行,这件事,不仅皇祖母支持,就是朕也支持。” “现在朝堂之上,新党势弱,想要阻止根本不可能。” “可是官家,这新法之中也有可行之策,确定要全部废除?”苏轼郑重询问。 他不反对废置新法,但却是反对全部废置,因为在新法之中,还是有一些条令,有着可取之处。 “新法不可取,除将兵法外,朕会劝祖母逐步废置。”赵煦解释道,“半山先生所行之新法,虽是好意,旨在富国、强军,富民,但条令太过粗糙,所遣派之人阳奉阴违,导致变法失败。” “所以,朕觉得这新法条令,完全没有施行的必要。” “现在恢复旧制,恢复民生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只有废置新法,朝堂上的新党才会抗拒,他们抗拒,朝堂上才会空置出位置,让你登位。” “官家免疫法可适时减少百姓负担,若是由良臣施行,或许能帮助稳定民生。”苏轼继续劝说道。 赵煦很是直白的说道,“子瞻先生,朕理解你的好心,但以现在的时局,你认为这免疫法能按着半山先生与我父皇的初心实行吗?” “不——” 赵煦自问自答,“人的贪婪是毫无止境,若是没有与之匹配的监察手段,那么无论怎么修改政令,地方官员,在施行过程中,依旧会免不了心中的贪婪,伸手剥削百姓,最终导致的依旧是民不聊生。” “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切照旧,让百姓和官员回到自己能承受的节点上。” “再配合上一系列的减免以及福利,官员不会向百姓伸手,而是会向那些朝廷所播放的各种福利政策伸手。” “这样一来,百姓没被压迫和剥削,就会缓了一口气,从而恢复民生。” “而这,就是人性中的贪婪和满足。” “官家真是惊人之论。” 李助感慨,内心十分震惊,他没想到赵煦居然从人性的角度,来解析了新法会失败的原因。 “官家,难道就让那些蛀虫趴在朝廷身上吸血,让他们逍遥法外不成?”苏轼愤愤不平,通过赵煦的解释,他现在已经明白过来,不管是新法还是旧制,只有满足蛀虫,才能取得成功。 “放心吧!”赵煦冷笑道,“那些蛀虫长久不了,到时候他们吃下多少,朕会让他们加倍吐出。” “现在不动他们,其一,是因为朕还未掌权,其二,是因为时机不对。” 说到这里,赵煦郑重嘱咐道,“现在当务之急,是你等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不出意外的话,章惇和曾布,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贬出中枢。” “届时,朕和王珪会全力推送子瞻先生成为枢密院副使。” “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从禁军下手,一步步的掌控禁军。” “等朕掌权时,才可轻易的完成改制。” “臣定当不负所望。”苏轼郑重道。 经过赵煦的点拨之后,他清楚的明白一昧的在朝堂上争论,根本没有,还不如按着赵煦说的,慢慢深入。 随后,赵煦继续说道,“不过,这新法废置,不可一蹴而就,应当逐步废除。” “并且,这新法之中,在废除之时,也可趁机添加一些想法,为以后朕掌权后的政令,打下基础。” “敢问官家,是哪些条令?”苏轼好奇道。 李助也好奇的看向赵煦。 赵煦微笑道,“此事暂且不急,我们之后商议。” “现在,朕有一事相托,还望子瞻先生答应。” “官家可是要说太玄之事?”苏轼很是敏锐,一下就猜到了赵煦的想法。 嗯—— 赵煦微微颔首,低声说道,“太玄是重才,若是在朕身边担任幕僚,太过浪费其才。” “但太玄祖上不显,不能蒙荫为官,现科举又刚过,若是通过科举,还需再等三载,这与朕之谋划不符。” “因此,现在让太玄入朝,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入太学上舍,通过今年的三舍考核,拿到上等,便可直接入朝为官。” “即使拿到中等或者下等,也能参加今年的秋闱。” “现在朕希望子瞻先生,能将太玄收入苏门,为其正名,指点其经义,在月后举荐入太学,直入上舍。” “官家放心,昨日太玄已与臣说过,三日后臣会为太玄举办入门宴,为太玄传播名声,指点其经义,举荐他入太学。” “而且,臣昨日特意向太学正李格非交好。” “有臣的举荐,以及李格非的担保,应该能让太玄直接进入上舍,在今年参加上舍考核。” “李格非已经调任起居郎,找他不妥。”闻言,赵煦皱眉摇摇头说道,“况且,李格非一位九品学正,即使有王相之婿的身份加持,即使有你的举荐,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让太玄入上舍,参加今年的上舍考核。” 说着,赵煦停顿了一下,对苏轼问道,“子瞻先生可知,现任国子祭酒是谁?” “乃王安石之徒,陆佃。”苏轼道。 “陆佃。” 赵煦皱眉,他对陆佃既熟悉,也不熟悉,熟悉是因为陆佃是王安石的徒弟,标准的新党,是未来陆放翁的爷爷。 不熟悉呢!因为从他继位开始,陆佃就被外贬。 等到他好不容易亲政,结果陆佃又与曾布不和,依旧在外,没能回到中枢。 不过,陆佃现在还在职位,若是油盐不进,在这上面上卡住李助,也能让他损失了一份算计。 沉思良久,赵煦说道,“苏师,你曾反对过王安石新法,与新党之人有仇,这国子祭酒,既然是陆佃,那太玄入苏门不妥。” “午时,王相会来授学,届时朕会让王相收太玄入门,以左相之势,让太玄入太学上舍,朕想来,有王相出面,陆佃即使再不愿,也得认下。” “官家所言甚是,是臣欠考虑了。”苏轼闻言,面露苦笑。 他不是两党之人,却是被两党之人排斥,这官当得,多少有些失败。 “子瞻先生不必介怀,你也是一心为朝堂而已。”赵煦安稳道。 “多谢官家宽慰。”听了赵煦的话,苏轼的郁闷减缓了一些。 随后,赵煦继续道,“子瞻先生,现在翰林学士尚差一人,你可有推荐之人?” “官家,臣还真有一人要举荐。”苏轼思虑片刻后眼睛一亮。 “何人?”赵煦好奇道。 “端明殿学士,范镇。”苏轼举荐道,“范镇性情刚直,学识深厚,虽涉及旧党,但也是懂变通之人,对新法也不是完全否定,与臣之观点相合。” “算了,还是再说吧!” 赵煦果断摇头拒绝。 范镇是士大夫中的代表人物,虽学识深厚,但同样也最是看不上武人,并且性格刚直顽固,仗着太祖留下的刑不上大夫,他行事颇为霸道。 若不是死得早,等赵煦掌权时,也会让人将其贬出中枢。 苏轼闻言,就知道赵煦不喜,也不好再行举荐,便转移了话题,与赵煦重新聊起了新法之事。 赵煦也不做他想,将自己对新法的一些看法一一告知,其中还特意提及了,方田均税法,并结合后世的一些理念和想法,对方田均税法和保马法上,特意做出了筹谋。 一个时辰以后,苏轼脸上带着震惊,急匆匆的离开宝慈宫。 赵煦趁着时间还早,让李助在书房等候,带着童贯、王进以及杨怀玉三人,前去给高太后请安。 第37章 朝会前定计二 午时,王珪如约而至。 赵煦与李助起身相迎,王进、童贯以及杨怀玉三人,则是被打发出去,看守在门外。 “王相,朕这里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王相能够答应。”书房门关闭,赵煦就开口说道。 “官家请说。”王珪并未拒绝。 赵煦指了指李助说道,“朕有意让太玄入太学,原本的打算是让太玄入苏门,由子瞻先生举荐。” “但现在我们人手奇缺,朕需要太玄尽快入朝,而若是直接举荐,日后难登高位,现在唯一可行之法,就在今年太学上舍。” “可是现在太学祭酒,乃是王安石之徒陆佃,陆佃虽未与子瞻先生有着明确的间隙。” “但早年间,子瞻先生反驳过王安石新法,被列为旧党,与新党之间多有间隙。” “所子瞻先生举荐,陆佃若是记恨旧事,恐生变故,太玄怕是入不了上舍。” “因此,朕想让王相将太玄收入门下,举荐太玄入上舍。” “就是不知,王相以为如何?” “太玄于老夫有续命之恩,官家所请,老臣自是答应。”王珪笑着点头道,“一月后,老夫会邀请百官,以及各方大儒,举办拜师宴,为太玄正名。” “这一月时间,太玄好生准备,届时拜师宴上,会有人考察其经义,策论,太玄只要所答有物,老夫便可趁机举荐太玄入太学上舍。” “到时候,老夫旧友,以及一些官员,也定然帮忙说话。” “那时,陆佃再有不满和不愿,也定然不敢阳奉阴违,阻拦太玄入上舍。” “多谢老师。” 李助也是个明眼人,王珪虽然在文坛的名声上不如苏门,但在地位和官场上,绝对是碾压苏门的存在。 现在他成了王珪之徒,那在别人眼中,他就是王珪的人,只要他自己不拉胯,进入上舍是板上钉钉。 而且,他一旦在上舍考核得到上等,有进士及第出身,那甚至不需要赵煦给他谋取官职,王珪就可以轻易帮助他谋取官职。 这样一来,他几乎可以说是,赵煦摆在明面处的暗子。 “太玄免礼。” 王珪微笑着摆摆手,他现在绑缚在赵煦的船上,李助既然能让赵煦亲自开口,那就证明赵煦十分看重李助,收李助为徒,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赵煦嘱咐道,“好了,此事就这样定下,这几日太玄就无需进宫,晚上去相府住下,准备好应对一月后的拜师宴。” “现在朕和王相给你搭好了戏台子,那剩下的事,就需要靠你自己了。” “官家所言不错,太玄这一月的时间,就在老夫府邸住下,老夫会让仲修与文叔指点你学习经义。”王珪附和道。 “官家,老师放心,臣定不负所望,定然在拜师宴上扬名,进入太学上舍。”李助郑重应承下来,脸上带着强烈的自信。 他虽是道士,有不凡的武艺,但也研习各家经典,对经义策论,并不陌生,腹中也有些文墨。 况且,王珪也说了,这一月会安排王仲修和李格非为他指点,他有自信,一月学习,他定然能将经义和策论学习明白。 “好,朕就等待你的好消息。”赵煦微笑道,他很喜欢李助这种自信的性子。 王珪眼中也带上了异样的神色,对李助的自信,感到意外和惊喜。 随后,赵煦向李助嘱咐道,“太玄,你先出去,在外等候,朕还有些话,要与王相单独谈谈。” “是,官家。”李助拱手行礼后,退出书房,并将门关上。 李助离开后,赵煦错开话题,像王珪问道,“王相,昨日你让朕推荐林槩知枢密院事,敢问林槩与你关系如何?” “官家放心,这林槩其实是老臣远房表弟,只是我二人皆身居要职,这层关系也就隐瞒下来,老夫与林槩也只是在私下往来,整个朝堂中,无一人知晓。”王珪没有隐瞒,坦诚的回应。 “既然如此,那朕就放心了。”赵煦微微颔首,其实昨天王珪让赵煦推荐的时候,赵煦也有些纳闷。 因为林槩即使在他未来的记忆中,存在感都很低,甚至于林槩是哪一年离开中枢,赵煦都不清楚。 但现在听着王珪这么一解释,他才清楚,林槩与王珪之间,居然还有这一层关系。 不过,有这层关系,那他也放心下来。 “官家,老臣曾与王观文有旧,观文曾在病重之时,托老臣照顾其后,现长子王厚为通直郎,在地方任职。” “王厚此人少年英才,在军政上得其父真传,官家若是同意,臣可招其入京,伴官家左右。”王珪听闻赵煦的话,心下一动,举荐了自己故旧后人。 “三奇副使之后。”赵煦惊讶道。 王厚的名声不显,但王厚父亲,王韶可是大名鼎鼎,一纸《平戎策》,亲自指挥熙河开边,为大宋拓边两千余里。 这在大宋的历史上,除却开国之初的功臣,能在军功上与王韶者的文人,恐怕也就后来的章楶一人,甚至于不少武人也比不上王韶的军功。 “正是如此。”