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风雷》 第1章 她这个人民公仆，还真的不…… 都市的黄昏染红了天际。 “借过借过，让一让让一让。” 唐霜费劲地硬生生穿过往车门涌动的拥挤人群，成功在晚高峰的公交车上找到了一个座位。 还是靠窗的，可以开窗透透气，散散车内人味儿的那种。 晚高峰开往城郊的公交车，素来是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群，无论是上学的还是上班的，到了这个点，大家脸上大多是疲惫不堪。 唐霜也不例外，她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看着落日余晖，想着如果不是她上司临时给她的这活，本来这个点她应该早就到家，瘫在沙发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车内传来一声惊呼： “有小偷！我的玉佩不见了！” 老奶奶声音焦急，脸上满是慌乱：“那可是我祖传的玉佩啊！” “您别急，兴许是刚刚上下车人太多挤掉了，或者挂到谁的身上了。” “对对对，大家都好好找找。” 公交车上有好心乘客出言宽慰老奶奶。 “没事您放心，这车门又没开，就算是真有小偷，也还在这公交车上，跑不了的。” 大概是这句话的原因，车上的人谁都不想被认作是小偷，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大家纷纷低头检查自己的包和口袋。 唯有唐霜坐在座椅上，淡淡地看着这一切，镇定自若，包放在膝盖上，搭在上面的手还特意把包紧了紧。 “是她吧！”老奶奶指着唐霜，颤抖地说。“只有她没动，肯定是她偷的。” 老奶奶斩钉截铁，越看越觉得唐霜就像是那个小偷。 “没想到姑娘你文文静静的，看上去像个为人师表的模样，怎么做出偷人东西这种事情。” 面对老奶奶的指控，唐霜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谢谢老奶奶在抨击她的时候，都不忘对她的气质做出高度评价。 乘客们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唐霜，唐霜的邻座是个学生，她用手肘推了推唐霜，小声说道：“不是你偷的话，你就把包打开给大家看看呗。” 女学生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如果打开给大家看不方便，就给我看也行。” 唐霜并没有急着回女学生的提议，她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乘客，最后落在了站在靠近后门的一个男乘客身上。 唐霜勾起嘴角笑了笑，那锐利的视线便化成了温润，看起来整个人静谧淡雅，她不疾不徐地说道：“奶奶，不是我偷的。” 她抬了抬下巴：“是他偷的。” 被唐霜指出来的男乘客皱起眉，显然有些气愤：“你偷的就你偷的，你自己不敢开包，往我头上扣什么锅。我的包刚刚可是打开来看过。” 唐霜也不恼，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男乘客：“你的包是打开了，但是你上衣右侧的口袋没有打开过吧？” 男乘客脸色一变，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刚刚我也掏了口袋了。” “我说的是内袋，你刚刚翻开的是外袋。”唐霜把手从自己的包上放下来，提议道，“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事，不如我们都打开，让大家一起看看。” 唐霜转头对边上的女学生说：“你喊一二三，行吗？” 女学生点点头：“一……二……三。” 唐霜率先打开了自己的包，里面除了手机、充电器和钥匙以外，就只有零散的一些钱，还有一个证件。 “警官证！” 女学生视力好眼睛尖，一眼就看清楚躺在唐霜包里的证件封面上写着的字。 男乘客一听，顿时面色不佳，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充满着书卷气息的沉静女子，居然会是个警察。 他推开旁边的人群就准备踩着椅子拉开窗跳车逃跑。 唐霜不再犹豫，举起警官证招呼着围观的乘客堵住男子，将男子放倒在地。 唐霜走到男子身边，扯开他的外套，找到内袋打开，果然里面放着一块雕花玉佩。 “奶奶，您看，是您丢的那枚吗？” 老奶奶眯着眼睛凑近了看，而后激动地说道：“是！就是我丢失的那一枚！谢谢你啊大姑娘！” 唐霜微微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刚才已经报了警了，辖区派出所的警察会在下一站等着，您到时候跟着他们去做个笔录。” 老奶奶连连点头：“哦哦哦，好。” 老奶奶把玉 佩收进怀里，而后问道：“那你不也是警察吗？你不和我一起去？” 唐霜方才揪出了小偷，在老奶奶眼里已然是值得信任的人。 唐霜甜甜一笑：“我还有事，等会儿下了车得先走，您放心，我的同事们也是专业的。” —— 唐霜所谓的等会儿有事，不是其他，而是她的好领导在下班前临时告诉她，等会儿晚上给她安排了场相亲，让她去一趟。 老王这个领导，除了平时唠唠叨叨，大事小事都要管，总是有操不完的心之外，整体来说还算是个不错的领导。 除去因为快要退休，眼见唐霜终生大事还没有着落，队里就她还单着的情况下，热情地有些过分，总是张罗着要给唐霜介绍对象。 唐霜实际上倒挺想陪着老太太去做笔录的。 这地儿应该是属于观海派出所的辖区，她跟观海派出所里的几个人还挺熟的，过去聊聊天蹭蹭夜宵，肯定比相亲有意思的多。 虽说老王并没有明面上同她说是相亲，只说是晚上有个临时有个饭局，但是他已经有约，分身乏术，让唐霜帮着去代着吃顿饭。 可是老王发过来的地址，是有名的富人别墅区，唐霜她一辈子的工资恐怕连门口一块草坪都不知道买不买得起。 再说老王把地址发给她之后，还大手一挥，让她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家，换身衣服，别给他丢脸。 这铁就是给她又安排相亲了。 唐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行，好歹没弄脏，就是稍微皱了点。 唐霜把方才打出租车支付车费的付款截图给老王发了过去，编辑信息道：“领导您得给我报销啊。” 老王消息几乎是秒回：“我费心费力给你介绍相亲，还要让我来付车费？” 唐霜：“领导，您承认晚上这所谓的饭局实际上是相亲了？” 老王那边的状态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半天还没见信息回过来。 唐霜刚准备收起手机，就看到老王这回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哎呀，就是吃顿饭，你也别这么抵触。对方条件可好啦。你都去了，就见见呗。哪怕就当多认识个人，你懂得，干我们这行，多个朋友多条路。” “打车费我给你打过去了，晚上吃好饭你让别人开车送你回家，多抓住机会，多聊聊，知道不知道？” “别总一心扑在工作上，我们这行天天加班，每天打交道的都是犯罪嫌疑人，你说我不拜托熟人多留意留意，给你介绍介绍，你上哪儿找对象？” 老王的絮叨伴随着汽车的鸣笛声钻进唐霜的耳朵里，唐霜将手机拿远了些，看着通知栏弹出收到红包的通知，喜笑颜开地截断了老王的唠叨： “我知道啦，谢谢领导。” 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点开红包，发现红包金额居然是两百元。 唐霜眨了眨眼，琢磨着看来今晚这场相亲不简单，老王是真的很想这次能成啊。 唐霜侧过头看了眼由爬满了长青藤蔓植物的铁艺围栏围起的别墅区，透过郁郁葱葱的绿色，能够隐隐约约看见汩汩流淌的溪水，和精心培育的绿化，间或错落着一两栋别墅，静谧典雅。 倒是和她前年去省厅培训时，组织他们去参观的什么公园很像。 唐霜抬头看着围栏上方装着的摄像头，型号看起来有些眼熟。 有点像之前科信大队的同事给她看过的鼎盛科技集团出的那一款，市局科信的同事把它吹的是天花乱坠，什么广角视野夜视低光适应，动作识别动态追踪，高速度加密传输。 本来他们科信写的报告里强烈安利局里进行采购，但可惜，高端的技术和功能，自然也意味着高昂的价格，最终局里没有批下来。 然而这价格不菲的摄像头，现在在这铁艺围栏上面，隔八米就装了一个。 不可谓不奢侈。 唐霜终于对这别墅区，是个什么级别的别墅区，有个概念了。 她有点后悔刚刚收了老王的红包了。 难怪这家伙发了个这么大额的红包，这种处处充满金钱气息的别墅区，唐霜实在是有点想拔腿就跑。 真不懂老王是怎么想的，就算是给她介绍对象，也不能急病乱投医，总归也得靠谱一点吧，这看上去她进去就要被割腰子了。 “你好。” 唐霜敲了敲岗亭的窗户。 岗亭内的年轻保安移开窗户，对她敬了个姿势标准的礼。 唐霜有些许愣神，因为眼前这个保安显然同一般保安不太相同。窗户移开瞬间不着痕迹落在她身上打量的眼神，很明显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士。 唐霜微笑问道：“您好，请问怎么进去？” 她清秀的容颜随着因为微笑而上扬的嘴角，柔淡了那些许清冷，多了几分春风般的静雅，一头黑发用发圈随意扎着，落了几缕在肩头。 保安很有专业素养，询问道：“请问您进去是要去做什么？” 有一瞬间，唐霜其实很想开玩笑说自己是想进去抢劫的，可是看了眼保安戴着的耳麦，和腰间挎着的装备，唐霜觉得还是不要开这个玩笑为好： “进去吃饭。” 保安的表情产生了些许龟裂，但他仍然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接着问道：“请问是见谁？” 唐霜报出人名，保安拿起座机拨打电话联系业主核实情况。 唐霜看着保安手指上的厚茧，不免在心里再度感慨，富人区不愧为富人区，这方方面面真的都是砸钱到位了。 保安放下电话后，对待唐霜的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稍等。” 唐霜本以为保安的这句“稍等”，是让等他再核实联系一下，没想到却是字面意义上的让她稍等。 因为很快就有身穿西装的小哥，开着那种唐霜在景区才会见到的小巧玲珑的静音电动汽车，停在了唐霜面前。 “唐女士您好，我是物业的工作人员，我来送您到陆宅。” 唐霜不知道自己是该吐槽这个“陆宅”，还是该庆幸还好她定力够足，不然她差点要把这个西装革履、看上人五人六的物业工作人员，认作是自己的相亲对象了。 物业工作人员作势要拉开车门请唐霜上车，唐霜眼疾手快地抢先一步自己拉开车门，窜进了车厢里坐定。 她这个人民公仆，还真的不太适应这种服务。 唐霜陷在电车柔软皮革的座位上，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三百不够。 她该让老王最起码发八百的。 第2章 “我没说是她偷的…… 说实话，唐霜觉得事情的发展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毕竟住在这种级别的别墅区的富豪之子能够答应和她相亲，唐霜已经做好了，这个富二代可能眼歪嘴斜，或者智力上有点什么问题的准备。 毕竟天上又不可能掉馅饼，老王的面子还没有大到能让人家少爷和自己相亲的程度。 除非这家人有把柄握在老王手里。 那就更不能答应了，毕竟唐霜她自己可就是个人民警察，遵纪守法肯定是第一要件，不可退让的基本底线。 可是眼前这个亲自给她斟茶倒水，口齿伶俐的少爷，显然不属于她先前推测的任何一种。 “我叫陆煜祺，唐队叫我小陆或者煜祺都可以。” 陆煜祺人如其名，站在那里便是一种光芒四射的存在，仿佛天生就是该来吸引眼球，注意力都该落在他的身上。 “我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请唐队吃饭，这顿饭我真的是期待好久了，我真的是你的大粉丝，那些你侦破案件的报道我都有看过。” 如果这些话换另外一个人来说，唐霜大概率会认为说这话的人油嘴滑舌，不堪信任，是一种最低级的阿谀奉承。 可偏偏这话是陆煜祺说出来的，陆煜祺说这话时浅褐色的瞳仁闪烁着跃动的鳞光，面上的笑容像是初升的太阳，又像是抽条的嫩芽，朝气蓬勃。 更何况陆煜祺还是个帅哥。 人是一种视觉性动物，很难对长得赏心悦目的事物产生恶意，特别还是陆煜祺这种自带阳光亲和力的。 陆煜祺将唐霜的沉默解读为了一种默许，讨好地把乘着餐前小食的白瓷盘往唐霜面前推了推。 现烤面食特有的香气随着陆煜祺这一推的动作，往唐霜这边多飘了几分 。 唐霜确实是饿了，于是夹起饼往嘴里送了一口。薄薄酥皮裹着浓郁芝士，表皮微焦酥脆，内里柔软香甜， 陆煜祺观察着唐霜用餐的表情，见唐霜应该是满意这芝士饼，便把自己面前的一份也递给了唐霜，而后趁着唐霜沉浸在甜食的快乐中时问道： “之前那个纺丝杀人案，你怎么能够想到凶手是用那种方式杀人的，媒体报道的内容根本没有说清楚，唐队你能给我讲讲你当时是怎么勘察现场，怎么发现的呀？” 唐霜觉得头有点痛。 嘴里的饼好像也没有那么香了。 她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陆煜祺这种级别的这种条件的男性生物，显然不至于沦落到相亲市场上来。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问题八成就出在现在还堵在高架上的某位领导身上。 人家很明显就是个喜欢探案推理故事的小少爷，不然哪有见面自我介绍后，不是问她自己的情况，而是追着问案件细节的。 肯定是老王一听这陆煜祺要见她的面，一打听条件还特别好，压根没搞清楚对方的用意，直接就往相亲这上面想了。 唐霜将叉子放下，礼貌却带着些许疏离地笑了笑：“陆先生，我想我们中间可能有点误会。” 陆煜祺眨了眨他那堪比小鹿斑比般澄澈清透的明亮双眼，微微侧头，对于唐霜的这句话有些不太理解。 得亏唐霜道行深厚，意志坚定，继续从容说道：“实际上我今天来吃这顿饭，是我的领导让我来的，说是介绍相亲。” “相亲……相亲？！”陆煜祺先是重复了唐霜说的最后一个词，估计是回国没多久，显然还在反应唐霜说的话的含义。 待他明白唐霜所表达的意思之后，音调瞬间拔高了八个度，一双耳朵红到几欲滴血。 陆煜祺急于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想约你吃个饭，我是真的想和你吃饭想很久了。” 唐霜扶额：“额……这话确实很容易会被误解。” 看来这场误会确实很有可能不光是老王的锅。唐霜用食指关节揉了揉眉心，说道：“没关系的，回头我和我领导那边说清楚就行了，陆先生不必担心。” 唐霜本以为话说到这份上，应该差不多了。却不料餐桌那头陆煜祺撅起嘴，一双眼睛水汪汪，音调都带上了些许委屈：“你不记得我了？” 陆煜祺这话问的有些突然，让唐霜有些摸不着头脑，反而对于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少爷有些无奈：“我该记得你吗？” “你后面是不是还想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种老套的拉近关系的词？” “陆先……陆少爷，现在已经不流行这套了。” 唐霜观察着陆煜祺的表情，见他面上掩饰不住的委屈和失落，还以为是自己没有满足小少爷听探案故事的好奇心，想着毕竟人家是富家少爷，深吸一口气，脸上挂上微笑，语气柔和了几分： “至于你关心的案件相关方面的问题，既然陆少爷能联系到我的领导，自然直接问他更方便些，毕竟我经手的所有案件都要向他汇报的。” 陆煜祺瘪了瘪嘴：“我要听什么领导讲干嘛。” “我是真的很崇拜你，所以想听你讲呀……” 这是什么操作？ 唐霜觉得自己头更痛了。 陆煜祺显然急于向唐霜证明自己所说的都是实话，起身就要去翻找自己所说的收藏的关于唐霜侦破案件的新闻报道。 “金姨，金姨，我回来的行李里面有一个收纳册你看到了吗？” 陆煜祺喊了好几声，却没听到回应，嘟囔道：“说去取瓶酒，还没回来吗？” 陆煜祺又喊了几次，叫做的金姨的保姆才从楼梯间走了过来，她留着头短发，行走步伐干练沉稳，然而表情却透露出一丝不安。 金姨往唐霜这边看了一眼，俯下身子压低了声音想要同陆煜祺说话。 陆煜祺皱了皱眉：“没事你直接说，唐队又不是外人。” 唐霜其实很想说，她真的是外人，有些事情避开她说很正常，她也并不是很想知道一些豪门隐秘。 金姨看了看唐霜，双手在身前握了又握，这才说道：“我方才去地下室取酒，发现酒柜里的酒不见了！” —— 红木酒架上，陈列着满满当当的各式名酒，按照年份品牌依次排列着。 只不过只剩下年份最近的里面还有酒，大部分只是徒留着外包装陈列在酒柜上，里面的酒瓶已经不翼而飞。 唐霜在金姨的带领下，将整个别墅大致转了一圈，看看门锁，攀攀窗沿，一转头看见陆煜祺眼睛亮亮地跟在她身后，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你自己的家，看上去反而不太熟悉？” 陆煜祺学着唐霜方才检查的模样，有样学样地拧了拧门把手，笑着回应道：“我不是方才说过，我才回国嘛。也就这两天才住进来。” 唐霜了然，可以理解，她方才见陆煜祺第一眼，就估计这恐怕还不是一般的富二代，果然有钱人有几套空置的别墅很正常。 “那这别墅平时就空在这里？” 陆煜祺乖乖点头。 唐霜蹲下身手指拂过墙角，而后指尖捻了捻，而后站起身来问道：“可这别墅打扫的挺干净的。” 而且很明显是安排了人时常打扫的，干净程度不是突击两三天大扫除就能达到的。 陆煜祺说道：“是啊，我表姐也说金姨做事认真，打扫卫生干净，所以安排金姨在这里。” 别墅买了不住，倒还安排个保姆在里面，以将别墅维持着随时可以住人的状态，唐霜发现有钱人的奢侈果然超出自己的想象。 唐霜视线落到金姨身上，问道：“陆少爷没回来之前，别墅的钥匙是收在金姨你手里？” 金姨回答道：“是的，我这儿有一套，表小姐那儿有一套，少爷回来后，表小姐的那套钥匙就给了少爷。” 唐霜笑了笑：“那麻烦金姨去检查一下，两套钥匙是不是都还在原处，有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留意一下钥匙上面有没有什么粉末痕迹。” 唐霜看着金姨应下离开，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转头问陆煜祺道：“这个金姨的具体情况你了解吗？” “金姨姓金，吉利，我爸妈做生意信这个，所以就请了她来做保姆，你问她……你怀疑是她偷的？”陆煜祺意识到唐霜问这个问题的真实用意，整个人都开始兴奋起来，“所以你是故意支开金姨？” 唐霜示意陆煜祺小点声：“别墅共三层，外加地下室，方才你也跟着我一起检查过了，门窗完好，门锁完好，没有破门、破窗情况，可以初步认为是技术开锁入室盗窃。” 陆煜祺提问道：“可是我们没有能够发现犯罪嫌疑人任何生物检材线索。” 唐霜有些惊讶地看了陆煜祺一眼，没有想到陆煜祺这个少爷，到还真是个推理狂热爱好者，说出来的名词居然还怪专业的。 “没错，不过刚才我们也粗略清点了一下，一共少了六十二瓶酒。”说到失窃酒的具体数目，唐霜顿了顿，“这少的酒加在一起价值可最起码六位数，我还不是特别懂酒，估的损失价值只可能偏低。” “这酒又不是我的，只不过是我爹放不下，借我这儿地下室放一放。”陆煜祺清了清嗓子，将话题重新拉回到关于小偷的讨论上来，“金姨为什么要监守自盗，你也说了，这酒的金额加起来可不低，而且被偷了，身为保姆肯定要受到牵连呀？” 唐霜说道：“关于这点，等我们抓到真正的小偷，你可以去问问看金姨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煜祺有些糊涂了：“真正的小偷？你的意思是，不是金姨偷的？可你刚刚不是还在怀疑金姨吗？” 唐霜笑了笑：“我没说是她偷的，也没说不是她偷的。” 第3章 “探案的秘诀是要会说谜语…… 唐霜用指尖推了推因为方才俯身查勘，而略微从鼻根下滑的金丝眼镜，浅棕褐眼中流动着狡黠光采，随着推扶眼镜的这一动作，便再度隐匿到镜片之后。 唐霜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温柔，却又让陆煜祺莫名觉得有些锐利。 “这酒被偷的数量可不少，小偷要么得三头六臂，或者得有个连接异次元的储物口袋 ，才能一次性将这么多酒给偷走。” 陆煜祺反问道：“那如果是团伙作案呢？四五个人开着车，不就能一次性运走了吗？” 唐霜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满脸写着认真的陆煜祺，反倒是陆煜祺被唐霜这样看着，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脸颊：“怎么了，是我提的这个问题很可笑吗？” 唐霜摇头：“这倒没有。” “陆少你进这个别墅区都是直接进的吧？” 陆煜祺没有想到唐霜问了这么一个，他觉得几乎可以算是废话的问题。但是毕竟这问题是唐霜——他崇拜的刑侦大神问的，所以他还是如实点了点头。 唐霜轻轻一笑，就像是一只聪慧而灵动的狐狸：“所以说，陆少可能对贵小区的安保没有具体的概念。” “就拿最具体的来说吧，小区门口的保安，可都是退伍军人。” 陆煜祺不解：“退役军人做保安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我父亲的保镖也是招的退伍军人。” “啊，你的意思是……”陆煜祺说着说着明白了唐霜的意思。 唐霜接着说道：“没错，就同你父亲的保镖一样，这个小区的保安还不是普通的退伍军人，我猜测，恐怕都是从实战训练的队伍中退下来的。” “方才我进来递证件给保安查验的时候就发现，保安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第一关节有老茧，这是经常进行实战射击练习才会留下的痕迹。” “哪怕不考虑保安，这个别墅区也有全面覆盖的摄像头，这种安保系统下面，普通人哪怕知道这一户户都非富即贵，恐怕都想偷不敢偷。” 唐霜总结道：“小偷又不是傻子，要上赶着送人头。” 陆煜祺没有想到前面还正儿八经分析的唐霜，会突然说出这么通俗的话语，倒是显得没有那么的有距离感，让他忍不住接话问道：“那如果真的有傻的呢？” 大概是陆煜祺眼中闪烁着对于案件真相的渴望，以及对于推理分析的热情，再加上陆煜祺确实是受害者，唐霜对于他的提问倒也没有不耐烦，回答道：“傻的能避开这周密的视频监控和保安吗？” 陆煜祺发现自己才是问了个没必要的问题，耳朵泛起红意，有些窘迫。他本想在唐霜面前展示自己思维能力，却反而适得其反。 唐霜没有在意陆煜祺的心理活动，她想着既然陆煜祺对侦探游戏这么热衷，反正老王都掏钱了，再说她本来就是刑警，碰上了案件进行侦破也是她的职责所在，那就给陆煜祺这个受害人多讲讲也无妨。 毕竟这个名酒失窃的金额算得上大额，本身和受害人就案件侦查情况进行沟通，平复他们的情绪，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虽然这部分工作一般都是由老王，或者是内勤小赵来做。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唐霜对陆煜祺问道，“金姨是一直在这个别墅里的，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发现，偏偏你回来之后才发现呢？” 唐霜这么一问，陆煜祺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就是这个小偷有自信别墅的主人段时间内不会回来，才会放心大胆的偷，却没有想到他学业完成后就回了国，并且还要请客吃饭用酒，没办法只能假装东西被偷了。 陆煜祺跟着唐霜走到了一楼：“我还以为你认为金姨有嫌疑，是因为这是起典型的抽芯作案。” 从陆煜祺口中再度听到专业术语，让唐霜忍不住挑了下眉，对于这个小少爷的认知刷新了几分，看来这个小少爷还不是个普通的爱好者，这得是相当沉迷。 难怪价值不低的名酒被偷一点都不着急，相反听自己的推理还听得津津有味。 唐霜的神色便也跟着认真了几分：“根据以往经验，抽芯作案大部分是熟人作案不假。” “经验是办案民警的宝贵财富，它会支撑构成直觉。” “不过办案千万不能根据经验来武断下结论。” 唐霜说话时的眼神明明落在了自己身上，但是陆煜祺却莫名觉得，唐霜在透过自己看着谁，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和痛苦。 不过只一瞬，微微垂下的眼帘抬起颤动的睫毛，镜片便掩盖住了方才那转瞬即逝的脆弱，唐霜的笑容依旧温暖却又坚定： “案件的真相，应该用事实来证明。” 陆煜祺忍不住拍手道：“不愧是唐队，说的话就是……额……好有道理！” 陆煜祺憋了半天想要夸唐霜方才说的话让自己振聋发聩、醍醐灌顶，开口却只说来这么一句，连忙找补道：“我语言系统还没切换的过来。” 陆煜祺正绞尽脑汁想要搜刮出一些合适的夸唐霜的词，金姨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少爷，唐小姐，我看过钥匙了，都没被动过，我把钥匙也都拿过来了。” 陆煜祺现在知道，唐霜让金姨去查看钥匙，不过是寻个由头支开金姨，不过唐霜自己方才也说，不能光凭经验和直觉，现下也不过是推测金姨有很大嫌疑，所以陆煜祺便接过钥匙，仔细查看了一番，正准备再给唐霜检查看看。 唐霜接过钥匙，看了看，将钥匙还给陆煜祺时说道：“你报个警吧。” 金姨紧张问道：“是钥匙有什么问题吗？” 陆煜祺疑惑地看向唐霜，唐霜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才忍住没有让自己翻白眼，而后挂上标准微笑说道： “报警才好采取进一步措施啊，法治社会，要做守法公民的好不啦。” 不然刑事案件不报案，还真的在这儿玩侦探游戏吗？ —— 建宁市广安区观海派出所值班领导杨杰，接到报警后第一时间带着值班民警赶到了现场。 “报警人是你？” 给杨杰他们开门的中年妇女摇了摇头：“我是这家的保姆，是少爷报的警，少爷在里面。” 杨杰走进别墅内，如果不是现在有案件，他还真想好好参观一下这栋装修的极具品位富丽堂皇的别墅，可惜这大额的失窃案压得他现在完全没有这种心情。 “请跟我来。” 杨杰跟着保姆拐了个弯，便到了一个敞开式书房，一位穿着卫衣的年轻人坐在显示屏前，按照身后人指出屏幕上的位置和节点，点动鼠标敲击键盘，快速切换着显示屏上的画面，并时不时的进行着放大。 杨杰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在查看监控，而站在年轻人身后的那个人，他更是熟悉。 “唐队？你怎么在这里！” 唐霜闻声看了过来，原本因凝神专注观察监控录像而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笑着打招呼道：“杨所长，领导还亲自来？” 杨杰说道：“唐队说笑了，我就是个副所长，算什么领导。今天正好值班，接到这么一个警情，肯定得亲自来。” 杨杰估摸着坐在显示屏前的年轻帅哥应该就是报警人，没好意思直接明说，只能和唐霜交换了个眼神，露出苦笑： 能住这别墅区的人非富即贵，再加上方才陆煜祺报警自然报的也很专业，失窃名酒的品牌市场估价都一并报了，这么大的涉案金额，杨杰他当然得亲自带着值班民警一起来了。 不过见到唐霜在，他原本被这桩案子压得沉重的心，开始重新活了起来。 毕竟这可是唐霜，刑警大队压箱底的招牌。 唐霜也是从派出所过来的，对于杨杰的想法自然是了然，她拍了拍陆煜祺的肩，将沉浸在查看监控视频的陆煜祺唤过神来，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这个报警人，将事情经过同杨杰讲一讲。 陆煜祺有些不解，事情发生的全过程唐霜都在，她和这个来的警察看上去还认识，她来讲不是更好？ 唐霜见陆煜祺脸上疑惑，落在陆煜祺肩膀上的手略微用力捏了捏：“我只不过是帮个忙的，你是报警人，当然要自己把案件的具体情况和办案民警讲。” 陆煜祺这边虽迷惑，但还是按照唐霜的要求将事情经过又讲了一遍，那边杨杰安排民警记录，心里却明白唐霜这举动是特意做给他们看的。 本来他看到唐霜先是开心，继而就在想，既然唐霜作为刑大的人在这里，这个案件是不是后续会归属刑大，那他们晚上跑这一趟，不就是白白替刑大跑腿打工。 可是唐霜这一句话一个动作，却表明了她的态度，这桩大案子，是杨杰他们来办，并且唐霜 她还会帮忙。 这可不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虽说辖区发生了失窃案他不该高兴，案子现下还没破，可是唐霜在这里，不就等同于破了案，再加上方才那番话，就意味着主动把考核绩效送给了他们。 杨杰这回喊的“唐队”更加情真意切了几分：“唐队，监控看的有思路了吗？” 唐霜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金姨，杨杰心领神会地安排手下民警带着金姨去另外地方做笔录，等确定金姨听不到这边说话内容之后，唐霜说道：“杨所可能需要查个人的社会关系和资金流向。” 杨杰说道：“我知道，那个保姆是吧。” 见有明确嫌疑对象的杨杰自然积极性很高，很快金姨的社会关系和资金流向就都查清楚了。 只是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陆煜祺也将别墅外部的监控都查看过去，发现金姨并没有什么异常。 如果真的是金姨偷的，那偷了酒总归要带出去卖，但是金姨每天除了正常会打包垃圾扔到垃圾桶内，并没有其余东西带出去，出去采买生活用品和菜品，也只背一个小挎包，显然装不下酒。 而别墅内部方才杨杰带着人又仔细查了一遍，确认丢失的酒没有被藏在别墅其他地方。 杨杰问道：“唐队，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思路？” 这实际上就是委婉的在说，唐霜的推测可能是错误的。 毕竟嫌疑人作案总归得有作案动机。这金姨工资不低，又没有欠款，和雇主家又没有矛盾，老公孩子又没有生重病或者欠款，不需要铤而走险赚快钱。 金姨的嫌疑似乎又消失了。 唐霜指着监控上暂停画面的一处：“放大。” 她指尖绕着屏幕上由斑驳的马赛克逐渐变清晰的图案画了一圈，而后点了点，镜片后的双眸光芒跃动，就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簇火苗： “你们不觉得，她的动作有些奇怪吗？” 第4章 “最重要的一点，你没有发…… 暂停的监控画面中，金姨双手拎着垃圾袋从别墅后门走出。 这个画面乍一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才陆煜祺看监控的时候，金姨这种出门扔垃圾的相似画面看过好多次了。 毕竟金姨住在这个别墅里，自然会产生垃圾，也就会扔垃圾了。 唐霜用手轻拍了陆煜祺的肩膀，示意他起身，自己坐到了显示屏前面，拿起鼠标键盘将监控倒放暂停放大，依次重复若干次后，显示屏上以九宫格的形式呈现出几个不同时间点的监控画面，内容都是金姨出来扔垃圾。 将画面以这种方式直观对比出来后，陆煜祺迅速领悟到唐霜所谓的金姨动作奇怪是什么意思。 监控画面中，除却天气时间穿着不同，金姨拿垃圾袋，有的时候是单手拿的，有的时候是双手拿的。 有意思的是，单手拿垃圾袋的时候，金姨脸上表情是从容平和的，还带着点机械做家务的麻木，以及些许对于工作的不耐烦。 而双手拿垃圾袋的时候，金姨的表情看上则略微显得不太自然。 看着监控画面上清晰展露出来金姨不同表情的对比，唐霜摸摸脸颊，不免感叹这还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鼎盛科技的摄像头，还真的是太高清了。 而陆煜祺自然不会知道唐霜正在感慨金钱的力量，他兴奋地用手搭上了唐霜的肩膀，将脸凑近了显示屏好看的更加仔细： “金姨是不是把酒放在垃圾袋中带了出去？所以她才会双手拿垃圾袋，因为酒本身重量就不轻，她怕单手拎拿不稳。” 杨杰也仔细看了看监控屏上的内容，听到陆煜祺这么说，他算是更加明白唐霜的名声是从何而起了。 不是因为她是一名女刑警，也不是因为她是一名长得漂亮气质出众的女刑警，更加不是因为她说话好听会做人。 根本原因很简单，唐霜的基本能力相当过硬。 监控内容他杨杰刚刚也跟着看了，监控角度是俯拍的，全景画幅下金姨人的比例本身就不大，拿着垃圾袋的动作更加就是像素般的小点，而唐霜硬就是从这像素般的小点中发现了突破口。 当然，倒推回去，这功劳似乎都在这高科技的能放大如此清晰的摄像头，可是如果没有唐霜的发现，那么从何确定该放大哪个画面，该去对比哪个画面？ 唐霜的思路没有错，并且她还有坚定的毅力以及扎实的基本功，能够让她沿着她的思路去发现支撑证据。 杨杰偷偷瞄了唐霜一眼，观察着她的表情，毕竟刚刚他还在质疑唐霜的专业性和思路。 结果唐霜就像没有听到杨杰方才的话一样，从显示屏前站了起来，对杨杰和陆煜祺笑了笑：“走，出去看看。” —— 唐霜一开别墅门，就看到别墅区的保安和物业工作人员候在门口。想来是杨杰的警车开进来，自然会惊动别墅区的管理人员，毕竟这种高档住宅区失窃，肯定不是件小事。 物业工作人员恭敬到甚至有些殷勤，对穿着警服的杨杰询问有什么他们可以帮忙。 杨杰往边上挪了两步，将本来跟在他和陆煜祺身后，正掏出手机准备玩会儿小游戏的唐霜给露了出来，而后和陆煜祺一起转身看着唐霜。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之下，唐霜只好把才掏到一半的手机给放了回去，手挠了挠脸颊，问道：“这栋别墅的大垃圾桶在哪里？” 物业工作人员引着三人到别墅后门约一百余米处，那里放置着三个金属制的大垃圾桶，涂上了绿漆，和周围的绿植倒是融为一体，并不突兀。 看上去倒是挺干净的，不愧是高档别墅区。 唐霜从边上走过去直接按了按垃圾桶盖，却没打开。 物业工作人员出声解释道：“我们小区用的都是智能垃圾桶，是感应式的，您站的位置正好不在感应区，您往右挪两步就行了。” 唐霜觉得她开始有点讨厌有钱人的生活了，这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垃圾桶整的这么花里胡哨的干嘛？ 唐霜往右走了一步，果然垃圾桶随着她的脚刚踩下去，金属盖桶接近静音般的开启，唐霜探头往里面看去，垃圾桶内相当的干净，没有任何残留的垃圾或污垢，只有一些使用后难免会产生的细微划痕和磨损。 唐霜曲起手指敲了敲垃圾桶壁，听了听声响，又用手按了按，而后转头和物业工作人员说道：“你们这垃圾桶够干净的，材质也够好的啊。” 物业工作人员回答道：“我们小区的垃圾桶都是定制的，都是有小区物业专门的工作人员收集后，统一到生活处理区进行清理清洁的。” 唐霜问道：“收垃圾的人都是固定的吗？” 物业工作人员回答道：“是划片轮班制度。” 唐霜点点头：“行，那麻烦你把负责这片区的值班名单给我们一份。” 物业工作人员交待自己同事去打印，却被唐霜出声打断了：“这位小哥，我看你办事比较稳妥，还是麻烦您亲自去一趟吧。” 回别墅后陆煜祺正想问唐霜，是不是怀疑金姨和人勾结，通过把名酒放在垃圾桶内，再由人从垃圾桶中取出，由此避开监控，将名酒运出去售卖，却见唐霜在杨杰关上门后，吩咐他道： “刚刚那个物业工作人员，你安排个机灵点的人跟着，顺便查一查他的人际关系和金钱往来。” 杨杰现在对于唐霜的吩咐自然是配合，径直去安排了。 唐霜一回头，看见陆煜祺疑惑的表情，叹了口气，在陆煜祺开口提问前，先自己主动开口说道：“你没发现刚刚那个物业工作人员的脚上，穿的是限量版名牌鞋子吗？” 多亏她队里的同事有许多是年轻小伙，对于这些名牌潮牌的讨论，唐霜也经常听一耳朵。 主要也是刚刚那个物业工作人员脚上穿的那双特有记忆点了，毕竟号称是无法山寨没有高仿存在的特殊材料和技术，噱头足的让唐霜这种对名牌毫无关心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记住了鞋子金玉锦绣的样子和令人咂舌的价钱。 之前她在让杨杰去查金姨的资金流向时，就也让杨杰顺便查了别墅区内保姆的普遍工资水准，以及别墅区内各种工作人员的工资水平，哪 怕那个物业工作人员是个管理层，脚上的那双鞋对于他的薪资，也过于奢侈了。 陆煜祺听到唐霜的这个反问，非但没有像之前那样豁然开悟，反而更加疑惑不解：“啊？名牌？那不就是个普通的鞋子吗？” 唐霜看了看陆煜祺。陆煜祺此人有个在唐霜眼里相当大的优点，那就是人相当的真挚热诚，不作伪饰。 是她自己忘记了，陆煜祺此人是个实实在在的超级富二代，毕竟这个别墅对于他而言，都只是个暂时落脚的临时住处。 于是唐霜不再纠结于那个鞋子名牌不名牌，果断转移话题问道：“最重要的一点，你没有发现吗？” 陆煜祺的思绪果然跟着唐霜的提问走了：“发现什么？” 唐霜说道：“刚刚我们看的垃圾桶是临时才换的，因为换的人匆忙，感应器没有校准好，所以我第一次靠近的时候垃圾桶才没有能够打开。” “垃圾桶前面铺的地砖同人行的砖有所不同，我想是出于方便清理的原因，同时应该也应该是划分垃圾桶感应区，让使用者知道到哪个区域内垃圾桶会自动打开。” “而我第一次明明踩在同样的砖块内，垃圾桶却没有感应打开。这可是高档别墅区，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失误。” 陆煜祺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唐霜研究垃圾桶时的场景，发现确实如此，他本身就又大又亮的眼睛此刻更加明亮，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你说的对！垃圾桶的传感器不管是用红外线还是超声波脉冲来感应，感应范围的调整都该是从距离和角度覆盖范围来考虑，第一次你走过去的路线是正常的，那么感应器的感应范围就应该覆盖到！” 陆煜祺说的和她说的是一个意思，并且实际上领悟能力和举一反三的能力都挺厉害，只是用这么专业的科学的术语来解释，让唐霜听起来头有些痛，她忍不住曲起食指，用指节抵住眉心揉了揉：“你说得对。” 唐霜放下手，就看到陆煜祺神情微妙地看着她，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陆煜祺抿了抿嘴，又咬了咬牙，而后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似地提醒道：“你刚刚好像用这个手摸了垃圾桶。” 唐霜沉默了片刻，而后觉得自己的头又有些痛了。 她刚刚到底怎么会觉得陆煜祺这个小少爷还挺聪明的？ 又或者说陆煜祺热情诚挚不假，但有的时候未免太热诚了。 唐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笑容回答道：“我那不是在摸垃圾桶，是在判断材质和构造，请你精准用词，不要说的我好像有奇怪的癖好。” “再说碰垃圾桶我用的是这只手！不是这只！” 第5章 这几个关键词语，和唐霜究…… 杨杰进别墅的时候看到唐霜和陆煜祺两人相顾无言杵在门口，奇怪道：“你们两个站在门口干什么？里面有情况？” 唐霜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笑着问道：“杨所看起来心情不错，是查到了什么？” 杨杰点了点头：“不错，问到了。那个物业工作人员是去年开始来做物业的，虽然资金往来还没来得及查，不过有一点——” “他之前曾经多次以家中老人生病、孩子上学等理由，预支过工资。” 唐霜挑了挑眉，频繁预支工资意味着这个人财务状况有问题，极有可能染上赌博等不良嗜好，欠下外债。倒是有了作案动机。 不过她并没有急着出声发表自己的意见看法。 杨杰接着说道：“而且还有一点。” “这边物业的负责人说，这个人干活很勤快，经常主动帮别人值班，所以预支工资也就没什么了。” 唐霜问道：“垃圾处理处的监控调了吗？” 杨杰爽朗地笑了两声：“那当然，现在一起去安保中心去看？” 唐霜点头，跟着杨杰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果然看见陆煜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大眼睛眨巴眨巴，满脸写着“快带上我快带上我，我也要一起看”。 唐霜叹了口气：“陆少如果感兴趣，也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陆煜祺忙不迭地连连点头：“感兴趣感兴趣，当然感兴趣！” - 显示屏上放着这段时间垃圾处理处的监控视频，陆煜祺看着觉得眼睛都有些酸痛了，然而偷偷往身侧瞄了一眼，发现唐霜目不转睛地认真观察着监控，镜片上映出淡蓝色的屏幕光。 唐霜这个人，笑起来是温柔可亲的，认真时却好像笼上了一层霜雪，遥远而又冰冷。 陆煜祺正看着唐霜的侧脸看的入神，唐霜冷不丁地转过头来，同陆煜祺的视线对上，吓了他一跳。 不过唐霜估计是没有注意到陆煜祺在看她，还以为是这个小少爷看监控录像太枯燥所以走了神，她对陆煜祺笑了笑，手指点了点此时显示屏上暂停画面里的黑色人像，让陆煜祺一起来看：“眼熟吗？” 陆煜祺转动鼠标滚轮放大图像，直到监控里的人脸逐渐清晰，惊呼道：“这不就是刚刚那个物业工作人员吗？” 监控视频中，他正更换陆宅附近的那个垃圾桶，时间正好是唐霜进陆宅后没多久。 “金姨偷来的名酒，自己一个人不好变卖，自然是要有同伙帮忙的。警察来了后，他自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懂金姨是怎么说的，担心自己会被出卖，所以才来现场看情况，将垃圾桶检查过后确认金姨没有扔酒，不是现场被发现。” 陆煜祺分析完后星星眼看着唐霜，唐霜几乎都能看见他身后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晃啊晃。 唐霜忍不住笑道：“你也不算太笨。” “不过监控上的时间，可是杨所他们来之前。” 陆煜祺愣住了，他仔细看了看监控视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果然是在他报警之前。 唐霜见陆煜祺冥思苦想的模样，大概是陆煜祺一直是阳光灿烂的样子，如此苦苦思索的样子，倒是并不太适合出现在他这张堪比偶像的脸上。 捉弄这个小少爷也捉弄的差不多了，唐霜轻笑道：“我进小区时恰巧出示了警官证，他大概是听说了有个警察来找你，所以才会误解那时候你就联系了警察。” 同时杨杰那边也暂停了几个关键帧，即便是乔装打扮，也能从身形以及经理佐证的排班表上证明，和金姨扔疑似装着名酒垃圾袋的对应时间内，这一片区垃圾回收负责人正是这个工作人员。 唐霜侧头看向杨杰道：“拘吧。” —— 有唐霜在一旁“指导”，这起名酒失窃案的侦破工作十分顺利。 通过对嫌疑人张锋，也就是那个物业工作人员关联警情发现，他四年前便私自抵押了他母亲名下的汽车，并且问询他的期间通过对他手机的检查，发现他的手机内安装了大量网贷应用程序。 除此以外，张锋近半年以来支付流水总入账百笔有余，将近两百万，入账对手大多为小众银行和私人账户。 杨杰从入账私人账户中发现多名收脏嫌疑人信息，其中建宁本地一个主收名烟名酒的老板支付最多，经核查，与别墅被盗案件中涉案物品吻合。 杨杰带着打印出来的核对完毕的赃物清单和流水清单进了审讯室，将灯光调到最亮一档，把那两大沓证据甩到了张锋的怀里：“好好看看，看清楚，然后再想想自己怎么开口。” 唐霜默默坐到了电脑前主座位的旁边一个座位，闭上眼养养神。 实际上拘了张锋后，证据链也很完整，杨杰也是个挺有经验的老手了，唐霜本来是想自己差不多也可以开溜，回家好好休息睡个觉了。 不料杨杰在查张锋的交易记录时，带出来一堆收赃的嫌疑人。 大概是唐霜之前把张锋这个大人头让给了他们观海派出所，他心中实在是感谢万分，为了表达他的诚意，所以说什么这一堆收赃的嫌疑人，也要分唐霜几个。 于是唐霜在杨杰的“盛情邀请”之下，陪着一起熬到了现在。 至于现下张锋的这最后一遍讯问笔录，就还是由杨杰来做就行了，唐霜手往裙两侧兜里一揣，人往后靠在椅背上，重心下移找到了个舒适的姿势，就准备神游天外，将杨杰对张锋的询问当做养神的背景音。 “你和金姨是怎么认识的？” “金姨以前是我 们家的保姆。” 原来张锋以前家里虽不算大富大贵，倒也是个有钱人。 “我爸以前是广安钢铁二厂的副厂长，所以那时候家里还有点钱。” 听到广安钢铁二厂的名字，原本闭着眼眯着神的唐霜掀开了眼皮，人也坐直起来。 杨杰不知道广安钢铁二厂对于唐霜的特殊意义，他看到唐霜的颜色认真起来，还以为是要细问这方面的问题：“你继续说。” “我无聊，就想找点乐子。我记得一开始是和朋友们在一起打牌，有人说，这么打牌没意思，带我去个高端场所，玩点刺激的大的，我就跟着去了。一开始我手气挺好的。” “可是这手气说没就没，后来你们也查到了，赌博欠债还不上，银行、网贷、私人借款借无可借。”张锋手拍了拍放在他怀里的那厚厚的流水账单。 “我听说金姨在一个很有钱的人家里做保姆，就联系上她，想请她帮帮忙。我小时候是金姨带大的，她念着情分，所以我就想偷点酒先出来卖了，周转一下。” 杨杰一拍桌子，怒声呵斥道：“这叫周转？你这是盗窃！违法犯罪了，你知不知道？” 对于这种赌狗，唐霜见识的太多了，本来她是没有什么兴趣的，只是如果张锋的父亲曾经是广安钢铁二厂的副厂长，这里面恐怕就不是这么久简单了。 唐霜身子前倾，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拍了一下杨杰的腿，示意接下来由她来提问，柔声问道：“你说金姨从小把你带大，而失主那里也说金姨在他那里做很久了，你把这个再讲讲清楚？” 唐霜本身同威严的杨杰不同，生的恬静淡婉，浅浅笑着的时候又多了一丝亲和力。 张锋担惊受怕了一晚上，又被手铐拷在椅子上坐了许久，现在见唐霜这样和颜悦色，倒是陡然有些受宠若惊。 “好好好，我讲仔细点。金姨确实以前一直在我家里做保姆，后来我爹被厂子里开除，忍受不了落差自杀，再加上我又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家里实在是入不敷出，也就雇不起保姆，金姨就离开我家了。” 父亲自杀这件事从张锋嘴里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哪怕是杨杰这种在派出所里形形色色见多了的人，都忍不住握紧了拳。 不难想象，张锋的父亲自杀，恐怕都有一部分是这赌鬼儿子的原因在内。 而且他们之前查到了，这张锋在父亲死后还不知悔改，为了填补赌博欠下的债，变卖家产倾家荡产，就连母亲剩下的代步车也不放过。 如果不是有审讯监控在，他都恨不得给这完全没有悔改之意的家伙来上一拳。 唐霜抿了抿唇，白皙手指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略微下滑的金丝眼镜，问道：“你父亲是什么时候被厂子里开除的？” 张锋想了想：“大概是十年前吧……对！就是十年前！因为他离职后不久，厂子里就发生了生产事故，我那时候还和我爹妈说，还多亏老爹之前就被开除了，不然恐怕还要背锅呢！” 唐霜垂下眼眸。 又是一起自杀。 恐怕张锋父亲自杀当年没被她注意到，因为是在十年前的广安钢铁二厂的那个生产事故之前。 再加上张锋又赌博成瘾，所以张锋父亲的自杀，也被当做是遭受裁员和儿子赌博欠债的双重打击。 这未免过于合理了些。 因为逻辑上太过于合理，又不引人注目，所以才不会被人发现。 唐霜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住自己的情绪，而后抬眼问道：“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会被厂子里辞退吗？” 张锋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懂了，老头子除了骂我败家子儿，其他事情都不和我说的。” 唐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靠在椅背上，对杨杰微微一笑，示意她问完了，接下来由他接着往下询问。 杨杰有些迷惑地看向唐霜，不太理解她为什么会在这个问题上面细问，毕竟十年前的陈年旧事，显然和眼下这起案件关联不大。 他想起来关于唐霜的一则八卦。 唐霜其人业务能力强，为人处世好，就连外貌气质都是无可挑剔，按理来说应该是平步青云，但是这么多年却一直呆在广安刑大，连动都不带动的，不可谓不奇怪。 有人说是因为她之前犯过一个大错，所以才得不到重用； 又有说是因为她得罪了上面的人，所以才不被提拔； 也有说她之前将一个大好机会拱手送给她的初恋，结果初恋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所以唐霜受了情伤，从此心灰意冷。 各个推测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过就今天和唐霜的接触来看，杨杰觉得这几个版本的推测都不太对。 他直觉，唐霜身上的故事，可能和她方才问的这几个问题有关系。 广安钢铁二厂，自杀，生产事故。 这几个关键词语，和唐霜究竟又有着什么关系？ 第6章 就如同他对眼下局势的驾驭…… “……98茅台6瓶，雅克德罗机械手表一块。”陆煜祺看着二手店发过来核对的丢失物品清单，感叹道：“居然被偷了这么多东西，老陆究竟在这里放了多少酒啊。” “这个手表我本来今天想戴来着，找了半天没找到，还以为是自己丢哪儿了。” 唐霜讶异道：“少了这么多东西，你居然没发现？” 名酒被偷，陆煜祺不了解，还能用陆煜祺才回国没多久，恐怕本身也不爱喝酒，如果不是这个别墅离得近，又恰好请唐霜吃饭，那名酒被偷确实发现不了。 可是这清单上还有好几块名表，牌子唐霜没听说过，发过来的清单图片看起来也普普通通，和普通机械表没什么两样，可是光是老板那儿的二手标价，就足够让人咂舌了。 唐霜默默掐着指头算着个十百千万十万，反复看了好几遍数字，才明白，难怪杨杰看了手下从收赃嫌疑人那儿查到的物品清单后，就神神叨叨地一定要她亲自和陆煜祺核对。 结果陆煜祺挠了挠脑袋：“又不值几个钱。” 唐霜扶额，看着陆煜祺在物品核对清单上潇洒的签了字，而后接过清单，再检查了一遍该签的地方都签了陆煜祺的大名，合上清单：“行，杨所他们的车在门口等着，你和他们去做个笔录，下次注意点。” 陆煜祺跟着唐霜走到别墅门口，准备坐上警车，却发现唐霜将核对过的丢失物品清单交给了杨杰，两个人握了握手后，就转身准备离开。 陆煜祺长腿一迈，手一伸，就拽住了唐霜的衣角，而后在唐霜疑惑眼神中又讪讪松开了手，摸了摸鼻子问道：“你不陪我一起去吗？” 唐霜浅笑道：“我是刑大的，你的案子由观海派出所负责，你放心，杨所长会亲自办理的。” 杨杰站在一旁对陆煜祺敬了个礼，比先前调查取证时要恭敬地多。 开玩笑，之前他还只是以为这陆煜祺就是个富二代，后来核对丢失物品清单，越核对越心惊肉跳。 杨杰托人仔细打听了一下这陆煜祺究竟是何方神圣，这才对唐霜究竟拱手让给自己多大一个功劳有了明确的认知。 杨杰拍着胸脯保证道：“陆先生您放心，案件马上就会有结果的。” 唐霜看着换了身警礼服，胡子明显刮过的杨杰，笑着打趣道：“杨所这来接当事人，怎么还特意换了身衣服，这待遇未免太隆重了些。” 杨杰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这不是抓到了嫌疑人，证据链也齐全了，我们所里的内勤非说这么个大案子，该好好搞搞宣传，这不已经联系了记者在所里等着呢。” 杨杰说到一半才想到，这陆煜祺可不是一般的当事人，像他这种级别的有钱人，恐怕对于在媒体面前出镜有自己的要求，这才反应过来，唐霜这种身经百战的并不是真看不出来他换警礼服是为了什么，恐怕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便连忙补充道： “陆先生您放心，我们绝不会向媒体透露您的个人信息和案件细节，您去我们所里做笔录，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媒体来打扰。” 见陆煜祺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不快的表情，杨杰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还好唐霜提醒了自己，不然别在这种问题上得罪了陆家，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唐霜 又说道：“杨所，我记得今年市局对于派出所的工作提出一个‘主防’理念，我看你写宣传的时候，可以说是通过优化监控布局、强化宣传防范措施和网络赌博管控，成功破获这一起盗窃案件。” “再扣扣加大对重点人员的监控力度，同时加强了阵地控制，这不就把社区工作也写进去了？还强化了对潜在的收赃点、快递和骑手等人员的管控工作。这不就把巡防工作也提到了？” “这一系列的举措为案件侦破提供了有力支持，展现了基层派出所在犯罪打击和社会治安维护中的重要作用。” 杨杰听唐霜这一长段话，不由得感慨唐霜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人啊！ 不仅仅把这么一个大的案件绩效送给了他，对于陆家这么大的一个人情也毫不动心，直接让给了他，哪怕是媒体采访这样出风头的事情，唐霜也没有任何其他意见。 甚至连怎么宣传，也就是怎么大写特写这个案件成效，唐霜都帮他想好了。 这已经不是大好人、大善人的程度了，唐霜这简直是自己的再生父母啊！ 杨杰一激动甚至几乎要“噗通”一声给唐霜跪下，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当然，男儿膝下有黄金，杨杰倒也不至于真的跪下。 他伸出双手握住了唐霜的手，上下使劲摇了摇：“唐队，别的话就不多说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小弟我帮忙的，就跟我说。” 唐霜张口欲言，但是话到嘴边，她看了眼杨杰紧握住自己的双手，又越过下滑的镜片，直接看了眼杨杰圆滑的笑，又将那拜托的请求咽了回去。 都已经等了十年了，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线索，不急于一时。 于是唐霜只是抽出了自己的手，对着杨杰温柔一笑：“好，以后我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来找杨所。” 杨杰拉开警车门，准备接陆煜祺去观海派出所，手机却响了。 陆煜祺有心再和唐霜多聊几句，于是便对杨杰说道：“杨所，您有事的话就先接电话，我不急的。” 这杨杰去接电话，没离开，唐霜也不能够直接离开，毕竟这别墅区离市区实在是太远了，反正现在杨杰欠了她一个大人情，派辆车送她回家不过小事一桩。 唐霜观察着杨杰接电话的神情，估摸着杨杰接的可能是上级哪个领导打来的电话，大概是问案件情况的，这通电话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于是她摸出手机正准备玩会儿小游戏，刚解锁了手机，就感觉到身上落了道热烈的视线。 唐霜默默往边上挪了一步，侧头一看，果然是陆煜祺趴在警车窗户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见唐霜看了过来，陆煜祺立马眨了眨眼，好奇问道：“你还管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检查现场查看监控，和陆煜祺培养出来了一点临时的默契，唐霜居然听明白了陆煜祺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问的是什么。 他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连宣传思路都一并告诉杨杰。 她叹了口气把手机握在手里：“能顺手帮的事情就顺手帮咯，以后求人帮忙的时候自然而然会方便许多。” 陆煜祺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这思路明明是唐霜理清的，关键线索也是唐霜找到的，杨杰一开始甚至还质疑过唐霜的侦查方向。 与人为善、不争不抢，也不是唐霜这种做法。 唐霜这根本就是将自己一手的功劳完全拱手让人了。 难怪他好多年没有看到过唐霜破案的新闻报道了，他之前看唐霜破案时的风采，同他印象中的别无二致，现在看来，原来是唐霜把风头都让给了别人。 陆煜祺不解：“可是，这案子根本就是你破的。” 唐霜反问陆煜祺：“案子破了，嫌疑人抓到了，你的丢失物也基本都找回来了，这不就行了？” 她浅浅一笑：“至于那些名啊利啊的，不过都是些虚的。” 陆煜祺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唐霜这一笑，就像是冬日里融化寒梅枝头白雪的那抹暖意，让他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 唐霜看着陆煜祺愣愣的样子，倒是有点可爱。 本身她会和陆煜祺吃这么一场饭，当然，这场饭因为名酒失窃的事情，还没吃完，就是一场传话导致的误会。 像她这样的人，未来也很难再会和陆煜祺这种，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未来会走康庄大道的顶级富二代有什么交集。 因此自然而然地，唐霜说话松弛了许多，脸上带着的那抹笑意更浓了几分，语调也轻快了起来。 “行啦，比起沉迷这些探案故事，你还不如赶紧把你们这豪宅监控装装全。” 陆煜祺手撑着车门框，探头欲辩解道：“我没有，我不是……” 结果陆煜祺解释的话又没有能够说出口，因为正好这时候，杨杰打完电话上了警车，对着唐霜挥了挥手，便踩下油门，开动了警车。 跟在后面的准备送唐霜回家的车便开到了唐霜身前，车窗被摇了下来，坐在驾驶座的司机问道：“唐队，送你去哪儿？” 唐霜微笑着说道：“先送我去你们所吧，我好像有个东西落你们所里了。” —— 与此同时，隐藏在钢筋混凝土森林的某处灯红酒绿之处，金碧辉煌的灯光映照着珍馐美馔。 那些言行足以影响建宁市风浪的重量级人物，在光影交错中浮现。 “张锋被抓了。”身着西装的大佬压低声音说道。 “张锋是？” “就是以前广安钢铁二厂，那个姓张的副厂长的儿子。” “被抓就被抓了，你吩咐人‘照顾’好就行了，他在外面，还省的我们再在这种货色上多花时间。” 说这话的人身着一套白色暗纹中山装套装，手里捏着串紫檀手串，微阖着双眼，神情间流露出一种掌权之人独有的冷漠。 黑色西装接着说道：“是被唐霜抓了。” 白色中山装盘着手串的动作顿了顿，坐在他左手侧，穿着花衬衫的男子连忙给黑色西装和白色中山装都给加了茶，音调同二人的沉稳不太相同，略带着沙哑和尖锐，这两种本该相反的特质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没事的，张锋那小子什么都不知道，被唐霜抓了又怎么样，她找不到什么线索的。” “再说了，唐霜一个女流之辈，能掀起什么风浪？” 白色中山装皱起了眉，目光如利剑般扫向花衬衫。 花衬衫讪讪一笑，放下了茶壶，坐了回去。 白色中山装继续揉起了紫檀木手串：“不过，既然张锋被抓了，那么当年那个老张的朋友就不能继续待在外面了，如果他被唐霜发现了，还是会有些麻烦的。” 黑西装站了起来：“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白色中山装叹了口气：“造孽啊。” 而后用指尖轻轻推动紫檀木手串，让它再度在他的指尖转动起来。 就如同他对眼下局势的掌控，和对于他人命运的掌握。 第7章 以后哪里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我好像有支笔落在询问室里了。”唐霜对审讯室外的保安笑笑。 保安认得唐霜，方才杨所长对她毕恭毕敬的。 保安有些迟疑，唐霜便接着说道：“杨所在上面接受记者采访，我想着这种小事就不麻烦他过来陪我走一趟了。” 保安确实听说有记者来采访杨所长。 这本来案子归他们管，唐霜是不好进去的，但是刚才他看到唐霜是跟着杨所长一起进去询问这个嫌疑人的。 再加上杨所长对眼前这个女警态度非常好，他就是个小保安，不知道这些领导的弯弯绕绕，万一因为他多事得罪了人可不好。 再说本身唐霜就是进去拿个东西，里面有监控，他还在外面看着，也不会出什么事。 于是保安走到审讯室门前，输入密码，唐霜对保安道了谢，而后走进了审讯室，视线瞄了眼两侧的监控摄像头，而后低头在地上找起了东西。 “您找好了按边上的铃，我来给您开门。”保安指了指门边上的门禁系统，松了手，审讯室的门便自动关上了。 被固定着坐在椅子上的张锋看到门开了，循着声音抬头，发现是进来的人是唐霜，他饱含希望地开口问道：“唐警官，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吗 ？” 唐霜并没有看他，仍旧低着头沿着审讯室的墙壁慢慢走着，在找什么东西。 唐霜对于张锋的无视，让好不容易燃起希望的张锋内心更加焦灼，他想站起来，但是手被手铐锁在椅子栏杆上，他压根站不起来，只是手铐被拖动发出了“咚”的一声。 “唐警官，我真的以前是个好人，你帮帮我。” “如果我不被那群人带着去玩，去赌，对，是他们教我赌博的，如果不是他们，我压根就不会害得我爸死，我也不会沦落到去偷东西的程度。” “你应该去把那群人给抓起来，他们才是真的罪魁祸首啊！” 唐霜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顿，张锋眼里燃起希望。 唐霜唇角微扬：“找到了。” 她从地上捡起一起笔，收进自己的口袋中，而后信步走到审讯室门口，按下了门禁门铃。 唐霜对张锋话语的毫无反应，让张锋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说话没有说出声，还是唐霜进来是他的幻觉。 然而审讯室门被保安打开，唐霜跨步走出审讯室的一刹那，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极深极冷的一眼。 像是在看他，又不像是在看他。 张锋突然觉得，唐霜应该什么都知道。 不，不是应该。 他说的话恐怕唐霜早就知道，她就是来求一个应证。 审讯室门被关上，从头到尾唐霜没有与张锋有任何的交流，好像她就是单纯的来找回她丢失的笔。 杨杰听说唐霜进了所里的审讯室，急匆匆地下楼，正赶上唐霜爬楼梯上来。 唐霜问道：“杨所这么快就结束采访了？” “采访嘛，不就是那些问题。”杨杰咳嗽了一声，“我不是让唐队你送你回家，怎么又回来了？” 唐霜透过镜片看着杨杰，两人间的空气凝滞住了片刻，而后随着她的浅浅笑容再度流动起来。 “我有个东西落了，所以来找一下。” 杨杰问道：“哦？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还要唐队亲自来取，你和我说一声，我找了下次去分局送给你就行了。” 唐霜将那只笔从口袋中拿了出来，杨杰挑了下眉，不用说话，表情就已经说明对于唐霜特意弯回来就为了拿只笔的质疑。 “这是我调到刑大那年，老王亲手送给我的，意义不一样。” 唐霜搬出来王伟，杨杰自然不管信不信都得相信了。毕竟这位副局长兼刑大大队长出了名的护犊子。 杨杰目送着唐霜走出派出所，坐上了车，手握拳捏紧了。 之前询问张锋时，他可是全程和唐霜在一起，可没见唐霜拿出来那只笔。 那只笔，真的是如唐霜所说，是不小心落下来，而她是特意过来，就特意为拿那只笔的吗？ —— 夜色如黑纱笼罩着整个城市，唐霜透过车窗注视着掠过车窗的流光溢彩。 高楼大厦的灿烂光芒将这片黑色点缀成闪烁星河。 只是这繁华之下，究竟又隐藏着多少黑暗。 车子拐下高架，驶入了老城区，五光十色被旧楼给掩去了大半，街头各式老招牌和窗外的绿色盆栽，倒是让街头巷尾多了些烟火气息。 唐霜对司机笑了笑：“送到这里就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唐霜才下了车，老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摘下眼镜，曲起食指用关节揉了揉眉心，感觉看东西清楚了些，思路也跟着清晰了点，便接通了电话，一五一十地将案件大概情况向老王给汇报了。 老王打电话来问案件情况是正常的，不如说，到这个点才打电话给她本人问案件情况，才算是少见的。 不知道该说是对她太信任，还是已经有人添油加醋对老王一通汇报了。 “听杨杰说，你还顺手点拨了他们关于这个案件的文章思路？” 得，她就说老王这电话怎么来的这么及时。 八成是司机和杨杰说了，杨杰赶紧和老王说已经把自己送到家了，然后老王这就打电话过来了。 唐霜笑着回道：“小事情嘛，这不是孙局长开大会的时候强调过，全市公安一盘棋，大家都是好战友，不分彼此，互帮互助。” 电话那头老王被唐霜这信口说来的大道理给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看你这说话一套一套的，该你来做领导。” 唐霜连忙哄道：“哎呀，这不是老王，额，王局您领导有方。” 老王听着唐霜又要开始说那些吉祥话，连忙出声打断道：“行啦，你但凡把哄我的劲分几分到其他上面，这不早就往上面更进几步了。” 老王叹了口气：“就算省厅太远，市局那边也可以去一去啊？都问我要了好几次人了。” “今天晚上吃饭人家还问你呢，还以为是我不放人。” 唐霜笑着应道：“这不是舍不得你嘛，你对我最好啦。” 老王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我对你好，我没几年都要退休了，我现在还能罩着你，你说等我我退休后你怎么办，愁啊……” “算了，你自己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对了，今天相亲怎么样。” 废话了半天终于扯到正题了。 唐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反正老王隔着电话也看不到。 “别提相亲了，人家压根就没这个意思，肯定中间人想着拍你马屁传错了话。” 老王呵呵笑道：“那没这个意思，也可以发展发展嘛。” 得，又来了。 老王趁热打铁问道：“对那个小陆印象怎么样呀？” 还能怎么样？一个热衷于推理探案游戏的超级有钱小少爷，和她压根就不是一路人。如果不是这个乌龙相亲，唐霜合理怀疑，她在建宁市一辈子都估计不会和陆煜祺碰上。 不过唐霜自然是不能直接这么回答的，毕竟虽然方才她没仔细打听陆煜祺的身家，但就陆煜祺的行事作风，和观海派出所众人对于他的态度，肯定背景相当不错。 于是唐霜心里盘算了一下，决定还是说最不会出错的场面话，来委婉拒绝老王这一头热：“人不错，就是太不合适。” 老王说道：“这不合适不要紧，以后可以慢慢磨合嘛。” 唐霜觉得奇怪，这她都已经说不合适了，再加上陆煜祺和她不是一路人，以后哪里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难道是老王今晚酒喝多了？拿出对调岗同志劝说的话来对她说了？ 老王末了不忘提醒唐霜道：“明天上午局里要开会，别迟到啊。” 得，喝醉酒也不忘提醒她开会别迟到。 到底是她爱迟到过于深入人心，还是老王过于兢兢业业。 毕竟老王挂电话前千叮咛万嘱咐了，唐霜定了十二个闹铃，第二天上班还真准时到了。 她停着自己的电瓶车时，发现停车场停了辆劳斯莱斯。 线条流畅，轮廓优雅，油漆华丽而深沉，一看就很贵。 唐霜换了警服进了会议室，坐在倒数第三排的潘涵向她招手，唐霜弯着腰走过去坐下，潘涵把塑料袋里打包的最后一口蛋饼给咽了下去，将塑料袋揣进袋里，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唐队，给你留的位置OK吧？” 唐霜点头道：“这太OK了。” 最后两排太容易在前排坐不满的情况，被会议组织者喊往前坐。 更何况，前排肯定是坐不满的。 这倒数第三排，才是绝佳的开会摸鱼位置。 唐霜往椅子里陷了进去，确认自己的脸被坐前面的人挡住，想到刚刚在停车场看到的陌生豪车，和潘涵八卦道：“经侦又办大案了？” 潘涵摇头：“没听说啊。” 八卦失败的唐霜开始观察起会场，发现前面主席台上，老王的牌子居然只放在最边上，定睛一看，往中间位置依次是分局局长，市局副局长，和市局局长。 唐霜心里纳闷：这开的什么会，阵仗这么大。 不过不管开什么会，她都准时来了，能来都是给老王面子了，不然她早就以外勤为由翘会了。 唐霜缩起来，将手机放在会议记录本底下，打开消消乐开始快乐起来。 连通了六关，正进入奖励关卡时，唐霜突然听到主席台方向喊了她的名字。 唐霜抬头看去，却发现站在主席台前，对她笑的阳光灿烂的，不是陆煜祺，又是谁？ 第8章 来，见过师傅 老王在主席台上对唐霜招着手。 唐霜将消消乐游戏暂停，走上台前，听着领导讲话。 “你们选择了一条崇高而光荣的道路，保卫社会稳定、维护公共安全，这是一项具有特殊使命和责任感的工作。” “在公安队伍里，每一位民警都肩负着重要责任。我们不仅需要专业技能，还需要责任、忠诚，担当和奉献。要团结协作、精益求精”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挑战，我相信只要我们团结一心、齐心协力，一定能够克服困难、战胜挑战，给人民群众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各位新同事的加入将为我们建宁公安的队伍注入新鲜活力，希望你们能够尽快融入我们的团队，踏实工作、勇于担当，不断学习提升自己的专业素养。在建宁公安这个大家庭里，我们互相扶持、互相鼓励，共同努力，共同成长。” “最后，再次欢迎各位新同事的加入！让我们携手并肩，共同为建宁公安贡献自己的力量！” 唐霜皮笑肉不笑地跟着参会人员一起鼓掌，不太懂点名自己站到前面听领导废话这么一长串是几个意思。 她又不是像坐在，哦不，准确来说是站在第一排的那群刚加入队伍的新人，一个个朝气蓬勃的，露出期待兴奋的表情，眼中充满着对于未来工作的憧憬与渴望。 居然连偷摸玩手机的都没有！ 难怪领导讲的慷慨激昂的，这么一水儿的纯真青年目不转睛认真聆听着讲话，反馈可太好了。 不过现下唐霜的鼓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因为她看到主持会议的领导握着话筒说了句“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散会”，然后“哗啦”一声，是身后参加会议的人起来时凳子收回去的声音，以及熙熙攘攘的退场声。 唐霜想着这无聊的会议终于结束了，正准备开溜时，就听到老王催命般喊她的声音。 当然，催命实际上有些夸张，老王喊她的声音相当之和蔼，让她听了浑身都快起了鸡皮疙瘩。 唐霜只得收回都迈出去了准备离场的一步，干笑着看着老王领着市局局长走到自己面前。 孙局长亲切地和唐霜握手：“唐队很优秀的，我听支队说要了你好多回，老王都不肯放你来。” 老王在边上赔笑：“欸，你从我这儿要走的人还少吗？要是把唐霜再要走，我这工作可就没法开展了。” 孙局长打量了一番唐霜，拍了拍她的肩：“行，不错，交给你带，我很放心。” “来，小陆，见过要带你的师傅。” “唐队可是我们建宁刑侦的一把好手，你要跟着她好好学，好好干。” “唐队，我可是亲自把徒弟介绍给你，你可别藏私啊。” 唐霜看着市局局长亲自在会后，对着她着重引荐陆煜祺，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 看来这陆煜祺的身份背景得雄厚到什么程度，让大局长亲自介绍。 还好孙局长大概也忙，跟唐霜客套了两句，就又领着陆煜祺去见其他人了。 陆煜祺转身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对唐霜眨眨眼，用口型说道他马上来找她。 找什么找啊！ 唐霜立马准备开溜，却被老王给抓住了。 老王见唐霜的样子就明白了：“你刚刚开会没听？” 唐霜眼观鼻鼻观心。 老王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喊你上来看你迷茫的样就知道，平时怼我不是挺灵光的吗？” 唐霜往孙局长的方向努了努嘴：“那不能在大领导面前丢您的脸嘛。” 老王恨铁不成钢：“你知道刚刚让你带的陆煜祺是什么背景身份吗？” 唐霜的重点却在前半句：“让我带？！” 老王觉得每次和唐霜说话，都能用掉自己一天叹气的分量：“老带新，我们传统的师徒制度，不然刚刚开会时喊你上主席台前干嘛？” 唐霜眼珠子一转，老王就知道唐霜绝对是想到了推脱的理由和借口，连忙在她开口前先说道：“这陆煜祺姓的可是富达资本控股的陆。” 唐霜看着不远处正被介绍给许多人认识的陆煜祺。 难怪呢，原来这陆煜祺是富达资本控股的小少爷 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富二代。 就是不知道富达资本控股的少爷跑他们这儿来干什么。 难道陆煜祺真的这么热衷于玩破案的过家家游戏？ 唐霜一想到领导指派给她带这个少爷，就觉得头疼：“王大局长，我真干不了这活。” 老王恨铁不成钢：“你都知道陆煜祺的身份，还不抓住机会？不对，这背景是次要的，看看人家那长相，拿学历，一表人才，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不然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对象啊？” 唐霜觉得自己头更痛了，她就觉得今天的老王有些奇怪，以往老王可是仗着老资格加上快退休，对于领导们虽然说也是谄媚，但也没谄媚到今天这个份上的。 果然还是没有打消给自己找对象的念头。 唐霜在心里只想大喊救命。 老王趁热打铁，把手上拿着的方才会议材料从后往前倒着翻，找到了陆煜祺的简历，塞给唐霜看。 “这你都快把人夸到天上去了……”唐霜本来接过简历后是想讽刺两句的，毕竟领导对于陆煜祺的态度未免过于看中了，可是当她看了眼陆煜祺简历后，差点被这金光灿灿的简历给闪瞎。 华盛顿大学刑事司法与犯罪学硕士学位，哥伦比亚大学刑事司法与犯罪心理学博士学位，主修重点是数字取证与犯罪预测。 进行的研究和发表的论文获得一连串的荣誉和奖项，什么ICML最佳论文奖，数据科学与刑侦领域最佳研究论文奖，什么ECJDSSA、ECPDMAA。 唐霜看的都快要不认识英文字母了。 她就觉得，哪怕陆煜祺背景不一般，也不至于每个领导都对他和颜悦色的，毕竟肯定还是有些人是富贵不能移的。 原来这陆煜祺不仅是个少爷，还真是个人才博士，还是个少见的专业对口的技术业务型人才，这别说市局如此看重了，恐怕进来的时候就在省厅人才库里建了档了。 难怪先前名酒被偷的时候，陆煜祺不管是现场勘查，还是查看监控，都相当专业，她还以为是年轻人上手学得快。 以及在交流中时不时蹦出来的专业术语。 是她想错了，陆煜祺压根不是什么推理游戏的发烧爱好者，他还真的就是个专家。 唐霜看完简历，将材料还给老王：“这尊大佛来我们这儿是为什么？你开口问领导要的？” 老王脸上笑开了花儿：“我哪有这个本事。人家指名道姓要到我们这儿来的。还点名说要你带他，说很崇拜你。” 原来之前陆煜祺对她说的话不是假的。 如果没有之前的事，反正唐霜她有的是办法让新人换个师傅带。她向来没有带小鸡仔的闲情逸致。 再加上刑侦一线太苦了，一般这种有背景或者有学历或是有关系的，就是来基层镀个金，破几个案子履历好看点光鲜点。更何况陆煜祺还是三者皆有。 可偏偏之前确实是她错怪了他。 现在想来，陆煜祺这种级别的入职，和普通招警流程恐怕还不太一样，怕是早就知道自己要带他，提前请师傅吃个饭很正常。 都怪老王一头热，自顾自地往男女感情方面去想，害得她现在难做人。 但老王也是好心，更何况平日里老王确实对自己很好，现下唐霜也没办法去开口责怪老王。 老王见唐霜沉默不语，还以为这次有戏，乘胜追击道：“你没看刚刚陆博士亮相的时候，底下人眼睛都亮了。” “我费劲心思给你创造机会，你就别巴巴地把人往外推了。” 一想到老王所谓的“费尽心思”创造的所谓“机会”，唐霜就觉得头疼的一个脑袋两个大。 她后悔果然今天还是应该请病假逃会的。 唐霜看着老王没有动作，盯的老王有些不太自在。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唐霜开口问道：“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什么吗？” 老王停下在脸上摸索着并不存在的异物的手：“什么？” 唐霜一脸正色地回答道：“分局政工的王姐，她每次来找我去参加联谊 活动，说起话来和你一模一样。” “对了，王姐也姓王，这还挺巧的。” 老王瞪大了眼睛：“你这家伙，还跟我开玩笑。我这不也是为你好，你看看和你一批，都不说一批，就前后批一起参加工作的，要么高升仕途顺畅，要么结婚生子幸福美满。你说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到底要什么？” 唐霜清浅一笑，就像是盛夏荷花擎的那一滴清澈露水： “我要什么，你应该知道的。” 老王沉默了。 他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了那些话，把话题引导到了这个他其实不太想提及的事上面。 老王叹了口气，移开了视线：“人有的时候，也不要太执着于过去。” 唐霜垂下眼眸，那滴晶莹露水顺着柔美花瓣滚落下来，碎成了一池清透。 “可是我不能忘，也不敢忘。” 第9章 带徒弟这件事，任重而道远…… 唐霜笑了笑：“这事我心里有数。” 见老王还是拉着个脸，唐霜软声卖娇道：“放心吧，你看这季度的破案率和人头数，我不都给你完成了嘛。” 老王哼了一声，正欲再说几句话，陆煜祺被孙局领着酬应了一圈，现在领导们都离开了会场，他便第一时间找了回来。 陆煜祺本就玉树临风、器宇轩昂，这警服一穿就更显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再加上陆煜祺身上全然没有那些富家公子哥的心浮气躁，又或者是高知人才的自命不凡，反而是笑吟吟的。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一个长得相当不错的笑脸 人，老王倒是真打心底里欢迎陆煜祺的到来和加入。 不然他也不会就为了撮合，就让唐霜带陆煜祺。 老王说道：“我刚叮嘱了唐队几句，以后唐队就是你师傅了，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她。” “不管是业务上的，还是生活上的问题，都可以。” 老王说完这句话就一拍脑门，说自己等会儿还有个会，得赶紧走了，让唐霜带着陆煜祺好好熟悉熟悉环境。 唐霜还没来得及问老王这到底怎么个带法，老王就夹着包急急走了，徒留她和陆煜祺在会议室走廊旁，眼镜对大眼。 陆煜祺此人太过于热情，总让唐霜莫名联想到毛茸茸眨巴着水汪汪黑眼睛，尾巴甩啊甩摇啊摇的犬类。 比如现在，他就眼笑眉舒、热情洋溢地对她喊了声师傅，然后乖巧地看着她，等待着她发号施令。 唐霜觉得自己的头有些隐隐作痛。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视线余光瞥见走廊上拦住老王签字的自家刑大内勤，灵机一动，待内勤找老王签完字，对她招手喊道：“小倩~小倩~” 内勤走过来：“唐队找我？” 唐霜推了推眼镜，给陆煜祺介绍道：“这是我们刑大的内勤，吴倩。” “你好，我是吴倩，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唐霜看见吴倩同陆煜祺握手时，脸上泛起的红晕，心里不由得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看来自己这阴差阳错还算是给牵了个线。 原本心里那丝抓人做苦力的愧疚感便瞬间烟消云散，唐霜拉着吴倩的手臂，笑着说道：“这不老王让人带着小陆熟悉熟悉局里和队里情况，我寻思着本来也要找你去弄警务通和饭卡的，这不就你领着人正好一起弄了，还方便。” 不出唐霜所料，吴倩看了眼神采英拔的陆煜祺，应了下来。 “那这个文件我就帮你带回你办公室了，你带着小陆好好逛哈。”唐霜主动从吴倩手里拿过文件，拍拍屁股就跑了。 唐霜把文件送到内勤室后，溜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窝在椅子上拿出手机，打开消消乐，取消了暂停，摩拳擦掌正准备继续方才开会时被中断的奖励关卡，却发觉视线里暗了一下，紧接着有只手撑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唐霜抬头一看，发现是笑的阳光灿烂的陆煜祺。 陆煜祺抿了抿唇，脸上虽然仍然是带着笑，但唐霜分明看出了点委屈，以及对自己的小小控诉：“师傅怎么也不等我一起回办公室？” 唐霜无奈，唐霜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 她本以为，像陆煜祺这种公子哥，领导肯定会有特殊安排，怎么会和她们挤一间办公室。 可是看着陆煜祺那热情模样，尖锐的话却说不出口，拐了个弯变成了：“哦，我有事忙，所以就先回来了。” 就在此时，唐霜手机里的消消乐，发出了关卡倒计时的提示语音：“还剩最后六十秒，加油呀~~~” 陆煜祺低头看了看唐霜手机屏幕上展现出来画风相当可爱的消消乐。 唐霜：…… 唐霜一脸正经地一边动手继续消消乐，一边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刑侦一线要经常动脑子，玩游戏有助于保持大脑活跃，提神醒脑。” 办公桌在唐霜左前方的潘涵闻言震惊，这是什么歪理！ 潘涵回头，结果发现陆煜祺并没有因为被唐霜搪塞而生气或者难过，反而星星眼了起来。 坏了，这小子不会被唐霜忽悠的，真听进去了吧？ 陆煜祺求知若渴：“那为什么选消消乐？” 唐霜耐心解答：“内存小，好上手，随时可以暂停，方便摸……方便益智。” 潘涵扶额，不愧是唐霜，摸鱼都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陆煜祺若有所悟，开朗说道：“那我也下一个！” 潘涵内心惆怅：老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把陆煜祺这么一个好苗子，交给唐霜带啊！ 我们广安刑大，这回是真的要完了呀！ 潘涵那边在为刑大的未来而担忧，这边唐霜也在为以后该如何和陆煜祺相处而为难。 陆煜祺生的一副好皮囊，生的一个好家世，学历更是无可挑剔。更何况就这两次相处下来，确实不是有坏心眼的，还是个灿烂耀眼的小太阳。 说实话，老王还真的给她出了个难题。 她本就不会带徒弟，更何况是陆煜祺这种类型的。 唐霜正在纠结的时候，电话便打了过来。 唐霜看了眼来电号码，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 唐霜接完电话后，对还在应用软件商城里，挑消消乐挑的眼花缭乱的陆煜祺说道：“为师今天就教你第一个道理。” “实际上为师选消消乐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 陆煜祺凝神屏气地等待着唐霜接下来的话语。 唐霜站了起来，重重拍了陆煜祺肩一下：“单机游戏可以随时暂停，随时放弃。” “但是人生不行。” 陆煜祺鼓掌道：“哇，好有道理的样子。” 在旁边听完全程的潘涵觉得，他们刑大果然要完，他要不要写申请调到经侦去。 不过这申请自然是没工夫写的，因为唐霜会扯这么一通，因为来了案子。 定波桥派出所接到群众报警，称有人坠楼。 潘涵问道：“是派出所转来的？” 唐霜点了点头，看到陆煜祺疑问的目光，她想到陆煜祺之前都在国外，对于这些情况不太了解，便主动开口解释道： “这个案子是派出所来联系我们刑大的，指挥中心接警后，涉及到重大刑事案件会派给我们刑大，而诸如诈骗、盗窃等的刑事案件则会派给派出所。” “而像坠楼这种案件，派出所联系我们，就证明定波桥派出所先期出警查看后，觉得这可能涉及到谋杀。” 这些实际的一线办案情况，确实是教科书及报告上不会讲解的，因此建宁公安倒是有个流传已久的规矩，那就是入警新人，都要在基层一线锻炼一年。 唐霜继续介绍起简要案情。这起坠楼事件不太寻常的是，坠楼的年轻男子被人发现时，是赤/身/裸/体地趴在小区草坪上，身上有明显刀伤痕迹。 发现的群众报警的同时拨打了急救电话，120将该男子送往医院抢救，后经抢救无效死亡。 唐霜穿上外套，对陆煜祺说道：“走，去现场。” 刚出办公室门，就撞上了吴倩。 “正好，陆煜祺，这是你的饭卡，食堂是十一点半开始可以用午餐，” 吴倩看了眼手表，“马上就可以去吃饭了。” 唐 霜笑着说：“今天中午可能吃不了。” 吴倩先是一愣，然后再看到陆煜祺手中拿着的执法记录仪，心下了然。 倒是陆煜祺有些茫然。 唐霜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等会儿就该庆幸，我们正好错过了午饭没有吃了。” 唐霜将执法记录仪别在了陆煜祺的□□上，向他介绍了一下执法记录仪的使用方法，陆煜祺到底是高材生，上手学的很快。 “行，你去开车吧。” 唐霜在院里等着陆煜祺把车开过来，警车没等到，倒是她早上进局里看到的那辆劳斯莱斯缓缓停到了她的面前。 唐霜一开始还以为这豪车是不是怪她挡了路，往边上让了几步，这劳斯莱斯就跟着又往前开了一点，再度停到她的面前。 她正觉得奇怪，劳斯莱斯的副驾驶车窗摇了下来，她看见驾驶座上坐着的居然是陆煜祺。 “原来这车是你的……” 陆煜祺：“嗯？” 唐霜：“不是让你开警车吗？” 陆煜祺说道：“我看啦，队里的警车太老了，离合都打不着，开的不舒服。” 唐霜：…… 陆煜祺误解了唐霜的沉默，主动替唐霜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体贴说道：“没事，不用担心油钱。” 她当然不担心油钱！陆煜祺都开劳斯莱斯来上班了，她还担心什么油钱啊！ 唐霜在心里过了一遍，找出来个最合适的说法：“警车好开道，一些小区没那么容易开进去。” 陆煜祺不解道：“没有啊，我开车什么小区都好进的，保安从来不拦。” 唐霜都忘了，陆煜祺开劳斯莱斯，保安确实不会拦，围观群众估计也怕万一蹭掉了油漆赔不起而不会靠近。 这么一想，某种意义上，陆煜祺开着的这豪车，确实可以起到警车的开道作用。 唐霜叹了口气：“你这车高调的，就不怕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去吗？影响不太好。” 陆煜祺是真的有些讶异：“这高调吗？我已经从车库里挑了辆最一般的车了，这看上去和普通轿车没什么区别啊？” 可是那个劳斯莱斯的金属标志就是它和普通轿车最大的区别啊！ 唐霜：“谢谢你没开跑车来啊！” 陆煜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哎呀，这点我还是懂的，毕竟体制内，上班要低调。” 懂什么懂啊！ 陆煜祺如果真的懂，压根就不会开劳斯莱斯来了！ 第10章 会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吗…… 最终陆煜祺还是开了警车去现场。 好在陆煜祺业务和技术上面都没有太大问题，虽然警车确实离合有点问题，但陆煜祺开的倒也平稳且迅速。 唐霜和陆煜祺达到现场时，定波桥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在现场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将围观群众和事故现场分隔开。 唐霜和定波桥派出所现场的负责人打了招呼，负责维持秩序的保安正准备拉高警戒线让两人进去，就见陆煜祺长腿一迈，已经跨过了警戒线。 唐霜无奈，只能对有些尴尬的保安道了声谢，然后抬高警戒线弯腰钻了过去。 动作不帅没关系，不要闪着腰才是最主要的。 坠楼的人已被救护车拉离现场，只留下血迹斑斑点点落在草坪之上。 陆煜祺蹲下身，默默端详着草坪上遗留下来的血迹，而后说道：“这些血迹应该并非坠落后留下的，被害人的刀伤坠落前应该就已经产生了。” “怎么说？” 陆煜祺指着草坪上那些血痕：“血迹的分布呈现滴落状分布，而非溅射状或集中状分布，且并非集中在坠落点的附近，更像是被害人的失血在坠楼前就已发生，流出的血随着跳楼的动作而分散开来。” 唐霜点头：“不错，不愧是高材生，这专业能力就是过硬。” 陆煜祺为自己得到唐霜的肯定而开心：“唐队你也是这么看出来的吗？” 唐霜歪了歪头，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居民楼房：“我倒是想的更简单些。这人应该是从这幢楼跳下来的，看到没，七楼的窗户敞开着。” “我问过社区民警和小区物业保安了，这里的居民楼通往天台的门都是锁上的，他要跳估计就是从七层的那间跳下来的。” 唐霜跺了跺脚：“而且这草地挺软的。” 言外之意就是，七楼跳下来摔到这个柔软的草地上，不至于在现场留下如此血迹。 陆煜祺倒没有想到，唐霜的推理方式如此的简单粗暴。 唐霜示意他跟上：“走吧，去居民楼看看，看看他为什么跳楼。” 陆煜祺小步跟上：“师傅怎么就认为他是跳楼的，万一他是被推下楼的呢？” “因为窗户没关。” 陆煜祺还发现，在回答他的问题时，唐霜也没有用上被害者这个称呼，而是换了“他”这样一个第三人称的中性指代词。 陆煜祺觉得唐霜心里已经有了她的想法和推理，陆煜祺还想再问， 唐霜“啊”了一声，将自己的手机打开递给了陆煜祺：“你内网注册还没弄好，所以死者的照片和信息你就先用我的手机看好了。” 陆煜祺便也顾不上再问唐霜问题，低头看起了唐霜手机上关于死者的信息。 因为坠落地点是草坪，所以死者虽然是脸部朝下坠落，但是面部损毁并不严重，很快便从人员库中匹配到了信息。 死者是市二中的学生，昨天晚上夜自习的时候向班主任请了假，说是今天家中有事，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结果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到了吗？” 老式的居民楼没有电梯，只有楼梯，陆煜祺跟在唐霜身后往上爬着楼梯，发现唐霜突然停了下来，便开口问道。 然而唐霜却没有回答，陆煜祺放下手机，发现唐霜沉默的原因。 那敞开窗户的房屋应该就是这一间，然而紧闭的大门之下，红色的血液如同鲜红的眼泪，正通过门缝渗透出来，蜿蜒在暗灰色的水泥地上。 唐霜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她皱起眉头，加重了敲门的力度，回应她的仍然是一片寂静。 唐霜一边按动着门把手，试图推开门，一边吩咐陆煜祺道：“赶紧打电话叫人来开锁，号码存在我通讯录里，备注里有开锁。” 陆煜祺却没有打电话，唐霜刚想问他还站着干嘛，陆煜祺便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往后退两步。 陆煜祺半蹲下来，打量了一下门锁：“这种老式锁简单。” 他从裤袋里拿出一根细长的钢针，轻轻地插/入门锁，直到钢针顶端抵到锁芯，而后旋转起钢针，仔细听着锁芯发出的声音，以及与钢针接触的机械变化。 随着“咔哒”一声，陆煜祺顺势一转钢针，门锁随之打开，陆煜祺刚想说搞定，却被门开后袭来的浓烈铁锈味给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等到门完全打开，陆煜祺才发现，他闻到的不是铁锈味，而是血腥味。 门缝中的血痕只不过屋内血河的小小分支，屋内地面上满是流淌的血迹，墙壁上全是红色的溅射痕迹，血液已经完全将这间屋子染成了一片血红色。 而这血色河流的来源，是趴伏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冰冷而毫无生气。 陆煜祺的喉咙紧了紧，肠胃开始猛烈翻滚起来，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伴随着酸水涌了上来。 真实现场带给人的冲击感，和他之前所经历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图片影像和证据细节，始终是无机的。 他先前所经历的大多是高智商犯罪，剥丝抽茧寻找细微漏洞，而他现在所面对的，是直观的血淋淋，直面生命的消亡和暴力的血腥。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知道这是自己下意识的生理反应，他想要用理智去克服，他知道这是人类在面对死亡时本能的恐惧，然而房间里肆意冲撞的血腥气息仍然在他的鼻尖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背，替他理顺了呼吸，唐霜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看，还好没吃午饭吧？” 唐霜并没有取笑他，也没有安慰他，也没有故意装作没有看到他这般失态的模样。 恰恰相反，她反而开了个不痛不痒的玩笑，随着这个玩笑一起递上了个口罩。 被唐霜这么一打趣一岔，陆煜祺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戴上口罩对唐霜道了声谢。 唐霜望向屋内，敛起笑容，面色凝重：“干活吧。” - 在勘验完现场，将现场发现的作案刀具和血迹让同事送到市局进行检验的同时，唐霜抬头看着屋内顶部角落里的摄像头。 摄像头闪烁着一点红光，在这一屋血红中，保持着它无机质的冰冷，依旧在运行记录着。 陆煜祺顺着唐霜的视线看过去，实际上他们进屋后马上就发现了这个摄像头，这个静默的机器，很有可能默默记录下来这血案发生的全过程。 然而唐霜特意等勘验完现场后，将摄像头的监控内容读取工作留到了最后。 不知道是出于对他的锻炼，还是出于不想让这种视频影响干扰对于事实的判断。 陆煜祺之前在国外就遇到过类似案件，当地警方根据视频监控抓到的嫌疑人，却和现场证据以及证人口供对应不上，将监控视频送到他那儿鉴定。 经他鉴定后发现，视频是经过人工智能合成拼凑的。 实际上这个屋里每个房间都安装了摄像头，唐霜问道：“摄像头你能解析吗？” 陆煜祺大概判断了一下屋内摄像头的型号，视频应该是存储在云端的，找到IP信息和端口信息，获得摄像头的控制权限不难。 “先看哪个摄像头的？” 唐霜叹了口气：“那就先看客厅的这个吧。” - 案件实际上不算复杂。 监控录像的内容，对上现场物证和鉴定情况，还有同事们对于死者邻居，以及坠楼男生的老师和亲近同学的询问，再结合上尸检报告，案件事实便呈现了出来。 少年曾经逃过学，为了管教少年，父母便辞了在外地的工作，回家专门陪同少年学习。 为了更好掌握少年的情况，在少年的房间内，甚至是卫生间厨房都装了摄像头，让他不浪费每一分每一秒。 少年终于撑不住了，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决定结束这一切，挥刀砍向了父母，然后再把刀对准了自己。 但是大概是抵不过动动物的求生本能，少年始终没办法用刀结束自己的生命，便打开了窗户，一跃而下。 陆煜祺破案报告写着写着，用力按下键盘，不理解道：“怎么会有人做出这种事情呢？那可是他的亲生父母啊！” 唐霜点击着消消乐里面的卡通方块，头也不抬地回头答道：“干我们这行的，遇到的不能用常情常理来解释的，多了去了。” 陆煜祺转身过来一拍唐霜桌子：“可再怎么样也不能走极端啊！还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唐霜手指点击了最后一个卡通方块，手机屏幕上亮起庆祝通过这关的烟花，她抬起眼，看向陆煜祺，郑重说道：“有。” 陆煜祺知道唐霜在摸鱼，他本来就是想吐槽吐槽，没想到唐霜相当正经的回复了他，正欲再讨论下去，唐霜却岔开了话题： “你能有这种想法，看来你和你父母关系很好。” 陆煜祺却说道：“其实也不能算是多好吧，我小时候还挺叛逆的，经常和父亲吵架。不过现在长大了就好很多了。” 唐霜很难想象陆煜祺这种阳光灿烂的乖狗狗，年少轻狂的样子：“你居然还叛逆过？” 陆煜祺突然害羞起来，抿了抿唇，耳垂染上绯红：“你不记得了？” 唐霜奇怪道：“我记得什么？” 陆煜祺看着唐霜的疑问不似作假，想来唐霜是真的不记得了，现下在唐霜眼里，他是个才认识不久的后辈，以前的事情到没必要现在翻出来说，于是转移话题道：“那你和你父亲呢？” 唐霜答道：“我父亲死了。” 听到这个回答的陆煜祺猛咳嗽了两下，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节哀。” “那你母亲一定很辛苦吧。” 唐霜淡然说道：“我母亲也死了。” 陆煜祺：…… 陆煜祺：现在扇自己两巴掌还来得及吗？ 第11章 还得是你徒弟 王伟开完会夹着自己的黑色文件包，回到办公室，烧了开水，从橱柜里拿出茶叶，刚准备给自己沏上一杯热茶，办公室的门就敲响了。 “请进。” 王伟将刚沏好的茶倒入保温杯中，拿着保温杯走到自己办公位置上坐下，一抬眼，见进来的是唐霜，便知道这家伙绝对是瞄好了自己刚开会回来的空档，他前脚才进办公室，后脚就来敲门。 王伟吹了吹茶叶，喝了口茶：“说吧，又有什么事？” 唐霜笑着说道：“瞧您说的，我这没事就不能来看看领导，联络联络感情吗？” 老王捧着保温杯往后一靠，默不作声的看着唐霜：你说呢？ 唐霜见老王如此，便也不恶心老王了，推了推眼镜：“我来交侦查报告。” 说完便将装订好的一沓卷宗和侦查报告都放在了老王的办公桌上，还不忘将它们摆的工工整整。 老王放下保温杯：“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案子我记得是昨天才破的吧，报告这么快就写好了？” 唐霜谦逊道：“这不是您前几次开会时说的，工作不要拖嘛。” 老王翻完侦查报告，又倒着往前翻了几页，审视完后并没有急着把报告放下，而是捏在手里，抬眼用肯定的语气问道：“这侦查报告不是你写的吧？” 老王见唐霜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哼了一声：“是小陆写的？” 唐霜恭维道：“不愧是领导，这神机妙算。” 老王把侦查报告往桌子上一扔：“算什么算，这还用算？” 老王指着侦查报告，直眉瞪眼道：“你以前写的侦查报告，全都是找的以前同类型案子，复制粘贴，换个名字。” “而这篇，逻辑清楚、条理清晰、文笔流畅。” 老王话还没说完，唐霜便抢着说道：“是啊！所以说这陆煜祺是货真价实、真材实料的高材生，是个可塑之才啊！” 老王本来还想夸夸陆煜祺，督促督促唐霜，结果却被唐霜抢了先，这倒让老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霜接着声情并茂的夸赞道：“实际上我之前以为，像陆煜祺这样的人，就是来我们队里镀个金的。” “本来这个灭门惨案，当时值班的并不是我这组，只是让我们先去帮忙勘察现场。” “毕竟按理来说，陆煜祺还是个才进队的新人，这种场面应该让其他人去。” “我承认，当时我喊着他一起去，是存着想让他知难而退的心思的，毕竟带新人这事，我是真的不擅长。” “结果这陆煜祺，现场表现的很好，业务能力过硬，就算是有点心理障碍，也很快就克服了，晚上加班写报告，也一点都没喊苦喊累。” 唐霜这对陆煜祺一通夸，情真意切、慷慨激昂，结合事实、有理有据。 老王欣慰点头：“确实。” 看来自己让唐霜来带陆煜祺真的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唐霜见老王的态度，顺手推舟说道：“所以像陆煜祺这样的可塑之才，我们更加应该重点培养他，多多锻炼他。” 这话确实说的不假，且在理。 但是这句话从唐霜嘴里说起来，不由得引起了老王的警惕。 唐霜趁热打铁说道：“这要说到我们公安系统里最锻炼的人地方，当然就是派出所了。” 唐霜铺垫了半天，终于说出自己的此次来的目的：“所以我想带着陆煜祺去基层派出所待段时间，锻炼锻炼。” 老王就知道唐霜不会平白无故自己来交这个破案报告，还扯这么一大通。不过唐霜的这个提议到也不算是太离谱，相反，反而还挺在情理之中的，甚至跳不出个错。 本来建宁公安的新警在工作第一年，都要去派出所锻炼一年。陆煜祺来了刑大，因为他确实学历相当高，按照组织流程，所以来了刑大。 现在去基层派出所待段时间，倒是个能让他快速接地气，了解熟悉公安工作的方法。 老王思索了片刻，问道：“你想去哪个派出所？” 唐霜答道：“观海派出所。” 老王听到观海派出所的名字，沉思了片刻，而后问道：“那么多派出所，怎么选了观海派出所？” 唐霜从容不迫地回答道：“因为小陆他住的地方就在观海派出所的辖区内。” 这倒是个无懈可击的 理由。 老王审视着神态自若的唐霜，端起保温杯来喝了两口，而后放下保温杯，手指敲了敲桌子，问道：“你去观海派出所，真的只是为了锻炼陆煜祺？” 唐霜笑着反问道：“领导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老王瞧着唐霜的笑脸：“算了，我不想听了。” “你说的话，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老王叹了口气：“我等会儿和局里打个招呼，观海派出所那边我也会沟通，等都弄好之后，我给你打电话。” 唐霜立正站直给老王敬了个礼：“谢谢领导。” 老王摸着保温杯：“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唐霜脸上笑意淡了几分，眼神认真了几分：“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 要说陆煜祺这人，虽然任谁来看都知道他是个小少爷，哦，以他家的财力来讲，得是个大少爷。 但是他确实半分少爷架子都没有。唐霜通知他要去派出所工作一段时间时，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完全没有任何质疑。 只是问了是哪个派出所，第二天几点到。 而且别说没迟到，甚至是提了相当早的时间到了。 毕竟唐霜今天还特意把闹铃定早了半个小时，骑着电瓶车快晃到观海派出所门口时，大老远就看到陆煜祺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为什么确信陆煜祺是在等自己。 因为这个高富帅往那儿一站相当扎眼，当视线对上自己的时候挥舞起手臂对自己打招呼，就更加吸引周围群众的目光了。 唐霜无比庆幸自己戴了口罩。 观海派出所她来过几次，所以熟门熟路地把她那辆小电驴停进了非机动车车棚。 她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准备进派出所的陆煜祺，问道：“怎么没看到你的那辆劳斯莱斯？” 陆煜祺摸摸后脑勺，头微微下垂，显得乖顺：“听师傅的话，不开了。向师傅你学习，绿色出行上班。” 面对陆煜祺这般温驯听话的态度，那种面对毛茸茸无公害狗狗的棘手感，再度浮现在唐霜心头。 她摘下口罩，推了推在鼻梁上略有些下滑的金丝眼镜，接着陆煜祺的话问道：“哦，那你是骑自行车还是骑电瓶车来的？” 唐霜倾向于前者，毕竟感觉骑个豪华赛车式自行车，更加符合陆煜祺的人设。 结果陆煜祺指了指非机动车车棚旁的停车位上，停着的一辆崭新知名国产品牌电动汽车，如果唐霜没记错，这好像是才上市没多久，该国产电车品牌的最高端型号。 陆煜祺粲然一笑：“昨晚刚买的。” 唐霜：…… 唐霜默默举起手，对陆煜祺比了个六。 —— 唐霜不提，陆煜祺因为之前的名酒被盗案，和观海派出所的几个民警也都打过交道，所以在晨会上，杨杰向观海派出所的警察们简单介绍了一下二人后，就免去了那些多余的客套，直接投入了工作。 只是基层派出所的具体工作，确实与陆煜祺想象的有很大差距。 比如他雄心勃勃、踌躇满志地跟着老民警去接处警，结果基本全是在处理些鸡飞狗跳、家长里短。 还遇到了因为男朋友出轨，冷暴力逼迫分手而失恋，寻死觅活的。 老民警劝了半天，眼见姑娘还是情绪不稳定，陆煜祺着急，上前还没开口说几句话，姑娘就转过身来，拿出手机： “小哥哥，加个微信呗。” 唐霜安慰他道，不管过程如何，总归是把人给劝下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陆煜祺这终究是做了件好事。 结果没过几天，陆煜祺正坐在派出所大厅前台值班，刚接待完一个群众的咨询，一个外卖小哥就拎着一大袋好几杯奶茶进来，喊着：“谁是陆警官？” 外卖小哥把奶茶放到前台时，不忘传递着下单人的备注。 他在陆煜祺面前站定，打开手机，在录像前先是对陆煜祺表示了歉意： “不好意思，顾客给了我打赏，要我给您带个留言，我得录下来……哦……穿着警服怕影响不好，有规定……没事，顾客说了，她理解支持陆警官的工作，我对着地面录，视频能听到声，好证明我话带到了就行。” 然后向着陆煜祺鞠了一躬，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声情并茂地，以堪称诗朗诵般的口吻诵读道： “在那样一个阴霾的午后，我本准备告别这个世界，因为它伤害我太多，我已毫无眷恋。” “可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你像一道阳光，走进了我的眼中，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带给了我生的希望。” “谢谢您，陆警官。” 外卖小哥加快了语速，改变了音调夹着嗓子接着说道： “为了表达谢意，给您点了奶茶，因为不知道您喜欢喝什么，所以它家招牌的都点了一遍，因为在我心里，你就和奶茶一样甜，比心。” 外卖小哥边说边不忘敬职敬业地对陆煜祺眨眼比心，然后按下视频保存键，补充说道： “对了，顾客还说，她不介意陆警官您把奶茶分给同事们喝的，她点奶茶的本意是想犒劳辛苦的人民警察。” 外卖小哥说完所有话后，对陆煜祺再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潇洒离去。 徒留陆煜祺风中石化。 偏偏唐霜好像没看到陆煜祺的尴尬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放在前台桌子上的那一大袋子奶茶看，甚至还咽了下口水。 陆煜祺似笑非笑道：“师傅，你要真的实在是想喝，就喝吧。” 结果没想到唐霜真的就上手从那一袋子里挑出来一杯，看样子是早就瞄好了锁定了目标。 唐霜看到陆煜祺注视着她，面色有些微愠，琢磨着难道是怪自己只顾着给自己拿？ 于是从那一大堆里又给陆煜祺挑了杯，还不忘殷勤体贴地替他插好吸管。 毕竟这奶茶是蹭着陆煜祺才能喝到的，对此，唐霜还是有点自觉的。 杨杰见状也拿了一杯奶茶，插了吸管滋遛滋遛地吸着珍珠，嘴里嚼着弹性十足的珍珠，对着唐霜感慨道：“还得是你徒弟啊，这来了后，我们都沾了光。” 唐霜赞同道：“那可不。” 第12章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俗话说得好，有一就有二。 后来又一个陆煜祺值班的日子，姑娘跑来送了自己亲手做的甜品，大概是害羞的缘故，把东西放在了派出所门口就走了。 姑娘送来的是一个精美礼盒包装的曲奇饼干，里面还塞了张粉红色的卡片。 卡片上是姑娘亲手写的感谢话语，娟秀的字迹配上烫金的卡片，还泛着丝丝香味。 各种口味的曲奇饼干也分别用漂亮的透明袋子包好了，散发着烘焙制品独有的香甜气息。 哪怕对烘焙一窍不通的人，光看这甜品的包装，就能明白送这份礼物的人该抱有怎样的心意，一看就是满含爱意才能做出来的，相当之用心。 按理来说，收到这种级别的手工礼物的人，应该是相当开心。 而礼物的主人，陆煜祺，现在则是呆若木鸡。 唐霜安慰他道：“往好处想，你看这小姑娘之前面如死灰，形容枯槁，生无可恋，你救下她后，现在她死灰复燃，活力四射，生机勃勃。” 陆煜祺指出：“生机勃勃不是用来形容人的。” 唐霜推了推金丝眼镜：“这不重要。” 她拍了拍陆煜祺的肩膀：“总之，小姑娘现在对生活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这不是挺好的。” 杨杰吐槽道：“嗯，恐怕不仅仅是对生活，最主要的还是对小陆。” —— 姑娘大概是掐准了陆煜祺值班的时间，之后又来了一次。 不过这次陆煜祺追了出去，在姑娘走出派出所没几步路的地方，追上并拦住了她。 唐霜感慨着，到底是年轻人，反应速度就是快，她还在琢磨着这姑娘有点眼熟，是谁来着。 毕竟姑娘这次换了身衣服，同上次来的整体风格完全不一样，唐霜一时间没认出来。 而杨杰则双手抱臂在胸前，摸了摸下巴琢磨到：“难道有戏？” 结果陆煜祺进来的时候，一派冷肃凛然，同以往的小太阳模样全然不同。 在他抬眼对上唐霜的视线时，笑了开来，又是大家所熟悉的陆煜祺的形象。 仿佛刚刚的淡漠冷傲，不过是在进派出所大厅，自动玻璃门打开时，光影变化导致的错觉。 后面几次值班时，姑娘都没有再来。 杨杰还有些奇怪，按着姑娘一见钟情的程度，不应该这么快放弃啊。 陆煜祺平静地说，他已经和那个姑娘说清楚了，她以后不会再来了。 陆煜祺和那个姑娘具体是怎么说的，他们不知道，只知道后来确实再没见过姑娘，就连当初陆煜祺劝那个姑娘时，主动加上的微信好友，都已经从列表中删除了。 不过派出所每天要忙的大事小事实在是太多了，所以这件事很快也就在日常的忙碌中，被翻篇翻过去了。 如陆煜祺所愿，像之前这种救想要自杀的轻生之人的警，倒再没遇到过，只是鸡零狗碎的矛盾纠纷实在是太多了。 调解纠纷的主力是唐霜。 主打一个忽悠，当然，按唐霜本人的话来说，这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心比心。 唐霜总能把双方给忽悠，哦不，劝得服服帖帖的，双方消了气之后，该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自然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宁人。 看的陆煜祺是叹为观止。 也是陆煜祺来派出所这段时间里，算是唯一还没有能够学以致用，融会贯通，运用自如的本事。 这不眼下唐霜又在调解一起纠纷。 实际上这个纠纷很简单，就是出租车司机载了个喝酒的乘客，结果乘客吐车上了。 出租车司机自然要求乘客付洗车费，结果乘客说是因为出租车司机车开的不好，颠的他难受到不行，所以才忍不住吐了的。 乘客自然是不肯赔偿，还说他要向出租车公司投诉。 唐霜倒了杯水给醉酒乘客，让他喝了好多点，也好醒醒酒。 她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就听得调解室的门那边传来了敲门声，然后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脑袋探了进来。 唐霜惊讶道：“潘涵？这大晚上的你怎么过来了？” 潘涵手里抱着厚厚一本卷宗走了进来，进门后空不出手关门，用小腿一抬脚一踢，将门给关上了。 “这案子明天就要移交给云江警方，材料也要一并寄出。” “案卷材料里还有几个字没签，所以我才赶紧晚上来找你。” 唐霜看着那厚厚一本卷宗中，错落有致的各色便签条，显然潘涵所说的“几个字”，只是一个虚称。 这一时半会儿，恐怕签不完。 唐霜开口喊了声正在询问登记出租车司机身份信息的陆煜祺，陆煜祺快速登记完后便应声过来，同潘涵打了声招呼，然后等候唐霜的吩咐。 唐霜头往潘涵手上捧着的厚厚卷宗歪了一歪，说道：“我这边有事要忙，这个纠纷就你先试着调一调。” 还没等陆煜祺有所反应，唐霜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跟着我看了那么多天，你也该学会了。” 然后趁热打铁给陆煜祺带了个高帽：“你可是高材生，没事的，为师相信你可以的，上吧！” 陆煜祺觉得自己就像是宝可梦，被唐霜召唤出来，摸了摸头顺了顺毛，然后就听到唐霜说你被强化了，就决定是你了！ 然而对阵总归是想要讲究属性克制的，并不是谁都能去做一个万能通用解。 出租车司机和醉酒乘客为了五百元的清洗费，吵的昏天黑地不可开交。 陆煜祺被吵的感觉理智都要在崩溃边缘了，他一拍桌子，出租车司机和醉酒乘客都看向他，还以为这个年轻警官要发火了。 结果陆煜祺停顿了片刻，而后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五百块钱，这回是连着钱一起再度拍在了出租车司机门口： “行了，这清洗费我出了。”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再不赶紧去把车洗干净，好接着跑活，这一晚上不就全都耽搁了？” 陆煜祺转头又从裤子口袋里再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拍到醉酒乘客面前说道：“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别让老婆孩子担心，打车费我出了。” 原先还争锋相对、各不相让的两人，在从天而降的金钱威力下，呆了半晌，在确认了陆煜祺不像是开玩笑的之后，迅速把人民币揣进了自己口袋里，两个人握手言和。 陆煜祺见战火平息，把调解协议连同黑色水笔一起放在了桌子上：“没问题的话，双方就在调解协议上签个字。” 出租车司机和醉酒乘客毫不迟疑地抢过黑色水笔，就在调解协议上迅速签下自己的名字。 大有怕自己万一签晚了，陆煜祺就反悔的架势。 直到出租车司机和醉酒乘客出调解室的门，一只手都还放在自己兜里攥好了钱，生怕这钱飞了，连连向陆煜祺道谢。 围观，哦不，旁听了全程的唐霜和潘涵面面相觑。 唐霜开口问道：“我能不能现在和你吵架报警，然后指定小陆来调解？” 潘涵哭笑不得：“你还缺这个钱？” 唐霜深深叹了口：“唉，我离异带娃不容易啊。” 陆煜祺拿着双方签好了的调解协议走过来，准备给唐霜过个目把个关，结果正好听到唐霜说的这句话，整个人面如死灰地定在了原地，茫然无措。 潘涵连忙咳嗽两声，解释道：“你别听你师傅瞎说，她说的这种话没几句能信的。” “她一个母胎单身，哪来的离异带娃。” 陆煜祺苍白的一张脸恢复了血色，松了口气。 唐霜辩白道：“什么叫我瞎说，我哪里瞎说了，我确实单身带娃啊！” 潘涵本还在想，这唐霜是不是最近沉迷看什么，替身醒悟带球跑，霸总追妻火葬场之类的狗血小说，戏瘾大发。 结果一瞥，发现陆煜祺这脸现在已经不是恢复血色的问题，而是整个都红透了，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 潘涵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唐霜说的这单身带娃所谓的娃，就是指陆煜祺！ 带个徒弟，确实和带娃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唐霜看看红成了熟苹果，低头下去还要偷偷瞄自己几眼的陆煜祺，又看着对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潘涵，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看我做什么，我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吗？” 结果两个人一个脸更加红了，一个则摆出一副故弄玄虚高深莫测的模样。 唐霜无奈，接过陆煜祺送过来的调解协议书看了眼，说了声没问题挺好的，结果陆煜祺的脸红的都快滴出血了。 唐霜也不想猜这两个人到底脑袋瓜里现在想些什么，低头把潘涵送过来的卷宗需要她签的最后一个名字给签完，而后拿着调解协议书出了会议室去送到前台归档处。 正好趁机透口气。 潘涵见自己来观海派出所的目标完成了，拿起卷宗过了遍，确认没有遗漏的签子，就准备离开纠纷调解室，却被陆煜祺喊住了。 陆煜祺现在脸上的红晕消退了几分，抿了抿唇，问道：“那她没人追吗？” 潘涵反应了片刻，才明白陆煜祺说的这个“她”，是他刚刚所说的母胎单身的唐霜。 如果不是现在确实时间很晚了，潘涵倒是挺有兴趣，趁着唐霜不再的功夫，同她的小徒弟好好八卦八卦她。 然而手中的卷宗确实太重了，他还要把卷宗送回队里，于是潘涵快言直说道： “当然有啊，不过都被她拒绝了。” “要我说，她就是太聪明了，把人和事看的太透，也就没了意思，容易清净寂灭，所以她才佛系的很，无欲无求的。” 陆煜祺复述着潘涵的话语：“清净寂灭，无欲无求？” 看上去似乎很难相信唐霜是潘涵口中的形象。 潘涵笑了：“怎么？你不信？” “我……” 潘涵想要拍拍陆煜祺的肩，但自己手中还捧着厚厚一沓卷宗，因此他耸了耸肩：“算啦，往后你会知道的。” 潘涵正想开口让陆煜祺帮忙开个调解室的门，送完调解协议书的唐霜恰好回来，撑着门让潘涵好走。 陆煜祺看着面上挂着恬淡笑容的唐霜，又回想起潘涵刚才对他说的话。 唐霜好像确实同他之前所见的不太一样。 这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3章 所谓玄学 唐霜目送潘涵离开后，关上了纠纷调解室的门。 一转身只见陆煜祺目不转睛 地盯着她看，神情复杂，欲说还休。 唐霜回想起方才陆煜祺红成了西红柿的害羞模样，琢磨着难怪陆煜祺这样看着自己，是想求鼓励？ 毕竟她也没带过徒弟，好像确实是有科学理论指出，及时给与人表扬和肯定，能够更好激发出人的创造力和主观能动性。 唐霜思忖了片刻，走到陆煜祺面前，抬起手，替陆煜祺理了理因为方才那通折腾，而有些凌乱的警服。 理完后夸奖道：“小伙子，你很适合干这行。” —— 唐霜给与的赞许虽说让陆煜祺振奋了好几天，但到底也不是万能的灵丹妙药。 陆煜祺在观海派出所呆了一段日子，感觉人都要焉了。 在处理好一起因为装修噪音而引发的楼上楼下邻居吵架之后，陆煜祺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怎么派出所里的事情，都是这些鸡毛蒜皮。” 唐霜在一旁坐下来，云淡风轻、气定神闲道：“习惯就好。” “实际上你要想，我们该多么希望，每天就是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才好。” 陆煜祺正觉得唐霜的形象高大伟岸起来，就见唐霜又掏出了手机。 不过这回不是玩消消乐了，唐霜打开了阅读软件，开始看起了小说。 而且阅读界面的字体还是加粗加大的，完全不在意别人看不看得到。 陆煜祺本来是完全没有去窥视唐霜所看内容的欲望，但架不住阅读界面的字体实在是太醒目了。 而且不懂唐霜是用的哪个阅读软件，居然还飘着彩色弹幕，还有各种花花绿绿的标签气泡。 陆煜祺被迫因为这缤纷色彩而瞥了一眼，就这一眼，就赫然看到文字的内容正是霸道总裁追带球跑替身的狗血情节。 陆煜祺大为震撼。 没想到唐霜看上去清冷沉静，居然好这一口？ 潘涵果然是骗他的吧？这是个毛线的清净寂灭！ —— “不，你别再联系我了，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好好的，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我只是想让孩子健康快乐的长大。” “我爱的只有你，都怪我，这么晚才意识到这一点。对你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弥补。” “她又偷偷逃去哪儿了？给我把整个城市都翻过来，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到她！她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陆煜祺从睡梦中惊醒。 午休做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居然做了这么一个狗血离奇的梦。 陆煜祺定了定神，觉得一定是上午不小心瞥见唐霜正在看的霸总小说那一眼导致的。 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先了解问题，明确问题。 陆煜祺立马掏出自己的手机，回想起上午那一眼里瞥见的内容，对于里面出现的人物角色名字倒还隐约有印象，将主角名输入搜索框中，准备搜一搜唐霜到底看的是什么小说。 也许是个误会，毕竟他也没有看全，只是瞥了一眼。 又或是他因为那五彩缤纷的气泡弹幕，和花里胡哨的软件界面而先入为主了。 陆煜祺比对着搜索结果内容，确认唐霜看的小说是哪一篇。 正在此时，唐霜推门进来了。 陆煜祺下意识地将手机锁屏，把手机屏幕往桌面上一扣。 唐霜看见慌张失措的陆煜祺，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一脸我懂得，笑的意味深长。 陆煜祺：不！师傅！你不懂！ 唐霜倒没把这个事情放心上，毕竟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的可以理解，将它当做一个小插曲，很快便扔到了一边，对陆煜祺说道： “行啦，知道你整天待在所里无聊，走，为师带你出去转转。” 陆煜祺兴奋问道：“是要出外勤吗？终于要来案子了吗？” 唐霜伸手捂住陆煜祺的嘴，另外一只手竖起食指抵在自己唇前，对陆煜祺比了个噤声的标志：“嘘，这话可不能乱说，让所里人听到，哪怕你帅你有钱人还好，也得揍你的。” 唐霜的手带着丝丝凉意，却又不是寒冷刺骨的那种凉意，倒像是玉石一般，柔滑莹润，裹着肌体散发的淡淡气息。 陆煜祺的脸又红了起来。 唐霜还以为陆煜祺是被自己捂嘴捂的，撤回了手，语重心长地说了一个词：“玄学。” 唐霜只当陆煜祺的木然是没能理解她的意思，继续解释道：“你这么一说，保准等会儿就会来案子了。” 果然，唐霜的话音刚落，走廊上就传来了响动。 今天的值班民警手拿装备，急匆匆地从他们办公室面前走过，下了楼。 看样子真被唐霜说中了，玄学，真就发了个案子。 陆煜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也准备跟着一起下楼，却被唐霜拦住了：“已经有值班的人去了，你去干什么？” 陆煜祺眨眨眼：“我去帮忙。” 唐霜指出：“如果要帮忙，也还有副班的人在。” 见陆煜祺情绪低落下来，唐霜揉了揉眉心，安抚道：“如果实在人手不够，会喊我们的。” 陆煜祺仍旧垮着一张小脸，看上去幽怨委屈。 唐霜叹了口气，劝慰道：“你积极主动是好事，不过公安队伍是一个大集体，分工合作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出警自然有值班民警在，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跟着我出去透透气，换一换心情，打开一下思路。” 陆煜祺乜斜着唐霜，问道：“师傅，你不会是想着偷懒吧？” 唐霜推了推金丝眼镜，对陆煜祺眨了眨眼：“诶嘿，被你发现了，真不愧是高材生啊。” 陆煜祺：…… 陆煜祺：这跟高材生有什么关系啊！根本就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深知唐霜的摸鱼本性而已！ —— 结果唐霜所谓的带陆煜祺出去透气，转一转，换一换心情，打开一下思路，根本就是在老小区里巡逻！ 他还帮着找了两只猫，抓了三条狗，劝了五个私拉电线给电瓶车充电的人。 还帮四个围坐在一张放桌上写作业的小学生，给辅导了作业。 小学生的奶奶见陆煜祺辅导的像模像样，给陆煜祺拿来了饼干牛奶连连道谢，不忘打听陆煜祺的情感状况如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眼看就要牵线搭桥做起媒来，陆煜祺赶紧放下饼干饮料，拉着唐霜开溜。 拐了个弯，确认奶奶没有追上来，陆煜祺弯下腰两手撑住膝盖喘着气，瞥见唐霜慢慢悠悠、不慌不忙地跟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两包饼干，嘴里还咬着牛奶的吸管。 陆煜祺脸都绿了。 唐霜看看面色铁青陆煜祺，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饼干，忍痛塞了一包到陆煜祺手里，颇为不舍地说道：“我就拿了两包，一人一包啊。” 陆煜祺气极反笑，合着他还得谢谢唐霜如此慷慨大方吗？ 唐霜淡粉色的唇用力吸着牛奶，手中捧着的牛奶纸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唐霜白嫩指尖用力按了按，咬了咬吸管，在确认了牛奶已经全被喝完了之后，有些可惜地瘪了瘪嘴，抬头张望着哪里有垃圾桶可以扔。 陆煜祺见此，原先的那点怒意瞬间烟消云散，灰飞烟灭，一点渣渣都没剩下来。 他伸出手：“给我吧，我来扔。” 陆煜祺借着帮唐霜扔空牛奶纸袋的功夫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再面对唐霜时，就还是那个阳光灿烂的开朗小狗。 小狗发出抱怨：“师傅，这就是所谓的基层巡逻吗？” “虽然是分派的任务，但我毕竟学的专业是刑侦，没有去机关还是选择来刑大，自然是奔着破案来的，现在就这样晃，实在是有点……” 陆煜祺说到一半没有说下去，毕竟他说着说着，就有些抱怨的意味在里面了。 他不太喜欢这样发泄情绪的自己，不够理智。 于是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键盘上滑动，开始和朋友发起了信息。 事实上，陆煜祺说的已经足够委婉，让他这种高材生来做这种事情，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唐霜对此也明白，实际上，陆煜祺表现的也相当可以了，耐心陪着她巡逻了这么长时间，直到刚刚遇到老人家八卦，才终于忍不住。 看着陆煜祺的委屈模样，唐霜心里还是软了下来。 虽说她实际上还是有些不太情愿的，但到底 陆煜祺本人是个好孩子，而且现在确实是她在带，总归还是要尽到一些师傅的责任的。 于是唐霜看着陆煜祺用的手机，想到先前值班时陆煜祺桌子上摆着的苹果全家桶套餐，给出了自己真心实意的一个建议： “发的警务通手机不太好用，用自己的手机当然可以，不过最好不要用苹果的。” 陆煜祺听到唐霜这么说，有些疑惑。 唐霜说完后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言了，补充说道：“我就是给个建议，当然，换不换是你个人的自由。” 陆煜祺更加茫然不解了。 难道用什么手机，也有玄学说法吗？ 第14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 用手机有没有什么玄学，陆煜祺暂且还没有搞清楚。 不过目前有一条事实摆在他眼前，是十分清晰的。 那就是唐霜一下班就又溜得没影了。 虽说下班后的时间属于私人时间，再加上按照唐霜热衷于摸鱼的性子，下班跑的快一点也正常。 但是他今天白天还听到唐霜在接电话，听起来像是刑大那边打过来的，应该是问唐霜和他在派出所忙不忙。 如果晚上有空的话，回刑大队里帮个忙。 唐霜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她晚上有要紧任务。 搞得陆煜祺今天上班一整天，都在唐霜说的那个要紧任务摩拳擦掌、翘首以待。 结果临了到下班，唐霜都没有给陆煜祺布置工作任务，陆煜祺刚想问，唐霜就已经换下了警服，只给陆煜祺留下了个奔逸绝尘的背影。 要知道唐霜此人虽然喜欢摸鱼，但是对于布置给她的工作，不管大小，都还是会认真完成的。 特别是案件相关的内容。 更何况刑警大队布置的任务，唐霜总是会尽心尽力、不遗余力的去完成。 上次那个一家三口的灭门惨案，陆煜祺跟着唐霜后面走了一整个案件侦办流程，唐霜不可谓不用心。 所以今天唐霜用晚上有事为借口，推了刑大的任务。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 唐霜倒是没有想过，陆煜祺还会关注留意自己。 毕竟她一直觉得大家都是同事，下班就说再见各回各家了，一下班就失联。 反正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要紧大事，队里和领导总归有办法联系上自己的。 以至于在她收到陆煜祺发来的信息时，还以为又是哪个手机软件的推送提醒没有关掉。 [陆煜祺：[委屈巴巴的可怜金毛.gif]] [陆煜祺：师傅，你在干嘛？] 唐霜飞快打字回复道： [唐霜：我在忙] 唐霜的回复言简意赅，甚至连个句号都不愿意加。 一般人看到这种冰冷冷的回复，就会明白唐霜没有同人继续聊下去的意思，继而鸣金收兵。 但陆煜祺显然不是一般人。 [陆煜祺：[大眼睛探头猫咪.gif]] [陆煜祺：那师傅你在忙什么呢？] 啧，早知道就不该回复陆煜祺的。 唐霜决定装作没看到，不予回复。 [陆煜祺：[萨摩耶低头委屈.gif]] [陆煜祺：师傅你怎么可以这么薄情冷淡，对我爱答不理？？？？？？？？？？？？？？？？？？] 陆煜祺的控诉之意通过那一长串的问号，准确传达给了唐霜。 唐霜点进陆煜祺的个人界面，正准备把他设置成消息免打扰，陆煜祺的下一条消息就发了过来： [陆煜祺：如果只是对我不理不睬也就算了，为什么之前还落井下石、火上浇油？] [陆煜祺：我是哪里得罪师傅你了吗？] [陆煜祺：师傅就这么想要看我的笑话？] [陆煜祺：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师傅你可以跟我说呀，我会改的。] [陆煜祺：[边牧哭哭.gif]] [陆煜祺：[萨摩耶哭哭.gif]] [陆煜祺：[金毛哭哭.gif]] [陆煜祺：[德牧哭哭.gif]] [陆煜祺：[博美哭哭.gif]] 唐霜叹了口气，她知道陆煜祺说的是之前那个追她的姑娘的事，还有之前巡逻那个想要给他介绍对象的奶奶。 这两件事确实是她理亏在先，早知道当时就不看热闹了。 唐霜无奈，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会给陆煜祺带来这么大的心理创伤。 这陆煜祺到底也能算是人中龙凤，还是组织和领导都看中的人才，自己不说把他带的多好，到底也不能把人打击的对工作和生活感到失望。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唐霜滑动手指，回复道： [唐霜：最后一个表情包不太适合你。] [陆煜祺撤回了一条信息] [陆煜祺正在输入中……] 陆煜祺的状态显示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半天，估计打了字正在删删改改。 唐霜想了想，陆煜祺给她发消息，无非是觉得自己做事情不带上他，年轻新人，总是有种不安全感，倒也可以理解。 [唐霜：我在先前带你巡逻的小区的大转盘旁的绿地那里。] [陆煜祺：好的，师傅，我马上到！！！！！！！！！！] 陆煜祺快马加鞭、风驰电掣地赶到唐霜发给他的信息里所说的地点时，看到一群身着颜色鲜艳的运动装的大娘们，手里拿着大红绸扇挥舞着，正跟着音乐迈动着欢快的舞步。 而唐霜则穿着身黑色的运动装，站在队伍最后方，不能说完美融入，倒也居然没有什么违和感。 唐霜见到陆煜祺来了，对他招了招手，而后继续跟着大娘们一起跳。 陆煜祺快步走到唐霜旁边，刚想开口问这是什么情况，唐霜怎么和大娘们一起在跳广场舞，就听唐霜对他说道：“锻炼身体，你也来。” 陆煜祺：？？？ 陆煜祺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自己晚上有事要忙，就是指跳广场舞？” 唐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见陆煜祺呆在原地瞪目结舌，唐霜反应过来，难怪方才陆煜祺对自己信息轰炸，估计这小子是以为自己是在办什么大案。 唐霜笑着说道：“不然我为什么下班过来，我自愿加班多事啊？” 陆煜祺回想起唐霜握着手机摸鱼的样子，又忆起唐霜在断案时英姿飒爽的模样，还有在调解纠纷时的从容不迫，一时间倒不知道该不该信唐霜的这句话。 就在他迟疑犹豫的时候，音乐声突然停了下来。 “音响出了点小问题，大家稍安勿躁。” 原来是音响坏了。 陆煜祺不由得有些庆幸，还好音箱坏了，不然保不准他还真要被唐霜拉着一起跳广场舞。 陆煜祺正庆幸他逃过一劫，唐霜却转头看向他，陆煜祺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只听唐霜问道：“小陆，你不是学电脑技术的吗？应该也能修音响吧？” 陆煜祺想说，他博士的主修重点虽然是数字取证与犯罪预测，里面会有用到计算科学和技术来收集、分析和保护数字证据，也会涉及到网络流量分析，运用人工智能等技术来分析犯罪模式和犯罪数据。 但是他不是学电脑技术的！更加不是修电脑的！ 退一万步，就算他确实真的会修电脑，这和修音响也风马牛不相及，八竿子打不着啊！ 电脑和音响除了都是电器，有什么共同点吗？！ 陆煜祺刚想解释，就看到因为唐霜的这一问，周围的大娘们纷纷向他投来了包含期待的热切目光，好像他已然成为拯救他们重要的广场舞活动的救世主。 陆煜祺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音响旁边，被赶鸭子上架地试图救活这台音响。 他先蹲下来检查下连接线，查看电源发现正常，再将音响仔仔细细看过一遍，看看是否有明显的机械故障。 不过显然问题并不是那么好解决，音响看上去一切正常，除了发不出声音以外，就连指示灯都是正常的绿灯。 陆煜祺骑虎难下，在确认了这款音响的型号后，拿出手机准备上网在论坛里搜索看，有没有解决此类问题的方法。 结果唐霜扬手重重往音响上一拍，音响随之传出了一阵抖动的音乐声。 唐霜趁热打铁，又狠狠拍了几下，流畅响亮的音乐声便从音响的扩音器部分传了出来，显然是恢复了正 常。 陆煜祺看着唐霜。 陆煜祺觉得，自从他跟了唐霜，总是在刷新对于世界的认知。 “哎哟，这就修好了，到底是年轻人，就是灵得嘞。” “谢谢你们哟，这帅哥美女不仅长得俊，人还厉害。” 广场舞的组织者兼领舞，见音响修好后，夸了陆煜祺和唐霜几句，就转身对队伍说道：“姐妹们，音响修好了，咱们接着奏乐接着舞。” 唐霜对于音响的维修成功，让陆煜祺成功沉默了。 虽然她不太懂陆煜祺对于这件事的在意。 不过看着陆煜祺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大小伙，跟着她一起和大娘们跳起了广场舞，跳的还一丝不苟、精心竭力，倒还是挺有意思的。 唐霜便不再逗弄陆煜祺，借着舞步的走动，同陆煜祺靠近了一些，问道：“你如果想要知道这种老小区的情况，应该问谁？” 陆煜祺回答道：“物业？保安？还是社区民警？” 唐霜笑而不答，陆煜祺恍然大悟：“是这群大娘们！” 唐霜对于陆煜祺能快速领悟到她的意思表示了满意：“不错，这种拆迁安置的老小区，本来住户们就大多是以前同一个村的熟人。” “大娘们又经常在一起跳舞，自然会互相聊天。” “他们才是这个小区真正的情报中心。” 陆煜祺听后为之一振，心潮澎湃起来。 他就知道唐霜带着他来派出所，不会就是为了那些家长里短的，这肯定是有大案子要调查，所以才会隐秘行事。 陆煜祺主动请缨道：“那我明天还来跳？” 第15章 这里面一定有鬼 陆煜祺说到做到。 广场舞连着跳了好几天，又加上人本身长得俊俏，和大娘们渐渐熟络起来后，兴高采烈地向唐霜汇报情况。 唐霜还没真没想到陆煜祺这个大少爷能坚持下来，对陆煜祺有些刮目相看。 实际上，她并没有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广场舞这件事情上面，毕竟她也不能每天下班都过来跳。 在上次带着陆煜祺来巡逻之前，她就已经跟着社区民警，在这个小区里赚了好多次了。 她本就长得一副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读书人样子，看上去像是特别会讨长辈喜欢的老师，还是教语文的那种。 再加上说话也和颜悦色的，倒是同小区里的大娘们混了个脸熟。 不然也不能够跟着他们一起去跳广场舞。 不过唐霜倒没有将这些同陆煜祺说，毕竟他这几天跳广场舞这么积极，她总不能打击人的积极性。 于是她对陆煜祺的工作表示了充分肯定。 陆煜祺眼睛亮亮地问道：“那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去问？” 唐霜看按了下手机，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就现在吧。” 陆煜祺疑惑道：“现在？这不才下午两点多……” 唐霜解释道：“就是要这个点去，才能问到东西。” “早上大娘们要去买菜，然后做家务，准备午饭。下午三四点，大娘们该去准备接孙子孙女，然后是做饭，洗碗，收拾好之后再出来跳舞放松放松。” “而这个点，大娘们大多在外面晒晒太阳聊聊天，就现在去，才是最好的。” 陆煜祺没有想到，关于简单的一个询问，都有这么多学问在里面，对于唐霜的钦佩之情又加深了几分。 /：. 他跟着唐霜到了小区里面，果然见到几个眼熟的大娘端着长条凳子，坐在车库门前，晒着太阳嗑着瓜子，聊着天。 大娘们都认得唐霜和陆煜祺，见他们两人来了，连忙从车库里又搬出一个长条凳子，招呼着两人坐下。 陆煜祺倒是第一次坐这种细长的板凳，他学着唐霜坐下的样子，准备将屁股放下，就见唐霜转头看向自己，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柔声叮嘱他道： “你往我这儿坐一点，坐太外边，重心不稳，这个长凳子容易翘起来翻。” 陆煜祺明白其中的物理原理，但是唐霜用这种温情的目光，和柔软的语调低声对他说话，还是让他忍不住脸一红。 他低着头往唐霜那边挪了几寸，想要再靠近一点，却又觉得再近一些，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他抬头想看看唐霜的反应，却发现唐霜在嘱咐完他之后，就已经转回去和大娘们聊起了天。 陆煜祺搭在长板凳上的手紧了紧，复而又松开，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时，脸上已挂起长辈们喜欢的阳光笑容，倾听着唐霜和大娘们的聊天内容。 “说到有钱，那还是住你楼下的，那个姓徐的有钱噻。” “你这么一说，倒是的，估摸着咱们这栋楼里，可能最有钱的真的还是他。” “不过这姓徐的也真是奇怪，搬过来都有好多年了吧？” “搬过来十年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他正好是在我女儿出嫁前搬过来的，我还给他发过喜糖得嘞。” “那就没错了，这都十年了，都没见过他和我们这些邻居有什么交流，一个人独来独往，也没看他有什么亲戚朋友上门。” “人家有钱呀，要我说，他肯定是担心别人图谋他的财产，所以才深居简出的。” “那看来人还是不一样，要是我有钱，我肯定买个黄金大项链，天天戴着出门，给东头那眼睛长天上的好好看看。” “你别光买黄金大项链啊，耳环戒指也一并买了。” “要我说，别买，商场里的那些黄金牌子可都卖得太贵了，不如去银行买金条，回来找个手艺人帮忙打个好看的型，不就经济又实惠？” “哎哟，可别找人打了，我前几天刚听老夏的媳妇儿说，老夏当初结婚给她的金首饰，就是买金条找人打的。结果那金子融是当着人面融的，打的时候，偷偷地给掺了东西，偷了分量。” “要不是这次想着重新打个款式，人家金店的人告诉她，他俩一直还不知道。要我看，这黄金都这么贵，买都买了，还是去大品牌买靠谱。” “老夏说是被偷的，就真是被偷的啦？搞不齐当时他送五金的时候，就偷工减料，一根金条当两根用。” 大娘们聊着聊着，就讨论起黄金价格又涨了，劝其中一个大娘，她儿子马上要结婚，这给媳妇的五金得早点买了，不然这金价一天一涨，吃不消。 唐霜笑盈盈地听着大娘们絮絮叨叨，等到大娘们聊得差不多，准备中间歇会儿，嗑磕瓜子喝点儿水的时候，秉要执本地问道： “刚刚你们提到那个姓徐的，既然他独来独往，也不怎么和你们说话，你们是怎么知道他挺有钱的呢？” 唐霜这一问，把大娘们问的面面相觑，同时也勾起了陆煜祺的好奇心。 他本来听着大娘们的东拉西扯，都快听睡着了，毕竟这些内容是真的没有什么太多的营养。 但是唐霜抓住的这个重点，却让陆煜祺清醒了过来。 哪怕是八卦，一件事哪怕是捕风捉影、夸大其词，那么也要有最开始的“风”和“影”。 果不其然，大娘们安静了片刻后，其中那个一开始提到姓徐的，住他家楼上的大娘先开了口：“我们猜测他有钱，可不是瞎说的。” 大娘抬手指了指头顶的楼房：“我们大家搬进来，都装潢，可没有一个像他家那么讲究的。” “晚上大家都看得到的呀，那个姓徐的，家里用的灯，可都是那种亮闪闪的像钻石一样的那种，亮堂堂的，一看可就不是普通的灯。” 大娘的话打开了其余几人的话匣子，大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对呀，我帮我女儿去驿站去快递的时候，总是能看到那个姓徐的快递堆放在货架上，比我女儿买的都勤！而且看快递纸箱，买的可都是不便宜的东西嘞。”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上次姓徐的把他养的那些花花草草搬出来晒太阳，我家老头子看见了，说他种的都是些可名贵的品种，具体品种叫啥我记不得了，反正一盆都要成千上万呢！” “要我说，这姓徐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身上肯定有古怪。” “就是就是，他这么有钱，为啥还住在这里？这里面一定有鬼！” 唐霜在抛出之前那个疑问后，听着大娘们的讨论，就没有再发表一言。 听着大娘们讨论完这个话 题，又开始扯到了房价，学区政策之类的，倒也没有再开口提问，将话题再引回到姓徐的身上。 陆煜祺猜，大概是因为估计大娘们已经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再问也问不出更多的什么。 他观察着唐霜的神神情，猜唐霜应该已经问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陆煜祺凑到唐霜耳边低声问道：“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唐霜有些讶异地看向陆煜祺，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有一缕发丝擦过陆煜祺的鼻尖，他隐约闻到了些许淡淡的清香。 陆煜祺还没来得及仔细捕捉分辨清香的气息，就听到唐霜问道：“动什么手？对谁动手啊？” 陆煜祺道：“就师傅你打听的这个姓徐的呀？他是通缉犯，还是逃犯呀？” 唐霜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一夸陆煜祺用词的准确性，居然还把通缉犯和逃犯分开来说了。 唐霜讶然道：“我从来没说要抓他啊，只不过是打听打听消息而已。” 陆煜祺纳闷道：“师傅你打听这个姓徐的，不就是准备动手吗？” 唐霜忍俊不禁道：“虽说你是个警察不错，但是警察打听的那个人，不一定就是逃犯，警察打听的这个行为，也不一定就是要抓人。” 陆煜祺疑惑道：“那这个姓徐的，是个什么人，师傅你又为什么要打听他呢？” 还花这么老大些功夫。 所以他自然会下意识的以为，这个姓徐的，恐怕是个穷凶极恶的大逃犯，曾经犯下过累累血案，后面隐姓埋名躲到了这种鱼龙混杂的老小区里，却被唐霜在一次工作中给发现了蛛丝马迹。 唐霜观察着陆煜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又脑补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戏。 唐霜哑然失笑：“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陆煜祺有些失望：“哦……” 唐霜接着说道：“他不过就是个我有些在意的人罢了。” 陆煜祺：？？？？？？？ 陆煜祺：！！！！！！！ 陆煜祺差点一个重心不稳，就从长板凳上摔了下来。 还在唐霜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手臂，他自己另一只手也下意识地撑住，两条长腿一反推地给顶住了自己的身体，避免了将长板凳给带翻，不然的话，他就会连带着拉他的唐霜一起给载倒。 如果在平时，陆煜祺肯定会好好感受一下，唐霜拉自己的手臂这种肢体接触，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大脑已经无暇运行其他进程，心里只有一件事。 他顺着唐霜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握住了唐霜的手腕，急切问道：“很在意是什么意思？” 陆煜祺心气有些不顺了，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闷闷不乐。 他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跳了这么几天广场舞，要知道为了和大娘们打好关系，他中间甚至还专门去学了怎么修音响。 这不是什么大案要案也就算了。 结果现在才告诉他，他跳了这么长时间的广场舞，合着居然是帮唐霜追男人？！ 第16章 紧追不舍与金蝉脱壳 陆煜祺不开心。 陆煜祺有点闹小情绪了。 以至于大娘们看到时间差不多了，收起板凳扫了瓜子壳，准备去接孙子孙女放学，闲话摊散了场，唐霜同大娘们道别，喊着陆煜祺去巡逻。 这一整段里面，陆煜祺只有同大娘们道别时开口笑着说了几声“再见”，其他时间都耷拉着一张小脸，沉默寡言地跟在唐霜身后。 搞得唐霜怪变扭的。 毕竟陆煜祺的品种可以算是从阳光天使萨摩耶，变成了愁眉苦脸大金毛。 这个变化有些突如其来。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个变化来的也不是莫名其妙。 毕竟陆煜祺是从她否决了打听这个所谓姓徐的，不是什么大行动，不是抓逃之后，开始变得肉眼可见的情绪消沉。 唐霜在心里琢磨着，难道是因为方才她说的话，又一次打击了陆煜祺的上进心和积极性？ 唐霜越想越觉得估计就是这个原因，毕竟她带着陆煜祺来派出所，名义上是为锻炼陆煜祺，实际上也存着自己的私心。 让这么一个人中龙凤，天天面对着这些鸡毛蒜皮，确实是不太合适。 唐霜思量着，她和陆煜祺待派出所里待得也差不多了，今晚她就抽空去找一下这个姓徐的，解决完自己的事情，然后明天就可以带着陆煜祺回队里了。 估计陆煜祺回队里，应该就自然而然会好很多了吧。 唐霜回头瞧着怏怏不乐的陆煜祺，哄劝道：“你就再坚持一天，等会儿我就打电话和老王说，明儿个我们回队里。” 陆煜祺更加气郁烦乱了，他都这么勤勉努力、任劳任怨了，结果在唐霜眼里，还是认为他可能对派出所的工作有意见，闹脾气是想回队里。 合着在唐霜眼里，他就是个会甩脾气的小孩子吗？ 陆煜祺想和唐霜解释清楚，一抬眼，却看到唐霜身后有个穿着个黑色连帽卫衣，行色匆匆的男子。 唐霜因为正回头看他，和他说话，自然没办法脑袋后面长眼睛，看不到后面有个人。 陆煜祺怕唐霜撞到，连忙提醒道：“小心！” 却不料黑色连帽卫衣男子听到陆煜祺这句话，往这儿瞥了一眼，在看到陆煜祺和唐霜穿着警服后，慌忙撒腿就跑。 陆煜祺和唐霜对视了一眼：这肯定有情况，正常人谁看到警察后心虚跑路啊！ 唐霜干脆利落地说道：“追！” 两个人到底也一起办过案子，还在派出所待了这么一段时间，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 眼见黑色连帽卫衣男拐了个弯消失在视野中，当即分头去追，陆煜祺跟着黑色连帽卫衣男跑的路，而唐霜更熟悉小区里的情况，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另一条路。 黑色连帽卫衣男对于小区的环境很是熟悉，故意不走大路，穿梭在晾晒了衣服和居民自家种的农作物的小路之间。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松口气，回头一看，却看陆煜祺如影随形般跟在自己身后，压根就没被自己甩掉。 不仅如此，陆煜祺甚至还在渐渐逼近自己。 陆煜祺他灵巧地躲避着晾衣杆和晒豆子的竹席，顺手还扶起黑色连帽卫衣男故意弄倒的拖把扫帚，动作行云流水。 黑色连帽卫衣男眼见陆煜祺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一咬牙，往小路中一拐。 这条小路夹在两栋楼的车库之间，不是用来供人行走的，因此堆放满了各式建筑垃圾，和废旧纸箱。 黑色连帽卫衣男本想借此甩开陆煜祺，却没想到陆煜祺像蓄势待发的猎犬一般，直接手一撑一跳，竟是越过了那一叠废旧纸板，一把抓住了黑色连帽卫衣男的衣背。 陆煜祺揪住黑色连帽卫衣男的衣背，狠狠地扯了一下，将黑色连帽卫衣男本欲接着再跑的动作给硬生生制止住了。 而后将黑色连帽卫衣男的双手反握在背后，自己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摸出手机，准备给唐霜打电话。 结果打了两遍，都提示电话无法播出。 陆煜祺退出通话界面，才发现iPhone屏幕上的通讯信号状态栏上赫然显示着无信号。 陆煜祺将iPhone重新进行设置，高高举起手想要看信号会不会好一点，甚至连唐霜之前使过的拍拍大法都给用上了，依旧是没有任何信号，电话根本就打不出去。 陆煜祺没有想到，人给自己追到了，手机却在这时候掉了链子。 难怪之前唐霜对自己说，让自己把iPhone换掉，原来是这个原因。 陆煜祺把iPhone收了起来，想着回头还真得换个手机。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人带出去，向路人借个电话通知一下唐霜，毕竟这偏僻夹缝里，估摸着除了收垃圾的人，也没有其他人回来。 结果就在陆煜祺压着黑色连帽卫衣男想从这夹缝小路里出去的时候，黑色连帽卫衣男直接整个人往下一坐，双手一挣，竟然是使出了一招金蝉脱壳，将黑色连帽卫衣给脱了下来，光着身子撒腿就跑。 陆煜祺看着手里抓住的黑色连帽卫衣，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都怪他自己大意了，没 想到人本来都已经被自己抓住了，还来了这么一手。 陆煜祺将衣服往地上一砸，连忙追了上去。 这一追，又是跑了好久。 这可疑男子不知道是不是被逼到绝境，迸发出了惊人的力量，还是脱了衣服减轻了负重，竟然跑的比之前要快上许多，陆煜祺和他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陆煜祺一咬牙，正想着再提提速的时候，唐霜“嗖”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唐霜坐在社区民警开着的巡逻电瓶车后座上，还未等她开口问，陆煜祺便扶着膝盖，边喘气边指着南边主动说道：“往那儿跑了，脱了上衣光着，应该挺明显的。”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复杂，人流量车流量都挺大的小区，电瓶车还真是相当好的交通工具。 陆煜祺看着坐着电瓶车扬长而去的唐霜，再低头瞅了瞅自己关键时候没了信号的iPhone，一瞬间恨不得把这iPhone给砸了。 - 人跑的再快，自然还是跑不过电瓶车的。 哪怕是激发出了无穷的潜能，到底也抵挡不住科技的力量。 陆煜祺回到观海派出所的时候，鬼鬼祟祟的男人已经抓住了，被带到了审讯室。 陆煜祺把他特意折返回小路里，捡回的那件黑色连帽卫衣给扔到了光着上半身的男人身边，示意他穿上。 男人抬手举着禁锢着自己的手铐：“警官，我这手被铐着，没法穿。” 陆煜祺无语，只得先暂时给他解开一只手，把手铐的一段给铐在了钉死在地上的椅子上，然后帮他把黑色连帽卫衣给套上，接着再换另一只手铐上，让剩下的那只手穿进卫衣里。 唐霜进审讯室的时候，正好看到陆煜祺在帮男人穿衣服。 她在电脑面前坐下，打趣道：“没想到小陆你还是个暖男啊。” 陆煜祺闻言手一抖，把衣服一松，故作凶狠地对男人说道：“你自己穿！” 唐霜示意陆煜祺坐到自己身边，开始了询问：“看样子你也不是第一次进来了，流程你应该都知道的，你是选择自己交待，还是等我们问。” “你应当明白，这两者会导致后面对你的处理有差别。” 唐霜见男子故意磨磨蹭蹭穿着衣服，倒也不着急，手撑着下巴，笑着说道：“你进来待了也有半个小时了，你不想说的话，法治社会，我们也不强迫你说。” 唐霜侧过脸，吩咐陆煜祺道：“小陆，去小区里调调监控，走访走访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 “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证据链完整，事实充分的话，没口供也没关系的。” 男子闻言迅速把衣服给穿好，动作急迫地牵着铐在椅子上的手铐叮当作响，也不顾自己的手腕已经被手铐给磨红了，紧忙说道：“警官别，我交待，我全都交待。” 唐霜闻言笑了笑：“行，我们听你交待。不过你可得一次□□待清楚，有所隐瞒的话，那还是会从重处罚的。” 男子连连应下：“晓得的，我都晓得，我哪次不是交待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然也不会每次都这么快出来的噻。” - 男子果然是个小偷，还是个惯偷。 据他自己所说，他已经在这个小区里面踩点好久了。 说到自己“专业”上的事，小偷两眼发光：“这是个旧小区，车库又是另外建的，所以好多住底楼的居民，就把自家门前的空地改建成了花园菜地之类的。” “这种门和锁说实话，根本就拦不住我。” 小偷说着说着，陷入对自己高超技术的回忆之中，情绪有些高亢，想要一挥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早就被手铐给铐住了，这才回到了现实中来，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接着说道： “一根铁丝就能给搞定。” 唐霜听到这里瞥了陆煜祺一眼，陆煜祺咳嗽了一声，将椅子往唐霜那儿拉的近了些，期期艾艾低声解释道：“我上次带的那个钢针，不是专门准备用来开锁的，它就是个EDC——EveryDayCarry。”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就是一种潮流玩具，和盲盒那种差不多。” “我当时想着时间紧迫，试试看，也没想到真就开了。” 陆煜祺觉得自己越描越黑，越解释反而越有种故弄玄虚、欲盖弥彰的意思。 他眨着眼，等待着唐霜的回应。 唐霜眉眼弯弯，笑着说道：“我没有说什么呀？我只是看看你记录的怎样。” 陆煜祺见此忍不住咳了两声，不过这次他是被自己给呛到了。 他将椅子挪了回去，低头继续敲击着键盘，一丝不苟地打字记录小偷所说内容。 唐霜看着陆煜祺的小动作，脸上的笑意浓郁了几分。不过待她转头过去继续审问时，已然收起笑意，正色立朝。 唐霜敲了敲桌子：“别在这儿瞎扯，没人想听你和门锁的爱恨情仇。” “赶紧老实交代，你都偷了哪几户，什么时候偷的，怎么偷的，都具体偷了些什么东西，还有没有其他同伙，准备到哪儿销赃。” 第17章 警官，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小偷被唐霜这么厉声一怼，态度立马端正了不少，正当他开口准备交待的时候，陆煜祺的肚子却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叫声。 陆煜祺尴尬地捂住了肚子，赧然朝唐霜解释道：“可能是刚刚跑太多了。” 唐霜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本身他们因为抓这小偷的事情，就已经错过了饭点：“没事，我们搞刑侦的，加班是家常便饭。” 唐霜抬头看了眼审讯室墙壁上的电子钟：“这个点估计食堂没饭吃了。” 她将手机解锁后扔给了陆煜祺：“师傅请你吃外卖，就点肯德基好了，我手机桌面上应该有装肯德基的APP。” 陆煜祺接过手机，狐疑地看向唐霜：“为什么点肯德基？” 经过方才抓小偷关键时刻iPhone手机没信号一事后，他现在对于唐霜此类发言警觉了许多。 他知道唐霜会这么说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在的。 果不其然，只听唐霜简明扼要的解答道：“快，标准，开票方便。” 前两点陆煜祺听明白了：“开票方便是？” 唐霜回答道：“顾名思义，开发票，加班有餐补的，回头可以拿发票去报销。” 陆煜祺睁大了双眼：“那师傅你说请我请晚饭……” 原来唐霜请他吃晚饭，是根本可以去报销。 那这算什么请吃晚饭，连借花献佛都算不上。 唐霜叹了口气，她又忘记了，这陆煜祺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少爷，估计压根脑子里就没有报销这个概念，更别提对报销的整个流程有一个清楚认知了。 “首先，加班和出差确实有就餐补贴，但是也是有严格标准的。所以一般来说，其实都还会自己去贴。” “其次，报销的流程极其繁琐，这从发票给出去，到报销的钱能下来，这中间等上两三个月甚至半年都可能会有的。” “所以，为师现在垫钱给你点外卖，应该能算请你吃晚饭吧？” 唐霜讲的条理清楚、逻辑清晰，听起来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是陆煜祺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哪里不对。 “咕噜噜咕噜”。 陆煜祺的肚子又叫了一声，而且这回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大一点，就连审讯室里的小偷都听到了。 “警官，你是不是饿了啊？我也饿了。刚刚跑的实在是太费力了。咱们要不先吃点，正好休息会儿？” 陆煜祺埋头飞快地点好了餐，在到付款界面的时候，唐霜伸出了手，接过了手机，输入密码付了款后，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唐霜再一抬头，面对小偷，便是那副冰冷谨严的模样：“行了，吃什么吃，先老实交代你的问题，等会儿自然会让你休息，给你吃的。” 小偷认命将他有偷了哪几户，偷了哪些东西，怎么偷的，还有哪些同伙，都一五一十地给交代了。 这询问笔录一做就做了好几个小时，唐霜拍了拍陆煜祺的肩膀，示意他暂时先问到这里，歇一歇。 陆煜祺精神饱满、神采奕奕：“没事儿师傅，我不累。” 唐霜笑着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不用休息，那犯罪嫌疑人也 得休息。” 陆煜祺倒是忘了这茬：“那我给他倒杯水，再给他拿点吃的，让他歇歇。师傅你也歇歇，这儿有我看着就行。” 看陆煜祺的样子，估摸着是太专注于工作了，估计都已经忘记刚才自己都饿得肚子直叫了。 唐霜莞尔一笑：“行啦，不用你看，让保安进来看就行。而且我看问的也差不多了，不差吃饭的这一会儿功夫。” 唐霜提到吃饭，陆煜祺才想起来，之前自己肚子饿，还点了肯德基的外卖。 连忙“蹭”地站起来，椅子被他起身的动作向后一推，发出“滋啦”一声响。 陆煜祺说道：“那我去拿外卖，师傅你在食堂等我。” —— 派出所的食堂同局里的不同，虽说过了饭点没有饭，但还是开着不锁门，方便因为工作错过饭点的同事们，用个微波炉加个热，有个桌子吃个饭。 唐霜将食堂灯打开，桌子擦了擦，坐下来没多久，陆煜祺就拎着肯德基走了进来。 只不过撇着眉噘着嘴。 唐霜问道：“怎么了？” 陆煜祺将外卖袋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纸袋子，从里面一一取出餐食摆在桌子上，而后坐下，拿起一块汉堡闷闷不乐道：“冷了，都放硬了。” 唐霜还以为多大的事：“那就微波炉热一下。” 陆煜祺摇头道：“微波炉热炸鸡，酱会发酸，炸鸡会软。” 唐霜乐了，这陆煜祺果然是个小少爷，对吃的上面还是挺有追求的。 看着陆煜祺垂头丧气、食欲不振的模样，唐霜倒是觉得挺有趣的。她拿起一个汉堡，拆开包装：“这些都不重要，有的吃就行。” 陆煜祺咬了几口汉堡，发硬的面包片和冰冷的肉饼，实在是让他难以下咽。 他默默放下了汉堡，抬眼看向吃的津津有味的唐霜，发觉这样子的唐霜，他好像是第一次见到。 陆煜祺挑眉问道：“师傅，你不是说谁闲得无聊没事找事，会去主动加班？” 唐霜咳嗽两声，猛吸两口可乐顺过气：“这小偷都撞上来，看都看到了，不能不抓。” 陆煜祺又问道：“那所谓的分工合作呢？今天的案件办理好像不是我们负责来着。” 唐霜将汉堡的最后一口给吃完，叠着包装纸：“反正这抓都抓了，自然要抓个明白，案件也就顺道一并办了。” 陆煜祺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唐霜三下五除二，就干净利落地将餐余垃圾给收拾好。这整理功夫一看就是长年累月吃外卖练就出来的。 “行了行了，吃好了休息会儿，就还得接着去审那小偷呢。早点审完早点下班。” —— “我们偷的那些东西，还没来得及出手呢。” “我说的是真的，那些东西现在都还放在面包车里，准备明天拉到申城去卖。” “面包车就停在小区外面隔三个红绿灯那儿的，一个建筑工地旁边。” “本来我们今晚就撤了，但我实在是想再来看看，结果没想到这么寸，就被二位警官给抓个正着了。” “是是是，我这不是运气不好，我就不该动这违法犯罪的念头。” “欸！警官你真的神了，你怎么知道我来看的是盆栽呢！” “没没没，我真没打算再偷，真的。” “我这人吧，除了开锁搞钱，也没啥兴趣爱好，就爱捣鼓点盆栽绿植啥的。” “之前踩点的时候，我就看中了一户人家里养的那好些盆栽绿植，好家伙，那可都是我之前在网上才看到的那种名贵品种啊，我这一下子就走不动道啊。” “真没偷，我都交代了这么多了，哪里犯得着在这个上面再骗二位警官。” “这心思嘛，肯定是动过的。主要是我的那几个搭子，都是土老帽，非说什么盆栽太大太重，运起来太占地方又不方便，还不好脱手。” “但我实在是喜欢啊，之前踩点的时候看到那一眼，这几天心心念念想的全是那几盆红枫、真松和罗汉松。” “我就想着，明天反正要去申城了，就走了，今天就再过来看看。” “不是，警官你怎么知道我之前想偷却没得手的？” “的确，大的不好带走，其实基本小的还是带的走的，所谓我之前确实想偷过，结果没能偷成。” “不是我技术问题，他家底楼那个围起来的花园没装门，我本来打算开他屋的锁进去的。结果没想到，这人警惕的很，这门上装了电子门铃，里面有摄像头，门锁用的也是密码锁，还在门旁边装了监控。这偷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划不来。” “我本来是不死心，想着今天再去看看，能不能避开监控，直接翻墙进去，结果就碰到二位警官，至于后面的事情，二位警官就都晓得嘞噻。” 陆煜祺记录完后，将电脑显示屏转向唐霜的方向。 唐霜看过笔录电子版后，确认点头：“行，可以，调整下格式就打出来吧。” 陆煜祺便调整格式，等待着打印机打印完毕。 唐霜看着陆煜祺认真的侧脸，笑着说道：“这就是巡逻的意义。” 