王珪点点头,感慨道,“可惜其长子自幼从军,不修文事,为父守孝三年,现复通直郎,为天武军,左厢一军都副指挥使。” “那此人性情如何,能否为朕所用?”赵煦问道。 “官家放心,臣既然敢举荐,那就是有把握之人。”王珪肯定道。 “既然如此,那王相可在明日朝会之后,将王厚调任枢密院,担任正六品承旨,主管兵籍房。”赵煦思虑片刻,直接做了决定。 枢密院兵籍房,兵籍房“掌行诸路将官差发禁兵、选补卫军文书”,若是王厚担任,他就可以借助王厚的手,慢慢插手禁军,将天武等军,慢慢纳入手中。 “官家放心,老臣晓得。”王珪心头微惊,他此刻也明白了,赵煦的布局是在军制上,接下来的时间,恐怕会在枢密院上重点下功夫。 嗯—— 赵煦微微颔首,没再多说什么,他相信以王珪的智慧,定然能猜测出他的目标是在枢密院,因此没有过多解释。 事情商讨完成,王珪突然开口,“官家,老臣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官家答应。” “王相请说,若朕能做到,朕定不会拒绝。”赵煦肯定道。 王珪感慨道,“官家也知晓,老夫只有一年可活,但老臣子女当中,并无出类拔萃之人。” “所以,老臣厚着脸皮,想向官家要一门亲事,不知官家能否答应?” 第38章 朝会前定计三 “亲事?” 赵煦愣了一下,好奇道,“王相,答应这倒是没什么,朕甚至可以许诺你贵妃之位。” “可是,据朕所知,你家中并无适龄之人,孙辈尽是男丁,这如何与朕为妃。” “官家放心,老臣家孙中无女,但文叔去岁,增添一长女,名曰清照,可与官家定下婚约。”王珪高兴道。 “李清照。”赵煦惊呆了,他此刻才想起,被称为“千古第一才女”的李清照,好像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就是李格非之女,王珪的外孙女。 但是这才一岁多,也太夸张了。 “王相,你这外孙女,年纪是不是太小了。”赵煦嘴角抽了抽,他倒不是瞧不上李清照,而是因为李清照太小了。 毕竟,他既有帝王赵煦的记忆,也有后世赵煦的记忆,与这么小的姑娘定下婚约,多少觉得有些不合适。 “官家。”王珪义正言辞的说道,“清照虽年幼,但官家亦才开始束发,等清照及笄时,官家也不过及冠才四五年,正是鼎盛之时,到时纳清照为妃正好合适。” 说完,王珪目光热切的看着赵煦。 “这……好吧!”赵煦无奈,只能答应下来,王珪目前是他最大的倚仗,因此王珪提出的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必须要答应下来,因为王珪对他实在是太重要了。 “官家,既然答应,那我们就把婚书给签了吧!”赵煦一答应,王珪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封红色的婚书,并将婚书贴心的展开。 “王相,你这是早有准备啊!”赵煦苦笑,但还是拿着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下婚书,王珪心满意足,很是高兴的将婚书收好,微笑道,“官家,明日朝会之后,文叔就会担任起居郎,若有不对之处,还请官家担待。” “岳丈的名头,朕也听过,是位有才之人,朕定会多多倚仗。”赵煦笑了笑,一句岳丈拉近了与王珪之间的关系。 其实他对李格非并不了解,知道李格非还是因为苏轼和李清照。 因此,他这些话也只是客套话,为了拉近王珪之间的关系而已。 王家众人中,他也只是看重王珪一人。 当然,王家其他人若是真的有才,他也不会弃之不用。 “多谢官家。”闻言,王珪行礼郑重道,“不过,官家还是量才而用,无需对文叔太过优待。” 赵煦笑了笑,没再这件事上纠结,转移话题说道,“王相,明日朝会,议官之后,皇祖母恐会提废置新法之事。” “新旧两党,定然再起争端。” “新党现在虽然势弱,但骨干犹在,新旧两党争端之下,废置新法的政令,没几次朝会,肯定决定不下来。” “因此,你的态度至关重要。” 说到这里,赵煦停顿了一下,喝下一杯茶水,继续道,“朕有意让苏轼靠近旧党,所以苏轼会出言支持旧党,废置新法。” “但新法不可直接全部废除,需要徐循渐进。” “朕已与苏轼商议,他会提出先行废置方田均税法、市易法以及保马法,三条法令。” “明日只要苏轼一开口,你就支持苏轼即可,让旧党之人重新接纳苏轼。” “朕估计要不了多久,章惇就会被人攻讦,赶出朝堂,到时你再提及苏轼进枢密院,担任枢密副使。” “旧党之人定然不会反对,届时枢密院这盘棋,算是暂时完成了。” “官家,这新法之中也有可取之处,若是全部废除,难免可惜,官家不妨再考虑一二。”王珪闻言,心头震惊,对于高太后废置新法他早有准备,却没想到赵煦居然也想废除新法。 但经过接触,他清楚赵煦不是那种偏向新党或者旧党之人。 所以,他才会出言劝说。 赵煦解释的道,“王相,新法弊大于利,不废置难以恢复民生。” “大宋现在要的不是改革,而是尽快恢复被新法搞得一团糟的局势。” “因此,新法中即使有优越的政令,也不适合当下的局势,必须要废除,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民生,大宋紧绷的弓弦,才会慢慢松弛下来。” “官家远见,臣不如矣。”王珪脸上满是惊色,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估了赵煦,但听了赵煦的分析,他还是觉得自己低估了赵煦。 “王相谬赞了。”赵煦轻笑,而后面色一正,继续说道, “不过,这新法废置,不可一蹴而就,需要慢慢废置,为我等布局争取时间。” “王相可与苏轼配合,章惇可走,但近期不能,需要将章惇在中枢留置三月。” “但是,枢密院十二房,你与林槩沟通,除却兵籍房之外,需将吏房、小吏房、在京房、知杂房以及支马房安排成自己人。” “并且,有机会,将曹家二爷,曹诱调至汴梁,担任副都承旨。” “等都承旨落马,直接接任都承旨。” “老臣谨遵圣意。”王珪郑重应承下来,但很快又疑惑道,“官家,这官职好拿,但却无可靠之人,届时该如何选择?” “你且安心去做,朕自有安排。”赵煦神秘的笑了笑。 “既然官家有所安排,那老臣也就不再多言。”王珪没有多问,很是懂事的停了下来。 赵煦很满意王珪的态度,但该说的已经说完,便没有继续讨论政事,便与王珪闲聊起来。 王珪虽然在文学的名头上不如苏轼,王安石等人,但在见识上,丝毫不差,与赵煦聊得很是投机。 不知不觉中,两人闲聊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两人的肚子叫了起来,才结束闲谈。 最后,赵煦邀请王珪用过午膳之后,王珪才离开。 在王珪走后,李助不便暴露身份,没有急着离开,准备等到下直之时,再行去往相府。 赵煦无事,便带着李助、王进和杨怀玉三人,去练功房练习顾应剑法。 赵煦的过目不忘,李助又在旁指点,赵煦的顾应剑法越发纯熟。 而赵煦之所以在房中习练剑法,就是想着给自己留张个人底牌,日后若是遇到什么突发事件,也可以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 直到晚膳将近,赵煦才从练功房中出来,李助也随之下直离开。 王进和杨怀玉被赵煦指定为伴读,因此特许留宿皇宫。 第39章 开朝 翌日,天还未明,承天门外,已经是站满了人,百官林立。 官员分别排成两行,左右由王珪与韩缜领头,个个神色肃穆,面色严肃。 嘎吱—— 卯时刚到,承天门大门打开。 “朝会开,百官进。” 宣赞太监在承天门后,朗声高呼,那粗狂而又尖锐的嗓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王珪和韩缜领头,百官鱼贯而入,进入承天门,王珪和韩缜领头,领着百官一起,来到紫宸殿。 此时,天还未明,紫宸殿中灯火通明,赵煦身着红色龙袍,头戴冠冕,端坐在中央的龙座上。 童贯身着宦官服,严肃的站立在赵煦右侧后。 高太后身着凤袍,位置在赵煦的侧后方,以黄帘遮掩,不直面朝臣,隐匿在背后,童湜在一旁静候。 紫宸殿两侧,是侍卫和宣赞舍人。 “百官进殿。”紫宸殿外,童贯先一步进入紫宸殿,在旁高呼。 “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王珪进殿。”宣赞舍人开口,第一个叫到王珪的名字。 王珪整理了官服,手持笏板,第一个踏入紫宸殿。 “尚书左丞李清臣。” “尚书右丞张璪。” “知枢密院事,韩缜。” …… 宣赞舍人没有耽搁,迅速按着官职的高低,念着一个个大臣的名字,一位位大臣,手持笏板,郑重严肃的走进朝堂,王珪、李清臣、张璪、韩缜以及章惇站立的位置与赵煦相近几乎到了御前。 其他官员则是分文武站立两排。 文官以吏部尚书李常为首,站在东侧。 武官以殿前司都指挥使燕达为首,站在西侧。 待宣赞舍人唱名结束,王珪领头,对着赵煦躬身行礼,朗声道,“臣等恭请圣安。” “朕安。”赵煦面色一正,郑重回应。 “太皇太后躬安?”百官再次行礼。 “老身躬安。”高太后朗声回应。 “众卿免礼平身。”赵煦再次开口。 “臣等拜谢官家。”百官再度行礼,而后各自站立,站得笔直。 随后,张璪出言,朗声道,“官家,太皇太后,蔡确圣宴之时,冲撞天颜,因愧疚而主动请辞。” “然则,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乃朝廷重职,不可一日空缺,应当早日补全。” “臣举荐枢密院事韩缜,擢升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行中书令之职,掌管中书省。” “众卿以为如何?”高太后朗声道。 “臣等以为,张大人所言极是,臣等附议。”这是早就谈好的事,王珪自然也不会反对,既然不反对,还不如早些同意,给韩缜等人一个好感。 日后他的举荐,只要不是太过触碰旧党的利益,旧党应当是不会拒绝。 “臣等附议。” 王珪为百官之首,又不在两党之中,因此王珪一同意,其他官员纷纷附和,赞同韩缜成为右相。 在高太后的示意下,童贯手捧皇卷,走到台前,以圣旨册封韩缜为尚书右仆射兼任中书侍郎,以侍中之身,行中书令之职,执掌中书省。 韩缜高兴之余,陆续将前日商讨的官职,一一举荐出来。 和料想的一样,出了林槩知枢密院事,引起了一阵惊呼之外和百官意外之外,其他人的官职都很在百官的意料之内,或者是猜测范围内。 就是苏轼被擢升为翰林学士承旨,也没有起到太大的波澜。 翰林学士却是落在了王安石女婿,蔡卞的头上。 另外,范仲淹的四子,范纯粹不知在何时调入汴梁,更是在这一次大换血中成了中书舍人。 起居郎由李格非担任,起居舍人由赵煦观看官员名录时,无意间看到的李夔,由苏轼举荐担任。 任官之事,因为提前商议过,因此没有起太大的波澜。 “太皇太后,官家,近些时日看到汴梁城中,多有流民,甚至有百姓卖儿鬻女,臣询问之下才知,这些流民届是从汴梁周边州府而来,都是些被青苗、市易等条令,逼迫得走投无路,才不得不背景离乡。” “所以,臣请求,官家和太皇太后应允,废置新法,还百姓一个公道,还百姓一个太平。” 官员任免完成之后,早就得到示意的韩缜率先开口,打响了废置新法的第一枪。 “臣附议。”张璪紧随其后,朗声道,“右相所言不虚,臣近日也曾看见汴梁城中多了流民,官家与太皇太后可着大理寺或开封府询问。” “臣反对。”