陆煜祺知道，唐霜这是在向自己解释，为什么要拉着他去巡逻，他心念一动，刚想对着唐霜说些什么，就听唐霜提醒道：“打好了，去拿给他签字吧。” 陆煜祺将打印出来的询问笔录放到小偷面前，将笔递上：“你把笔录看一遍，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在每一页下面签个名，最后一页上签上‘以上笔录我已看过，与我说的相符’。” 小偷拿过笔，忙不迭地签字道：“没问题没问题，我懂的，两位警官不会瞎记的。” 说完便驾轻就熟地签起字，还主动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按上陆煜祺手里拿着的红印泥，然后将指纹给按到签的每一个名字上面。 “对了，”唐霜状似随口问道，“你要偷盆栽的那家，是不是就是我们撞见你的那栋前面底楼那户？” 小偷点头：“是啊，警官你还真是神机妙算。” 果然是姓徐的那家。 唐霜心里琢磨着，这倒是个送上门的好机会。 第18章 “帅气的小哥哥？”…… 结果唐霜所谓的早点下班，还是通了宵。 陆煜祺本来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还没意识到通宵这回事。 还是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毕竟自他参加工作以来，加班是常有的事，陆煜祺的母亲也习以为常了。 不过这次因为熬了个通宵，陆煜祺的母亲睡了一觉，醒来后本来想去看看自家儿子，结果一看卧室空空如也，询问管家才得知陆煜祺彻夜未归，这才急急忙忙打电话过来。 在得知是工作原因后，陆煜祺的母亲方才放了心，嘘寒问暖了一番，并且叮嘱陆煜祺要好好照顾身体，这才挂断了电话。 唐霜默默站在一旁，等待陆煜祺通话结束后，吩咐任务让陆煜祺把小偷送去看守所，当然因为一夜未眠的原因，她刚已经联系了杨所，让安排一个辅警来开警车，送陆煜祺去。 陆煜祺点头应下，问道：“那师傅你呢？” 唐霜回答道：“我这边还要核查警情，看他交待的失主是不是全都属实。” 陆煜祺提议道：“要不师傅你和我一起去送，这样你在车上还能休息会儿，然后回来后我们一起核对。” 唐霜郑重其事地拍了下陆煜祺的肩，煞有介事地说道：“为师这是看好你的能力。” “要知道，你以后自己独立办案，也是要走这一个流程的。” “我相信把嫌疑人送看守所这种小事，你能做好。” 陆煜祺被唐霜哄得志得意满，一拍胸脯就满口应下，说自己保证完成任务，拉着才过来上班的辅警，就压着嫌疑人上了警车。 唐霜目送着警车开出观海派出所的大门，正好杨杰来上班，见唐霜站在所门口，打趣问道：“哟，这么快徒弟就能出师了？” 唐霜笑着答道：“人家是高材生，送个嫌疑人去看守所没什么问题。” 杨杰点头道：“也是。” 唐霜说道：“对了，杨所，有个事情还得麻烦你布 置一下工作。” 杨杰正色道：“你说。” 唐霜将手中拿着的物品清单递给了杨杰：“我们昨天下午不是抓了个小偷吗？这是晚上审出来他交待的，具体偷了哪几家，什么东西。你安排人去核实一下。” 杨杰接过物品清单，翻了翻：“行，我懂了，我吩咐人去办。” - 陆煜祺从看守所回来，对于唐霜的佩服是又加深了一层。 怪不得要连夜审讯，弄好了后一大清早把人送去看守所。 他把人送好了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看守所门口停着各个所队的警车以及私家车，排队取号等着送人。 原来这送人也要赶大早。 陆煜祺一回到观海派出所，就想向唐霜分享自己第一次单独完成任务的感想，却在所里转了三圈，都没找到唐霜的人。 他本来以为，不会是唐霜这个老狐狸抛下她也溜了，跑到车棚一看，发现唐霜的电瓶车还停在车棚里，原先的愤愤之情便消退了下来。 陆煜祺问所里值班的人，有没有见到唐霜，得到的答案都是摇头和表示没有。 陆煜祺正摸出手机，决定再次对唐霜进行信息轰炸，就看到杨杰正好从外面进来，便赶忙上去喊住杨杰，问知不知道他师傅去哪儿了。 杨杰一拍手：“你还真问对人了，我还真知道。” 见陆煜祺急不可耐的模样，杨杰也不卖关子了：“唐队有事，去见一个人了。” 杨杰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看她的方向，应该是往昨天你们抓到小偷的那个小区走了。” 昨天抓到小偷的那个小区？ 唐霜不会是去辨别现场，或者是找受害者了解情况形成材料的，因为几种情况，唐霜都不会单人行动的，绝对会喊上他。 倒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为了好使唤他这么一个好用的苦力。 而像现在单人行动，还瞒着所里…… 陆煜祺思索起来。 {“说到有钱，那还是住你楼下的，那个姓徐的有钱噻。” “你这么一说，倒是的，估摸着咱们这栋楼里，可能最有钱的真的还是他。”} {陆煜祺道：“就师傅你打听的这个姓徐的呀？他是通缉犯，还是逃犯呀？” 唐霜讶然道：“我从来没说要抓他啊，只不过是打听打听消息而已。”} {唐霜哑然失笑：“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陆煜祺有些失望：“哦……” 唐霜接着说道：“他不过就是个我有些在意的人罢了。”} {“对了，”唐霜状似随口问道，“你要偷盆栽的那家，是不是就是我们撞见你的那栋前面底楼那户？”} 陆煜祺眼睛一亮，心里有了推测的答案。 唐霜估计是去找这个姓徐的了。 这个姓徐的有钱，与人少来往，唐霜这么费心费力地去打听，瞒着其他人，甚至是他这个徒弟去见这个姓徐的，还说这个姓徐的是她在意的人。 一瞬间，陆煜祺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之前做的那个狗血离奇的梦。 什么霸道总裁追妻火葬场，破镜重圆之类的。 难道之前唐霜看霸总娇妻小说，不是在打发时间，或者是娱乐消遣，而是在学习技巧，认真观摩，仔细钻研？ 陆煜祺想象着唐霜，像他梦里做的那样，对一个男子涕泪涟涟、故作坚强，牵手撒开再牵手的画面，不由得浑身一阵恶寒。 不行，他现在立马得去找唐霜。 杨杰在边上观察着陆煜祺的反应，见他脸上五彩缤纷变换着，神色好不精彩，然后恢复了正常，一脸坚定，抬脚就要往外走，问道：“你知道唐队去哪儿了？” 虽说唐霜之前和杨杰八卦过自己，但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他陆煜祺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更何况，这毕竟只是他的推测，又涉及到唐霜的隐私，看起来唐霜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她提到姓徐的两次，都只有他在身边。 陆煜祺暗暗握拳，他绝对不能辜负师傅对他的信任。 于是他眨着那双纯正无邪的大眼睛：“没有啊，我不知道。” 说完便快马加鞭，当然，实际上并没有马，陆煜祺只能跑得飞快往小区赶去。 —— 陆煜祺根据自己的记忆，跑到小区里姓徐的所在的楼房，不管是之前大娘们的聊天里，还是后来小偷的询问中，都没具体提到姓徐的是住哪一户。 不过姓徐的前面围起来的小花园里，应该摆放着许多名贵盆栽绿植。 陆煜祺正准备绕到楼房前面，一户一户看过去，确认姓徐的是哪一户，就看到唐霜从其中一个楼道口里走了出来。 唐霜看见陆煜祺在这儿，有些惊讶：“这么快就送完从看守所回来了？你可以啊。” 陆煜祺被唐霜这一夸，自愿丧失了先发制人的询问权，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是师傅教得好嘛。” 唐霜疑惑问道：“那你怎么来这儿？” 陆煜祺一愣，他总不能说他是来抓奸的，哦不对，也不能说他是八卦，想来看唐霜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这个姓徐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陆煜祺决定反守为攻，大眼睛猛眨两下，试图挤出点泪水，含泪指责道：“师傅你怎么能够见色忘义，打发我大清早饭都没吃上一口，水都没喝上一口，就去看守所送人，抛下徒弟一个人，来见帅气的小哥哥。” “咔哒”一声，旁边的楼道里侧传来了门打开的声音，而后响起了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男人声音：“唐警官，你的笔忘记了。” 陆煜祺心中的八卦雷达全面响起，这绝对就是那个姓徐的，就是唐霜偷偷摸摸来见的白月光！ 陆煜祺立马说道：“师傅，我替你去拿。”然后抢着往楼道口那儿跑去。 结果他跑了没两步，姓徐的就也走到了楼道口，陆煜祺看清了他的外貌长相。 这个姓徐的，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秃顶的，中年大叔。 唐霜看着陆煜祺不发一言地从徐鹏手中接过笔，低着头走回来，笑着问道：“帅气的小哥哥？” 陆煜祺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误会了，他本来内心对于唐霜还有着关于自己这么想唐霜的一丝歉意。 结果唐霜这么眉眼弯弯的，带着明显揶揄意味地反问他，让他耳朵一下通红，却仍梗着脖子嘴硬道：“你要来找人，我陪你啊，你一个人多危险啊！” “再说了，章程规定都说了，要双警双警，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要保证程序的正确。” “怎么还反过来要我这个徒弟来教你……” 唐霜笑着顺毛道：“好好好，下次一定喊上你。” 陆煜祺倒也不是真的记仇，说了一通后，又见唐霜言笑晏晏的模样，心里的气早就消得差不多了。 但他不想在唐霜面前，显得自己这么好拿捏，仍然嘟着嘴，碎碎念道：“你就是故意的。大清早我去看守所送人，虽然不用等，但还是被值班的人甩了脸子。亏我一回来找不到你人，就担心你。” 唐霜听着陆煜祺的嘟囔，不时地应和两声，往所里走的路上，正好路过小区门口早上这个时间短，扎起来的早餐摊。 说到底陆煜祺这个大少爷也是第一次通宵这么辛苦，还一个人去送了嫌疑人，对于自己的关心倒也不似作伪。 唐霜笑着安抚道：“好好好，你辛苦啦。那请你吃早餐，就当我赔礼道歉了？” “你不是说昨天晚上请你吃肯德基，不够诚心嘛。” “这次我自掏腰包，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陆煜祺本来还想说，他好歹是堂堂陆家的法定继承人，不是这么一顿路边的早餐就能被收买的！ 再说了，这早餐虽然唐霜说她自己掏钱买，但根本也没比肯德基高到哪里去。 结果早餐摊的大娘将油刷在了热锅上，然后动作熟练地将提前发好的面团撕成了一小块一小块，贴在热锅上，撒上葱花熟芝麻，左右开弓，另一边同时在铁板上煎着淀粉肠，香气一下子就弥漫开来。 自然也飘到了陆煜祺的鼻尖。 陆煜祺按上自己的肚子。 好吧，通宵一夜，他现在确实是饿了。 这种热腾腾的油锅产生的美拉德反应，实在是比那种摆盘精致的法餐，简单粗暴，却更加直接有效地勾起人的食欲。 陆煜祺心满意足地啃着新鲜出炉、热情腾腾，唐霜给买的油饼， 把那些不愉快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全然忘记了，他先前还信誓旦旦要挖出来，这个姓徐的究竟是何许人也，唐霜又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19章 线索消失，本身就是最大…… 陆煜祺吃的热火朝天，唐霜拿了瓶豆浆，喝了两口后拿起手机，开始打起了消消乐，脑海里回想起方才见徐鹏时的场景。 “警官，你别问了，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以前的事情我早就不记得了。” “你我的确惹不起，可是有的人我更加惹不起。” 唐霜温和清润安抚道：“你只需要将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会替你保密，更何况后续你如果愿意作证，我们还有一系列保护证人的措施。” 徐鹏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讥讽地看着她。 徐鹏对于警察的不信任超出她的想象，这很不正常。 看来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得好好查一查。 消消乐这一局打完了，唐霜收起手机，把豆浆给喝完，看向陆煜祺，充满怜爱地说道：“通宵辛苦了，给你放假休息一天。” 陆煜祺被唐霜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体贴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些不太相信，狐疑反问道：“真的？” 唐霜捏了捏装豆浆的塑料瓶，脸上还挂着笑：“你不想要休息的话，徐所可一直说你在调解方面太有天赋了，刚刚还和我说，想要让你多调解调解来着。” 陆煜祺猛猛摇头：“不了不了，我吃完这个饼马上回去休息。” 唐霜见陆煜祺狼吞虎咽吃饼，生怕吃慢了唐霜就反悔的样子，哑然失笑，转身对支着早餐摊的大娘又要了瓶豆浆，拧开后递给了陆煜祺。 陆煜祺油饼吃的太快，正觉得有点噎，接过豆浆咣咣几大口就喝完了，然后双手张开给了唐霜一个扎扎实实的大拥抱：“我就知道师傅对我好！” 唐霜推开陆煜祺的头，伸手从桌子上抽了两三张面纸，按在陆煜祺脸上：“行行行，知道就好。把嘴上吃饼的油给擦一擦。” —— “徐鹏？” 唐霜肯定道：“是的，想拜托您帮忙找市局的人查一下，这个叫徐鹏的人。” 老王回忆了片刻：“我记得周婉婷的相关人员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唐霜回答道：“不是周婉婷的案子。” 老王奇了：“不是周婉婷的案子，你这么上心是？” 唐霜犹豫了片刻，还是回答道：“这个叫徐鹏的，应该和当年的广安钢铁二厂生产事故有联系。” 电话那头的老王沉默了片刻，方才接话道：“你说的是，十年前的那次广安钢铁二厂的生产事故？” 老王深深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查这件事，但既然是你要查，我努努力。” 唐霜夹着嗓子甜甜地说了声：“谢谢王局。” 电话那头的老头冷哼了一声：“哼，我帮你查，还不是因为如果我不帮你，鬼知道你这家伙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去查，到时候不还是要我这个领导来背锅！” “行了，我去想办法问问看，你等我消息。” 老王出马，这探听消息的速度就是快，不一会儿回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这徐鹏果然和当年广安钢铁二厂生产事故有点关系，他在当时是广安钢铁二厂的副厂长，因此在当时也接受过事故调查组的询问。 不过生产事故发生当时，他在外地出差，而且他是主管销售方面的副厂长，因此在后续调查中，徐鹏的责任被摘清。 唐霜听着，轻笑了一声：“生产事故发生的时候正好在出差？怎么就这么巧？那这个徐鹏运气还真好啊。” 老王听着唐霜话里有话，提醒道：“你查周婉婷的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三二三广安钢铁二厂生产事故，当年可是专项事故调查组理清了事实，给出了结论的。” 唐霜估摸着老王再说下去，就又要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迅捷地截断了老王的话头：“王局，我这儿有事，就先挂了，谢谢您啊！” 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看来还是得再去找这个徐鹏一次。 —— 唐霜转了转别在自己胸前的钢笔帽，按下了门铃。 无人应答。 唐霜又按了好几次门铃，都没人应答。 唐霜想了想，直接用手拍起了门，并且开始大声喊着徐鹏的名字。 唐霜敲门敲了有好一阵，都依旧没有人应答，她附耳在门上，也没有能够听见屋内任何的响动声音。 “唐警官？你这是在干嘛呢？” 唐霜听到有人喊她，回头看去，发现喊她的正是昨天闲聊的那群大娘们其中之一，她记得就是自己说是住徐鹏楼上的那一位。 时间紧迫，唐霜也不客套绕弯子了，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知道徐鹏去哪儿了吗？” “原来这个姓徐的叫徐鹏啊。” 见唐霜神情严肃，大娘一拍手：“哎哟，唐警官，你还真问对人了。” “我昨天不还说，这姓徐的独来独往，都不爱和我们打交道。” “结果谁承想，今天早上我送了孙子，去菜市场买好菜回来，正准备拖地呢，突然有人来敲我们家的门。” “我一开门，你猜是谁，居然就是这个姓徐的。” “这个姓徐的和我说，他要出去旅游，家里的那些盆栽绿植拜托我帮忙照顾一下，把家里的钥匙给了我，还给我塞了张卡，说卡里有八千块钱，算是预支给我的照看费。” 听到大娘说到这儿，唐霜心一跳。 徐鹏的行为未免太反常了，她早上来见徐鹏时，徐鹏一切正常，看起来没有任何要出远门的迹象。 而且就大娘所说，这个徐鹏和她并不算熟络，就算是出门，怎么会把他视为珍宝的盆栽绿植，就这么随意让一个陌生人来照看，甚至是把家里钥匙都给了。 唐霜虽心里惊疑，面上却仍是带着浅浅笑意，问道：“那他家的钥匙您现在带在身上吗？” 大娘点点头，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来一把钥匙：“在的，哎呀，唐警官你来的正好，我还没来得及进这个姓徐的家里看，正好你在这儿，你是警察，咱俩一起进去看。” 大娘边用钥匙开门，边絮絮叨叨地说：“我中午和我老头子吃饭的时候说这事，越说越觉得这事情奇怪，你说他出门就出门，为什么把钥匙放我这儿，还让我上门照顾那些花花草草，别是他犯了什么事逃了，这屋子里有什么罪证，然后用这八千块钱栽赃给我。” “我听说你们警察有什么能验指纹的，别我一进屋，留下我的指纹啥的，到时候说不清。” “说来也巧，我这倒了垃圾，本来打算找社区民警来一起上门看看，正好唐警官你在，也省得我特意打电话喊人来一趟了。” 大娘唠叨完，徐鹏家的大门也终于被打开了。 没有唐霜担心的煤气味或者血腥味，反而因为徐鹏家里养的相当多的绿植花草，还有种淡淡的草本植物的香气。 唐霜进屋的时候留意观察了下门锁，是新型的密码锁，安全级别很高，难怪他们昨天抓的那个惯偷没有能够打开。 大娘手里拿的徐鹏给的钥匙，应该是预防电池故障导致的备用钥匙。 密码锁本身没有任何外力破坏的痕迹。 屋子里的摆设陈列也同早上她同徐鹏见面时相差不大，没有暴力破坏或者翻动的痕迹。 唯一能够显示出徐鹏走的匆忙的，是那一半在屋外花园里，另一半在屋内的盆栽。 唐霜问了大娘徐鹏来找她的时间，推算了一下，大概是她同徐鹏见完面后，徐鹏本来如往常一样将盆栽绿植搬到外面晒太阳，搬到一半因为某种原因，出了门。 他将家里钥匙和盆栽绿植托付给了大娘后，连将绿植盆栽搬回来的时间都没有，人就走了。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看来，得查查监控，看看这个徐鹏究竟匆匆忙忙去了哪里。 —— “又来看监控？我说你们警察可真是认真，这不之前刚来查过，现在怎么又查？” 面对物业保安的提问，唐霜的视线从监控 显示屏上移开，反问道：“刚来查过？” 物业保安点点头：“对呀，你是观海派出所的吧？你们昨天不是抓了个小偷，今天已经来看过监控录像了吗？还拷了回去。还是你们副所长亲自来……” 物业保安说到一半，对唐霜身后打了个招呼，热络说道：“杨所，是监控有什么问题吗？我上午不已经说了，有什么问题打个电话，我安排人拷了给您送过去，没必要总让您亲自跑。” 唐霜侧头看去，果然是杨杰走上前来，他看到自己也在这里，有些好奇：“唐队，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家休息去了。” 唐霜笑了笑：“我回家路上想到，昨天抓的那个小偷还交代了个未遂，所以想来看看监控录像，是不是真的未遂。” 杨杰摸了摸下巴：“唐队，我看了笔录材料里好像没有提到这个，不然我就安排人一起上门去核实了。” 唐霜摆摆手：“那小偷满嘴跑火车，反正人都已经抓了，我想着来先看个监控也好。” 杨杰看着监控右上角的时间：“那唐队你该看前两天的，怎么在看今天上午的？” 唐霜倒没想到杨杰会直接指出来，她思忖片刻，半真半假地对杨杰说了徐鹏的事。 只说她想找徐鹏核实下情况，没找到人，听邻居说他突然消失，有点奇怪，所以来查个监控。 杨杰点头：“是有点反常。不过徐鹏是个独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而且你自己也说屋子里没有打斗痕迹，徐鹏是自己走的。” “这年头，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也很正常。” 唐霜抬眼看向杨杰，杨杰耸耸肩，问着唐霜要不要和他一起回所里。 实际上唐霜本没有指望监控能查到什么，她昨天抓小偷惯犯审讯时，就已经知道，这个小区因为是拆迁的老小区，物业费很低，监控不完善，就在门口装了几个。 这一天进进出出的车太多了，根本无从查起。 带走徐鹏的人一定知道这一点，才会在唐霜见完他没多久，就把人给带走。 唐霜知道，徐鹏这条线索，随着他的消失，算是断了。 或许过一年，这个叫徐鹏的人会再回来，再继续侍弄着他的盆栽绿植，又或者，他会去到其他的城市，继续住进这种鱼龙混杂的小区。 又可能，这个叫徐鹏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这些年，但凡她查到点线索，都会如此。 不过这次不太一样，也许这个徐鹏真的是个关键人物，让隐匿在幕后之人有些着急了，以至于虽然目前徐鹏这条线索断了，但是反而证明了，她的方向是正确的。 徐鹏在同她见完后就被迫去旅游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一条线索。 第20章 “你高兴就好。” 唐霜回到所里办公室,却发现陆煜祺早就在办公室里面等着她。 他坐在电脑面前，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敲着键盘,专心致志地工作着，听到办公室门被打开的声音，迅速抬头望来。 那双澄澈净透的眼睛在看到唐霜的一瞬间,瞬间亮了起来，就像是被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的清澈湖水。 唐霜现在的心情其实本来不太想说话和应付旁人,但是陆煜祺的神情充满着期盼。 唐霜只得明知故问地将音调稍稍上扬,开口故作惊讶问道：“你怎么来了？” 陆煜祺咧开嘴角笑了起来：“哼哼,我就知道早上师傅说放一天假是故意在考验我。” “我上午回去补了个觉,起来就觉得精神好多了，吃过饭就来啦。” “师傅你不也是……” 陆煜祺说着说着发现唐霜的脸色不太对，关切问道：“师傅，你怎么面色苍白,是没休息好吗？” 唐霜摇摇头,推说只是有点头晕不舒服，老毛病了，自己都习惯了，没什么。 陆煜祺了然：“懂了，师傅你是不是要补充点糖分,我去食堂要点红糖,给你泡杯红糖水。” 唐霜反应了会儿,才明白陆煜祺了然的是什么，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被陆煜祺误会了也好。 她看着陆煜祺出了办公室，一溜烟往食堂跑去,收了脸上的笑意，凝神思索起来，心神集中到了徐鹏消失这件事上面。 早上她第一次去见徐鹏时，徐鹏那对于警察的不信任就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虽说算不上老民警，倒也能腆脸称得上个经验丰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徐鹏对于警察的那种不信任，不是简单的以前曾经被警察抓过处理过，倒更像是牵扯某种更深层次的事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那种。 她方才去第二次，本来也没想能直接从徐鹏嘴里问出什么，但没有想到，这徐鹏这么快就消失了。 而且是让她个人很难再追踪去向的消失。 让徐鹏消失的人是专业的，而且动作反应都相当快。 她本来早上还不太确定，但现在徐鹏消失这件事却证明了，是他们内部的人有问题。 虽说自己多年查探进展缓慢，曾经许多次有往这上面想过。 但是说人的本能也好，说她天真单纯也罢，她打心底里不太想往这方面想。 结果现在这个猜想因为徐鹏消失一事得到了证实，让她的心陡然向下沉了几分。 如果真的是内部有问题，那就没有几个人可以相信了。 不管是因为自己上门找徐鹏，让他感受到了危险和不安全，主动和幕后之人取得联系，还是她拜托老王查徐鹏的资料，惊动了幕后之人。 又或者，就像自己想的那样，周婉婷的死不是简单的自杀，和广安钢铁二厂有联系，自己对于周婉婷之死的调查，一直被躲在暗处的人默默监视着。 无论是哪种可能性，最起码目前局势对她有利的一点在于，徐鹏消失意味着，广安钢铁二厂生产事故这个追查方向，是正确的。 但同时也意味着，幕后黑手的能量很大，她以后的调查会愈加困难。 她要更加小心谨慎，避免打草惊蛇。 想到这里，唐霜的心定了定。 “师傅你先尝一口看看温度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去加点热水。” 唐霜闻声抬眼看去，发现陆煜祺从食堂归来，除了多了一个装着红糖水的杯子，还用小食品塑料袋装了一袋红糖，拿在手里。 看来除了温度冷热，他还备好了浓度浓淡的调解方案。 唐霜在当初被老王强行安排带陆煜祺的时候，就已经看过陆煜祺的简历了。 当初广安钢铁二厂生产事故发生的时候，陆煜祺还在上高中，后来就出国了，最近才回来。 而且陆煜祺本身是富达集团的少爷，自身地位卓然超绝，牵扯不到这些事情里面来，同时，那些东西也不会自讨没趣，去抹到他身上去。 唐霜心里有了想法。 她接过红糖水，没有急着喝，而是将红糖水放到办公桌上，伸手摸了摸陆煜祺的头，而后温柔问道：“你想不想回分局？” 如果在之前问这个问题，陆煜祺肯定想都不用想，毫不犹豫地就能给出肯定回答。 然而现在，他看着面带着吹风化雨般和煦笑容的唐霜，莫名地打了个寒颤，总觉得他这个师傅有点不安好心。 “不是你说呆在派出所好锻炼吗？” 唐霜拍了拍陆煜祺的肩膀，笑的更加温柔了：“你锻炼的也差不多了。再在派出所待下去，让你调解家长里短，不就是大材小用了嘛。改明儿我们就回队里。” 陆煜祺上一秒还在怀疑唐霜这只老狐狸肚子里打着什么算盘，下一秒就沉浸在唐霜对他的夸奖所带来的快乐和喜悦中，连连点头。 —— “唐队~~~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撑不住了。” 唐霜回到队里，抬腿才迈进自己的办公室，就被从书山文海中冒出头来的潘涵，给一个健步窜上前，抱住了大腿。 潘涵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控诉着唐霜带着陆煜祺去派出所，把他一个人扔队里，让他面对那么多的工作。 唐霜从袋里掏出刚走廊上遇到了内勤小赵，发给她的油卡，在潘涵眼前晃了晃，潘涵一把抢过，看了看样式和金额，确认是分局发下来的崭新的车贴油卡，往自己兜里一塞，然后 爬了起来，对唐霜抱了个拳： “谢谢唐队，唐队英明神武，我等必将誓死追随。” 唐霜摆摆手：“行了，六百块油卡就把你买了，出去别跟人说你是我的人，未免太廉价了。” “什么？谁的人？谁是你的人？” 陆煜祺在走廊上就听到办公室内唐霜的劲爆发言，连忙冲进屋内追问道。 唐霜瞥了眼潘涵，潘涵赶忙笑着解释道：“我们在开玩笑呢。” 陆煜祺这才放下心来。 唐霜看到陆煜祺手里握着的手机换了个样式，问道：“你换手机了？” 陆煜祺挠了挠后脑勺：“是啊，师傅你说的对，确实这个工作，用iPhone有的时候不太方便。” 陆煜祺没好意思和唐霜说，之前抓那个惯偷，本来他已经抓到了，就是因为当时用的iPhone没信号，才导致又追了一次的事。 所以他回队里准备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给换了。 因为是陆煜祺嘛，手机说换就换，哪怕换安卓机也是顶配最新款的，倒也不是特别让人惊讶的一件事。 唐霜本来只是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下，富二代就是富二代。 结果在往自己办公桌走的时候，视线余光瞥见了陆煜祺的办公桌，发现自己还是感慨早了，说不惊讶也说早了。 陆煜祺不仅仅是换了手机，笔记本电脑和平板，还有唐霜仔细看了下，发现陆煜祺戴着的无线耳机，全都换成了华为全家桶。 大概是察觉到了唐霜的打量视线，陆煜祺主动解释道：“要换就一起换了，这样文件分享多设备联动方便一些。” 唐霜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丧失了语言功能。 果然，她还是没能习惯陆少爷的消费逻辑。 唐霜咳了一声：“挺好的。” 就在她以为这事情大概就到此为止时，就看到陆煜祺在他办公桌前坐了下来，面对着电脑屏幕开始处理工作，敲击起键盘。 然后那个看起来其貌不扬、平平无奇的黑色键盘，就开始闪烁起五彩斑斓的背光，键盘的敲击声同队里发的那种键盘截然不同，一听就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唐霜问道：“你键盘和鼠标也一起换了？” 陆煜祺眨眨眼：“原来的用着不习惯，我想就顺便一起换了。” 唐霜很想吐槽，这是顺便的事情吗？ 但看着陆煜祺纯洁无辜的眼神，她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吐槽欲/望，淡然说道：“你高兴就好。” 陆煜祺主动问道：“要不要给师傅你也配一套？这个打起字来真的手腕负荷会没那么重，就没那么累，误触概率也会小。” 唐霜连连摇头：“不用了，我也用不上这么高端的。” 在一旁的潘涵举手道：“我用，我用的！” 潘涵话还没说完，唐霜一记眼刀便发了过来。 潘涵放下了手，摸摸鼻子，转了回去：“我用队里发的都挺好的，都用习惯了，而且用了这么多年，都用出感情了。” 潘涵心里默默流泪： 再见了，我梦寐以求的定制机械键盘。 从此每一次陆煜祺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将是我梦想破碎的声音。 唐霜坐下来看了眼自己内网上发来的几个提示消息，招呼陆煜祺过来看，吩咐道：“这几个文书你问问潘涵，他那儿有模板，让他发你几份，学着做一下。” 陆煜祺从潘涵那儿学习归来，敲击着键盘，哼次哼次地做着文书，转头看了眼正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手机上滑动点击，一看就是在玩消消乐的唐霜，欲哭无泪。 唐霜说的对，她确实不怎么用得到。 因为这些活都是他在干，字都是他在打啊！ 第21章 “你就准备穿这身去？”…… 在陆煜祺埋头苦干的时候,唐霜也在与消消乐的困难关卡进行苦战。 卡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进行了换位，最后一块冰块成功被消除，游戏界面开始闪动起绚烂烟花,来恭喜玩家的过关。 唐霜退出游戏界面，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好累啊。到点了,走，吃午饭去。” 陆煜祺保存文档默默跟上,腹诽道：上午你就光顾着玩消消乐了,到底有啥可累的。 不过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自从经历过第一天报道,饭还没吃就去了灭门案的现场之后，再加上后来去派出所，经常因为出警调解纠纷错过饭点，陆煜祺现在切实明白了,吃饭这件事,还是要抓紧时间，有机会赶紧吃的。 所以他还是三步并两步追上了唐霜，一起往食堂走去。 排队打了饭找到位置坐下，唐霜吃了两口对陆煜祺说，她下午要出去一趟,叮嘱陆煜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如果老王问我去哪儿了,你就说有些材料落在观海派出所了,要去取一趟。” 说曹操，曹操到。 唐霜才提到老王，老王就端着餐盘走到他们这桌旁，唐霜抬头对老王笑笑,老王不顾唐霜的皮笑肉不笑，没有要走的意思，恰恰相反，将自己的餐盘放在了餐桌上，和他们一桌坐下了。 老王拿起筷子，眼睛是看着自己的餐盘，话却是对着唐霜说的：“你下午准备去哪儿啊？取材料这种事，让辅警去跑一趟就行了。难不成你想翘班溜号？” 即使老王不特意去看，也知道唐霜此刻一定在疯狂摇头。 老王继续说道：“吃饭碰到你们正好，省得我特意去找你们，或者打电话了。” “刚刚上午去市局开了个会，省厅有个食药环侦牵头的反诈专项行动，会上说了……” 陆煜祺发现坐在对面的唐霜对他偷偷使了个眼色，而后风卷残云般吃的飞快。明明之前吃饭时都是边吃边玩消消乐，吃的慢条斯理，相当不慌不忙的。 不过经过了这么多，陆煜祺已经不会去问唐霜这么做的原因。 总之唐霜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陆煜祺跟着唐霜一起火速扒饭。 然而，唐霜和陆煜祺吃的再快，也还是没能来得及在老王布置工作之前吃完，没能顺利溜走。 “……正好这个案件有几个受害者在我们区里，所以这个省厅督导案件就由我们队承办了。” “小陆你不是高材生嘛，借这个机会好好锻炼锻炼。” “案件有关的详细材料，回头我让赵佳妮发给你们。” “对了，省厅食药环侦这次会派同志下来，协调有关部门，配合我们工作。” 老王说完这么一长段话，才往嘴里夹了第一筷子菜。 “食堂今天这菜还可以，还挺好吃，你们怎么不吃啊。” 唐霜默然无语，任谁被领导突然布置了工作，还是项大活，再好的胃口都会瞬间消失。 —— “‘专业化侦查、专业化办案’，市局写材料的这群人，是不是写完后自己都没有读过的，这都写的什么废话。我们刑大如果办案还不专业，哪还要成立刑大做什么？” 唐霜将材料往桌子上一甩，愤愤道：“再说了，假药归食药环管就该归食药环管，这又说是诈骗扯到让我们刑大来负责侦破，那要市局抽走一堆人成立食药环干什么？” “不就是看这个省厅下发的案件难弄，所以才找个理由和借口，把这烫手山芋甩给我们。” “市局写这个的人不自己都说‘专业化侦查、专业化办案’，那办假药最专业的不就该他们食药环吗！” 潘涵用眼神示意陆煜祺，这是唐霜的常规操作，不要惊讶。 每次接到上级派发下来的这种案子，唐霜就会开始暴躁，并且变得极具有攻击性。 当然，这种攻击性主要表现为言辞变得犀利，并且主要针对上级部门和领导，倒不太会波 及自己人。 刑大内勤赵佳妮显然也对唐霜的反应见怪不怪了，按照老王的吩咐，继续向唐霜和陆煜祺介绍着案件情况：“犯罪嫌疑人的行骗手段为冒充‘老中医’在网络上进行问诊，向老年人售卖虚假药品。” “该案件引起省厅高度重视，除了涉案金额大，主要还是前不久出了事，引发了网络舆情。” 潘涵一拍手：“啊，我知道，前不久网上吵的热度很高的老人家去世的那件事，就是这个案子啊！” 赵佳妮点点头：“不错，有受害者因为相信嫌疑人的网络问诊，而不相信专业医生，擅自更改药物服用，去世了。” “详细的案件材料都在这里，省食药环侦派下来的专家，应该就在这两天到。” 唐霜点了下案卷数目后，在案卷移送本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还给赵佳妮：“行，谢谢你来送一趟。” 如果不是有这么一个案件，内勤赵佳妮还是挺想留下来，和唐霜以及陆煜祺聊一聊，听潘涵说，他们两个在观海派出所锻炼的时候，遇到许多好玩的事情。 不过事情总归要分个轻重缓急，唐霜他们现在主要要忙省厅下发的这个老中医假药案，和他们的聊天，倒是等到案子结束后再聊都行。 赵佳妮签完案卷移送本，收起来时想到了：“对了，还有件事。” “老王特意吩咐了，这个省厅下发的案件市局很看重，所以报销不用担心。” 唐霜长叹了口气。 陆煜祺不解，虽然他对于报销这种事接触的不多，但是之前唐霜不还说过，报销隔个几个月，甚至半年才下来的情况都多得很。 现在这个案子办案有关的开销，报销下来的快，不应该是件好事吗？怎么唐霜反而更加愁颜不展。 潘涵拍了拍陆煜祺的肩：“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报销都能畅通无阻顺利报下来，就证明上面对这个案件看的很重。” 后面的话不用潘涵明说，陆煜祺也能懂了。 这案件被看的越重，就意味着唐霜肩上扛着的压力越大。 陆煜祺暗自给自己加油打气，他一定要好好表现，为唐霜多分担一些，早日侦破这起案件。 不过同陆煜祺想象中不同的是，唐霜并没有因为上级格外看重这起案件，而表现的有所不同。 接到这个案件后的第一天，唐霜带着陆煜祺一起闷在办公室里，把卷宗全都看了一遍。 直到第二天，才对陆煜祺说：“走，去看看离我们最近的这个受害人。” 陆煜祺自然是早就坐不准了，从座椅上弹了起来，拿了警车钥匙就准备先去开车。 唐霜喊住了他：“你就准备穿这身去？” 陆煜祺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黑皮鞋黑袜子执勤服，内搭也是深色的，完全没有违反内务管理条例里，关于警容的规定。 于是便不解地抬头看向唐霜，眨巴眨巴他那双大眼睛。 唐霜说道：“你穿着警服去，人家一看就知道是警察来了，还不赶紧跑啊，太招摇了，快去换身便服。” 陆煜祺疑惑问道：“可是之前巡逻，师傅你不还让我穿警服吗？” 唐霜扶额，耐心解释道：“之前去小区里巡逻，是要给人安全感，当然要穿警服。” “现在咱们是去找人调查线索，当然是穿便服，方便行动。” “而且你是不是没有仔细看案卷材料？” 陆煜祺纳闷道：“我看了……” “不是谁都像我们之前巡逻时遇到的那些大娘们那么热心的，普通民众看到警察，还是会觉得有些害怕和距离感的。而且，谁也不想被邻里说闲话，自己被警察上门找了吧。” 陆煜祺：…… 陆煜祺：“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换。” 结果陆煜祺换了身便服更加显眼了。 明明只是休闲卫衣加牛仔裤的休闲装扮，陆煜祺穿来倒像是哪里跑来的年轻偶像。 橙色的卫衣与他阳光灿烂的笑容相映生辉，牛仔裤的贴身裁剪突出了他笔直匀称的大长腿，整体看来轻松随性，潇洒青春。 实在是很难不注意。 毕竟看起来太像是哪个明星在录制真人秀了。 唐霜：…… 唐霜叹了口气：“算了，出发。” —— 到了探访的受害人家中，老人家本来还心存戒备，但穿着针织衫搭配长背带裙的唐霜，看上去实在是温柔亲切，很难不让人放下戒备，心生好感。 再加上唐霜问起话来，同他看到的那些咄咄逼人的警察也不一样，柔缓耐心。 老人家便慢慢放松下来，唐霜问什么，他便将自己知道的都如实回答出来。 同唐霜他们先前掌握的材料大差不差，老人家先是在网上搜索问诊，然后添加了“老中医”的联系方式，最后转账购买药品的。 唐霜问道：“那这个药你是怎么敢吃的呢？” 同年轻人不同，习惯了线下购物的老年人，怎么会对网上购买得来的药物深信不疑，大胆服用的呢？ 老人家回答道：“他说如果我不放心，可以再去问问我们这儿的专家。他可以免费帮我挂我们这儿的专家号。” 唐霜问道：“我们这儿的专家？你见到了吗？” 老人家先是点头，然后又是摇头：“我见到了，不过不是去医院里见的。” “不是去医院里见的？” 老人家缓慢回忆道：“对，他说因为是专家门诊，所以每天号挂的很满，他有关系，所以特意给我加的号，不过因为是拖的关系，不能给别的人知道，会给专家带来麻烦，所以就视频问诊。” 唐霜问道：“视频问诊，是指打微信视频电话问诊吗？” 老人家点头：“对，是的。” 唐霜接着询问：“那你还记得，是哪个医院的哪个医生吗？” 老人家回答道：“这我记得，是附院中医科的贾医生。” 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着记录询问笔录的陆煜祺，没有错过，唐霜在听到附院名字的那一刹那，瞬间微妙的情绪变化。 不过唐霜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继续询问，就好像方才那瞬间的情绪失控，是陆煜祺的错觉。 第22章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询问笔录做的差不多,陆煜祺将笔录打出来，耐心让老人家在笔录材料上签字。 唐霜借着陆煜祺指导老人家签字的功夫，出去拨打了一通电话。 唐霜按下了快捷拨号键,电话弗一接通，便单刀直入地直接问道：“你们医院中医科，有没有一个姓贾的医生？” 电话那头的沈文彬倒没有讶异于唐霜上来就直奔主题,显然是同唐霜相当熟稔了。 沈文彬沉吟了片刻：“我们医院太大了，中医科和我这儿业务关联少,打交道就比较少。” “而且中医科那边很多医生是外聘或者挂靠的,光看院内通讯录和内网不一定准。” “这样,我等会儿去打听一下,回头告诉你。” 唐霜自然知道建宁大学附属医院那庞大的组织架构和人员关系，她对沈文彬道了谢，正准备挂电话，就听沈文彬提醒道： “对了,你最近记得要来复查,这已经过了原来预定的复查时间三个星期了。” 唐霜觉得头有些痛，她曲起食指指节揉了揉眉心，想着自己上学的时候都没怎么怕过老师，就连大学时的教授校长，她都不带怕的。 怎么现在面对沈文彬,反而像个小学生似的,连忙低头认错道：“我最近这不是工作忙嘛,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这一忙起来，就容易忘了。” 沈文彬冷哼了一声。 唐霜连忙找补道：“你放心，药我都有按时按量吃的。” 电话那头的沈文彬仍是沉默。 唐霜保证道：“这样,等这次案子忙完，我一定记得来复查。就这个案子，不再拖了。” 沈文彬喟然长叹：“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得上心。就算医生的医术再好，也得患者配合才行。” 唐霜见陆煜祺将询问笔录材料签完字，开了门走了出来，连忙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儿还有工作上的事在忙，就先挂了，回头我一定记得去。对了，你答应帮忙查的事，别忘了，我等 你消息。” 沈文彬看着手机上已经显示被挂断的通话，摇头苦笑，放下手机抬头对助理医师说，可以喊下一个号了。 唐霜收起手机，将陆煜祺拿来的询问笔录材料翻过一遍，看完后没什么问题，便点了点头，说：“行，先回队里等消息吧。” 陆煜祺问道：“师傅，不用去建大附院去查一查这个姓贾的医生吗？” 唐霜惊奇道：“你小子果然聪明，有长进。” 陆煜祺摸了摸后脑勺：“那当然，毕竟是师傅你带的我。” 唐霜浅笑说道：“你的思路是对的，不过这个点，等我们开车到建大附院，很多医生都要准备下班了，还没下班的都是急诊和住院版留下来值班的，忙得很。” 陆煜祺拍了拍自己胸脯：“没事师傅，我开快点就行。” 唐霜笑着说道：“我已经拜托建大附院认识的人帮忙问了。” 唐霜瞥见老人家屋外走廊上，也就是她此刻的身旁，堆叠的高高的，用布袋条捆扎在一起的纸箱板，以及被踩扁，被细绳以同样手法捆扎的塑料水瓶。 唐霜转身又回到了老人家的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老人家开门问道：“警官，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唐霜问道：“当时收快递的纸箱子还在吗？” —— 陆煜祺跟在唐霜身后，手里拿着老人家给出的快递纸箱，钦佩道：“师傅，你怎么能够想到，这快递纸箱，受害者还会留着啊？” 唐霜拉开警车后排的车门，让陆煜祺好放东西，解释道：“看老人家门口和家里杂物堆积成山的样子，就知道他应该是有囤积癖，很多他这个年龄的人，因为年少时的经历，所以多多少少都会有点。” “而像这种寄药品的快递纸箱，一般大小硬度都挺合适，老人家更加舍不得扔了，八成就会留着，装装东西。” 唐霜接过那个快递纸箱，仔细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只可惜时间隔得比较久，快递面单上的字已经自然消退，淡的看不清了。” 陆煜祺放好笔记本电脑和编写打印机以及材料，直起身来，凑到唐霜身旁跟着一起看着那已经模糊的快递面单。 “这有什么的，交给我，我能给它还原了。” 唐霜之前就有听说和了解过，有图像文本恢复技术。不过因为此类技术依赖于先进算法和大量训练数据，因此还没有推广到县市层级，如果需要用到，还得送到专业的还原恢复公司去做。 她想了想陆煜祺之前开锁和破解监控，倒没有质疑陆煜祺这是夸大其词。 既然陆煜祺这么说了，那估计真的能做到。 唐霜讶然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果然是海归高材生，真的挺厉害的。” 陆煜祺赧然回道：“师傅你才是真厉害，没想到你观察老人家，这么细节。” 唐霜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住的地方有许多老人家，所以这方面经验比较丰富。” 陆煜祺好奇问道：“住的地方有许多老人家？师傅你难道住的是养老院吗？” 唐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眨了眨眼，眼神向上方移动，是典型的回忆的表现。 他就是随口开玩笑一问，看唐霜这个反应，不会真的是住养老院吧？ 联想到唐霜平日里的行径，陆煜祺竟然觉得，如果唐霜真的是住养老院，好像也不是那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毕竟养老院包吃包住，还莫名挺符合唐霜的追求的？ 不对不对，他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真的是和唐霜在一起久了，搞得他思维逻辑都有点不正常了。 陆煜祺狠狠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让这种莫名其妙的联想从自己的脑海中出走。 而后就听到唐霜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养老院太贵了，我住不起。” “我住的地方，比养老院可便宜多了。” 陆煜祺：…… 陆煜祺淡定吐槽道：“师傅，你这绝对是在跑火车，又开始骗人了。” 唐霜讶异道：“我说的可都是真话，句句属实。” 陆煜祺：“行了，我信你，先把安全带寄上。” —— 陆煜祺背着电脑包，挎着便携式打印机，手里拎着快递纸箱，哼哧哼哧地走着。 而走在他前面的唐霜则是打着消消乐，嘴里哼着小曲儿，好不快活。 不过好歹唐霜没有太过于丧良心，知道陆煜祺空不开手，开了办公室门后，没有随手把门关上。 陆煜祺埋头走着，却发现唐霜站在前面不动了。 他有些奇怪，抬起头，发现老王和一个面生的男人站在办公室里。 而唐霜的反应则更加古怪了。 哪怕他站在唐霜身后，看不见唐霜的表情，都能看到唐霜的背绷直了，就像只被踩到了尾巴，浑身毛都刺棱起来的猫咪。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是唐霜在很久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明白的一个道理。 但是她现在真的很想转身就逃。 谁能告诉她，她那本来应该一路高升、青云直上、飞黄腾达、永不再见的故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偏偏不知道老王是真读不懂气氛，还是故意假装读不懂，拉着唐霜，兴高采烈地同他们介绍道：“这位是省厅食药环侦过来对我们工作进行指导的李思远同志。” 老王转头对李思远又热情介绍起唐霜：“李处，这位是我们队里的业务骨干，唐霜。这个案子现在主要是她在办。” 老王见自己介绍完了，李思远都伸出了手，唐霜还像个冰雕一样木然杵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动都不动一下，忍不住偷偷踢了唐霜小腿一下，咬牙切齿地用气音低声说道：“这可是省厅下来的领导，别傻站着啊！” 唐霜这才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同李思远握了手。 唐霜：“久仰久仰。” 李思远：“哪里哪里。我才是早就听闻唐队的大名了。” 唐霜：“我的大名叫唐霜，队里进来的公示栏上就贴着，没必要久闻哈。” 就算陆煜祺神经再大条，现在也觉得这唐霜和李思远两人之间的范围不太对劲。 老王这种久经沙场的人精更加是了，他连忙再向李思远介绍了陆煜祺，然后吩咐陆煜祺带着李思远去熟悉一下队里的环境，说自己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向唐霜吩咐。 好不容易陆煜祺带着李思远出了办公室的门，老王伸头看了看，确认两个人都走远了，这才关上办公室的门，转过头来，对着唐霜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唐啊，你可得好好把握住这次组织给你创造的机会？” 唐霜一挑眉：“什么机会？吃人家食药环推出来的烫手山芋的机会？” 老王咳嗽了一声：“哎呀，什么烫手山芋不烫手山芋的，分工不分家，再说了，我们这也不是分家，就是细节化分工而已，本身我们刑大也可以办这类案子，这不是信任你的能力嘛。” 老王一拍额头：“又给你给带跑偏了，我是想说，这两个人，一个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一个前程似锦、大有可为。” “这可都是一表人才的优质青年啊！” 唐霜冷笑道：“这是组织给我创造的机会，还是你给我创造的？” 老王又咳了两声，大手一挥：“这不重要，重点是，你可得好好把握住。” 唐霜不咸不淡地轻笑了两声：“呵呵，这泼天的富贵我可消受不起。”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第23章 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唐霜应付完老王,走出办公室，发现李思远倚 在走廊过道的落地窗户边上，等着她。 李思远那么大一只往那儿一站,唐霜想装没看到也不现实，无奈只好走上前去问道：“这么快就熟悉好队里环境了？” 李思远看着她，一双凤眼随着下压的眉头而微微眯起,温柔的目光中又溢出了点淡淡的哀愁，与隐隐的忧郁。 他薄唇轻启,唇角是上扬的,却因为半垂下的浓密睫毛而遮住了瞳线,隐去了眼神中的光：“你都开始带徒弟了？还是个小帅哥。” 如果是十年前,李思远在她面前露出这般情状，她肯定会心软；如果再往前推五年，她或许会将那些因犹豫踌躇而没能说出口的话语，都剖心讲出。 可惜没有如果,她也不是以前的唐霜了。 于是她只是耸了耸肩：“没办法,你也听老王刚刚介绍了，我现在是脏活累活都得干。” 李思远却仍是那般深情地注视着她，低沉的声音含着化不开的款款思念：“你最近还好吗？” 唐霜抬手制止住了李思远靠过来的动作：“打住。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就是在刑大混吃等死，和平步青云的你,早就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李思远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唐霜：“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唐霜叹了口气：“有什么好恨的呢？人各有志。再说了,时间会冲淡一切。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唐霜笑了笑：“以前的事,我早就都记不清了。” 唐霜看起来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李思远却并不认为，也并不想唐霜就这样把以前的事情全都轻松忘记。 他扣住唐霜的手，掌心的热意通过肌肤的接触,传递到唐霜的指尖，再由泳动的血液带到唐霜全身的四肢百骸。 李思远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陆煜祺就捧着厚厚一沓案卷材料从电梯那边走了出来。 他看见唐霜和李思远两人有些微妙的氛围，抬腿颠了颠捧在怀里的案卷材料，从材料后面探出头：“额，你们俩谁来搭把手？” —— 李思远这次过来，为这个冒充老中医售卖保健品的诈骗案件带来了更多的有关材料。 “这个团伙涉案人员众多，分工明确。先在网络上发布虚假广告，冒充老中医治疗疾病，再通过微信、□□等方式出售‘特效药’，实施诈骗。” “关于你说的案件管辖问题……”李思远推了推架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谈起工作时身上没有半分方才的深情忧郁，取而代之的是专业严肃，甚至有些凌厉锋锐。 “‘特效药’的专家鉴定结果前几天出来了，犯罪团伙售卖的中药成分没有问题，不能算是假药。不过确实存在夸大药效，极有可能同时也存在假冒身份的情况，因此省厅意见是，更加倾向于定性为诈骗案件。” 唐霜点点头，表示她明白了。 实际上她虽然同老王他们抱怨为什么要接这个案子过来，同时她也知道，这种省厅下发的案子，也不是可以随便乱接的，最后落实到他们刑大头上，自然是有道理和章程可依的。 李思远能在省厅站稳脚跟，除去十年前的阴差阳错，他自己本身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有了李思远的加入，他们很快便把案件的材料又都过了一遍。 陆煜祺翻完最后一本案卷材料，问道：“受害者怎么好像都是男性啊？” 唐霜扔给陆煜祺一本卷宗，陆煜祺翻开发现是关于“特效药”的取证。 “往后翻到第十三页，看看这个‘特效药’的宣传语是什么，你就知道为什么受害者都是男的了。” 陆煜祺听话地将卷宗材料翻到第十三页： “振翅高飞，尽显雄风，重振男儿本色！一味‘春风度’，激发无限力量，让你重新拥抱自信人生！” “时光不老，风华依旧！选择我们的‘春风度’，勇敢面对岁月考验，享受健康活力的每一天！” “爱的力量，从健康开始！我们的‘春风度’，为你点亮爱情的燃烧之火，让生活充满激情和温暖！” “男儿本色，从容面对！拥有坚韧力量的‘春风度’，让你在人生舞台上展现最强自己，成就更加精彩的人生！” “春风得意，豪情满怀！选择我们的‘春风度’，重新点燃生命激情，尽显阳刚之美，迎接更加精彩的人生旅程！” 陆煜祺越看卷宗，脸愈加鲜红。 不是！之前的那几份案卷材料里面，就只说是中药，犯罪团伙给起了个名字叫“春风度”，说是特效药。 谁能想到要再度的是这种“春风”，特效是指壮/阳的特效啊！！！ 再说了，受害人都是老年人，所以他当然会以为，就是那种欺骗老年人的保健品。 谁能想到，是壮/阳/药啊！！！ 陆煜祺整个人都害羞到开始要冒热气了。 唐霜倒没有注意到陆煜祺的内心纠葛，她正将翻看完毕的卷宗给规整好，沈文彬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问过了，我们医院的中医科没有姓贾的医生，哪怕是药房的也没有。” 唐霜向沈文彬转述了，之前做笔录的老人家向她描述的，那个视频问诊的所谓建大附院中医专家的长相。 沈文彬听完后答道：“你描述的这个长相，也没有。” 唐霜心里有数，准备道谢结束通话时，视线余光瞥到了李思远，李思远不知道是一直有在留意她，还是因为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眼与她对上了视线。 沈文彬注意到了电话这头的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事吗？” 李思远这次是省厅食药环侦特派下来的，并不会在建宁长待，办完这个案件，就会回省厅了。到也没必要特意和沈文彬说一声。 再说，李思远那儿也有沈文彬的联系方式，如果李思远想让沈文彬知道他回来了，那么他自己会同沈文彬说的。 更何况，他们也都不是以前的他们了。 于是唐霜笑了笑答道：“没什么，谢谢你。” 唐霜放下手机，又找出几个有与本地大医院医生视频通话经历的受害者的笔录材料。 翻看完后果然印证了她的想法。 唐霜将几个材料都翻至本地大医院医生视频通话经历的记录页上，说道：“这就是利用了受害者们不想去医院，怕医院贵，却又相信医生，特别是本地有名大医院的心理。” “犯罪嫌疑人假扮了医院医生，毕竟现在是网络时代，本地大医院的科室和医生服装是什么样，网上大概都能查到。” 李思远点头说道：“不涉及像建大附院的在职医生，案件复杂程度不会升级，倒也算是个好消息。” 唐霜喃喃自语道：“真的不涉及建大附院吗？” 唐霜这话说的声音太小，李思远没有听清，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唐霜摇摇头，笑着回应道：“没什么，我刚刚就是随便说了两句。” 唐霜不想说，李思远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继续说起案件本身的情况：“诈骗团伙所使用的几个微信号也早就注销了，所使用的汇款账户也都是跑分用的账户，已经分发给各级单位协查了。不过从这上面估计很难有所突破。” 这种大额诈骗，犯罪团伙自然不会蠢到用自己的银行账户，于是便会有人提供各种银行卡账户，层层转账，将钱洗干净。 从银行资金流水这块，很难追查到有用线索。 李思远接着说道：“有几个受害人那里保存了药品寄出的快递单号，我们也查了一下，是物流园区快递公司批发出来的预支单号。” 所谓预支单号，也是物流业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按照国家规定，快递物流都要实名登记的。然而以现如今的电商发展程度，如果真的每一个快递的寄出，都要快递公司员工一个个检查登记封装贴面单，不太现实。 于是像那种长期合作，大批量进行快递寄递的公司，就会提前将一大批的面单，即包括了这种快递单号，给付他们。 物流的先期也由他们来进行。 而这种单号的查询难度在于， 面单会层层分发下去，而且还有专门做代发的电子商务公司，根据单号来反向追查出货公司的难度就更加打了。 唐霜明白这一点：“那我们还是得去跑一趟快递物流公司，毕竟这药不可能凭空寄出来。” 虽然知道能从单号上找到线索的可能性和概率很小，但也不能放弃这个希望。 唐霜话音刚落，就听那边原先埋头在电脑前的陆煜祺大喊一声“搞定了！”，而后抬起头，迫不及待地将还原好的面单图片展示给唐霜和李思远看。 “因为文本修复除去图片修复要用的技术，还涉及到光学字符识别技术，也就是通常简称的OCR，因为后半部分字迹实在消退的太严重，无法复原，不过前半段还原出来的字，已经能够给案件侦破提供帮助了。” 陆煜祺讲起自己所用的技术来，眼睛发着光，自信而亮眼。 “目前还原出来的寄件地址是，渝城创新产业园区B6通达……” 陆煜祺念着念着，挠了挠脸颊：“这名字和地址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李思远说道：“这种产业园区应该有很多物流公司的，说不定是你曾经网购的哪个商品，就是这个物流公司代发的。所以看起来眼熟。” 陆煜祺看着电脑屏幕上还原出来的快递面单，仔细想了想：“等等，让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这个寄出方，怎么看起来有点像是我姐集团下的哪个仓储物流公司啊。” “因为‘通达’这个名字，还是当时我给起的。” 第24章 “我怎么可能不行！我好…… 陆煜祺的表姐陆思琪负责的鼎盛科技集团,下面有多家公司，有专注于信息技术的安防公司，也有赚一赚互联网经济时代,仓储物流公司的钱。 陆煜祺打电话给自家姐姐。 陆思琪那边刚结束场会，没有想到陆煜祺会主动打电话给自己，刚想关心两句,就听那边陆煜祺低低说道：“姐~我这边同事都还在边上呢。” 陆思琪心下了然，这是想着要顾自己的面子,便也不展露出自己作为姐姐的关爱了,清了清嗓子：“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从小就是什么事情都自己做，除非实在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问了兄弟朋友一圈之后实在没办法，才会来来问她,如果她都没办法解决,才会去求助他的父母。 “渝城创新产业园区B6通达物流公司，是不是你的？” 陆煜祺这冷不丁地问她公司上面如此具体的事情，陆思琪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好像听起来有点耳熟，你微信把详细情况发给我，我等会儿回复你。” 陆思琪的办事效率很快,很快便回复了陆煜祺。 这通达仓储物流公司确实是她的鼎盛科技集团旗下的一家小公司。而这名为“春风度”的特效药,她已经联系了通达仓储物流公司的具体负责人,确实公司曾经代发过。 不过是以保健品的名义签订的合同，而且他们检查过了也都是正常的，本身快递代发就是电商都会找专门公司分包出去的一种业务，这个找上门来要代发的公司,还提前垫付了一大笔仓储费用和代发货费用，所以通达仓储物流公司就接了这一单。 李思远颔首道：“确实，‘春风度’本身是保健品，问题是犯罪团伙夸大这一保健品的效用，欺骗受害者。” 陆煜祺看着陆思琪发过来的最新一段消息，说通达仓储物流公司的仓库里，还有一些“春风度”，不过再没有代发订单发过来了，就一直堆在仓库里面。 因为提前缴纳的仓库管理费用还够用，所以通达仓储物流公司目前还没有去联系过对方。 李思远问道：“对方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没有发代发订单过来了？” 陆思琪的回复来的很快，陆煜祺抬头答道：“大概三周前。” 三个人交换了眼神，这就对上了。 三周前，正是那个因为听信犯罪团伙假冒的“老中医”，不顾医嘱，吃这个“春风度”，导致疾病复发的老人家住进医院，家属把声讨“老中医”的视频发到短视频平台上的时间点。 陆煜祺主动问道：“有当时和对方签合同的原件，还有这个下单人的联系方式吗？” 陆思琪发来了一个微信名片。 [陆思琪：这是通达仓储物流公司的实际执行人，姓王，你直接联系他就行。具体情况还是他比较清楚。] [陆思琪：我已经提前和他说过了，他肯定配合你的工作。] 唐霜看着陆煜祺加了王经理的好友，然后要到了合同原件，夸奖道：“行啊，干得不错。” 陆煜祺抿了抿唇，手指在手机背面摩挲了片刻：“师傅，你不会觉得我是靠家里的那种人吧？” 唐霜对陆煜祺这个提问感到有些莫名：“我以前也没觉得啊。” 她拍了拍陆煜祺的肩：“能够合理运用自己的资源，是一个成年人应该具有的基本素养。” 李思远在这时候冷静说道：“别高兴的太早，能去找物流公司签合同，这个合同上的公司我估计八成是个皮包公司，留的号码估计也联系不上。” “毕竟提前支付了足量大额的钱，也没有谁会主动去查。” 李思远这确实算不上泼冷水，因为陆煜祺查了一遍，确实合同上的这个签署公司，是个皮包公司，注册法人也联系不上。 而且当初给付仓库保管费和代发费，也是通过现金方式支付的。 因此追踪资金流向这条也行不通。 “不过还是有个好消息。”陆煜祺举起手机，“王经理说，当初签合同的录像还保存着。” 陆煜祺表示，他们家的传统就是要稳妥，所以像这种签合同之类的录像，都会专门进行保存。 通达仓储物流公司虽然是陆思琪的鼎盛科技旗下的小公司，但是这种传统依然贯彻落实的很到位。 陆煜祺打开笔记本电脑，将王经理发来的监控视频下载完毕，打开后发现，监控录像是拍到了签合同的双方没错，但是委托保健品的那方，哪怕在室内也戴着墨镜口罩，衣服也相当肥大，看不清身形。 没办法进行有效的身份识别和比对。 也难怪省厅会派李思远下来，这个犯罪团伙确实反侦察意识很强。 用现金交付，全副武装，找物流公司代发快递。 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眼见又要中断，办公室的气氛肉眼可见地低沉下去。 唐霜出声打破了沉默：“不过也不能算一无所获吧。” 李思远随着唐霜的目光看向了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监控录像，看着那个夸张的全副武装，而后明白了唐霜的意思，点头道：“嗯，是的。” 这下就剩陆煜祺还没明白了，他看看左边的唐霜，又看看右边的李思远，再看看眼前的监控视频录像：“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唐霜站直了身子，看向李思远，问道：“出差的经费应该是你们省厅出吧？” 李思远谦逊道：“这个案件是你们队里主办，我只是省厅拍下来协助办案的。” 唐霜下半张脸是微笑着的，上半张脸正努力克制住好别翻白眼。 李思远谦和有礼地接着说道：“放心，你们老大肯定批报销批的特别爽快，毕竟这种案件如果能办下来，又涉网又有关信息还搭着食药环，考核能加很多分。” “至于跨省联动，和当地警方的协调也不用担心，都由我来，这也是省厅特别派我下来的意思，协调起来会顺畅很多。” 唐霜和李思远目光交锋中，陆煜祺抬着头依旧抓瞎中：“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唐霜拍了拍陆煜祺的肩膀：“收拾收拾，准备出差。” 陆煜祺更加疑惑不解了：“这怎么就出差了 ？” 唐霜看着左右摇头晃着的求知若渴的陆煜祺，就像是追着球被逗弄着小狗，心软了下来，也不继续同他打哑谜了：“这个视频本身嗯就提供了一个信息。” “这个来签合同的人，包裹的这么严实，就证明他不是被拜托的不知情的人，而就是这个犯罪集团的一份子。” 陆煜祺一点就通：“我明白师傅你的意思了！” “他们虽然是在网上行骗，但是为了减少暴露风险，缩减成本，主要的人员肯定还是在一起的。如果到外地去找物流公司，不方便，他们也不放心，所以这个视频就证明了，这个物流公司就是在他们活动的本地。” 陆煜祺问道：“所以我们要去渝城？” 唐霜点头。 陆煜祺又接着问道：“可是渝城这么大，不做好准备，到那儿找人也难找吧？” 唐霜笑着说道：“你说得对，所以呀，在出差之前，我们还需要进行一个准备工作。” 陆煜祺看着李思远关闭了签合同的监控录像视频，打开来网页浏览起，在地址栏里熟练地打下了一串网页地址，然后按下了回车。 浏览器随即打开了一个看上去非常专业的中医网站。 古色古香的网站设计，边上一圈的网站认证医生的医学学位、专利认证和五花八门的奖项，还自动播放起患者对于问诊中医的感谢视频。 “多亏吃了孙医生推荐的药物，现在我是心不慌了，爬楼也不累了……” 陆煜祺眼疾手快地，“啪”地一声按下了键盘上的静音键。 他又不是傻子，看了这个网站，他就算反射弧再长，也明白，唐霜的所谓准备，就是指让他假扮老年人，去同骗子聊天，以获取更多的有效信息。 陆煜祺转头看向李思远，咬牙切齿道：“你网址记得还真牢啊。” 李思远推了推眼镜：“原先的几个网址都关了或者被我们炸了，这是最新的一个。” 陆煜祺操作鼠标，随意点击了那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照片下的“在线问诊”。 画面加载了一个古籍打开的动画，而后问诊页面嵌在了古籍中间，陆煜祺合理怀疑，如果他没提前按下静音键，很有可能这段动画还配着什么古琴之类的声音。 这网站做的还挺好的。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陆煜祺在唐霜的催促下，打起了字。 [匿名：您好，我看到你们有免费提供在线的中医问诊服务，我最近有一些健康问题，希望能够得到专业的建议。] 过了会儿，一个中医头像弹出在屏幕上，神情严肃，显得相当专业。就是陆煜祺刚才点的那个医生照片。 [王医生：您好，请告诉我您的健康问题，我会尽全力为您解答。] 看来这个网站真的做的还挺严谨的。 唐霜咳嗽了一声，陆煜祺明白现在不是研究网站构架的时候，敲击键盘继续询问起来。 他询问个什么啊！ 他身体健康的很，又有家庭医生，根本就没有问诊的经验！ 唐霜见陆煜祺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的模样，说道：“你当然是把话题往壮阳药上引啊！说你那方面不行。” 陆煜祺脸迅速红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不行！我好得很！” 唐霜叹了口气，拍拍陆煜祺的肩示意他起身换人：“算了，我来吧。” 结果唐霜在聊天框中打了一长串字，正准备点击发送，李思远在一旁指点道：“你不该直接问的，男人如果这方面有问题，是不会这么直接说的。” 唐霜转头看向李思远，问道：“那你行吗？” 李思远笑了笑：“你猜？” 唐霜转回头去修改起对话框里输入完毕，还未发送的文字，幽幽说道：“确实，果然是不会直接说的。” 第25章 我有一个朋友 [匿名：不是我自己的健康问题,是我朋友的。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最近他总觉得身体有些疲倦,尤其是在晚上。时常会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陆煜祺：“经典的我有一个朋友是吧？” 对面冒牌老中医的回复来的很快。 [王医生：在给与建议之前，我需要了解更多关于你这个朋友的情况。比如他的性别、年龄、日常生活习惯等信息。] 李思远：“这是在筛选是否是目标人群。” 唐霜打字回复道。 [匿名：我这个朋友大概六十多岁吧，平时生活算是比较规律的,也很注重保养，可就是最近觉得体力下降的太快了,总觉得有点使不上劲,而且晚上总是难以入眠。] 陆煜祺：“师傅,你这个打的也太流畅了,这不会就是你本身的困扰吧？” 唐霜转头飞来一个微笑眼刀，陆煜祺默默给自己的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王医生：虚弱和失眠常常与气血不足有关。六十多岁的年龄段，身体的阴阳之气可能出现不平衡，导致气血不畅,湿气堆积。] [王医生：建议你采用补益阴阳的中药草方,比如枸杞、黄精、首乌等，以调和体内的阴阳气血，提高整体的免疫力和体力。] [王医生：气血畅通后，睡眠质量提高，体力逐渐恢复,精神自然就会变好了。] [匿名：那这个是我到药店里去买这些枸杞、黄精、首乌之类的就行了吗？] [王医生：最好是进行一个更深度的问诊,这样我能够更加了解您的身体状况,以方便为您定制个性化的药方。] 唐霜挑眉，终于要到加微信这一步了。 [匿名：那怎么深度问诊呢？要收费吗？] [王医生：您放心，所有的咨询都是免费的，这是我们医院定期的公益诊疗活动。由于这里的平台限制,不知您是否方便将我们的交流转移到微信上？] 唐霜没急着马上答应，毕竟犯罪团伙那里现在应该也对他们公安可能采取的侦查有点警觉，越犹豫才越像是真的。 [匿名：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继续呢？] [王医生：因为微信上的语音和视频功能可以更加方便我们的沟通，最好是进行一个视频问诊，以方便我能够更准确地了解您的身体状况。] [匿名：好的，你的微信是多少？我让我的那个朋友加你。] 对面发来了微信号，剩下来就是该用哪个微信加对面继续聊下去了。 唐霜抬头看看李思远，再看看陆煜祺，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机，不管哪个的微信看上去都不太像是她方才聊天中塑造出来的六十岁男性形象。 “师傅，用这个。”陆煜祺递上自己的手机，里面打开的微信界面登陆的是一个唐霜有些陌生的账号。 微信昵称是“AAA发哥红木建材批发”，微信头像是一个做工精美的红木雕花椅，朋友圈背景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男人在河边钓鱼的背景，个性签名是：“华丽的沉默，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而朋友圈不是介绍新进的红木家具，就是在晒钓鱼收获，或者是喝茶。 味道冲的唐霜都觉得这个“发哥”实在是过于鲜活了。 唐霜问道：“这个微信号你从哪里弄到的？能用吗？” 陆煜祺拍拍胸脯：“这号是我刚刚在你和对面聊天时做出来的，师傅你就放心用。” 唐霜看着胸有成竹的陆煜祺，本来还想问，这朋友圈发的内容时间可是大半年前就开始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找这些图片，会不会让对面发现是网图。 可是见陆煜祺对这个微信号信心百倍的模样，想来这些图片估计不是网络上能随便检索出来的，又想到陆煜祺毕竟在技术上面，特别是这种网络电子技术上面有点东西，想来是有些方法能够做到。 “那等会儿的视频连线问诊，你也有办法搞定？” 实际上最方便的方法，就是找个年纪差不多的老同志假扮一下，不过唐霜见陆煜祺既然有办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就捣鼓出一个微信账号，想来应付这种视频连线，问题也不太大 。 果然，陆煜祺不以为然地说道：“那还不是小菜一碟，给我半个小时调试一下虚拟映像技术就可以了。” “师傅你放心，对面估计和我用的是差不多的技术，这群骗子既然反侦察意识这么强，是不敢自己真人出镜的。” 果然如陆煜祺所料，加上骗子提供的微信号的好友之后，短暂的寒暄之后，对面就以“视频问诊”为由拨打了视频电话。 将整段视频通话录下后，陆煜祺通过技术追踪分析视频的元数据和图像处理信息，很快便发现对面使用的果然是虚拟影像。 陆煜祺瘪起嘴：“对面这人脸表情，声音动作都假了，主要还是我调试的这个模型时间太紧了，不然我的这个真实度真的能比对面强太多。” 唐霜没想到陆煜祺在这种技术方面，会有这种奇怪的胜负欲。 不过倒是很好理解，像陆煜祺这样的技术达人，如果胜负欲不够强，那确实没有办法锻炼出如此多的能力。 可能主要是他平日里看起来像是人畜无害的大狗狗，所以难得表露出这好胜的一面，看起来让人有些稀奇。 虽然陆煜祺自己说因为时间短，所以模型调试的还不够真实，但是骗骗对面的骗子，显然是足够了。 对面明显没有发觉，这个同他们连线的所谓六十岁有钱男性，用的和他们是一样的技术。 在结束视频通话后，“王医生”就迫不及待地将所谓私人订制的“药方”给发了过来，并且热情表示，他可以免费配药，还可以帮忙制作成冲饮，这样日常食用起来更为方便，唐霜所扮演的“发哥”，只要支付个成本费就行。 [AAA发哥红木建材批发：我拿你这个药方去药店开是一样的吧，去药店我还能用医保呢。] [妙手回春王医生：这份个性化的药方是依据中医辨证论治的原则设计的。若患者在他处购得类似的中药，可能会受到市面上各类不规范草药的影响。这些不合格产品可能掺杂有毒物质，或者其药性与我们精心调配的药方不同，从而对身体产生潜在危害。因此，我还是建议您在我们这里购买，以确保药物的质量和正宗性。] 对面一下子就发来就这么一长段话，一看就是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各种应对的话术，遇到类似情况就直接复制粘贴过来。 这年头，连骗子都讲究一个降低行骗成本，提高行骗效率。 不过不枉她噼里啪啦打字聊了这么多，这总算是聊到了卖药这个正题上了。 [AAA发哥红木建材批发：王医生，你别吓我，这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潜在危害啊？这吃药还能吃出病来吗？] [妙手回春王医生：如果药配制的比例不够精准，亦或是药物原料质量有所参差，不同产地、不同配方的草药可能会相互干扰，产生不可预测的效应，都有可能会导致气血调和不足，阴阳平衡失调，阻碍体内气血的运行，可能会感到更加乏力。] 这个“乏力”说的自然是有点隐晦了，来买这种药的都是想重振雄风的，自然不想要更加不举。 唐霜见你来我往聊的也差不多了，便大手一挥，下了单。 [AAA发哥红木建材批发：王医生，你这药啥时候能寄出来啊，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啊？] [妙手回春王医生：我们的药物都是委托专业的物流公司进行配送的，一般这边我将单号给您后，大概三天左右就能收到了。] [AAA发哥红木建材批发：哎呀，希望快点到，这几天下雨下的我都开始怕冷了。王医生，你们那儿下雨不？唉，我这儿说是什么江南水乡，一下雨就冷的不得了。] 大概是本来最近风声紧，一直没开单，这好不容易开了一单，对面的骗子显然心情不错，松快起来陪着闲聊了几句。 [妙手回春王医生：最近确实比较冷，我们这儿也多雨，阴冷冷的，多吃点火锅，能去去寒气。] 陆煜祺转头看了看窗外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的天气：“师傅，这两天要下雨吗？那你让我定的去渝城的机票还定不定啊？” 李思远看着这段聊天记录，双手抱臂在胸前，问唐霜道：“你是不是查了渝城这几天的天气预报？” 唐霜打开天气预报网页，搜索渝城，果然渝城这几天阴雨连绵，气温也有些降低。 再加上这个发货物流时间，确实对得上渝城发货到唐霜所提供地址的日期，若是再远点的地方时间需要的更久，再近一点的地方，时间则会更短一些。 唐霜看着微信聊天框内，那个所谓“王医生”穿着白大褂的头像，笑着说道：“定，当然定，明天我们就出发去渝城。” 第26章 买都买了，来都来了…… 唐霜发现,陆煜祺此人，你交代布置给他的工作，有的时候能完成的非常出色和漂亮,有的时候又会漂亮过了头。 比如现在，她看着机场工作人员在核验完她的登机牌之后，笑吟吟地对她说道：“我们的贵宾休息室在大厅通廊的右侧,距离登机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您可以在休息室内稍作休息。” 唐霜本来还在想,听说过军人休息室的,没听说过现在警察还有贵宾休息室啊？什么时候机场公安和机场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 再说他们也没出示自己的警官证啊。 唐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登机牌,这才发现,陆煜祺买的是头等舱的机票。 唐霜叉着腰在安检出口等着陆煜祺和李思远都安检完毕出来，陆煜祺背着双肩包对着唐霜挥手，小步跑过来，笑的阳光灿烂：“师傅,你特意站这儿等我？” 唐霜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对,特意等你。” 陆煜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师傅，你放心，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出差，但是我之前不管是旅游还是留学，都经常出门坐飞机的,不用担心我。” 唐霜扶额,她就知道对陆煜祺这种单纯的乐天派,得把话说的直截了当。 唐霜手握登机牌往陆煜祺肩膀上拍了一拍：“让你定机票，你怎么想着去订头等舱的？” 陆煜祺委屈说道：“可是我坐不来经济舱，餐食不好吃，位置又太小了,我腿长，放不下。” 唐霜瞥了眼陆煜祺那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再看了看站在一旁，也拥有着一双大长腿，正好整以暇看着这场师徒交流的李思远。 唐霜跺了跺脚，怎么着了，她的腿就不长了吗？这么多年出差都是经济舱，不也都坐过来了吗？ 唐霜长叹一口气：“我发给你的报销标准，你看过没有啊？我们这种级别的出差，只能定经济舱。” 陆煜祺大大的眼睛，透露出清澈的无辜与单纯：“那不去报销不就好了，机票我来出不就行了？” 陆煜祺以为唐霜的沉默是在担心他出钱太多，贴上前笑着说道：“而且这次我自己的机票，是用之前攒的飞行里程免费兑换的，还省了一笔呢，师傅不用担心钱的事。” 唐霜瞪了言笑晏晏的陆煜祺一眼。 这是钱的问题吗？！ 不对，这好像就是钱的问题。 都怪之前一段时间陆煜祺表现的太过于正常，甚至于几次技术上面的小试身手，都让人对他刮目相看。以至于唐霜都快忘记了，这个陆煜祺不是内向技术宅，而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少爷。 算了，这机票买就买了，现在都过了安检，再换票退票也不现实。 唐霜无奈妥协：“下不为例。” 陆煜祺见唐霜态度松软下来，便欢欢喜喜地拉起唐霜的手：“这头等舱的票反正买都买了，师傅就去贵宾休息室坐坐呗，休息室里的牛肉拉面可好吃了。” —— 好在达到渝城除了机场，陆煜祺租的车倒不是什么豪华商务，就是普通的私 家车。 陆煜祺：“师傅你之前教过我，我都记着呢。” 唐霜不免高看了陆煜祺一眼，看来之前的那个头等舱机票，可能真的就是陆煜祺坐习惯了，压根没有多想一想。 这涉及到办案侦查有关的，就靠谱多了。 唐霜点头道：“不错，孺子可教也。” —— 结果陆煜祺开着车子跟着导航到达了预定的宾馆附近，唐霜透过车窗往外面看，发现这位置是渝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 唐霜刚想问陆煜祺，他们定的宾馆在哪里，就见陆煜祺开着车就拐进了一个绿树成荫、花草丛生的庭院，然后再一拐，就看见一座高耸建筑矗立于此直冲云层，雄伟而挺拔。 