章惇出列反驳道,“变法条令,乃神宗定下条令,怎可轻言废除。” “臣以为,章大人所言不错。”曾布出列,朗声道,“变革之事推行十几年,眼看就要功成,怎可轻易废置,这置神宗于何地。” “两位大人,此言差矣。”吕大防出列,反驳道,“本官今日之前,权知开封府,对汴梁之事,最是了解,这一个月时间,有三万余人涌入汴梁,卖儿鬻女之人,数不胜数。” “相国寺与汴梁良善之家……” 吕大防侃侃而谈,不以朝廷法令说事,但却从民生的角度,来贬斥了新法的不堪。 新党虽然大不如前,但留在朝堂中人还有不少,纷纷谏言以驳斥旧党不安好心,试图毁了神宗心血。 李清臣、苏颂等不在两党之内的官员,对新法一刀切不认同,但却又认为该废置一些条令,因此也出言,将新旧两党反驳,将朝堂这滩水,搅动得更加浑浊不堪。 整个朝堂上,高级官员中只有王珪、林槩以及苏轼三人不发一言,静静的等待着,目光会时不时的看向赵煦,但又很快收回,不惹人注意。 高太后瞧着混乱的朝堂,满脸的愁苦。 赵煦置身于外,看得却是精精有味。 不过,赵煦并未忘记自己的布置,眼看着时机成熟,在苏轼看过来时,微微颔首。 苏轼心领神会,当头棒喝的大喝道,“诸位还不住口,在朝堂之人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苏轼这声当头棒喝,效果明显,正在争论的韩缜等人齐齐吓了一跳,停止了吵闹。 就是赵煦,也被苏轼这种粗暴的打断方式吓了一跳。 不过,苏轼很聪明,还不等众臣攻讦,他果断向赵煦和高太后拱手行礼,朗声道,“官家,臣有谏言要奏。” “苏卿请讲。”赵煦看了眼高太后,见高太后颔首,便配合着说道。 高太后也好奇的看向苏轼,自从从赵煦口中,得知苏轼的授课之后,他就对苏轼很有好感,对苏轼颇有期待。 她隐隐有种预感,这废置新法之事恐怕要落在苏轼身上。 第40章 开朝二 “多谢官家。” 苏轼行礼。 “还请诸位见谅,之前孟浪,本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苏轼再次行礼,不过这次行礼的对象是韩缜等官员。 “苏学士客气,刚才我等确实有些过头,苏学士若是有言,不妨与我等说说。”苏轼致歉,韩缜脸色好了许多,他压下心头的郁闷和那丝不满,微笑着说道。 之前高太后和他说过,不要太过敌视苏轼,说苏轼可能是自己人。 因此,他也不好在这朝堂上太过为难苏轼。 旧党之人瞧着韩缜的态度,纷纷表示不在乎,等待着苏轼接下来的话。 哼—— 章惇等人却是没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不理会苏轼,但目光却是落在苏轼身上。 苏颂等中间派,本就有大部分人与苏轼交好,自然也没在意,同样等待着苏轼接下来的言论。 王珪和林槩自是不必说,他们与苏轼一伙的,现在就等着苏轼开口,推苏轼一把。 此刻朝堂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轼身上。 此刻绕是苏轼经历过大场面,内心也微微有些颤抖。 苏轼深知自己不能怯场,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所有的杂念,朗声道,“臣刚才听闻朝堂百官皆为新法所争。” “不由思忆起熙宁旧事。” “那时新法初定,有人同意,有人反驳。” “然则王安石一意孤行,不遵旧制,执意实行新法,至今十六载,在新法的变革下,大宋的民生和财富不仅没有增加,反而将百姓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十六载的经历,难道还不足以让诸位看清新法不可行?” 苏轼的语气变得激动,声音渐渐高昂起来,直接打断了想要反驳的章惇等人,他朗声高呼。 “在臣看来,这新法除却将兵法外,应当全部废置。” “臣反对。”章惇急切道。 “闭嘴。”然则苏轼却是一改往日的儒雅,直接对章惇怒目而视,大喝道,“章子厚,你以为,汝之私心,本官不知?” 百官吓了一跳,没想到苏轼也有这么粗暴的一天。 “本官一心为公,有何私心?”章惇沉眉,怒目而视。 嘁—— 苏轼瞥了眼章惇,压根没打算回应,向赵煦和高太后再次行礼,朗声道,“官家,太皇太后,这新法应当废置。” 说着苏轼还特意地瞥了眼章惇等人才继续道,“不过,这新法若是一次性废除,朝堂之上私心之人定然不服。” “所以,臣以为逐步废置,让那些私心之人看看,新法的一条条政令,是如何腐蚀我朝的根基。” “苏学士所言甚是,废置新法不可一蹴而就,应当逐条废置,让私心之人看看,废置新法后,百姓如何安居乐业。”苏轼话落,韩缜立刻出言附和。 张璪等旧党之人纷纷出言,支持苏轼。 章惇等人刚想开口,高太后却是抢先一步,向苏轼问道,“苏卿,那你以为,应当先废置哪些熙宁旧令?” 苏轼早有准备,将昨日与赵煦协商的方法脱口而出,“臣以为应先行废置三条政令,这第一条,当从民生根本出发,先行废置方田均税法,但臣建议将丈量的田亩,以对应的银钱补偿收归朝廷,而后再由朝廷出面,租给百姓,并且给予百姓实惠,肥田实行十税一,薄田实行十五税一,以彰显朝廷的仁慈。” “未丈量的田亩,停止丈量,以朝廷法令责令乡绅,豪富对佃户,实行同样的条令,朝廷给予乡绅,豪富每家一个考取太学的名额,或是赐予完成最好的人家,赐予七品之下武职散阶,列入朝廷荫补之列。” “以利益驱动,各地富绅豪强定然全力配合朝廷法制,新法的废止,定然不会影响到朝廷法令。” “最后,传令各州,各府官员,此政令发布之日,为一任之考,政绩优异者,吏部可根据功绩允以擢升。” 众人听完苏轼的想法,看着苏轼的目光中满是震惊之色,因为苏轼虽说是废置了新法,但却又像是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方法。 高太后更是异彩连连,她已经尽可能的高估了苏轼,但苏轼这番话后,她还是觉得低估了苏轼,苏轼这种方式,不仅废置了新法,而且还将废除新法后的隐患全部清除。 整个朝堂上也就只有赵煦和苏轼一脸淡定。 赵煦淡定,是因为这本就是他提出,也是他为以后打基础的基础法。 苏轼淡定,是因为他震惊了将近一天。 “官家,太皇太后,老臣以为苏学士所说之法,才是适合我宋之法,可采用。”王珪虽然早早和赵煦通过气,但当听完苏轼的说法之后,还是感到震惊,苏轼这种想法,既废置了新法,又推动了另一种新法,最为关键的是,这种新法让百姓获利,地方豪强获利,富绅官员获利,几乎所有人都获得了利益,这这新法用利益勾动了大宋的所有人,谁敢从中作梗,就是在和整个大宋作对。 单单这一个想法,就几乎将权术运用到了极致。 “官家还真是恐怖,看来回去之后需要叮嘱文叔和仲修了。” 想到这些,王珪目光凝重的看了眼赵煦。 他与赵煦接触过,知道赵煦不能以年纪论。 他更了解苏轼,苏轼虽然才华不凡,但绝对没有这样的政治手段。 因此,在苏轼说出废置方田均税法,怎么处理之后,他就清楚这是赵煦的手段。 此刻,他对赵煦也更加敬畏。 “臣附议。”王珪话落,林槩立刻出言附和。 苏颂等人本就不是全面否认废除新法,现听闻苏轼的方法更好,自然也表示认同。 韩缜等人在沉思片刻后,也纷纷赞同。 苏轼的说法,虽然不是像他们所想的一样,直接恢复旧制。 但苏轼所说的方法,却是引动了他们的利益,若是操作得当,他们的家族或者亲朋故旧中,定然有不少人能趁机步入朝堂,这完全就是一个所有人都获利的政策。 现在,唯一还有顾虑的只有章惇等人。 不过,章惇这次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向苏轼问道,“苏学士,你之法听着不错,但地方距离中枢较远,何人可监督。” 众人一听,又齐齐看向苏轼,想看苏轼怎么回应。 苏轼轻笑道,“章大人,《史记》中曾提过,【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朝廷若是颁布法令时,让相邻州府相互监督,各级官员相互监督,若发现有人枉顾朝廷法令,可匿名举报,凡举报属实,皆可官升一级。” “若是,整州或者整府官员勾结,那小吏举报,也可破格擢升为官。” “以此种方式来行事,章大人以为,可还会有人枉顾法令,冒天下之大不韪阳奉阴违。” 第41章 开朝三 嘶—— 苏轼话落,众人再度惊呆了,苏轼这一招完全就是釜底抽薪,将人心玩弄到了极致。 他们已经能预想到,这条政令一出,朝廷甚至不需要专门派人去监督,地方上的官员也定然会全心全意的完成各种条令。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改变了以往对苏轼的看法。 “要不,我还是想办法将文叔调离官家算了。” 王珪心颤,苏轼接二连三的惊人之语,让他汗流浃背,对赵煦的敬畏更深,因为他十分清楚,苏轼说不出这些话,也想不出这些办法。 苏轼所说,所讲,全是赵煦的布置。 而他清楚李格非,李格非或许在文学上是一把好手,但在官面上,却是能力一般。 而赵煦显露的冰山一角,却是很多人都想不到的手段。 “诸位爱卿以为,苏学士所说如何?” 这时,高太后突然出言,向百官询问。 “老臣以为可行。”王珪站台。 “老臣附议。”林槩站台。 “臣等附议。” 旧党与中立派齐齐同意。 “臣等也附议。” 章惇等人无奈,想要反驳,却根本无法反驳,而且在他们的内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苏轼的方法,却是要比方田均税法好上不知道多少。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此定下,三省定制,六部配合,特批苏轼参知政事。”瞧着百官答应,高太后一锤定音。 “臣等遵旨。”众臣行礼,郑重应承下来,算是走出了废置新法的第一步。 高太后兴致勃勃,继续问道,“苏卿,那你认为,除却方田均税法之外,还应当先行废置那几条法令。” 众人闻言,又齐刷刷的看向苏轼,都想看看苏轼有什么惊人之语。 苏轼毫不怯场,按照与赵煦的约定说道,“臣以为除方田均税法之外,应当先行废除,市易法和保马法。” “苏卿能否说说缘由?”高太后询问道。 朝堂众人也没第一时间出来反驳或者支持,都饶有兴致的看着苏轼,想看看苏轼又能说出什么理由。 苏轼没让众人失望,侃侃而谈, “回太后,臣谏言废除市易法。” “其一,是因为这市易法官府干涉过多,导致效率低下,货物囤积过多。” “其二,商人重利,与官吏勾结,使得物欲横流,寻常之物,也会以奇货居之,这使得百姓的生存更加艰难。” “臣以为市易法弊端重重,不应为朝廷法令,应当重启旧制,增加商税,配合之前臣之谏言,尽快恢复民生。” “苏学士,这市易法虽然有些偏差,但也不可一言否决,应加以完善后实施即可。”章惇瞧着苏轼的论证与旧党无甚差别,立马出言反对。 曾布等新党,也齐齐露出轻松的笑容,毕竟苏轼这番言论,他们驳斥过多少次。 韩缜等人没有第一时间去反驳,而是看向苏轼。 苏颂等两党之外的官员,自然也没开口,都将目光注视在苏轼身上。 高太后皱眉,苏轼废置新法的理论,太过于平庸,被新党反驳了不知多少次,高期待下,不免有几分失望。 苏轼却是一改之前和煦的笑容,对章惇怒目而视,丝毫不留情面的呵斥道,“你这误国奸臣,竟为一己私欲置百姓于不顾,与你这样的奸诈小人同立朝堂,是老夫之耻。”