陆煜祺弗一停车，便有穿着西装的迎宾走了过来，俯下身子替他们打开了车门，还打开了后备箱为他们取出了行李，从陆煜祺手中接过车钥匙，甚至还帮忙停车。 唐霜推着行李箱跟着陆煜祺走到酒店大堂，光滑的大理石映照着天花板上悬挂着融合了现代艺术元素的吊灯，四周摆放装饰着现代风格的艺术品。 大堂的中央设置着一个宽敞的接待台，两边装饰着鲜花绿植，工作人员穿着一看就是定制的制服，微笑着接待陆煜祺。 唐霜本来还只是有些怀疑，现在是完全确定了。 她早该想到的！陆煜祺既然机票是定的头等舱，那么酒店怎么可能定普通的商务连锁酒店！ 她抬眼看了下接待台后面用皮革和实木制成悬挂着的房间价目表，只觉得两眼一黑。 陆煜祺转身准备向唐霜和李思远要身份证，好办理入住手续，还没开口，就被唐霜扯住袖口拉低了身子。 这回陆煜祺倒是聪明了许多，还未等唐霜开口询问，便眨了眨眼，可怜巴巴地解释道：“最近是渝城的旅游旺季，附近酒店还有空房的只有这家了。” 那不是当然吗！ 这么贵的房价肯定会有房间剩出来啊！ 陆煜祺观察着唐霜的神情，和一旁李思远惯常的冷脸露出了一丝裂缝，似乎是在努力憋笑，就知道这肯定又超标了，连忙说道：“我的错我的错，没有早点定，房费我出我出。” 唐霜义正言辞道：“这不是谁出的问题，我们是来抓人的，不是来度假的，不能被环境磨灭了斗志。” 开玩笑，这回去出差单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填。 陆煜祺见唐霜态度看上去有些坚决，黑溜溜的眼睛一转：“师傅，我第一次出差，所以定的时候就没想那么多，就想的位置好一点，看着有空房间怕没了就赶紧定了，下次保证不会了。” “这我们租的车都已经停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了，再说我都已经提前付钱了，现在不住，房钱可就打水漂了。来都来了。” 陆煜祺使出了杀手锏，“不好退”和“来都来了”。 唐霜不为所动：“怎么可能不好退，我们没有住进房间，没有产生实质性的消费，酒店拒绝退款，是违反《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 陆煜祺转头对接待台的工作人员眨了眨眼，工作人员心领神会地露出标准性营业笑容，以专业而亲切的语气说道： “关于您提到的退款问题，我们理解您的担忧，但也请您允许我为您解释一下。” “首先，我们非常重视每一位尊贵的客人，而您的满意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然而，我们的预订政策是按照酒店行业的标准执行的。一旦付款完成，由于酒店为了保持预订的合理性和稳定性，通常不会在入住前进行退款。” “同时，我们也提供了丰富的服务和设施，确保您在酒店内有一个愉快的体验。我们深知您的关切，但鉴于我们的预订政策，退款可能会面临一些限制。” “当然，如果您对酒店的任何服务或设施有任何疑虑，我们会全力以赴为您提供协助和改进。对于酒店的条款政策有不理解的地方，我们酒店也会有专业的法律团队来为您提供解答。” 唐霜知道这种级别的酒店自然有着专业的律师团队，说到底他们是来出差的，不是来打官司的，能少惹点麻烦就少惹点麻烦。 她本意也没有说太过于反对陆煜祺，毕竟他有这个消费实力，自掏腰包想要住的好一点、环境舒适一点，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如果换做是潘涵来跟着出这趟差，肯定早就抱着陆煜祺的大腿，开始大舔特舔了。 不过就是因为她是陆煜祺的师傅，陆煜祺本身性格能力各方面又都很好，她不想太过于惯着陆煜祺，才会这么说罢了。 见陆煜祺都努力到这份上，她也不是那种冥顽不灵的老古董，于是便叹了口气，从随身背的单肩包中拿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了陆煜祺。 这便是松了口，同意住下来了。 陆煜祺给一行三人都办好了入住手续，将房卡给到每个人的手上，唐霜刚想说大家坐飞机也累了，先回房整理下行李休息会儿，就听到陆煜祺的肚子传来了熟悉的咕噜声。 陆煜祺瘪起嘴，委屈巴巴地看向唐霜解释道：“飞机餐没吃饱。” 而后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去吃顿火锅吧！” “来渝城当然要吃火锅了，我还没吃过正宗的渝城火锅呢。” “来都来了。” 唐霜是真的有些无语了。 之前在飞机上，她可是看着陆煜祺从水果沙拉吃到法式甜点，吃了一整个金枪鱼三明治还有一碗酸菜鱼。 李思远推了推眼镜，开口像是在替陆煜祺解围，实则说的话像是把无形的刀，捅的陆煜祺遍体鳞伤： “孩子还在长身体，吸收的好，肚子饿的快，能理解。” 唐霜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十年没见，李思远的毒舌功力依旧是一如既往。 陆煜祺恨不得上去踩李思远一脚，他还未落实行动，就听李思远继续问道：“我们是去吃全红锅，还是鸳鸯锅？” “有孩子在，要不还是鸳鸯锅吧，小孩子吃不得口味太重的。” 陆煜祺觉得，一脚还是不太够，应该再加一笔，踩十脚才差不多。 第27章 “勇敢狗狗寻迹大冒险”…… “吃什么鸳鸯锅,都来渝城了，当然是吃九宫格！我看是某些人在那儿拿小孩子当借口，说什么吃不得口味重的。” 这是半小时前,他们一行三人在火锅店内选择锅底时，陆煜祺信誓旦旦说的豪言壮语。 然而此刻，他已经被辣的涕泪横流,扒拉着见底的冰粉，喊着服务员再上一碗,然后抱着一升装的豆奶狂喝不止。 显然,人总要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代价。 陆煜祺被辣的都要七窍生烟了,而唐霜和李思远看上去则是面不改色、从容不迫。 李思远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把从锅里捞出来的鸭血,再蘸着辣椒粉和花生碎组成的干碟。 陆煜祺现在有点怀疑，李思远是不是不是为了保持他的冷峻形象而表情较少，而是他面部神经是不是真的缺了几条，不然怎么会吃辣的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唐霜虽然没有像他辣成这样,但是肉眼可见地额头上也沁出了许多细汗。 陆煜祺把服务员新端上来的一碗冰粉迅速干完,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最起码口腔恢复了知觉，可以讲话了。 “你们怎么这么能吃辣啊？” 唐霜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袋显然已经被开过的绿色药剂袋：“哦，我知道要来渝城出差，问了认识的医生朋友,按他的建议提前买了胃药备着,刚刚吃火锅之前喝了一袋,确实挺有效果的，果然知识就是力量。” 李思远则是淡然说道：“这锅还好，不是挺辣，还是之前我们大学毕业来这里的那次,吃的要更辣一些。” 说到这里，李思远黑羽般的睫毛轻轻垂下，在眼下落下一片淡黑色的阴影：“只可惜物是人非了。” 唐霜没有搭话，只是伸手想要拿冰粉。 陆煜祺护住自己的冰粉：“师傅，你拿的是我的。” 唐霜讪讪收回自己的手，挠了挠脸颊，拿起筷子往九宫格里捞牛肉。 陆煜祺：“师傅，这牛肉我刚刚才下的，还没熟。” 唐霜尴尬地收回了筷子：“哦？是吗？我没看到。” 不对劲，很不对劲，李思远这一副追忆往昔、伤春悲秋的模样，还有唐霜这看起来因为有些尴尬而手足无措，一秒钟恨不得八百个动作的模样，真的很不对劲。 唐霜和李思远从到了渝城开始，那种奇怪的氛围就愈加浓重了。 陆煜祺“啪”地一声放下了装着冰粉的碗，用筷子敲了敲火锅边：“老实交代，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瞒着我？” 唐霜咳嗽一了，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他喝多了，你别听他胡说。” 陆煜祺看了看李思远杯子里的乳白色豆奶，只听说过醉酒的，还能醉奶的吗？ 再说如果说是牛奶，还能说是乳糖不耐受，这复合豆奶还能怎么醉啊！ 而且这李思远看上去不要太正常清醒！ 这唐霜糊弄敷衍他的借口也太不走心了吧！！！ 三人各怀心思的吃完了这一顿火锅，回到宾馆后，倒也顾不上休息，马不停蹄地就开始投入工作。 毕竟犯罪团伙的具体位置还尚未可知，并且在渝城也只是出于他们的推测，并没有实际证据能够证明。 “搞定了！”陆煜祺一敲键盘，拉着唐霜介绍起他桌面上图标是个可爱小狗爪印的程序。 “师傅你等一下和那个骗子聊天的时候，可以借口快递单号查询不到之类的，让他点击我准备好的网址。只要他点击进入之后，就相当于帮助我确定了开始追踪的起点。” “我可以通过分析通信所使用的网络协议，审查传输层协议的头部信息，来监视网络通信并获取相关信息，分析网络设备的日志记录，来追踪IP地址。” “获得具体的IP地址后，就简单了，只要再使用GIS，也就是地理信息系统来追踪物理位置，就可以确定对面具体所在的区域了。” “我把这套追踪IP地址的程序命名为‘勇敢狗狗寻迹大冒险’，因为在网络上追踪对方IP，就像是狗根据气味寻找目标一样，怎么样，是不是很生动形象？” 唐霜本来还觉得，在说专业技术时的眼睛亮闪闪的陆煜祺，还挺有魅力的，倒真的能感觉到，陆煜祺是个名副其实的高材生，结果在他说出“勇敢狗狗寻迹大冒险”的时候，她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两下。 果然是她和陆煜祺待久了，也被感染上了这种天真了。 她怎么会认为，陆煜祺会给这个程序起一个多么高大上的名字。 这个“勇敢狗狗寻迹大冒险”真是太像是陆煜祺能够起出来的名字了，挺不错的，很洋气，很有国际电影翻译过来的味道。 唐霜觉得，人无完人这句老话可真是说的太对了。 上天给了陆煜祺这么好的家世、外表以及能力，陆煜祺的脑回路上面有点奇特，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唐霜叹了口气，登陆了“AAA发哥红木建材批发”的微信账号，打开了同“妙手回春王医生”的聊天见面，借口快递物流有些许问题，她本来还想如果吃得好，买个一年疗程的分量，结果快递没收到。 对面见唐霜假扮的“AAA发哥红木建材批发”发来的是微信上的快递查询小程序，点进去一看，果然上面显示的物流信息没有更新，便表示自己这边联系一下物流公司。 陆煜祺在一旁点击鼠标，顺利启动了“勇敢狗狗寻迹大冒险”程序，让唐霜多和对面聊一会儿，他这边追踪需要一定的时间，对方反侦察意识很强，每一次上下线都会切换代理。 没想到李思远在拖延时间上面，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案子原先就是他在负责的原因，指导唐霜同对面假扮的老中医聊起来一套一套的，勾的对面以为有大鱼要上钩了，却不知道，要被钓的大鱼实际上是骗子自己。 “查到了！”陆煜祺将笔记本电脑转向了唐霜和李思远，上面显示出来了地图，红点在其中闪烁着，陆煜祺放大了地图，红点所在的城市地图形状逐渐清晰。 “果然就在渝城。” “不过渝城的信息网络构建本身比较复杂，好几个通讯运营商参与搭建，对方的反侦察能力又比较强，我没有在库中碰撞到IP地址相同的具体位置，只能根据分配的号段初步确定，对方是在北渝区。” 陆煜祺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可惜。 他不是没有手段能够确定对方的具体位置，不过那就有可能会违反侦查有关规定了。 唐霜拍了拍陆煜祺的肩膀，示意他做的很好：“能缩小范围到北渝区，已经是个很大的进展了。” 唐霜继续分析道：“而且他们取消了同通达仓储物流的合作，自己还能继续发货，就证明他们本身是有自己的仓储窝点的。” 李思远同意：“我们之前也曾经想过从药品生产这方面入手，‘春风度’就是将星医集团生产的固本益血补液进行了再包装，因此犯罪集团应该也有自己的分装窝点。” 唐霜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思索道：“他们真的会有好几个窝点吗？” 李思远问道：“你的意思是？” 唐霜说道：“我们之前也看到了，不管是视频连线使用虚拟映像技术，还是发货委托物流公司，采用现金交易，避免追查资金流向，犯罪团伙的反侦察意识都很强。” “如果真的是有多个窝点，那么所需要的犯罪人员也就更多，暴露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陆煜祺附和道：“我赞同师傅的怀疑，这个犯罪团伙的架构很有可能是扁平化的，分工可能实际上应该并不是那么明确。” 唐霜：“说说你的想法。” 陆煜祺指着唐霜的笔记本电脑上，打开的“AAA发哥红木建材批发”与“妙手回春王医生”的聊天界面：“他们的在线问诊网站的设计者，应该和虚拟映像模型的开发者，是同一个人。” 唐霜：“展开具体说说？” 陆煜祺说道：“每个技术人员都有自己的风格，这个网站和虚拟映像模型一看就是同一个人做出来的，粗糙不够精致，还坚定贯彻自己的那种审美。” 唐霜本以为陆煜祺会给出什么技术的解释，没想到是这么抽象的理由，她本来想把这茬揭过去，结果陆煜祺后面接着给出了真正技术上的，对于他这个猜想的支持。 “而且我刚刚在追踪这个‘妙手回春王医生’的IP时发现，他采用的IP加密措施，和那个问诊网站是一样的，包括IP改变的频率也是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 说到技术上的事，陆煜祺的话语倒反而变得严谨了起来：“从网络使用状况来看，网站的搭建运营和维护，也就是我们通俗意义上所谓的机房，同微信聊天的这个‘王医生’，是一个地址。” “而在一般的具有这样技术的诈骗团伙中，具体的行骗人员，和技术人员，应该是分开管理的。避免互相联通。” “所以我推测，这个犯罪团伙，并没有几个窝点，核心骨干人员，应该都在一起，互相都认识，所以才不需要分开管理。” “剩下的边缘人物，估计就是分装和仓储有关的，与他们估计不在一起，被抓了他们这群骨干核心也不会被暴露。” 唐霜看着陆煜祺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那个闪烁着的红色光点，沉思片刻后说道：“整理好东西，我们准备换宾馆。” 陆煜祺没想到讨论的结果会是换宾馆，不解道：“这里不是住的挺好的？换宾馆要般设备和材料太累了。” 唐霜安抚道：“线上的工作我们差不多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剩下的就是要实地踩点了。” “如果不换宾馆，我们难道要天天多花一两个小时开车到北渝区吗？” 唐霜着重强调道：“这里可是渝城，车子大部分时候应该都是你开。刚刚我们出去吃火锅，你也体验过了，外地人在渝城开车，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了吧？” 陆煜祺回忆了一下方才自己跟着导航指引，开着开着绕着一个路口转了五次，并且来回跨了三次江，差点一 怒之下就和导航软件吵起来的场景，不禁抖了一抖。 果然唐霜说的，没有哪次是不对的。 陆煜祺站起身来问道：“师傅，我先把材料搬到车上，先搬哪叠？” 第28章 想不到师傅居然以前还做…… 这次换酒店订房间的事情,唐霜没有偷懒，自己个给定了。 办理入住手续时，前台服务人员在查询完酒店系统后问道：“请问是唐女士预定的房间是吗？” 陆煜祺的脸泛起可疑红晕：“这多不好意思,我们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唐霜奇怪得看了陆煜祺一眼：“你在想什么？当然你和李思远住标间啊，你们两个大专家正好一起交流交流感情。” 恰在此时，酒店前台服务人员将唐霜的那张房卡制作完毕：“唐女士,您的大床房房卡好了，订的标间是哪两位入住？” 陆煜祺掏身份证的时候,很想说,他能不能自己掏钱单独住一个房间,视线余光一瞥,看到前台上的客房余量全都飘红，陆煜祺两眼一黑。 得，他还就不该说旅游旺季，宾馆酒店全都订满了。 这还真满了。 —— 陆煜祺搬材料出了一身的汗,再加上渝城属于山城,气候潮湿，汗粘在身上就像是被一层又密又细的透明胶带给紧缚着，让他有些太不自在。 李思远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进屋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开了空调，第二件事便是脱下了黑色冲锋衣外套。 李思远将冲锋衣外套挂进衣橱,睨了眼衣橱对面的浴室,推了推眼镜问道：“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 陆煜祺实际上迫不及待地想要赶紧去冲个澡,但是李思远这样开口问了，他莫名觉得自己不能在绅士风度上输给这个李思远。 哪怕唐霜现在压根不在，也根本看不到。 陆煜祺清了清嗓子，装腔作势道：“我都行。” 李思远：“那你先洗吧。” 陆煜祺快速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换洗衣物，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要不还是你先洗？”，手里拿洗漱用品的动作却一点没停。 李思远摇摇头：“不用，我正好先去找唐霜沟通确认一下同渝城警方的对接情况。” 陆煜祺护肤用品掏到一半，默默放了回去，装作扶行李箱伸了个懒腰，假动作做了个全套：“我好像突然也没有那么想洗澡了，要不你先洗吧，我再看看材料。” 李思远笑了。 陆煜祺挺不爽李思远这种笑容的。 平心而论，李思远长得不赖，而且是那种男女通杀的精英款。 可是李思远这个笑容，让陆煜祺有一种在李思远的眼中，他还是个小孩子，感觉被看扁了。 也不知道这个案子进展的是否会顺利，他和李思远总归还要相处好几天，一直这样子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他陆煜祺不喜欢这种含沙射影、绵里藏针。 陆煜祺挠了挠后脑勺，站起来面对李思远，索性把话挑明了：“我们之间没必要这样剑拔弩张的，毕竟现在是一起合作的同事，我就是一个入职没多久的新警，你是省厅下来的专家领导，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的竞争关系。” 李思远挑眉道：“哦？你确定我们之间没有竞争关系吗？” 陆煜祺不假思索道：“当然没有，我和你都不在一个晋升序列里。” 陆煜祺说完后看着李思远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你……” 李思远倚着墙：“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和唐霜瞒了你什么吗？” 李思远观察着陆煜祺的表情，突然问道：“唐霜有没有和你讲过她以前的事情？” 李思远问这两句话的语气实际上不算太阴阳怪气，甚至算得上是心平气和。 陆煜祺便也不好怼回去，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在李思远面前落了下风，于是他答道：“我其实跟师傅也没跟太久，所以……” 李思远笑了。 不过这回不是轻蔑的笑，而是相当友好的笑容，陆煜祺甚至从李思远的笑容中看出了一点回忆和眷恋，感觉像是见了鬼。 李思远说道：“我和她以前是大学同学。” 陆煜祺松了口气：“哦，老同学啊。” …… 陆煜祺警醒：“老同学？！” 李思远笑着说道：“你放心，就是同学关系。” 或许曾经可能有达到过友情以上、恋人未满，但是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那种可能性的延续，李思远也不清楚是否是一层层回忆将它美化，还是唐霜真的曾经给过他那种不确定。 陆煜祺被李思远这话勾起了好奇心：“那师傅她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是怎样的呀？” 李思远摸摸裤袋想摸出包烟点上一根，摸了半天没摸出来，才后知后觉，他这次回建宁之前，就已经下定决心把烟给戒了。 他打开房间内的冰箱，从里面取出一瓶苏打水，拉开拉环喝了口，感受着气泡在身体里沸腾翻滚，碳酸顺着食管上浮，带着他郁结在心中的那股气，终究最后是从口中吐了出来。 “唐霜以前，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直至今日，李思远还记得，唐霜同他说的第一句话，唐霜那时候的神态语气，乃至场景天气，甚至空气的味道，都记忆犹新。 建宁大学的新生军训有个传统，就是军训结束的那天晚上，在主校区的操场上，会举办类似于篝火晚会的草坪表演。 也算是学校各个社团的提前招新表演。 李思远那时候正准备表演的时候，吉他突然坏了。 唐霜本来坐在草坪上，和她边上的朋友聊着天，见李思远调试半天，吉他仍然声音有问题，便站了起来，把她垫在屁股下面的黑色琴盒给拿起来，扔给了李思远。 李思远打开这个沾满了草地碎屑的琴盒，发现里面装着的是唐霜的吉他。 经典款，提前调试过，除却尾部贴了几个可爱的贴纸外，他弹起来倒也不违和。 唐霜对她的朋友说了两句，走到李思远身前，问道：“你会弹《青春颂歌》吗？” 李思远反应过来，唐霜带了吉他来，估计这《青春颂歌》本来是她准备的表演曲目，还未等他回答，唐霜就灿烂一笑：“你这个反应，我就当你会啦！” 然后她就自顾自地跑到旁边，把上上个节目表演完后放到地上的话筒给找了出来，拽着线往这儿走，大概是觉得站着不舒服，直接席地而坐，用手拍了拍麦克风，“啊”了两声，确认麦克风收音没问题，而后抬头看向李思远。 唐霜的眼睛很亮，笑容很甜，华若桃李，风华正茂。 李思远突然就读懂了唐霜对她眨眨眼的意思，应该是在问他，怎么还不弹。 那是一场临时起意，没有事先排练过的合作表演。 却表演的非常成功，默契十足。 李思远到现在都能记得，那天晚上是个半弦月，星星不是特别多，刚刚下过一场雨，草地氤氲着泥土的芳香，空气有些湿润，呼吸之间却不会觉得凉，夏季的暑热还未消散。 他拨动的琴弦，有着青草的气味。 还有唐霜发梢的香味。 她洁白莹润的侧脸，和笑起来比半弦月还要晶亮的眼眸。 —— “《青春颂歌》？那不是首摇滚吗？虽然没有那么硬核。”陆煜祺啧啧称奇，“想不到师傅居然还会弹吉他，还曾经是个摇滚少女？” 陆煜祺很难想象，现在这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给人感觉比大学老师还要大学老师，实际上一肚子坏水的唐霜，曾经弹吉他唱摇滚的样子。 陆煜祺讶异完之后，不由得怀疑起来，这不会是李思远这家伙胡编乱造的吧？ 李思远看着陆煜祺的表 情变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接着说道：“那时候的唐霜，耀眼而夺目，建宁大学法学院，就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一问，或许建宁大学的校内论坛，可能还能找到关于她的帖子。” “唐霜大学四年，一直是专业第一。” 而他就是那个第二。 结果不仅仅成绩上，吉他也是。 后来组乐队时，他本来想着要不转贝斯手，毕竟乐队缺个贝斯。 结果唐霜疑惑道：“你不是吉他弹得挺好的吗？” 谈到还少个贝斯时，唐霜笑着说道：“那我来学不就行啦，我学的最快。” 这还真不是她吹牛。 唐霜确实天资卓越，聪慧过人，贝斯很快便上了手。 她学什么都很快，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住她一样。 - 李思远讲到这里停了下来，陆煜祺问道：“还有呢还有呢？” 李思远双手抱臂在胸前，故作高深道：“故事一口气讲完，就不是好故事了，总要留点钩子。” 陆煜祺恨不得把行李箱甩李思远身上。 李思远耸了耸肩：“行了，故事听够了，你快去洗澡吧。” 被李思远这一打岔，陆煜祺方才听唐霜以前学生时代故事听得入神，都忘记了身上汗湿的不适感，现在被李思远这一提醒，又开始觉得浑身都不得劲起来，赶忙抱起洗漱用品就往浴室冲。 李思远听着浴室里水声响起来，大概是方才讲故事一口气讲了太多话，缄默了片刻，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面对着唐霜所在房间的房门，李思远数次举起手想要按下门铃，却又在犹豫再三后，还是放了下来。 他想可能是自己给陆煜祺将故事，讲着讲着，自己倒被带进去了。 李思远自嘲地摇了摇头，推了下眼镜，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开门的声响。 唐霜没想到李思远站在自己的房间外，有些惊讶，却很快换上了那温柔平和的微笑。 她主动开口邀请道：“出去走走？” 第29章 “我请你们喝杯酒吧。”…… 唐霜的一头长发约莫是节约时间,还没有完全吹干，用一根发簪虚虚挽起。 沁出刚洗过澡留下来的淡淡水汽，混杂着沐浴露的香气,同当年的青春洋溢不同，现在这般如同清荷雨露，好像唐霜本就是这样。 李思远看着唐霜走到指示牌处,举起手机对照着地图软件，而后转头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往这条路走。 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这儿居然拆了,要盖这么大的医院。”唐霜在工地挡板外的建筑示意图旁驻了足,饶有兴趣的看着规划示意图。 唐霜招呼着李思远跟上来，两个人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走着走着，在这改变巨大的街道尾巴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存在。 “‘漫游之居’,这个名字还没被换掉，看来这个青旅应该老板也没换。” 青旅的外墙被涂成浅淡的灰褐色，同木窗相辅而成，门口的老榕树挺拔有力，像是一位沉默的守护神,遮蔽着这一方宁静空间,这座青旅就仿佛是一座藏匿在日新月异的城市喧嚣中的小型绿洲。 唐霜往青旅门前走了几步,瞥见了老榕树底下围了一圈矮矮的木栏，还有块新制的不锈钢牌，明白了，大概这青旅没被拆迁,还真是托了这老榕树的福。 推开挂着风铃的门，青旅大厅内放着的音乐声便随着木质香味迎面袭来。 青旅内部的陈设同他们之前来过的那次，倒是居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 木质的家具搭配着原木色的地板，大厅除了接待台的必要功能空间，主要都改造成了小剧场，特别设计的舞台上还摆放着音响和架子鼓，大概是前不久刚提供给人表演过，阳光透过顶上开的天窗洒在舞台上，照的架子鼓上的金属发着光。 接待台旁的书架上摆放着旅行书籍，从上到下，颜色依次加深，显然青旅老板会不时的更新书籍。 变化倒也不是没有，除了更新着的旅游书籍，最主要的变化还是那面纪念墙。 他们当初来时还空空荡荡的墙面，现在已经挂满了形形色色的旅客们，留下来的各式各样的有趣照片，还有各种签名涂鸦。 李思远根据脑海里那点回忆，在纪念墙中间偏左上的位置，果然发现了他们当初毕业旅行来这里，演出完后拍下来的合照。 到底时间过去了许久，照片已然有点泛黄了。 李思远给陆煜祺讲的故事，确实不是完整版。 在唐霜把自己的吉他扔给他之前，他就已经知道唐霜了。 不如说，他们那一届的男生，就没有谁不知道唐霜的。 她实在是太耀眼了。 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卓然超尘，训练时候不管是能力训练还是体能训练，都永远是最前面的那几个之一。 那个时候晚上的男生宿舍卧谈会，打赌谁能追到唐霜，算是提及频率相当高的话题。 李思远本来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或许和唐霜只会是在专业课上的点头之交。 结果在军训最后一天的那个草地晚会，他被舍友们推着上去弹吉他唱歌。 唐霜确实是把吉他扔给了他，不过不是他的吉他坏了，而是他被舍友们起哄要和唐霜比一比，因此他自己紧了吉他的弦钮，做出了吉他坏了的假象。 唐霜可能是看出来了，李思远是被被舍友们赶鸭子上的架，当然以唐霜当时的心性，大概更有可能是觉得男生们这点小心思有些幼稚。 总之，不管是善良，还是不屑，那场草坪表演，唐霜没有和李思远比成。 她把自己的吉他扔给了李思远，然后和他合作表演了那首《青春颂歌》。 在那次草坪晚会之后，他和唐霜就算是认识了，又是一个专业的，专业名次上面咬的又紧，一来二去的，倒是不知不觉熟了起来。 李思远同唐霜熟悉之后，自然也就认识了唐霜的好朋友，就是当初唐霜为了怕她穿着裙子坐草地上着凉，才把吉他包给垫屁股底下坐的那个好朋友，周婉婷。 学生时代的友谊总是纯粹而烂漫的，有着相同的爱好便很容易走到一起。 后来又认识了同周婉婷一个学院的沈文彬。 恰好当时唐霜在为加哪个社团而发愁，毕竟她可是这届新生里出了名的天之骄子，各个社团都手段百出，想要拉唐霜加入。 唐霜分身乏术，不可能每个社团都加。 又因为学分综合考核的需要，她也不可能一个社团都不加。 于是唐霜临机一动，既然加任意一个社团，都会驳了其他社团的面子，里面有些还是学生会或者是专业院系的关联社团，那不如就自己组个乐队做社团活动就好啦！ 唐霜想到了这个天才的解决办法，问清楚了社团成立的要求和条件，就拉着周婉婷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食堂里把表往李思远和沈文彬面前一按，掏出笔，让他们签了字。 这么算下来，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乐队的成立地点，实际上应该算是食堂。 唐霜是乐队的主唱和贝斯手，周婉婷是键盘手，沈文彬是鼓手，李思远则是吉他手，在往后的乐队表演中，就像那次草坪晚会一样，给唐霜弹着吉他。 周婉婷和沈文彬都是医学院的医学生，本科学制是五年制，本身就要比唐霜和李思远都要晚一年毕业。 更何况医学院大都还要读研，规培，同唐霜和李思远的轨迹便会岔开了。 虽然唐霜和李思远毕业后，还是可以来找周婉婷和沈文彬玩，友情不会因此淡去，但是乐队的排练和表演，显然是不太可能继续进行下去了。 因此在唐霜和李思远毕业那年，唐霜拉着李思远、周婉婷和沈文彬，一起来了趟毕业旅行，当然是揣着乐谱的那种，边旅行，边找这种场地表演。 在山城，在湖畔，在海边，在高原。 唐霜把这称之为，他们乐队的全国巡演。 倒也算是不留遗憾。 结束旅程的那一天，唐霜把自己用的吉他拨片 给钻了孔穿了绳，给其余三人一人送了一个，算是送给他们的乐队解散的纪念礼物。 李思远放在大衣口袋里的右手紧了紧，唐霜送给他的那枚拨片，此刻被他牢牢的握在掌心。 “唐……” “我们这儿会免费给住客提供表演场地，或者是经费有限的乐队歌手，墙上都是来我这儿表演过的人留下的照片。” 李思远才开口，就被过来的青旅老板给打断了。 李思远深深地吐了口气，松开了在大衣口袋中握紧拨片的手，推了下眼镜，便又是那副无懈可击的矜贵模样。 青旅老板看清楚唐霜和李思远看的是哪张照片后，款款而谈道：“我记得你们看的这个照片，是来我这儿表演的第一个乐队。” “当时我才辞职，把房子都给卖了，搞这么一个青旅。他们是来我这表演的第一个乐队，所以我印象很深。” “我记得是个大学生乐队，还是建宁大学的高材生呢！” “当时乐队成员还不意思免费用场地和音响设备，我好说歹说，说实在不行就给我当时上小学的孩子辅导功课，这家教费就当场地费和设备租赁费了。” 青旅老板说着说着，记忆鲜活起来，回忆起了更多的细节：“当时那个场面，别提多有意思了。” “一堆建宁大学的高材生，我记得还是医学院和法学院这种学霸专业，围在一起算小学生的题目，还互相觉得对方算错了，答案不对。” “到后面谁都说服不了谁，就打起了赌。” “结果我记得是男生输了，所以晚上演出结束时，那个男生给女生送了一大束花。这场景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李思远看向唐霜，却见唐霜浅笑说道：“鲜花固然美丽，可是花终有凋谢的一天。” “鲜花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呢。” “就像是有的事，有的人，再努力，也留不住。” “以前的事情，再鲜活再美好，也都过去了。” 唐霜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未免有些太过于悲观，毕竟青旅老板方才同他们分享故事时还兴致勃勃的。 于是唐霜转移话题问道：“您孩子现在是在哪儿上学？” 果然提到孩子，青旅老板方才因为唐霜的话语而些微凝滞的情绪迅速消散，笑容又重新显露出来。 青旅老板摆了摆手：“哪里还在上学，去年就已经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了。” 唐霜愣了片刻，复而笑着感叹道：“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啊。” 青旅老板点头附和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当初我刚开店时，这面墙上还什么都没有，我孩子还说空的难看，要在上面画画填满呢。结果现在，这面墙不知不觉都要挂满了。” 青旅老板再度看了看墙上那来店表演第一个乐队留下的照片，然后看了看唐霜，再看了看李思远，又回过去看了看那张照片，转头打量着唐霜和李思远：“你们……” 唐霜拔下簪子，然后将中间将头发拨到了两侧，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抓着长发，抓成了个双马尾的发型。 青旅老板：“有点眼熟？” 李思远伸手将唐霜的眼镜摘下。 青旅老板一拍大腿，激动说道：“哦哦哦！！！” “不就是你们吗？！” 青旅老板询问道：“最近怎么样？这是故地重游？另外两位呢？” 唐霜和李思远沉默了。 青旅老板明白这是问到了他们不愿意提及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人能一直呆在无忧无虑的象牙塔内。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想讲出，从而深埋在心底的故事。 青旅老板叹了口气：“我请你们喝杯酒吧。” “当年没能喝上，今天可得补上。” 第30章 “哇哦，现在都这么开放…… 青旅老板转身去柜台拿酒,李思远抿了抿唇，捏了捏放在口袋中的吉他拨片，再度准备开口前,却又被唐霜给抢了先。 唐霜取过李思远手中拿着的自己的眼镜，戴上后眯了眯眼，看向李思远：“不如我们来讨论点更加现实的事情,比如明天我们去哪里？” 唐霜本意是想和李思远讨论下明天该去哪里摸排一下情况，青旅老板从后面酒柜取下酒,又俯身从服务台下方拿出三个玻璃杯,打开酒给倒上,听到唐霜说到明天去哪里,身为青旅老板的职业病犯了。 “不如去北渝新区那边看看。” “既然你俩以前来过，那些个旅游景点就不用去看了。” “北渝新区好吃的好玩的很多，我们现在要去玩，都去那里。老区这儿也就是旅游来的人多。” 唐霜闻言问道：“北渝新区？” 青旅老板一拍脑袋：“嗨,我给忘了,都怪我见到老熟人一激动，都忘了你们不是本地人。” “北渝新区是我们本地人的叫法，实际上就是指靠江那片新建的网红园。网红园也是我们这儿俗称的叫法，官方叫什么创新园区吧，反正好多高楼大厦。” “里面有挺多那种网红店,和新公司之类的,之前还总是请那种网红主播来搞活动,反正挺好玩的。” 唐霜心下有了数，她取过酒杯，递给了李思远，然后才拿了自己的这杯。 举杯相碰,而后一饮而尽。 喝完后，青旅里面来了新客人，唐霜本来也只是误打误撞又旧地重游了，总归不好在这儿待太久，影响老板做生意，便同老板道了谢，和李思远出了青旅。 两人正往回走，唐霜看到街旁有家店人头攒动，看上去是家网红店，挺多衣着时尚的年轻人在排着队。 唐霜眯着眼看的清楚了些，对李思远说道：“你等等，我去买个东西。” 李思远见唐霜排队拎着瓶包装精美的玻璃瓶包装的果汁汽水回来，挑眉问道：“你现在还喜欢喝甜的吗？” 唐霜摇摇头：“当然不是给我自己买的，我这是合理避险，为了避免回去以后被某个人碎碎念。” 果然不出唐霜所料。 回到酒店，不等回房间，刚进大堂的门，就看到陆煜祺坐在大厅一旁的休息区里，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陆煜祺看到唐霜和李思远两个人进了大厅准备走向电梯间，蹭的一声就冲了过来，张开双臂拦在两人身前，中气十足地问道：“你们两个人背着我去干什么了？” 陆煜祺穿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颜值外貌一等一的出挑，方才坐在休息区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酒店住客路过时偷瞄他，猜测是哪个网红又或者是小偶像。 现下陆煜祺出声，加上唐霜和李思远，两男一女，俊男美女。 更何况陆煜祺这开口问的话，着实是有些歧义。 地点又是在酒店。 唐霜和李思远身上还隐隐带着点酒气。 让周围群众一下子提起了吃瓜的兴趣，纷纷分析起来，唐霜到底和谁是原配，李思远和陆煜祺谁是那个第三者。 看年纪和气质，唐霜像是和李思远是原配，可是陆煜祺双手叉腰，理直气壮质问的样子，又像是他和唐霜才是原配。 那难道是碰到老同学聚会旧情复燃？ 李思远叹了口气：“我们是出去有事。” 陆煜祺本来也就是对他们两个抛下他有些不满，想要开开玩笑，结果他师傅唐霜还没回答，李思远先回答上了，让陆煜祺顿觉不满，撇着嘴反问道：“有什么事要出去那么久？” “我洗完澡出来就没看到你，这都过去好长时间了。” 周围的吃瓜群众交头接耳道：“啊？原来抓的是男人的奸？” “也正常，现在都这么开放了。” 李思远解释道：“老同学喝点酒，回忆回忆以前的清纯不行吗？” 陆煜祺本来就闻到唐霜和李思远身上有点酒味，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结果李思远这厮亲口承认了，顿时炸了毛：“你们居然还背着我去喝酒了！” 周围的吃 瓜群众窃窃私议：“果然是老同学旧情复燃！” 唐霜受不了做这种视线中心体，兼八卦主人翁，她看着周围吃瓜群众是不是投来的目光，和即使压低了声音，也很难不注意到的指指点点，觉得头疼的实在厉害。 唐霜揉了揉眉心，蹙眉说道：“行了，在大厅里吵什么，去房间里说。” 本来还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恶犬的陆煜祺，见唐霜这么一说，毛突然顺了下来，脸还红了起来，问道：“去哪个房间？” 唐霜奇怪地看了陆煜祺一眼：“当然去你们房间啊。” 唐霜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回去：“你们先回去整理一下，我续个房，然后回房间把东西拿了就过来。” 围观的吃瓜群众对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唐霜刮目相看。 嚯，听听这话。 这未免也太开放了。 —— 陆煜祺听到门铃响的时候，就知道是唐霜来了。 他本来屁颠屁颠地准备去开门，站起来就看到在茶几旁坐着的李思远，就想到他和唐霜背着自己出去玩，还喝酒的事情，便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热情，显得特别好哄一样。 于是便拖着拖鞋，慢吞吞地挪过去给唐霜开了门。 门一开，在见到唐霜的脸之前，陆煜祺先被瓶内容物还挺好看的玻璃瓶给怼满了视线。 陆煜祺接过玻璃瓶，才发现是瓶果汁汽水。 陆煜祺晃着汽水碎碎念道：“当哄小孩子呢，你们出去喝酒，回来就给我带瓶饮料。” 唐霜笑眯眯顺毛安抚道：“这是本地特产，很好喝的，好多人排队买呢，我特意给你带的。” 陆煜祺的气其实在见到唐霜的笑脸时，就已经消散了一大半了，剩下的一大半，在听到唐霜说她特意排队给他带的时候，就也都消的差不多了。 可是现在就握手言和，陆煜祺瞥了眼正用视线余光看着这里的李思远，总觉得又会被李思远当成是个小孩。 陆煜祺仍然努力板着脸：“我们不是一个team吗？你们两个出去为什么不喊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瞒着我？” 唐霜收起笑意：“看不出来，你挺阳光开朗一大男孩，怎么这么小心眼。你不喝我喝了。” 唐霜作势就要把那瓶汽水给抢回来，陆煜祺见状连忙半侧身，把汽水捂在怀里：“我喝我喝。” 唐霜便收回了手，从袋子里拿出吸管，递给了陆煜祺。 唐霜给他带的饮料果然很好喝，酸酸甜甜的，没有什么糖精味，所以喝起来不腻，细腻的气泡喝起来又很清爽。 陆煜祺喝到好喝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唐霜看见陆煜祺这样子，忍不住也弯了嘴角：“我和李思远真的是出去找线索去的。本来想叫你，你在洗澡，想着你之前不管是研判还是搬东西，大脑和身体都需要好好休息休息，所以才没喊你。” 陆煜祺听唐霜这样子说，心里好过多了。 李思远：“你们两个还要杵在门口多久？” 一行三人围着茶几坐了下来，讨论着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陆煜祺说道：“你们两个出去喝酒的时候，我可没闲着，重新爬了下对方的IP地址，进一步缩小了范围，应该是在创新产业园区那一片。” 唐霜夸奖道：“查的挺快，不错。” 陆煜祺：“哼哼，这就是大数据。”陆煜祺看了李思远一眼，“就某人是省厅下来的专家，我也是上了人才库的，重点引进的高级人才呢。” 李思远淡定分析道：“会不会有可能，也只是代理点？” 唐霜说道：“我也觉得在这个创新产业园区里面。” “因为老区这片是几个旅游热门景点所在地，基本都是老房子，要么就是新建起的商业住宅。” “而犯罪团伙网络行骗，必定要租住办公场所，老区这片性价比不高。” “创新产业园区除了环境更加符合以外，我们也听青旅老板说，产业园区里小型企业公司很多，犯罪团伙隐藏在里面，不容易被发现。” 李思远点头：“有道理。” 陆煜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李思远这双标未免太明显了。 他研判出来的就可能是代理点，唐霜推测出来的就有道理。 不过师傅推测的确实很有道理就是了。 唐霜问李思远：“创新产业园区的实际入住公司和登记人名单，能弄到吗？” 李思远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当然，不然要我来协调，协调什么呢？” 不得不说，李思远这种省厅级别的通过他的途径去协调，想要的资料来的就是快。 排除掉一些正常企业以后，还剩下大概十几家。 李思远提议道：“一家一家去摸排了看看？” 唐霜反对道：“会不会容易打草惊蛇？” 陆煜祺发言道：“那伪装侦查不就行了。扮成外卖小哥之类的。” 唐霜和李思远沉默了片刻，而后一齐看向了陆煜祺，看的陆煜祺心里一惊：“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话了吗？” 唐霜粲然一笑：“没有，我觉得你的想法非常好。” 第31章 “还是我们三个轮流来吧…… “所以这个伪装侦查的办法就是让我扮成外卖小哥？”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身上这件冲锋衣不管是正面还是背面，都用黑色加粗字体印着硕大醒目的外卖APP的LOGO，陆煜祺本来还觉得这冲锋衣挺实用的,版型也不错。 李思远还动作干净利落地给他扣上顶着两个长长耳朵的头盔，陆煜祺实在是受不住了。 “你不是说负责协调的吗？这时候怎么不协调来个本地人扮啊。本地人不是更好，口音更地道更加不容易暴露。” 唐霜拍了拍陆煜祺的肩：“没事儿,来渝城上大学的外地大学生挺多的，跑跑兼职送送外卖挺正常的。” 李思远则是不加掩饰的用看蠢货的眼神看着陆煜祺,“啧”了一声。 如果不是被唐霜事先按住了,陆煜祺又要炸毛了。 “主要还是信得过你呀。找本地人我们又不熟悉,怕万一走漏了风声。” 唐霜这话说的在理,陆煜祺也不是没有想过，像这种规模不小的犯罪团伙，当地的人情关系错综复杂的，找个本地人过来帮忙,万一正好找到了同这群人有关系的,那不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了。 陆煜祺想到了李思远协调要名单这回事：“那他向产业园区要名单不会打草惊蛇吗？” 李思远不咸不淡地回道：“我当然不会傻到直接问，随便找个招商引资或者是投资考察学习的理由，不就能要到了？谁说我一定是从公安厅的渠道走的？” 陆煜祺气呼呼腹诽道：省厅来的了不起啊！ 当然了，他不是个会因小失大的人，现下赶紧摸排清楚,犯罪集团究竟是这名单上的十几家中的哪一家,才是最为重要的事。 陆煜祺便戴着口罩拎着唐霜从宾馆旁边的餐馆打包来的盖饭,一家一家敲过去。 办法确实老土，但架不住有效。 敲到第五家的时候，这家公司既没有外卖架，也没有人来开门,而是通过可视门铃同陆煜祺对话起来。 “谁点的外卖你打对方手机联系。”门板那头的人有些不耐烦。 陆煜祺赔笑道：“我手机没电了，这联系不上。” “那你放门口就行。”门那边的人仍然没有开门。 陆煜祺诚恳而急切地说道：“这餐是专送，一定要当面送达，不然会扣我钱的。我跑这一单也就赚个几块钱，到时候一扣就要扣五十块。我就是个想要赚点学费跑跑兼职的，大哥你就行行好，让我进去问一问，是不是你们这里人点的。” 陆煜祺软磨 硬泡着实是有一手的，门那边的人大概是被陆煜祺磨得不耐烦了，本来想直接结束对话，但禁不住陆煜祺这一声又一声的“大哥”，到底没绷住：“行，我给你问问。” 陆煜祺喊住了大哥：“欸欸欸大哥！” 大哥这回真有点不耐烦了：“我这不是要帮你去问吗？又怎么了？” 陆煜祺陪笑道：“大哥你把我这餐食带上呗，不然人家也不知道这就是他点的外卖呀。” 大哥不得劲儿地说道：“你放地上就行，我等会儿开门拿。” 陆煜祺捧着外卖说道：“这可不行！放地上会容易凉！而且我之前送的一个就是放地上，回头被人给投诉了，给扣了我六十元，害得我一天白跑了。” 陆煜祺说着说着都带上了哭腔。 大哥无奈：“你说你这一大学生整的磨磨唧唧哭哭啼啼的干啥玩意儿，我开门你递给我行了吧？” 陆煜祺破涕为笑：“好嘞大哥，谢谢大哥。” 陆煜祺听着大哥开门的动静，这大门还不是一般的大门，相较于普通公司会采用的一般大门而言，多了好几层的防盗设施，都快赶上银行大门的防盗级别了。 等一阵响动过后，大哥终于开了门，露了一条缝，半个身子都隐在门背后，锐利的目光打量了一番陆煜祺，见陆煜祺确确实实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外卖员装扮，眼神倒是清澈水灵像个大学生，方才那半分的疑惑才从心上消退下去，对陆煜祺伸出手：“餐给我吧，我帮你进去问问。” 陆煜祺连忙把外卖递上，结果外卖包装盒太大，门开的缝太小，外卖平着进不去。 大哥作势就要把餐盒给竖着拿进去，被陆煜祺赶紧拉着制止住了。 陆煜祺讪笑着说道：“大哥，这里面估摸着有汤，竖着得撒了。这撒了我就又得赔钱了。” 大哥翻了个白眼，将门开的大了点，好让餐盒进得去。 这餐盒是唐霜特意挑的最大号，在大哥拿餐盒进屋的瞬间，陆煜祺快速扫视了屋内的状况，还没等他看个仔细，“砰”的一声，门就被关上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门再度被打开，大哥把餐盒扔还给了陆煜祺：“我这儿没人点，你送错了。” 然后没有再同陆煜祺说一句话，就迅速关上了门。 陆煜祺瞥见门上方正在运行着的监控录像，做戏做全套，拎起外卖餐食看了看，念念有词道：“不是这家吗？我记错了？唉，看来还得继续找了，希望别超时。” 等到陆煜祺走出了这家公司的监控范围，他迅速跑到了一旁的参天大树下停着的他们租的本地号牌的汽车中。 陆煜祺将外卖餐盒放到后座的一旁，然后摘下头盔，解开冲锋衣。 “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这家。” 陆煜祺卸下别在衣领处的微型摄像头，将里面的储存芯片取出插/入读取器中，然后连接笔记本电脑。 将方才开门瞬间拍摄到的内部画面展示给唐霜和李思远看。 “这家公司来应答的人未免过于小心谨慎了，而且公司内部的电脑太多了些，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唐霜看了看陆煜祺拍摄到的画面，再抬眼看向陆煜祺：“这算是你身为技术员的直觉？” 陆煜祺点了点头：“具体要我说，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真觉得，就是这家。” 直觉有的时候是很神奇的东西，有科学研究表明，直觉是大脑深层次的运算得出的结果，因为运算过程过于复杂，浅层次的逻辑理解不了，所以才会将其解释为直觉。 唐霜看向李思远：“盯盯看？” 李思远看了看后排的陆煜祺，再看了看唐霜，点头道：“那就盯盯看吧。” 唐霜便对陆煜祺说道：“你已经在他们面前露过脸了，吃了饭就先回去休息休息。” 陆煜祺不敢相信平常压榨惯了自己的唐霜，居然会这么和颜悦色地让自己休息，有些天上掉馅饼的错觉感。 他现在已经知道，当有机会吃饭休息时，就得赶紧吃饭休息，于是他问道：“饭呢？” 唐霜转过头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往他放在一旁的外卖餐盒上指了指：“饭不就在这儿吗？” 陆煜祺惊讶道：“这不是道具吗？还真吃啊？” 唐霜眨眨眼，点了点头：“当然，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再说了，这可是我花钱买的，肯定不能浪费啊。” “怎么了？你不想吃？你不吃的话就我吃好了。” 陆煜祺边摇头边把打包餐盒抱在怀里，充满悔意地哀嚎道：“早知道就不该想着为了真实点本地口味，而应该点我爱吃的了。” 唐霜看着陆煜祺边吃边被辣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笑不得，边拧开瓶矿泉水递给他，边说道： “如果这是这家公司，本身涉及到的销售数据十分庞大，他们的反侦察意识比较强，估计纸质的账本发货记录留存的可能性比较小，主要还是电子证据。所以你吃完后回去休息的时候，正好想想，收网时那么多的电子证据，要迅速固定取证。” 陆煜祺觉得嘴里的菜更加辣了，辣的他更加想哭了。 他就知道唐霜这个老狐狸没有那么好的心。 陆煜祺踢了下坐在驾驶座的李思远的座椅后背：“收网时李处能给我协调来几个帮忙的人手啊？我要懂技术的那种。” 李思远推了推眼镜，认真说道：“收网抓捕时的人手能够保证，不过为了确保案件战果能够顺利转化，不在最后节点出现问题，扣电脑这种事情，你不用担心。但是电子取证和固定，还是得你亲手来。” “毕竟这直接涉及到后面的定罪量刑。” 陆煜祺深吸了口气，他很想质问这两个人，知不知道这电子取证和固定是多么大的工作量，更别提这还涉及到网站搭建代码，虚拟映像模型，光是想想就知道能有多少的庞大聊天记录和资金往来记录。 结果在他质问之前，唐霜先开了口：“我知道工作量挺大的，可是没办法，我们三个人里，技术方面的事情只有你最懂了。” 陆煜祺质问的话语就被唐霜这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给噎回了嗓子眼里。 唐霜接着说道：“好好干，回去我和老王说说，这案子诉了后，就给你放个假。” 陆煜祺合理怀疑唐霜在给自己画饼，但是他进来就经历了灭门惨案，又是在派出所里折腾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出个差，来的又是渝城，水土不服到他出国留学时都没肠胃这么难受。 唐霜说的放个假，对他来说确实是相当具有吸引力。 陆煜祺清了清嗓子：“那我回去休息，你们两个做什么？” 李思远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陆煜祺，看脸上表情，像是觉得陆煜祺问了个非常莫名其妙的问题：“当然是在这边盯梢了。” 陆煜祺放下手中的餐盒，一脸正经地说道：“那我觉得，不能你们两个这么辛苦的在这边监视，我一个人在酒店睡觉，这样不行。” “我们可是一个team。” “还是我们三个轮流来吧。” 第32章 他不是这样的人，她再清…… 大概是前期工作确实做的太扎实到位了,连续多日的蹲守盯梢后，等到收网的那一天，倒算是相当顺利。 只不过就是陆煜祺看到那五十多部手机,和三十多台电脑的时候，觉得头都炸了。 抓捕过程中，倒是有个估计是犯罪团伙骨干的人,趁乱想要把电脑硬盘都给毁了了，被陆煜祺给逮个正着。 唐霜看到陆煜祺难得凶神恶煞地教育嫌疑人,好奇问道：“这种不是好通过技术复原的吗？” 陆煜祺拉着一张脸,指了指身后摆放在地上的三十多台电脑：“首先物理存储介质损坏不一定好还原,其次,这么多台还原，师傅你是真想要我的命啊！” 唐霜笑着说道：“哪里哪里，你继续忙，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到底陆煜祺还年轻,工作充满着干劲,再加上技术过硬，没过几天，就把涉案数据都给提取出来，并且还进行了梳理分析。 成功进一步证实了犯罪团伙存在有组织实施欺诈的主观故意犯罪意图，冒充老中医问诊的方式进行团伙诈骗的主观故意,根据线索还原梳理了案件的整体架构和具体细节,形成了证据链中坚实的一环。 当然,代价就是在 赶回程的飞机时，陆煜祺顶着双熊猫眼，觉得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可能都不想碰电脑了。 “得，来渝城没看到熊猫,自己都成熊猫了。” 陆煜祺到底还是有点形象包袱在身上的，过安检时看到人脸识别机器里映出来挂在自己脸上硕大的两个黑眼圈，差点都没认出来自己。 往登机口走的时候，陆煜祺看到边上的品牌店内有墨镜陈列着，二话不说就调转前进方向，走进了店里。 “这副怎么样？” “还是这副？” “这副呢？” 唐霜看着陆煜祺试了好几副墨镜，说实话，陆煜祺戴上墨镜，确实挺有味道，更加像明星了。 唐霜仔细观察了片刻，得出了答案。 大概是墨镜遮挡住了陆煜祺那清澈无辜的眼神缘故，这种大牌墨镜的款式设计又自带凹造型的逼格感，所以才让陆煜祺戴了墨镜，像换了个人似的。 不如说，戴了墨镜后的陆煜祺，反而更加符合唐霜本来对他这样家世的少爷的刻板印象。 陆煜祺挑选墨镜倒也不墨迹犹豫，试戴过几副后就迅速选中一副，刷卡买单速战速决，对柜姐说不用包装，让帮忙剪了吊牌后就当场戴上，看了看镜子中戴上墨镜完美遮挡住黑眼圈后，依旧帅气满分的自己，这才算好过一点。 李思远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落地建宁机场后，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局里了，我要回省厅汇报。” 李思远本来就是省厅的人，是为了这个案子下来的，现在案子的先期侦查工作进展的差不多了，李思远自然是要回省厅的。 唐霜表示理解，问道那人头数和考核绩效怎么算。 李思远没想到唐霜倒是丝毫没有分别的忧伤感，反而正儿八经地同他算起这个。 不过倒也正常，这还挺符合唐霜现在的人设。 李思远沉着道：“案件管辖我会和你们领导商量的，你放心，不会让你们白飞这一趟的。” 这种团伙诈/骗案后续的审查移送起诉都是个麻烦事，唐霜巴不得在她这里抓完人之后就算结束了，后续的事情都有其他人来办，现在李思远这么说，主动把麻烦事揽过去，她可是高兴的不得了。 当然，她不能够表现的太过于明显，所以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不过另外一个人的高兴，相较而言可就表现的相当显而易见了。 陆煜祺几乎是对回去之后李思远就要同他们分道扬镳这件事期待异常，恨不得现在就能一拍两散。 唐霜疑惑：“有这么高兴吗？” 陆煜祺学着李思远推眼镜的动作，也推了推架在他鼻子上的的那副墨镜，觉得这动作也不过如此，不懂李思远天天装的那种矜贵清高精英派做什么。 陆煜祺把墨镜往下拉了下，露出他那双泛着红血丝充分展示着疲劳程度的双眼，即便如此，也能看到这双眼睛依旧亮闪闪的：“我就是看他不爽。” 唐霜以为是这趟差到后面确实有点苦，陆煜祺又熬夜通宵了好几天，太累了以至于少爷脾气发了，安抚顺毛了几句，也就没把这事放心上。 回程的飞机票在唐霜的要求下，陆煜祺没有再订头等舱了，不过因为陆煜祺确实是什么VIP，那个术语太生僻了，唐霜都想不到会员前面还能叠加那么多的形容词，反正在办理行李托运的时候，给免费升了舱。 本来经济舱因为正值旅游旺季，三个人的座位还没能买到一起，这一升舱，三人还正好连座了。 上飞机时，陆煜祺一马当先：“我坐中间。” 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三连座的中间，拍拍左边示意唐霜来坐靠窗户的位置。 唐霜和李思远分别坐在了陆煜祺的两边，李思远所说的下飞机就要回省厅汇报这件事不假，飞机起飞进入稳定飞行，警示灯熄灭后，就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敲击键盘写起了报告书。 陆煜祺见李思远在飞机上用笔记本电脑打字，都要坐的端端正正的，冷哼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左边的唐霜，发现唐霜正凝神蹙眉看着舷窗外。 “师傅，你在想什么呢？” 唐霜轻轻地说道：“可是那件医生服装，真的也是用虚拟影像技术生成的吗？” 实际上在抓捕犯罪团伙的那天，把犯罪团伙一干人员都带到了渝城当地派出所的审讯室后，陆煜祺没有想到需要固定的电子证据有这么多的数量，带的介质带少了，所以把房卡给了唐霜，让她帮忙去酒店再拿一些过来。 唐霜在同陆煜祺打着电话，找陆煜祺准备的介质时，误翻开了李思远的行李箱。 结果发现李思远的行李箱里，单独放着一沓她和陆煜祺都没有看到过的案件相关材料。 唐霜粗略翻过，发现根据其他受害者提供的信息，实际上有的受害者甚至就是在建大附院门口拿的药，给他们药的人是从建大附院里面出来的，穿着建大附院的定制白大褂，挂着医师证。 就算是有人假扮了建大附院的医生，也一定有人打通了建大附院的门路。 但是这条线却没有继续查下去。 准确来说，是李思远给他们提供的材料，特意向他们隐藏了这条线。 难怪抓到人之后分派审讯任务时，李思远说她之前盯梢太辛苦了，他多分担一些，让她主要负责物流那块的就行了。 李思远为什么向他们隐瞒建大附院这条线，建大附院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李思远又知不知道建大附院背后的事情。 一个省厅食药环的处长，为了这么一个案子，亲自下到广安区来“协助办案”。 李思远在这件事之中，又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唐霜可没有自我感觉良好到会认为，李思远是为了他而下来跑这么一趟的。 这不符合李思远的行事作风，和他的处事原则。 李思远不是这样的人。 她再清楚不过了。 “师傅，你刚刚说了什么？” 飞机飞行过程中本身就有着发动机的噪音，再加上李思远在一旁噼里啪啦敲着键盘，陆煜祺没听清唐霜刚刚说的话。 唐霜被陆煜祺这一问唤回了神，她笑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哦，我在想消消乐这关怎么过，卡关卡了好几天了。” 陆煜祺跟着低头看向唐霜的手机，只见屏幕上面显示着大大的加粗花体英文字母：“BONUSTIME！！！”，那些本该随即摆放的卡通方块，正整整齐齐的排列着，随便点击一个，就可以狂消不止。 很明显就是不用动脑，单纯给玩家用来爽的奖励关卡。 陆煜祺：…… 陆煜祺：？ 唐霜：“额……我是在想，怎么消奖励能够拿的更多。” 陆煜祺敬佩不已：“不愧是师傅，即便是这种奖励关卡都能够抵挡住糖衣炮弹的诱惑，不忘了锻炼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 如果不是唐霜深知陆煜祺的人畜无害，他在说这话时脸上只有对她的单纯崇拜和钦佩，这话如果换做其他人来说，唐霜绝对要觉得这是在反讽她。 唐霜看向陆煜祺：“你闲着无聊的话，可以先想想等会儿怎么应对老王的拷问。” 陆煜祺不解道：“你不是说案子忙完，给我放假吗？” 唐霜眨了眨眼：“是啊，是说给你放假，但是放假前不得先跟老王汇报一下案件情况啊。” 陆煜祺扭头用下巴指了指正写着报告的李思远：“他不是说他会去沟通的吗？” 唐霜无奈道：“他沟通是他那边从上而下的沟通，老王是我们的直属领导，我们向老王汇报是我们从下而上的汇报，这是两码事。” 陆煜祺差点被唐霜这堪比绕口令的话给绕晕，墨镜挡住了陆煜祺清澈的目光，但通过表情依旧可以看出来，对于陆煜祺而言，有的时候参透唐霜的话，可能比熬夜整理分析完三十多 台电脑的数据还要困难。 唐霜拍了拍陆煜祺的肩：“你加油，这是你出的第一个差，办的又是这么一个大案子，老王肯定会好好问你，哦不，关心你的。” 第33章 “我看你压根就没明白。…… 陆煜祺下了飞机回了家,倒头就睡。 陆煜祺第二天精神抖擞来上班的时候，潘涵啃着烧饼拿着豆浆进办公室看到他的时候，吃了一惊： “唐队不是和老王说了,给你放几天假的吗？” 陆煜祺按下电脑开机键：“闲下来反而不适应，在家里待不住，还是在队里舒服。” 潘涵啧了两声,摇了摇头，啃了口烧饼喝了口豆浆：“你这是病,得治啊。” 然后嘟囔着“唐队这把人孩子给带成啥样了,造孽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边回复消息边吃早饭。 过了没多久,办公室里的光线就暗了下来，陆煜祺觉得有些奇怪，转身望向窗外，只见方才还晴空万里,现下已然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一片让人窒息般的阴沉。 陆煜祺站起身来开了灯，走到窗边才关上窗户，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仿佛大地都在嗡鸣。 黑云压得更加低了，笼的局里楼房显得灰蒙蒙的,大树在风中摇摆着,被吹落的树叶满天飞舞着。 风卷着卷着,开始带着雨滴砸上了窗户，发出沉闷的声响。大雨倾盆而下，局里的院子瞬间被淋湿，才停好车准备上班的同事赶紧跑向大楼,匆忙躲避着这突如其来的暴雨。 陆煜祺站在窗户旁看了会儿，见还没看到唐霜的人影，转头问潘涵。 潘涵从材料里抬起头，有些奇怪：“你师傅今天请假了，她没和你说？” 陆煜祺眨了眨眼：“没和我说啊。” 潘涵看着陆煜祺无辜模样，现下唐霜又不在，老王也去市局开会了，外面雨下这么大，也没有多少干活的心思，不如趁这个机会聊聊八卦。 潘涵腿一伸脚一蹬，把椅子往后一推一转，对上陆煜祺：“这是唐队的老习惯了，每次破完一个案子，就会请假休息一两天。” 陆煜祺奇怪道：“可是之前她都没有请假啊？” 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事儿。 潘涵琢磨了会儿说道：“我估摸着，之前可能因为你是新人，唐队她不放心，所以才没请假。” “之前老王也奇怪呢，说唐队这好一阵子都没请病假，还和我讨论说，唐队是不是好了。” “我也以为唐队她好了呢，现在看来，估计之前就是担心你，才撑着没请假。” 陆煜祺认真问道：“我师傅她是哪里不舒服？我认识很多国内外的专家，建宁这边如果看不好的话，我可以带她去其他医院再看看。” 潘涵摇了摇头：“这个具体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平时上班你也看到了，唐队都挺正常的，而且这也算是个人隐私。” 潘涵想了想：“要不你去问问老王？他应该懂。” 潘涵本来这么说，是想着老王反正去分局开会了，等老王开完会回来，估计陆煜祺也就忘了这么一回事。 可他没想到，陆煜祺是个实心眼，打定主意要弄清楚的事情，自然会去搞明白。 于是老王才开完会回来，刚准备热一热早上没来得及吃的早饭，就被陆煜祺给堵在办公室里了。 陆煜祺看了眼老王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里的涂着满满酱料的油饼，觉得眼熟。 这不就是之前在观海派出所那次抓小偷通宵之后，唐霜请他吃的那顿早饭，摊主给他摊的那个油饼吗？ 连酱料的颜色都一模一样，肯定是同一个大娘摊的。 可见唐霜今早绝对来过，还不忘给老王带早餐。 陆煜祺气不打一处来，亏他还担心唐霜是不是真的身体有什么难言之隐，他都做好了联系国外专家的准备了，结果现在看来，唐霜压根就是在装病偷懒。 而且他明明说过这油饼好吃，怎么这油饼不是独一份的，原来唐霜不仅仅给他买，给老王也照样带。 如果不是潘涵今天来的晚，又或者在他来队里之前，唐霜估计也会给潘涵带。 老王刚准备坐下拿出长辈和领导的派头，关怀一下面露着急的陆煜祺是遇到了什么事，就看到陆煜祺脸上神情变了又变，最后气冲冲地同他打了声招呼，扭头就又回去了。 老王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有个性的吗？—— 陆煜祺用力敲击着键盘，本该唐霜来写的报告和情况说明，现在唐霜知道他来上班后，全都理所应当地交给他来写。 本来他刚从老王办公室回来的时候，还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误会唐霜了，毕竟说不定也有可能是老王上班的时候路过那个早餐摊，自己买了吃，虽然这种可能性真的很小，但是也是有可能的。 陆煜祺打开微信，正准备发条信息关心关心唐霜，唐霜的信息倒是先发了过来。 唐霜先是问了他在家休息还是在队里，陆煜祺回了在队里之后，唐霜打字飞快，迅速将要做的事情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满满当当的。 并且口吻还相当的欠揍。 或许实际上唐霜之前同他发消息也是这种口吻，但是此时此刻，在陆煜祺此种心境之下，陆煜祺一瞬间都恨不得把唐霜给拉黑了。 当然，拉黑是不可能拉黑的。 只是陆煜祺方才对于唐霜的担忧之情，立马瞬间烟消云散。 陆煜祺看着唐霜发过来的工作要求，一看就是转发的别人发给她的，连开头的“唐队”都没有删掉。 陆煜祺咬着牙，直接拨通了唐霜的电话。 唐霜电话倒是接的挺快，不快倒也说不过去，毕竟刚刚还转发消息给他布置工作。 “喂，师傅，你在哪儿呢？” 唐霜那边听起来倒挺安静的：“我在医院呢。” 陆煜祺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问道：“要不要我来探望探望？毕竟你是我师傅。” 唐霜那边语音语调听起来挺轻快的，同往常没有太大区别：“不用了，没什么大事，就是老毛病，做完检查开点药我就回去了。你就安心写好材料，整理好卷宗准备移送吧。” 结束通话后，陆煜祺看着唐霜微信发来的关于移送案卷的要求，条理还挺清晰。 果然唐霜这个老狐狸是在撒谎。 实际上唐霜这次还真的没有骗陆煜祺，她确实是在看医生。 沈文彬看了看电脑上唐霜的检查结果，将视线从电脑移向坐在他对面的唐霜。 唐霜对他笑了笑。 沈文彬叹了口气：“安眠药吃多了可不好。” 唐霜眨眨眼：“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沈文彬见唐霜如此，就知道他劝再多也没有用，他之前都劝那么多回了，如果真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唐霜就算块补天的石头，也该开了窍，老老实实的听从医嘱，调岗休息。 沈文彬想了想，决定为了唐霜的身体考虑，还是迂回点：“真的不考虑请年假？就出去休息休息玩两天，就当放松放松。” 唐霜笑的眉眼弯弯：“我刚从渝城出差回来，已经算出去旅游玩过啦。” 沈文彬心里有了数，唐霜说她前不久出差，原来是去了渝城，难怪前段时间都没有来，这次出差回来就来了。 唐霜心情看上去挺不错的：“对了，我在渝城还找到了我们当年表演的那个青旅，整条街都拆的差不多了，那个青旅却留了下来，老板居然也还是那个老板，而且我们当时辅导的那个小学生你还记得吧？都已经毕业工作了。照片墙上的照片也多了许多。” 沈文彬微笑着看着唐霜叙说着，适时地给了反应：“是吗？” “对了。”唐霜从包中翻出来一张照片，递给了沈文彬，“我们当时拍的照片，还挂在上面，青旅老板竟然还记得我们，所以我就拜托青旅老板把这张照片又复制洗 了几张，这张送给你。” 照片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当时的唐霜，她的眼神中充满着青春的朝气，周婉婷给她亲手扎的双马尾，随着拥抱的动作而摆动出一个灵动的弧度。 唐霜紧紧抱住了周婉婷，笑容灿烂而纯真，周婉婷则显得有些羞涩，长发撩起一缕别在了耳后，被唐霜带着低头浅笑。 李思远站在唐霜身旁，背着的吉他没有取下来，内敛而沉稳，看上去倒像是哪里来的学究误入了。 而至于他，则是笑着站在唐霜和周婉婷背后，高举着鼓槌，比着每次表演开场时，他敲着鼓槌预备的姿势。 照片上定定格的画面充满着活力和青春的气息，那时的所有美好，都仿佛凝固在了那一刻。 沈文彬手指拂过照片中的每一个人，沉默不语了片刻，而后将照片放在了办公桌上，决心再劝唐霜最后一次。 他抬头看向唐霜：“都过去这么久了，有些事也该放下了，婉婷肯定也希望你能朝前看。” 唐霜只是笑笑，明明是同样的人，但是她的笑容，同照片上的那个笑容，判若两人。 “我明白的。” 沈文彬知道自己这是又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作为医生，面对唐霜这样的病人他没办法，作为朋友，面对唐霜这样的友人他更加没办法。 他拉开抽屉，将照片收了进去，摇了摇头：“我看你压根就没明白。” 唐霜笑着说道：“行啦，沈大医生，你看我好不容易请假来一趟，就别教育我啦，我都已经这么配合你定期复诊了。” 沈文彬哑然失笑：“你呀……说不过你。” 沈文彬挪动鼠标准备给唐霜开药，发现唐霜盯着自己身上的白大褂看的出神，于是便问道：“怎么了？” 唐霜眨了眨眼：“你们医院的白大褂，能帮我搞一件穿穿吗？” 第34章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 沈文彬狐疑道：“你怎么突然心血来潮要穿白大褂？” 唐霜眨了眨眼：“我们分局要举办COSPLAY活动,我寻思扮医生省事。” 沈文彬微笑看着唐霜，大有：你编，你就瞎编吧,我就看着你编的意思。 唐霜挠了挠脸颊：“哦，我记错了，那就是我要去参加幼儿园的亲子活动,他们要演医疗剧。” 沈文彬朝后坐了坐，靠在了椅背上,双手抱臂,一脸：这个借口更加扯了,还不如上一个。 唐霜摸了摸耳垂：“实际上是我觉得这白大褂太帅了,感觉混搭当风衣穿也不错，最近不是流行那个什么风？简啥来着？” 沈文彬听着唐霜的理由越扯越离谱，越扯越不走心，扶额打断了她：“你要真想穿白大褂,网购直接买不就行了。” 唐霜奉承的话张口就来：“网上的和你们的医院哪里一样,这要穿，肯定就要穿我们建宁最牛医院的白大褂。难不成你们医院的这白大褂还是限量款呢？” 沈文彬答道：“限量款还真不至于，不过也差不多。” “这白大褂是医院行政统一采买的，购买费用从我们的奖金里面扣。如果想多买一件的话，可以和行政那边说,都是实名登记购买配发的。” “价格也不便宜,好几千一件,所以一般我们都是凑合用用，实在穿不了了，才买新的。” “而且因为白大褂上绣了我们医院的图标，是严禁流出的。” 沈文彬看着唐霜的表情,见她听得认真，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白大褂的购买方式，于是便问道：“你要真想要穿，我问问行政那边是哪里采买的，给你订件不带我们医院LOGO的？” 唐霜笑着摆摆手：“不用啦，我就是看你穿着白大褂挺帅的，开个玩笑。” 唐霜见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也问的差不多，沈文彬那儿药方也开好了，等沈文彬在处方上签好字后拿过处方，起身说道：“那我走啦。” 这医院她多呆一会儿都觉得难受，如果不是家里药吃的差不多了，她确实要来开药，再加上要打听清楚白大褂的事情，她还真的不想来跑这趟医院。 沈文彬才签完字就看到唐霜已经一秒都不愿多待的蹿到了诊室门口，探出半截身子对她喊道：“别忘了去药方拿药！我会问的！” 唐霜举起手挥了挥，表示她听到了。 —— 出了诊室的门，唐霜乖乖地去排队取了药。 毕竟她可不想被沈文彬念叨上，这个看上去温温柔柔斯斯文文的好好医生，实际能算的上唐霜为数不多怕的人之一。 真不知道明明大学时候整天只会傻笑的呆瓜，怎么现在成了只笑面虎。 不过这话唐霜自然是不敢当着沈文彬的面讲，只能背后在自己心里吐槽吐槽。 唐霜取完药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建大附院的几个楼之间都转了转，看着走廊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行色匆匆。 沈文彬说的不假，建大附院医生们所穿的白大褂，同网上能够购买到的白大褂不大一样，是定做的，面料用的同普通衣物面料就不太相同，应该是用的特殊的抗菌耐磨面料。 这种面料看上去就价格不菲，产量应该也不会抬高，如果先前那起假冒老中医售卖药品中，受害者们所见到的医生，穿的建大附院的白大褂，是仿制的，风险未免也太大了些。 越是这种特殊的面料，能制作出来的厂商就越少，甚至有可能是独家专利，布料的流向太容易被追查到了。 那么可能性最大的还是建大附院不是那么干净。 不管是借白大褂，还是偷白大褂，总归是要有建大附院的入手渠道。 又或者，同受害者在建大附院门口见面的医生，可能就是真的建大附院的医生，不过不是中医科室的，或者是其他科室的也说不定，毕竟建大附院这么大，每年规培的、进修的、调动的，来来往往的医生太多了，有一两个为了蝇头小利而浑水摸鱼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医生本身职业稳定，建大附院的医生，更能算是建宁市社会地位高的职业了，为了这么点毫末之利而冒违法犯罪的风险，建大附院会收这种蠢材吗？ 唐霜在脑海里罗列了几种可能，仔细推敲下来，觉得还是建大附院的内部管理流程有问题的可能性最大。 它并不像窗明几净的建筑物展现出来的那般干净。 就像她直到现在都认为，婉婷的死，不是意外。 —— 唐霜回到家，将新开的药物按照沈文彬医嘱单上的服用时间和剂量，用马克笔在便签贴上写好了服用方法，而后贴好在药瓶外侧，收在了抽屉中。 关上抽屉时，唐霜抬眼看到了静静躺在抽屉里的，那张青旅老板送给她的四人合照。 除了送给沈文彬的那一张，唐霜自然自己也留了一张。 她看着照片里周婉婷羞涩美好的笑容，指尖轻轻抚上。 她的婉婷本就应该是这么秀丽的美好所在，而不该躺在冰冷的法医解剖室内，毫无生机，面目全非。 唐霜将照片放回原处，关上抽屉，然后拉开了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各种型号的充电器和数据线，以及一些电子配件。 唐霜拨开了堆积在侧边的充电器，和已经被淘汰掉的手机，露出了埋在最下面，用密封袋包好的老式翻盖手机，里面还放着干燥剂，上面挂着的手机挂链都因为保存得当，都没有褪色多少。 这是周婉婷拿到第一笔工资后，送给她的礼物，唐霜还记得当时周婉婷对她说，拿着她送的手机的话，唐霜可就没有借口再说手机款式太老，信号不好没听到之类的，不接她的电话，或者不回信息了。 唐霜后来确实不管再忙，都会在看到周婉婷发来的信息后第一时间回复，如果看到有周婉婷的未接来电，也会在空了后立马回过去。 以至于那段时间同事都打趣八卦，唐霜是不是谈了对象。 后面周婉婷开始上手术，渐渐也忙了起来，两个人都忙的情况下，打电话的机会倒是少了很多，大多是发信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谁结束工作看到信息 ，就回复。 唐霜就错过那一次电话，以至于酿成了永远的遗憾。 那是十年前，她因为表现优异，刚被调到刑大不久，跟着老王，那个时候应该还不能叫老王，跟着王局出差，抓捕一群毒贩。 那天也是一个雨天，她记得很清楚，也是这样狂风大作，雨打在身上都有些让人发疼。 他们追着这条线追了很久，在抓捕的紧要关头，为了不出意外，所有参与抓捕的人员手机都要上交，只留无线电对讲机进行通讯。 所以她没有接到周婉婷打来的电话。 等到抓捕结束，嫌疑人们被分批审讯，唐霜领回自己的手机，看到周婉婷的未接来电，驳回去却是无人接听。 唐霜那时候还以为，是不是周婉婷又上了手术。 等过了会儿，她接到周婉婷的来电，按下接听键时，听到的确实周婉婷的死讯。 原来她没接到的，是周婉婷给她打的最后一通电话。 —— “你呀，整天披头散发的像个什么样子，来，我给你梳梳。”周婉婷拿着梳子招呼着唐霜来她这儿坐下。 唐霜乖乖地在周婉婷的椅子上坐下，仰头看向她：“嘿嘿，我就知道婉婷最好了，一定会看不下去，帮我扎头发的。” 周婉婷伸手刮了下唐霜的鼻子：“你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泡图书馆泡的倒是勤的，买书也舍得花钱的，就是如果能把装饰你那宝贝贝斯的劲用来打扮自己，那你就不仅仅是政法系女神了。” 唐霜抱住周婉婷的腰撒娇道：“那都是他们瞎说的，意图捧杀我。在我心里，婉婷你才是真的女神。” 周婉婷拍了拍唐霜的头，然后扯了扯唐霜柔软的脸蛋：“好了，梳好啦。你呀，嘴是甜的，话呀是反正不听的。” 周婉婷人如其名，温和柔顺，亭亭玉立，婉婉有仪。 在自己家中突遭变故之时，是她陪着自己走过了那段时间。 唐霜一直觉得，用再多美好的词来形容周婉婷都不为过，能认识周婉婷，同周婉婷成为朋友，能算得上是上天给与她的幸运。 只不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美好的人事可能终难长久。 此事古难全。 唐霜从梦中醒来时，发现自己原来是抱着翻盖手机就这样坐在地板上靠着抽屉柜睡着了，现在天都已经半黑了。 唐霜起身时觉得有些腰酸背痛，毕竟是坐着睡了有好一会儿，她揉了揉腰和脖子，不由得感慨看来沈文彬这次给她开的药相当有用，这坐着都能睡着了。 她看着手里拿着的翻盖手机，那通未接来电，唐霜一直都没有删除，不管换了多少部手机，这部翻盖机她也一直都好好保存着，定期充电保证能用，维持主板和电池的正常运行。 唐霜将翻盖手机收回到抽屉里，刚睡醒大脑还有些昏昏沉沉，懒得自己下厨了，翻了下家里的储备粮，发现大概是先前派出所回来后就去出差的缘故，没有添置预备粮，速食产品和泡面都没有了。 唐霜看了眼窗外，雨虽然还在下着，但到底没有白天那么大，小了些，睡了一觉没吃午饭，现在到了晚饭点，肚子饿得又厉害，等不了外卖了，便打算下楼去买点吃的。 唐霜心里盘算着，是直接在店里吃好了回家呢，还是打包带回家里吃。 在店里吃就可以不用收拾桌子餐具之类的，省事；但是打包回家吃就可以边看电视剧边吃，惬意。 还挺难抉择的。 唐霜纠结着，走到小区门口都还没拿定主意，她琢磨着实在不行就抬头看马路，如果正前方是车，就在店里吃，如果正前方是人，就打包带回家吃。 结果唐霜一抬头，发现正前方是个人，还是个她认识的人。 准确来说，是她相当熟悉的一个人，只不过以这种造型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让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陆煜祺没有打伞，棉质的卫衣帽子显然起不了挡雨的效用，浑身淋了透湿，头发湿漉漉地垂了下来，可怜巴巴地淋着雨在小区门口等着她。 唐霜感觉陆煜祺就差在胸前挂块牌子，上写六个大字： “我很乖，求领养。” 第35章 “你怎么会知道的？”…… 陆煜祺站在那里实在是相当大的一只,唐霜想装作没看见都办不到。 她把伞往陆煜祺那儿撑了点：“你怎么在这儿？” 陆煜祺咬住下唇，可怜兮兮地抬眼看她。 没错，陆煜祺明明那么大一只,但是唐霜愣是看出点可怜委屈的意味。 唐霜安慰自己，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同情心，大概是因为这糟糕的天气所导致的。 风又刮了起来,唐霜听着雨滴砸在伞面上的声音开始变得密了起来，问陆煜祺吃了晚饭没。 在看到陆煜祺摇了摇头之后,她拉着陆煜祺先去小区门口的炸鸡店点了份套餐。 唐霜看了天气预报,这场大雨再下一阵,差不多也就该停了。她本意是想等雨停了后,再让陆煜祺离开的。 毕竟她也没有冷血到这大雨天的让人继续在外面淋着。 陆煜祺啃起炸鸡来的模样，看上去像是饿了许久，唐霜有些奇怪，她觉得饿是因为睡过了忘记吃午饭,陆煜祺今天还去上了班,按理来说最起码中午应该是吃了食堂的，怎么会现在弄得如此狼狈。 陆煜祺啃完一个大鸡腿，喝完一杯可乐，补充完能量人缓了过来，在唐霜的微笑注视下,吃人嘴软,边吃着鸡翅,边把事情经过给交代了。 原来在唐霜请病假去医院看病的时候，陆煜祺实际上并没有落得清闲。 下班回家，陆煜祺看到保姆准备的晚饭格外丰盛，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他父母白天同他说了,晚上有个商务宴席，不回来吃饭，所以陆煜祺出门上班前就同保姆说了，晚餐就简单做一点。 果不其然，保姆端着切好的水果放上了桌子，说表小姐今晚要过来。 然后家里的门铃就响了，陆思琪踩着高跟鞋对着来开门的陆煜祺露出了足以让他见之而逃的笑容。 在随后的一顿晚餐时间里，陆煜祺被迫听表姐陆思琪介绍了大概十来个女孩子的基本情况，从外貌到兴趣爱好再到身家背景，陆思琪的专业程度让陆煜祺不由得怀疑，陆思琪是不是背地里还兼职做HR，又或者是她负责的鼎盛科技集团，是不是还有相亲交友平台的业务。 陆思琪见陆煜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拍桌子，拉下来脸：“之前伯父伯母喊你去相亲，你说你工作忙，熬夜审讯，上次又说是出差。今天伯父伯母都向你们领导打听好了，你昨天就出差回来了，而且本来你们领导今天是给你放假的，你自己要跑去上班。” 陆煜祺低头道：“专案上还有事情要忙。” 陆思琪一挑眉：“伯父伯母都问清楚了，你们那个专案都已经结束了。” “你倒要坐在这里看，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亲？” 陆煜祺知道他这一劫是逃不掉了。 难怪他爹妈今晚不在家吃饭，如果是他爹妈来催，他大不了撒个娇卖个萌，拉着爹妈的袖子说几句好话，再把自己工作上取得的成就吹一吹，哄得两个人开心了，便能把相亲这茬给糊弄过去。 可是陆思琪就没有这么好糊弄了，而且是软硬都不吃。 看来他爹妈这次是铁了心的要让自己去相亲，都搬来了陆思琪。 难怪自己好不容易回家吃晚饭，两个人却说有商务宴席不回来吃。 听完陆煜祺的讲述，唐霜总结道：“然后因为你逃相亲，车 子和卡就都被你姐在你爹妈的授意下给扣了，晚饭也没吃上？” 陆煜祺点点头，放下嗦干净的鸡骨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唐霜：“所以我就来投奔师傅你了。” 唐霜没想到这种电视剧和小说里才能看到的豪门少爷为了逃婚，变身穷光蛋流落街头的情节，居然有一天会被自己给遇上。 不过故事主角是陆煜祺的话，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唐霜看着陆煜祺风卷残云地消灭完一整个套餐，脸上意犹未尽的神情，拿起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又下了一个套餐，然后放下手机，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你其他的朋友？以你的身份，你的人脉关系应该相当不错吧？” 陆煜祺原先被雨淋的有些发白的小脸，现在估计是吃完了一整个套餐，摄入了足够多的热量，恢复了些许血色，视线游移地回答道：“我住你这儿，就可以和家里说是在忙工作。他们也不可能一直问老王。” “师傅你就收留我几天，等回头他们气消了就好了。” 唐霜见陆煜祺说的头头是道的，忍不住笑了：“看来你这抗拒相亲斗争经验还挺丰富的。” 陆煜祺捏着已经喝空了只留下尚未融化的冰块的可乐纸杯子，赧然道：“师傅你又取笑我。” 不然她花钱请陆煜祺吃这顿饭是为了什么啊？ 能这么直接听陆煜祺这种大少爷的八卦的机会，可不是一般情况下能够遇到的。 不过唐霜到底还记得自己明面上是陆煜祺师傅的这个身份，不好把八卦的心理给暴露的太过于明显，她想了想陆煜祺进队里以来的表现，装模作样地分析道： “按理来说，像你这样相貌好，家世好，能力又强的条件，确实如果上相亲市场，就是降维打击，会大受欢迎，你父母那边有很多人想要牵线搭桥也不奇怪。” “不过按你的性格，就算是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也不该这么抗拒相亲。” “你会这么做，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陆煜祺揉着可乐纸杯子的手一顿，愣愣地看向唐霜：“师傅你怎么知道的？” 还真给自己猜中了！ 唐霜见自己信口胡扯结果歪打正着，便继续故作高深道：“而且你这个喜欢的人还不知道你的喜欢，你现在还处于暗恋的状态。” 陆煜祺惊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唐霜见陆煜祺这直愣愣的样子，忍不住上手揉了揉他尚且湿漉漉卷曲成一团的头发：“我是你师傅，我当然知道。” “你啊，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了，多学着点吧。” 陆煜祺看向唐霜的目光中更多了一丝崇拜。 恰好这时炸鸡店内的取餐提示音响了，是唐霜方才下的单出了餐，唐霜站起身去往柜台取餐，正好保留了自己料事如神的形象，避免陆煜祺接着向她追问。 实际上唐霜方才说的那些话，本就不难分析出来。 像陆煜祺这般性格和家世，能够吸引到他的人，那么那个人一定本身就已经足够优秀，才会让见多识广的陆煜祺喜欢上，那么陆煜祺的父母自然也就不会多加阻拦，更不会安排相亲。 毕竟陆煜祺尚且年轻，还没到担忧未来继承人的年龄。 所以陆煜祺喜欢的对象，是个让他无法直接毫无顾忌说出来的人，心里有着犹豫和不确定。 唐霜端着餐盘回到座位上，看着一反常态寡言少语的陆煜祺，见她坐下来，满脸通红，拿过可乐就想喝，却被冰块给呛到了，边捶着自己的胸边止不住的咳嗽。 唐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到底陆煜祺还是年轻，被自己猜中心思后，就这样的沉不住气。 有什么大不了的嘛，现在社会的包容度都这么高了，陆煜祺他喜欢李思远那样的精英男，也不是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 被她猜中了，也不需要害羞成这样吧。 不过如果陆煜祺家里比较传统，和家里闹成要到离家出走，停卡收车的程度，也能理解了。 如果陆煜祺或者李思远有一个人是女性的话，大概陆煜祺家里也不会反对了吧，毕竟政商联姻，强强联手。 难怪陆煜祺会来找自己求收留，毕竟如果陆煜祺喜欢的是男人，那么他会忽略掉男女大防这种事也就很合理了。 想到这里，唐霜觉得自己短暂收留陆煜祺，好像问题也不是特别大。 捧着汉堡吃着的陆煜祺发觉唐霜看着他的笑容突然充满着慈爱，觉得有些莫名。 唐霜抽了两张纸巾，伸手替陆煜祺擦掉了嘴角沾上的沙拉酱，温柔说道：“没事儿，慢点吃。” 陆煜祺一时间有点不太习惯唐霜对他这般软言温语，他正想开口问两句，就听到唐霜单手拖着腮，看着他吃汉堡，笑盈盈地说道：“不够吃的话，等会儿我再点点，打包带回家吃。” 陆煜祺敏锐发觉唐霜用的是“带回家”这个词语组合，意思应该是，唐霜答应了他的求收留请求，吃好这顿饭就带他回她住的地方。 想到这里，陆煜祺加快了吃汉堡的速度，这一快，就真的给吃噎到了。 唐霜连忙起身，一手抚着陆煜祺的后背替他顺气，一手给饮料插/了吸管递给了陆煜祺。 陆煜祺觉得背后唐霜手抚摸过的地方，漾起了丝丝暖意，不过汉堡肉卡在嗓子里，也是真的难受，但是接过饮料时，看到唐霜关切着急的神情，眼眸中映出的全是自己，他又觉得心里升起巨大的满足感。 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痛并快乐着。 痛是真的痛，开心也是真的开心。 陆煜祺不知道这一切是因为唐霜正确的推理过程，却推导出了完全相反的错误答案。 不过阴差阳错地，倒也算是圆了他的最初目的。 两个广安刑大的智囊，在这样一场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内容核心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位面上的谈话过程中，居然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这又怎么不算是一种师徒默契呢？ 第36章 “我离异带娃，你不知道…… 饭吃的差不多了,雨恰好也停了，唐霜便领着陆煜祺往回走。 先前下大雨视线看不太清，现下雨过天晴,街边的路灯一一亮起，陆煜祺把周围环境看的更真切了些，才发现唐霜住的这个地方其实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小区,准确来讲应该是个城中村。 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尚未干涸的石板地面余留着薄薄一层水汽。 一只小黑狗窜了出来,抬起半个身子想要把两只前爪趴在唐霜腿上,大概是意识到刚刚下雨,自己的爪子上有泥,怕弄脏了唐霜的裤子，便又把爪子放了下去，改冲唐霜摇着尾巴。 唐霜蹲下身来捋了捋小黑狗的毛：“雨一停就偷溜出来玩啦？还是闻到有好吃的就过来了？” 小黑狗伸出舌头热切地舔了舔唐霜的掌心，唐霜被舔的掌心泛起一阵痒意,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竖起食指点了点小黑狗的湿漉漉的鼻子：“定！” 小黑狗果然听从唐霜的指令,乖乖坐下。 唐霜从买的购物袋里撕了块儿肉出来，扔到了小黑狗面前的地上，然后发出指令道：“吃吧。” 小黑狗这才埋头吃了起来。 全程围观了小黑狗和唐霜互动的陆煜祺问道：“你养的？” 唐霜站起身来擦了擦手指上沾到的肉屑：“不，是邻居养的。” 陆煜祺琢磨着唐霜说的“邻居”这个词，环顾四周,问道：“你就住这儿？局里不是有提供宿舍吗？” 唐霜讳莫高深道：“要不怎么说你年轻呢？这你就过于天真,不懂了吧。” 陆煜祺虚心求教。 唐霜拎着购物袋,颇具心得地同陆煜祺细细列举她住在这儿的好处：“分局提供的宿舍就在分局边上，太近了，很容易就被喊过去加班。” “再说在外面租房，还可以按照市场均价拿租房补贴,我租这儿，不就能另外多搞一点钱？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这叫充分解读政策，合理利用规则。” “更何况住城中村挺好的，位置又不差，物价还便宜，闲来无事我还可以和楼下大爷 下下棋。” 说到这儿，两人也正好走到唐霜租的屋子楼下，用完晚饭的老人家们把板凳端出来放在门口，支起了棋局，一边闲聊着着一边下着棋。 “哟，小唐回来啦，来，快陪我来下两局，这老李棋艺太臭了，我都不想和他下了。” 孙大爷在自家搭起来的棚子底下向唐霜热络地招手说道。 “我今天兴致正好，刚刚又看完了一本棋谱，今天肯定能赢你！” 陆煜祺见此情形，好奇心加重了又一层。 虽然唐霜看上去颇有种琴棋书画样样都精通的兰姿蕙质意味，但是他至今为止，都没有看到唐霜展示过这方面的特长，别说是琴棋书画了，就连写文章签名字，唐霜都是千方百计的糊弄过去。 陆煜祺至今为止，只看到过唐霜玩消消乐。 于是陆煜祺对唐霜说道：“刚刚在炸鸡店里，我的衣服被吹得差不多都干了，不急着回去洗澡。”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你想下，就下吧，不着急。 陆煜祺知道，这围棋如果是棋逢对手，下起来可是要相当长的时间的，这孙大爷看上去就是研究围棋的爱好者，棋艺差不到哪儿去的。 没想到唐霜侧头用手掩住唇，小声对陆煜祺说道：“你放心，很快就能结束的。” 唐霜把购物袋挂到了陆煜祺的手臂上，接着胸有成竹、稳操胜券地在孙大爷对面坐下。 唐霜看着棋桌边上摆着的两盒棋子，问道：“孙大爷，您今天执黑还是执白？” 孙大爷将黑子挪到离自己近的这边：“我执黑，先声夺人。” 然后陆煜祺就看到唐霜悄悄地在棋桌下面拿出了手机，打开了一款围棋对弈应用软件，将对弈的人工智能级别调整为大师级，自己选择了黑子。 孙大爷怎么下，唐霜就在手机软件下怎么下，人工智能怎么下，唐霜就在现实棋局里怎么下。 可想而知，就如唐霜方才所言，她速战速决结束了这场对弈，把孙大爷下的心服口服。 以至于对局结束后，孙大爷还盯着棋盘上的对局，研究思索，而后赞叹不已：“哎呀哎呀，这手下的这是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还可以这么落呢，真是神来之笔啊！” 当然是神来之笔，因为同孙大爷对弈的压根就不是人，是机械降神。 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啊！ 陆煜祺不知道自己怎么还会被唐霜这冰肌玉骨的表象给欺骗，以为她知书达理、秀外慧中。 用AI赢人家老爷子，这种事真的就只有唐霜这种人才能做得出来。 还演的和真的是的，害得他差点相信唐霜真的会下围棋，有那么一两手，才会如此自信地和人家大爷去切磋。 唐霜倒是丝毫没有在意方才一盘棋给陆煜祺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震撼，同孙大爷打完招呼，就领着陆煜祺继续往家走，拐进楼道，咳了一声见楼道内仍旧是暗的，就知道房东为了省钱，又把感应灯给关了，便熟练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 陆煜祺借着手机手电筒微弱的光，发现这环境显然不是一般，而是相当一般，墙面斑驳不说，墙角的灰尘堆积的都快成新一层水泥了，更别提栏杆上墙壁上还贴着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小广告。 陆煜祺虽是个少爷，但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他知道即便是城中村的房子，内部也是分好几个档次的。 装修好位置好面积不错的城中村的房子，租金倒也不会比外面的公寓或商品房便宜多少。 但是就唐霜租的房子的外部条件，虽然还没到唐霜屋子内，陆煜祺也能看得出来，唐霜租的绝对是比较便宜的那一档。 按理来说不应该，公安的工资虽说比不上人家做老板的创业的，或者是企业内的高层，但是在公务员里面，倒也算是较高水平的那一档了。 他平时也没见唐霜穿什么名牌，花太多的钱。 就连请他吃饭，都没有怎么正儿八经下过馆子。 陆煜祺疑惑道：“你钱省下来都用哪儿了？你工资呢？” 唐霜叹了口气：“供娃上学了。” 陆煜祺差点脚下一滑，就和墙根的灰尘亲密接触了，他好不容易稳住重心，发问的嗓音都带着点颤抖：“什么？你居然有娃了？” 唐霜奇怪地回头看了陆煜祺一眼：“怎么？看起来不像吗？” “我三十五岁离异带娃，你不知道吗？” 唐霜说的过于严肃认真，一本正经，反而让陆煜祺回过味来，意识到唐霜这是在开玩笑。 唐霜啧了一声，没想到陆煜祺这小子进步还挺快，这么快就不好骗了，真没意思。 陆煜祺：“师傅你这个遗憾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这种随口胡诌的瞎话我会相信才奇怪好吗？你没必要这么失望吧！” 实际上严格来讲，唐霜说的倒也不全都是假话。 唐霜确实有在资助一个孩子，是之前一个案子里嫌疑人的孩子，因为嫌疑人进去了，亲戚又都不太靠谱，所以唐霜就资助了。 那是唐霜跟着办的第一个案子，本来当时嫌疑人都要溜走了，是唐霜察觉到不对劲，追了出去，把人给抓了回来。 嫌疑人哭着给她下跪，说他家里还有个孩子，他如果进去了，家里的孩子就没人养活了，就可怜可怜他，他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是一起联合办案，因为需要的警力较多，所以当时还在派出所的唐霜也被借了过去，带队的是王伟，他对唐霜说，别信这种眼泪，这都是鳄鱼的眼泪，他们只是后悔自己被抓住，而不是后悔犯了罪。 如果真的心疼孩子，那怎么违法犯罪的时候不想着，家里还有个孩子呢？ 王伟拍拍唐霜的肩膀，说小姑娘不错，干的很好，他们预先踩点，都没注意到这儿还有条小路。 可是后来当唐霜去调查取证的时候，发现孩子她妈因为不堪忍受嫌疑人吃喝女票赌和长期家暴，早就卷着钱跑路了。 唐霜能够理解孩子她妈做出的选择，本来这个孩子就是不被祝福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对于孩子的妈妈而言，嫌疑人被抓，反而是个解脱，她终于能够逃离这地狱一般的生活了。 孩子的爷爷奶奶重男轻女，觉得就是因为生了个女孩子，所以才导致家门不幸，害了他们的宝贝儿子被抓，所以对这个孙女相当苛刻。 因为亲属尚且健在，没办法将女孩子送到福利院，所以唐霜一直就偷偷接济女孩子，想办法把女孩子送去上了学，隔三差五地就去看望女孩子，教她一些道理，希望她能茁壮健康地长大。 倒和自己养了个孩子，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唐霜在家门前站定，开始低头在袋子里摸着找起家门钥匙：“我是不是很伪善？好像如果能教育这么一个孩子，避免她走上企图，似乎心里就能好过一些，仿佛我做了件好事一般。” 唐霜摸到了钥匙，拿了出来，将它插/入锁孔，拧动钥匙时垂下了青鸟羽翼般的眼睫，扑落下一声叹息：“可是我只能救这么一个。” 陆煜祺却不这么觉得，他歪了歪头，语音语调依旧是那般的充满朝气的活泼，笑容就像小太阳一般的热烈，烘干了楼道里的阴冷湿寒。 “不，你这不叫伪善，而是真的善良。” “最起码，你是真真切切地救了她。” 第37章 “我确定，我好得很，身…… 同外面看上去的陈旧老破不同,唐霜的屋子内收拾的清清爽爽、井井有条。 老旧的墙壁用色彩柔和的壁纸给贴上，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小木桌，上面摆放着三盆翠绿的盆栽,旁边归置着一些书籍，还有一个小小的瓷瓶，里面插着一支干花,有浅淡的香气散发出来。 客厅中央放着一张木质方桌，表面擦拭的干干净净,上面放着台尚未收起来的笔 记本电脑,旁边同样放着个小瓷瓶,不过里面的干花换了种颜色,香味倒是差不太多。 客厅角落里放着张暖米色的布艺沙发，沙发上放着两个抱枕。 客厅两边分别是厨房和卧室，厨房空间不大，但布置得井然有序,一台简单的燃气灶旁是水槽和储物柜,还有一个单开门的冰箱。 至于卧室那侧，陆煜祺没好意思探头去看。 他环视了圈屋内，走到窗户边仔细看了着唐霜养的绿植，油绿苍翠，显然是被唐霜养的挺好。 陆煜祺看着绿植旁边的干花,问道：“为什么不养几束真花？” 唐霜将购物袋中采买的东西归置到柜子里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回答道：“因为鲜花太贵了。” 陆煜祺捏了捏绿植的叶子：“你养的这些绿植,看起来也挺贵的。” 唐霜对陆煜祺竖起了大拇指：“好眼力，这些都是我从底下路边的绿化带里薅的，零元购。” 陆煜祺：？？？ 唐霜看着陆煜祺显然是相信了她的话，满脸的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觉得这样好骗的陆煜祺才有点意思嘛。 她笑着说道：“骗你的，下棋的孙大爷分给我的，算是给我的围棋切磋费。” 唐霜收拾整理好采买的物品，将购物袋叠好放进抽屉里，转身对陆煜祺说道：“我这屋子里就这些东西，一览无余，你也都看到了，只有一张床。睡床的话两百，沙发五十，可以先记账，等回头你有钱了再清账。” 陆煜祺刚坐到了沙发上准备歇歇，听到唐霜开出的价格，惊得立马站了起来：“这你都要收我钱？” 唐霜打开了大门：“我这儿小本经营，大少爷如果不满意，就自己另外去找地方住吧。” 得，他之前不就和唐霜说了，自己的证件和钱都被扣了，这去酒店开房都开不了，还能去哪儿啊？ 现下可是妥妥的卖方市场。 陆煜祺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捞过旁边的抱枕抱紧在怀里：“五十就五十，回头发工资了就还你。” 唐霜其实本来准备是让陆煜祺睡床的，这样她还能多赚点，但是见陆煜祺选了沙发，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转身给陆煜祺找了枕头和被子，拿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陆煜祺眼巴巴的看着她，摸摸鼻子，再摸摸脑袋。 唐霜问道：“怎么了？” 陆煜祺打开握拳的右手，里面静静躺着一对无线耳机：“你家里有没有多的无线耳机，我的刚才淋雨进水泡坏了。” 唐霜拉开最下面一层的抽屉，翻找了一会儿：“没有，有线的你用不？” 唐霜手里拿着她刚刚扒拉出来的黑色有线耳机。 陆煜祺皱起眉：“不了，太矬了。” 结果后来陆煜祺还是凑合用了唐霜给找出来的有线耳机，毕竟比起有线耳机的矬，他的教养风度和自我要求，更加忍受不了有唐霜在场时，自己公放音频视频。 “你这儿还有没有多的手机充电器？” 唐霜回答道都在刚才她找耳机的那个抽屉里，让陆煜祺自己找。 陆煜祺蹲下来拉开抽屉，看着抽屉里放着各式各样的电子产品和配件，忍不住“嚯”了一声，然后开始淘宝起来。 陆煜祺翻着翻着，翻到了最下面用密封袋包好的那部老式翻盖手机，陆煜祺将翻盖手机拿了出来，端详着看了看：“这翻盖手机少说也有十年左右了，看不出来师傅你还有收藏这种老电子产品的爱好。” 陆煜祺没想到唐霜听到自己这句话后立马冲了过来，将这翻盖手机抢了过去，神情严肃：“别随便动这个。” “你手机的充电口是什么型号？” 陆煜祺乖乖地举起手机给唐霜看，唐霜从抽屉里找出匹配陆煜祺手机端口的数据线和充电器扔给了陆煜祺。 陆煜祺看着唐霜对这翻盖手机如此紧张的样子，知道八成是这翻盖手机对于唐霜而言有特殊的意义，他拿过充电器和数据线，举起手道歉道：“对不起，我以后不随便碰你的东西。” 唐霜见陆煜祺因为她的火气而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软下了几分，说到底陆煜祺并不知道这个翻盖手机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而且也是她让陆煜祺自己在抽屉里找的。 她的态度松动了几分：“没事儿。” 唐霜低头看向翻盖手机，突然想明白了，之前每次看到翻盖手机时那种违和感和矛盾感究竟从何而来。 当初周婉婷非正常死亡之后，她接到负责事件的警察的电话，被通知去做材料。 她结束出差回去之后，做材料的同时，手机也被检查过。 问题就出在这里，因为她自己也是警察，检查嫌疑人的手机通讯工具成了职业习惯，所以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对。 周婉婷去世的时候，她在外地出差，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同时和周婉婷之间没有任何的纠纷矛盾，换言之，就是她没有任何动机。 就算是因为周婉婷去世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自己，她的通话记录通信公司都能查得到，那也应该是找她这个朋友做个证人材料就可以，再询问询问和周婉婷有关的信息。 哪怕要查看手机，也当着她的面大概看一下确认一下就可以。 怎么会要单独拿她的手机去检查。 难道是之前婉婷给她发的信息里面隐藏着什么东西？ 陆煜祺看着唐霜的眉头越锁越紧，担忧问道：“师傅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唐霜回过神来，摇摇头说：“没什么，我先去洗澡了。” “洗……洗澡？！” 陆煜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唐霜不由得有些担心，伸手想要去探一探陆煜祺额头的温度：“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刚才淋雨发烧了吧？” 陆煜祺连连摇头，见唐霜的手就要碰上自己的额头，连忙一个后退步往后撤出了半米之远，同唐霜拉开了距离，然后手忙脚乱地做了套伸展运动：“没有，我没发烧，我身体健康的很。” 唐霜对于陆煜祺偶尔做出这种让自己无法理解的行为，倒也是见怪不怪了，她往前迈了半步：“你确定没问题？真不用量个体温？” 陆煜祺往后退了两步，没有退三步的原因是，他再退就要退到冰箱里面去了。 陆煜祺举起右手诚恳道：“我确定，我好得很，身体功能都健全的很。” 唐霜见陆煜祺这个坐立难安的样子，想了想，把原因归结为可能是自己家里确实比较小，陆煜祺这个大少爷可能是觉得无聊了？ 于是她给陆煜祺打开了电视机，把遥控器交到了陆煜祺手上：“那你就先看会儿电视，我洗好了你洗。” —— 唐霜洗好澡出来，发现陆煜祺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连电视频道都没有调，依旧停留在打开后默认的江东卫视。 江东卫视正好在播放着晚间新闻，主持人播报着下面一条新闻消息：“近日，由省公安厅食药环牵头，历经数日的努力，成功侦破了一起假冒老中医兜售保健品的诈骗案件。” “经过长达数月的秘密侦查和缜密追踪……据了解，该诈骗团伙以老中医的名义，瞄准老年群体，向他们兜售保健品，声称能够治疗各种疾病，欺骗诱导老年群体购买……” 在案件资料片结束后，画面切换到了记者采访，陆煜祺惊讶发现，受采访的案件负责人，居然是李思远。 “李警官您好，请您向我们介绍一下这起案件的基本情况。” 电视镜头里的李思远身姿挺拔，五官立体轮廓分明，眼镜减弱了几分深邃眼眸中透露出来的锐利冷冽，回答问题果敢而干练。 “这起案件是我们省公安厅食药环重点打击的一起保健品诈骗案件。该团伙作案手段比较隐蔽，反侦察意识较强……” “……希望广大群众增强反诈意识，提高辨别能力……” 陆煜祺看着新闻里的李思远对答如流，抱着抱枕咬着下唇不满道：“怎么这样，这新闻搞得好像这案件全是他的功劳一样。” 唐霜走到厨房，从冰箱拿了瓶牛奶打开喝了两口：“这不很正常？不然你以为省厅真的闲的没事干，大发慈悲特意派个领导下来帮我们跑腿吗？” 陆煜祺捏了捏怀中的抱枕，替唐霜鸣不平道：“ 这功劳本来就应该也有你的一份啊，就这么全都给了他？” 唐霜又喝了两口牛奶，心平气静地回答道：“他要就给他好了，而且这案件线索本来就是他带下来的。” 陆煜祺在那儿碎碎念着，他早就看着李思远不像个好人。 唐霜喝着牛奶听着陆煜祺吐槽着李思远，觉得有些奇怪，按她的推测，陆煜祺不是应该喜欢李思远这种类型的吗？ 难道陆煜祺这种表现，就是所谓的傲娇？嘴硬心软？ 又或者是因为李思远拒绝了陆煜祺，所以陆煜祺才恼羞成怒，因爱生恨？ 唐霜想了想李思远那颇具欺骗性的含情脉脉的一双凤眼，实际上最在乎的只有事业，觉得应该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于是唐霜对于陆煜祺的怜爱更胜了。 原来陆煜祺这种小太阳，也受不了李思远这种冰刀扎这么一下。 唐霜鼓励陆煜祺道：“你这么厉害，未来可期，区区省电视台的采访，你以后肯定会上的比他还多。” 陆煜祺把抱枕扔到一边，站起来，急急对唐霜表忠心道：“我如果想要这种，我还来队里吃苦受累做什么？我就是想跟着师傅你学办案。” 唐霜拍了拍陆煜祺的肩，相当欣慰：“好样的，我果然没看错人，为师一定好好带你。” 陆煜祺被唐霜的肯定给感动到了，正准备继续剖白决心，就听到唐霜接着说道： “现在就正好有个锻炼的机会给你。” 陆煜祺：？ 唐霜：“热水器好像坏了，总阀在楼道里，辛苦你去看一下。” 陆煜祺：？？？ 第38章 “是我的错，我没有教你…… 唐霜睡了一觉起来,生理本能驱使着她从昨天买来的一堆储备粮里面翻出点即食面包准备当早饭，还没有太过于清醒的大脑运转了片刻，才终于似梦初觉,想起来昨天她好像是收留了陆煜祺来着。 唐霜看向沙发，果然沙发上被子叠的整齐，连褶皱都给掸平了,唐霜走过去用手摸了摸沙发，已经是冰凉的,没有热度残留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那儿传来了开门声。 陆煜祺拎着大袋子小袋子进了门,忙不迭的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在了小方桌上,热情地招呼着唐霜道：“师傅，快点过来吃，我才买的早饭，还热乎着呢。” “不知道师傅你喜欢吃啥,反正队都排了,所以我就油条、麻团、饭团每样都买了，师傅你挑着吃。” 陆煜祺动作麻利地把塑料袋里装着的油条、麻团和饭团都给装到了餐盘里，然后将塑料袋给收拾到厨房的垃圾桶里，接着打开冰箱拿出牛奶，倒了两杯到玻璃杯中放进微波炉里给打热了,取出来拿到小方桌上,放了一杯到唐霜面前。 忙完这一切后,才拉开椅子坐下。 陆煜祺托着腮，喝了口牛奶，看着唐霜吃下去半根油条。 大概是热腾腾的早饭带来了情绪和生理上的双重满足，营养物质的摄入让唐霜的大脑终于进入了正常的运转,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是方才陆煜祺进门时看过来那般木愣愣的，而是终于有了点笑意。 “不错啊，有心了。你别说，这油条还挺好吃的。” 陆煜祺见唐霜给出了肯定，这才终于放下心来：“那当然，我早上出去晨跑的时候就留意了，小区边上的几个早餐店里，就这家店人最多，还排队呢。” “这种居民区里，能排队的，肯定味道错不了。” 唐霜把剩下半根油条也给吃了下去：“没想到你陆少爷还懂这些。” 陆煜祺挑眉道：“这就是你戴着有色眼镜，对我有刻板印象了。我之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可都是自己做饭的。” “要不是我刚来不熟悉，不知道菜市场在哪里，我就自己下厨做早饭了。要我说，师傅你一个人住，怎么厨房里除了泡面小面包还有那种速冻水饺，就什么都没有呢？好歹米啊面粉啊面条之类的得有吧？” 唐霜觉得自己被陆煜祺这样一个看上去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教育指导生活，特别还是厨房里的事情，感觉特别的神奇，她把装着麻团的盘子往陆煜祺那儿推了推：“吃早饭吃早饭。” 唐霜问道：“对了，你昨天不是说，你卡都被你父母冻结了，身上也没多少现金，所以才投奔我，怎么今天早上买早饭这么豪气？” 陆煜祺吃着麻团，嘴唇沾上麻团的油，看上亮晶晶的：“我出门的时候看到你放在玄关上的零钱，不是你的早餐钱吗？” 唐霜将牛奶杯子放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那是我昨天找出来，准备跟你今天打车上班的钱。” “这儿到队里要将近五公里，我就一辆电瓶车，还是不能载人的那种，你告诉我，现在你准备怎么上班呢？” —— 最终两个人只得先骑共享单车到地铁站，然后再挤着早高峰的地铁。 等到了队里的时候，果然成功迟到了。 老王今天正好没会，响应市局的号召，站在队门口检查警容警纪和迟到早退。 “不愧是师徒啊？你俩怎么还一起迟到了。怎么，昨晚上在一起啊？” 老王本来只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唐霜和陆煜祺两个人双双沉默了。 老王：…… 老王：？？？ 老王：！！！ 老王琢磨着唐霜和陆煜祺这沉默里蕴含的巨大信息量，正准备再深挖深挖，就听到唐霜开了口。 “小陆啊，昨天布置给你的那个结案报告写好没有啊，我给你检查检查。” 两人的默契总是在这种时候能够发挥出来，陆煜祺回答道：“哎呀，案件事实认定方面我还有几个问题。” 两个人就这样一唱一和的成功开了溜。 见老王没有跟上来，唐霜终于能够请算一下这笔迟到的账了。 唐霜：“我说要迟到了，你还在洗碗。” 陆煜祺：“我洗碗就只花了三分钟！我怎么会知道早高峰的地铁人那么多！两趟都还没能够上得去！” 唐霜：“是谁花掉了打车钱？” 陆煜祺：“那你没吃吗？油条饭团都是谁吃的？” 唐霜震惊地看向陆煜祺，陆煜祺仰起头对唐霜眨了眨眼。 不得了，陆煜祺这小子在她家沙发上睡了一晚上，是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不成，现在都能说过她了？！—— 陆煜祺今天确实同往常不太一样，走着流程敲着文书，还哼起了歌。 唐霜站在陆煜祺身后看着他做的文书现在确实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拍了拍陆煜祺的肩：“你今天看上去心情挺好的？不是昨天还愁眉苦脸着自己身无分文吗？” 陆煜祺点击保存按键，算是把手上的活给完成了，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手腕，转过椅子面对唐霜说道：“那不一样，我现在是无钱一身轻，这叫自由的气息。” “更何况，李思远走了后，我觉得办公室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整个人是神清气爽。” 唐霜不解问道：“李思远人不是挺好的，当时他刚来的时候，你不是说还要向他多学习学习吗？” 陆煜祺赶紧“呸呸呸”了几声：“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李思远有什么好的！” 陆煜祺抬头看向唐霜，狐疑道：“师傅，你老实交代，你和李思远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肯定不仅仅是校友吧？” 唐霜见陆煜祺追问她时神情认真，还带着点紧张，心念一动，不会是陆煜祺心里还忘不了李思远吧！ 唐霜挥了挥手：“行了，有空八卦没空干活，你快忙你的吧。” 陆煜祺疑惑道：“我活都干完了，今天不忙啊。” 唐霜沉默了。 潘涵也沉默了。 潘涵看向唐霜的眼神里充满着责备和认命。 唐霜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我没有教你最重要的一课。” “那就是这种话，千万不能说。” 陆煜祺眼神清澈，显然是还没有太过于理解。 唐霜：“你可以不信，但不要说。” 陆煜祺想到了上次在观海派出所的事情，后知后觉，这是所谓的上班玄学：“要相信科学，哪里会次次都这么巧。” 潘涵就差冲上来捂住陆煜祺的嘴了。 果然，陆煜祺话音刚落，唐霜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嗯，我是……好，地点？嗯……好的，我明白了，119打了吗？好的，我现在就带人去现场。” 唐霜放下手机，对上陆煜祺和潘涵：“走吧，纵火案。” —— 建宁市广安区接群众报警称，辖区一小区3楼发生火灾，着火点屋内有一名七十多岁老人居住，目前火势较大，尚未得到有效控制。 因该小区为拆迁安置小区，小区内道路堵塞，交通情况复杂。目前属地派出所已安排值班警力先行赶赴现场，疏导交通。 指挥中心已与消防支队取得联系，寻求协同处置。 唐霜一行三人到达小区时，已经看到小区外面停着两辆消防车，为了避免警车开进去增加拥堵程度，唐霜让潘涵把警车先在小区外面找个空的地方停下来，她带着陆煜祺先进小区。 倒不用问指挥中心，起火的居民楼具体是哪一栋，进小区就已经看到又一辆消防车停在里面不远处，有消防队员正在收着水带，周围还有不少围观群众围着，还有120救护车闪着灯，警察帮着救护人员，将一个担架给抬上了救护车。 而后救护车鸣着笛，从唐霜和陆煜祺身边呼啸而过。 唐霜走近，发现火已经被扑灭了，三楼起火的那家已经不见火焰，只徒留下一片焦黑，在整栋楼灰白低色下分外明显。 房间的窗户都已经被烈火烧毁，残留的玻璃摇摇欲坠，部分碎片坠落到楼旁地上，浓烈的黑烟仍然在空气中飘散着，空气中都弥漫着焦味。 为了保护围观群众的安全，现场已经由先行达到的派出所民警拉起了警戒线，唐霜向现场负责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拉高了警戒线弯腰进去。 “好在报警及时，在火势起来之前，楼里的住户都已经被我们带离到安全地带，现在我们正在协助消防部门在清理楼道里的可燃物品，以防二次火灾。” 唐霜问道：“你是说，报警报的很及时？” “是啊，这种火灾嘛，大家都怕烧到自己家里，到时候危险就大了，所以都会报警，报警一般报的也很快，我们所里来的时候，火实际上烧的还没那么大。” “不过唐队你是知道的，这种老旧小区，一些住户就喜欢在楼道里堆积杂物，我们社区民警都说了好多次，就是不听的。” 唐霜表示理解，这不怪社区民警，毕竟旁人的习惯很难更改，在发生火灾之前，人都会觉得在楼道里堆点东西很正常，如果把东西扔了，人家还会报警说东西被偷了。 唐霜问道：“起火点找到了吗？” 现场负责人答道：“这次起火点，就是在三楼的一家住户门口，报警人是在走的时候发现楼道里有烟雾，所以报了警。我们到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 唐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对于这次火灾的情况大致了解了。 她转头准备招呼陆煜祺上楼看看，突然察觉到仿佛有一道冰冷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就好像有什么隐藏在暗处，从她出现开始，就一直观察着她。 唐霜环顾四周，想要找到目光的来源，触目所及只是围观群众正抬头看着楼上被烧焦的那一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是自己的错觉吗？ 第39章 “嘿，顺道的事，谈钱可…… 唐霜跟着消防员走进楼道,焦糊的味道愈加明显，三楼住户的房门已经完全被烧毁，家具和物品也都被烧的面部全非,整个屋子一片狼藉。 火焰虽然已经被熄灭，但是余温尚存，烟雾弥漫。 “不是说报警报的很及时,人员到达现场也很快吗？” 消防员解释道：“主要是老小区里线路老化，再加上楼道里堆放杂乱,纸箱布料都是易燃物品,这户人家家里东西又多,火一烧进去,就迅速起来了。” 唐霜看完火灾现场下楼时，潘涵已经把警车停好了过来同唐霜汇合。 “刚我已经和辖区派出所的同事一起问了圈现场的群众，他们都不懂起火原因是什么。” “在楼道里堆放杂物，许多人家都这么堆放的。” 唐霜问陆煜祺和潘涵两人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潘涵提出一种设想：“有没有可能是楼上的住户路过的时候,抽烟,火星飘落引燃了？” 这倒是这种老小区里的常见的情况。 之前也有楼上住户弹烟灰扔烟头到楼下，结果点燃了楼下住户晒在外面的棉被的情况。 唐霜摇摇头：“你和我一起上去看过现场，火势很大，起火速度很快，烟头引燃的速度达不到。” 陆煜祺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蓄意纵火？” 纵火罪可就不是小事了,本来遇到火警,指挥中心派他们刑大到现场来看一看，是为了排除纵火的可能性。 所以潘涵确实是想，如果是意外就最好了。 但是听唐霜的意思，这还真有可能是起纵火案。 “报警人的电话打通了吗？” 潘涵答道：“我和指挥中心联系过了,报警人是匿名报的警，回拨过去也联系不上。” 唐霜正准备进行下一步的工作，就看到边上又乌泱泱来了群估摸着刚从菜市场回来的大娘们。 大娘们手里拎着菜，看上去分量不轻，却也没有阻挡他们围观的热情。 “哎呀呀，我刚进来就看到救护车停门口，还想着是哪家倒了霉。结果这着火的果然是他们家呀，我就说嘛，这男人花心是要遭报应的！” “谁说不是的啦，要我说，老王她那个儿子看上去人五人六的，赚了大钱在外面住别墅嘛还舍不得把老太太接过去，非要还住在这个破房子里，连装修不愿意装修，好了嘛，现在全烧毁了，这下子不得不装修咯。” 潘涵本来想去向围观的大娘们说，让他们稍微后退一点，离警戒线远一点，却被唐霜拦了下来。 她同潘涵和陆煜祺眼神示意，然后带着陆煜祺从另一边绕出了警戒线，装作吃瓜群众的样子混进了大娘堆里，极为自然地接在大娘们的八卦后面问道：“这着火这家是什么渣男啊？” 大娘们听到疑问转头看过去，见是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肤白貌美的姑娘，边上还跟着阳光俊朗的大小伙子，这倾诉欲望一下子就打开来了：“哎哟，姑娘我跟你讲，你这可就问对人了。” 大娘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两口润润嗓子，正准备开始长篇大论，就听到警戒线旁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一阵哀嚎。 “我的亲娘嘞！怎么会起火啊！我妈，我妈怎么样了？！” 大娘哼了一声，抬起下巴往警戒线那边扬了扬：“喏，渣男来了。” 潘涵在那边赶紧拦住男子，男子表明身份，说自己就是起火的三楼那家的户主，姓王。 他本来今天是准备带着老人家出门去医院复查的，但是医院人太多了，网上的号没挂上，所以他就先去医院排队挂号，准备弄到号了再回来接母亲去医院的，结果没想到人在医院排着队，就接到了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说家里着火了。 眼见王姓男子情绪激动地就要往里面冲，潘涵和同事快拉不住了，唐霜见正主来了，向大娘们打听消息固然是个好办法，但既然现在王姓男子本人都在现场，到也没必要舍近求远，不如直接来问本人或许能更加快一些。 “行了！”陆煜祺拉高警戒线，唐霜走近王姓男子边上，厉声喝道，“哭什么哭，老太太人已经送医院了，你不赶紧和医院联系问清楚老太太的情况，在这儿鬼哭狼嚎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老太太人已经走了呢。” 如果面对其他人，唐霜说话断然不会如此的唇尖舌利，但是从刚才大娘们的八卦听来，这个王姓男子，倒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八成是个表演型人格，不赶紧喝止住这人的表演欲望，不仅仅会影响现场秩序，同时还会耽误案件的侦查进度。 果然王姓男子听唐霜这么说了之后，停止住了哀嚎，转而对唐霜怒目而视：“你是谁！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我妈现在还生死未卜呢！她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我跟你说！” 潘涵赶紧拍了拍王姓男子的后背，安抚道：“王先生，您别急，先同医院联系一下，确认一下您母亲的情况。” 王姓男子理直气壮：“我怎么知道我母亲被送到了哪家医院？怎么联系！” 潘涵在手机上按下一串号码，等待对面有人接听后，将手机递给了王姓男子：“医院。” 王姓男子将信将疑地接过了电话：“喂……是吗？好好好，没事就好！好，我现在就来！” 潘涵见王姓男子神情不错，问道：“您母亲没什么大碍吧？” 王姓男子说道：“对，没什么大事，就是惊吓过度导致的昏厥，医生说等检查结果全部出来后，观察观察就可以出院了。” 王姓男子准备去医院，一拍脑门：“哎哟，我给这着火的事情给弄的，你说警察打电话催我回来，搞得我车都扔在医院停车场，直接打车回来，现在又要打车去医院，什么事儿啊这叫。” 潘涵一拍王姓男子后背：“巧了嘛这不是兄弟，我也正好要去医院，要不顺带捎你一起过去？” 王姓男子犹豫道：“那油钱怎么算？” 潘涵大手一挥：“嘿，顺道的事，谈钱就伤感情了。” 王姓男子一听，眼睛都亮了：“那感情好啊，走走走。” 唐霜和陆煜祺跟在潘涵身后，看着王姓男子和潘涵勾肩搭背的模样，腹诽道： 看来大娘们的八卦还真没调油加醋，这王姓男子还真是个又抠门又丧良心的。 亲生母亲躺医院里，王姓男子还在这儿为了省个打车费，蹭别人的车。 走到小区门口，王姓男子问道：“兄弟，你车是哪辆啊？” 潘涵笑眯眯说道：“这小区不好停车，我车在边上，你等我三分钟，我马上开过来。” 王姓男子见潘涵小跑到马路对面，嘀咕着，不会是个骗子吧。 不过到现在为止，也没让他掏钱之类的，好像也没有损失什么，反正就三分钟，等等看，如果三分钟还没有车开过来，他就自己打车去医院了。 结果过了两分半，一辆警车停在了王姓男子面前。 潘涵摇下车窗，探头招呼王姓男子道：“兄弟，上车。” 王姓男子一见是警车，对于潘涵的身份就知道了，现在想想也是，警戒线里不是消防员就是警察，哪怕潘涵没穿警服，站里面又怎么会是普通围观群众。 王姓男子转头便打算跑，却被跟在后面的陆煜祺一手按住肩膀，一手扣住手腕，整个人便被钳制在原地。 陆煜祺看起来像个白面书生，力气倒是大得很，不管王姓男子怎么使劲，都挣脱不了。 唐霜从陆煜祺后面探出头来，这回没有横眉冷对，反倒是和颜悦色地邀请道：“走吧，上车谈谈？” —— 王姓男子就这样被唐霜和陆煜祺夹在中间，坐在后排座位上。 唐霜侧头和声细语地对王姓男子说道：“你放心，我们就是询问你几个问题，至于医院那边，有我们的同事陪着你母亲，等你回答完了，我们会安排人送你去医院的。” 王姓男子显得有些委屈：“警官，我是受害者啊，我家被人放火给烧了，你们这么对我做什么？你们该去抓坏人啊！” 唐霜捕捉到王姓男子话中的信息：“你怎么确定你家是被人给放火烧了的？” 实际上目前的现场勘探情况，消防员只能推断出着火点是楼道里堆放的杂物，是蓄意纵火还是意外事故，目前还没有定性。 普通人一般面对这种事的反应，都是觉得倒霉，至于像王姓男子这样如此肯定是有人放火，那显然就不是意外事故这么简单了。 被唐霜这么一问，王姓男子又不复方才那信誓旦旦地模样，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地说道：“那……我……我猜的嘛，警官你们就好好调查，一定要将凶手给绳之以法，太可恶了，对方这是要将我母亲和我置之死地啊！” 唐霜温言道：“那你有没有什么线索给我们提供提供？也好给我们指明侦查方向，比如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王姓男子连连摇头：“我和我妈都是吃斋念佛的，平日里行善积德，可不会随便同人结仇。” 唐霜接着问道：“那情感上呢？有没有什么感情纠纷？” 听到唐霜问这话，王姓男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煞是精彩。 他转头瞅了瞅唐霜，又扭头看了看另一旁老神在在的陆煜祺，往前想同方才聊得挺好的潘涵说两句，却发现潘涵靠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着神。 王姓男子知道唐霜这么问，是已经知道了点什么了，被她这么看着，也怪是难受的，一咬牙： “肯定是那个贱人放的火！” 第40章 “哥哥，消消气，别急呀…… “对,没错，肯定就是那个贱女人，一定是她想报复我！” 王姓男子将话又重复了一遍,显得尤为愤怒。 陆煜祺从车门旁拿了瓶矿泉水，拧开来递给了王姓男子，拍了拍王姓男子的肩：“兄弟,消消气，没必要为了个女人这么上火,不值得。” 陆煜祺边说边从王姓男子背后对唐霜扬了扬眉,唐霜给陆煜祺回了个大拇指。 王姓男子吨吨干了半瓶水,大喘了口气,陆煜祺问道：“哥哥，和我说说，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让哥哥你如此大动肝火。” 陆煜祺本就生的剑眉星目,男女通杀的相貌,气质又是金银堆里出来的典则俊雅，被这样的人喊着叫声哥哥，极大地满足了王姓男子的自尊心，瞬间就将方才被陆煜祺钳制住的事给忘在脑后了。 王姓男子方才说的那个所谓的贱人，叫王婷婷,虽说也姓王,但和他没有亲戚关系。 他和这个王婷婷,是一个公司的同事，因为同姓是本家的缘故，平时他对这个王婷婷多有照顾，结果没想到,就让这个王婷婷给误会了，还以为他对王婷婷有意思，就使出各种办法来纠缠，甚至都上门来骚扰。 最近他要结婚了，这个王婷婷更加是变本加厉，多次地来找他，还扬言要报复。 王姓男子掏出手机：“你看，这是我和她的聊天记录，我都保存的好好的。” 陆煜祺接过手机。 [婷婷：你有时间吗？我需要和你谈谈，这是最后一次，我们见面把话都给说清楚。] [王：我有点忙，最近都没有空。] [婷婷：忙？你在忙什么？最近公司都没见到你，你都没来上班。忙着讨好富婆，准备和富婆结婚是吧？] [王：你在瞎说什么。] [婷婷：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你知道我在经历着什么吗？] [王：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们之间就是同事关系，是你自己越界了。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了。] [婷婷：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负责了？] [王：我有我的选择，你也有你的选择。你应该自己处理这个问题。我以为你会成熟一些，但你怎么还和个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让别人为你负责。] [婷婷：好，我明白了，希望你不会为你今天说的话而后悔。] 陆煜祺看完了微信聊天记录，将王姓男子的手机递给了唐霜，王姓男子伸手准备抢回来，被陆煜祺用另一只手 握住了手腕给带了回来：“哥哥，你别急，这可是我们队里的专家，处理这方面事情最在行了，我前女友和前前女友，就是她帮我解决的。” 王姓男子将信将疑地看了眼唐霜：“真的吗？” 陆煜祺拍着胸脯保证道：“当然是真的。” 陆煜祺这长相气质看上去就是桃花不会少的那种，见陆煜祺言之凿凿，王姓男子倒是有些相信了。 唐霜看完聊天记录，问道：“你是说，这个叫王婷婷的单方面骚扰你？” 王姓男子连连点头。 唐霜接着问道：“你说你和她是在一家公司里面，你们是什么公司呀？” 王姓男子回答道：“是家外贸公司。” 唐霜点头：“外贸公司，不错的呀，赚不少钱吧。” 王姓男子摆摆手：“赚什么钱，就是糊糊日子，这年头生意不太好做。” 唐霜：“你和这个王婷婷，具体在公司里是做什么的，业务上有什么交集吗？会不会是利益上有冲突，所以她才会用这种男女之情来污蔑你？” 王姓男子说道：“这……这不太可能……说实话，我说得好听，是外贸公司的所谓经理，实际上警官你还不懂，就是跑业务拉单子的。至于王婷婷，是会计。” “说到这里，王婷婷进公司，还是我招进来的，那时候看蛮乖的一个小姑娘，做事情也老灵的，嘴还甜，整天‘王哥长王哥短’的喊的，怎么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唐霜将手机还给王姓男子：“现在火可能是王婷婷放的，只是你的推测。不过从聊天记录来看，她没有扬言有什么过激行为，有点难办。” 唐霜状似不经意地指了指手机上聊天记录里的一句话，随口问道：“对了，这里面说的‘富婆’，是指什么？” 见王姓男子神色有些为难，陆煜祺揽过王姓男子的肩膀：“哎呀，你放心，咱们都是自家兄弟。” “我们把你带到车上来问，没把你带回去，是为什么？” 王姓男子看上去有点着急：“我怎么知道是为什么？你们莫名其妙就把我带过来，不对，是骗过来了！” 陆煜祺好言劝道：“哥哥，消消气，别急呀。” “哥哥没被警察问过话，最起码电视看过吧。这带回去询问，就要录音录像。在现场问，人多眼杂。” 陆煜祺拍了拍王姓男子的背，压低声音道：“这把哥哥你带到车上来，就是因为这车上都是我们自己人，这说出来的话，再没有旁人知晓。哥哥你如果万一真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好帮帮你的。” 陆煜祺暗示的不可为不明显，王姓男子听了这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眼神游移飘散着，过了会儿才回答道：“这‘富婆’就是王婷婷瞎编排我的，我刚刚不是和你们说了，我是外贸公司跑业务的，所以出去应酬，和客户维系感情是很正常的事情。” 唐霜了然，想了想后说道：“这样吧，你不是说她和你都是外贸公司的同事，现在反正是上班时间，估摸着她应该在公司，我到你们公司去找她。” 王姓男子脸色瞬间变了：“这去公司问什么呀，哎呀，这毕竟对方再怎么样，也是个女孩子，几位警官晓得的伐，我这个人吧，吃斋念佛，每个月都还捐款做慈善积功德。” “就算哪怕对方真的烧了我房子，你们把她抓起来就好了，女孩子嘛，名声最重要，去公司找她，名声嘛不就坏掉了呀。” 唐霜似笑非笑地说道：“王先生还真是慈悲为怀哈？” 王姓男子摸摸手机：“这人家小姑娘喜欢我，就是人偏激了点，能理解的。” 唐霜收起笑容，严肃说道：“蓄意纵火属意危害公共安全罪，这可是相当严重的罪名，肯定得要查清楚的，如果真是你说的这个叫什么王婷婷的，她得进去。” 王姓男子问道：“严重？这得多严重啊？会判多久啊？” 唐霜见王姓男子的反应，心想果然其中有古怪。 不过面上唐霜并未显露出来，而是掐着指头算道： “根据《刑法》第一百一十五条，放火、决水、爆炸以及投放毒害性、放射性、传染病病原体等物质或者以其他危险方法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你家被烧成这样，估摸着够得上重大损失了，搞不好得在里面关一辈子了。” 王姓男子一惊：“这……这这这，这没必要的呀，人家毕竟小姑娘，我们家这房子反正是老房子，烧就烧掉了，赔点钱我们重新买一套就行了。” 唐霜意味深长地问道：“你不是之前还说这个王婷婷骚扰你，你很烦，怎么现在好像还挺关心人家的？如果真像是你说的，是她放的火，她可是烧了你的屋子。” 王姓男子讪笑着说道：“大家毕竟是同事一场，她还是我招进来的，小姑娘嘛年纪可能小了点，做事情就冲动了点，总归要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的吧。我这人念佛的，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警官你说是吧？” 唐霜摇了摇头：“纵火涉及到危害公共安全，已经是刑事犯罪，不是说你不追究，我们就不会查的。” 王姓男子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那你们打算怎么查啊？” 唐霜说道：“像什么通话记录啊，微信聊天记录啊，监控录像啊，资金往来啊，人际关系啊，这些都是要查的，还有像是……” 王姓男子脸先是发绿，听着听着脸都发白了。 王姓男子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些是查谁的？查王婷婷？” 唐霜奇怪地看了王姓男子一眼：“当然是查你的呀。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纵火已经涉及到危害公共安全了，这个人手段之残忍，对你的恶意之深，如果不把TA找出来，你想想你后面过的还能安生不安生？” “你放心，我们这边的技术手段很多的，不用你提供材料，我们都能查的出来的。” “到时候你和谁结了仇，或者无意之中得罪了谁，我们都能够查出来。” 听到这儿，王姓男子差点晕厥过去。 陆煜祺在边上赶忙给王姓男子是又掐人中又拍背的：“哥哥，哥哥，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王姓男子连连摇头，如果不是被唐霜和陆煜祺卡在中间，他就差给唐霜跪下来了： “警官，这事情真的我是受害者啊，我这个受害者都不介意不追究了，要不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吧，就当它是场意外，行不行？” 见王姓男子如此表现，唐霜更加确信了，这场火灾背后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唐霜正准备开口，就听到车窗玻璃被敲了敲。 唐霜降下车窗，发现敲车窗玻璃的是辖区派出所民警，他领着个穿着宽松衣服、长相甜美的小姑娘，招呼着唐霜下车。 唐霜下了车，还未等派出所同事说话，就听到小姑娘开口说道： “警官你好，我叫王婷婷，我来投案自首。” 第41章 人不可貌相 审讯室内的气氛素来是压抑严肃的,不过王婷婷倒是同那些坐上审讯椅的人表现的不太一样。 她既没有惶恐紧张，也没有嬉皮笑脸，恰恰相反,整个人表现出来了超乎寻常的淡定。 就好像半小时前，她不是来向警方自首，是她蓄意纵火,而是出门买了杯奶茶，坐在电影院里看了部电影。 唐霜开始询问：“警是你报的？” 王婷婷看上去态度十分配合：“不错,是我报的。” 在唐霜问下一个问题之前,王婷婷先问了这么一句：“他也跟我一起被抓进来了吗？” 唐霜明白,王婷婷这个话中所指的“他”,就是王姓男子。 唐霜颔首：“你用了‘抓’这个 字，不是随便乱用的吧。” 王婷婷莞尔一笑：“警官果然聪明。” 唐霜见王婷婷双手交握在一起，紧了又紧，似乎是在给予自己力量,然后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轻柔地抚摸了片刻。 唐霜猛然反应过来：“你怀孕了？” 王婷婷笑容甜美：“警官，你真的好聪明。” 唐霜起身拿起钥匙，给王婷婷打开审讯椅，然后吩咐陆煜祺去找一个软手铐，带着王婷婷换到了覆盖着柔软包裹物的休息室内。 陆煜祺找来软手铐递给唐霜的同时,和唐霜说了,已经和指挥中心核实过来,最开始的警确实是王婷婷报的，王婷婷在报完警之后，还报了火警和叫了救护车。 唐霜心里有了数，她将王婷婷的手铐换成了软质手铐,抿了抿唇，问道：“既然你是主动投案自首，那你肯定是有事情要交待，你身体还撑得住吗？要先带你去医院吗？” 王婷婷摇摇头，嘴角仍然挂着笑意，看着唐霜的眼神堪称温柔：“警官，我没事的，我昨天刚去医院做过检查，肚子里的宝宝也很健康的。TA不愿意离开我，TA会和我在一起的。” 唐霜叹了口气，转头准备让陆煜祺再找个女民警来换他，却被王婷婷制止了。 “不用警官，就你们两个审我挺好的。” “我看他们都说，怀孕的时候要多看帅哥美女，这样生出来的宝宝也好看。” “等进了监狱，就看不到你们两个这么好看的人了。” “我知道纵火罪会被判很重的。” 唐霜倒是没有顺着王婷婷的话说下去：“你如果真的怀孕了，孕妇会推迟服刑的，等到产期过了，再执行刑罚。” 王婷婷笑了笑：“是吗？我还不知道这个。” 唐霜冷静指出：“你知道，所以你才会放这把火。” 王婷婷仍旧是笑盈盈的：“看来警官你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唐霜本来也只是猜测，但是看到王婷婷来投案自首，以及她投案自首后的反应，开口第一句话也是问王姓男子有没有被他们一起带回来，这才算是印证了自己的推测。 唐霜说道：“投案自首还有一个重要的构成要件，那就是你要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而不是在这儿和我话家常。” “你选择投案自首，肯定有你的理由。” 唐霜放柔了声音：“而且，你既然怀孕了，肯定不想孩子长大了，你还在监狱里服刑。看的出来你很爱你的孩子，你会想要尽早出来陪着孩子。如果你认罪态度良好，交待事实清晰，有重大立功表现，法院量刑时会酌情考虑的。” 唐霜见王婷婷渐渐收敛了笑意，明白王婷婷的情绪这算是平静下来了，询问工作也可以开始了，便在王婷婷对面坐下，示意陆煜祺打开电脑进行记录。 王婷婷嫣然一笑：“那这个故事可能会有点长。” 唐霜回应道：“没关系，你慢慢讲，我们会都认真记录下来的。” 王姓男子说的有一点不假，王婷婷确实是他招进来的，不过除此以外，其余说的可就全都是谎话了。 是王姓男子主动对王婷婷言语暧昧，处处暗示，公司里基本上都知道，王婷婷是王姓男子的人。 王婷婷在讲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她现在想来，这也是王姓男子的手段之一，通过这种公司同事的起哄，在这种氛围之下，她被迫算是和王姓男子确立了关系。 王婷婷是外贸公司的会计，在核对资金的时候，发现王姓男子开的单子有问题。 王婷婷：“我是财务，那个渣男可能以为我已经被他哄骗的爱的死去活来，对于他的票据不怎么仔细看。” “但是我这人分的很清楚的，公是公，私是私，感情和工作要分得明白。” 王婷婷一开始还只是觉得，像王姓男子这种公司经理，不会犯这种错误，可能是他不小心搞错了。 可是她继续查账，发现错误的单子不止一单。 王婷婷：“他可能以为我就是好骗的小姑娘，但实际上，我本来进外贸公司做财务就是过渡。” 王婷婷很快就发现，王姓男子那些有问题的单子，实际上是在骗取国家的出口退税。 王婷婷知道这是违法的事情。 王婷婷：“如果我早一点发现，我就会干脆利落的和他分手，然后去举报他。” “可是那时候我发现，我怀了他的孩子。” 不知道是孕期激素的波动，还是那一瞬间，她可能确实恋爱脑了。 她想着，如果真的去举报了王姓男子，那么孩子就没有了父亲了。 好在公司里目前除了王姓男子以外，就她发现了这件事，她同王姓男子说了，劝他收手，在王姓男子的哄骗之下，她帮忙将账目上的问题给平了。 王婷婷：“我以为，这怎么样都算两个人共患难了，他还说要和我结婚，两个人都已经在准备婚事了。” 那天，她拿着医院的怀孕报告单，想着给王姓男子一个惊喜，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场惊吓。 明明是王姓男子约她到家里，说自己的母亲要见她，给五金，送东西。 王婷婷上门的时候，等来的却是王姓男子母亲铺天盖地的谩骂。 [[王妈妈满脸怒容地对王婷婷大声斥责：“王婷婷！你这个没良心的贱人！我儿子把你招进公司来，你还不知恩图报！你就是个狐狸精！你以为你长得漂亮就可以勾引到我儿子？别做梦了！”]] 回忆到这里是，王婷婷自嘲地笑了笑：“我那时候实际上就该明白，那个渣男一直都在骗我，说要和我结婚，实际上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从来没有见过我，对于我的看法印象，全来自于他怎么告诉他母亲。” “但是我当时，是真的被骂蒙了。” [[王婷婷面带尴尬，试图解释：“阿姨，您误会了，您听我解释……” 王妈妈打断王婷婷的话，声音更加尖锐：“解释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瓜葛？我儿子是公司经理，你是会计，你就想着靠近他，想趁机升职吧！可笑！你以为你能指使我儿子给你升官发财？做梦！我儿子也是你这种人能够肖想的？” 话说到这份上，王婷婷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她反驳道：“阿姨，您误会了，我和您儿子之间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 王婷婷冷笑一声：“我当时被骂哭了，转头就走，那个男的还追了出来，安慰我说，是他的母亲脾气不好，说让我受委屈了。” 王婷婷后来才明白，那不过是王姓男子的缓兵之计，他实际上一直脚踏两只船，在和她谈情说爱的时候，早就已经和一个业务往来对象谈婚论嫁了。 只不过那个业务对象家里条件比较好，毕竟自己有个公司，也就是所谓的富婆，因为婚前财产公证等原因，结婚证一直没有办下来，这王姓男子就一直骗着王婷婷说他是单身。 现在富婆终于松了口，答应同王姓男子领证了，他就立马想要甩了王婷婷。 王婷婷气不过，后来又上门找了王姓男子几次，却都被王妈妈给打了出来。 老太太言语恶毒，说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还想要骗她儿子的接盘。诅咒王婷婷要下十八层地狱，被烈火焚烧。 听到这里，唐霜深呼吸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是因为老太太诅咒你辱骂你，你心生怨恨，所以想要放火烧了他家。” 王婷婷点头：“他们说我要下地狱，我要被烈火焚烧，真正下地狱的人明明应该是那个男的，身败 名裂的该是他！” “我之前去过他家好几次，注意到他家门口堆放着快递纸箱子，我知道那是易燃物，就想点着箱子烧起火吓吓他们，让老太太知道，真正该造报应的是她儿子。” “不过我没想到，火势会起来的这么大，这么快就烧到他家里，整片都是，更没有想到，老太太会在屋子里面。” 唐霜问道：“你怎么会认为，屋子里面没有人的？” 王婷婷说道：“我之前和他谈的时候，他每个月这个时候，都会带他母亲去医院复查的，而且都是一大早出门，到下午才回来。所以我特意挑了这个时间来放火。” “谁想到，我刚点着火，就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就知道今天老太太并没有去医院。” “即便老太太曾经骂过我，毕竟也是一条生命，而且火实在烧的太快太大了，我怕会波及到其他人，所以赶紧拨打了火警和急救电话。至于打110，则是我刚点完火就已经报了的。” 唐霜问道：“所以你才一直在现场没有离开，等到亲眼见到火灾被扑灭，没有人员伤亡，才放下心来，然后来自首？” 王婷婷摇头：“我本来没想自首，但是看到警官你来了现场。” 唐霜很快领悟到王婷婷说的意思：“因为我是女性。” 王婷婷点头：“我想，或许你能理解我吧，虽然我是犯了罪。” “我在楼下看着他又哭又嚎，就觉得好像没有那么恨他了。当然，我也早就不爱了，真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会看上他的。” “可能我来自首，是想给我这个孩子积点德吧。” 王婷婷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虽然目前看上去还算是平坦，但是她知道，这里面正孕育着同自己血脉相同的生命。 希望孩子不会怪她。 陆煜祺将笔录整理完毕，打印出来，拿给王婷婷签好字，两人喊来女性工作人员先看着王婷婷，走出房间。 陆煜祺叹息道：“真没想到这桩纵火案背后还有着这样的隐情。” “对了，师傅，你的直觉真准，你怎么能够猜到王姓男子有问题，坚持把他一起带回来。” “不过骗取出口补贴这种案子，是不是归经侦办啊？” 陆煜祺心想，这移送案件有关的材料，唐霜肯定又要吩咐他来做了。 唐霜却说道：“不急，先不着急通知经侦。” “这姓王的男子，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经侦那里。” 陆煜祺问道：“师傅，你的意思是？” 唐霜低头看着方才王婷婷的笔录材料，手指划过自己在意的几个地方，轻轻点了点：“这火，烧的可还真不简单。” 唐霜转而抬头问陆煜祺：“你觉得王婷婷这个人怎么样？” “没事，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陆煜祺回忆了方才询问时的场景，回答道：“看上去挺甜美可爱，想不到会做出放火报复这种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陆煜祺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千万不能得罪女人。 一看唐霜的神情，差点以为自己这话是不是说出口了。 不过唐霜只是笑了笑，将笔录材料拍回陆煜祺的手里：“所以呀，人不可貌相。” “这把火，如果只凭王婷婷一个人，能烧的起来吗？” 第42章 “这火，可不是这么好玩…… “警官,你们把我带回来说协助调查，这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你们调查清楚了吗？我可以走了吗？我还要去医院看我母亲呢。” 王姓男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唐霜摆弄着手机，陆煜祺则在电脑前面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没有丝毫开口要放他离开的意思,显得有些焦急。 唐霜瞥了王姓男子一眼，对他笑了笑：“王先生,别急呀,这调查嘛,是需要时间的啦。” 王姓男子急切道：“这还需要调查什么的啦,那王婷婷不都说了是她放火烧的了嘛，两位警官你们看，我没有骗你们的呀！” 唐霜把手机收起来，双手抱臂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王姓男子：“王婷婷说了是她放火烧的,就是她放火烧的了？” 王姓男子被唐霜这么一问，有些莫名其妙：“我都亲耳听到她在警车旁说她自首的啦，这不是她烧的还是谁烧的啦？” 唐霜不说话，只是敛起笑容盯着王姓男子看。 王姓男子被唐霜盯着心里有些发麻，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鼻子,讪笑道：“警官,是我不懂你们办案流程规矩,你们慢慢查，我在这儿等着就好了。就是能不能给我倒杯水，我有点渴了。” 唐霜轻咳了两声，陆煜祺停下手中的活,起身去给王姓男子倒了杯水。 “谢谢警官，谢谢警官。” 陆煜祺既然起身去倒了水，便给自己和唐霜也都给倒了一杯。 在把水递给唐霜的时候，唐霜接过后问道：“给经侦的移交材料写好了吗？” 陆煜祺回答道：“写的差不多了。” 唐霜点了点头：“行，这回可以让赵大请我们吃饭了，这骗取国家出口补贴的案子，难得碰上，还能够卖海关和税务人情，可得好好宰赵大一顿。” 一旁正喝着水的王姓男子，听到唐霜和陆煜祺交流提到骗取国家出口补贴，又是一口水给呛到了，使劲咳嗽起来，脸都给呛的通红。 唐霜一抬下巴，陆煜祺心领神会地上前使劲拍了王姓男子后背一下，这下子呛倒是不呛了，就是后背疼得厉害。 唐霜笑盈盈问道：“王先生，你紧张什么呀？我们就是在讨论工作上的事情。” 王姓男子摸着后背倒吸了几口气，回复道：“我也在外贸公司上班，听到两位警官说这个骗取国家出口补贴的事情，就情绪有点激动。” 唐霜笑着说道：“不用激动，等你到经侦那儿，和赵大他们交待的时候，再激动也不迟。” 王姓男子脸色变得铁青：“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霜神情严肃：“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还在这儿给我装！” 唐霜冷下来脸来，不再是春风化雨的和煦模样，倒是冰山冷然，目光如有实质般盯得王姓男子瞬间心虚起来。 王姓男子梗着脖子嘴硬道：“你这个女警官怎么好瞎说八道的啦，我要投诉你！” 唐霜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近王姓男子，将警官证怼到王姓男子的面前：“看好了，我叫唐霜，警号也在上面，如果你对我的工作不满意，欢迎随时投诉。” 唐霜将警官证收起来，俯下身子，同王姓男子对视，勾唇一笑：“你在看守所里，也是可以向管教投诉的。” 王姓男子勃然大怒：“你！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谁进看守所！” 唐霜略微歪头：“当然是你了。”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 “你以为王婷婷来自首的只是放火这件事，实际上王婷婷什么都说了。” 王姓男子的怒火随着唐霜的这句话，瞬间就像被扎了个洞的气球一般给泄了个干净，声音有些颤颤巍巍地说道：“她什么都说了？” 陆煜祺将王婷婷的笔录在王姓男子面前晃了一眼，在王姓男子伸手想要抓的时候，将笔录给收了回去：“没错，什么都说了。” “你如果现在交待清楚，我们还能算你主动承认，等我们查出来，那你的量刑可就要加重了。” 唐霜看着陆煜祺在那儿一本正经的说着，心想果然是高材生，这学起来就是快，才看她询问过那么几次，现在都能学的有模有样的了。 王姓男子埋下头，手握成拳，显然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两位警官，我交代，我全都交待。” 王姓男子承认实际上是他追求的王婷婷。 “不过男女双方的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我又没有强迫她。” 至于那个 所谓谈婚论嫁的富婆，实际上就是她诓骗王姓男子，一起骗取国家出口补贴。 “她说有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一起做，我就填填单子就可以了。” 王姓男子态度是诚恳的，就是话语间将自己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说自己并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骗取国家出口补贴。 唐霜说道：“没关系，关于骗取国家出口补贴的具体情况，会由经侦来办理，他们不管是对于查账还是对于国家相关政策的理解掌握，都比我要专业的多，一定会听懂你在讲些什么。” 王姓男子说道：“警官，我该交待的都交待的差不多了，我知道的可都说了。” 唐霜点头道：“嗯好，那现在就来说说，关于今天这场火灾的事情吧。” 王姓男子愣住了，看上去有些迷惑：“火灾？火灾要我讲什么呀？这不是王婷婷放的火吗？” “我刚刚不都已经承认了，我确实感情上有些瑕疵，这个没有同王婷婷结婚，但是这个不结婚也不违法对吧？” “而且当初我们好的时候，可是你情我愿的，这个警官你可以去我们公司问的，我可没有强迫她！” 唐霜应道：“感情上面的事情，我们就是了解一下，我们没空在这儿听你讲这些爱恨情仇。” 唐霜将手指曲起，敲了敲桌子，提醒道：“你确定你同今天这场火灾没有关系？再好好想一想？” 王姓男子搓手顿足：“哎呀警官，我是真的不懂你还要我说什么，我这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要我说什么就直接问好吧，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肯定配合好吧？” 唐霜给了陆煜祺一个眼神，陆煜祺打印出来一张纸，将它放在了王姓男子旁的桌子上。 唐霜：“拿了看看。” 王姓男子拿过单子：“警官，这是什么，这黑黢黢的一堆人，让我看什么？” 唐霜：“这是医院门诊挂号处的监控录像，你不是说你在网上没挂上号，所以一大早就去医院门诊排队取号的吗？可我们查看了医院今天的监控录像，你今天压根就没去门诊处排队取挂号。” 唐霜问道：“现在该我问你，你为什么去了医院却没有去挂号？” 王姓男子：“警官你这真的是问的莫名其妙，这和火灾有什么关系嘛。” 唐霜：“那我来替你回答吧，因为你抠呀。” “你知道你母亲不久之后就会被救护车送去医院，就算你挂到专家号也是浪费了，不如就省下这点挂号费算了。” “你的不在场证明和整体的计划其实挺完美的，就是你真的是太抠了，捡了西瓜还不想丢了芝麻。” “人不能太贪心，不然反而什么都会失去的。” 王姓男子犹自强撑着：“警官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唐霜笑了笑：“你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也挺无聊的，不如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的主人公，我们就管他叫张三好了。张三是个外贸公司的经理，他在跑业务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富婆，富婆说可以带他赚钱，而所谓赚钱的方法就是骗取国家出口贸易补贴。”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张三本来只想干一笔就收手，可是这赚的实在是多，张三忍不住就做了好多笔，而且越来越大胆，公司的账面上面都开始显出来了。” “公司这边，他一个人是不好再瞒下去了，于是他把主意打上了自己招进来的会计小红。小红是个小姑娘，张三便把人给哄骗了，两个人谈了朋友，想着这样，小红就会帮自己给平账。” “张三主意打的是不错，小红确实帮他平了账。只不过平了账之后，小红对于张三而言，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恰好富婆又答应了和张三结婚，那么小红就不仅仅是没利用价值，反而还会拖累张三。张三就急于处理掉和小红的感情。” “他很快便想出来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自己的母亲来骂退小姑娘，毕竟如果有这么一个恶婆婆，很有可能小红就会放弃结婚这个打算。于是张三就在自己母亲面前尽可能的去诋毁小红，张三的母亲又没见过小红，对于小红的认知自然全来自于自己信赖的儿子。” “可张三没想到，小红是个好姑娘，非常爱他，他更没想到的师傅，小红怀了孕，这光靠骂，显然已经解决不了问题的。” “于是他就咬牙狠心，暗自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解决方法。他开始经常在他母亲面前提到放火报应之类的词，潜移默化灌输给他的母亲，结果他的母亲在小红再次找上门来的时候，果然就这么说了，小红一听，放火这个想法便进到了她的潜意识里。” “而且这个解决方法好就好在，小红之前上门的时候，被他母亲辱骂的时候，邻居们都听到了，就能造成小红对张三的母亲怀恨在心的所谓事实，放火报复也就顺理成章。” “小红这一把火烧的好啊，张三的这个房子本身就旧了，一直没装修，楼梯房也不好卖，一把火烧了还能向小红要民事赔偿，同时纵火罪是重罪，还能让小红进去，就再没有人能够影响到他的好前程了。” 唐霜一拍手：“一箭双雕，哦不，应该说是一箭三雕，王先生，你说这个张三，是不是很聪明啊？” 王姓男子脸上铁青一片，嘴唇都开始发白：“这不过都是你的推测，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 “你可别说医院挂号处的监控录像就算是证据，专家号有多难挂，大家都是知道的，我去了发现队伍太长，准备去找黄牛搞个号，这也有问题吗？” 唐霜见王姓男子仍然没有松口，笑了笑：“王先生，当然没问题。我都说了，我只是讲个故事而已，王先生如果觉得这个故事讲的不好，当个笑话听过去就算了。” “只是不知道王先生有没有听说过另外一个成语，叫做玩火自焚啊。” “这火，可不是这么好玩的。” 第43章 “可是我不想让TA，就……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警官，你们办案相信是要证据的。你刚刚说的，你自己也说了,不过是故事，这故事可上不了法庭、” 王姓男子已然冷静下来，不知道是对于自己的自信,还是事到临头了犹自强撑，“所以,证据呢？警官。” 唐霜无奈地耸了耸肩,她已经给过这个王姓男子许多次机会了,但是看来她看人还是太准了,王姓男子还真的就是嘴硬的很，硬是不愿意配合他们的工作一点点。 唐霜用指尖揉了揉眉心，另外的一只手拍了拍陆煜祺的肩膀，示意后面由他来。 她有厌蠢症,和听不懂人话的人说久了,会心累。 陆煜祺听这王姓男子东扯西扯听得早就不耐烦了，还亏得唐霜脾气好耐心好，同王姓男子说了这么久，现在见唐霜将后续交给自己，早就迫不及待跃跃欲试了。 他像变魔术一般又从桌子下面拿出来一个牛皮文件袋,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几个透明密封袋,正中央都有标签贴着。 陆煜祺拿着几个密封袋走到王姓男子面前：“这些东西眼熟吗？” 王姓男子看清楚陆煜祺手中拿着的东西后，咽了下口水：“这不就是些纸屑垃圾，哪里都有。” 陆煜祺竖起食指摇了摇：“这可不是普通的垃圾，这可是分别在你家屋子外面和里面发现的。” 王姓男子说道：“我家都被那个王婷婷放了火了,这有个什么烧剩下来的碎屑之类的不是很正常。” 陆煜祺将另 外一个密封袋放在王姓男子面前：“那再看看这个呢？” 陆煜祺给出的是一个纸质收据单。 “说说看吧，你为什么会在火灾前几天，把家里的窗帘给换了。” 王姓男子：“家里的窗帘旧了，我换个窗帘难道还有错吗？” 陆煜祺笑了笑：“换窗帘当然没问题，但是你换的是尼龙的。” 王姓男子：“尼龙的便宜啊，你们两位警官不都说我抠了吗？那我买个便宜点的有什么问题吗？” 陆煜祺没有顺着王姓男子的狡辩往下说： “卖窗帘的店主说了，现在一般都不建议买尼龙的窗帘，因为尼龙属于易燃材料，万一溅到火星就会快速燃烧起来，并且会释放出打量的烟雾和有毒气体，所以一般他都是不会卖的。” “而你强烈坚持要购买尼龙的窗帘。” 王姓男子：“我怎么知道尼龙窗帘还有这方面的问题，我就是看它便宜而已。” 陆煜祺又将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放在了王姓男子面前，用手一一指过去：“那你堆放在你家门口的这些废纸箱和旧布料，也是为了省钱，准备积攒着然后去卖废品吗？” 前面几张是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的楼道，不过依稀能够看出之前堆放物的些许痕迹，而最后一张，则是还未发生火灾之前的楼道的样子，非常清晰。 楼道里堆满着废纸箱、旧布料，还有许多报纸传单，几乎要将整个过道堆得满满当当。 “都说了，做人不要太贪心，你太想这场火烧的旺一点，烧的快一点，所以东西堆得太多了，今天早上住户下楼买菜的时候都差点不好走路，敲了你家门却没人应答，所以就拍了照向社区投诉反应。” 王姓男子不屑道：“合着两位警官说了半天，就只有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又能说明什么？我换窗帘也好，堆放杂物也罢，顶多只是不小心而已，放火的是她王婷婷，我是个受害者。” 陆煜祺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王姓男子，就好像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丑陋虫子一般。 王姓男子被陆煜祺这个眼神给激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的有错吗？” 陆煜祺叹了口气，他本来不想到这一步的，毕竟如果完全由事实证据来让嫌疑人哑口无言乖乖认罪的话，搞得他怪没有成就感的。 陆煜祺拿出手机，翻找出来一段视频，举起手机点击播放，给王姓男子看。 视频看上去是个监控录像的视角，看得出来拍的是个窗帘店。 