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苏轼一言不合又直接开骂。 “你……” 章惇面红耳赤,气得须发全张。 “你什么你。” 苏轼毫不客气,继续呵斥道,“百姓流离失所,为匪为流,你等高居名堂,授百姓供奉,不受百姓之苦,你们能等,百姓可能等?” “这百姓何辜,要为你等一己私欲而受灾。” “你等得习孔孟,不知亚圣曾言,民为重?” “朝廷拖一刻,百姓少十人。” “就你等腌渣之人,也配立足于朝堂。” 噗—— 苏轼杀疯了,章惇这新党领袖,也被苏轼驳斥得体无完肤,脸色红白交替,直接一口鲜血吐出。 “污浊之血,沾之晦气。”苏轼动作敏捷,快速避开,并留下诛心一言。 嚯嚯—— 章惇双目圆睁,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太医,快传太医。” 赵煦也被苏轼给吓到了,他从没想过苏轼放开后,居然能将章惇喷晕过去。 可章惇有才,是他日后要重用之人,自然不会让章惇就这么死了,在章惇倒下去的一瞬间,他立马大声呼喊着太医。 “快传太医。” 赵煦话落,高太后也从震惊中回神过来,同样高呼太医。 随着,赵煦和高太后的呼喊,百官也回过神来,新党之中,大部分人人惊惧的看着苏轼,苏轼太猛了,居然将章惇给喷晕过去。 曾布与李之纯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去再去争论,因为他们清楚从章惇吐血晕厥的那一刻,关于市易法的争论,他们就已经输了。 韩缜等旧党十分震撼,他们与章惇争论了不知道多少次,都是旗鼓相当。 没想到,苏轼三言两语之间,就将章惇给喷晕过去。 同样置身于震惊当中,还有苏颂等人,他们大多与苏轼交好,但此刻才发现,他们似乎现在才认识苏轼。 苏轼云淡风轻,静置在一侧。 踏踏—— 很快,一位太医步入大殿,一群太监抬着章惇出了紫宸殿。 待章惇被抬走后,高太后出口,“苏卿刚才所言虽有偏激,但却是良心之语,这百姓正在受灾,我们能等,百姓却是不能等。” “老身同意废除市易法,并按苏卿之言,增加商税,配合之前苏卿之策,尽快恢复民生。” “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臣等附议。” 苏轼这么猛,根本没人在这节骨眼上去触苏轼的霉头,纷纷表示同意。 高太后很是高兴,她没想到苏轼出手,让废置新法变得这么轻松,于是她趁热打铁,向苏轼继续问道,“苏卿,除却方田均税法和市易法外,可还有谏言?” 高太后话落,苏轼再次成为焦点,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轼身上。 旧党期待中带着兴奋,新党沉默中带着一丝畏惧。 两党之外的苏颂等人更多的却是好奇,以及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第42章 开朝四 “太皇太后,官家,臣以为,还应该废置保马法。” 苏轼拱手,在众人的目光中再次开口。 “苏卿不妨说说理由。”高太后微笑道。 百官洗耳恭听,静待苏轼的理由。 苏轼面色一正,朗声道,“熙宁五年,已故枢密副使主持熙河开边,在先皇与左相等百官的支撑下,为我大宋拓边两千里,拿下陇右之地。” “陇右之地自汉唐起,就盛产良马,现今成了我大宋之地,为何又弃之不用,偏偏以保马法,来为我大宋之军,培养战马。” “这完全就是多此一举,舍本逐末。” “百姓本就苦,若是养马则更苦,甚至于因为保马法之故,人不如畜。” “因此,臣谏言,废置保马法。” 这次旧党和高太后没有第一时间支持,而是仔细考虑起来。 因为苏轼废置保马法的理由是在熙河等地,若是同意废置,那么必然就需要对熙河进行重新布置,到时兵、政、钱、粮都是大事。 曾布等人也若有所思起来,从苏轼的理由来看,这保马法确实可有可无,即使废置也不无不可。 而且,他们同样也想到了熙河的军政之事。 苏颂等人也不傻,若有所思。 一时间,诡异的陷入一种沉默当中。 王珪若有所思,抬眼看了眼赵煦。 赵煦面色严肃,微微颔首。 苏轼将保马法与熙河之地联系起来,其实就是他让苏轼这样来解释。 现在虽然司马光没有入朝,与记忆和历史中不同,但朝中的旧党依旧势大,神宗驾崩,西夏发难的时间,也不远了。 他有着两世记忆,自然不可能像记忆中与历史上割地给西夏。 因此,他才会借用废置新法,在熙河提前布置,谨防西夏发难。 王珪瞧着赵煦如此严肃的神色,立刻心神紧绷,知道此事赵煦事在必成。 于是,他果断出列,谏言道,“太皇太后,官家,老臣以为苏学士所言甚是。” “百多年前石敬瑭割让燕云,使我汉家儿郎自此失去一处养马场,后来西夏自立,占据河套之地,吐蕃旧部发难,占据唃厮啰,陇右等地。” “我大宋彻底失去了养马场。” “蒙先皇看重,老臣有幸,参与了熙河平戎,知晓先皇熙河开边,不仅是为了防备西夏,同样也是为了给我大宋拿下养马场。” “如今养马场已有,臣以为不如废置保马法,在熙河布置重军,圈养战马,防备西夏。” “王相所言甚是,老臣附议。”林槩以王珪为主,王珪支持,他自然也支持。 李清臣与苏颂在仔细回味了王珪的话后,同样表示同意。 “臣以为不妥,先皇新丧,朝政不稳,若是布重军于西夏,定让西夏置喙。”韩缜在思虑良久之后,出言反对。 “那右相以为,我大宋当如何应对?”王珪挑眉,幽幽开口,“是不是应当向右相割让河东一般,向西夏祈和,割让熙河边州?” “祖母,河东原本是我大宋之地?”赵煦故意惊呼。 他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本来他没打算这么早,或者等别人来对付韩缜。 没想到韩缜居然主动跳出来阻止他的布局。 那么,他自然就不会继续让韩缜留置朝堂。 “臣……” 听到赵煦的惊呼声,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韩缜身上,韩缜一下就慌了。 不过,还没等韩缜开口,曾布怎么可能放过这等机会,果断落井下石,向赵煦行礼,朗声道, “官家熙宁七年,臣虽受人攻讦在外,但也知道韩缜为我朝出使辽国,最终将河东七百余里割让给辽国。” “想不到还真有其事。”赵煦故作震惊,一脸不解的看向韩缜,“韩相你也是饱读诗书,有文人风骨,为何会主张割地求和。” “朕有幸拜读过老泉先生著作,《六国论》。” “也知秦灭诸国,其一部分原因,乃是割地求和。” “这如此浅显之理,朕一幼童尚且知晓。” “韩相作为朝廷右相,难道不知儿皇帝石敬瑭之事?” “割地求和,只会受人唾弃。” 说到这里,赵煦故作痛心愤怒道,“你这样只求割地求和之人,哪有半分文人风骨。” “你这样的人,如何配为大宋右相。” “朕与祖母走眼矣。” “臣,臣……” 韩缜脸色发白,一时间被赵煦驳斥得体无完肤。 “太皇太后,官家,韩缜如此作为,不堪为相,臣以为当罢免流放。”曾布抓住机会,快速谏言。 “老臣附议。”王珪附和。 林槩紧随其后。 苏颂和李清臣等人也纷纷出言,恳请罢免韩缜。 韩缜绝望,只能求助的看向高太后。 高太后暗自叹息一声,决定舍弃韩缜,毕竟赵煦的一番话实在是太重了,直接将韩缜与石敬瑭比肩,她若是强保韩缜,恐怕也会背上一个不好的名声。 因此,她在迟疑片刻后,叹息道,“神宗主政时,老身久居深宫,不曾过问朝堂之事,没想到还有此等旧事。” “官家所言不错,此番是老身与官家走眼矣。” “所幸今日定职,朝廷政令未出。” “老身以为韩缜割地河东,不堪为相,官降至五品,知邕州。” “老臣……领旨,拜别太皇太后,拜别官家。” 韩缜身子微微颤抖,但也清楚,大势已去,自己的仕途到了尽头,根本无力挣扎。 因为旧事,他与儿皇帝齐名。 今日朝会之后,他会成为所有人攻讦的对象。 他拱手行礼后,深深的看了眼赵煦后,转身出了紫宸殿。 冷静之后,韩缜才发现,赵煦虽然没怎么开口,但朝堂诸事的走向,似乎都是由赵煦在引导着。 韩缜离开,高太后满朝文武看了一圈,目光突然落在苏轼身上,而后向赵煦轻声提及,“官家,老身以为,苏卿才学兼备,人品厚重,不如就让苏卿为右相,主掌新法废置之事如何?” “祖母所言甚是,朕也以为苏卿可以。” 赵煦心惊,他没想到高太后会提及苏轼来接替韩缜的右相之位。 但这个机会却是难得,他虽然有意将苏轼推送至枢密院,但若是苏轼能接替韩缜成为右相。 那么中书省和门下省,都会由他的人主导,对他的布局更有帮助。 第43章 开朝五 “诸位,刚才老身与官家商议之后,决定让苏轼暂领尚书右仆射兼任中书侍郎,统领新法废置,恢复民生之事,诸位以为如何?” 赵煦同意后,高太后果断出言,向百官宣布。 王珪心惊,立刻看向赵煦。 赵煦微微颔首。 “老臣赞同。”王珪心领神会,立刻出言,“苏学士刚才之言,乃真知灼见,若是主掌废置新法之事,定能尽快恢复民生。” “老臣附议。”张璪得到高太后的暗示,立刻同意。 “臣等附议。” 张璪话落,旧党之人以为苏轼是自己人,立刻出言同意,林槩也紧随其后。 苏颂等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没有反对,纷纷表示同意。 曾布等人无奈,这么多人支持,他们同意不同意,已经不重要了。 就这样,苏轼在震惊和懵圈中拜相,官至尚书右丞兼任中书侍郎。 苏轼拜相,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但却是在高太后的情理之中。 高太后高兴下,向苏轼说道,“苏相,老身以为,就依循你所言,废置三法。” “但方田均税法,市易法都有善后弥补之法,可这保马法若是废置,又当如何善后,这熙河之事,又当如何处理?” 苏轼微笑,没有直接回应高太后,而是向王珪询问,“臣听闻成都府转运使章楶,曾在军政之事上得到王相赞誉,不知是真是假?” 王珪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轼,有些郁闷,毕竟他也没想到苏轼会把他推出来。 不过,他也清楚苏轼的举荐,应该是赵煦授意,他故作思虑后,开始拔高章楶的声名。 “章楶进士及第时,老夫舔为翰林学士,恰好是皇祐五年的科举主考官,读其考卷后,便注意到了章楶,章楶之军才,不是老夫赞誉,而是得到已故韩魏公称赞,称其军事,能与范文正公比肩。” “章楶既得韩魏公赞誉,那军事即使不如范文正公,想必也相去不远。”苏轼故作恍然。 而后,苏轼面向赵煦和高太后,拱手行礼,“太皇太后,官家,臣举荐章楶去往熙河路,担任经略安抚使,令其养马驻军,防备西夏。” “臣以为可行,熙河之地乃是西夏侧翼,确实需要懂军之人前往。”王珪立刻出言同意。 “熙河是我大宋养马地,臣也以为熙河经略安抚使,当用懂军之人。”林槩紧随其后,跟着赞同。 其他官员有些恍惚,忽然间发现有些看不懂了,在以前这等重要的大事,左右二相以及枢密使必然是争个天昏地暗。 但现在三人居然同时举荐一人,让他们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左右二相,与枢相共同举荐一人,看来这章楶确实有其才,既然如此,那就传旨,让章楶进京,老身也想看看这两府共举之人,有何特殊。”高太后也是一脸惊奇,朝堂如此和睦,她经历了三朝,也是第一次见到,不免对这章楶产生了一抹兴致。 赵煦微笑,章楶是他看重之人,军事不凡,也是他让苏轼提及章楶去往熙河路。 “太皇太后英明。” 百官行礼。 之后,高太后本来还打算再废置几条新法,但被苏轼和王珪齐齐反对,表示过犹不及。 高太后也不在强求,便将话题转移,商议其他事情。 神宗驾崩,赵煦新登基,朝廷的事多如牛毛,各种杂事堆积如山,因此这场朝会开的时间很长,直到未时才结束。 不过,这次朝会对赵煦来说,很是圆满,他得到的远超他的预料。 ………… 寒光照铁衣,吴钩霜月明。 宝慈宫练功房内,赵煦双手持剑,舞动得密不透风,冷冽的剑光,密布在赵煦的身侧。 练功房内,狄咏、刘法、周侗、王升、童贯以及一位相貌刚毅的中年人站在一旁等候。 “官家真是习武之才,短短一月,这剑法已经精通如此,若是习练长兵定为一方大将。”周侗感慨道。 “光祖此言差矣,官家天授奇才,文武皆不凡,当做明堂,执掌乾坤,怎可为冲锋大将,若是如此,还要你我何用?”狄咏挑眉,不满反驳。 他是赵煦姑父,也是赵煦第一个招揽之人,自然也清楚赵煦乃是世出的雄主。 “周将军慎言。”童贯也是不满的瞥了眼周侗。 他自从彻底投诚赵煦之后,对赵煦是越发忠诚,自然不希望别人以任何形式来诋毁赵煦。 “光祖,这身在朝堂,小心祸从口出。”王升也是微微皱起眉头,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刘法和中年男人没说话,但面色也严肃了许多。 “诸位,是下官孟浪了。”周侗苦笑,赶忙向狄咏行礼。 “光祖,我大宋与士大夫共天下,此话若是在外,旁人定以为官家重武,你我难逃攻讦,官家也会被文臣上书牵连。”狄咏没过多责难,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狄大人所言是。” 童贯等人都认同的点点头。 “多谢狄大人提点。”周侗心惊,才知道刚才自己那番话若是在外,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光祖只需记住,日后行事,慎言即可。”狄咏轻笑道。 嗯—— 周侗微微颔首。 随后,狄咏向童贯行礼,低声问道“童都知可知,官家叫我等来此,所谓何事?” 闻言,其他人都好奇的看向童贯,他们很清楚,童贯现在是赵煦的心腹之一。 “狄大人客气。”童贯可不敢怠慢,狄咏不仅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高居正四品,而且还是赵煦的姑父,不管是哪一个身份,都不是童贯能怠慢的。 回礼之后,童贯说道,“诸位,说实在话,官家为何召集你们过来,咱家也不知晓。” 童贯并没有胡言乱语,去猜测赵煦的心思,经过短时间的接触,他十分清楚赵煦对他们虽然平和,但骨子里十分的霸道,许多事容不得他去随意猜测和置喙。 “都知见谅,此事是本官孟浪了。”狄咏拱手,很快反应过来,暗骂自己糊涂,自己刚嘱托完周侗,没想到自己也犯了差不多的忌讳。 中年男人显然要懂得多些,脸上露出一抹明悟之色。 周侗却是有些迷糊,但经过刚才的教训,他也清楚,有些话不能随意开口,只能将疑惑憋在心里,自己慢慢琢磨。 第44章 插手天武 半个时辰左右,赵煦停止练剑。 童贯很是懂事的上前,给赵煦递上手巾。 狄咏等人迅速跟上。 赵煦剑赤霄和龙骠归鞘,接过手巾一边擦汗,一边问道,“姑父,现在御龙直可曾稳定?” “回,官家。”狄咏拱手行礼,“御龙直已经全部稳定,四直现在都是我们自己人。” “那就好。”赵煦微笑道,“前几日,殿前司都虞候被御史台带走,太皇太后有意将曹评擢升为殿前司都虞侯。” “曹评一走,天武军两厢都指挥使就会空缺出来,朕会让苏轼举荐你为天武军两厢都指挥使。” 说到这里,赵煦停顿下来,放下手巾,低声嘱咐道,“天武军为四禁军之一常置军队为一万。” “你升任天武军指挥使之后,尽快将天武军整合。” “朕会将周侗和刘法调至天武军,担任左右两厢指挥使,帮助你尽快执掌天武。” “官家,我等尽皆离开,那御龙直当如何?”狄咏拱手询问。 “御龙直不用担心,朕会让刘法升任拱卫,专司御龙直。”赵煦微笑道。 “既如此,臣定当不辱圣命,定将全力整合天武军。”狄咏再次行礼,郑重应承下来,他曾经在禁军任职,自然知道天武军的重要性。 周侗和王升,也不敢怠慢,齐齐行礼,甚至于,他们的脸上还带着一抹兴奋之色。 他们现在在御龙直,官职在从七品,管理人数不过只有一百多人。 可一旦调任天武军,担任左右两厢都指挥使,官职品阶不仅升任到正七品,而且还能统率数千人。 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官家,臣定当不辱圣命,定当全力统率御龙直,护卫官家。”刘法神色激动,御龙直人数虽然不多,但也是天子近卫之一,拱卫的官职更是在正六品。 “都起来吧!以后好生办差即可。”赵煦微笑着抬抬手。 他之所以将三人都抽离出御龙直,是因为御龙直现在已经完成整合,有刘法一人已经足够。 若是将狄咏等人留在御龙直太过于浪费。 而且,一个月前,高太后在苏轼的谏言下,废置方田保税法,市易法以及保马法,现在按着苏轼的实施方式,三法的废置,大幅度的改善了民生。 现在民间都有人称呼高太后为圣贤皇后。 高太后高兴之余,也腾出手开始收拾向氏。 这一个月来,向氏一系的官员,不少人落马,文人被贬出中枢,武人大部分被审查。 其中,武人官职最高之人,就是殿前司都虞侯。 这都虞候一除,高太后自然会安排自己人升任,最后这职位自然是落在了刚与皇家结亲的曹评身上。 曹评进京之后,本就以四品官职兼任着天武两厢都指挥使,现在升任殿前司都虞侯,自然不可能在兼任天武军两厢都指挥使。 这一空缺,赵煦自然不可能放过。 毕竟,天武军是马军,他准备将天武军好生打造,拆分训练成轻骑和重骑。 只是,现在马匹不足,兵器铠甲不行,他才没有直说。 况且,他以后肯定会改革军制,将禁军掌握在自己手中,受到的阻力,会降低到最低。 “臣等多谢官家。”狄咏等人行礼起身。 随后,赵煦看向中年男人,微笑道,“怀瑾,朕有意暂时将你从军中抽离,前往枢密院任职,不知你意下如何?” “官家有命,臣定当遵从。”中年男人四十上下,正是杨家目前的掌权人,杨家大郎杨怀瑾。 “既然你同意,朕会让林槩,将你转至枢密院,任职枢密副都承旨,主管在京房。”赵煦云淡风轻的说道。 现在朝堂上枢密院、中书省以及门下身的主事者都是他的人,虽不能一言而决,但要安插一些五品之下的官员,还是能够轻松做到。 他之所以安排杨怀瑾进入在京房,也是因为狄咏等人去了天武军。 天武军虽然隶属于侍卫亲军马军司,隶属于三衙,但兵器马匹之类,却不是有三衙发放,而是由枢密院在京房发放兵器铠甲,由支马房或是太仆寺发放马匹。 支马房现在是林槩的学生担任,是林槩的人,此前赵煦就已经让王珪告知过林槩,让他想办法将天武军派发马匹的职事抢过来。 林槩也在知道后,很是轻易的抢到了天武军采买和派发马匹的职事。 并且,赵煦还让人林槩找人,秘密前往辽国,采购马匹。 因此赵煦便将杨怀瑾安排进在京房,负责天武军的兵器铠甲发放。 “多谢官家,臣定当效死。” 杨怀瑾很是激动,单膝下跪行礼。 杨家自从他父亲亡故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他这些年一直领着七品官职,待在御龙直。 没想到效忠赵煦,还不足两个月,他现在就已经成了枢密副都承旨,从五品京官。 “无需如此,好生为朕效力即可。”赵煦微笑道。 “多谢官家。”杨怀瑾行礼起身。 随后,赵煦向周侗询问,“光祖,安道全可曾到汴梁?” “官家见谅,江州距离汴梁路远,恐还需三日才能抵达汴梁。” “嗯,安道全到汴梁之后,第一时间带入宫中。”赵煦嘱咐道。 “是,官家。”周侗行礼。 接着,赵煦又看向王升,问道,“王升,你那族弟,可曾将朕嘱咐之事办妥?” “回官家,王焕于昨日归来,收集的证据,全部交托于臣。”王升行礼后,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件,递交给赵煦,“官家请过目,这是臣族弟收集到的证据。” “嗯——” 赵煦没看微微颔首,而后微笑道,“既然如此,你等任职天武军后,就让你侄子与周侗举荐的张开,一同进入天武军。” “王焕可任都头,张开为副都头。” 说到这里,赵煦又看向周侗嘱咐道,“你需记住朕所言,张开职事需得百斩之后才可升迁。” “臣定然谨记。”周侗严肃道。 嗯—— 赵煦点点头,又对狄咏嘱咐道,“姑父,整顿天武之后,便上书带天武在汴梁周围剿匪。” “这一是为了清除匪患,还百姓一个太平。” “第二是为了练兵,天武军久居汴梁,难免懈怠,而要成为强军,只有经历血与火的洗礼。” “第三,清理贼匪是件大功,你等积累功勋,也方便提拔。” “是,官家,臣定当尽快整合天武,请命出城剿匪。”狄咏单膝跪地,义正言辞的开口。 “臣等定当竭力,全力协助狄大人。”王升和周侗,也齐齐单膝跪地行礼。 “好了,都起来吧!”赵煦抬抬手让三人起来。 “多谢官家。”狄咏三人起身。 最后,赵煦的目光又落在杨怀瑾身上,微笑道,“怀瑾,你杨家乃我大宋将门,家中子弟,应该也有不少人在外。” “朕现在人手奇缺,你不妨召集族中子弟入京,你先行考核之后,举荐入天武两厢。” “若是有罪之人,只要不是主动犯罪,烧杀抢掠之人,朕允许他们入军。” “根据刑责大小受杖,根据刑责大小定下欠缺军功,军功补足后方可升迁。” 话落之后,赵煦又向着狄咏等人补充道,“你等熟识之人,也是如此。” “臣等遵命。”众人行礼。 “好了,你们就先回去吧!朕也该去上课了。”交待完所有事,赵煦拿着龙骠和赤霄,走出练功房。 童贯紧随其后,跟在赵煦身后。 “恭送官家。” 狄咏等人双手交叉,齐齐躬身行礼。 第45章 李格非 宝慈宫、书房。 赵煦洗漱之后,直接带着童贯、王进以及杨怀玉来到书房。 今日休沐,按理说没人过来上朝,但赵煦却在书房外见到了李格非。 “见过官家。” 李格非人逾三十,留着胡须,相貌端正,自带一股书卷气,有儒雅之风。 “文叔先生,你怎么来了?”赵煦微微皱眉,但还是和气的询问。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很不待见李格非这人。 李格非为人太过板正,儒道气息太浓,不懂得变通,在他身边任起居郎的时候,李格非总是在劝谏这样,劝谏那样,搞得就像他一个人懂得朝政一般。 若不是看在王珪和苏轼的面上,他早就让人弹劾李格非,将人贬出汴梁。 不过,他虽然没将人赶出汴梁,但也不可能留在身边。 因此,李格非只在他身边待了十天,就被他让王珪调任去了礼部,担任员外郎。 “官家见谅,臣是奉岳父之命过来,有事告知官家。”李格非面色尴尬,他被调任之后,王珪就好好的批了他一晚上,明确告知了他为什么会被调任。 他反应过来后,也清楚若不是赵煦看在王珪的面上,他估摸着现在已经在去往地方州府的路上。 “既然是王相的意思,那先生跟朕到书房详谈吧!”赵煦眉头舒展,领着人走进书房。 瞧着赵煦这态度,李格非心头一苦,本来他闺女和赵煦定下婚约,他可以飞黄腾达,结果因为自己的不懂事,现在赵煦对他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赵煦现在能接待他,还是因为王珪的原因。 他甚至不敢想象,王珪若是亡故,赵煦会不会因为他的原因,而去取消与王珪定下的婚约。 