在看到视频的时候，王姓男子的脸色已经开始变了，完全不像方才那般淡定。 监控视频的画面中，一个男子走进了窗帘店中，他穿着深色外套戴着帽子，走进店里后，四处摸摸挑选着窗帘。 店主迎了上去，问他需要买什么样子的窗帘。 男子回答道：“你们这儿有没有便宜点的窗帘，我不用工艺这么复杂，这么贵的。” 店主解释道，窗帘的价钱不是随便定的，这里面都有相关的工艺规定，防潮防寒阻燃等等。 男子说，他不要这些什么阻燃防潮之类，就是有块窗帘装着就行了。 店主反应过来：“您不是自己用，是用来简装房子出租是吧？” 男子应道是这样的，店主说有是有，不过便宜的窗帘材质上面有所欠缺，并且再三叮嘱，千万不能装在厨房或者靠近电路的地方，周边也不能放易燃物。 “可是根据消防员对于火灾现场的还原，你家的窗帘，下面就是跟着纸箱子，同门外的那堆杂物，通过清漆连到了一起。” “所以只要王婷婷在外面点了火，火势就会瞬间通过门缝下面的清漆，烧到你家屋子里面，内外一起烧起来，再通过窗帘和木头家具，还有你刻意倒下来的油漆，将你家烧个干净。” 陆煜祺观察着王姓男子越发苍白的脸色，问道：“至于你购买油漆的收据和监控录像，还要我给你看吗？” “一件事情可以说是巧合，这么多巧合在一起，还是不是巧合，你说法官会怎么看呢？” 王姓男子本来是想着，网上购买油漆、窗帘会被查到，却没有想到，他特意跑了大半个广安区，到那种路边小店去买的窗帘和油漆，还有舞废品回收站拉来的废旧衣服和纸箱子，都会被唐霜他们给查到。 结束了对于王姓男子的询问，笔录材料做完后，唐霜才发现刚才询问王姓男子的时候，老王连环夺命CALL了她好多下。 唐霜本以为是老王问纵火案的侦查情况，想着她不是让潘涵去跑消防队的时候，记得向老王汇报的吗？ 结果等她电话回过去，唐霜才知道，她算是错怪潘涵了，老王打电话给她不是为了这事，是有另外重要的事，至于什么事，老王说电话里说不清楚，直接让唐霜赶紧回队里来。 “纵火案的情况我知道了，剩下的收尾工作，就让小潘带着人完成就行了。” 唐霜放下电话，郑重其事地看着刚从消防队回来，风尘仆仆的潘涵。 被唐霜用这种表情看着，潘涵大感不妙：“怎么了？是又有案子，还是嫌疑人做了什么妖？” 唐霜摇了摇头：“作妖的是老王。” 还未等潘涵松口气，唐霜接着说道：“老王紧急CALL，我要带陆煜祺回队里了，材料都这这里，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说完唐霜就拍了拍潘涵的肩膀，喊着陆煜祺收拾东西一起回队里，徒留潘涵呆站在原地，看着两份笔录材料还一大堆证据，痛苦地皱起了脸。 他就知道唐霜露出那种表情没什么好事！—— 回队里路上，陆煜祺复盘着今天的这桩案子，对于唐霜的敬佩之情又加深了一层：“师傅，真的好厉害，怎么能够想到这个案子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刑警……额……”陆煜祺迅速改口道，“资深刑警的直觉吗？” 唐霜看着陆煜祺发觉他用错词之后，害怕他说错话让自己生气，装作不经意偷瞄自己的模样，就像个犯了错害怕被主人发现的狗狗。 唐霜笑了笑：“哪有你吹的这么厉害，你多办几个案子，也会有的。” 陆煜祺见唐霜没有在意自己方才的口误，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继续讨论起今天的这起案子：“所以说，感情这种事还真的是，放下就放下，过去就过去，非要闹到这种地步，算计来算计去，还放起了火，又何必呢？” 陆煜祺往常并不会对这种感情方面发表过多看法，唐霜听到陆煜祺大发了这样一通议论，好奇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煜祺虽然不知道，唐霜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回国入警后，看到的唐霜，和他记忆里的唐霜判若两人。 虽然唐霜在压榨他这个徒弟的时候，偶尔露出来老狐狸的狡黠模样，依稀能够看到他所熟悉的那个唐霜的影子。 但是之前去渝城出差时，李思源口中的那个在大学时期熠熠生辉、耀眼夺目的唐霜，似乎更加与他记忆里的唐霜相吻合。 陆煜祺后来有在公安内网查过，发现李思源之前也是曾经在建宁市公安局工作过，甚至也是在广安区分局，是后来去的省厅。 那么或许李思源和唐霜之间发生过什么，也许与感情相关，不然为什么在唐霜身上会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这是陆煜祺自己的推测，但是他现下找不到机会开口询问唐霜，毕竟这涉及到个人隐私，唐霜不愿意说，他也不好越界去询问。 于是陆煜祺旁敲侧击地隐晦说道：“我的意思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 陆煜祺原意是想宽慰唐霜，却没想到，鲠在唐霜心中的却有一桩旧事，不过并不是他所想的那种。 这一句话，便踩在了唐霜的雷区之上。 唐霜转头看向窗外，眸中的情绪晦涩不清： “可是我不想让TA，就这样过去了。” “就好像一场雨，一阵风。” 第44章 “怎么又是你？！”…… 车内沉静了下来,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唐霜本意并不想如此，便开玩笑打趣陆煜祺道：“你的前女友和前前女友过去了吗？” 果然一听唐霜这么问，陆煜祺眼睛瞪的如同铜铃一般,连 忙辩白道：“我没有谈过！没有什么前女友和前前女友，刚刚那不是为了套近乎和问话，所以我瞎编的！” 唐霜似笑非笑：“没事的,现在什么年代了，谈过几个又不是什么大事情。” 陆煜祺恨不得当场发誓以证清白：“我真没谈过！师傅你不要总是用有色眼镜来看人！不要对我有这种奇怪的偏见啊！” 唐霜奇怪地看了陆煜祺一眼：“这算什么偏见？这不是证明你在我心里是很有魅力的吗？” 唐霜觉得自己没说错啊,陆煜祺这种长相好家世好性格又好的,怎么看都该是那种桃花不断,很受欢迎的类型啊。 陆煜祺冷不丁地听到唐霜这么说,手里差点方向盘都没握住。 陆煜祺挺直腰板，让自己的坐的更直了些，表情看上一本正经，但是通红的耳朵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陆煜祺清了清嗓子：“是吗？师傅你真这么觉得吗？” “嗯嗯。” 陆煜祺觉得唐霜这个回答的颇有些敷衍,趁着红绿灯的停车间隙看向副驾驶座,果然唐霜已经掏出手机，低头玩起了消消乐。 注意到有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唐霜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陆煜祺在看自己，她说道：“唉，忙活了一天,最后反而给经侦送了个大礼。” —— “她这倒算是给我们送了个大礼啊。” “你不是说,那个人没关系吗？” 建宁市某高档酒店的私人包间内,一场氛围算不得上愉快的聚会正在进行着。 花衬衫看上去神情倒不像上次那么淡定，拿起桌上的白瓷茶杯一饮而尽，觉得这茶有些淡了，准备从丝绸衬衫的口袋中拿出烟来抽,看到坐在上手位的中山装手里的念珠转了两圈，便将拿出来一半的烟盒又给塞了回去。 花衬衫起身给中山装重新整套流程的又沏了壶新茶，恭敬地捧杯递上：“您尝尝，这是新茶。” 中山装接过茶杯，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了会儿杯壁，然后淡淡说了句：“这水可有些太烫了，金老板泡茶的手艺还差了点。” 金老板搓着双手道：“这茶叶是好茶叶，就是总有那么一两颗坏茶给混进去，您可得好好甄别，去筛一筛啊。” 中山装将茶杯放回到红木茶几上，转了圈手里的小叶紫檀手串：“我可以做的事，我自然会去做，倒是金老板你那儿，该提醒提醒自己手底下的人，好好清理清理门户，打扫打扫干净家里。” 金老板连连应下：“您放心，我已经都吩咐下去了，这绳子已经断了，绝不会套到我身上的。” —— “什么？嗯……好的……我明白了，没事……嗯。” 陆煜祺见唐霜接了电话后双眉紧锁，等唐霜打完电话便问道：“怎么了？” 唐霜抿了抿唇：“那个姓王的交待的和他一起骗取出口补贴的所谓富婆，经侦的赵大刚刚打电话来，说已经人去楼空了。” 陆煜祺说道：“那发协查，上网追逃。” 唐霜摇了摇头：“赵大办这种案子有经验的多，他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出入境，但是还是晚了一步，人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坐飞机跑出去了。” 陆煜祺：“这么快？” 唐霜点了点头：“对，太快了一点。” 陆煜祺：“她运气这么好，正好就……” 陆煜祺说到一半便止住不说了，他明白了唐霜方才那句“太快了一点”的意思。 抓到犯罪嫌疑人后，同伙听到风声跑路是常有的事情，可问题是，他们将王姓男子带回就近的派出所审讯的时候，是以询问火灾情况为理由，把人给带回来的，甚至当时还没有确定王姓男子有经济犯罪的事实。 陆煜祺连忙举手自证清白道：“师傅，这个案子全程我都和你在一起，我可没有向外面透露半点消息啊！” 唐霜笑了：“我知道。没事儿，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也算是给你遇到了。” 唐霜心里却没有她安抚陆煜祺那般看起来那么轻松。 她想到了当时自己刚到火灾现场时，注视着自己的那道视线。 唐霜一开始以为是王婷婷，同王婷婷后来交待的倒也是对得上。 王婷婷放了火之后在现场没有走开，留在现场，看着火被灭了人被救了，而且还等到有女警，也就是自己出了现场，所以来找自己自首。 可是在后来同王婷婷的交谈过程中，唐霜又觉得那道视线的主人不是王婷婷。 那道目光太过于冰冷。 不是王婷婷。 那又会是谁呢？ —— “我没兴趣知道你到底具体做着哪些生意，也不想知道这次捅娄子的是谁。” 中山装将手串往茶几上一拍，用力之大，震得放在红木茶几上的茶杯中的水都溅出来几滴。 金老板被这一下给吓到了，差点一哆嗦。 中山装却没有继续厉声下去，相反笑了起来，和颜悦色，堪称是慈眉善目：“我知道，金老板是要做大生意的人，可千万不要因为一些蝇头小利，而栽了跟头。” 金老板连连点头，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是是是，我知道。您放心，这次的事情绝对查不到我们身上，而且保证没有下次。” 中山装将手串重新拿回至手中，拨动后说道：“金老板这句话可就说错了。” “是你的公司身上。” - 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金老板目送着中山装坐上车离开后，烦躁地从衬衫口袋里拿出烟，早就候在一旁的秘书走上前来，替金老板点上。 金老板深深吸了口烟，然后缓缓地将烟雾吐了出来。 秘书问道：“领导他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是要划清界限？” 金老板掸了掸烟灰：“他这是在敲打我。上次张锋的事情算是我们当年心软，留下这么个隐患。但是这次纯粹是莉莉安钻钱眼里了，她本来就挂了好几个皮包公司的法人，钱嘛躺着赚拉到，非要赚那三瓜五枣，差点把我们都给拖下水。” “还好领导那儿消息灵通，不然我们可都要被请去喝茶了。” “毕竟大家十年前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这艘船如果沉了，谁都逃不了。” 金老板笑了笑，全然没有方才在中山装面前的卑躬屈膝，他掸了掸烟灰：“所以领导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至于那个姓唐的……”金老板看着指间夹着的那根还剩下半根的香烟，火光星点明灭。 金老板将烟头丢在地上，皮鞋踩上去狠狠碾了两脚，那点火星便也熄灭了：“领导他慈悲为怀积德行善，那就我来做。” 金老板的脸上显露出些许狠厉：“斩草得除根，不然后患无穷。” —— 涉及到经侦的案子，本身就需要多方面协调，经济犯罪跑路到国外的本身就不少。 唐霜虽然心中感到有些可惜，但是毕竟王婷婷纵火的案子算是解决的差不多了，她正准备向老王汇报案件情况，老王却一摆手：“哎呀，你们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向潘涵了解过了。” “这事儿不急，叫你们回来，是有另外要紧的事。” 唐霜肩膀沉了下来，同陆煜祺对视着眨眨眼，瘪了瘪嘴。 案件还没结老王就匆匆叫他们回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唐霜本来是想借着汇报案件的由头，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没想到今天这计策却没能成功。 老王看着唐霜这站没站相的样子，出口训斥两句，然后笑眯眯说道：“你不是总说你们组活太多人太少吗？我给你们介绍一个新同事。” 唐霜眼睛一亮：“来新人了？老王你可以啊， 还真要到人了。” 这个时间点，不是警校毕业分配新人的时候，也不是退伍军人转业分配的节点，就意味着来的同事大部分是其他单位因为种种原因调过来的。 这种情况下，来的人基本上都是熟练工，不用从头教，熟悉熟悉他们队里的业务，就可以成为骨干劳动力了。 多一个劳动力，唐霜干的活就可以少一点了。 因此唐霜可是举双手双脚来欢迎新同事的到来。 老王哼哼了两声：“那是，还不是你天天向我念叨，让我多向局里多要几个人，这回我可是真给你要到了，还是个相当优秀的人才，你这次可算是有福了。” 唐霜听老王这么说，更加期待了：“真的？” 老王说道：“当然！人家今天都已经来报道了。说是新同事，也算是你们的老熟人了。” 听到老王的这句话，唐霜的右眼皮莫名地跳了起来。 不好，感觉有诈。 唐霜迅速编出来借口准备开溜：“王局，我带着小陆挺好的。小陆年轻有为、聪明能干，一个人能顶三。我就发扬集体主义精神，新同事我看就分给其他组好了。” 结果唐霜还没来得及拉着陆煜祺溜走，老王办公室的门就被打打开了，那个所谓的新同事就走了进来。 呵，确实很熟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老王向他们介绍道：“省厅食药环的李思远李处，下来到我们建宁市公安局来锻炼。” 李思远大概是才从市局那边开会过来，穿了身警礼服，显得宽肩窄腰，看上去人五人六，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唐霜：“呵。” 陆煜祺炸了毛：“怎么又是你？！” 第45章 “不愧是你，还是你厉害…… 老王长篇大论了一堆,大意是李思远和唐霜以及陆煜祺组成三人小班组，算是改革试验，快速响应办案,就不参与日常的排班执勤了。 如果在平时，唐霜非常愿意积极响应老王的这所谓的什么改革试验，毕竟不要值班,什么都好。 但是现在，唐霜觉得,还是时光退回到老王催他们回队里来之前比较好。 唐霜一看陆煜祺,发现陆煜祺也挎着个脸。 唐霜奇怪道：“李思远又下来和我们一起,你不应该觉得高兴吗？” 陆煜祺并不知道唐霜之前对于自己的离谱推测,他纳闷道：“我为什么要觉得高兴？” 唐霜讶异道：“你不是喜欢李思远吗？” 陆煜祺再次炸了毛：“谁说我喜欢李思远，哪个人造这种谣？我审美很正常取向也很正常，怎么可能会喜欢李思远那种闷骚男啊！” 唐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好意思说,是她自己想错了。 不过还好,陆煜祺只以为唐霜说的喜欢是同事朋友之间的喜欢，而不是那种喜欢，不然他很有可能就要喷火了。 唐霜轻咳两声，宽温道：“算了算了，李思远级别到底比我们高太多,比老王都大,好歹是个领导,忍忍等他回省厅就好了。” 陆煜祺颇为不服气：“那他就该在省厅好好呆着啊，懂不懂就下来做什么？” 唐霜想了想老王方才的态度，给出了解释：“大概是他又要升了吧？下来积累积累基层工作经验？” 唐霜对于李思远的工作变动倒是没有太多推测的欲望，毕竟她还算是沉浸在自己对于陆煜祺暗恋对象的推理失败的挫折中。 猜陆煜祺喜欢什么人,可比揣摩李思远的职业规划有意思的多了。 陆煜祺到底好哄的多，唐霜三两句便把陆煜祺的毛给撸顺了，陆煜祺便又精神抖擞的先去忙活了。 唐霜看着陆煜祺的背影，感慨着到底是年轻，精力旺盛。 唐霜慢悠悠地晃回自己的办公室，走到一半就看到李思远在走廊上等着她。 李思远将警礼服换了下来，穿了身执勤服，伸出手拦下了她。 一瞬间唐霜有点恍惚，好像这一幕有点像是十年前，当时李思远这是这样在分局的走廊上拦下了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除去两人肩章上的花花和杠杠增加了，似乎好像什么都没变。 但是唐霜知道，实际上什么都变了。 唐霜往后撤了一步，拉开同李思远的距离，对他笑了笑：“你这次下来，估计要待上挺久的，住处有着落了吗？” 唐霜语气平和，表情看上去没有太大的波动，就好像他们两个真的只不过是老同学，和曾经的同事而已。 李思远本来想聊的不是这个话题，但是唐霜主动开了口，他便顺着唐霜的话回答道：“省厅那边有补贴，房子我已经租好了。” 唐霜点了点头：“那不错。不过你这才回去没多久，就又过来，两地分居，你老婆不介意？” 李思远上前一步，丹凤眼眯了眯，嘴角微微上扬，神情却堪称是认真：“我单身，没有老婆。” 唐霜“嚯”了一声：“你这么优秀，领导不给你介绍白富美？” 李思远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地回答道：“都推掉了。” 唐霜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推的？” 唐霜这是真好奇了，因为要知道，就她带着个陆煜祺，这么多天下来，已经好多人打听陆煜祺有没有对象，拖唐霜这个所谓的师傅给牵线搭桥介绍介绍了，哪怕是潘涵，也过来找唐霜说了好多次，说已经到了“不堪其扰”的程度。 唐霜和潘涵算是知道陆煜祺讨厌相亲和介绍对象这回事，至于唐霜，则是因为知道陆煜祺心里有个暗恋对象这个小秘密，便油然而生一种要守护陆煜祺这个小少爷的纯爱之心的责任之感。 因此她算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取取经。 毕竟她觉得，像李思远这种，恐怕就说自己是弯的出柜了，恐怕都能给他找到对象做人情。 李思远淡淡一笑：“我说我订过婚了。” 唐霜疑惑地眨了眨眼，她没听沈文彬说过李思远订婚这件事。 就算是她曾经和李思远之间闹过些不愉快的事情，那也波及不到沈文彬，沈文彬那里对于些老同学之类的消息还是相当灵通的。 李思远见唐霜面露疑惑，显出了点以前唐霜的影子，笑意忍不住深了几分：“但是未婚妻已经死了。” 唐霜给李思远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你，还是你厉害。” 唐霜琢磨着，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方法，与其等着别人八卦编排起陆煜祺，不如她先自己给陆煜祺编一个合情合理的断情绝爱的故事版本出来。 唐霜越想越觉得这办法也不是不可行，已经开始在心里构思起故事框架了，就听到李思远极为自然地问道：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活过来？” 唐霜心里盘算着编排故事的事情，听到李思远这么一问，想着这李思远大概是下来后见自己这么混着日子觉得怒其不争。 毕竟他李思远可谓是前途一片大好，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初级干部，而她唐霜现在依旧在基层摸鱼混吃等死，李思远大概是看不惯自己现在这样。 不过唐霜觉得这样的日子倒也挺不错的。 唐霜：“死人一个，勿CUE。” —— 既然老王开了口，说让李思远和唐霜以及陆煜祺组成三人小组，所以三个人自然要搬到同一个办公室里去。 为了避免折腾，当然实际上时，队里也没有新的办公室可供这个所谓的新小组。 所以最后以潘涵搬离办公室，李思远搬进来为解决办法。 潘涵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凝望着唐霜和陆煜祺，看的唐霜都忍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行了行了，你不过就是搬到隔壁办公室而已，要不要搞得你像是发配边疆一样啊！” 潘涵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水，摇了摇头，伤感说道：“不，你不懂，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是以后我就不能在值班的时候，蹭陆少的高级外 设了。” 唐霜：…… 唐霜：“我不收你办公室钥匙，我去让佳妮重新配一把给李思远行了吧？” 潘涵立马喜笑颜开：“好嘞唐队，虽然我现在和你不在一组了，但是你以后有事随时喊我。” 陆煜祺：？？？ 陆煜祺：你们不该问问我的想法吗？ 不过陆煜祺没敢问出口。 倒不是他小气或者舍不得借外设，实际上潘涵值班时候用他的外设，是得到过他的允许的，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吐槽出口，但是看着唐霜，他的那些玩笑话却又突然觉得没那么好说出来了。 没错，他和唐霜之间的氛围现在有些微妙。 微妙到他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了。 自从在回来的车上，他和唐霜说了那些劝她放下以前的事情的话之后，唐霜的情绪就发生了变化。 唐霜鲜少在他面前生气。 但是在车上，陆煜祺确信，那一瞬间，唐霜是真的生气了。 本来陆煜祺觉得自己好好表现，后面可以慢慢弥补，唐霜应该也不会因为自己说错的这一两句话，就给自己判了死刑。 但是，现在来了个李思远。 陆煜祺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就让李思远这个大尾巴狼阴谋得逞。 现在他必须迅速补救自己的过失，挽回自己在唐霜心中的形象。 陆煜祺捧着手机向好友求救道： [陆煜祺：裴哥，江湖救急！！！] [裴奕：？] [陆煜祺：我好像不小心惹我师傅生气了，怎么办？] [裴奕：道歉了吗？] 陆煜祺抬头看着已经在工位上坐下来开始玩消消乐摸鱼的唐霜，揉了揉自己的耳垂，打字回复道： [陆煜祺：好像没有能够道歉的timing……] [裴奕：……] [裴奕：fine.] [陆煜祺：帮帮我，求求了。[可怜.gif][可怜.gif][可怜.gif]] [裴奕：实在不行，就送东西吧。方法有点老土，但管用。] [陆煜祺：有道理，好主意。] [陆煜祺：可是我不知道师傅到底喜欢什么？] [裴奕：……] [裴奕：那就送最实用的东子，这样她每次看到的时候都能想起来，是你送的。] [陆煜祺：学到了，不愧是你！] 现在办法是有了，问题在于究竟对于唐霜而言，什么是实用的呢？ “哟，李处他不在啊？”内勤赵佳妮打开办公室的门，探进来半个头，见李思远不在，对唐霜笑了笑，“那就麻烦唐队你帮忙代签个字吧，这毕竟东西我都已经喊文员搬过来了，怪重的。” 赵佳妮招呼着文员把电脑和键盘，还有其他一些琐碎的办公用品都给搬了进来，网线打印机之类的都给连上，自己拿着文件摊到唐霜的桌上，指了指要签名的地方：“这边签收人就写唐队你的名字，实际使用人写李处的名字，负责人就写老王好了。” 唐霜按照赵佳妮的说明一一签了，签好后嗅了嗅空气，问道：“你今天喷的什么香水？挺好闻的。” 赵佳妮笑着说道：“真的吗？哎呀，我没喷香水啦，是用的护手霜，怎么样，是不是超级无敌好闻？” 唐霜毫不吝啬地点头，对于赵佳妮的品位表示了肯定：“是的，很好闻，很自然，一点都没有一般很香的护手霜的那种香精的腻味感。” 唐霜的点评让赵佳妮倍感开心：“是的吧！而且这款也挺滋润的，还不油腻，清清爽爽的。” 陆煜祺看着唐霜认真听着赵佳妮的安利，低头打字给裴奕发消息道： [陆煜祺：有了，我知道送什么了。] [陆煜祺：好兄弟借点钱。] 第46章 “这是给你创造机会，为…… 唐霜同赵佳妮聊完后,赵佳妮前脚刚走，后脚李思远就进了办公室。 李思远扫了一眼办公室的布局，看了看唐霜,又看了眼陆煜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唐霜左前方的那张新布置好的办公桌前坐下。 李思远转头问唐霜道：“开机密码多少？” 唐霜回答道：“队里电脑默认设的是广安刑大杠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广安刑大的首字母缩写,大写，杠是短杠。” 唐霜看着李思远开了机,觉得还是有些不真切。 实际上,虽然李思远之前确实也在建宁公安工作过,但是他们两个当时还真的严格意义上来讲算不上同事,因为李思远当时在分局机关处室，她在派出所。 她进了刑大后，李思远又去了市局。 两个人除了入警时的新警大会，以及每年的大会能够碰上几面,实际上压根就没在工作场合碰到过几次。 现在反倒成了同事,还是一个办公室的板上钉钉，真的不能再真的同事。 还有一个陆煜祺。 唐霜屈起食指用关节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觉得自己一个头比两个大。 —— 头再痛，再麻烦，还是要工作。 唐霜敲着键盘正写着文章,就察觉到旁边有人靠近。 陆煜祺刚才出办公室了,现在站在她旁边的不用想就是李思远。 果不其然,李思远在她身后站定，看了眼她的电脑屏幕。 唐霜：“别误会，老王让我写关于多警种合作的文章，陆煜祺他才工作没多久,这文章只能我自己来写，我可不是喜欢写文章，就随便找篇抄抄改改糊弄糊弄，不用您这尊大神来指点。” 如果不是老王千叮咛万嘱咐，必须要有实战感悟体会，唐霜早就把文章甩给陆煜祺写了。 早知道她就不该拖，她虽然没和李思远共事过，但也知道，李思远写文章是出了名的，不然也不会当初她还在派出所摸排滚打的时候，李思远就已经去了机关处室了。 李思远挑了挑眉：“随便找，就找到了我写的这篇？” 唐霜把内网上扒拉搜索的这篇文章往下拉，拉到最后面，果然署名作者赫然写着“李思远”三个字。 什么运气啊！ 那么多文章，她为什么偏偏就拿李思远写的这篇做参考啊！ 但是现在关掉，好像更显得她心虚了。 唐霜振振有词道：“这不是你写文章写的好吗？我可得好好学习，揣摩揣摩。” 李思远见唐霜这幅模样，笑了笑：“这篇文章是三年前写的，主要写的是市一级的协调配合，你们领导让你写的应该是要侧重于区所队，我去年写的一篇你应该可以参考参考。” 唐霜：“不如你来写吧？” 李思远：“你确定要我来写？” 唐霜：“……” 唐霜：“不用了，这文章随便写写就行，不劳您大驾。” 开玩笑！李思远这人她还不了解，哪里会白干活的，让他出手，天晓得回头会向自己讨什么报酬。 不过被李思远这尊大神在边上这么看着，唐霜觉得自己这文章是写不下去了，这用来参考的网页是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 再重新找几篇来参考，万一又搜出来李思远写的怎么办？ 就在这时，通讯工具弹出来消息通知，让去内勤室领装备。 一般去内勤室领东西这活，以前是潘涵干，陆煜祺来了后是陆煜祺干，要是放在平时，唐霜才懒得走，肯定是发条信息，让陆煜祺忙完了去内勤室领。 但是眼下有这么一个现成的脱身理由，不利用起来，更待何时？ 唐霜站了起来：“我去领装备，您忙。” —— 赵佳妮听到敲门声回了句“请进”，一抬头见是唐霜，有些惊奇：“哟，怎么是唐队你亲自来了，我还以为会是小陆来领呢。” 唐霜笑了笑：“这总归不好总是让人家跑腿，在哪儿签字？” 赵佳妮把表格调转了方向，给唐霜指了在哪儿签字，然后转身去拿装备：“新的执法记录仪，你们办公室三个就一起领了过去吧，我给你拿个塑料袋装一下，好拿。” 唐霜接过袋子，道了谢准备离开，发现着赵佳妮双手托腮看着她，唐霜知道这是有话想问她，但是不好主动开口，于是她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赵佳妮走到办公室门旁边，探头看了看外面，确认没有人之后关上门，走回来拉了个椅子到自己办公桌边上，招呼唐霜坐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你徒弟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唐霜一时间不知道赵佳妮具体问的是什么：“什么情况？” 赵佳妮说道：“刚才小陆过来，问我用的护手霜是什么牌子，具体是哪款？” 唐霜：“可能他是个精致BO Y？” 赵佳妮见唐霜GET不到她的点，有些着急：“哎呀，不是这个问题。他问我的那个样子，一看就不是自己用，是买了要送人的呀！” 唐霜恍然大悟：“哦，你问的是这个。” 陆煜祺来问赵佳妮护手霜的牌子和具体款，确实有点意思。 所以说，她之前的推测果然是错了，陆煜祺实际上是直的。 仔细回想，陆煜祺确实好像也没有用护手霜的习惯，没见他用过。再说，他现在卡都被停了，这个月又还没到发工资的点，他就算问了，也没钱买呀。 那么陆煜祺来问赵佳妮护手霜的事情，八成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是以此为由，想要和赵佳妮拉近关系，聊聊天？ 唐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赵佳妮也是个富二代，家境富裕，两个人倒也是门当户对，能够聊得来。 而且赵佳妮性格也挺外向活泼的，两个人还挺配。 所以陆煜祺纠结的点在于，办公室恋情，怕被拒绝后尴尬？ 唐霜心里想了这么一通，看着赵佳妮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脸上除了好奇八卦之外，还有紧张羞涩，心下了然。 这赵佳妮恐怕对陆煜祺也有好感的，那这是双箭头啊！ 唐霜便开口回答道：“他可能是想多了解了解你。” 看着赵佳妮脸上遮掩不住的笑容和开心，唐霜连以后赵佳妮和陆煜祺结婚时，自己坐主桌哪个位置都想好了。 就是不知道她算不算是两个人的介绍人，到时候红包可以不可以拿双份，以他们两个人的身家，红包的厚度应该不会少吧。 唐霜看见赵佳妮办公桌的地上堆放成小山高的档案盒子，随口问道：“又开始整理档案了？” 提到工作，原本讨论起陆煜祺还满脸笑意的赵佳妮迅速哭丧着个脸：“是啊，唐队你知道的，咱们队搬进来以后，这以前的档案就一直没有整理过。” “最近不知道市局抽的什么疯，要进行档案检查，以前检查嘛就是检查本年度的就可以了，结果这次的检查年度非要拉长到十年前，这以前的老档案也要一起整理。” “十年前的归档要求和现在要求根本不一样，上面的真的一拍脑袋就想来这出，我可要累死了！” 别说档案，他们案子的文书要求，每年都有变化，如果拿现在的要求去整改十年前的案子，这个工作量，唐霜光是想象都觉得恐怖得很。 “那可是个大工程。” 赵佳妮说道：“可不是嘛，这段时间可累死我了，天天加班，我这法令纹都要加深了。” 唐霜提议道：“要不我来帮你？” 赵佳妮眼睛亮了起来、 唐霜接着说道：“我把陆煜祺喊上一起，正好也让他在整理档案的时候学习学习，不然你这一个人弄，要弄到什么时候。” 赵佳妮的眼睛更加亮了，她拉住唐霜的手：“唐队，你可真是太好了，我请你吃饭，哦不对，我现在就请你喝奶茶，你要喝哪家？” —— “整理档案不是内勤的活吗？为什么要我去整理？” 陆煜祺不解问道。 唐霜见陆煜祺这迷茫模样，恨铁不成钢，难怪明明和赵佳妮双箭头，到现在还只是暗恋。 唐霜拍了拍陆煜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是给你创造机会，为师的良苦用心你要把握住。” “放心，我也会一起跟着帮忙整理的。” 陆煜祺虽然不明白唐霜说的机会到底是什么，但是既然唐霜发了话，他还是乖乖跟着唐霜进了档案室。 档案室里因为柜子高大，半遮掩住了灯光，显得有些昏暗，柜子间的通道狭窄，一个人站着都有些拥挤，更别提两个人在里面搬运整理档案，是肯定难免会产生肢体接触的。 他现在光是跟着唐霜，往档案室里面走上去，绕开地面上小山式的厚厚卷宗，就已经肩膀时不时的碰到唐霜的肩膀，手偶尔碰到唐霜的腰侧。 安静的档案室内，他都几乎能清楚听到唐霜心跳的节奏。 陆煜祺脸愈加红了起来，难道说，唐霜所谓的机会，是这个意思？ 陆煜祺觉得自己的心脏控制不住的如同擂鼓般“咚咚”想着，他正想伸出手牵住唐霜的手，就发觉唐霜步伐一拐，站到了一旁的两个档案柜的中间，然后抬了抬下巴，往前指了指，示意他继续往里面走。 陆煜祺：“嗯？” 唐霜把柜子上的一叠档案搬下来，开始整理，理了两三本后发现陆煜祺还站在原地看着她，叹了口气，这傻孩子，她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这么就不懂得抓住机会呢？ 唐霜只得开口说道：“赵佳妮在里面，你往里走找她，她会具体手把手教你怎么做的。” 陆煜祺：“啊？” 第47章 “这……你口味挺特别的…… 唐霜整理了几本档案卷宗后,就大概清楚了自己这一柜子是九年前的备查。 唐霜往边上走了几步，走到旁边一个柜子，伸手取出一本档案盒,翻开来看了里面的内容。 果然是十年前的。 周婉婷当年的坠楼身亡最后被认定为自杀，不构成案件，但是毕竟涉及到非正常死亡,按理来说有关材料会统一汇总到刑大来，她之前问过赵佳妮,非常正死亡的材料都归在备查里。 唐霜翻找了好几十个档案盒,终于在档案柜的最下面一层的角落里,找到了关于周婉婷当年坠楼身亡事件的材料。 这份材料她并不陌生,这十年间不管是输入系统的电子版本，还是实物版本，她都看过好几次。 但是她还是想再看一遍，万一有什么被自己遗漏疏忽掉的地方。 周婉婷自杀的这份档案,第一份材料是不予立案说明,往后翻是周婉婷的遗书，接着是周婉婷家人的笔录材料，还有她的笔录材料，以及遗物领回登记表。 如果周婉婷不是唐霜的至交好友，她分外留意,这份案卷材料看上去就同边上几盒备查档案一样,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可是唐霜莫名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唐霜正准备把材料从头到尾再翻一遍，就听到赵佳妮和陆煜祺的脚步声。 赵佳妮喊道：“唐队，下班啦。” 唐霜拿出手机快速地将周婉婷自杀案的材料从前到后用手机拍过,而后放回档案盒里，将档案盒陈列回档案柜中，拿着另外几盒档案盒站起来的时候，赵佳妮和陆煜祺正好走到了这一排。 赵佳妮招呼唐霜道：“唐队，走啦。” 唐霜放下手中的档案盒：“左边这三排我都给你整理好了。” 赵佳妮看了眼档案架：“哇，整整齐齐。” “今天多亏你们来帮忙，没剩多少了，我今晚自己加班做一下就可以了。” 赵佳妮对唐霜和陆煜祺道谢。 唐霜表示同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然后用手肘怼了怼陆煜祺的腰，陆煜祺立马附和道：“对对对，以后有什么事再叫我就好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唐霜观察着陆煜祺，见他神色正常，也没有主动说方才在档案室里和赵佳妮一起整理档案的感受，便好奇问道：“你对赵佳妮感觉怎么样？” 陆煜祺觉得这两天唐霜果然奇奇怪怪的，之前是问对李思远，现在又是在问赵佳妮。 不会是唐霜觉得他烦了，不想带他了，所以想给他重新找个师傅，好把他甩出去吧！ 陆煜祺立马斟酌措辞回答道：“我觉得赵佳妮挺好的，工作认真，性格也好，不过我还是想跟着师傅你多学习一点东西。” 陆煜祺这小子还怕自己误会不成？ 唐霜一脸“我都懂的”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拍了拍陆煜祺的肩膀。 陆煜祺觉得唐霜这表情有些眼熟。 这不就和之前 他看那些居民楼底下围在一起讨论八卦别人感情生活的大娘们一模一样吗！ 陆煜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唐霜今天喊他来整理档案，制造的居然是他和内勤赵佳妮相处的机会，想要撮合他和赵佳妮。 陆煜祺急忙辩白解释道：“我说赵佳妮人挺不错的意思是，她作为同事很好，工作认真负责，完全没有其他方面的意思！” 唐霜想，陆煜祺果然被说中了心事，这不就害羞开始急了吗？ 果然还是年轻，脸皮子薄。 这郎才女貌的，喜欢人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唐霜：“我知道我知道。” 陆煜祺一看唐霜这老神在在的表情，就明白，唐霜压根就没有搞清楚他话里的意思。 陆煜祺有苦难言：不，你不知道！—— 回家路上，唐霜看着手机之前拍摄下来的材料的照片，在想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晚上我们吃什么？” 陆煜祺问了半天没得到唐霜的回应，转头一看，发现唐霜双眉紧锁地低头看着手机。 陆煜祺停下脚步站定，别了别嘴，拉长了尾音：“师傅~~~你又在玩消消乐？” 唐霜走着走着发现视线余光中暗了下来，一抬头，发现陆煜祺正撅着嘴看着自己，她将手机退回到主界面待机，摸了摸鼻子：“要不点外卖？” 唐霜手指灵动地滑动手机，调起外卖应用软件的界面，将手机递给了陆煜祺：“要不吃披萨？这家披萨店最近刚开业，搞活动，披萨对折。” 唐霜看着陆煜祺接过自己手机，就开始专心致志挑起披萨，对于食物的专注和虔诚，让他显然忘记继续找唐霜算，唐霜方才沉迷手机，无视掉他话语的这笔账。 唐霜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陆煜祺真好哄。 陆煜祺把菜单过了一遍，问唐霜道：“要黄金脆底招牌至尊披萨，还是牛乳芝士风情夏威夷披萨？” “都行。” 陆煜祺继续挑选着搭配小食：“要照烧鸡块还是浓情烤翅？” “都可以。” 陆煜祺听到唐霜这个语音语气都不带一丝变化的回答，一转头，果然见跟在自己后面的唐霜正心不在焉地爬着楼梯，出神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消消乐有这么好玩吗？ 手机不在手上都还能脑补空想复盘吗？ 陆煜祺把手机一收，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唐霜问道：“大蒜还是生姜？” 果不其然，唐霜回答道：“都行，你看着来。” 陆煜祺：“来什么来！哪里有卖大蒜生姜口味的披萨啊！” 唐霜被陆煜祺这一声给唤回了神，望向正盯着自己看的陆煜祺，眨巴眨巴眼：“你要吃大蒜生姜口味的披萨？” 唐霜的表情有些为难：“这……你口味挺特别的哈。” 陆煜祺：…… 陆煜祺炸毛道：“谁要吃大蒜生姜口味的披萨啊！” 陆煜祺把手机扔还给唐霜，唐霜刚伸手接住，就看到陆煜祺已经高抬腿大跨步，蹭蹭往上爬了好几节楼梯了。 唐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收起手机爬起了楼梯，爬过了这一层，就看到陆煜祺站在楼道里等着她。 陆煜祺见着唐霜，才继续做出要爬楼梯的样子，腿抬起脚踩在台阶上：“我可不是故意等你的，我是没带家里钥匙。” 唐霜哑然失笑，她正琢磨着该说什么来哄哄陆煜祺，楼梯间左侧的门却突然打开了，吓了陆煜祺一大跳。 唐霜忍住笑意，同开门人打招呼道：“孙大爷。” 陆煜祺看清楚了开门的人，是他之前看见过的，在楼下经常摆着棋盘同旁人下棋的孙大爷。 就是被唐霜用AI赢了好多次，还坑了好几盆绿植的那位。 孙大爷和善地同二人打了招呼，说他听到楼梯间里有声音，估摸着差不多是下班的点，想着应该是唐霜和陆煜祺两个人。 问唐霜和陆煜祺是不是才下班，还没吃晚饭。他今天菜买多了，多烧了几个菜，一个人实在是吃不完，放着也浪费，邀请唐霜和陆煜祺一起来吃。 “谢谢您的美意，我们两个晚上点外……”陆煜祺话说到一半，却被唐霜扯了扯衣角，陆煜祺便将还未说完的话给咽了回去。 唐霜笑着应下了孙大爷的邀请：“那我们就蹭这顿饭了。” —— 孙大爷把唐霜和陆煜祺迎进屋后，拿了两双拖鞋放在唐霜和陆煜祺脚边，让他们先随便做做，说自己厨房锅里还炖着汤，就又进厨房忙活了。 陆煜祺换了拖鞋，伸头看了眼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孙大爷，回头看着唐霜慢条斯理地换着鞋子，不解问道：“不是说好了今晚吃披萨？” 唐霜不慌不忙换好拖鞋，往客厅里走了几步，在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果盘里放着的橘子，给陆煜祺递了一个，自己气定神闲地剥起了另一个。 “你看看这屋子，然后你问我问题的答案，就自己能够出来了。” 孙大爷的屋子干净整洁，地板和桌子显然都是才打扫过，清清爽爽，棋盘收拾整理摆放在茶几的另一层。 茶几上的水果都是才洗过的，还带着点水汽。 陆煜祺恍然大悟：“孙大爷说听到我们说话的声音，开门请我们吃饭是假的，他就是特意等着我们。不然不会提前打扫好家里卫生，甚至拖鞋都提前准备好两双，这显然是有备而来。” 唐霜点头道：“不错，还有一点，像孙大爷这种独居老人，怎么可能买菜会买多了，买酒多买了一瓶还有可能，买菜都是把控好量的，这顿饭，就是给我们两个准备的。” 陆煜祺有些奇怪：“孙大爷没事请我们两个吃饭做什么？” 陆煜祺看向正往嘴里塞着橘子瓣的唐霜：“你又用AI坑孙大爷了？” 唐霜嚼了橘子，被酸劲给冲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是面上仍然维持住了，不动声色地把剩下的大半橘子递给了陆煜祺：“我和孙大爷那叫友好切磋。这人家请我们吃饭就吃呗，别辜负人家的一片苦心，这水果都是下午才买的呢。” 陆煜祺接过橘子，有些惊讶：“师傅，你连这水果什么时候买的都能看出来？怎么看的？教教我呗。” 唐霜指了指果盘旁边叠起来的透明塑料袋：“袋子上面标签都打着呢。” 陆煜祺去拿塑料袋，果然标签上面打着价签时间。 “不愧是师傅，能够注意到这种细节。” 唐霜被陆煜祺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耳垂轻咳一声：“行了，你快吃橘子吧，新鲜的，都给你剥好了。” “嗯！” 陆煜祺不疑有他，拆了三瓣橘子送入口中。 ——然后被酸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等陆煜祺好不容易从直冲天灵盖的酸劲中缓过神来，就见唐霜笑盈盈地盯着他看。 很明显就是故意的！ 陆煜祺刚想质问唐霜，就听唐霜岔开了话题：“所以说，孙大爷很明显就是等着我们两个，不然这个点，按照老人家的作息，恐怕早就吃完晚饭看着新闻泡着脚了。” 陆煜祺：“想不到你对退休养老生活还挺了解的。” 唐霜又给陆煜祺剥了个橘子：“那是。” “毕竟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早点退休。” 陆煜祺被和唐霜的聊天分散了注意力，顺手就把橘子往嘴里送：“师傅你这中流砥柱的，就想着退休了。” 陆煜祺说完这话，见唐霜盯着自己看，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橘子，慢半拍反应过来唐霜方才做了什么。 陆煜祺没有炸毛，而是摊开掌心，将剩下半个剥好的橘子递给了唐霜：“师傅，这个是甜的，一点都不酸，你吃。” 第48章 “我可没说一句假话。”…… 那边孙大爷确实准备充足,进厨房忙活没多久，就开始往餐桌上端菜了。 唐霜连忙放下橘子，带着陆煜祺一起去帮忙,被孙大爷连连说“不用帮”“别越帮越乱”“你们就安心坐着”，给赶回到了餐桌边上。 客套了几句之后，到底还是孙大爷拿起筷子,给唐霜和陆煜祺碗里各夹了一筷子菜，这饭终于开吃了。 平心而论,孙大爷的手艺确实不错,看来平时下棋时总说孙女喜欢吃他做的菜倒算不得上是吹牛。 油爆大虾、猪蹄汤都煮的有饭店水准,唯独这清炒笋片,吃起来有些微妙。 趁着孙大爷去厨房里加盛汤的功夫，陆煜祺压低声音同唐霜交流道：“调料什么的没有问题，火候也是对的，是用的竹笋本身有点老了。” “我们这儿本身种竹笋的少,竹笋大多是外地运过来的,鲜竹笋卖的时候外面带着外皮看不出来，吃到嘴里发现老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陆煜祺这本来是分析菜肴的话语，无意中点醒了唐霜。 唐霜立马拿出手机，翻到相册里先前拍下的周婉婷的相关档案资料。 果然如此。 周婉婷自杀有关的那份材料,纸张边缘虽然已经有些许泛黄卷边,但是和她今天整理档案过手的,那些真正有着十几年的纸张材料看起来还是有细微差别的。 只不过当时档案室内的光线并不是太好，唐霜也没有将周婉婷自杀事件的档案资料同其他对比，所以当时只是在过手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 周婉婷自杀事件的材料是后期重补的。 可是这就说不通了。 周婉婷当时自杀后，唐霜出差回来就做了笔录,也相当于接受了半调查，后来托关系也看到了当时的调查报告。 这份归档的材料，同当时她看的原始那份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本身今天她整理的这批档案时间跨度就比较长，有些原始档案不见的，拿复印件归档也是正常的，只要有公章和经手人员亲笔签字，就符合程序。 哪怕材料丢失了，写份情况说明，将情况说明归档进去就好了。 为什么偏偏就这么巧，唯独周婉婷自杀事件这份的材料，是后期重补的。 档案中的材料重补，无非两种情况，材料遗失或者归档时有损毁，进行重补。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后来拿了这份材料去替换了。 不管是哪一种，周婉婷自杀事件的档案材料被替换，光是这件事本身，就能证明，她这么多年的执着是对的，周婉婷自杀这件事，不简单。 - “哎哟，这炸汤圆确实不简单，还是直接煮汤圆容易。”孙大爷说是去加汤，实际上又下锅炸了碗汤圆给端了上来。 唐霜便收起手机，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唐霜和陆煜祺配合默契，唐霜把孙大爷按在了餐桌边上，陆煜祺动作麻利地把碗筷都给收拾了，进厨房放到水池里面，卷起袖子就准备开始希望。 孙大爷见状，倒也不再客气，往茶几上那收起来的棋盘指了指：“下盘棋？” 棋盘放在餐桌中间，棋奁各放在两人面前。 孙大爷执子下了没几步，便手捏着棋子，犹豫不决。 唐霜知道孙大爷这不是在纠结这盘棋该怎么下，而是在纠结该如何向唐霜开口。 唐霜也不去催孙大爷，而是低头做出在仔细思考棋局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唐霜听到了孙大爷的一声叹息，而后传来的并不是棋子落于棋盘上的清脆声响，反而是棋子扔还于棋奁中的声音。 “小唐啊，我们俩也算认识有一段时间了，我之前一直没有问过你……” “我看到过你在小区门口上了警车，也看到你有把警服晾出来晒，你是不是警察啊？” 唐霜笑着应道是的。 孙大爷听了唐霜这个回答，面上的神情反而更凝重了：“是警察就好，警察好啊。” 孙大爷喃喃自语完这段话，面上的神情又恢复到吃饭时的那般，甚至更加亲切了：“是这样的，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一下。” 唐霜：“您说。” 孙大爷说道：“上周我去我女儿家里待了一周，帮着带了会儿孙女，你是知道的，现在的小孩子想什么，我这种老头子是搞不懂的。” “我看着我孙女好像有点不太开心，想让你去帮忙开导开导她。” 唐霜本想说，据之前她和孙大爷下棋时，孙大爷自己有聊到的，孙大爷的孙女现在应该已经上中学了，与其拜托她这个“外人”，不如拜托学校老师，或者和孙女相熟的朋友，他们可能和孙大爷的孙女更加聊得来。 可是看着孙大爷的眼神表情，唐霜收回了自己本来想说的话，她笑着应了下来：“行，您把您孙女地址告诉我。” 陆煜祺洗碗的动作确实麻利熟练，看来他之前同唐霜说的，自己国外留学事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确实不假。 孙大爷刚把孙女的地址报给了唐霜，陆煜祺就洗完了碗，一边将袖子撸下来，一边问着唐霜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唐霜知道孙大爷目的达成，老人家休息的早，也不继续打扰了，拉着陆煜祺同孙大爷道别，手里又被孙大爷给强塞了一袋橘子，这才和陆煜祺回了家。 出了孙大爷家的门，陆煜祺迫不及待地凑上来问道：“孙大爷找你什么事呀？” 唐霜简单把事情给讲了。 陆煜祺有些奇怪：“就这？小孩子青春期叛逆，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唐霜：“我倒忘了，你说你以前可是叛逆到混世大魔王等级的。” 陆煜祺双手叉腰，骄傲地抬起了下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唐霜这不是在夸他：“师傅你难道青春期就没叛逆过？” 陆煜祺见唐霜站在家门口，久久没有说话，带着点疑惑问道：“你真没叛逆过？” 唐霜摇摇头，从衣服口袋中摸出家门钥匙，在开门的同时轻轻说道：“我是在想，如果孙大爷的孙女，真的只是叛逆就好了。” 唐霜的这句话，轻到犹如一声叹息。 陆煜祺迅速明白了唐霜的意思。 像孙大爷这样的，认识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哪怕因为一些原因不去找学校老师，那么街里街坊的，居委会的人也认识，就算是要找警察，那么也可以找社区民警。 而孙大爷放这些人都没有去找，来拜托自己这么个邻居，孙大爷这个孙女遇到的事，肯定不是件简单的事。 唐霜转动钥匙，打开家门，看见小桌子上摆放着的，之前从孙大爷那儿赢过来的绿植盆栽，觉得头有些痛。 看来有些羊毛，也不是这么好薅的。 —— 唐霜和陆煜祺按照孙大爷给的地址，找到孙大爷孙女家，按下门铃后，应门的是位女性，根据孙大爷所说，他女儿家没有雇保姆，孙女基本都是女儿在带，估计就是孙大爷的女儿，也就是孙大爷孙女孙佳佳的母亲。 孙母隔着门问道：“谁啊？” 陆煜祺本来想说是警察，却被唐霜一个眼神给按住了。 孙大爷并没有提前和自己的女儿沟通过他们上门这件事，那么还是先不要急于表明身份比较好。 唐霜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往后退了两步，好让按在门上的可视门铃清楚拍到自己。 唐霜笑了笑，说自己是孙大爷的朋友，受孙大爷所托来看看他的孙女，也就是孙佳佳。 孙母通过可视门铃打量着唐霜，想当然地把唐霜认为是老师，再想到自己父亲确实说过认识骨干教师，现在看来是真的，便连忙打开门，迎着唐霜和陆煜祺进了家，招呼着孙父烧水沏茶切水果。 陆煜祺看向唐霜：师傅你这算是骗人吗？ 唐霜眨了眨眼：这哪里是骗人？我说的话克全都是真的，没有说一句假话。是他们自己这么认为的。 唐霜：我只不过是隐瞒了部分条件，将事实重新组合，引发别人的合理联想罢了。 陆煜祺：…… 陆煜祺：没见过把骗人说的如此清新 脱俗的。 孙母将沏好的热茶摆放在唐霜和陆煜祺面前，在旁边坐下：“哎呀，爸真是瞎操心，还让二位老师跑这么一趟。” 唐霜笑了笑：“没关系的，我和孙大爷是朋友。” 孙父跟着将切好的果盘放在茶几上，也跟着在孙母旁坐下：“爸担心孩子成绩也是正常的，毕竟高三了，这个节骨眼上很重要。” 孙母问道：“不知道两位老师具体是教哪门课的？” 唐霜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笑着应道：“我教语文，小陆教英语。别看小陆看起来年轻，可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名师，来，小陆，说两句，展示一下你的口语。” 陆煜祺没想到，唐霜自己扮老师就算了，怎么还给他安上了个英语老师的身份。 唐霜：你不满意？那要不给你换成数学？你不知道现在初中数学可难了。 于是陆煜祺顶着孙父孙母的视线，迫于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随口念了段早上看到的科技新闻。 陆煜祺看着唐霜欣慰的眼神，只觉得自己尴尬地像是在家族聚会中被长辈喊着出来表演才艺。 孙父孙母并不清楚陆煜祺的英语具体有多流畅多地道，只知道陆煜祺说起英语来十分自然，看上去分外专业，自然让人信服，态度便由方才的客套，变成了殷勤。 孙母用脚踢了踢坐在一旁的孙父，示意他还不赶紧去叫孙佳佳出来见老师，然后满面笑容地对陆煜祺说道： “哎呀，我爸这嘴上说着不懂大学夏令营考试和加分的事，说让孙女顺其自然就好，这实际上还是挺上心的嘛。” “老师你说说看，现在这孩子竞争多激烈啊。这建宁大学要举办夏令营，笔试也就算了，还要面试，甚至还要求全英文对话，你说说看，这现在学校要求多高啊。” 唐霜应和道：“是啊是啊。” 孙母眼睛转了转，想到陆煜祺这个留学回来的背景和熟练的英语口语，不知道陆煜祺是不是就是建宁大学的老师，甚至有没有可能，就是建宁大学组织的夏令营的相关老师，便问道：“不知道两位老师是哪个学校的？” 陆煜祺望向唐霜，唐霜镇定自若地答道：“这个不方便透露，毕竟现在风声紧，建宁大学夏令营的具体时间安排还没有出来，家长们的消息都太灵通了，万一被举报了就对大家都不太好……” 孙母脸上的笑容凝滞了片刻，而后笑的更加夸张，放在膝盖上的手一拍说道：“哎呀，瞧我问的，什么学校不学校的，你们这是来串门，大家都是我父亲的朋友。” 陆煜祺默默给唐霜竖了个大拇指。 还得是师傅。 果然打消别人怀疑的最好方式就是，威逼利诱，先指责质问别人，再给与满足别人利益的幻想。 第49章 “我们不能替当事人决定…… 孙佳佳被孙父领着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捏着印着可爱卡通形象的水笔。 “来，快和两位老师打个招呼。” 在孙母的催促下，孙佳佳眨着明亮忽闪的大眼睛,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唐霜说道：“老师好。” 在视线移到了唐霜边上的陆煜祺时，孙佳佳明显愣了一愣，往后退了两步,躲到了孙母的后面，手指用力捏了捏卡通水笔,这才接着对陆煜祺说了声“老师好。” 唐霜询问了孙佳佳的在校成绩和学习进度,装老师装的那叫一个以假乱真,然后相当自然地说就先帮孙佳佳检查一下作业,好了解一下孙佳佳的真实情况。 陆煜祺看着唐霜辅导着孙佳佳修改作文，还挺像模像样的，别说孙父孙母，他看着都要以为唐霜就是个名师了,这才后知后觉,看来之前李思远说的，唐霜是建宁大学法学院第一不假，这底子确实是在的。 所以唐霜既然自己文章写的这么好，为什么报告还总要推给他写！ 孙父孙母见状则是放下心来，孙母推了推孙父说道：“你看,我就说还是要请个老师来上门辅导吧？我问过了,佳佳班里其他同学都有请家教的。” 孙父回道：“行了,别打扰孩子学习。” 孙母笑着对唐霜说道：“那老师您先专心辅导，我们就不打扰了。” 唐霜却没有立即接着辅导孙佳佳，而是微笑着看向陆煜祺。 陆煜祺指了指自己：我也要出去？ 唐霜耸了耸肩：当然。 唐霜笑了笑：你在外面也很重要，看住孙父孙母,别让他们随便进来。 陆煜祺知道唐霜这是要同孙佳佳说一些，大概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才能说的话题，最好不让孙佳佳的父母随便进来。 陆煜祺便右手虚握成拳碰在唇畔轻咳了一下，说道：“那就你先辅导吧，你辅导完带着佳佳出来，我接着辅导英语口语。” 孙父孙母走出房间，陆煜祺出门的时候关上门。 趁孙佳佳伏在书桌前认真修改着作文的功夫，唐霜环顾孙佳佳的房间，发现孙佳佳的床头摆放着几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卡通棉花娃娃，书桌上还摆着一个摇摇乐，便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演员文新呀？” 孙佳佳本来听唐霜说前半句，还以为唐霜和那些大人一样，装作很懂的样子套近乎，等到自己说喜欢哪个明星之后，再摆出年长者的姿态来批评自己。 结果没想到，唐霜接着提到文新用的是“演员”这个抬头。 孙佳佳听到这句话后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唐霜，眼睛亮亮的：“你也觉得文新是个好演员是吗？” 唐霜笑着点头：“我看过他之前演的那部电影，演的还挺好的，和影帝演对手戏都能接住，特别是结尾那里，那个倒下的镜头，真的绝了。” 听到唐霜这么说，孙佳佳立即有种觅得知音之感，把笔一丢，双手一拍：“对对对！我就是觉得他演技超棒超好！我就是那部电影入坑的。” 然后滔滔不绝地向唐霜讲述起自己对于文新的了解，倾诉这她对于文新的爱意。 见孙佳佳由文新——这个共同话题作为突破口，拉近了同自己的距离，两人逐渐亲近起来，唐霜在听孙佳佳讲完一大段话之后，说道：“那看来你审美还是挺不错的嘛。” 孙佳佳一昂头：“哼哼，喜欢文新的人审美能差到哪里去~” 唐霜点头表示赞同，接着问道：“那你觉得刚刚的那个男老师不帅吗？” 孙佳佳没有想到唐霜会问到这个问题，一下子呆住了，过了片刻后才转身重新把方才扔到桌上的卡通水笔给拿回到手中，手指用力捏住，这才回答道：“帅……帅啊……” 唐霜观察着孙佳佳的反应，放缓语速，温柔问道：“那你刚才在客厅里看到他，怎么吓了一大跳？” 孙佳佳捏着卡通水笔，手指用力到指尖发白，咬着下嘴唇回答道：“我……我就是有点怕……” 唐霜问道：“怕什么？怕他？还是怕男性？” 看到孙佳佳随着自己的提问眼神有明显的闪动，唐霜心下有了数，她问道：“那你以后见文新怎么办？” 提到文新，孙佳佳似乎有了勇气，捏着水笔的手不再那么用力：“我只是害怕陌生男人，文新没关系的。” 虽然之前观察孙佳佳的反应，唐霜心里已经有了猜想，但是得到孙佳佳的回答之后，唐霜仍是心里一沉。 来找孙佳佳之前，唐霜就已经在脑海里大致过了一遍，孙佳佳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而孙佳佳现在给出的答案，无疑是唐霜最不愿意听到的其中之一。 可就是这样，才要 去搞清楚事实的真相。 唐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温柔，不具有攻击性：“为什么？” “我……”孙佳佳下意识地往放在书桌边的手机看过去，神情慌乱紧张，仿佛在回忆一场噩梦一般，喃喃说道：“因为男人很可怕，很恐怖。” “会很痛。” 就如唐霜所料，孙大爷为什么放着社区民警不去找，来找她，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而是让她上门来找孙佳佳。 孙大爷敏锐地捕捉到了孙女的不对劲，这才向自己来求助。 回想起方才孙父孙母张口闭口的成绩升学，唐霜有些明白，孙佳佳为什么把这么大的一件事藏在心里面。 孙佳佳迷茫地问道：“如果告诉爸爸妈妈，他们会骂我吗？我要去报警吗？” 唐霜怜爱地摸了摸孙佳佳的头：“我不能替你决定。” “这对你而言是件非常重要的事，你要想清楚。” “不过我想，”唐霜顿了顿，目光看向孙佳佳放在书桌上的摇摇乐，“未来在见到文新的时候，你应该不会想像今天这样，往后退两步吧。” 唐霜站起身，拆下孙佳佳头发上的橡皮筋，替她重新扎好了头发，然后蹲下身，与孙佳佳平视，认真说道：“我会在楼下等你，你想好了来找我。” 唐霜说完后便出了门，孙佳佳需要一点时间，同时也需要一点自己独处的空间。 孙父孙母见唐霜从房间里出来，热情地围上来，询问着辅导的情况。 唐霜给陆煜祺使了个眼色，陆煜祺便拿起手机，装模作样地“啊”了一声，然后说道：“学校里有个会，我们得去一下。” 唐霜也跟着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假装看了消息通知的模样，然后对孙父孙母道歉，说学校有事，今天的补习就到这里了，他们得先走了。 “两位老师怎么来的，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们去学校啊？” “谢谢您的好意，不用了。” 孙父孙母实在是热情，唐霜又同他们唇枪舌战了好一阵，才能够拉着陆煜祺溜了。 站在楼底下，唐霜长舒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看来这老师也不好当啊。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家长比当事人都难对付。” 陆煜祺点头表示赞同。 “你刚刚的表演有些拙劣了。”唐霜点评起陆煜祺方才的演技。 陆煜祺瞪大了眼睛：“有吗？” 唐霜点了点头：“有，太浮夸了。跟谁学的？” 陆煜祺煞有介事地说道：“李思远每次说自己开会有事，不就是这样吗？” 唐霜疑惑道：“有吗？” 这回轮到陆煜祺点了点头：“真有。” 唐霜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李思远到他们这儿来，好像确实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不过人家本身也就是下来锻炼，说是跟着他们一起，唐霜也不会真的去管李思远这个省厅大神。见不到还更好。 毕竟谁知道人家锻炼结束要高升去哪里，万一成了自己的上司，虽然根据李思远的级别，不会是自己直属上司，那万一成了老王上司的上司，那不就更尴尬了。 陆煜祺是家大业大，本身不指望着这份工作的工资，可她唐霜不一样，还想着混吃混喝呢。 虽然李思远现在不在这儿，但想到李思远那张精英脸，唐霜还是下意识地看了圈四周，总觉得背后说李思远的坏话会被他听到。 “算了，不讨论这个话题了。”唐霜决定就此揭过此事，掏出手机给陆煜祺转了一百元，“你去买点夜宵吧。” 唐霜话刚说完，陆煜祺的肚子就叫了起来。 唐霜忍不住笑了，陆煜祺红着脸辩解道：“这个点了，饿是正常的嘛！” “我知道，你快去买吧。” 不知道是因为陆煜祺肚子饿激发出了潜能，还是之前在孙佳佳家里，陆煜祺已经在手机上提前看好了周围吃的地方，不一会儿，陆煜祺就左手拎着炸鸡，右手拿着奶茶外带袋，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 唐霜先是看了看炸鸡那袋，再看了看奶茶袋子里装着的奶茶的标签。 得，还是全糖。 “让你买夜宵，你就买这个？” 陆煜祺：“嗯呐，周末晚上，不吃点好吃的怎么能行？” 唐霜指出：“这也不是你买炸鸡和全糖奶茶的借口。” 陆煜祺煞有介事、一本正经地问道：“师傅，你知道这个点吃炸鸡奶茶脸上会出现什么吗？” “是笑容。” 唐霜忍不住笑了。 她不是被陆煜祺的话逗笑的，而是看到陆煜祺振振有词的模样，觉得过于可爱了。 陆煜祺喝了口奶茶，手指摩挲着奶茶杯壁，开口问道：“是强女干，对吗？” 陆煜祺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但是唐霜明白陆煜祺问的意思，点了点头。 陆煜祺看向唐霜，问道：“强女干罪等社会危害性极其严重的罪行，不需要告诉才处理，公安机关在知道有案件发生后，就可以立案侦查，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等孙佳佳下来？” 面对陆煜祺的提问，唐霜隐隐有些明白，像陆煜祺这样的人才，为什么老王要安排他跟着自己，一线办案。 唐霜也跟着喝了口奶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全糖加的糖有些多了，喝到嘴里反而甜的她腻到发苦，嗓子有些干涩发紧。 “诚如你所说，强女干案确实不属于不告不理案件，司法机关在调查清楚犯罪事实之后，有权依法提起公诉。” “现实远远比法条规章要复杂的多。” “我们不能替当事人决定她的人生。” “毕竟很多时候，追求真相这件事，本身可能就是一种二次伤害。” 唐霜抬头看向孙佳佳的家，那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她眉眼温柔，神情却坚定：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 “而这等待本身，就是一种尊重。” 第50章 “谢谢你的提醒。”…… 陆煜祺拍拍膝盖站了起来：“行,那师傅你就先慢慢吃着，我到那边等，有事情你喊我。” 唐霜不解道：“你去哪儿等干什么？” 陆煜祺笑了笑：“佳佳不是怕我吗？万一就是看我杵在这儿就不敢下来呢？” 唐霜倒没有想到,陆煜祺看上去阳光开朗不拘小节的，实际上倒还挺细心的。 等到把奶茶喝的差不多，唐霜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倒也不早了，他们也不能真的就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她起身正准备招呼陆煜祺回家,就看到孙佳佳在孙母的陪伴下走到自己面前。 仔细一看,孙母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双眼通红,应该是刚刚哭过。 孙母揉了揉眼睛，问唐霜道：“你不是老师吧？你到底是谁？” 唐霜笑着回答道：“我确实是孙大爷的朋友，这个您放心。” 唐霜从口袋中拿出警官证，递给了孙母：“我是建宁市公安局广安区分局刑侦大队的民警。” 孙母接过警官证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唐霜友情提示道：“警官证上面有我的警号,您不放心的话，可以打110核实我的身份。” 孙母抹去眼角的泪水，将警官证还给唐霜：“不用了，走吧，我们要报警。” “我女儿被强女干了。” —— “给女儿买手机,也是因为现在学校很多作业是通过手机软件上传检查完成情况的,她一直很自律,我们就也没在意，结果现在才知道，孩子在网上和人网恋，还……还……” 说到这儿,孙母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唐霜连忙给孙母递上纸巾，孙母接过擦了眼泪，“还跟人发生了关系。” “我问她，发生了这种事，为什么不和妈妈说，她说，怕我骂她。” “可是我怎么会骂她呢？发生这种事，我这个当妈的心疼都还来不及，警官你说说看，我女儿遭了多大的罪，她居然还不相信我这个当妈的，还不敢告诉我，警官你说，我这个母亲是不是 当的很失败。” 唐霜见孙母哭的情绪激动，便暂时放下对孙母的询问，低头翻看着孙佳佳手机上，和网友的聊天记录。 和网友发生关系后，孙佳佳应该是把人删除拉黑，后来又加了回来，之前的聊天记录目前看不到，能看到的是孙佳佳对于网友的质问。 而网友则在回复中表示是你情我愿的事，表示他并不知道孙佳佳是高中生，孙佳佳谎报了年龄信息，反而是孙佳佳骗了他。 唐霜将聊天记录过了一遍，抬头询问孙佳佳道：“你跟他说你已经工作了？” 孙佳佳点头：“嗯，我说我在实习打工。” 孙母显然在决定报警前，已经在网上查询过了相关信息，激动说道：“这肯定是对方在逃避责任，我们家佳佳一看就是高中生啊！警官，对方肯定是明显知道的，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唐霜耐心地安抚孙母道：“您放心，这个不是按嫌疑人说的来算的，我们肯定会把事实调查清楚，不然要我们人民警察做什么呢？” 孙母连连点头：“对对对，警官您说的对，我们配合，配合。” 孙母扶住孙佳佳的肩膀：“佳佳，警官问你什么，你都要如实告诉她，不要隐瞒，好吗？这样我们就能早点抓住那个坏蛋了。” “等到把坏蛋抓进监狱，妈妈带你去文新见面会好吗？你不是一直和妈妈说，你想去的吗？” 不知道是孙母的安慰起到了作用，还是想到能够见到喜欢已久的偶像真人，孙佳佳的情绪看起来倒是比孙母要镇定的多。 一五一十地把同这个网恋对象认识经过，和所谓“奔现”的全过程同唐霜说了。 孙母听着在一旁不停落泪。 做完笔录材料之后，唐霜本来准备送孙佳佳和孙母回去，却被孙母婉拒了。 孙母握住唐霜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警官，就拜托你了。” 唐霜回答道：“一定。” —— 孙佳佳提供的嫌疑人资料相当明确，并且事实上，这个网友也没有丝毫要隐藏和躲的意图。 用的是真名，叫郑成杰，电话号码也是本人实名办理的，在使用。 唐霜根据研判结果，带着陆煜祺去抓他的时候，郑成杰正和朋友在KTV里喝着酒唱着歌。 “我们是建宁市公安局广安区分局刑侦大队的民警，请你现在和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郑成杰眯着眼睛凑上前仔细看了看唐霜拿出了的警官证，然后抬起头看着唐霜，伸手拉住唐霜出示警官证的那只手：“警花，别这么严肃嘛，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张脸，这么皱着眉头，会容易长皱纹的。” 包厢里的人听到郑成杰这么说，起哄的起哄，吹口哨的吹口哨。 郑成杰说着就要去摸唐霜的眉头，结果话才说完，手刚伸了一半，就被陆煜祺抬膝一提正中大腿根，一个踉跄就撞到了茶几上，然后跌倒在地上。 茶几上摆放着几瓶洋酒，被郑成杰这么一撞，晃动起来，然后纷纷滚落到地上，酒水随着玻璃碎屑落了一地。 包厢里的人尖叫起来，陆煜祺淡定地蹲下身，从口袋中拿出包扎绳，将郑成杰双手反缚在身后捆住，把人给拎起来，向站在一旁的KTV经理抬了抬下巴，说道： “让你朋友拿你手机，把钱给KTV结清楚了，你再和我们回警局好好交待清楚你犯的事情。” 唐霜听着KTV经理报着那几瓶酒的价格，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嘶”了一声。 她低头看着地上流淌着的酒，想着，这哪里是酒啊，分明就是活生生的人民币啊。 等郑成杰的朋友把账付完，准备把手机塞回郑成杰口袋里时，唐霜伸手截过了手机，微笑说道：“手机我们作为证据扣押了。” 抓郑成杰的过程除了这中间的小插曲外，整体而言算的上是顺利的，可是在接下来审讯郑成杰的过程，可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唐霜并不想先入为主地就去判断郑成杰是有罪的，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讲，在法院宣判之前，哪怕证据确凿，郑成杰充其量也只能称之为犯罪嫌疑人。 郑成杰一口咬死，他不知道孙佳佳是高中生，郑成杰手机上保存的双方聊天记录里也确实显示，孙佳佳同郑成杰说她已经成年了，是大学生。 “警官，我承认刚刚在KTV里对你言语有些不当，是我的错，但你也不能就因为这个，就拿有色眼镜看人，就觉得是我的错吧。” “我真不知道她是学生，我要知道她是学生，借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约她出来啊。” “这谈朋友本来就讲究个你情我愿的事情，我找学生还要惹一屁股的麻烦，我犯得着去闹这个麻烦吗？” “这天底下要找个姑娘，还不好找吗？” 唐霜敲了敲桌子，神情严肃。 郑成杰摸了摸鼻子，坐直了身子，继续说道：“警官，我们真的是你情我愿。那天她说自己心情不好，我就问她要不要出来吃夜宵，她答应了。” 郑成杰说，他开车接了孙佳佳之后，就带着她去了常去吃的一家烧烤摊。孙佳佳自己主动喝了酒之后，说胃有些不舒服，他就帮忙揉孙佳佳的胃。 “不知道烧烤店的老板还记不记得，不过他家有监控的，你们可以去查啊。” 唐霜说道：“你所说的事情，我们都会查的，那家烧烤店叫什么名字，你们吃完烧烤后又发生了什么？” 郑成杰交代了烧烤店的名字，甚至还主动提供了烧烤店的地址。 “后来我们吃的差不多了，我就说开车送孙佳佳回家。她说不想回家，我就想着开车带着她转转呗。” “然后……” “然后我们就那个了。” 唐霜：“哪个？” 郑成杰脸上笑容有些猥琐，举起两只手，一只比圈，另一个则竖起一根手指，模仿交尾的动作：“我们就做了呗。” 陆煜祺忍不住想要让郑成杰态度严肃一点，握拳的手却被唐霜轻轻覆上，温柔地拍了两下。 唐霜用眼神安抚他，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开口继续询问郑成杰：“孙佳佳有没有向你表示过拒绝？” 郑成杰像是觉得唐霜的这个问题很好笑：“拒绝？怎么可能？” “本来吃烧烤后，我们都准备直接散了的，是她主动要上我的车的。” “后来发生关系，也是她主动开口，说要尝试体验的。” “你确定，后来只有你和孙佳佳两个人？” “确定啊，我们本来吃完烧烤就散场了啊，都有监控的，你们去查啊，别总是问我啊？” 郑成杰说完后，意识到了什么，冷笑了两声：“我说，两位警官，是不是郑佳佳那个小妮子报警说，我强女干，哦不，甚至是找人轮女干了她？” 唐霜回应道：“我们有义务保护受害者的隐私。” 郑成杰倒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道：“你们可别只听信郑佳佳的一面之词，那个小妮子，鬼的很。” “要我说，别因为警官你自己就是女的，就同情心泛滥，随便相信人啊。” 唐霜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没有丝毫的动摇或者犹豫，相反，一片清明。 “谢谢你的提醒。”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不要因为面对的是女性，就心生怠慢，大意小瞧了。” “我有我自己的职业素养，同时我也相信，我有这个能力，能够亲手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唐霜看向郑成杰，一字一句，缓慢而郑重地说道：“不管他是如何的狡辩、挣扎，费尽心思想要逃脱法律的制裁。” “那都注定是将徒劳无功的。” 第51章 “干我们这一行的，没有…… 走出询问室的门,陆煜祺观察着唐霜的表情，欲言又止。 唐霜注意到陆煜祺的小动作，笑着问道：“怎么了？” 陆煜祺眨了眨眼：“师傅,你相信孙佳佳，还是郑成杰？” 唐霜沉默片刻，视线落在了陆煜祺手中拿着的方才那份询问笔录材料,抬头与陆煜祺对视：“干我们这一行的，没有所谓的相信或者不相信。” “我们只看证据和事实。” 陆煜祺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从情感上,以及同二人的接触和观察来看,自然似乎是孙佳佳的言辞可信度更高一点。 不管是郑成杰在KTV里对于唐霜的调戏,还是后续询问过程中的油腔滑调、流里流气,看起来确实更像是一个罪犯。 但是他们身为人民警察所要做的，就是查明事实的真相，保护公民的合法权益。 哪怕郑成杰确实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好人，在足够的事实 能够证明他有罪之前,他们都不能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人。 唐霜耸了耸肩：“走吧,出发去郑成杰说的那个烧烤店。” —— 晚上烧烤店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店里座无虚席，门外面都搭了好多张桌子，甚至连店铺前的人行道上也摆放了不少塑料桌椅，好让客人等位的时候有地方坐。 服务员穿梭在客人之间,手持小本本,忙碌地记录着点菜和结账,以及收拾桌子。 服务员将小本本往腋下一夹，双手一拎便将铺在桌子上的一次性塑料桌布给兜了起来，连同桌上残余的那些垃圾一同，给扔到了大垃圾桶里。 服务员一回头,见唐霜和陆煜祺看着他，连忙迎了上来，拿出小本本问道：“几位？” 陆煜祺陪着唐霜跑了好几趟，对于流程已经很熟悉了，不待唐霜开口，便已经从上衣内侧口袋中掏出警官证，打开来对服务员出示：“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你们老板。” 服务员连忙收起小本本，又惊又疑地领着两个人到了店内，对正在打啤酒的中年男子喊了好几声：“老板！老板！有人找你！” 烧烤店老板过来的时候本来还满脸都写着不耐烦，以为是服务员出了什么纰漏，喊自己来擦拍屁股，本身晚上现在就正忙着，结果在看到陆煜祺的警官证之后，连忙满脸堆笑： “是什么风把两位警官给吹来了？” 烧烤店老板发现唐霜一直在打量着店里环境，赶忙说道：“我店里的消防安全上周才检查过，都已经整改到位了，门口摆的那些桌子我也就是晚上忙的这阵才摆，也没有占道经营。” 烧烤店老板急于申辩：“还是噪音？我这就出去和顾客他们说，让他们声音小一点。” 唐霜制止住了烧烤店老板，问道：“你们这儿经常有噪音投诉？” 烧烤店老板见唐霜终于问出了问题，心里反而是松了一下，一拍脑门：“哎呀，警官你这不是说笑吗？你俩是为噪音投诉来的吧？我就知道！” 烧烤店老板絮絮叨叨地讲：“这噪音我们也没办法，被投诉了好多回了，你们也上门好多回了，这居民楼就在我店后面，食客们吃点烧烤喝点酒，这酒劲上来了嚎两句是经常的事，我开门做生意的，也不好拦着人家让人家别喝酒吧，只能常劝。” 唐霜提炼出烧烤店老板回答里的有用信息，再佐证她观察的烧烤店内的环境。 烧烤店生意好人流旺，再加上烧烤店老板说，常被后面居民楼的人投诉噪音，也就意味着，烧烤店里如果发生了什么，或者烧烤店门前大门路上发生了什么，店里的食客，和后面居民楼的住户，以及烧烤店内的老板和服务员都会发现。 不过，这目前也仅仅是猜测而已。 唐霜抬头看了眼装在店内墙角的摄像头，问道：“你们这儿监控能保存多少天？” 烧烤店老板还以为唐霜是声东击西，实际上是来检查他监控的，连忙说道：“警官，你们上次检查过后，我这儿的监控可就换了那种好监控，保存三十天，还是声音也能录的那种。” 唐霜点头道：“行，那我看看监控。” “诶好，警官你跟我来。” 烧烤店老板带着唐霜和陆煜祺到收银台，打开监控回放，唐霜报出孙佳佳所说的日期节点，让烧烤店老板将监控调到对应的日子进行回放。 “我看你们店门口也装了监控？”唐霜边看监控边问道。 烧烤店老板应道：“对的，我们店酒水冰箱放在门口，所以门口也装了一个监控。” “监控的范围能照到马路吗？” “能的。” 唐霜示意烧烤店老板把店门口的那个监控录像也一并回放。 果然监控清晰拍摄到郑成杰带着一大帮子朋友进入店内，没过多久，郑成杰低头看了手机，然后离席，接着过了大概一刻钟左右，郑成杰带着孙佳佳过来，一起吃烧烤，喝酒。 整个过程中，郑成杰虽然和孙佳佳坐在一起，有拉手等行为，但是通过监控视频能够看出来，孙佳佳全过程意识都保持清醒，直到散场上车，都是自己独立行走，并且郑成杰虽然有拉手等行为，但是并不带有强制性。 陆煜祺没有想到，烧烤店的监控视频，果然应证了郑成杰的说法。 唐霜蹙着眉把监控再倒回去，一边重新看监控，一边拿鼠标点了点屏幕中监控视频里的郑成杰和孙佳佳的人物影像，转头问烧烤店老板：“这两个人你有印象吗？” 烧烤店老板本来在边上看着唐霜和陆煜祺两个人脸色凝重地看着监控，才意识到两个人不是因为什么噪音投诉，也不是来检查什么监控的，估计是有什么案子牵扯到他，正忐忑着，唐霜这么一问，立马伸过头来仔细看监控。 “啊……他们啊……” “你有印象？” 烧烤店老板点点头：“我还真有点印象。” “因为是你们店里的熟客？” 烧烤店老板摸了摸脑门：“说实话，两位警官也看到了，我们这店生意实在是好，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所谓的熟客我还真没记住几个。” “他们我能记住，主要是因为那天他们那一桌，点了好多菜，是个难得的大单子，所以我这才有点印象。” 听到烧烤店老板的回答后，唐霜沉思片刻，问了个有些跳跃的问题：“你们店这个监控，平时收银台这边电脑这儿就开着吗？” 烧烤店老板不知道唐霜突然问这个是为什么，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道：“对的，这台电脑就是专门录制监控的。” 想问的都问了差不多了之后，唐霜示意陆煜祺把监控拷贝一份回去，自己走到店门口再仔细观察，脑内还原当初发生的事情。 “师傅，拷好了。”陆煜祺拿着拷贝好监控录像的移动硬盘走出店，准备去开车。 “等等两位警官！”烧烤店老板追了出来，“我想起来，刚刚有件事忘记和二位警官说了。” 烧烤店老板说，唐霜让他看的那两个人，在后半夜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又出现过一回。 说是口渴了，问他这儿买一瓶矿泉水。 因为当时老板记得他们那桌是个大消费，所以当时就没要女孩儿钱，直接送了瓶矿泉水。 唐霜问了女孩儿再次出现的具体时间，倒是能够和郑成杰说的他带孙佳佳兜风后，回到烧烤店门口，准备送孙佳佳回家对得上。 因为同之前吃饭时间间隔的比较远，再加上毕竟烧烤店内还在营业，他们看监控看久了影响老板生意，所以他们方才看监控没有能够看到这里。 所以她才让陆煜祺把监控完整拷贝回去，不仅仅是固定证据，同时也是为了他们回去复看的时候，能够发现这些在现场可能会遗漏不注意的细节。 唐霜听完烧烤店老板的叙述后问道：“你还记得那个女孩儿看上去有没有醉酒啊，或者意识不清醒之类的吗？” 烧烤店老板摇了摇头：“没有吧，那女孩儿虽然喝了酒，但是看上去还挺清醒的，对答如流的，走路也能正常走。” 陆煜祺压低声音询问唐霜道：“孙佳佳如果真的要喝水，虽然是深夜，但是路上24小时便利店也不少，这会不会孙佳佳的本意，是想向店老板求助啊？” 不然的话，为什么特意要绕回烧烤店来要水喝？郑成杰直接路边买瓶水，送人回家不就好了？ 陆煜祺提出的这个猜想，确实有可能。 唐霜旁敲侧击地问了烧烤店老板，得来的却是否定的回答，烧烤店老板又补充了一个细节：“我本来想直接送女孩儿瓶可乐，因为当时另外一桌点了可乐多了下来，我还没得及收回冰箱里。” “结果女孩儿说她就要矿泉水，说是要吃药，可乐不行，我还去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给她。” 烧烤店老板说的细节丰富，不似作伪，再加上都有监控印证，不会信口开河、胡编乱造。 现在看下来，这郑成杰跟他们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吃饭是孙佳佳主动来的，饭后上车也是孙佳佳主动上的车，郑成杰兜风后还把孙佳佳送回到了这里，孙佳佳向烧烤店老板要了瓶水后，再度主动上了郑成杰的车，全程意识清醒，有自主行为能力。 [你们可别只听信郑佳佳的一面之词，那个小妮子，鬼的很。”] 难道真的是孙佳佳对他们说了谎？ 她主动自愿且隐瞒了年龄，郑成杰才是被骗的那一个？ 车的副驾驶座上，唐霜揉了揉眉心：“看来，我们得再去问一问，另外一个当事人了。” 第52章 这个案子恐怕查的不会太…… 唐霜再次见到孙佳佳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孙佳佳的精神状态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孙佳佳今天穿了条漂亮的彩色印花连衣裙，扎了个双马尾，见唐霜走进屋里来,明显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小跑过来抬头看向唐霜：“是不是有什么进展了？抓到他了吗？” 情感上,唐霜不愿意相信眼前对他们全心全意信任的孙佳佳，实际上欺骗了她,但是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唐霜,她要保持理性,不能因为个人的情感偏颇,导致案件侦办的失误。 她的直觉鲜少出错，但办案，从来不能单单依靠她所谓的直觉。 “我们先到那边坐下来，我有几个问题想再问问你。” 唐霜手搭在了孙佳佳的肩膀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带着孙佳佳到房间边上有娃娃放置的座位上坐定。 陆煜祺则带着孙佳佳的母亲跟着在旁边坐下。 唐霜看向孙佳佳：“你之前是不是和我们撒谎了？” “他说，是你主动约的他。” 本来唐霜不准备问的这么直白的，在进屋见到孙佳佳之前，她在心里排演模拟过许多询问的对话，她拥有着丰富的询问经验和询问技巧。 可是在她进屋看到孙佳佳的那一刹那,她觉得那些预先模拟过的对话都不必去说了。 不管是受害者还是嫌疑人,不管是善还是恶,不管是苦不堪言的弱势方，还是油腔滑调的街溜子，在真相呈现出来的前一刻，都要理性地去看待。 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是要用事实来证明的。 听到唐霜的这样一问，孙佳佳明显愣住了，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捏起来了自己的裙摆，将裙摆卷起来攥到手心里，揉起来又放下，周而反复了好几次，才期期艾艾地问道：“什么骗你们？” 唐霜没有急着追问，也没有说话，只是拿出来几张彩打的纸，一一摆放在孙佳佳面前，上面是之前他们去调取的烧烤店监控视频的截图。 孙佳佳看清楚纸上打印的内容后，神情立马变了，她急忙站了起来，想要走出去，唐霜并没有一起站起来，只是给了陆煜祺一个眼神。 在陆煜祺准备出门拦住孙佳佳之前，一直关注着这边谈话的孙佳佳的母亲先站了起来，拉住孙佳佳的手，问道：“怎么了？警察阿姨问你什么问题了？” “怎么哭了呀？不想回答咱们就不回答了好吗宝贝。走，妈妈带你回家。” 孙佳佳的母亲给孙佳佳擦掉眼泪，握着孙佳佳的手准备给唐霜和陆煜祺致歉，就带孙佳佳回家，却被孙佳佳抽回了自己的手，摇了摇头。 孙佳佳的母亲蹲下身来，一边给孙佳佳擦眼泪，一边焦急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别光哭不说话啊，警察阿姨和叔叔，还有妈妈都在呢，有什么话你说出来啊？” 唐霜看了片刻后，明白了。 她拿起手机给陆煜祺发了条信息，陆煜祺拿出手机看了后，有些不解地看向唐霜，在得到唐霜眼神的再度示意后，他以完善上次材料为由，带着孙佳佳的妈妈先到了隔壁房间做一些询问。 “现在你妈妈不会听到了，可以和我说实话了吗？” 孙佳佳再度哭了起来，如果说之前是流泪，那么这次算得上是嚎啕大哭了。 唐霜等孙佳佳发泄完之后，给孙佳佳递上一包纸巾，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孙佳佳渐渐止住哭泣，擦干净泪水后，才抽抽搭搭地向唐霜承认，她确实在之前做笔录的时候，说了谎。 “因为我妈妈在边上，我实在是不敢说，是我主动联系的他。” 唐霜表示理解：“那你现在能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孙佳佳慢慢说道，那天她和母亲吃完晚饭后吵了一架，母亲就接到通知临时出差了，让爷爷明天来带她。她觉得今天晚上没人管了，所以才动起想要和网友奔现的念头。 吃完烧烤后，也确实是她主动说要去兜风的。 “可是后来我真的记不清了，真的意识模糊了，但我肯定没有说要和他发生那样的事情！” “我压根就没有想过会和别人发生那样的事情！更别提和很多人！” 唐霜重复了孙佳佳的话语：“很多人？” 孙佳佳愣住了，呆呆地看向唐霜，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她咬住自己下嘴唇，手用力捏紧握在掌心中的纸巾，白色的纸巾被揉成碎屑，掉了一地。 唐霜并没有催促孙佳佳，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等孙佳佳手中的纸巾全被揉成了碎屑，她看到孙佳佳点了点头。 —— “所以实际上是轮女干？” 唐霜回忆方才同孙佳佳的对话：“孙佳佳说当时她已经没有意识了，没有任何印象，对于发生的事情记不太清。” 陆煜祺不解：“那怎么还能说是轮……” 陆煜祺问到一半看到唐霜脸上的表情，有些明白孙佳佳是怎么在事后发现自己是被轮女干的了。 陆煜祺沉默下来，过了片刻后问道：“带她去检查了吗？” 唐霜点头：“已经让人带她去了，不过已经隔了这么多天，估计检查找不到什么有用线索。” 唐霜这话说的听起来有些冰冷，但却是事实。 陆煜祺看唐霜的神色，便知道，孙佳佳当时的衣物应该也一并被清洗了。 这便又是陷入了没有证据支撑的情况了。 甚至根据他们现在找到的证据而言，完全是应证了郑成杰的说法。 “郑成杰的车我们也已经查过了，没有安装行车记录仪。烧烤摊老板的证词和监控，顶多只能证明受害者上车时有自主行为能力，但是后续车开走之后，那些朋友有没有再上车，车里具体是几个人，有没有强迫行为，这个还是不能确定的。” 陆煜祺还是不愿意相信郑成杰那个家伙真的清清白白。 他不是单方面信任孙佳佳，毕竟他之前见过的案子里，也有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实际上才是真正的加害者的情况。 而是他也有身为男人的直觉。 陆煜祺在KTV里见郑成杰的第一眼，就觉得这男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霜认可陆煜祺的分析推测：“实际上我还有怀疑的一点。” “郑成杰全过程的证据证明，未免过于太齐全了。特别是烧烤店里的监控，和烧烤店老板的证词。” “虽然孙佳佳说，是她主动想要喝水，也是她去店里问店主要买的。但别忘了，车子的方向盘是掌握在郑成杰手里的。” “如果真的只是要买水，那么去其他店买水是一样的，一路上总归会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而且便利 店里同样有监控，郑成杰一样可以在接受询问时说，我们也可以去调取监控。” 被唐霜这么一梳理思路，陆煜祺眼睛一亮：“或许就是因为郑成杰刻意给烧烤店老板留下印象，他怕其他店的监控会被覆盖，所以才会特意去烧烤店那儿让孙佳佳下车去买水，好让烧烤店老板留下孙佳佳有自助行为意识和能力的印象。” 唐霜看向桌子上放着的郑成杰的笔录材料：“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郑成杰的反侦察意识可就太强了。” 对于强女干罪和轮女干罪的构成要件有充分认知，并且熟悉他们警方的办案取证流程。 这个案子恐怕查的不会太顺利了。 再加上她回想起方才同她交流时的孙佳佳，总觉得，孙佳佳还对他们隐瞒了什么事情。 她作为女性，她知道孙佳佳这个年纪，实际上很多时候善恶是非辨别的并不是很明确，因为对于亲密关系认知的缺乏，很难对一些不恰当的亲密举动做出准确定性和判断，甚至很有可能当时并不能意识到自己被侵害。 所以孙佳佳没有第一时间报警，在第一次询问谈话中，隐瞒了被轮女干，和自己主动去找郑成杰的事情，唐霜能够理解。 以致于双方口供冲突，他们去查找有效证据，用来应证双方到底谁说的才是事实。 这本来也是他们的工作内容，也是在办案过程中经常遇到的事情。 只是现有证据确实有利于郑成杰，无论是监控还是烧烤店老板的证词，还有孙佳佳和郑成杰的聊天记录，都导向孙佳佳是自愿和郑成杰发生关系的这一结论。 唐霜和陆煜祺方才所提出的一些疑点，也不过只是他们二人的推测。 先不提法院会如何判决，就目前现有证据链和证人证词情况，都到不了法院那一环节，检察院九成会退回补充侦查。 陆煜祺见唐霜眉头紧锁，知道她是在为案子操心，开口安慰道：“没事儿师傅，说不定马上就会有什么新发现呢？” 陆煜祺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潘涵进来后先是扑到陆煜祺的办公桌旁，轻车熟路地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瓶电解质水拧开，吨吨灌了两口，顺了气后，拿出一份鉴定意见书拍在了办公桌上。 “佳妮送孙佳佳回去了，我等着鉴定意见书出来后，就赶忙给你们送过来了。” 唐霜拿过鉴定意见书，翻开第一页，确实如她所料，过去这么久，已经检查不到直接的侵犯痕迹了。 潘涵眼看着唐霜就要把鉴定意见书放回去，连忙放下正在喝的电解质水，急急出声道：“唐队你往后翻。” “我这么着急特意跑回来给你们送这份鉴定意见书。” “当然是有重大发现。” 第53章 “她有可能，并没有说谎…… “虽然时间过去比较久,没有提取到有用痕迹，但是有一点。” 潘涵示意唐霜往后再翻两页：“按照惯例对于孙佳佳进行血液检测，结果在孙佳佳的血液中检测到了SSRI类成分。” 唐霜闻言将鉴定意见书向后翻了两页,果然后面附有一张血液检查报告单，唐霜仔细看过后蹙起眉：“她服用过精神类药品？” 潘涵打了个响指：“BINGO，不过至于具体服用的是哪种药物,要去孙佳佳的就诊医院查一下处方记录。” 唐霜将血液检查报告单抽出来拿在手中：“这类药物管制严格，有处方权的无外乎建大附院或者是建宁精卫这两家。” 潘涵喝完一整瓶电解质水,将空瓶子扔到垃圾桶内：“鉴定意见书送到了,情况也说的差不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本身今天就不是潘涵值班,这案子潘涵也不是办案人员，帮完这个鉴定的忙就可以撤了，但是唐霜和陆煜祺却撤不了。 唐霜用血液鉴定报告轻拍了下陆煜祺的肩：“你小子还真的有些言灵在身上的，这才说可能会有新发现,就来了。” “SSRI类抗抑郁药物,不管是氟西汀、盐酸帕罗西汀还是舍曲林，服用过程中，都是严禁饮酒的。” “与酒精共用会增强镇静效果，导致神经系统功能紊乱，进而造成意识模糊。” “也就是说,孙佳佳如果真的有服用抗抑郁类精神药物的话,那么她喝酒完后又吃这类药,会导致意识模糊，也就是她所说的‘记不清了’。” “她有可能，并没有说谎。” 唐霜分析的没有问题，然而陆煜祺此刻并没有对新线索的出现感到喜悦。 他看向唐霜,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为什么唐霜会对这类药品了若指掌，甚至连哪些医院具有开药权限都一清二楚。 是她曾经办过相关的案件，所以对这些比较清楚。 还是…… “行了，看我干嘛，准备出发呀！” 陆煜祺被唐霜这一声给唤回神来：“出发？出发去哪儿？” 唐霜奇怪地看了陆煜祺一眼，不太明白刚才还听聪明的陆煜祺，怎么现在像是大脑当机一样：“当然是去医院呀？” 陆煜祺反应过来：“哦对，要查孙佳佳的诊断记录和处方记录。” 陆煜祺记得方才唐霜说的，有开药权限的医院建宁市就两家：“先去哪家？建大附院还是建宁精卫？” 唐霜回答道：“建大附院吧，我有个朋友在那里，问起来方便点。” —— 早知道唐霜口中的建大附院的朋友，是她的老同学，还是个看上去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温柔暖男系帅哥，陆煜祺最起码在下车的时候把他的头发给用手扒拉两下。 不是，他们建宁大学入学的时候还要看颜值的吗？还是唐霜大学时期是个颜控，交朋友的第一筛选条件就是好不好看啊？ 有个李思远就算了，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个做医生的老同学啊？ 陆煜祺想起来，之前唐霜请病假把活甩给他的事。 不会唐霜请病假就是为了来医院见她这个老同学的吧？！ 陆煜祺迅速往沈文彬正在给出院病人病历签字的手上看去，果然没有戒指。 该死，不会被他猜中了吧。 陆煜祺盯着暖男型帅哥医生的工牌，恨不得立马能够把沈文彬给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唐霜倒是没有注意到旁边陆煜祺的这些小心思，她相当熟练自然地拉过旁边办公桌的椅子坐下，让陆煜祺也跟着一起坐下。 沈文彬处理好病人的出院手续，手从鼠标上移开，双手交叉叠放在一起，活动了下手腕，往陆煜祺的方向微抬了抬下巴，笑着问唐霜道：“这就是老李说的，你现在正在带的那个徒弟？” 陆煜祺原本对这个沈文彬算不上多有好感，但是一听沈文彬称呼李思远为“老李”，又顿时觉得这个沈文彬应该是个好人。 “沈医生好，我是陆煜祺。” “陆煜祺……”沈文彬咀嚼着陆煜祺的名字，而后笑容加重了几分，“好名字，一听就相当富贵。” 陆煜祺腹诽道：唐霜这个老同学，到底是医生，还是算命的，感觉下一秒就要给他分析生辰八字了。 不过还好，沈文彬说这句话可能就是和陆煜祺寒暄客套一下，接下来就问唐霜：“老李也回来了，怎么不一起来找我，总是分批来？” 唐霜轻咳了一声：“我这次来是有正事。” 沈文彬挑眉道：“你们来找我，有哪次不是正事？如果不是正事，你们恐怕都还想不起有我这么个老朋友。” 默默围观着沈文彬和唐霜交流的陆煜祺此刻内心就一个想法，他们三个当时能成为朋友是有理由的，这毒舌起来倒是都不遑多让。 不过这李思远平时总是看不到他人，说是去开会也就算了，怎么还总是往这建大附院跑啊？ 他有什么正事？ 唐霜无奈道：“我这次是真有正事。” 唐霜将血液检测报告 拿出来放到沈文彬面前，将事情简单同沈文彬复述一遍。 沈文彬打开建大附院内部系统，问道：“有她的身份证号码吗？” 唐霜报了之后，沈文彬查询过后挑了挑眉：“果然在我们医院精神科有就诊记录。” 孙佳佳确实有在精神科的多次就诊记录，并且最近的一次就诊开出的药物中，有盐酸帕罗西汀。 沈文彬疑惑道：“她父母没有告诉你们吗？” 孙佳佳本人想要隐瞒抑郁症这样的精神疾病，他能够理解。 “但是像孙佳佳这样的，我们医院在开具这类药物时，一般都会要求有家属亲人陪同在场，避免出现什么问题和意外。” 沈文彬说的算是比较委婉了，但是唐霜和陆煜祺听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这类抗抑郁精神类药物，如果没有旁人陪同，那么孙佳佳这样的年纪，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医生是不会给她开的。 可是几次询问下来，孙佳佳本人不说还能理解，孙佳佳的父亲和母亲也从来没有向他们反应过孙佳佳患有抑郁症的情况。 就意味着孙佳佳的父亲和母亲并不知道孩子患有抑郁症。 那么陪孙佳佳来看病的成年人会是谁？ 唐霜：“把孙佳佳几次就诊的具体时间告诉我。” 沈文彬将孙佳佳几次具体的就诊时间和取药时间告诉唐霜后，在唐霜准备离开去调取医院监控前喊住唐霜，补充说道：“医生开药时，一定会再三强调药物的服用方法和使用禁忌。” 也就意味着，陪同孙佳佳来看病的人，是知道服用盐酸帕罗西汀的过程中，是不能喝酒的。 如果是郑成杰陪同孙佳佳来看诊，那么他就知道，孙佳佳服用盐酸帕罗西汀期间，不能饮酒。 所以那天晚上吃烧烤的时候，郑成杰故意灌孙佳佳的酒，然后再提醒孙佳佳服药，好让她失去意识。 建大附院的保安室，唐霜算是熟门熟路了，保安队长见唐霜来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用问，直接打开空余电脑的监控平台：“唐队是要调哪天的哪里的监控？” 建大附院的监控系统，清晰度比烧烤店的监控系统好上不少，很快就在对应日期的监控中发现了孙佳佳的身影。 只是她身边跟着的人，并不是郑成杰。 而是孙大爷。 难道是他们想错了，郑成杰并没有利用这一点，孙佳佳后来去烧烤店要水喝说要吃药，真的只是个巧合？ 不管如何，现在这条线索看起来就到这里了，将就诊记录和监控录像取证好之后，唐霜和陆煜祺准备开车回队里。 “师傅，帮我拿下警车车钥匙开下车门。” 唐霜刚想说陆煜祺怎么不自己拿，回头一看，就见陆煜祺左手文件右手移动硬盘，确实空不出来手来拿车钥匙解锁。 陆煜祺眨巴眨巴大眼睛：“车钥匙在我上衣口袋里。” 唐霜按照陆煜祺的话去摸钥匙，摸到硬物，拿出来却发现是个多功能小刀，她无奈地说道：“EDC是吧？” 陆煜祺无辜地点了点头：“车钥匙在另一个口袋里。” 唐霜将多功能小刀放回去，在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了车钥匙，解锁了警车拉开车门，陆煜祺把材料和移动硬盘都放在后座上，接过车钥匙，坐进驾驶座发动了警车，却发现唐霜还站在外面，没有上车。 陆煜祺从车窗里探出头问道：“师傅，怎么了？” “我在想一件事情。”唐霜回想起郑成杰所说的所谓事情经过，以及烧烤店的监控录像拍摄下来他们用餐时的场景，“郑成杰不是说，因为孙佳佳肚子不舒服，所以他有给孙佳佳‘按摩’过吗？” “烧烤店监控里能够看到，孙佳佳当天穿的是条连衣裙，腰侧有两个口袋，她要随身带着药，就只能放到腰侧口袋里。” 陆煜祺跟上唐霜的思路：“所以郑成杰替孙佳佳‘按摩’……”陆煜祺说到这里“呸”了一声，什么狗屁“按摩”，他和唐霜都知道，就是吃孙佳佳豆腐。 “……的时候，就会摸到她带的药。” 唐霜点头：“而且建大附院选开的盐酸帕罗西汀，药品单片上都印有药名缩写，避免和普通药品混淆，导致患者误服。” 那么即使郑成杰事先不知道孙佳佳在服用盐酸帕罗西汀，在发现药片存在后，很有可能根据药片上的特殊药名记号，进行查询搜索，从而就知道盐酸帕罗西汀不能和酒精同食，并利用了这一点。 至于应证这一猜想的方式说复杂倒也不复杂，说简单，倒还是有一些难度的。 唐霜看向陆煜祺：“回去后，复原一下郑成杰的手机搜索记录。” 有些东西，并不是删除之后，就找不到了的。 第54章 “她说的话不能全信，但…… 陆煜祺爽快应下：“没问题！” 车子开回队里的路上,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陆煜祺偷偷瞥了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唐霜，慨叹道：“师傅你真的好看中我,出去办案子抓人审讯都带上我，遇到这种情况也是第一个想到我。” “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栽培，会好好努力的。” 唐霜看着宛如打了鸡血一般的陆煜祺,有些莫名其妙：“哦，那倒不是你想的这样。” “抓人审讯都要双警,我不想违反程序规定。” 唐霜顿了顿,探身把放在后座的证据调取文书给拿了过来,接着说道：“而且如果去找技术部门复原手机信息,还要排队等，有个现成的技术人员在这里，我为什么不用？” 陆煜祺泫然欲泣：“原来在师傅你眼中，我就是个工具人。” “准确来讲,是个智能型有自主判断和学习能力的工具人。”唐霜拿出笔在证据调取文书上签字后递给陆煜祺,“来调取证据清单上签字。” —— 回到队里，总算可以抓着空稍微休息一会儿。 陆煜祺伸了个懒腰，看着李思远空空如也的办公桌，就知道他今天又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哼哼了两声。 “师傅,看来只有我才是你的亲徒弟啊！” “你看李思远整天不见人影,我们在这儿忙得四脚朝天，他不知道又到哪里去鬼混了。” “什么组成的实验小队，感觉就像是李思远来的一个噱头而已。” 陆煜祺吐槽经常见不着李思远人影这件事，唐霜自然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这点。 实际上这段时间,除了队里几次开大会，能够见到李思远的人，其他时间李思远大多都有其他的事情。 有的是他自己的事情，有的是市局安排的，有的是老王安排的。 一开始唐霜还打过几次电话，结果李思远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培训，后来唐霜索性也就不打了。 本来如果从级别上来看，这李思远级别就比她高，她也没必要去上纲上线的去管着李思远。 再说了，人家很大可能就是省厅下来镀个金，回头拍拍屁股就走了，唐霜犯不着去没事找事，小题大做。 不过看陆煜祺这个见缝插针挤兑李思远的模样，唐霜觉得挺好玩的，拿出手机作势就要打电话给李思远：“额……要不我现在喊他来？” 陆煜祺连忙说道：“不用了不用了，他反正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要多带一个人，就让李思远那家伙在外面鬼混去好了。” “不知道你说的鬼混，是指我上午去市局开的业务会议，还是下午去政法委开的精神传达会议呢？” 陆煜祺闻言转头，赫然发现身后正是他方才在编排的李思远。 李思远穿着一身警服，手里还拎着公文包，显然是刚开完会回来。 “我还不知道，原来在你的定义里，鬼混是指和一群人听领导的讲话，你对于鬼混的定义，还挺特别的。” 陆煜祺低头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自己的嘴，他还真言灵啊，可是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灵啊！ 陆煜祺抬起头，举起手挠了挠后脑勺，讪讪笑道：“哈哈，真巧啊，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吗？” 李思远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放下公文包：“这里也是我的办公室，我在这儿不是很正常？” 李思远说的这句话，其实哪怕 用了反问句，本来也能当是正常的一句回答。 陆煜祺可能听不出来这句话的阴阳怪气。 如果他没有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以一种关爱智障孩童般的眼神，怜悯般地看了陆煜祺一眼。 这一眼显然就像是个打火机，点燃了陆煜祺。 眼见陆煜祺跳起来就要对李思远展开反击，唐霜迅速闯入两人中间，将这场还未开始的，她觉得没有必要，纯属浪费时间的口舌之间，给掐灭在萌芽状态。 “行，那你如果明天不开会的话，就和我们一起跑吧。明天跑现场，如果只有我和小陆两个人，估计还会挺吃力，怕是会跑不开。” 陆煜祺想说有什么吃力的，他一个人能当两个人使，但是看到唐霜是认真地在询问李思远，便知道唐霜估计对明天有自己的安排，便不再说话。 再说了，唐霜这可是喊他“小陆”欸…… 唐霜叫李思远就叫李思远，可是叫他叫“小陆”。 小陆小陆，听起来像小鹿，还怪可爱的。 所以唐霜经常会慈爱地看着他，不是因为觉得他年轻幼稚，而是觉得他可爱吗？ 陆煜祺耳朵一红。 唐霜狐疑地看着突然就害羞起来的陆煜祺，眼神询问李思远：他怎么了？ 李思远推了推眼镜，耸了耸肩：不知道，可能就是小年轻突然抽风吧。 —— 不过在跑现场之前，还是得在梳理一下现在案件的情况。 孙佳佳患有抑郁症和焦虑症，醉酒情况下服药，记忆可能会出现偏差。 唐霜和李思远对郑成杰再次进行讯问时，郑成杰坚持说只有他一个人，孙佳佳说的什么轮女干纯属她胡编乱造，喝酒醉了后出现了记忆偏差。更何况发生关系，是孙佳佳主动的。 但是孙佳佳那边仍说就是轮女干，不可能只有一个人。 双方笔录冲突。 目前孙佳佳在服药后会失去意识，没有反抗能力这点是已知的，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 不过陆煜祺说他能复原郑成杰的手机搜索记录和网页浏览记录，如果他们的思路是正确的，那么就能有证据支撑郑成杰是知道这点的。 但是目前还是没有找到他们发生关系的场所。 郑成杰开的那辆车，已经做过痕迹检查了，并没有在上面发现毛发和□□，或者是其他的痕迹残留。 当然也不排除郑成杰在事发之后，清洗过车辆的可能性。 唐霜决定还是得再问问看孙佳佳，虽然孙佳佳在药物的副作用下，意识不太清醒，但是应该还是能对外界残留一定的认知和记忆的。 唐霜提出这一点时，陆煜祺先前心里的疑惑又再度升起，欲言又止。 他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唐霜似乎对于这类疾病和精神类药物过于了解了，就连建大附院开出的盐酸帕罗西汀药片具有什么特征都清楚。 他们先前询问沈文彬，和调监控时，都只看到了药盒外观而已。 不过现在不是细究这个的时候，陆煜祺把这个疑问给压回了心底。 唐霜再度对孙佳佳进行询问，让孙佳佳仔细回忆时，不知道是因为经过多次询问，孙佳佳已经不会像之前一样那么紧张，还是因为现在逐渐从当初事情发生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确实回忆起了先前没有想到的一些细节。 孙佳佳努力回忆：“我记起来，好像先是在车上，因为躺着的地方又硬又软，然后下了车之后，被拉到了公厕里。” 孙佳佳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睁开眼肯定说道：“对，是公厕。” —— 孙佳佳给出的新信息，让三个人几乎要把周围整个公厕都跑了个遍。 李思远换了第五个口罩，拿出随身带着的小喷雾，浑身上下喷了好几下，捏起口罩漏了点缝，抬起袖口凑近闻了闻，结果喷雾的水生香气，依旧没有能成功覆盖那种由广安区多个公厕气味复合而成的诡异气味。 然而喷雾已经彻底被他使用殆尽，包括口罩也没有多余的可以进行更换了。 李思远无言地看着唐霜，挑了挑眉似乎是在说：你所谓的现场跑不过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而唐霜则是装作没看到李思远，招呼着陆煜祺来上郑成杰的车继续检查。 唐霜坐在被扣下来的郑成杰的车上，手按了按屁股下的座椅：“你们觉得，就算是意识模糊，对周围感觉不清晰，会觉得这个椅子软吗？” 李思远伸出手在后面座椅上按了按，摇了摇头。 郑成杰的车明显是改装过用来载货的那种车子，突出一个最大限度利用空间，座椅的配件显然不能用舒适来形容，离“软”更是差的十万八千里。 陆煜祺的回答更为直接：“这破座椅硬的比警车还难坐。” 唐霜下了车，看着这辆车，回想起孙佳佳说的话语：“哪怕是因为药品的副作用，对于现实感知有误差，人的感官能够提供这样的信息，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孙佳佳说的话不能全信，但是也不能全然不信。” 陆煜祺问道：“那我们下面去哪儿？” 唐霜答道：“回队里。” 陆煜祺惊讶道：“啊？” 陆煜祺还以为唐霜给出这样的分析后，会给出一个具体的侦查方向的指向，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却没想到唐霜直接鸣金收兵了。 “不着急这一会儿的功夫，先回去休息休息，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唐霜看向口罩戴的严严实实的李思远：“再不回去，某些人可没有新口罩换了。” 陆煜祺一针见血地指出：“那谁让他每次都要戴两个！” 李思远是属乌龟的吗？也不怕憋死！ 第55章 看来是他高估了这个陆家…… “嗯？李思远人呢？” 陆煜祺因为要停车,回办公室比唐霜和李思远要晚了点，结果进办公室后只看到唐霜。 “他不会又溜了吧？” “溜哪里去？”李思远一边擦干净手上残留的水渍，一边不慌不忙地走进办公室。 陆煜祺翻了个白眼。他觉得以后自己还是不要在办公室随意念李思远的名字了,怎么每次只要他一念，这李思远就必定会出现在他背后。 洗手就洗手嘛，搞得这么郑重其事,知道的是李思远刚跑了那么多公厕，回来第一件事是去洗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思远接下来要去走红毯呢。 李思远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护手霜,慢条斯理细致认真地涂在手上然后抹匀。 唐霜看着李思远双手交叠揉转的动作，觉得李思远这手，不去当法医，在办公室里敲键盘写报告,真是可惜了。 李思远擦完手一抬头,就看到唐霜定定地看着自己拿着护手霜的手： “额……你要不要也来点？” 唐霜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我没涂护手霜的习惯。” 陆煜祺默默收回方才他趁停车时候，去取的上次下单准备给唐霜送的护手霜快递。 如果放在之前，送不出去的礼物他肯定就直接扔了，但是现在,这可是他用咬牙喊了裴奕六次爸爸和三声爹才借来的钱买的,这可是他的耻辱血泪钱,可不能就这么扔了。 陆煜祺看着放在膝盖上，包装精美的护手霜礼盒，只能含泪自己用了。 不过他抹起来自然没有李思远那般细致认真，随便挤了点双手搓了搓就算完事,末了起身去扔快递箱，路过李思远的时候，还要故作夸张地举起手在鼻尖扇了扇：“……呛死了。” 因为李思远正拿起喷雾往他的衣服上喷，试图将衣服上残留的诡异气味给盖住。 李思远抬头看向陆煜祺，总觉得这小子是在报先前的一眼之仇。 唐霜看着两个人又剑拔弩张起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搞不明白了，陆煜祺性格挺好的，一点都没有有钱人家少爷的架子，李思远性格也不错，也 没有机关领导的那种形式做派。 怎么两个人凑一起，就总是火药味十足，动不动就要吵起架来呢？ 办案子已经够头疼的来，她实在不想还要兼职当幼儿园老师。 于是在李思远开口之前，唐霜先岔开陆煜祺的注意力，对他说道：“欸，你身上味道挺好闻的，是喷了香水吗？” 陆煜祺眨了眨眼：“没有啊，没用香水啊。” 李思远附和道：“确实挺香的，我刚喷的不是这个味道，你闻到的觉得呛的味道，恐怕是你自己身上的。” 似乎是为了证明，办公室里的香味确实不是来源于他刚刚用的护手霜和喷雾，李思远又打开护手霜抹了点，并且把喷雾往空气里喷了喷。 确实只有淡淡的鼠尾草香味，夹杂着海盐的味道，很清新很淡。 陆煜祺看到李思远抹护手霜，这才反应过来，他闻到的浓郁香味，恐怕来源于他刚才拆开来用的护手霜。 陆煜祺磕磕绊绊地回答道：“哦，可能是衣服上沾了熏香的味道。” 李思远意味深长地说道：“果然有钱人就是过的金贵。” 而唐霜听到陆煜祺的回答则觉得奇怪，因为陆煜祺现在和自己住在一起，哪里有钱有功夫熏什么香，她家里养的绿植盆栽也不是这个味道。 不过唐霜本来也不是真好奇陆煜祺身上的香味哪里来的，她只是为了岔开话题，不让两个人吵起来而已。 不过这香味越闻越熟悉，她肯定在哪里闻到过。 唐霜仔细回忆着，猛然想起来，这不就是之前赵佳妮向她安利的那款护手霜嘛！ 唐霜看向陆煜祺的眼神充满了敬意，好小子，嘴上说着不喜欢，实际上同款都用起来了，看来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唐霜拍了拍陆煜祺的肩，意味深长地说道：“加油。” 陆煜祺面对唐霜的加油打气有些摸不着头脑：“啊，加什么油？” 唐霜权当是李思远在场，陆煜祺有些害羞不好意思，便没有继续往下说。 毕竟孩子大了，还是要给人留点隐私的。 不过想到买东西这事，唐霜想起来自己也在网上买了东西，快递好像早就到了，自己一直没去拿来着。 “对了，我有个快递忘了好几天没拿。” 陆煜祺问道：“是顺丰的那个吗？” 唐霜按拿出手机打开购物软件，看了一下快递承运公司：“对，是顺丰。” 陆煜祺往办公室后面的置物架上指了指：“那个我前两天就已经帮师傅你取了，放在师傅你后面的架子上，我还以为是你不急着用，所以才放在那儿一直没拆呢。” 唐霜闻言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快递，便拆了起来。 陆煜祺凑了过来，好奇问道：“师傅你买了什么呀？” 快递纸箱拆完，从层层叠叠的塑料泡沫纸保护中，唐霜拿出了网购的东西。 是最新款的无线耳机。 李思远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略微有些下滑的眼镜：“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怎么用这些东西的？” 陆煜祺瘪起嘴。 又是以前以前，李思远这说的好像他好像很了解唐霜一样。 不就是老同学吗？不就是曾经一起搞过乐队吗？不就是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吗？ 不对，这么一想，好像确实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陆煜祺猛地摇了摇头，没事的！没关系的！李思远自己都说，这都是以前的过去的事了，重要的是眼前，是当下。 加油，你可以的！ 陆煜祺暗暗握起小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 那边唐霜自然不知道陆煜祺心里已然上演了好一出情感大戏，她把无线耳机取了出来，笑着说道：“当然不是我自己用的，我嫌这些东西麻烦。” 然后转头就把无线耳机放到了陆煜祺的手里。 这回轮到陆煜祺愣住了。 唐霜觉得奇怪，陆煜祺不是刚刚看自己拆快递，还兴致勃勃的，怎么现在反而大脑当机了。 “给，送你的。” “不知道你之前用的是哪一款，所以就选了最新款。你凑合用用。” 这句话如果对其他人说，多半是表示客套，但是对陆煜祺说，唐霜是真心的。 毕竟她也查过专门耳机品牌的产品价格，后来发现，像这种电子品牌出的耳机，还真的是很便宜了。 对于陆煜祺而言，可能真的就是因为多设备之间联动使用方便，凑合用用。 陆煜祺拿着手中的无线耳机，感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了。 唐霜居然一直记得他那个被雨水泡坏了的无线耳机，还会送他。 陆煜祺星星眼看向唐霜：“师傅……” 唐霜表示不用太过于表示感谢：“你好好用就行哈。” 陆煜祺当然要好好用，不然她斥巨资买无线耳机送陆煜祺干嘛？ 要说之前她还没发现，这房子的隔音效果确实太差了，她在房间里都能听见陆煜祺手机公放的声音。 她本来还想问陆煜祺，她有耳机为什么陆煜祺不用，后来才发现，自己的那些耳机都是很早以前买手机赠送的，接口都不匹配。 唯一能匹配上的一副耳机，她试了一下，还漏电。 一想到陆煜祺一开始还戴着漏电耳机用了好几天，后来公放恐怕也是实在忍受不了这电流击打的效果。 所以送个无线耳机问题倒也不是很大。 看着陆煜祺心花怒放、心不自禁的样子，唐霜觉得好像送礼物给陆煜祺，也挺好的。 收到唐霜送的礼物，陆煜祺现在高兴的无以复加，连带着看李思远都顺眼多了。 李思远看着陆煜祺喜眉笑眼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是他高估了这个陆家少爷。 第56章 “不！我不喜欢啊！”…… “要不要再询问一下郑成杰？” 李思远提议道。 双方口供有所冲突,那么必定有一方是撒谎的，多次询问找出其中的纰漏，也是常用的一种侦查手段。 唐霜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也行,不过估计问完要错过食堂饭点了，先把外卖点起来吧。” 陆煜祺：“好嘞~” 不过这次询问比想象中花的时间要少得多，因为郑成杰的回答和前几次如出一辙,想来是做好了应对的心理准备，再问下去打消耗战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这家伙真的嘴硬的出奇。”陆煜祺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愤慨地说道。 动作之用力,仿佛把手中的鸡腿当成了是郑成杰。 唐霜则安慰道：“正常的,干我们这行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 唐霜在拆开汉堡的油纸,发现汉堡已然有些冷了。 实际上外卖冷掉是挺正常的一件事，但是她会以为炸鸡汉堡还是热的，多半是因为看到陆煜祺啃着鸡腿吃的津津有味。 和之前皱眉嫌炸鸡冷掉不好吃，完全是判若两人。 唐霜拿着汉堡在陆煜祺对面坐下,看着陆煜祺风卷残云般消灭着炸鸡,笑着慨叹道：“你变化还挺大的。” 陆煜祺用手背擦掉沾到嘴唇边上的炸鸡脆皮，喝了口可乐，手指捏住吸管搅动着纸杯里的冰块，嘟囔道：“说的好像你记得以前的我是什么样……” 唐霜没听清陆煜祺说的话，往陆煜祺那儿凑了点,眨了眨眼,想让他再说一遍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陆煜祺猛喝了两三口可乐,把可乐喝完后的空纸杯扔到外送桶里，把袋子里的还有一盒鸡块给拿出来放到唐霜门口，“这个李思远说不吃，我吃不下了,师傅你吃了吧。” 然后就开始动作利落地收拾桌子，把骨头碎屑全都扫到桶里。 俨 然深得唐霜之前收拾外卖垃圾的真传。 “哇，好香啊，你们点了什么好吃的？让我猜猜，是肯德基？” 潘涵路过办公室门口，被肯德基的香味给诱惑到了，脚步一转，就进了唐霜的办公室，看着陆煜祺办公桌上熟悉的红色外送桶，兴奋地捧起来，结果只看到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和揉成一团的包装油纸。 潘涵垂头丧气地放下了装着餐后垃圾的外送桶，而唐霜则是眼睛一亮，站了起来。 “啊！” 唐霜喊了一声。 “师傅你怎么了？”/“唐队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以上三句话分别来自于陆煜祺、潘涵，以及洗完手进办公室就听到唐霜的一声喊，而急匆匆冲到唐霜身边关切询问的李思远。 唐霜指着桌上那桶只剩下垃圾的肯德基：“我知道了！” “潘涵在外面没进来就能猜到我们在吃肯德基，是因为嗅觉。” “先前孙佳佳说发生在公厕，我们都想着是公厕本身，那么她为什么会认为是公厕？” 李思远很快便明白了唐霜的意思：“因为她闻到了下水道的特殊气味，再加上可能还听到了有排水的声音，所以才会根据自己以往的认知，认为是在公厕里。” “没错，所以我们查公厕查不出来什么，因为轮女干行为压根就不是发生在公厕里。” 李思远提议道：“去郑成杰的住处再调查一遍吧，他是租的房子，一般卫生间装修的并不是特别好，事情发生的那天又是下雨天，很有可能会产生味道。” 才坐下来吃了晚饭还没歇上多久，便又要去排查现场了。 潘涵见唐霜他们又要为了这个案件忙活起来，便主动说外卖垃圾他帮忙扔了，再说了几句加油的话，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潘涵的嘴，显然没有陆煜祺的灵。 郑成杰的住处被他们相当于是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柜子里翻出来许多封面性感火辣的成人杂志，并没有其他的收获。郑成杰并没有把人带回家里。 “啧啧啧，这家伙果然是个变态，这制服诱惑、角色扮演和暧昧小故事的几张全都给翻得卷了边。” 唐霜闻言也跟着拿起杂志翻了翻：“嚯，‘清纯校花水灵灵’，这杂志怎么还带有剧情小故事的啊？” “你们两个是来勘探确定现场，还是来看杂志的？”李思远站在房间门口，看着陆煜祺和唐霜两个人手里捧着成人杂志，互相还交流阅读心得体会，感到有些无语。 唐霜一本正经道：“这是了解嫌疑人心理的必要工作，也是侦查工作非常重要的一环。” 李思远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诡辩不过唐霜，看向那个开启看杂志的源头，发问道：“想不到你对这专业术语还挺熟悉的。” 李思远话只说了一半，但是后半句话不言而喻。 意思是，陆煜祺对这些术语这么了解，平时应该没少看吧？ 房间里空气突然的安静，让陆煜祺敏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李思远刚刚说的话，白嫩嫩一张脸陡然红了起来，像扔烫手山芋一般立马把杂志给扔到橱柜里，挥手辩解道：“我没有，都是杂志内页上面就这么写着的！” 陆煜祺说完后意识到，他把杂志给扔到了橱柜里，口说无凭，便连忙又伸手把成人杂志给拿回来，把成人杂志对着唐霜和李思远翻开来：“你们看，上面都写着的！”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李思远推了推眼镜，默默地移开了视线，还有唐霜看着他一脸复杂的神情。 陆煜祺把杂志反过来对着自己，发现他刚刚急于自证的慌乱之中，杂志翻到的内页上配着穿着制服坐在桌子上的性感模特写真，边上的小故事赫然印着一个相当醒目的标题： “那一夜，我和师母都喝多了……” 陆煜祺两眼一黑。 陆煜祺欲哭无泪。 李思远看向唐霜提议道：“我觉得你刚刚说的有道理，这确实可以作为嫌疑人心理画像的旁证，要不我们带两本回去？” 唐霜跟着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有道理，我觉得可以。” 然后对陆煜祺眨了眨眼：“你挑两本你喜欢的带回去。” 李思远补刀道：“嗯，带回去慢慢研究。” 陆煜祺痛心泣血：“不！我不喜欢啊！” 李思远看着用手捂住嘴低头偷笑的唐霜，扬了扬眉：逗小孩就这么有意思吗？ 唐霜笑的眉眼弯弯：当然很好玩啊，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 陆煜祺看着李思远和唐霜“眉来眼去”，只觉得心更加痛了。 —— 从郑成杰的住处出来上了车，李思远坐上了驾驶座，唐霜坐在副驾驶座上，而陆煜祺则蔫儿在了后排座椅上，边上还真的在另外两人的要求下，带上了那几本成人杂志。 杂志上封面的女郎精神抖擞，而陆煜祺则是奄奄一息。 他们忙活了一圈，除了自己徒增了条黑点之外，一无所获，调查又回到了原点。 李思远更正道：“也不能算一无所获，这些成人杂志确实能够证明嫌疑人可能存在这种思想，在法庭上是能够起到一定证明效力的。” 陆煜祺知道李思远是在就事论事，说的也确实是真的，但是他总觉得李思远现在还要提这一嘴成人杂志，是怕他还没死透，再给他补上几刀。 唐霜则说道：“除此之外，其实今晚收获还挺大的。” 陆煜祺提心吊胆，生怕唐霜说出来，说发现他还有这样的兴趣爱好和取向。 然而唐霜之前确实是在同陆煜祺开玩笑，并且她觉得这些都是个人隐私范畴，她确实没有过多的兴趣去关注别人的需求和取向。 这件事在她出房间的时候，就已经算是揭过去了。 唐霜从郑成杰住处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的都是这桩案子的事了。 “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那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了。” 李思远沉思了片刻：“确实，可能性很大。” 一说到案子和工作，陆煜祺原地满血复活，坐了起来，两只手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后面各搭一个，扒着好奇问道：“什么什么？什么可能？你们又在打什么哑谜？” 唐霜本来没打算逗陆煜祺的，但是陆煜祺本身头发就丰盈蓬松，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探头探脑的样子，实在是像毛茸茸狗狗般的可爱。 唐霜轻咳了一声，故意避重就轻地说道：“不过我们要做好准备，就算找到案发现场，现在时隔这么久，嫌疑人又咬死不认，证据链不完整，还是要充分利用口供，做好攻克嫌疑人的准备。” 李思远叹了口气：“就郑成杰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没有充分证据佐证，口供突破，恐怕难啊。” 陆煜祺惊奇道：“原来你居然也会说死猪不怕开水烫这种俗语！” 李思远奇怪地转头看向陆煜祺。 陆煜祺眨眨眼：“我还以为你说话和你的文章报告一样，都是那种一字一板、规规矩矩、端庄持重的呢。” 李思远无奈道：“书面语是书面语，口头语是口头语。” 陆煜祺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会讲人话呢。” 第57章 “开房是吧？你们要开钟…… 李思远倒没打算继续在他究竟听不听得懂人话这个问题上,和陆煜祺进行探讨。 李思远推了推眼镜，将话题转向了案件专业上来：“还是得有新的证据支持。不过离事发时间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就怕证据留存万一不够多。” 提到专业,陆煜祺自然是不虚的，他昂起下巴：“你知道现场痕迹能留多久吗？” 李思远轻笑道：“自然很多年前的残留也可以检测，可供判断的都是残留未完全降解的部分。” “对于现场留下的DNA,像血斑、唾液斑，只要干燥通风,恒温恒湿,在物证室可以保存二十年以上。” 李思远举例说道：“之前我在刑警学院培训进修的时候,培训老师就曾经检测出四十前的血斑。” 陆煜祺：“对啊,检测出许多天前的不成问题。我之前留学的时候，导师参与的案子，还检测出九十多年前的血斑呢！” 李思远话锋一转：“理论上自然是可行的，也有许多成功的例子。但是我前面也说了,这是在干燥通风,恒温恒湿的保存情况下，实际上现场环境显然比物证室要恶劣的多，物证被破坏的可能性极大。” 陆煜祺反驳道：“现场痕迹自然比不得物证室和实验室，但是技术在进步，就算是物证遭到破坏,也不一定DNA就检测不出。” 眼见李思远和陆煜祺两人 就要从DNA检测技术交流,演变为争吵,唐霜插话进来：“不管怎么样，总归我们肯定还是要找现场的。” 陆煜祺点头叉腰：“对呀，说不定去现场发现物证没被破坏，就能用呢！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唐霜对着李思远耸了耸肩,大意是让李思远作为领导和前辈，就不要和陆煜祺这么一个小年轻计较。 安抚完李思远之后，唐霜又过了顺陆煜祺的毛道：“希望这次你的言灵还能够发挥作用。” —— “所以为什么要进去问，直接亮警官证查住宿登记记录和监控不就行了？”陆煜祺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破旧宾馆。 能问出这样的问题，陆煜祺显然对于这种街边小旅馆没有概念，也难怪，毕竟上次去渝城出差，唐霜就能看出来，陆煜祺恐怕连商务连锁酒店都没怎么住过，更别提这种不正规的几十一晚的小旅店了。 “这种小旅馆能有什么监控，如果真去查的话，要么员工操作失误删了，要么就是没电了没录上。” 唐霜说起来绘声绘色，头头是道，显然是很有经验：“至于实名登记，就更没有了。” 陆煜祺惊讶道：“按规定不是都要实名登记和安装监控的吗？” 唐霜叹了口气：“要实名登记和安装监控，这种酒店的生意恐怕就不一定能做下去了。” 显然陆煜祺这种锦衣玉食长大的少爷，有的时候确实不太能够理解这种城市灰暗角落的一面，现下也不是让他长这方面知识的时候。 “所以你去不去？”唐霜车门都开了一半，转头问陆煜祺。 其实本来她觉得和李思远搭档去小宾馆问，出于工作上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尴尬的，但是转头看见李思远戴着金丝眼镜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唐霜莫名觉得还是避开的好，于是拉着陆煜祺去询问。 结果陆煜祺又是个好奇宝宝。 唐霜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想着陆煜祺和李思远都是技术出身的人才，拉着他们两个出现场，省的再去专门喊技术鉴定科，这偷懒偷的，还不如就喊潘涵来。 陆煜祺见唐霜视线往李思远那边看过去，连忙抢着开了车门：“我去我去我去，不就是去这种街边小宾馆问信息，有什么难的？” 陆煜祺下了车后转身对李思远说道：“这种小事就不麻烦李大领导您跟着我们一起跑了。” 然后干脆利落地关上了车门。 - 小宾馆的窗帘地毯都已然陈旧褪色，显然是老劳模了。陈旧的木质门应该是刚用油漆刷过，散发着略有些刺鼻的气味。 前台没有人，电脑上正在播放的综艺点了暂停，不知道是去吃饭还是去上厕所了。 唐霜便带着陆煜祺直接往里面房间走去，按动门把手，第一间房间就没有上锁，唐霜敲了敲门，也无人应答，便直接开了门，果然里面没有人。 “师傅，我们不等人来……” 唐霜走进房间内，一边打量房间内部一边说道：“等人来和人解释还麻烦，我们只是先确认一下是不是这家。” 房间内部布局简陋而杂乱，狭小的空间被家具填满，地上的地毯同样也是老员工了，还能看到被烟蒂糖果的痕迹，破烂的胡沧湖只能勉强遮住些光影，至于隔音自然是没有这个功能。 房间里弥漫着潮湿和霉味，就连陆煜祺都忍不住用手掩住了口鼻，同时明白了为什么方才李思远会在车上不动如山。 唐霜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走出房间后又往狭窄走廊深处走到头，复而折返回来，对陆煜祺说道：“不是这家。” 陆煜祺震惊于唐霜这么快得出了结论：“不问问看前台的人吗？” 唐霜摇头：“不用问了，这家房间里没有独卫，是公共浴室和卫生间。” 唐霜推测现场发生在宾馆，就是基于孙佳佳闻到的类似于公厕的味道。 唐霜查了事情发生那天的天气预报，是雨天。所以孙佳佳闻到的，极有可能是装修不太好的卫生间散发出来的下水道的味道。 正规宾馆都要实名登记，郑成杰和他的狐朋狗友自然不敢去。所以路边这种并不正规的小宾馆可能性比较大。 再结合他们根据交警那边拍到的郑成杰的驾车路线，能够推断出可能入住的小宾馆范围。 只不过具体是那家，那就要他们一家一家去看了。 排除了这家的可能性，唐霜带着陆煜祺正要走，前台的人甩着湿着的手走回来，抽了两张纸擦着手，看见唐霜和陆煜祺从里面出来，开口喊住了：“欸，你们两个是来找人还是来开房的？” 陆煜祺讶异于前台用语的简单直接，因为前台的语气过于正常，陆煜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唐霜则游刃有余地答道：“这里面没独卫，不太方便，我们换一家。” 前台大姨了然地笑道：“哎呀我懂得，年轻人爱干净，这事前事后总是要洗洗澡的，讲究。” 陆煜祺这才反应过来，前台大姨显然误会了他和唐霜的关系，把他们当做来开房的情侣。 陆煜祺脸顿时烧的通红，他想要张口解释，但是见唐霜波澜不惊的模样，又觉得自己这样开口解释反而徒增麻烦，本身他们要跑的小宾馆就不少，能节省点时间就节省点。 前台大意看见陆煜祺脸红，笑着打趣小伙子别紧张，还热情地给唐霜指道：“街拐角那边有一家有独卫，也是我家开的，你们过去说是我介绍的，给你们减十块钱。” - 车门被打开，李思远闻声看过去，唐霜脸色如常，而陆煜祺则是满脸通红。 唐霜给李思远指路道：“那边还有一家，说是房间有独卫。” 李思远扬了扬眉，表示不解。 小路难开，他们为了低调和侦查的顺利，开的也是私家车，往里开，既不好开也不好停，所以本来就是计划把车停在这里，反正这条路上几家小宾馆距离也不远，步行去几家小宾馆。 唐霜回头看了眼耳朵都红的几欲滴血的陆煜祺，叹了口气，对坐在驾驶座上的李思远说道：“接下来几家，你和他去问吧。” 一男一女进这种小宾馆被前台误解，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反而能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不会让商家起疑遮掩。 这也是他们去宾馆查证证据，经常男女搭配的原因。 可是看陆煜祺这样子，显然如果是唐霜再和他搭档去查，唐霜都怕陆煜祺回头走路都要顺拐了。 唐霜摇了摇头，难怪陆煜祺身为富达资本控股的大少爷，托关系找她吃饭会被人误解为相亲，难怪父母会逼着陆煜祺相亲，陆煜祺这么大个人了还会离家出走。 看来这陆煜祺未免也太脸皮薄了，只不过是和异性被开玩笑怎么就害羞成这样。 不过之前看他在观海派出所，解决追求者的时候，不是挺正常的？ 和赵佳妮相处也正常啊？ 难怪是因为自己？ 唐霜想到先前他们在查郑成杰出租屋的时候，开玩笑陆煜祺拿成人杂志这件事。 难道是陆煜祺还介意这个？ 唐霜想来想去，感觉最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为了避免尴尬，所以接下来还是让李思远和陆煜祺搭档一起去查比较好。 她也乐的在车里摸会儿鱼。 消消乐更新了新关卡，这几天忙案子忙得，她还没来得及打呢。 - 李思远和陆煜祺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其实也没有那么尴尬。所以两个人搭档去查访小宾馆，本来也不是什么难题。 本来确实应该是没 有那么尴尬的。 如果不是他们两个走进那家小宾馆，前台小姐姐抬眼看了他们两个后，直接熟练地把一串房间钥匙放到桌子上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道：“开房是吧？钟点80元四小时，整天120元，你们要开钟点还是整天？” 这句话本来也没有任何问题，属于正常的报价目表，略去了客套话，直奔重点而已。 只是后面加的一句话，未免有些太过于直奔重点了。 前台小姐姐就像饭店服务员问饮料是要可乐雪碧还是果汁一般，稀疏平常问道：“安全套和润滑剂要不要？” 第58章 “年轻人，还是得爱惜身…… 唐霜手指快速在手机屏幕上点击着,终于在倒计时归零的前一秒通过了这一关。 她点击卡通看板动物，兴致勃勃的进入活动界面领取游戏奖励，就听到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唐霜头也不抬地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几家全都跑好了？” 唐霜话问出去半天,没有听到回应，觉得有些奇怪，把游戏奖励领完后抬起头,发觉这回就连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李思远耳垂都有些微微发红。 唐霜透过后视镜瞄了眼陆煜祺，只见陆煜祺既咬牙切齿又满脸通红,往李思远这儿看了一眼哼了一声,迅速把头转向窗外。 唐霜叹了口气,退出游戏界面收起手机,试探性地对李思远提议道：“额……是不是还有几家没跑完，要不我和你接着去跑，让小陆歇歇？” 还未等李思远开口，坐在后排的陆煜祺像是打了鸡血般原地复活,双手趴在驾驶座后面,探出头来：“不用师傅，我不累！” 经过刚刚这趟，陆煜祺算是明白了，这条街上路边的小宾馆里恐怕没几个正经的。 因此他更加不可能让唐霜和李思远两个人去问了。 李思远闻言回头看了眼陆煜祺，挑了挑眉,显然是知道陆煜祺心里盘算的这点小九九。 而陆煜祺则是不甘示弱地睁大双眼瞪了回去。 唐霜看着陆煜祺和李思远两个人去查了个宾馆,怎么回来后两个人之间暗潮汹涌的,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他们同为男人之间有了什么小秘密？ 李思远看着陆煜祺开了口：“既然你不累，那下家宾馆还是我们一起去？” 陆煜祺回想起方才的场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是仔细想想,还好没让唐霜跟李思远去。 就在陆煜祺强忍着内心的变扭准备应下时，唐霜开了口：“我休息的也差不多了，下家我们一起去好了。” 唐霜提议完之后，陆煜祺和李思远两个人都沉默了，搞得唐霜有些奇怪，还以为是自己这个提议不对，“难道你们还是想两个人去？” 陆煜祺猛摇头，李思远推了推眼镜：“一起去也不错。” 陆煜祺猛点头。 唐霜则有些惊奇，陆煜祺难得赞同李思远的想法。 不过陆煜祺倒不是站在李思远那边，而是他刚刚痛定思痛，仔细复盘了刚刚两次被误解的情景。 主要还是这些街边小宾馆本就不正经，两个人进去，又是大白天的，还没到晚上住宿的点，自然是会被误解。 三个人一起去，应该就不会产生这种被误解的情况了。 所以陆煜祺才会同意李思远的这个提议。 不过显然，陆煜祺还是低估了这些路边小宾馆接待的客人。 这家小宾馆的前台估计应该就是老板本人，抽着烟刷着短视频，头上的塑料卷发棒都还没有拆下来，听到唐霜询问住宿房间有没有独卫时，拿出另外一板钥匙放在了桌子台面上：、 “有，三楼的都是有独卫的，还可以洗澡，二十四小时热水。” 老板娘报了房间价后抬头看了眼唐霜一行人，视线扫过陆煜祺时明显一亮，而后停留在了李思远身上，上上下下如有实质般把李思远整个人打量了好几遍，然后掐掉了烟，笑眯眯地同唐霜说道： “你们小年轻，玩的就是花哈。” “这两个质量看上去就很高哈，美女你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吃得消伐？” 唐霜低头羞涩一笑：“习惯了，吃得消。” 老板娘过来人式地“哎哟”了一声：“年轻人，还是得爱惜身体，别玩的太花了，还是得注意点。” “之前有群年轻人就是的，玩的太放开了，后来我看到白天走路都走不稳，是被人抱走的。” 唐霜敏锐地捕捉到了老板娘口中的信息，装作惊讶地攀谈道：“哎呀，真的吗？他们玩那么大吗？几个人啊？” 老板娘掰着指头回想道：“应该是五个人吧，先是一男一女来的，然后又来了三个人。” “对，没错，是五个人。” 唐霜右手捂住嘴做惊讶状：“这人也有点多了吧，玩的确实有点大了。” 老板娘点头道：“谁说不是呢，我都担心万一出事，那晚上都没敢睡，一直注意着动静，后半夜后来的三个人先走了，然后早上那一男一女才走的。” 唐霜夸了老板娘两句，然后问道：“是几号的事情呀？” 老板娘觉得唐霜问了半天却没有定房，原先的热情逐渐消退，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掏出根烟夹在指间，点燃后吸了口，缓缓吐出烟圈：“应该是十天前吧？我也记不清楚了。” 老板娘警惕地又打量了唐霜和她身后的两名男子：“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唐霜自然是注意到了老板娘态度的变化，往柜台那儿靠的更近了一点，眉眼弯弯地笑着对老板娘说道：“来你这儿当然是开房的啦。那我们就定那间。” 大概是发觉自己先前说的有点多了，老板娘依旧保持着警惕，狐疑地看了眼唐霜：“要定那间干什么？” 唐霜笑的暧昧：“那既然出来玩了，当然是越刺激越好。” 老板娘看了看唐霜，再看了看唐霜身后的李思远和陆煜祺，给唐霜竖了个大拇指：“有情趣，会玩。” 然后指了指那版钥匙：“302，钥匙自己拿。” 直到唐霜拿着钥匙打开302房间的门进了房间，跟在后面的陆煜祺才终于从方才唐霜和小宾馆老板娘对话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师傅，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唐霜见陆煜祺的模样，就知道他倒是空有个富家公子哥的属性，对于这种事情还真的是完全不懂。 “这些宾馆都没有实名登记住宿，监控也不全，你说你是警察，他们哪里还敢说，还以为要罚款他们。” “再说如果你是这个宾馆的老板娘，知道自己宾馆里可能牵扯到轮女干案，你会一五一十的都交待清楚吗？” 这种灰色地带的小宾馆，本身对于这种事情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经营者都是抱着我不知道客人们发生什么情况，我就没有责任。 如果对他们亮明警察的身份，先别提能不能进这个疑似案发现场的房间了，就连能不能问出来这个发生的日期，来印证就是孙佳佳出事的那天时间，恐怕都是个未知数。 陆煜祺回忆了场所管理有关条例：“可是他们确实也违反规定了，好好实名登记和装监控，现在也不会这么麻烦。” 唐霜不否认陆煜祺的这种想法：“所以我们查好了，回去再通知片区派出所来查啊。” 见陆煜祺仍然纠结于这个点，唐霜叹了口气，笑着拍了拍陆煜祺的肩：“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破案，有的时候为了避免麻烦，提高侦查效率，有些谎言是必要的。” 唐霜这话说得倒是不假，先前跑了几家小宾馆，陆煜祺其实也清楚，这些小宾馆恐怕平时的经营情况都算不得多干净，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怕引火烧身。 陆煜祺正思索着，想着能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解决街边这种小旅馆现状的时候，就看见唐霜和李思远已经开始脱起了衣服。 陆煜祺脸再度迅速升温飙红：“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啊！” 唐 霜奇怪地看了陆煜祺一眼：“你怎么还不脱？” “赶紧脱，抓紧时间干啊！” 陆煜祺怀疑自己是不是中间漏了什么重要的一段信息，还是就刚刚思索的功夫就穿越了，还是唐霜和李思远被附体了，他怎么完全搞不懂现在的情况，也听不明白唐霜在说什么。 陆煜祺简直要尖叫了：“我脱什么啊！” “我才要问你们，为什么要脱衣服啊！还有到底干什么啊！” 李思远把外套叠放好，放在入口处的玄关柜上，然后拆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包装袋，从里面拿出三套一次性蓝色防护服，递给唐霜一套，自己拆了一套穿了起来，剩下的一套放在玄关柜上自己的外套上。 唐霜奇怪道：“防护服是均码的，不脱外套穿不上。你之前在国外勘探现场不用穿防护服吗？” 陆煜祺：…… 陆煜祺：“那你们能不能把话说说清楚啊！真的很容易让人误解的啊！” 唐霜看向李思远：“我刚刚说的话哪里有问题吗？” 李思远摇了摇头。 陆煜祺：…… 陆煜祺：哪里都有问题啊！这种时候你们两个人要这种无用的默契做什么啊！ 李思远穿好一次性防护衣，将剩下的一件扔给了陆煜祺：“行了，别发呆了，快动起来。” 陆煜祺接过防护服，愤愤地看了李思远一眼。 明明李思远你说的话也很有歧义好不好！ 这是在进行什么一语双关比赛，或者是看谁的话能引发歧义吗？ 还是说，难道真的是他自己的思想有问题，才会觉得他们说的话有问题吗？ 为了避免自己陷入内耗和自我怀疑的陆煜祺，决定把原因归结为是这些小宾馆前台给自己过多的冲击，让自己大脑回路一下子处理不过来了。 陆煜祺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振奋起精神，给自己加油打气：不能再多想了，不要对于师傅和李思远的话产生过多的联想。 唐霜见陆煜祺这一套自我鼓励的动作，心想陆煜祺这到底算是进队以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勘探现场，有点紧张也是人之常情，在所难免的。 于是便拍了拍他的肩，对他说道：“加油，你可以的。” “我知道，你很厉害，你很行的。” 第59章 这种见识生物多样性的机…… 陆煜祺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继续内耗在,关于纠结他们话语的真实含义这点上。 工作此刻对他而言，更为亲切易懂。 唐霜拉上窗帘后，正准备让李思远分个紫外线手电筒给陆煜祺,一转头就看到陆煜祺已经从自己的裤兜里拿出来支钢笔，按动调档后，笔帽出发出光来,赫然就是个小型紫外线手电筒。 唐霜歪头问道：“这又是EDC？” 陆煜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有备无患。” 陆煜祺这钢笔形的紫外线手电筒大约是特别定做的，照出来的效果居然比李思远专业勘察现场用的紫外线手电筒相差不大。 勘察现场是个耐心活,陆煜祺举着紫外线手电筒扫着墙壁,看着李思远拿着手电筒照着杯子床单,问道：“就算是DNA确实能留很久,可是宾馆不是会打扫卫生吗？被子枕套应该早就换洗消毒过了。” 唐霜本来正趴在地上用紫外线手电筒照着床底，听陆煜祺这么一问，坐直起来，高深莫测地回看向陆煜祺。 陆煜祺被唐霜这眼神看的有些莫名：“怎么了师傅,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陆煜祺这话说得其实也没错,毕竟按理来说，宾馆住宿用品应该是要一客一换的，只不过…… “这种小旅店洗的不会这么勤的。” “而且就孙佳佳所说和老板娘方才说的情况，极有可能是轮女干案，那么有很大的可能,他们不会安安分分就在床上做,痕迹肯定哪里都会有有,这种小旅馆，地和墙壁可不会每次都擦。”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唐霜这么云淡风轻、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这些，陆煜祺总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师傅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唐霜头也不抬、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实践出真知，这种事我遇到的多了。” 陆煜祺：？？？？？？ 陆煜祺：！！！！！！ 陆煜祺：不是,究竟到底是怎么个实践法？ 又是怎么个遇到的多？！ 唐霜起身绕着床换了个方向，继续趴下去用紫外线手电筒扫着： “技术之前勘察现场，我看了那么多次。” 陆煜祺：…… 陆煜祺：“是这个实践啊！” 唐霜扫完床底没有什么发现，起身换位置时看了陆煜祺一眼：“不然呢？” 她对于陆煜祺这种时不时就蹦出一些她并不太理解的言语，已经开始习以为常了，没放在心上，继续举着紫外线手电筒开始看着地毯。 “喏，这块不就有？”唐霜晃了晃紫外线手电筒，往她趴着的正前方照了照。 果然能看见地毯上面有很大一块不规则形状的痕迹。 “我这也有。” 李思远直接拆了枕头的枕套，果然上面残留着污渍，他又掀起被子和床单，举起紫外线手电筒往床垫上照过去，大量痕迹显现出来。 甚至其实都不用紫外线手电筒照，都能看清床垫和枕芯上面的斑斑痕迹。 就像唐霜说的，床单被套枕套可能清洗后，换到其他房间的床上用品上，但是这种旅店枕芯和床单不可能经常清洗更换。 陆煜祺看向墙壁上照出来的那些呈溅射状的斑斑点点，他本来以为是年代久远墙壁上正常出现的霉斑，毕竟他们进这间房间时，就闻到了一股腐烂潮湿的气息。 但是现在看来，这些斑斑点点，恐怕也…… 陆煜祺后退了了一步：“师傅，我这儿好像也有。” 唐霜关上紫外线手电筒：“看来应该就是这间了。小陆，你联系检验科的人，让他们来一趟，提取鉴定一下，看能否与孙佳佳和郑成杰的生物信息吻合。” 李思远摘下手套拿出手机：“我来联系吧，我认识检验技术科的主任，能够快一点。” 李思远这么一说，唐霜才想起来，李思远之前还在广安公安分局工作的时候，就是在机关里的技术科，认识现在检验科的主任不奇怪。 而且李思远毕竟现在身份不一样，请别人帮忙做事，流程走的自然能够顺畅许多。 唐霜点点头：“行，那小陆你和我去通知一下老板娘，和她说清楚现在的情况。” 陆煜祺的法律知识储备在这种情况下，就很适合和唐霜一起软硬兼施，老板娘迅速明白了其中利害，将她记得的事全都一五一十给说了，并且答应空了就去刑大做笔录。 李思远这个电话打的也确实是有效果，唐霜他们没等多久，检验科的人就拎着箱子来了。 有他们三个人先期进行了现场的勘察，所以整个过程进行的非常速度，效率很高。 接下来就是把提取到的痕迹进行检验了，这倒是急不得的，于是在和检验科的人寒暄道别后，唐霜他们决定还是先开车回队里。 刚到队里下了车，一抬头就看到老王打开他的那间办公室窗户，笑眯眯地对他们挥手。 然后唐霜的手机就响了一下，收到了老王发来的信息。 “来我办公室一趟。” 唐霜往老王办公室走的时候在想，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勤勤恳恳工作，踏踏实实上班，老王确实好长时间都没有找过自己谈心谈话了。 不知道今天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 唐霜在老王办公室门口站定，敲了敲门。 “请进。” 老王本来还端着脸装模作样地在看电脑，一见进办公室的人是唐霜，立马站起身，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来瓶果汁递给唐霜，然后和蔼可亲地问道：“最近工作忙不忙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唐霜最近在忙这个轮 女干案，老王是知道的。而且抛开案子本身不提，她可是带着陆煜祺，现在又多了个省厅下来的级别比她还要高的李思远，怎么可能不忙。 老王这纯属明知故问，没话找话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唐霜看了看手中老王给的果汁，嚯，还是进口货，不便宜。 老王这绝对憋着什么事情，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老王的羊毛不薅，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家店了。 打开喝了一口，嚯，好甜，连她这种喜甜的人都觉得太过于甜了，甜到发腻。 唐霜皱着眉头把果汁给重新拧紧，放在老王办公室的茶几上。 于是唐霜故意反问道：“忙不忙您不知道吗？” 老王咳嗽了两声，絮絮叨叨说让她带这个试验小组也是锻炼她，看重她。 老王唠叨了半天，终于切入了正题：“这再忙也要劳逸结合，晚上请你去吃个饭。” 唐霜故作惊讶地回道：“这领导你请我吃饭？” 老王刚才婉转絮叨了一长串，说的嗓子都有点干了，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不是我请，是有人请你。” 唐霜算是听明白了，怪不得她感觉这套路这么熟悉呢，上次老王这么说，还是她以为是相亲，第一次和陆煜祺见面那一回。 不过这一次，显然真的是相亲。 而这场相亲的对象，比起陆煜祺而言，显然要具有“挑战性”的多。 唐霜唯一庆幸的就是，她嫌麻烦，没有回去换衣服，直接穿着舒适宽松的针织衫和休闲裤去了，连隔离都懒得涂。 事实证明，她的这次偷懒是正确的。 这样她参加这场相亲，只是损失了时间而已，回头去问老王要休息就可以。 相亲局上，双方简单自我介绍后，对方就直接问出了第一个，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收入大概多少啊？” 唐霜眯起眼睛，发现对方似乎是真的认真在询问，不是因为紧张而问错了问题。 唐霜暗自摇了摇头，看来这次老王是又被中间介绍人给忽悠了。 唐霜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柠檬水，笑着回答道：“国家发钱，不多也饿不死。” 相亲对象点头道：“也是，毕竟你们就抓抓小偷，处理处理纠纷。工资发的不多能理解。” 唐霜听到对方这个回答，差点呛到。她放下玻璃水杯，咳嗽了一声。 对方将唐霜的沉默误解为了赞同，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对了。你们女人干公安不辛苦的吧？看你的样子，应该就是坐坐办公室的那种吧。那以后家务啊，接送孩子这种都你来做好了。” “不过我可是博士，孩子的教育方针得还是我来定，这方面你可得听我的。” 唐霜心想，还好她也见过不少博士，远的不提，陆煜祺还是海外留学回来的博士呢，不然还真的差点因为一个人，就对博士这个群体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了。 唐霜本来已经丧失了和这种对象交流的欲望，毕竟她工作这么多年，总结出来一个人生道理，就是，不与傻逼论短长。 但是对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看着唐霜，显然是在等待着她的回应。 唐霜面上仍然是温温和和的，嘴角还挂着淡淡笑容：“我是刑警，要办案子的，恐怕没空。” 唐霜的潜台词是，所以我们两个不合适，快点结束这场闹剧，拜拜了您嘞。 但是唐霜明显高估了对方的情商。对方既然能问出这些问题，说出这些话，显然是听不明白唐霜的话外之意。 相亲对象皱起眉头：“这怎么能行呢？说实话，你年纪都这么大了，都成大龄剩女了，还想着搞什么事业？就该安心成家带孩子，在家里相夫教子才对。” 唐霜听到相亲对象开始攻击自己的年龄，抬头强忍着不适感，打量对方这饱经沧桑的脸，和已经开始明显地方支援中央的头发，笑着问道：“你多大了？” 相亲对象自信回答道:“我三十七。” 唐霜故作惊讶地捂着嘴：“天啊，你三十七了？” 相亲对象洋洋得意：“怎么样，是不是看不出来？他们都说，我还是保养的挺好的。” 唐霜用力点头：“是啊。” 相亲对象正准备继续吹嘘自己，就听到唐霜继续说道：“我听你这么介意我的年龄，还以为你二十出头。想着你这么少年老成，长得未免也太着急了些，就连头上都秃了一块，担心是不是你夜以继日工作太辛苦了。” “原来是我误会了，没想到你年龄比我还大。” “那你连我的年龄都如此介意，会不会更加介意自己的年龄呀？” “还是你更加介意自己的秃顶？” 相亲对象生气地说道：“你这是什么话！如果不是王局介绍的，我都不想来见你！” 说到这里，对方又强忍着沉下了气，努力挤出笑容打探道：“对了，你和王局是什么关系呀？” 到这个地步，唐霜已经一点都不生气了，反而觉得有点好笑了。 看来对方脑子真的是不太聪明的，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以为双方算是撕破脸皮了，怎么还能腆着张脸来问这话的。 难道还认为自己会回答他不成？ 她没有这个义务，更没有这个心情。 这种见识生物多样性的机会，倒也是不常有的。 唐霜冷笑了两声，正欲开口，自己的手机铃声先响了起来。 唐霜拿起手机一看，是陆煜祺打过来的，心想陆煜祺这通电话来的倒是挺好的，她正好可以结束眼前这场无厘头的滑稽戏。 于是唐霜便接起电话，电话那头陆煜祺问道：“师傅你去老王办公室后怎么人都不见了？我和李思远还在等你吃饭呢。” 唐霜无奈回答道：“我在浪费宝贵的下班时间完成老王布置的任务 。” “任务？！”电话那头陆煜祺听到这个词激动起来，“老王的布置的任务？师傅你居然偷偷出任务不告诉我？” 第60章 “哦，你骂的好。”…… 唐霜忘记了,陆煜祺此人，不傻，但有的时候还挺白甜的。 不过在眼前这个相亲男性的衬托之下,电话那头陆煜祺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的清新脱俗，让唐霜的心情变得愉悦了几分。 唐霜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李思远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在向陆煜祺解释,唐霜这意思是老王给唐霜介绍相亲。 陆煜祺听李思远说完后，登时反应过来,毕竟他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 当初他约唐霜吃饭,就也被老王闹了个乌龙,让唐霜误以为是相亲。 不过现在这个可不是乌龙,唐霜是真去相亲了。 陆煜祺立马转头对电话那头的唐霜急急说道：“师傅，那个检验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我们准备去市局拿。师傅你在哪里，要不要我们去接你？” 电话那头唐霜报了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陆煜祺拉上李思远二话不说就往楼下跑去。 李思远：“你不坐电梯？” 陆煜祺拉开楼梯门就蹭蹭蹭跑了下去,留给李思远的回答都有回响：“来不及等电梯了，要抓紧时间赶过去啊！” 李思远无奈地推了推眼镜，看了眼目前尚且停留在最顶层的电梯，叹了口气后解开大衣外套的扣子，看着那阶梯数不算少的楼梯,居然也油然而生出了一种,岁月催人老的感慨。 —— 唐霜放下电话后,相亲对象仍然不死心，催促打听着唐霜的背景关系。 因为陆煜祺的这通电话，唐霜心情现在好上不少，反正等他们从队里过来还要段时间,她也懒得挪动地方了，不如再多观察观察眼前这种充分展示了多样性的生物。 权当解闷了。 到时候老王那里也好说。 唐霜笑着反问道：“你这么在意这些做什么？” 对方又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唐霜后说道：“你的外貌形象工作都挺好的，就是可惜，年龄确实有点大了。不过如果你认识领导之类的，能够拓展我的人脉，包括孩子以后上学都有帮助，就还是可以考虑的。” 唐霜听到这话，气极反笑了：“对了，还没问你具体做什么工作的？” 相亲对象手撑桌子上：“介绍人没和你说？” 唐霜微笑着摇了摇头。 对方侃侃而谈介绍起自己的工作，唐霜听后一扬眉，她说这种人怎么可能在核心机关部门，果然 是在事业单位新成立的实验中心内，对方介绍完后还不忘强调一下，自己是这个什么实验中心的主任。 “我可是上了省人才名单的，以后提拔机会大的很。” 唐霜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她现在能够确信，对方确实可能颈部以上的部位是有点问题的，都知道她是刑警了，还在这儿吹嘘自己以后仕途亨通，真当她是对于这种晋升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呢？ 而且相亲都在这儿拿八竿子打不着的未来发展，搁这儿画饼，可见他自身是其他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具备吸引力和竞争力的都没有。 难怪上来就攻击她的职业和年龄。 大概是唐霜冷淡的态度刺激到了对方，相亲对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再度暴涨起来：“你别看不起我，都来相亲了，还自视甚高，挑挑拣拣的，难怪会剩下来！” 唐霜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唐霜拿起来一看，是李思远打过来的，滑动接听，电话那头的李思远说他们再等一个红绿灯就到了，让唐霜可以到路边来了。 唐霜一挑眉：“你们这开的未免也太快了些？都开出火箭的速度了。” 李思远闻言看了眼坐在驾驶座上，握紧方向盘，硬生生把轿车开出赛车风驰电掣感的陆煜祺：“某些人担心开慢了，你的事就要成了。” 唐霜根据李思远的描述，都能想象到陆煜祺那风风火火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转告他，让他放心，成不了。” 既然陆煜祺和李思远快到了，现场的检验鉴定报告也出来了，她确实也没必要在这儿和听不懂人话的人多浪费时间了。 毕竟她可不想晚上再加班到太晚了。 唐霜放下手机，笑的既明媚又张扬，同先前温文尔雅的样子全然不同：“看来还是我小瞧你了，你还是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的。” 唐霜站起身，从兜里掏出今天买早饭大娘找的五元纸币，压在玻璃水杯下：“我工作上还有事，就先走了，柠檬水五元我放这里了。” 对方等唐霜都走出了七八步，才反应过来，唐霜说他有清醒认知，是在讽刺他说的那句“都来相亲了，还自视甚高，挑挑拣拣的，难怪会剩下来！”，意思是他这句话说的是他自己。 相亲对象怒火中烧，站起来喊住了唐霜。 唐霜闻言转头看见相亲对象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是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难怪刚才说的时候没有生气，唐霜还以为他还有点基本的修养呢。 看来还是自己高估了他，话还是得说的直白点。 唐霜检讨了自己，侧歪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对了，我单身，是因为我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不想找对象。” “来和你见面，也是因为领导的开口，不想欠人情。” “和你不一样，OK？” 