怀着种种心事,李格非忐忑的跟着进了书房。 童贯跟在两人身后,王进和杨怀玉很懂事的守在门口。 “先生请坐。” 李格非毕竟是王珪的女婿,他未来一个媳妇的亲爹,因此赵煦再不待见李格非,也没冷脸,而是很是自然的招呼着。 “官家,臣站着就行。”李格非似乎是觉醒了,没敢直接坐下,老实的在赵煦面前站着。 “坐下吧!” 赵煦坐下,压了压手,他虽然不待见李格非,但李格非再怎么说也是李清照的父亲,算是他的长辈。 况且,李格非是代表王珪过来,打李格非的脸,就是在打王珪的脸。 “多谢官家。” 李格非小心的坐下。 “童贯,奉茶。” 赵煦招呼道。 “是——” 童贯行礼,为赵煦和李格非倒上茶水。 “说吧!王相让你过来所谓何事?”赵煦明显不想与李格非有太多交流,直入主题。 “回官家。”瞧着赵煦淡漠的态度,李格非心头一苦,拱手道,“岳父令我前来,有两件事,这第一件事是太玄已经通过了上舍考试,现在已经进了上舍。” “并且,陆佃已经将太玄,列入六月末的上舍终考。” “这是个好消息。”赵煦微笑道。 这件事他倒是没太多惊讶,他即使不相信李助,也相信王珪,有王珪在除非是李助废材到极致,那么李助肯定能进入上舍。 “那其他事呢?”赵煦继续问道。 “回官家。”李格非拱手道,“这第二件事,是岳父让臣告知官家,在京房的兵器认领有专门的定额,而明光甲的存量并不多,在京房能拿出的也就一千五百套,若是还需要明光甲,就需要军器监制作。” 赵煦闻言沉默下来,他很清楚王珪的目的,无外乎是让他再给李格非一次机会,让李格非去工部或者军器监,督造明光甲。 而明光甲是重骑甲,是他专门为天武军准备的。 因此,这件事只能是自己人去经手,绝对不能让旁人清楚。 李格非心思忐忑,他在来之前,王珪就和他说过,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若是赵煦不答应,他还是尽早出京的好。 赵煦思虑片刻,目光落在李格非身上,严肃道,“文叔先生,朕看在王相的面子上,再给你一次机会。” “多谢官家,臣定当不负圣命。” 李格非心下一喜,赶忙保证。 赵煦压压手,继续嘱咐道,“你回去之后告诉苏轼,让他收集李之纯的把柄,让旧党弹劾李之纯。” “另外,让王相挑人,与旧党相争。” “之后,再举荐你担任军器监。” “微臣遵旨。”李格非郑重的点点头,同时心惊。 赵煦的安排虽然简单,但却是让人琢磨不透,因为之前苏轼和王珪几次达成共识,现在朝堂上都有一些人在猜测,苏轼和王珪是不是早就结成了同盟。 他本以为赵煦不知道,或者是不管。 没想到,赵煦不是不管,而是这种事对赵煦而言太过于简单,赵煦这一出手,就轻描淡写的解决了。 毕竟,一个工部尚书的分量足够。 “对了,你到了军器监,让匠人多多研究兵器,改良炼钢法,谁研究出来,朕重重有赏。”赵煦继续说道。 他虽然有后世的记忆,但记忆中大多是一些历史的记载,并没有什么关于科技上的东西。 因此,他即使知道后世拥有飞机大炮,他也没办法制作出来,唯一能依托的就只有这个时代的匠人。 “是,官家。”李格非没敢怠慢,郑重应承下来。 若是没当过赵煦起居郎之前,他定然还会说道赵煦两句,但当过赵煦起居郎又经过王珪的点拨后,他清楚知道他们这位官家,看着年幼,实则上是位天授之人,权术信手捻来。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按着赵煦的意思去做即可。 “这家伙还真换了性子。”瞧着李格非果断答应下来,赵煦挑眉,对李格非的印象改观了一些。 他不喜李格非,是因为李格非的迂腐。 但李格非其人,还是很有才华,文学造诣不低。 于是,赵煦沉吟片刻后说道,“文叔先生,回去之后将儒家经典放下,多看看法家之书,日后或许能用。” “官家放心,臣回去就收集法家经典,请岳父指点。” 李格非本来就不傻,被王珪点明了缺陷之后,已经慢慢从迂腐中抽离,现在听赵煦这么一说,他在短暂的愣神后,很快知道了赵煦的意思,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好了,文叔先生,可还有其他事?” 赵煦满意的笑了笑,这李格非一开窍,他算是又多了一位可用之人,因此态度上也好了许多。 第46章 满是阴谋的选妃 “回官家。” 李格非再次行礼,“岳父让臣问问官家,太玄与王家次女定亲如何?” 说完这话,李格非小心翼翼的看着赵煦。 李助是赵煦的心腹,他和王家人都清楚,日后李助入朝堂,肯定会得到赵煦的重用。 而王家在王珪之后,他和王仲修都不能独挑大梁,因此王珪才会想着将自己的二女儿许配给李助。 但是,这桩婚事,他们说了不算,还需要赵煦答应才行。 “太玄还俗了?”赵煦惊奇的看着李格非,在他的记忆中,李助在水浒的记录中,似乎没有成亲,只有一个侄子相伴左右。 “官家,道士也能娶亲的。”李格非解释道,“何况太玄马上要进入朝堂,顶着个道士的身份,终归是不妥,因此在太玄入相府不久,岳父征询了太玄的意见,就为太玄重新纳了良籍,现在太玄已经不算是道士。” “原来如此。”赵煦恍然,而后笑道,“此桩婚事,只要太玄同意,朕没意见。” “不过,你回去告诉王相,太玄朕有大用,不可久居在相府,成婚之后,太玄尽快搬出相府。” “另外,太玄与相府议亲,也需要等到上舍考核之后。” “臣定如数转达岳父。”李格非松了口气,对赵煦行礼。 咚咚—— 正巧这时,书房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官家,太皇太后遣人过来传信,让官家去太皇太后的院子。” 同时,王进的声音响起。 “你且回信,就说朕马上就去。”赵煦隔着门喊道。 “是,官家。”王进回应。 “文叔先生,今日到此为止,你且回去告知王相,太玄与其次女定下婚约,朕当为太玄赐婚。”赵煦起身,对李格非说道。 “官家既有要事,臣就先告退,官家之话,臣一定转达。”李格非行礼后,退出书房,心头暗自感慨赵煦对李助的看重。 “童贯,我们也走吧!” 李格非离开,赵煦没有耽搁,带着童贯走出书房,杨怀玉和王进见状,纷纷跟在赵煦身后,跟着前往高太后小院。 赵煦以为高太后有急事,因此走得很急,不到半刻钟就到了高太后小院。 赵煦让王进和杨怀玉留在小院门口,带着童贯进入小院。 一进入小院,赵煦就看到了高太后、向太后、朱妃以及一群少女聚在一起。 赵煦立马有了猜测,对童贯低声道,“去查清楚今日进宫的都有什么人?” “是,官家。”童贯微微颔首退下。 赵煦则是面带微笑,快速上前,向高太后三人见礼道,“孙儿见过祖母,母后,母妃。” “煦儿免礼。”高太后微笑着摆摆手。 “多谢祖母。”赵煦站直身子。 “见过官家。”紧随着,除却赵煦的三位长辈外,其他人齐齐对赵煦行礼。 “免礼吧!”赵煦摆摆手。 “多谢官家。”众人齐声道。 “祖母,你找孙儿过来,所谓何事?”赵煦快速上前,来到高太后身旁坐下,好奇的询问。 “无甚大事。”高太后笑道,“今日休沐,老身便想着让青禾与你见见。” 说着,高太后瞥了眼向太后和朱妃,继续说道,“没想到你母后也来了宝慈宫,同时还了几家女儿,说是给煦儿看看,煦儿若是瞧上,就提前为煦儿定下婚约,日后封为妃子。” “祖母,孙儿才十岁,定下一门婚约,已经是极限,如何能再定下其他婚约。”赵煦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他现在和高太后正是蜜月期,怎么能容许向太后破坏。 “煦儿,都是重臣之女,你不妨看看如何?”向太后一听,顿时急了。 “煦儿,给母妃一个脸面,看看如何。”朱妃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跟着请求,她之所以不好意思,是因为赵煦告诉过她,安稳待在后宫就行,千万别掺和任何事。 结果前些天,她被向太后一忽悠,一个不小心就上当了,答应了东平郡王夫人的将东平郡王之女带进皇宫。 赵煦看了眼朱妃,总觉得心累,他都不知道嘱咐过多少次,现在居然又来。 朱妃一开口,他也不好拒绝。 高太后也看出了赵煦的为难,便微笑道,“煦儿见见,若是喜欢,日后纳入后宫即可。” “是,祖母。”赵煦行礼,点头同意。 “该死的小皇帝,亏得当初本宫同意他当太子,现在居然这般轻视本宫。” 瞧着赵煦面对高太后与她截然不同的态度,向太后骨节捏得惨白,眼底更是满满的阴郁。 朱妃却是没想那么多,她瞧着赵煦为难的样子,只知道自己似乎又将事情办砸了,一时间愧疚不已。 “青禾,你与几个丫头上前来。”赵煦同意,高太后轻笑道。 “是,太皇太后。” 一位少女行礼,领头带着几位少女来到赵煦等人面前,站成一排。 瞧着这些最大不过十二三岁的小萝莉,赵煦心累,但还不得不装作认真的一一看过去。 领头的女孩长相秀丽,身穿黄色宫裙,嘴角边有颗小痣,虽面容稚嫩,但有举止端庄,有大家之风,赵煦甚至还看到,在女孩的虎口处,还有武人特有的手茧。 “祖母,她应该就是曹氏女,朕未来的皇后吧!”赵煦微笑指着领头的第一个女子问道。 “煦儿,好眼光,此女正是曹家青禾。”高太后赞叹道。 “真定曹氏青禾,见过官家。”曹青禾面带微笑,快速行礼。 “免礼。”赵煦摆摆手微笑道,“你与朕既然定下婚约,是朕未来的皇后,自当有座,不如就坐在朕的身侧,与朕一同看看这些女子。” “官家厚爱,小女还未与与官家完婚,不敢与官家同座。”曹青禾大惊,赶忙跪下。 其他人也齐齐吓了一跳,向太后眼中带着记恨,朱妃瞧着曹青禾的目光柔和。 而与曹青禾站在一起的少女,有人大惊失色,有人不动声色,但眼中却是露出嫉妒之色,赵煦尽皆看在眼里。 “青禾先起来。”高太后说道。 “多谢太皇太后。”曹青禾谢礼起身。 随后,高太后向赵煦指责道,“煦儿,青禾所言不错,你就是再喜欢青禾,未成婚前,她也不能与你同座。” “祖母教训得是,孙儿瞧见青禾姐姐,总觉得梦中相似,一时间唐突了。” 赵煦认错,还做出一副一见钟情的样子。 有两世记忆的熏陶,赵煦的演技炉火纯青,就是高太后也不曾发觉,都以为赵煦是真的对曹青禾一见钟情。 第47章 满是阴谋的选妃二 “煦儿,青禾虽好,但皇室血脉最为重要,你不妨看看其他人,若是有看上的,不妨提前定下婚约。” 向太后瞧着赵煦这模样,顿时急了,生怕赵煦不选了,赶忙出言说道。 “煦儿看看吧!都是朝臣之女,既然来了宫中,就需要有个交代。” 高太后瞥了眼向太后,淡淡开口。 “是,祖母,母后。”赵煦点点头,再次一一看去。 看了五六人赵煦没什么反应,直到看到最后一人,赵煦是目瞪口呆。 最后一个女孩粉雕玉琢,看上去年龄很小。 看着这小女娃,赵煦差点崩不住,其他少女怎么说也算有些个头,这最后一个,赵煦估摸着刚断奶不久。 “煦儿,最后这小姑娘是东平郡王之女,是不是看上了,本宫可招东平郡王夫人,进宫商议。”瞧着赵煦目瞪口呆,向太后面色一喜,立马出言介绍。 “……” 一听这话,赵煦都想骂人了,这小姑娘可爱是可爱,但他没有娈童的爱好,若不是向太后有着他嫡母的称呼,他都想提剑砍人了。 等等—— 不过,赵煦很快反应过来,东平郡王之女,不出意外的话,这小姑娘就是他第二任皇后刘瑶。 在记忆中,他十分宠爱刘瑶,但在他另一份记忆中,却是清楚,刘瑶野心勃勃,没有刘娥,高滔滔等人的手段,却是想学着她们行事。 而且,日后华夏帝王的最大耻辱赵佶,能登上帝位,其中未尝没有刘瑶的私心。 想到这些,赵煦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怒火,脸色阴沉下来,他目光冷冽的看向向太后,沉声质问,“母后是以为朕喜欢幼女,让朕背上不好的名声吗?” 众人惊惧,好几个女孩都吓哭了,他们没想到赵煦会突然发怒。 向太后更是面色一变,赶忙解释道,“煦儿别误会,此女可不是本宫招揽进宫,是你母亲朱妃招揽进宫。” 向太后祸水东引,朱妃面色骤变,慌乱的解释道,“煦儿,此女确实是妾身招揽进宫,但妾身也是受到东平郡王夫人的蒙骗。” “东平郡王夫人告诉妾身,说她女儿秀外慧中,品洁高雅,妾身才会同意的,可进宫之后才发现,此女是位幼女。” “煦儿,都是朝臣之女,若是不喜就打发她们离宫罢了。”高太后看了朱妃一眼,不想赵煦过于为难,便主动出言说道。 “嗯,就依祖母。”赵煦松了口气,微微颔首,他本以为是向太后弄来的人,没想到是他亲娘。 “来人,将这些女娃送还各家。”高太后下令道,“另外,东平郡王之女送还时,将今日之事告知东平郡王。” “是,太皇太后。”童湜出列,行礼之后开始遣派人手,送进宫的女子出宫。 没过多久,来皇宫的少女,除却曹青禾之外,其他人全都被一一送走。 向太后因为被驳斥了脸面,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便请辞离开。 朱妃因为办了错事,也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也请辞离开。 “祖母,孙儿还有功课未做,就先回去了。”赵煦也不想继续待下去,请辞准备离开。 “煦儿等等。”高太后叫住赵煦。 “祖母还有事吩咐?”赵煦停下,疑惑的看向高太后。 “煦儿,老身有意让青禾进宫陪伴,不知你意下如何?”高太后微笑道。 曹青禾小脸通红,有些紧张的看向赵煦。 “那自然是好事。” 赵煦心惊,但却是没有拒绝,很是高兴的答应下来,他现在对曹青禾是一见钟情,自然是不能露了馅。 高太后无非是想他与曹青禾多接触一些,对他来说虽然有些麻烦,需要遮掩一些东西,但同样他也可以看看曹青禾的品行如何,日后到底坐不坐得了,这深宫内苑的主人。 高太后微笑着拿出一块令牌递给曹青禾微笑道,“青禾,这是进出宫的令牌,往后你可凭着这令牌,随意进出皇宫。” “多谢太皇太后,多谢官家。”曹青禾偷偷看了赵煦一眼,瞧着赵煦满脸笑容,心中带着一丝小欢喜,很是恭敬的将令牌收下。 “青禾姐姐,你以后可要多多进宫,陪同……祖母。”赵煦开口,脸上带着细微的笑容和羞涩,有些像思春的小猫。 “青禾听见了没,日后可三日进宫一次,陪老身说说话。”高太后哑然失笑。 “谨遵太皇太后懿旨。”曹青禾小脸通红,羞怯的行礼,眉眼微微低垂,不敢看赵煦。 赵煦时不时的瞄过曹青禾,脸上带着羞怯和紧张。 这让高太后十分高兴和畅快,恍惚之间,她又想起自己和英宗之间的情谊,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在高太后的刻意下,赵煦在高太后这里待到了戌时,晚膳过后才离开,而曹青禾则是被高太后留下陪同。 赵煦走出高太后院落,童贯与王进和杨怀玉正等候在院落外面。 赵煦没与三人交谈,带着三人一起离开。 半刻钟左右,赵煦四人回到自己的院落。 赵煦和童贯进入书房,王进和杨怀玉在门外守着。 “让你探查之事如何?”赵煦落座询问。 “回官家。”童贯拱手道,“今日所来之女子,除却东平郡王之女外,皆是由向太后招揽过来。” “没有其他异常?”赵煦皱眉。 朱妃本身出身不高,因此肯定不会认识什么东平郡王的夫人,这其中,定然是有人牵线搭桥。 最大的嫌疑应该是向氏,但在他的记忆中,刘瑶日后进宫,似乎和向氏无关,是神宗的另一位妃子。 可惜色利智昏,在记忆中赵煦被刘瑶的美貌所惑,根本没想过去探查刘瑶。 如今,所有事情随着他的记忆觉醒改变,刘瑶更是这么小就被推荐,这其中还涉及到向太后和朱妃,这容不得他不慎重。 童贯面色一正,严肃道,“官家,臣在探查时,有人发现向太后近些日子时常去陈美人的宫中。” “陈美人。” 赵煦皱眉沉思,而后恍然,这陈美人的儿子,正是日后两宋排名第一的耻辱,他的十一弟,日后的宋徽宗赵佶。 “密切关注陈美人,但不可轻举妄动。”赵煦嘱咐道,“另外,关注曹青禾在宫中的一切。” “是,官家。”童贯行礼,郑重应承。 第48章 官家,你中毒了 “童贯,除却各宫宦官,你现在手下会武之人有多少?” 赵煦转移话题,继续询问。 月前,童贯向赵煦投诚后,就显露了自身的能力,先是三天才清楚赵煦身边是人是鬼,之后在赵煦的授意下,花费半个月将眼线分布在整个皇宫,让赵煦在这深宫内苑中,不再是瞎子。 并且,这期间赵煦还让童贯收拢了一些,经受欺负的小宦官,让王进暗中教授其武艺。 这些宦官赵煦有大用,自然是要问上一问。 “回官家。”童贯行礼道,“现在皇宫未纳新人,臣招揽之人,大部分骨骼定型,无法习练武艺。” “所以,现在臣麾下习武之人只有十人。” “十人,倒是少了些。”赵煦皱眉呢喃。 不过,他并未责怪童贯,在沉思之后说道,“皇宫未纳新人,那招揽人手暂且停止,免得被人觉察,你与王进好生训练这十人,等人到了,有要事要办。” “是,官家。” 童贯行礼。 “好了,我们出去吧!朕也该休息了,明日还得上朝。”赵煦起身,嘱托童贯一句,走出书房。 童贯紧随其后,跟着赵煦回到卧室,侍候赵煦洗漱更衣,直到赵煦睡下,他才离开房间。 ………… 三天后,宝慈宫练功房。 赵煦下朝之后,就直接回到了宝慈宫练武。 他现在是皇帝,因此只能将练武的时间和上朝的时间分开,这虽然有些影响,但他吃过龙虎丹,又有周侗师门的药方辅助,因此这对他的影响很小,他的筋骨和力气快速增长,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的个头长高了五寸,力气也比同龄人要大上不少,现在已经能举起两百斤的石锁。 “官家,狄大人和周大人来了。” 突然间,随着咚咚的敲门声,王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让他们进来。” 赵煦停止舞剑,童贯很是懂事的递上手巾。 嘎吱—— 没过多久,狄咏和周侗,带着一位身穿御龙直甲衣的中年人进入练功房。 不过,这中年人个头中等,身材消瘦,穿着这甲衣,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臣狄咏(周侗)拜见官家。” 三人进屋后,迅速对赵煦行礼,狄咏和周侗还好,尽管身穿甲衣,但也没什么负担。 而跟随他们而来的中年人,却有些疲累,这御龙直的甲衣虽然不是步人重甲,但也是锁子甲,单是衣甲头盔加起来,就有二十几斤,再加上十几斤的弓失,很多人都无法长久穿着。 “免礼。”赵煦摆摆手,看向中年人微笑道,“想必这位就是神医安道全吧?” “回……官家,草民正是……安道全。” 安道全有些紧张,说话结巴,脸上的汗水,不停的往下掉。 “童贯,为安神医去甲。”瞧着安道全的紧张而又疲累的样子,赵煦挥手嘱咐童贯。 “是,官家。”童贯回应上前,为紧张的安道全取下头盔。 “内侍不用……我没事。”安道全后知后觉,在头盔取下后阻止了童贯。 童贯看了眼赵煦,赵煦微微颔首,童贯也不再强求,便又退回到赵煦侧后一步的位置。 “老安,弓失给我,我帮你拿着。”周侗此时也反应过来,也不管安道全是否愿意,将安道全的弓失一起接过去。 少了头盔和弓失,安道全顿时感觉到自己轻松了不少,但他并未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解除部分束缚后,立刻向赵煦行礼,“多谢官家。” “无需多礼。”赵煦微笑道,“朕知你医术不凡,可有意留在汴梁,为朕做事?” “草民愿意为官家效力。”安道全神色激动,十分亢奋的行大礼。 他来之前,周侗虽然和他说过,但他并未完全相信,现在听到赵煦亲口这么说,他自然是激动不已。 毕竟,以他的身份,若不是赵煦恩典,别说是得到赵煦的亲口招揽,就是想见赵煦也是难如登天。 “起来吧!”赵煦轻笑着将周侗扶起,继续说道,“不过,现在朕还不能让你进入太医院,需要你在外,为朕办事。” “是,官家,臣谨遵圣命。”安道全并无太多意外,郑重的应下。 “童贯,你想法子,为安神医弄一块皇城司的牌子,日后也好方便行事。”赵煦扭头看向童贯,快速嘱咐道。 “是,官家。”童贯行礼应承下来。 他的养父童湜其实就是正三品的提点皇城司,这个秘密原本只有他和高太后知晓。 不过,他在投诚赵煦后,就告知了赵煦。 在赵煦的授意下,他现在也是正六品皇城司勾当。 因此,以他现在职权,以及他养父童湜的职权,想要在皇城司中谋夺一个身份,轻而易举。 “有劳童大人了。”安道全很懂事,向着童贯行礼。 “安神医客气,都是自己人,日后尽心为官家办差即可。”童贯笑着回礼。 他跟在赵煦身边虽然才一个多月,但却是清楚,凡是能得到赵煦单独召见之人,都是赵煦要重用之人,他自然也不会傲慢自负。 “安神医,既然来了,就不妨趁着现在,为朕号号脉,看看朕的身体如何?”赵煦满意笑了笑,而后对安道全说道。 这话一出,众人色变,狄咏担忧问道,“官家身体可是有所不适。” “不是。”赵煦摇摇头低声道,“这皇城内苑,看似华丽,实则藏匿着不知多少毒蛇,朕虽然小心,但毕竟不通药理,因此也想趁着安神医在此,求个安心。” 众人闻言,齐齐松了口气。 随后,童贯三人向安道全行礼,“恳请安神医好生诊断。” “三位大人安心。”安道全郑重道,“小人虽然刚加入官家麾下,但小人也知事之严重,自当会尽心诊断。” 三人闻言,齐齐点点头。 “官家还请伸手,小人为官家号脉。” 安道全不敢怠慢,向赵煦行礼。 “安神医,请。” 赵煦挽起衣袖,伸手出来。 安道全三指伸出,搭在赵煦的手腕上。 顿时整个练功房安静下来,就是众人的呼吸声,也被刻意压着。 安道全的眉头则是时而紧促,时而舒展,看得狄咏三人是心惊肉跳。 过了好一会,安道全松开赵煦的手腕,对赵煦行礼,郑重道,“官家,小人想要仔细查看,恐有僭越,还请官家见谅。” “无事,安神医放心施为。”赵煦轻笑道。 安道全点点头,随后上手,检查了赵煦的眼睛和耳背,面上露出凝重之色,他沉声开口, “官家,如果臣没看错,你这是中毒了。” 第49章 朱砂之毒 “什么——” 童贯三人大惊失色。 “安神医,你……可检查仔细了。” 童贯声音颤抖,内心惶恐到了极致,赵煦的膳食,全都是由他在准备,赵煦若是真的中毒,他难辞其咎。 “安先生可能看出,朕所中之毒,是否有解法?”赵煦皱眉询问,脸色也是不好看,他从过来后就足够谨慎,没想到还是中毒。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安道全。 安道全沉吟片刻,低声道,“官家所中应当是朱砂之毒。” “朱砂?” 众人齐齐一愣。 “原来是朱砂之毒。” 赵煦恍然,立刻反应过来,他中毒应该不是人为,而是因为无意间接触朱砂,甚至是因为在他觉醒记忆之前,就已经中了朱砂之毒。 毕竟,朱砂染红,可是大吉之色,不管是皇城,还是达官贵人的家中,少不了朱砂的制品。 大宋龙袍以红色为主,宋真宗崇尚道家,因此在这皇宫内苑,可少不了朱砂制品。 “官家难道知晓朱砂之毒?”瞧着赵煦明悟的模样,安道全好奇道。 “朱砂真有毒?” 童贯三人心里也同时升起一股疑惑,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大宋的官宦人家,大户人家,都经常使用朱砂。 “真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因此知晓一些。”赵煦随口说道,“朕朱砂之毒如何?能不能解除。” 听着赵煦这话,童贯三人却是心惊,他们已经确定,这朱砂有毒。 安道全微笑道,“官家所中之毒不深,臣以银针刺穴,辅助药浴,便可清除大量毒素。” “余毒,官家多饮新鲜牛乳即可。” 话落之后,安道全向童贯抱拳行礼,“童都知,小人因为要进宫,因此没带银针,还请都知为小人准备一套银针,一个干净的房间,为官家准备药浴。” “另外,麻烦童都知去取三两甘草,八钱土茯苓……” “安神医放心,洒家这就去准备。”童贯哪里敢怠慢,快速应承下来,对赵煦行礼之后,迅速走出练功房。 “安先生,我们去书房等候,正好有些事,真要嘱托你三人。”赵煦微笑。 “是,官家。”安道全三人行礼。 随后,赵煦领着三人以及门口的王进和杨怀玉一起去往书房。 书房和练功房都在一个院落,赵煦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书房。 赵煦嘱咐王进和杨怀玉守在门外,带着周侗三人一起进入房间。 “你三人记住,这朱砂之事,尔等知道即可,切不外传,现在不是传出去的时候。”一进房间,赵煦立刻嘱咐道。 朱砂自秦始,就一直被各朝皇室以及高门贵族使用。 延绵至今,已经成了一种高门贵族的象征,朱砂也由此成了奢侈之物,被高门大族常用,是商业上很重要的一项。 因此,这朱砂有毒的消息,若是被传出去,恐怕会让人恐慌,影响到刚稳定下来的局势。 最重要的是,赵煦清楚,这朱砂若是焚烧,会产生剧烈的毒素。 高门大户若是知晓朱砂有毒,无知之下,定然会有人将朱砂器具焚烧。 届时,肯定会让不少无辜之人受灾。 “臣(小人)谨遵圣喻。”狄咏三人虽然不理解赵煦的做法,但还是很痛快的应承下来,只是自己心里记着朱砂有毒之事。 随后,赵煦没在朱砂之事上过多探寻,转移话题道,“姑父,光祖,天武军现在的情况如何?” 狄咏和周侗对视一眼,面上齐齐露出一抹苦涩,狄咏拱手行礼,苦笑道,“回官家,天武军多年不曾外战,武备松弛,兵员不足,汴梁各家将门,在天武军中都有人手。” “臣等现在正在全力整顿。” “不止如此,臣还发现天武军的军备军粮欠缺,兵器和铠甲都是旧兵,马匹也多是老马。”周侗苦笑着补充道。 他以前行走天下之时,就听说过这禁军糜烂,他一开始还不怎么相信,但进入天武军之后,他才清楚,他所听到的流言不仅不假,甚至还说轻了些。 赵煦倒是没太多意外,在他的记忆中很清晰,拱卫汴梁的禁军,基本上都是如此。 在他的记忆中,这种情况直到他亲政掌权后,才彻底得到解决。 但是现在,他并未掌权,也不想和高太后彻底闹翻。 赵煦在沉思片刻后,嘱咐道,“姑父,光祖,你二人出宫之后,与王升一起,找些由头,将天武军中各家之人,驱逐出军。” “实在驱逐不了的人,朕会让林槩将人调离天武军,配合天武军,尽快补充兵员。” “另外,天武军朕意欲打造成朕手中王牌。” “因此,天武军的士卒,年龄必须在,十六到三十之间。” “超过年龄者,有军功傍身者,可调至他处。” “实力优越者,无二心之人,可破格提拔。” “朕要的是一支完全效忠于朕的铁骑。” “是,官家,臣等定然不辱圣命。”周侗两人神色激动,齐齐拱手。 赵煦摆摆手,看向安道全说道,“安神医,朕会让人为你置办一处宅子,你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招揽一百,年岁小的流民和孤儿,广收门徒,朕日后有大用。” “你且放心,所需银钱,朕不会短缺。” “官家放心,小人定当潜心教授。”安道全不清楚赵煦的打算,但并未拒绝,果断的应承下来。 踏踏—— 就在这时,伴随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童贯来到书房,急切道,“官家,臣已经准备妥当,还请移步至偏房。”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赵煦微笑着起身,在童贯的引领下,带着众人走出了书房。 很快,众人来到小院偏殿,狄咏、周侗、王进以及杨怀玉被留在房间外。 童贯和安道全被赵煦带入房中。 “安神医,这是为你准备的银针,还请务必为官家清楚体内毒素。”赵煦进入药浴中,童贯便奉上准备的银针,言辞恳切的请求道。 “都知放心,小人定会给官家解除毒素。”安道全接过银针,很是肯定的应承下来。 随后,两人来到赵煦身侧,赵煦赤裸着上身坐在浴桶之中。 “官家,小人得罪了。”安道全行礼。 嗯—— 赵煦微微颔首,将眼睛闭上。 安道全没再说话,面色严肃手臂沉稳的开始为赵煦扎针。 直到半个时辰后,药浴水温变凉,赵煦的治疗才结束。 经过一番治疗,赵煦确实感觉到自己似乎轻松了一些,但也累得够呛。 因此,赵煦在听完安道全的嘱托后,便让童贯送安道全三人离开。 第50章 上舍考试 温风始至,蟋蟀居璧。 太学院内,花开满塘,荷花的秀丽与清香缭绕在整个太学院内。 荷花池上,一处清雅凉亭中,赵煦正与王珪在凉亭内相对而坐,各自执棋对弈。 两人中间的棋盘上黑白密布,赵煦手中把玩着白子,面上云淡风轻,王珪手持黑子,双目紧紧的盯着棋盘,眉头紧蹙。 在凉亭之外,王进和杨怀玉跨刀警惕,守卫在在侧,童贯手抚腰间软剑,目光同样凌厉。 除却三人靠近凉亭之外,还有一位身着布衣之人,与王进两人同列。 那人站立,笔直如松,眉眼如鹰隼,凌厉且锋锐。 在凉亭外侧,侍卫林立,一群官员被阻隔在外,时不时的看了看一处满是太学学生的号舍,又时不时的偷瞄凉亭,看赵煦和王珪是否有所行动。 当当当—— 突然间,阵阵急促的钟声响起。 “官家好棋力,此局是臣输了。”这钟声一响,王珪手持黑子的手放下,坦然的笑了笑。 “王相客气,多亏王相谦让,朕才能赢。”赵煦轻笑。 他能赢王珪还得感谢章惇,在他的记忆中,他掌权之后,倚重章惇,时常与章惇接触,两人又都是好棋之人。 因此,两人时常对弈。 章惇性情刚直,为人喜欢较真,所以与赵煦对弈时,章惇从来不放水,连续虐了赵煦足足一年,赵煦经过不断的研究,才击败章惇。 王珪的棋力,比不上执掌大权时的章惇,自然也不会是赵煦的对手。 “官家谦让。”王珪起身行礼道,“官家,考试已经结束,不如与老臣一同过去看看如何?” “这是自然,朕来此的目的,也是想看看我太学学子中,有多少人杰。”赵煦笑着起身,与王珪一起走出凉亭。 今天是太学上舍考核之日,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看看除却李助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可用的人。 赵煦和王珪一动,来太学院的百官一下慌乱起来,等两人一靠近,官员和侍卫就迅速行礼,“臣等见过官家。” “众卿免礼。”赵煦微笑道,“上舍考核结束,众卿不妨与朕一起过去看看,我大宋良才。” 赵煦和王珪,今日突然来到太学院,百官不明所以,礼部和太学院的官员最是慌乱,刚上任几个月的吕大防,带着刚擢升的礼部侍郎钱勰也跟着来了太学院。 太学官员,除却要监考的太学官员,陆佃与剩下的人全都来到这里。 不过,赵煦与王珪对弈,童贯传话,让众人等候,吕大防等人也没能与赵煦说上话。 现在赵煦一开口,众人自是不敢耽搁,跟着两人来了上舍考生考试的号舍。 此时,号舍内外的太学生已经离开,只有几位官员,在整理着试卷。 瞧着,赵煦等人到来,号舍中的官员,迅速上前行礼。 “臣等拜见官家。” 号舍内所剩的官员一共有四人,为首之人穿紫,剩下三人穿红。 “诸位爱卿免礼。” 赵煦微笑着摆摆手。 “多谢官家。” 四人齐声回应。 “蔡卿,这次上舍考试,有多少人,完成答卷?”赵煦看向身穿紫色官服之人,好奇的询问。 紫色官服的官员中年短髯,相貌清明儒雅,此人正是王安石之婿,未来北宋六贼之首,蔡京胞弟,翰林学士,蔡卞。 蔡卞在几月前从吏部牵出,担任翰林学士。 赵煦也没太过在意蔡卞,毕竟蔡卞调离吏部,担任翰林学士这个闲职,很明显就是高太后的手笔。 赵煦也清楚,蔡卞在汴梁待不了多久,会和蔡京一样,被贬出中枢。 原本,赵煦也不打算理会蔡卞。 蔡卞这人他十分了解,是新党,有能力,但也是个十足的小人,为人睚眦必报。 不过,蔡卞这人却是很会专营,也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果断找到赵煦效忠。 因为,蔡卞身为王安石的女婿,高太后和旧党就注定不会轻易收容他。 所以,整个汴梁,能让蔡卞留在中枢的只有他一人。 赵煦在深思熟虑后,收容了蔡卞,并指点蔡卞,去迎合苏轼,取悦高太后。 这几个月下来,苏轼只要申请废除法令,蔡卞总会配合,这让新党恨之入骨,旧党错愕,高太后也随之改观。 并且,在赵煦示意,苏轼的举荐下,蔡卞还成了这次上舍的主考官。 不过,考题却是赵煦所出,苏轼等人所提,是以将废置新法之事,当作考题。 经过几个月的时间,新法废置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现在,除却一开始废置的方田均税法、市易法以及保马法之外,这几个月的时间,又废置保甲法和均输法。 而且,在变法之后,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很大,证明了变法的成功性。 不过,新党之人依旧不服,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太学学生不少人言辞凿凿的反对废置新法。 赵煦在听闻之后,果断将变革之事,当作考题。 这一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作妖之人,二是想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的敲打太学,若是太学生依旧作死,他也不介意取消三舍法。 蔡卞恭敬道,“回官家,此次上舍考试,共参与者,共有一百人,舞弊者三人,已经被臣等驱逐出太学,剥夺其太学生身份。” “未完成答卷者共五十六人。” “完成考试之人,实际上只有三十一人。” “三十一人。” “这么少。” “还有人舞弊……” ………… 蔡卞话落,吕大防等人齐齐色变,陆佃脸色最是难看,小心翼翼的偷瞄赵煦。 因为此次考试,太让太学丢脸了。 这次太学上舍的通过率不高就算了,其中还有舞弊之人。 “三十一人,还不错。”赵煦倒是觉得很正常,毕竟这次的题目不简单,上舍的学生,大部分对新法之事,都只存于表面,因此想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考试,确实艰难无比,有三十一人完成这次考试,其实已经出乎他的意料。 “王相,这考卷不多,你我不妨一起阅卷如何?”赵煦微笑着向王珪说道。 “官家相邀,老臣自当遵从。” 王珪微笑道。 “吕爱卿和陆爱卿,也与朕一起如何。”赵煦看向陆佃和吕大防,继续说道。 “臣等遵命。”吕大防和陆佃对视一眼,齐齐行礼应承下来。 随后,赵煦与王珪三人,一起在号舍中开始查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