唐霜说完后，便推开咖啡店的门潇洒离去。 走到楼下，看到停在马路边的车灯亮了亮，副驾驶座的车窗摇了下来，李思远侧过头朝她看过来。、 唐霜小步跑过去，拉开后排座位的车门坐上了车。 还没等陆煜祺问唐霜究竟是什么情况，老王的电话就先打了过来。 唐霜看着手机屏幕上跳跃着的老王名字，一挑眉，想不到这男的告状的速度倒挺快，倒是挺符合她对于对方性格的判断。 “让你去相亲不是让你去打仗的，你是不是又把对方当做嫌疑人审了？说了多少遍，你去吃饭，对方是你的相亲对象，不是可疑对象，你的态度就不能好一点吗？” 唐霜默默地把手机拿的离自己耳朵远了一点，心想自己的态度已经算够好了。 她可是连柠檬水的钱都付了呢！ “人家都向介绍人那边诉苦去了，说是你指着人家鼻子骂他，说看不上对方的工作。” 唐霜觉得可不能真让对方颠倒是非黑白了，开口道：“这话说他也说得出口？明明是他先看不上我们干公安的。” 听到唐霜这么说，老王暂时停下来了对于唐霜的质问，疑问道：“嗯？真的？” 唐霜言辞恳切地回应道：“对，他真这么说的。” “你们干公安的也就抓抓小偷，管些鸡毛蒜皮的事，放在以前连官都算不上，就是小捕快，给人跑腿的。” 唐霜绘声绘色地复述着方才相亲对象对她说的话。 老王听完后沉默了片刻：“哦，你骂的好。” 老王咳嗽了一声：“我去和张主任反应，他这介绍的什么人啊，这也太不靠谱了。还说什么人很不错很优秀的。” “这种人，没成也好，我听了都生气。” “我就说，一般你起码还给我面子的。” 老王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唐霜几句，唐霜结束和老王的通话后心想，倒也不能算是毫无收获，最起码这次过去之后，老王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不再给自己介绍相亲了。 唐霜放下手机：“鉴定意见报告拿到了吗？怎么说？” 她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回答，车里也安静的过分，一抬头，发现陆煜祺和李思远齐刷刷地回头看着自己，一个毫不掩饰，一个虽然克制但也闪烁着好奇。 唐霜叹了口气：“你们想听我刚刚相亲的情况？” 陆煜祺忙不迭连连点头。 唐霜简单讲了一下。 陆煜祺：？？？？？？！！！！！！ 陆煜祺：“这也太极品了吧！怎么能这么不尊重人呢！” 陆煜祺百思不得其解：“老王就给你介绍这种人？” 虽然唐霜实际上挺烦老王给自己相亲这回事，但是也是老王的一番好意，她能够理解，也不希望陆煜祺和李思远两个人因为自己这件小事，对老王产生什么不好的看法： “老王应该也是被介绍人坑了。介绍人嘛，总是喜欢把人吹的天花乱坠。” “老王和我说的时候我就觉得不靠谱，如果真像介绍人说的一样，身高相貌出挑，能力出众，就连前途都一片大好，这个年龄没对象，还要靠相亲去找，要么自己有问题，要么就是性取向有问题。” 唐霜说完后见陆煜祺沉默了，猛然想起陆煜祺不就是为了逃相亲，才离家出走的，连忙找补道：“小陆，你那属于是，商业联姻，和我这种相亲不一样哈。” 唐霜看向李思远想和他说两句转移话题，却发现李思远竟然也沉默了。 虽然李思远平常也沉默，但是显然现在的这个沉默同他平常的沉默不太一样。 他往日里的沉默，根据唐霜的判断，应该是他不想多说一句废话，能够省去很多无效交谈，大大节省时间提高效率。 而现在李思远的沉默，则更像是海面上露出的平静一面，看上去波澜不惊，实际上海平面底下的深谷里，极有可能有一座火山几欲喷发。 唐霜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刚刚自己说的话，心里懊恼道：李思远和她可是同龄的。她刚一时口快、不过大脑的吐槽，算是把李思远也给扫射进里面了。 唐霜干笑了两声：“那个，像李处你这种的优秀人物，肯定不属于我这种吐槽对象群体。” “我刚说的不严谨，只是很有可能，不是说绝对的。” 唐霜已经后悔方才自己非要多说那么一句话，说出的话自然是收 不回来，她只能飞快转移话题道：“说到刚刚的事，其他的我都能忍，本身干我们这行的也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人，我也不是没有被指着鼻子骂过。” “但就像我对老王说的。看不起我可以，不能诋毁我的工作。” 结果陆煜祺在听完唐霜说了这些后，看着唐霜眨了眨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幽幽说道：“难怪你当初把我当相亲对象，见我的时候对我意见那么大。” “我现在算是懂了，师傅你相亲真是比办案子还不容易。” 唐霜哭笑不得，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戳中了陆煜祺敏感的神经，结果合着陆煜祺沉默是因为在想这事。 不过想来也是，陆煜祺这种乐观如同小太阳一般性格的人，敏感的神经长的点，可能确实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看来是她多想了。 见本身没什么误会，唐霜准备把这个相亲话题就此揭过，就听到李思远幽幽地问道： “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相的亲？” 第61章 究竟谁才是说谎的那一个…… 唐霜是真的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提相亲这茬，不，准确来讲,是压根就不该答应老王的要求，来参加这场相亲。 “误会，一场误会而已。”唐霜说完后拿起放在车后座上的检验鉴定报告,“行了，别八卦了,准备干活了。” 小宾馆房间内残留的痕迹,经过检验鉴定,分别与孙佳佳和郑成杰的DNA高度相似,还有部分不相符的，可以推测为郑成杰的朋友遗留下来的。经过数据库内的比对，都锁定了相关人员。 郑成杰在之前的几次询问中，对于和他一同在烧烤店用餐的那几个朋友的具体身份倒没有隐瞒。 而现场这些痕迹,就是同餐的那几个人留下来的。 那看来他们之前的推测没有错,郑成杰是特意开车先带着孙佳佳转了一圈，然后再度回到烧烤店门口，给烧烤店老板留下印象。 接着待孙佳佳服药后意识模糊，对孙佳佳实施了强女干，并且还喊来之前的所谓朋友,一起对孙佳佳实施了轮女干。 这下子要审讯的人就可就多了。 为了提高效率,自然是分开来进行审讯。 郑成杰的那些个狐朋狗友,李思远给同事们介绍了一下案情基本情况后，就组织同事分别去审讯了。 李思远向同事们介绍案情，以一种不算太过于强势的领导姿态布置分工，有条不紊,逻辑清晰。 唐霜在一旁抱臂看着，果然像李思远这种职业道路算是走的十分顺畅的，不仅仅是个人能力的出众，现在看来，领导能力也相当优秀。 果然下来到他们广安分局，就是为了之后的晋升积累基层工作经验。 不过这些都是与眼下这起案子无关的旁支，算是唐霜开开小差的放松小推测。 李思远那边带人去询问郑成杰的那群酒肉朋友，唐霜这边自然也要带着陆煜祺，去啃最难啃的骨头了。 —— 陆煜祺本来以为郑成杰看到检验鉴定报告，听到他们已经找到现场之后，会变得老实点，承认自己的罪行。 虽然以他对郑成杰的了解，本来也没指望他主动交待。 不过最起码，在看到检验鉴定报告的时候，表情总归会有点变化吧？ 结果让陆煜祺没想到的是，郑成杰在看到检验鉴定报告的一刹那，确实是有些吃惊，不过这个惊讶表情维持了没有超过两秒钟，很快就变成了一种嘲弄。 陆煜祺拍了桌子：“严肃点，你看清检验鉴定报告上的内容了吗？还不交待你那天晚上在小宾馆里到底做了什么？” 郑成杰放下检验鉴定报告，满脸无辜：“警官，我认识字，当然看的懂上面写的什么。” 唐霜看着陆煜祺气鼓鼓的模样，在审讯桌下面伸手拍了拍陆煜祺的大腿，以示安抚。 审讯是门同人打交道的学问，同时也相当依赖于经验的积累。 陆煜祺理论知识过硬，人也很聪明，就是对付坏人吧，有的时候确实要比坏人还要坏，这句话是有点道理的。 像郑成杰这种人，花花肠子太多了。 唐霜倒也不急，看着电脑慢条斯理地移动着鼠标，时不时的点击两下，不慌不忙地说道：“小陆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像这种强女干案轮女干案，在证据链完整的情况下，不用口供笔录也是可以的。” “你说你坚持非要拿口供做什么呢？” “人家不愿意说，那就不说呗，现在是法治社会，总归不能撬开人家的嘴逼着让人家说吧。” “不过反正都开始审了，在这儿摸会儿鱼也好的，你看看等会儿吃什么外卖好。” 唐霜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陆煜祺就明白了唐霜的用意，他知道是自己刚才说的有些急切了，下次要改正。 陆煜祺领悟了唐霜的意思，接着配合地一起演了起来，拿出手机真的打开了外卖应用软件，浏览起来，是不是问唐霜吃不吃这个，要什么口味。 郑成杰一开始还吹着口哨哼着歌，结果见唐霜和陆煜祺真就不理自己，讨论起来等会儿外卖吃什么，似乎自己的口供对他们而言真的不重要，案件已经板上钉钉了，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手摸了摸手铐的链子，咬了咬牙，主动开口问道：“你们上次说还原我的手机，还原了吗？” 唐霜演戏还真的是演全套，细节功夫做到家了。 郑成杰主动开了口，唐霜还做出了一副被打扰的不满样子：“我们当然有专门的技术人员还原了的。” 郑成杰问道：“那你们还原了，怎么还就这样认定案件呢？” “我的网络交易支付记录你们都去调取了吗？孙佳佳的你们查了吗？” 陆煜祺果然很聪明悟性很强，学的很快，唐霜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就立马故作心虚抬头看天花板，十足就是没好好完成工作的样子。 郑成杰见陆煜祺和唐霜这幅样子，就知道他们没有看视频，急切说道：“你们都被孙佳佳那个小妮子给骗了！” “什么狗屁强女干轮女干，明明你情我愿的事情，收了我的钱，现在还反过来栽赃我。” 听到郑成杰这么说，唐霜神情严肃起来，正色道：“你的意思是，孙佳佳收了你的钱？” 郑成杰忙不迭应道：“是啊，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的几个朋友喝了酒，警官你知道的，这酒喝多了，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看到我带了孙佳佳过来，就开始起哄，说我网恋不可能交到这样的女朋友，开玩笑说孙佳佳是卖的，还问多少钱一次。” “我本来正准备开口制止呢，结果孙佳佳就自己开口了。” “说一次三千。” “我当时还以为她说着玩呢，结果没想到，孙佳佳又说，‘你们人这么多，一起上的话每个人得翻倍’。” “我钱都给她了，本来觉得这事儿都了了，结果谁想到，她又开口向我要钱，说如果不给她钱，就去报警说是我强女干了她，威胁我轮女干会判的很重。” “这本身就是个明码标价的事，我想着本来就是孙佳佳自己出来卖的，哪有这种还狮子大张口要钱的，不就是敲诈我吗？” “而且这种事，我兄弟也遇到过，真给了钱，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回头就会一直向你要钱。” “我兄弟说，本来卖yin就是违法的，孙佳佳她不敢去报警的，我就没给她钱。” “结果没想到，她真去报警了，我这个冤啊！” 郑成杰说着说着，都要抹起眼泪。 “不然给我多少个胆子，我也不敢干这种事啊。警官你自己刚才也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想睡女人还不简单，我犯不着要去强女干她啊。” 唐霜听完郑成杰的话，整理概括了一下： “你是说，你和孙佳佳两人，双方有以发生性行为为条件目的，所产生的金钱交易，也就是所谓的卖yin女票女昌。事后孙佳佳以此为由对你进行敲诈勒索不成，故而报警说你伙同朋友对其实施了轮女干。” 郑成杰一拍手：“嗨呀，就是这么一回事，警官你真厉害，这事情讲的就是清晰明了，话还 少。” 唐霜：“你是什么时候把钱给孙佳佳的，用什么方式支付的？” 郑成杰回忆道：“就手机发红包嘛，就是吃完烧烤我和兄弟们散场后，在车上我问她刚说的是不是真的，她说是的，我就发红包给她，后面发生的事情两位警官你们应该就都知道了。” 又询问了几个问题后，唐霜问出了关键的一个问题：“既然事情是这样的，那在之前的几次询问中，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删除发红包的记录？” 郑成杰笑了笑：“警官，这我也懂点法，我知道女票女昌是违法的，得进去，所以我一开始不敢承认啊。这发红包不就是我女票女昌的证据，我肯定得删掉啊！” “我本来想着，你们查着查着，如果能查到孙佳佳是出来卖的，孙佳佳她自己心虚害怕，为了不进去，就说这些事都是她编的，我不就没事了嘛。” 唐霜一挑眉：“你的意思是，还怪我们办案有问题咯？” 郑成杰连连摆手摇头：“没有没有，那肯定没有的。” 郑成杰抬手使劲打了自己嘴两下，手铐链子晃得叮当作响，然后讨好地谄笑道：“我这嘴就净瞎说了，两位警官办案那叫一个认真负责，怎么会有问题呢？” 唐霜不欲继续听郑成杰说这些，将方才的询问整理成笔录材料，打印出来让陆煜祺拿着给郑成杰签字。 “你说的我们都知道了，我们会去将情况查证清楚。” —— “所以真实情况究竟是什么？如果郑成杰说的是真的，这就不成立所谓的强女干轮女干，而就是卖YIN女票女昌了。” “郑成杰说的，逻辑上是成立的，不管是一开始没有交待出来，还是删除发红包的记录。” “而对应的孙佳佳没有说，删除掉自己收红包的记录，为了向我们隐瞒自己卖YIN敲诈勒索，也是说的通的。” “不过也有可能，这是郑成杰为了开脱自己轮女干罪想的说辞。” “就看李思远那边郑成杰朋友们的笔录做的如何了，他们是怎么说的，能不能和郑成杰说的对上。” 陆煜祺看了看手中郑成杰的笔录材料，继续说道：“交易流水的调取不像聊天记录那么好恢复，都储存在软件公司的服务器内。” “交易流水的调取，需要向该软件的公司进行查询，毕竟涉及到钱，系统没那么好黑。” 唐霜：…… 唐霜扶额：“其实关于交易流水按照正常办案流程来走就行了，倒没有那么急。” “至于郑成杰的朋友们，就算是对上了，也有可能是提前串过供了，不能作为印证。” “而且郑成杰说的五成是真的。” “这个五成，就是红包记录。郑成杰既然敢说，那么这个红包他应该是真的发过，而且金额估计也能够对得上。” 不过陆煜祺居然还真的起过黑系统调记录的念头啊！ 唐霜语重心长道：“我们办案要讲究证据的合法来源，你是在美国留学的，辛普森案肯定知道。” 陆煜祺有些莫名奇妙：“我当然知道啊，进卷宗走流程的证据，肯定是要真实合法的，进系统只是我个人为了快点知道情况而已，又不拿来用。” 唐霜看着双眼写满单纯的陆煜祺，觉得头又痛起来了，看来她这个徒弟确实也没这么好带。 教育这条路，确实任重而道远。 唐霜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抬头招呼陆煜祺： “走吧，去问问看孙佳佳，她又为什么向我们隐瞒了收红包这件事，还删除了红包收取记录。” 究竟谁才是说谎的那一个人。 第62章 “这新证据，不就来了吗…… “我……” 孙佳佳双手手指搅紧在一起,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唇，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血色氤氲。 “我确实是收了郑成杰的钱了。” 陆煜祺和唐霜交换了眼神，实际上在询问孙佳佳之前,他们就已经调取到了孙佳佳和郑成杰的资金流水记录，已经确认了正如郑成杰所说的，事发当晚,孙佳佳确实收取了郑成杰的红包，并且在之后并没有予以退还。 最起码没有通过网上归还。 如果真的如同郑成杰所说的,是孙佳佳收取了金钱,从而发生了关系,那么整件事的性质就会发生改变。 孙佳佳就会从一个受害者变成犯罪嫌疑人。 狡辩、欺骗、谎言。 收钱到底是不是有意为之,是不是她本身的目的。 她是主动去发生关系的，还是无辜的可怜的被害者。 孙佳佳说的究竟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唐霜并没有过多的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和情感，摒弃掉过多的杂念,持正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收取郑成杰的红包？” 听到唐霜这么问,孙佳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和不自在。 唐霜补充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如实说出来就行。” 孙佳佳手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是不是我收了郑成杰的钱，就像他说的，错就在我了？” 唐霜摇头：“这不是什么错不错的事。” “事实本身就是事实，不会因为个人的辩解和想法而改变。” “我们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冤枉一个人。” “我们追求的是真相,尊重的是事实本身。” 唐霜给孙佳佳倒了杯水,走到了孙佳佳的旁边，轻轻拍了拍孙佳佳的手背，将她握紧的手给温柔分开，将水杯放在了孙佳佳的手中,。 “你能做的，就是把所有事实，毫无保留的都说出来。” 孙佳佳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水杯，白水因为她的动作而从产生了一丝波澜，很快就消散开，杯中水面又再度归为平静。 “我之前确实向你们隐瞒了这件事，没有和你们说。” “当时郑成杰给我的时候，是说，他的那群兄弟们在吃饭的时候说了些不太好的话，让我别放在心上，他替他的兄弟们向我道歉，然后给我发了红包，让我一定要收下。” 孙佳佳举起杯子将水喝完，放下一次性纸杯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抬头与唐霜对视：“我当时确实是贪心了，我想着我和他是男女朋友，收个男朋友的红包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他说是给我的补偿。” “那件事发生后，我才知道，这个红包是他故意发的。” “他说如果我去报警，那么这就是卖yin的证据，我会被抓起来坐牢的。” “所以我一开始没有敢报警，后来你们来找我，我在来做笔录之前，想到了郑成杰说过的红包会成为证据，所以我就把收红包的记录给删了，也没敢和你们说。” 孙佳佳说完后整个人像是放下了压在心里许久的一块大石头。 “那些钱我一分都没有用，现在都还在。” 说谎的感觉是真的不好。 但是同时她一直困惑的是，明明她是受害者，可是为什么好像反而是她做错了一样。 她也曾经后悔过很多次，她是不是不应该收那个红包，是不是如果事后退过去，就会比现在要很多。 她也曾经纠结过，如果郑成杰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那么她收的这个红包，最起码就算是郑成杰给她的补偿，她最起码不至于什么都没有。 可是…… “没关系的。” 唐霜开口道，“不是所谓的完美受害人没关系的。” 更不如说，完美受害人本身就是极为稀少的存在。 人无完人，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又如何能够做到十全十美。 受害人本身的瑕疵过错，并不能成为正当化TA受到非法侵害行为辩解的理由和借口。 错的就是错的，对的就是对的。 试图找寻其他理 由来矫饰错误，本身就是一种诡辩。 “他未经过你的允许，就对你实施侵害，那么他，还有他们，就是实行了犯罪，就是违法行为。” 唐霜凝视着孙佳佳，温柔却有力量：“你拥有说‘不’的权利。” 结束完对于孙佳佳的询问，待目送完孙佳佳的母亲接孙佳佳走之后，陆煜祺同唐霜讨论案情：“孙佳佳这边说她因为饮酒后服药，意识不清，是有证据支持的。” “可是同样的，郑成杰给孙佳佳的红包记录，也是事实，并且郑成杰可以坚持说自己不知道孙佳佳患有精神疾病并且服药的事。” 陆煜祺顿了顿，叹了口气：“这对这个案件的事实认定，和后续的移动起诉，很不利。” 唐霜没有立马接话，而是止住了脚步，默默看着陆煜祺。 陆煜祺有些奇怪：“怎么了？是我分析的案情有什么问题吗？” 唐霜眨眨眼：“你居然也会叹气。” 陆煜祺睁大了双眼：“我为什么不会叹气！” 唐霜笑了：“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有觉得麻烦的时候呢。” 陆煜祺琢磨了唐霜这话一会儿，然后喜笑颜开跟了上去：“师傅，你这是在夸我是不是？” 唐霜倒没有继续同陆煜祺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郑成杰手机上的聊天记录都恢复了吗？” 陆煜祺：“恢复了，刚刚问孙佳佳之前，不是已经给你看过了吗？” 恢复的聊天记录，除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外，基本就是郑成杰在广撒网，和各种女孩子在网上撩骚暧昧，同样的话复制粘贴发给好几个对象。 陆煜祺看记录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要去申请工伤。 唐霜想了想：“除了常规软件外，这几个软件你也去查一查，郑成杰有没有注册过，最好能够查到他的聊天记录。” 唐霜说完，陆煜祺就收到了唐霜发来的一个截图，上面是好几个小众聊天软件。 一看就不正经。 粉的花的，红红绿绿，图标和软件名都极尽暧昧。 陆煜祺想问唐霜是怎么知道这些聊天软件的，要知道这种软件应用商城基本都通不过检查，上不去。 不过一想到唐霜之前的表现，陆煜祺就又觉得见怪不怪了。 现在不管是唐霜知道什么，会什么，都不会让他感到震惊和神奇了。 除非唐霜现在立马来一个胸口碎大石。 唐霜走到一半发现陆煜祺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发现陆煜祺站在她身后，定定地看着她，神游天外，不知道是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了。 “怎么了？”/“师傅你会胸口碎大石吗？” 唐霜和陆煜祺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道。 “嗯？” 虽然陆煜祺平时经常有奇思妙想，但是这回问的也着实超出唐霜的预料。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们站在这儿干什么？”李思远本来是出来透透气，结果刚出电梯，就看到唐霜和陆煜祺站在电梯外面，“谈恋爱？” “没有！”/“啊？” 李思远看着异口同声，同时回答，显得还挺有默契的两个人，眯起了眼睛。 陆煜祺急急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们是在讨论案子来着。” 唐霜则是歪歪头，不解道：“我发现你好像特别在意情感关系这方面的事。” 唐霜看着李思远，发现他今天换了个大衣外套，一看就是被平整熨烫过，头发也精心打理过，精致到每一缕。 唐霜恍然大悟：“李思远，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在追人家啊！” 难怪对这男男女女之间的感情如此关注。 李思远看着双眼中闪烁着八卦好奇光芒的唐霜，推了推眼镜：“你的推理能力看来需要精进了。” 唐霜：“没事，反正目前来看，还是比你要好的。” —— 关于郑成杰的那几个朋友的询问情况，正如他们所预料的，说的同郑成杰相差无几。 要么就是郑成杰说的是真的，要么就是他们之间串供过。 毕竟轮女干罪和女票女昌罪谁轻谁重，上网搜索一下就能得到答案。 不过好消息是，陆煜祺按照唐霜吩咐的，去查了那几个聊天软件郑成杰是否有注册使用过，还真的有了新发现。 那几个聊天软件，虽然郑成杰没有注册使用过，但是陆煜祺根据唐霜的这个启发，又根据郑成杰的地址，去了几个相关的论坛查了查。 果然找到了郑成杰的发帖记录。 不过当陆煜祺看过郑成杰发的帖子后，他觉得自己这回应该是真的要去向唐霜申报工伤了。 “新验货的，大家看看辣不辣” “今晚和兄弟们吃的大餐” 点进去自然不是什么正常的美食分享，而是没有露出脸来的，少女的隐私照片，以及那些不堪入目的正在发生关系的私密照片。 明知道是办案过程，必要的取证，但是陆煜祺还是恨不得把这些帖子通通都给删掉，把整个论坛都给端掉。 虽然照片上少女的脸没有露出来，但是根据身体上的一些特征，能够辨认出来，就是孙佳佳本人。 更何况发帖的日期，也与事情本身发生的日期对应上来。 郑成杰在帖子里的口吻嚣张，唐霜冷静地翻看了郑成杰所发帖子的内容。 将帖子里“晕了”“干晕了”“没反应”“没玩够”等字眼词句给标注出来。 唐霜看着帖子内容：“这新证据，不就来了吗？” “走吧，再去会会这个郑成杰。”唐霜站起身，“看看他这次还能够怎么去狡辩。” ” 第63章 “原来还是习惯不了。”…… 这回郑成杰面对证据,确实没有再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狡辩。 不过他倒确实是想出了一个新的思路。 “我精神有问题，我有精神分裂症，我要申请精神病坚定程序。” 陆煜祺冷笑一声,他就知道郑成杰不会老老实实承认罪行。 他拿出来一份材料，将材料翻了个面，朝着郑成杰展示道：“我们既然能够查到你地发帖记录,那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不会顺便查一查你的搜索记录？” 陆煜祺将证据材料翻过来对着自己,“你隔着这么远也看不清,我就给你读读吧,反正都是你自己打字搜索的,应该还有点印象吧。” “‘警察是怎么判断人有没有精神病的’。” “‘精神病鉴定测试题目’、‘精神病鉴定测试真题’、‘精神病鉴定题目最新全附结果’。” “‘建宁市司法鉴定所在哪儿’。” “‘如果是精神病，会被警察抓吗？’” 陆煜祺翻完材料，冷笑一声：“你这对精神病鉴定还挺关心的，题目背的怎么样了？” 陆煜祺看着呆住的郑成杰,将材料又往后翻了一页：“哦对了,这页的搜索记录刚忘记读了，不好意思。” “‘如何清楚搜索记录不被人发现？’” “‘搜索记录清空后还能被还原吗？’” 陆煜祺抬头看向郑成杰，人畜无害地笑道：“告诉你，可以哦。” 郑成杰没有想到自己的搜索记录会被翻出来一清二楚，脸色惨白。 陆煜祺贴心介绍道：“关于你关心的精神病鉴定,你放心,如果你真有精神病,我们司法鉴定所会鉴定出来的，不用提前做攻略。” “不过……”陆煜祺话锋一转，“如果你没有病，那么你的这种行为,上了法庭可是会加重刑罚的。” 唐霜提醒道：“本身他们串供，就已经会加重了。” 陆煜祺故作恍然大悟状：“对哦，我都忘了这个，那就是重上加重了，刑罚从重没得跑了。” 唐霜看着面如死灰的郑成杰：“你会想到装精神病，恐怕也是因为孙佳佳实际上向你倾诉过内心的烦恼苦闷，你知道她患有精神类疾病。” 唐霜提高了音量：“别污名化精神病了，孙佳佳饱受精神类疾病的困扰，却没想到被你设计引诱，反过来利用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对她实施侵犯。” “孙佳佳才是真正因为精神类疾病而饱受痛苦的人。” 唐霜神情凛冽：“你现在甚至还想自己装患有精神类疾病，妄想以此为借口逃脱法律制裁。” “我看你精神正 常的很，只不过是个人渣而已。” 证据摆在眼前无法辩驳，郑成杰眼见装精神病不成，气急败坏：“明明她是自愿的！这事儿不就是你情我愿吗？我只不过是替她做了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情而已。” 唐霜冷笑一声：“到底是你想做，还是她想做，你自己心里清楚，法庭上也会宣判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唐霜指了指郑成杰脸上的那道已经快痊愈的划痕：“之前我问过你，你脸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你说是被野猫抓的。” “你是现在自己交待，还是去司法鉴定的时候，让医生一起看看，看看野猫能不能抓出这样的痕迹。” 第一次询问时，唐霜曾经问过自己脸上的这个小伤痕，郑成杰当时回答说是野猫抓的之后，唐霜没有继续追问，郑成杰以为唐霜已经忘记了这个小细节，没想到唐霜会在这个时候重新提起。 郑成杰气急败坏道：“就算是孙佳佳那家伙抓的又怎么样，我们本身就是男女朋友，男女朋友之间玩玩情趣又怎么了？” 比起郑成杰的心虚气短，唐霜则是要淡然许多。 她注视着郑成杰，眼神冰冷的就如同在看无机质的物品：“她抓你的时候，就已经是拒绝了。” “她的恐惧和害怕，不是你犯罪的理由。” —— 郑成杰的精神鉴定结果，正如唐霜所预料的那样，是完全行为能力人。 案件已经顺利移送给检察院，择日起诉开庭。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唐霜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如释重负，她总是还会想起当时孙佳佳的疑问。 她错了吗？ 她没有错。 唐霜坐在分局大楼前面的阶梯上，抬头看着如墨泼染般的夜空，漆黑如深潭，只有一轮残月挂在其中。 晚风夹带着几丝凉意，吹得唐霜有些空冷。 “在想什么呢？” 脸颊处传来温热的金属接触感，唐霜抬手去摸，发现是一瓶热过的罐装咖啡，循声回头，站在她身后半蹲下来，将罐装咖啡贴上她脸颊的，是李思远。 唐霜看着手中的咖啡：“这个点请我喝咖啡，你这让我晚上还睡不睡了？” 李思远走到唐霜旁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块丝巾铺好在台阶上，然后并排坐在唐霜身边。 “你这几年晚上有好好睡过吗？” 唐霜开罐装咖啡的手停住了，她深呼吸了一下：“你知道了？沈文彬和你说的？” “我……” 唐霜没有等李思远将回答的话语说完，一气呵成，动作干净利落地将罐装咖啡打开，喝了一大口。 然后成功地被腻到了。 唐霜蹙着眉转动罐装咖啡的瓶身，去看配料表，果然在配料成分表里，排在水后面的就是果葡糖浆，第三位是白砂糖。 加了那么多糖，难怪甜到都有些发苦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咖啡本身就是苦的。 唐霜放下咖啡，开了口：“我以为我工作这么多年了，见过的人和事也不少，已经习惯了。” 唐霜抬头看着那轮残月，喃喃道：“原来还是习惯不了啊。” 李思远看着唐霜的侧脸，随着她抬头的动作，一缕碎发从额前滑落，他伸手想要帮唐霜将这缕头发撩至耳后，却又惊觉这个工作过于亲昵了，握了握拳头，复而还是收回了手，推了推眼镜。 “不习惯是件好事，证明你能一视同仁的对待每一个案子，每一个案件相关人员。” 唐霜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是这样太累了。” 路灯和身后的办公大楼里的灯光，静静地点亮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映着唐霜的发丝都跳跃着暖黄色的光，显得分外柔软。 李思远心念一动：“你就是心太软了。” “干我们这行，有的时候心要硬点，才能活的好一些。” 唐霜看着一丝不苟的李思远，觉得这话由他说出口，分外的具有说服力。 确实，如果说道心硬，确实李思远能算个佼佼者，就目前看起来，他在公安这行干的确实是顺风顺水，前途一片大好。 看起来相当的有道理啊。 “你说得对。”唐霜将视线从李思远身上移开，“可是我做不到。” 李思远没有料到唐霜会直接这样回答，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直截了当地回答，又确实是很符合唐霜本身的形式做派。 不然十年前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李思远捏了捏攥成拳的左手，建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去省厅？省厅的环境会好一点，而且你也能充分发挥你的能力。” 唐霜看向李思远，与他四目相对，李思远仍然是面不改色，金丝眼镜后的丹凤眼，眉眼沉静幽然，读不出太多的情绪。 仿佛他就只是在为多年不见的昔日同学，冷静地分析职业前途，提出客观的建议而已。 唐霜回头看了眼挂着广安分局牌子的主楼，笑着问道：“你这是在我老东家的地盘上光明正大地挖人？” 李思远扶了扶金丝眼镜：“我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性，你毕业以后一直就在广安分局，从派出所到刑大，有没有考虑过出去看看？” “出去看看兴许会有许多不一样的发现，对你的病情可能也会有所帮……” 唐霜打断道：“不必了，我现在这样混吃等死挺好的。” 唐霜说完就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身体力行地诠释着什么叫混吃等死，结果忘记了方才她就是因为难喝，在把咖啡放在一旁地上的，难喝到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唐霜赶忙把咖啡再放到地上，双手揉着脸，试图将这种难喝的感觉给驱逐掉。 像只在用爪子干洗脸的小猫咪。 李思远哑然失笑：“看来陆煜祺还真没说错。” 唐霜警觉道：“他说我什么？” 李思远唇角略微上扬：“他说你是只专门骗人的老狐狸。” 唐霜晃晃脑袋：“抛去老这个字，我姑且把他这个说法和评价，当做是在夸奖我好了。” 说完后唐霜觉得自己坐的确实有点久了，这台阶设计的本来就不是让人坐的，坐久了确实有些腰酸背痛，于是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 只不过这样子落在李思远的眼里，倒是让他觉得，唐霜确实现在看起来有点像只泛起困意的狐狸。 李思远忍不住打趣道：“混吃等死的老狐狸？” 唐霜伸完懒腰觉得思维都清晰了许多，斜眼看他：“这又不冲突。” 李思远轻笑了两下：“你查案子的样子，看上去哪里像是混吃等死的做派。” 唐霜正准备向李思远科普一下躺平也分为很多具体类型，她这种是可持续发展的工作摸鱼躺平法，结果还没等开始科普，李思远就接着说道：“而且你不想去省厅，也是为了留在这里，好方便查周婉婷自杀的那件事吧。” 唐霜垂下眼眸，睫毛映出一片灰黑阴影：“我……” “你们两个在这儿讲什么悄悄话呢？摸鱼又不带我？师傅，有个文书方面的问题要问你。” 如此充满着元气活力的声音，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陆煜祺。 “怎么了？移送的文书不是之前教过你？” “师傅你再帮我把把关。” 陆煜祺说着就架着唐霜，强行把试图继续同台阶相亲相爱、难舍难分的唐霜给带回了办公室。 唐霜看着电脑屏幕里生成的文书材料：“这不都挺对的？没看到哪里有问题啊，你是哪里……” 唐霜移动着键盘翻了半天没发现哪里有问题，抬头正准备问陆煜祺，就看到陆煜祺鼓起两边的腮帮子嘟起嘴，一双大眼睛泫而欲泣。 要不说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这种委屈的表情如果让李思远来做，唐霜只会觉得李思远八成是中邪了。 放在陆煜祺身上，毫无违和感，唐霜的心都软了半分，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地放温柔了点：“怎么了？” 陆煜祺抽泣了两下，可怜兮兮、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傅，你是不是准备要和李思远那个家伙私奔？” 第64章 而这个锚点的产生，是在…… “？？？？？？” “私奔？” 唐霜有的时候是真的想把陆煜祺的小脑袋瓜给撬开来,看看他里面究竟想的是什么。 “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陆煜祺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亮晶晶，湿润润的：“师傅你别骗我了,我都听到了，你要跟李思远去省厅！” 唐霜看着陆煜祺噙着泪伤感委屈的模样，心里突然生出了点逗弄的心思。 “哎呀,被你给听到了，本来还打算等事情确定好了,调令下来后再跟你说的。” 陆煜祺吸了吸鼻子,嗓音都带上了点哭腔,黏糊糊的：“那你什么走？” 唐霜看着陆煜祺那么大一只,现在却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委屈样，忍住差点绷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唐霜故作有其事地像在认真思考般地顿了顿，回答道：“等我把手头上的事情交接好了，应该差不多是下周吧。” 唐霜回答的煞有介事,从语气到神情都无懈可击,以至于从隔壁办公室过来拿几张打印纸救急的潘涵一进门，就听到了唐霜在说这件事，还真的相信了：“啊？唐队？你要去省厅？” 潘涵这么一问，陆煜祺是彻底信了唐霜真要跟着李思远去省厅，眼眶都红了起来。 唐霜没有想到会突然半路杀出来个潘涵。 潘涵满脸写着震惊和求知,毕竟以他的消息灵通程度,居然没有听说过唐霜要调去省厅这件事。 潘涵幽怨地看向唐霜：“唐队,还是感情淡了，我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战友……” 唐霜：“你打印纸拿这么点够用吗？我再给你拿一包，帮你一起送过去。” 潘涵受宠若惊：“唐队，那看来你是真的要高升啊,这算是临走前的关怀吗？会请我们吃饭吗？啥时候请啊？” 唐霜拿起一包打印纸推着潘涵往办公室外面走，听着潘涵还想着继续打听自己所谓去省厅的事情，出了办公室的门就把打印纸放到潘涵手上：“行了，我没有要去省厅。” 潘涵疑惑：“那刚刚你和小陆说……” 唐霜无奈：“我那不是本来想着逗小孩玩，哪里想到你一进来一搅和，他还真的当真了。” 潘涵大感震惊：“你逗小陆？” 唐霜点点头：“对啊，你不觉得陆煜祺往那儿一站，像块小蛋糕似的，就特别让人有种想要去捉弄的欲望吗？” 潘涵很想说，在整个队里，估计也只有唐霜会把小蛋糕和陆煜祺联系在一起。 再说了，普通人谁会闲的没事逗弄这么一个公子哥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唐霜倒也不能算普通人就是了。 潘涵决定还是不要掺和进这两个非普通人之间：“我的身心全部倾注在工作上，只想早点干完早点回家，并不会有其他多余的想法。” 唐霜本来还想着问问潘涵，有没有什么圆过去的方法，结果还没问出口，潘涵就抱着两盒打印纸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师傅……” 唐霜一回头，就看到陆煜祺扒在办公室门框上，依旧用着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只不过现在更多了几分委屈。 “你是不是打算现在就抛下我去省厅？” 唐霜纠正道：“怎么能说是抛下呢？工作调动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陆煜祺听到唐霜这么说，肉眼可见的更加伤心，整个人都弥漫着低气压：“师傅你不是说会好好带我的吗？” 唐霜笑着说道：“你不是现在工作都已经上手了，我看你完成的都挺好的呀？” 陆煜祺知道自己如果作为一个好徒弟，又或者是一个好同事，面对唐霜调去省厅，应该恭喜，送上诚挚的祝福。 可是他现在连最擅长的笑容，都无法挤出了。 “我好不容易能和你在一起……” 陆煜祺的话语太轻太低，还没有等唐霜听清，就落到了地上。 “嗯？你刚刚说了什么？” 陆煜祺整理好脸上的表情，再抬头已经是无辜可怜小狗状，委屈说道：“我刚才说的是，师傅你怎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话倒是引起了唐霜的好奇：“我之前就一直想问你，你总说我变了变了，好像知道我以前什么样似的。” 陆煜祺嘟囔道：“我当然知道啊！” “不过你都要去省厅了，我们的师徒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我为什么要和你讲这些？” 唐霜从陆煜祺的话里听出来点小情绪，感觉倒是挺新奇的。 毕竟陆煜祺一直都像个小太阳一般，有着源源不竭的活力和元气，鲜少看到他还会有发脾气的这一面。 唐霜顺毛安抚道：“好啦好啦，我没有要去省厅。” 陆煜祺惊觉：“你不去省厅？” 唐霜看着陆煜祺一秒回复清澈的大眼睛，觉得有些好笑：“对呀，我压根就没有要去省厅的打算。” 陆煜祺还是有些不信：“那你刚刚和李思远聊的是……” 唐霜叹了口气：“我说小陆同志，你偷听别人讲话，好歹也听听全，少进行一些过度脑补。我和李思远刚刚只是聊了点工作上的事情而已。” 陆煜祺将信将疑：“真的吗？” 唐霜给与了肯定的答复：“是真的。” 陆煜祺在确定了唐霜并不会调去省厅之后，整个人立马雨过天晴，阳光灿烂起来：“那太好啦！” 开心过后，陆煜祺觉得哪儿好像有点不对：“可是师傅，你刚刚不是说，你交接工作，下周就走吗？” 唐霜眨了眨眼：“有吗？” 陆煜祺点了点头：“有。” 唐霜推了推眼镜：“我刚刚说的是，把手头上这个案件和法制那边交接好，下周省厅那儿有个培训，不知道会不会让我去。” 陆煜祺半信半疑：“真的？我怎么觉得你是又在忽悠我呢？” 唐霜拍了拍陆煜祺的肩，顺势把他从门口带回了办公室里面：“是真的，是你自己刚刚又听错了。” 陆煜祺觉得有些不对，还想再问，唐霜果断决定转移话题，好把这件事给掀过去。 转移话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对话中心抛到对方身上：“对了，你刚刚不是说，你以前认识我，你还没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呢？” 陆煜祺这回眼眶不红了，改成脸红了，支支吾吾、磕磕绊绊地说道：“就……就以前认识你啊……” 陆煜祺这样子，倒是让唐霜更加好奇了： “所以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怎么认识的我？” 陆煜祺：“真的要说吗？” 唐霜点头：“说。” 唐霜追加了诱惑条件：“你说了，今天晚上我床给你睡，我睡沙发。” 唐霜本来是想着，陆煜祺这几天办案子挺辛苦的，肯定想着好好睡一觉，睡床能够睡得舒服一点。 唐霜本意是想诱惑，结果陆煜祺听到这个就像听到洪水猛兽一般，反而起到了种近乎威胁的效果。 陆煜祺几乎是从座椅上跳了起来，耳朵红的几欲滴血，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说，我说！” “那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了……” —— 陆煜祺时常也会回想起以前的事情，特别是回国后进入警队跟着唐霜开始办案子后。 自从搬进唐霜家里，睡起客厅沙发后，这种回忆的频率开始显著的提升。 倒不是他回想别墅里舒适安逸的宽敞大床，好吧，当然他偶尔半夜睡觉翻个身从沙发上摔下来惊醒后，也是有点会想的。 主要是如果换做是十年前的陆煜祺，任凭陆家少爷想象力如何丰富，恐怕也不会想到自己十年之后过得会是现在这样的人生。 当然，是在遇到唐霜之前。 陆煜祺的人生，以唐霜为锚点，泾渭分明地划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段。 而这个锚点的产生，是在夏日的一个正午。 烈日正悬于天空之上，炽热阳光所到之处，都恍若相机胶卷过曝一般，模糊了边缘界限。 这个时 间点听起来还挺浪漫的，感觉带着点少年意气，热血澎湃。 实际上倒是一点都不浪漫。 因为事情的起因是陆煜祺吆喝着一大帮兄弟把学校信息楼的监控给拆了，堂而皇之的在午休时段在电脑机房里打网游下副本。 学校检修校园整体监控的时候发现信息楼的监控都坏了，校领导还以为是学校进了小偷，剪了电脑机房的监控，忧心忡忡地报了警。 校领导为了避免干扰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是中午报的警。 校园安全，可是大事。 所以王伟当即点了好几个人，开着警车乌拉乌拉就驶向了学校。 “去保安室调监控看一下，这段时间都有谁在附近出现。” 领导们正在走廊里交流着后续查的方向，唐霜就坐在电脑机房靠走廊那侧的窗户框上，探出半个身子：“我看应该不用这么麻烦。” 校领导正震惊于唐霜这个看起来甜美明媚的警花，怎的行事作风如此不拘小节，就看到唐霜手一撑就越过窗框直接跳到了走廊上：“小偷总不会是来机房野营的吧。” 唐霜手里拿着的是包尚未开封的辣条，还有一瓶喝了一半的可乐。 唐霜说着就拆开了辣条，往自己嘴里送了一根，嚼了嚼点评道：“味道不错，还挺香。” 王伟看着校领导的脸色由红到绿，趁着校领导还没发作，就赶紧拉着唐霜到边上：“这案子还没破，你怎么就吃上辣条了。” 唐霜：“你要不要来一根，真挺好吃的。” 王伟将信将疑地接过辣条，嚼了两口：“你别说，是挺香的，怪不得现在小年轻都喜欢吃辣条。” “不对，我跟你说的不是这个。”王伟想着自己怎么又被唐霜给带跑了，他是想跟唐霜讲这个案子的事，怎么两人在这里吃起辣条了。 “这案子你有想法了？” 唐霜噗嗤一笑，往嘴里又塞了一根辣条。 王伟见唐霜这样，心里反倒是有了底。唐霜有的时候虽然行事有的时候张扬了些，但是正经事情从来都没耽误过。 能力强的人，总归是有点自己小个性的，他能理解。 所以唐霜现在这样，肯定是在机房里发现了不止辣条和可乐这两样的东西，估计已经对事情有了自己的看法。 唐霜从包装袋里拿不出新的辣条，低头一看，才发现辣条已经吃完了，不满地啧了一声，把空的辣条包装袋团吧团吧扔到走廊的垃圾桶里，这才同王伟对视，正色道： “这压根就不算个案子。” 唐霜带着王伟进到机房里，来到方才她发现辣条和可乐的那台电脑旁，唐霜歪歪头示意王伟俯下身看。 王伟盯着键盘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奇怪和不同的：“这……不就是哥普通的键盘？” 唐霜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深呼吸一口气，心想王伟这个年纪同他们有代沟是正常的。 毕竟王伟使用电脑除了办公，最多的就是网购，以及点点鼠标斗斗地主。 唐霜循循善诱道：“王队，你没发现这键盘上有几个键磨损的特别厉害吗？都用得油光水滑的。” 经唐霜的提醒，王伟再仔细去看，发现果然如此，键盘上的“WASD”四个键和空格键，还有Alt键，磨得都有些反光了。 “这几个键是有什么说法吗？” 唐霜微微一笑：“这几个键，是打游戏的常用键。” “高中总不会开设网游课程吧？” “所以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小偷，就是吃饱了没事干的学生掐了监控来这儿打游戏，看样子估计还不是一个人，是一群。” “这信息楼四周没遮挡，透过窗户就能把周围都看清楚，估计就是看到我们来了所以连忙跑了，也难怪这么多天也没老师发现。” “倒是有点聪明劲，挺机灵的。” “说不准人家现在早就回教室里，装模作样地假装自习呢。” 唐霜口里吃饱了没事干的，此刻假模假样在教室里写着试卷的机灵鬼本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第65章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 知道肇事者是学生,再加上实际上经过校方和他们双重检查之后，发现除却信息楼的监控被剪了之外，没有其他财产的损失,王伟准备带着人撤了。 虽说这个实际上严格按照法律来讲，也是构成案件的，但是毕竟涉及到学生,所以具体主要就看校方怎么去处理。 唐霜正盘算着这事情完了，正好去学校的超市买几包辣条,带回队里吃,就看着王伟和校领导说完话之后,对她招招手。 校领导说的那一大通话,翻译过来就是，反正他们来也来了，既然来了，不如顺便就把到底是哪几个学生也给找出来。 唐霜这次是真没忍住,背过去翻了个白眼。 不过唐霜还是在王伟的唠叨之下,嚼着辣条，把人给找了出来。 实际上并不算难。 “信息楼你们挑的那间机房，楼层确实好，前面的视野一览无余，你们中午能够跑掉,估计就是从窗户看到了警车开进正门。” “不过有个缺点,就是走廊那面的窗户,往下看，会被树枝挡住教学楼过来的那一段路。” “而在今天之前，你们都没有被老师发现过，那自然解决这个视线盲区最稳妥不出错的方法,那就是教学楼一楼正中间的那间教室，往外面看，能够不受两侧大树的遮挡，将教学楼和信息楼中间的空地一览无余。” “至于为什么能够发现是你，小朋友，我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有看到警察好奇的，也有你的那些个兄弟心虚害怕的，只有你，像是知道我为什么会来，相当坦然地同我对视。” “那不是你，还能是谁呢？” 唐霜说完这么多，拧开刚从小卖部买来的果汁喝了两口，见眼前这个长得还算清秀的始作俑者盯着自己看，放下了果汁：“你想喝？我去给你买一瓶？” 少年摇了摇头，眨了眨眼。 唐霜半弯下腰凑近了少年，才看清少年校服胸口别着的姓名胸针：“陆……陆……” “陆煜祺。” 这是在唐霜巴拉巴拉讲了一堆之后，少年第一次开口说话。 唐霜惊奇道：“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陆煜祺白了唐霜一眼，模仿着唐霜方才那句的语音语调回击道：“原来字都认不全也能当警察啊！” 唐霜挠挠头：“你这姓名牌后面两个字印的太挤了，我真看不清。” 唐霜语气诚恳，倒是让陆煜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陆煜祺，嗯，是个好名字，承载了给你起名人的美好祝愿。” 其实本来按照校领导的要求，她只要把人找到就行了，没有必要同这个名叫陆煜祺的少年说自己是怎么把他找到的，更加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和陆煜祺排排坐在正午的操场边上，在这儿当心理老师，开导叛逆少年。 但是可能是面前这个少年的眼神过于明亮，黑白分明的双目中，仿佛有团无声的火焰在燃烧，倔强的，充满着生命力的。 倒是和本来唐霜构想的那种混混少年形象不太搭。 是一种更高阶的叛逆。 唐霜用果汁瓶敲了下陆煜祺头顶的发旋，她从陆煜祺跟着她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因为陆煜祺的脑袋实在是太圆了，真的是个相当完美的形状，再加上头发乌黑浓密，她真的是忍不住。 “喂，说真的，你能掐断学校信息楼的监控有点东西的，从哪里学的？” 说实话，真不怪校领导紧张兮兮的报了警，在去机房发现可乐和辣条之前，唐霜跟着王伟去被掐断的监控那儿看过。 不是那种普通小毛贼简单粗暴的把线全剪了，而是只有联网的那根网络线被断了。 也就是说，相当于信息楼的监控在整个学校的监控体系里还是正常运转的，只不过视频图像没有办法实时上传而已。 所以学校之前都没发现，直到信息公司定期上门进行系统维护才发现的。 能这么剪的人，肯定对于监控本身相当了解，所以校领导他们才如临大敌，当场报了警。 唐霜之前认为，可能是想要偷上网的学生运气好，本来想剪电源线的，碰巧剪了连网线。 但是在看到陆煜祺之后，唐霜推翻了之前自己的猜想。 如果陆煜祺是这个挑头的人，那么他一定是故意去剪的联网线。 想来也是，能够做学生头头，敢带着一帮子兄弟，午休时间堂而皇之地去学校机房打网游，还能够看好地形，并且让同学做观察哨兵的人，有这两三手，倒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不简单。 陆煜祺抬头看向唐霜，发现她并不是调侃或者开玩笑，而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向陆煜祺求教。 陆煜祺指了指自己：“你问我？” 唐霜奇怪道：“不然呢？这里哪还有第三个人？” 正午的阳光本该是灼热刺眼的，让人难免心烦意乱。 可是陆煜祺看着唐霜，突然明白了，正午阳光，也有可能是明媚灿烂的。 她就是阳光本身。 唐霜从口袋里摸出包辣条递给了陆煜祺，陆煜祺接过后看着眼熟。 唐霜：“下次记得提醒你的兄弟们，跑路的时候东西得收拾好。” 陆煜祺正准备开辣条的动作一顿，怪不得这么熟悉，这不就是他朋友方才在电脑机房里吃的那几包。 这警察还真不按套路出牌，哪有把现场的东西揣兜里带着走，还堂而皇之分享给当事人的？ 陆煜祺有些无语：“现场的证物可以随便乱动吗？” 唐霜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是现场的证物？去小卖部的时候和果汁一起买的。” 陆煜祺想，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唐霜到底还没有那么离谱。 唐霜：“你兄弟落在机房里的那包，我早就吃完了。” 陆煜祺：…… 陆煜祺扶额，唐霜果然是个神奇的存在。 “所以说，你身为大少爷，要玩什么电脑没有的玩？如果说是喜欢和朋友们一起开黑的氛围，那自己开个网吧都行。” 唐霜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自然，就像是在说今天气温如何。 陆煜祺拿辣条的动作一顿，他闻声看向唐霜，仔细观察着唐霜的表情，却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你知道了？” 唐霜倒是不太明白陆煜祺这个煞有介事的样子是为什么，只想着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 虽然实际上她也才工作没几年，不过已然觉得自己面对中学尚未毕业的陆煜祺，是个实打实的大前辈和年长者了。 人只有尚在年轻之时，才会向往岁月的积淀。 唐霜莫不如是。 “这并不难发现吧？”唐霜歪歪脑袋，看着陆煜祺头顶的发旋，同他分析道，“我也不是第一次处理学生的事情了，之前还在派出所的时候，去网吧逮未成年，我可是一逮一个准。” 唐霜说着说着撸起了袖子，举起了手臂，显然是回忆起自己大战黑网吧的光辉事迹，兴头上来了。 然而，之前都给与良好回忆的优秀倾听者陆煜祺，此刻却不像之前那么配合了。 陆煜祺只是沉默看着她，言外之意大概是：我不感兴趣，我不想听。 在陆煜祺视线注视之下，唐霜举起的手臂顺势抬起，将垂在脸庞的碎发拨回耳后。 动作倒是行云流水，不见丝毫窘迫。 肌肤莹润如玉，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之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陆煜祺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自己手中拿着的辣条，清了清嗓子：“你快讲正题。” 唐霜倒没有过多的在意陆煜祺情绪转变之快，毕竟这个年纪的少年，总归是敏感多变的。 唐霜拍了拍自己身上穿着的警服：“我这身皮还是有点用的。一般人遇到警察，多少都会有点紧张慌乱，但是你很淡定，看上去同警察接触不少。” “犯了错的孩子，要么很害怕，怕被旁人知道，怕被家长责怪。要么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硬，破罐子破摔的问题少年。” 唐霜看向陆煜祺，微微一笑：“而你显然两者都不是，你是超乎寻常的淡然。” “而且你好像笃定，你并不会为此造成什么影响。” 陆煜祺：“这也只不过是你的猜想而已。” 唐霜睁大了眼睛：“我当然不会只凭自己的推测啦。” 她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实际上刚刚看清你胸前铭牌后，我就把你的名字发给校方了，他们的反应很有趣，才坐实了我的猜想。” 唐霜解锁手机，给陆煜祺看校方的回复，大意是学生们调皮是常有的事，是他们校方教育的不够到位，老师们没有尽到责任，他们下一步会加强对学生的教育管理，辛苦唐霜他们大中午的来跑这一趟了。 唐霜观察着陆煜祺看消息时的神情，果不其然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不屑和轻蔑。 但是在这之后，她还看到了陆煜祺的厌恶和迷茫。 那是同一般这个年纪的少年的伤春悲秋不同，关系到自我认知的深切困惑。 唐霜实际上是个还挺怕麻烦的人，她不像王伟一样，有着好为人师爱说教的坏毛病。 一开始会和陆煜祺多说两句，也是因为王伟正在和校方客套应酬，队伍一时半会儿反正也回不去，闲着也是闲着，陆煜祺长得又怪好看的，闲聊几句打发时间倒也不错。 可是在看到此刻的陆煜祺之后，唐霜莫名觉得，这样一张金雕玉琢的脸，不该有这样的神情。 于是唐霜开了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可以走另外一条路？” 第66章 这绝不会是他最后一次念…… “另外一条路？” 陆煜祺复述后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又像是对自己的嘲讽。 他抬头透过教学楼顶，晴空万里,天空碧蓝无云。 是个相当好的天气。 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去往哪里。 “我要走的路早就被定好了，在我生下来被冠以‘陆’姓的时候。” 唐霜：…… 唐霜伸手把陆煜祺的头给掰正,同他四目对视，认真问道：“你刚刚是讲了个谐音梗的冷笑话吗？” 这回轮到陆煜祺沉默了。 唐霜松开手耸耸肩：“好吧,看来我说的这个笑话不好笑。” “不过……” “有没有一种可能,困住你的不是所谓的家世和负担,而是你自己呢？” 阳光都汇在她的眼眸中。 “路是踩在你自己脚下的,你的路，只有你自己能够走出来。” 陆煜祺觉得自己好像被阳光晃了眼。 他撇过头，捏着辣条的手紧了紧：“别搞得好像你很懂一样。” 唐霜看着陆煜祺这个变扭模样，内心感慨着,这才终于有了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嘛,还怪可爱的。 “我怎么就不懂了？” 陆煜祺哼了一声：“你这个肩章，也不过才工作顶多三四年而已，别总是一副大人的口吻。” 唐霜：“我应该高兴，你这是在夸我长得年轻像学生？” 陆煜祺：…… 唐霜这人真的是神奇，上一秒还魅力无限,下一秒就让人摸不着头脑,脑回路之神奇,语文阅读理解都没有她来得难以琢磨。 唐霜往陆煜祺这边挪了挪，同他靠的近了些，压 低声音，一本正经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是为了气一气你的父母，为什么不直接干票大的？” 陆煜祺立马身子往后仰，同唐霜拉开了距离，满脸警惕：“虽然有未成年保护法，但我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更何况我也犯不着去杀人放火抢劫。” 唐霜鄙夷地看着陆煜祺：“你想哪儿去了？我会在这儿教唆一个未成年？” 陆煜祺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唐霜也不是钓鱼执法，摸了摸自己鼻子，嘟囔着辩解道：“你这不是说话有歧义吗？” 唐霜扬了扬眉，脸凑到陆煜祺面前，神采飞扬，光芒都跃动在她的肩头：“比如说来当警察。” 这个话题跳跃度有点大，陆煜祺有些没跟上唐霜的脑回路，不太懂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唐霜掰着指头同陆煜祺煞有介事是的算道：“你看啊，你现在干这么一票，顶多只是在学生群体里流传着这么一个校园故事。” “校方的反应你应该也知道，但是对你父母而言，没有任何影响，过了一段时间就没人记得了，你还是得去走上你并不喜欢的那条路。” “可是当警察可就不一样了，最起码这得有五年的服务期，你父母顾及形象总归也不会硬来，而且这对他们而言也算得上是好事一桩，不会多加阻拦的。最起码总归能给你争取到五年的缓冲期吧？” 唐霜神情认真，倒真像是认真的在为陆煜祺出谋划策。 甚至比他交谈过的留学事项咨询师都要专注的多，毕竟那些人的神情里，多少能够看出目的是为了钱而来。 可眼前的唐霜，似乎真的是在全心全意的为他打算。 这种感觉很神奇，毕竟他和唐霜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交谈不过才不到半小时。 况且他在唐霜的眼里，应该是一个调皮捣蛋、博求关注的青春期讨厌鬼而已。 陆煜祺开口道：“你对谁都是这么好的吗？” 唐霜一愣，而后眉眼弯弯，露齿一笑，抬手揉了陆煜祺的头发一把：“为人民服务你听说过没有？拯救迷茫青少年当然也算在里面。” 陆煜祺捂住自己的头，愤愤看了唐霜一眼，他总觉得唐霜说这句话压根就不是什么正经理由，她只是想借此机会摸自己头而已！ 终于成功摸到陆煜祺圆滚滚头的唐霜，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连带着看陆煜祺都更加顺眼了一点。 所以在面对陆煜祺故意唱反调指出“那我考其他的岗位也有服务期，不一定要和你一样当警察”时，唐霜也并没有生气，而是托着腮，看着陆煜祺顺着方才被自己揉乱的头毛，笑眯眯地回道： “可是我看你对推理的很感兴趣的样子，刚刚听我讲怎么找到你，怎么分析出你的身份，不是听得听津津有味的吗？” 后面还有半句话，唐霜没有说。 那就是在听她分析这些时候的陆煜祺，同她方才进教室看到的陆煜祺，是截然不同的。 不过她也不好就此武断地定下结论，点到为止即可。 毕竟就像她刚才说的，脚长在陆煜祺自己身上，路是要陆煜祺自己走的。 她不过就是个巧合之下的过路人，给这个在人生道路上迷茫的小朋友，指出另外一种可能性而已。 至于他要怎么去决定，那是陆煜祺自己的事情。 陆煜祺理顺了自己的头毛，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那是在总结失败的经验教训，避免下次再被像你这样的人给发现漏洞。” 唐霜疑问：“那你下次是准备去校长室？” 陆煜祺点头；“可以考虑，校长室环境比信息楼好太多了。” 唐霜笑了：“你听说过洛卡德交换原理吗？” “洛卡德交换原理是一项在犯罪学领域被广泛讨论的理论，由法国侦查学家艾德蒙洛卡德于20世纪初提出。” “根据这一理论，犯罪行为实际上是一种物质交换的过程，即在犯罪行为中，作案人以物质形态存在，并与各种各样的物质实体发生接触和互换关系。这一理论的核心观点是，物质交换在犯罪行为中是不可避免的。” 陆煜祺提出了疑问：“罪犯在犯罪之后，不是会清理现场，消除证据，物质交换的勘定鉴定该如何去判断呢？” 唐霜看着陆煜祺笑而不语，眼神在说：你不是说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吗？ 陆煜祺移开视线：“我就是随便问问。” 唐霜拖长了尾音：“哦～～你只是随便问问。” 唐霜没有去戳破少年的欲盖弥彰，而是回答起了少年的疑问： “具体而言，洛卡德交换原理涉及到三种类型的物质交换。” “痕迹性物质交换。这种交换指的是人体与物体接触后在表面形态上留下的痕迹。例如，在犯罪现场留下的指纹、足迹、作案工具痕迹，以及因搏斗而产生的咬痕、抓痕等。” “实物性物质交换。这种交换可以进一步分为有形物体的交换和无形物体的交换。有形物体的交换包括微观和宏观物体的互换，例如微粒脱落、微粒粘走，如纤维、生物细胞的转移，作案人遗留物品于现场或者从现场带走物品等；无形物体的交换则主要指不同气体的互换，如有毒气体与无毒气体的互换、刺激性气味的遗留等。” 唐霜说到这儿，发现自己虽然已经尽力不去使用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尽量讲的通俗易懂些，但是说着说着，还是不可避免的用上了专业术语。 所以唐霜停了下来，观察陆煜祺，看他是不是听得昏昏欲睡。 结果同她所想象的相反，陆煜祺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些抽象理论而觉得枯燥无味，相反在唐霜停下看过来的时候，他迎上唐霜的视线，眼神里满是赤诚渴望，抿了抿唇，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已然是催促唐霜赶紧接着往下讲的意思。 唐霜忍不住笑了。 这小子，还说自己对这些不感兴趣。 “第三个则是印象物质交换。这种交换指的是人们头脑中留下的对他人和有关物质的反映形象，通常被称为‘印象痕迹’。” “这些印象痕迹主要通过耳闻目睹感知，感知者与被感知者之间形成交换关系。随着科技的发展，现在人的印象痕迹也可通过仪器设备提取，例如西方国家发明的‘热象捕影’方法，利用红外辐射原理捕捉作案者在犯罪现场留下的热象，为破案提供线索。是不是听起来很酷炫？”＊ 陆煜祺沉思了片刻：“可是实际上还存在着相当多，悬而未决的疑案，如果洛卡德物质交换原理是作为犯罪侦查的法则而存在的，那么这又作何解释呢？” 唐霜本来只是想开导陆煜祺，可是现在见陆煜祺如此认真的模样，不免也收起了笑容，眼神严肃，神情却温柔。 “科技是在不断进步与发展的，犯罪侦查学也是如此。” “指纹正式科学地应用于犯罪侦查，不过才过百年。” “至于现在人人都听说过的ＤＮＡ，实际上时间更加近，连五十年都不到，才运用了将近四十年。” “随着技术的进步与发展，许多陈年悬案，也开始水落石出。许多痕迹，可能是当时受限于技术，没有发现而已。” “我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追查任何一起案件，努力去为每一个受害者沉冤昭雪。” 唐霜看向陆煜祺，语速缓慢，温柔而真挚： “ 也许新的技术等着你来发现，尘封的谜团等着你去解开呢？” 陆煜祺神情微动，正因为唐霜这一番话深受震撼，对于唐霜的认知大为改观之时，就听唐霜又恢复到先前那副活力十足的腔调，开玩笑地补充道： “毕竟你监控线剪的这么完美，确实相当有天赋。” “这天赋不用来搞刑侦，真的是可惜了。” 说完，唐霜还故作深沉地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陆煜祺被唐霜这来回情感调动的，现在听了这话，方才的感动和震撼肯定是烟消云散了，至于生气，倒也犯不着去生气。 陆煜祺轻笑一声：“你是真的和别人不太一样。” 唐霜一拍胸脯一甩头发：“那是当然。怎么样，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陆煜祺没有回答唐霜的话，而是问道；“对了，和你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唐霜指了指自己警服胸前的警号：“０９１０２３，唐霜。” 陆煜祺复述了遍唐霜的名字，又低声将这个名字拆碎了在唇齿之间细细碾过。 在那一瞬间，陆煜祺就决定了，这绝不会是他最后一次念这个名字。 ＊文中专业理论部分参考于艾德蒙洛卡德编著的《犯罪侦查学教程》 第67章 “你要不要摸摸试试看？…… 唐霜见陆煜祺喊了遍自己名字后,就没了声音，还以为少年的心思飘到了其他地方，连忙拍上陆煜祺的肩,急急叮嘱道：“就算你不想干刑侦，不想当警察，以后也不能像今天一样做这种事了,去校长室也不行。你这天赋，可千万得用在正途上,别干坏事啊！” 陆煜祺看着唐霜苦口婆心的样子,突然觉得又多见识到了唐霜的一面,倒是不觉得唐霜唠叨,反而觉得她很亲切。 陆煜祺笑着应道：“被警察找上门已经够丢脸了，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没意思。” “你放心，唐警官。” － 他已经找到了他的太阳。 —— 可是那时的陆煜祺并没有留意到,唐霜的警号后四位,恰好是霜降，就像她的名字里偏巧也带了个“霜”。 就像唐霜一直认为霜降时节，万物毕成。霜降是收获的时节。 却忘了这句话完整的是：霜降时节，万物毕成，毕入于戌,阳下入地,阴气始凝,天气渐寒始于霜降。 那是气温骤降，一年之中昼夜温差最大的时节。 由正午盛热，到午夜苦寒，不过只需半日而已。 那是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往后便是严寒。 —— 唐霜听陆煜祺讲完，讶异道：“居然还有这么一回事吗？” 陆煜祺委屈：“原来师傅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陆煜祺这么一说，唐霜仔细回忆，确实隐隐约约记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应该是发生在自己刚进刑警队不久。 陆煜祺这个名字也确实比较特别，太小说感了，按理来说她应该是有印象的。 只不过在同陆煜祺的这次初遇后不久，就发生了那件事，以至于唐霜都感觉自己的人生仿佛以那件事为分界线，划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部分。 在唐霜走出审讯室，看到外面的日光时，恍若隔世。 大脑自动启动了保护机制，前尘往事都被压在记忆深处。 所以她确实是记不太清了。 以至于唐霜陷在听陆煜祺讲她以前的事情时，都觉得有些恍惚，陆煜祺口中的自己，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样肆意张扬，光彩熠熠的，真的是唐霜吗？ 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自己那个时候尚且年轻，还未领略过现实的残酷，一腔热血，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才会同陆煜祺讲那么多有的没的。 唐霜也没想到，当时听她讲洛卡德交换原理的少年，现在已经能够将这个原理运用的得心应手。 看来她当时虽然年少轻狂，说的话倒也不全然都是夸大其词。 最起码陆煜祺确实在刑侦方面很有天分这一点，她没有说错。 陆煜祺参加工作以来，唐霜带他还没有带多久，陆煜祺现在已经从理论派，变得能够结合实际，举一反三，工作做的相当漂亮了。 这么看来，她和陆煜祺的师徒缘分，还真的是十多年前就种下了。 只不过让唐霜没有想到的是，当年那个深沉冷漠的冰山少年，现在会长成这样一个阳光开朗的模样。 毕竟从唐霜拼凑出来的记忆碎片里，当时的陆煜祺那沉郁冷峻的样子，怎么看都应该是长大后变成李思远，才更合理。 都说女大十八变，她看陆煜祺这可不止是十八变。 唐霜仔细端详着陆煜祺的脸，柔软略带卷曲的头发，澄澈透亮的大眼睛，挺翘的鼻梁，光滑白皙的肌肤。 唐霜：“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说实话。” 陆煜祺感到有些奇怪，他本来以为唐霜听完他讲完这段陈年往事，不说感动的涕泪横流，怎么也得该感慨几句。 结果唐霜听完后只是在原地出神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出了这个问题。 算了，他也习惯了。 陆煜祺叹了口气：“师傅你问。” 于是唐霜真诚发问道：“你去国外留学的时候，真没顺便整容？” 陆煜祺：…… 陆煜祺：？？？？？ 陆煜祺：！！！！！ 陆煜祺发现，哪怕是过去了这么久，他果然还是跟不上唐霜的脑回路。 究竟是怎么会扯到这个问题上的！唐霜的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陆煜祺往唐霜迈了两步，唇角微勾：“我当然是纯天然的，浑身上下都是纯天然的。” 陆煜祺刻意压低嗓音，带着点诱哄的意味，牵起唐霜的手往自己这儿带：“你要不要摸摸试试看？” “摸摸？摸什么？试什么？” 李思远推门而入听到的就是陆煜祺后面这句话，视线扫过陆煜祺和唐霜，以及陆煜祺拉住唐霜的那只手，镜片寒光一闪。 李思远推了推眼镜：“是谁新养了条狗吗？我倒是也挺想摸摸试试看的，当然，是在他不会咬人的前提下。” 陆煜祺看向李思远，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李师兄倒是每次都出现的这么巧啊？要找你的时候找不到，不该出现的时候却总能出现。” 李思远扯了扯嘴角，笑意显然也未达眼底：“不来的话，狗就要拆家了。” 两人暗潮涌动，唐霜则有些摸不着头脑，转身四下看了看办公室：“狗？办公室里养狗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思远意味深长地看向陆煜祺，陆煜祺则是狠狠瞪了李思远一眼。 李思远岔开话题：“你真的不考虑去省厅？我是认真发出邀请的。” 陆煜祺听到李思远又提起这个话题，面色焦急起来，生怕唐霜又改变主意，给答应下来。 唐霜莞尔一笑，谢绝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真不考虑去，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 “更何况我本来就没有去省厅的意思，这点你应该当年就清楚。” 李思远开口还想说再劝两句，手机响了起来，他蹙眉看着浅笑着的唐霜，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看清来电号码，对唐霜说了句“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就接起电话离开了办公室。 陆煜祺伸长了脑袋，探头到办公室外，往左右走廊都看了看，确认李思远已经走远，已经瞧不见李思远的身影，仍然不放心的回头问唐霜：“他这回真的走了吧？不会我们话说着说着，又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吧？” 唐霜被陆煜祺这样子给逗笑了：“看样子李思远应该是真有事走了，不过就是几次巧合，他又不是真的有超能力。” 虽然看样子李思远这回是真的走了，但是方才他和唐霜忆往昔之间温馨氛围，已然被李思远无情打断。 陆煜祺恨得牙痒痒，但是也无可奈何，毕竟现在也没办法把时间拨回到李思远出现之前。 不过既然目前看来，李思远不会再突然出现，那就可以放心继续先前的话题了。 陆煜祺便起了个话头，再和唐霜聊了些点以前工作的事情，又接着谈了谈最近手上过掉的几个案子。 陆煜祺感慨道：“所以感觉师傅你变化还是挺大的。” 唐霜笑道：“那是当然，毕竟我那个时候才工作没多久，年少轻狂，现在可已经是相当的成熟稳重了。” 陆煜祺别了别嘴。 唐霜：“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我不过就是顶多有的时候爱摸鱼了点而已。” 陆煜祺：“你这是而已吗？我刚参加工作开完大会，瞥到你消消乐的关卡是第121关，现在已经到了1861关了！” 唐霜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机锁屏收起来，而后反应过来，手机就放在自己袋子里，压根没有拿出来过。 唐霜纠正道：“是第1863关，我刚刚又过了两关。” 陆煜祺：…… 唐霜抬手扶额，皱眉故作柔弱道：“哎呀，不行不行，头又痛了。年纪大了，真的不摸鱼不行，现在是头也痛腰又疼。” 陆煜祺没有像往常一样冲上来嘘寒问暖，而是站在原地，双手抱臂，冷眼旁观。 表情无言说着：师傅，你接着演，我就看着你演。 唐霜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扶着腰：“哎哟哟，真的太疼了，受不住了，真不行了，我得先回家休息了。小陆辛苦你一下，把后续工作给收一下尾。” 陆煜祺眼见唐霜又要把工作甩给自己，再也抱臂旁观不了：“刚刚审问气势十足，把嫌疑人逼的乖乖签字认罪的是谁啊？” 唐霜摇头：“小陆，这你就不懂了，为师的电量是有限的，比不上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超长待机。刚刚审讯已经用掉了为师太多的电量，现在就剩一格电了，为了避免你把我送进医院，我得赶紧回家充电休息。” 唐霜说着就挪出了办公室，刚出办公室的门，还未等陆煜祺有所反应，唐霜就已经健步如飞地迅速跑向电梯口，钻进了电梯，对跟出来的陆煜祺挥挥手作势拜拜。 陆煜祺看着缓缓关上的电梯门，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 唐霜可真是个滑不溜秋、诡计多端的狐狸精。 第68章 习惯还真的是挺神奇的一…… 陆煜祺站在门口,抬起手想要敲门，想了想又放了下去，低头看了看自己经过激烈思想斗争,最后还是打了包的夜宵，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了门。 陆煜祺语调上扬：“师傅,给你带夜宵了。” 陆煜祺喊了半天没有人应，客厅和厨房里也没有看到唐霜的人影,陆煜祺将夜宵放在餐桌上,而后走到唐霜房间门口,低低唤了两声唐霜的名字。 同样的没有得到。 陆煜祺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了唐霜的房门，发现唐霜果然是衣服都没换，侧躺在床上，就这样直接睡着了。 难怪他刚刚进门,喊人,都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大概是这几天忙案子连轴转是真的累到了，方才在队里和自己说的充电论，倒也不全然都是骗自己的。 只不过这么个充电法，怕是要着凉啊。 陆煜祺放缓了脚步，动作轻柔地试图将被子从唐霜的身下抽出,好给唐霜盖上。 “别走……对不起……” 陆煜祺捏住被角的手腕被一把攥住,他循着看去,只见唐霜双眉紧蹙，额头沁出薄薄细汗，脸色惨白，显然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用力到仿佛要嵌入自己的骨肉之中。 “……不是我……我不知道……” 唐霜喃喃梦语道,“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一滴泪水从唐霜的眼角滑落，在坠落之前，却被陆煜祺的指腹温柔擦去。 —— 唐霜醒来的时候，发现头并不像往常一般昏沉，捞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一看，数十条闹钟提示推送霸占了整个屏幕。 再定睛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好嘛，难怪不昏沉，已经九点多了，自己完完全全是没有听到闹铃，也睡过了头，睡得饱饱的了。 自己的睡眠是两个极端，要么特别容易醒，要么怎么都睡不醒，唐霜是知道这点的，要不然也不会设定了十几个闹铃，生怕自己听不到。 这几天忙案子，天天熬夜，确实太累了。 不过…… 唐霜坐起身来，随着这一动作，自己的理智也开始一点点苏醒，终于知道造成自己睡过头的另一元凶是什么。 她为了防止自己沉睡不醒，就养成了工作日睡觉时不拉窗帘的习惯，除非阴雨天，不然大晴天太阳往床上一照，想不起来都难。 虽说陆煜祺搬进来后，不管是闹铃和窗帘，都不如陆煜祺本人的吵闹劲有用。 但是现在，窗帘显然是拉起来了的。 她自己昨天晚上到家的时候实在是太累了，记得是等水烧开…… 对了！她烧的水还在水壶里，一晚上过去了，再滚烫的水也凉了。 唐霜立马下了床冲出房间。 “师傅，早上好！” 打开房门后，唐霜就看到陆煜祺坐在餐桌边上，笑眯眯地对她打招呼。 唐霜扫了眼桌子，上面摆放着相当丰盛的早餐，虽然从包子皮的失水情况来看，早餐应该是陆煜祺一早就出去买好了的，但是不知道陆煜祺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还飘着热气，没有冷掉。 唐霜准备先去烧壶水，她有起床喝水的习惯，她昨晚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这几天忙案子加班连轴转的，家里热水都没了。 唐霜刚往厨房的方向走了两步，就听陆煜祺问道：“师傅是准备去烧水吗？” 唐霜闻声回头看向陆煜祺，只见陆煜祺拍了拍餐桌上那堪称质朴的热水瓶，对唐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水我已经烧好啦！凉白开我也凉好啦。” 看着陆煜祺精神头十足的模样，唐霜不由得叹了口气，到底是年轻人，精力就是好。 唐霜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方才觉得喉咙的干涩感得到了缓解。 陆煜祺主动说道：“对了师傅，假我也已经替你向老王请了。” 唐霜吃包子的动作顿了一顿，抬眼看向陆煜祺。 陆煜祺：“师傅你不是每次办完案子之后都要请病假的嘛？所以我看你今天早上一直没起来，所以就帮你直接和老王请假了。” 唐霜本来看到陆煜祺买了早饭，把水烧开了，还以为把她卧室窗帘拉起来，好让她多睡一会儿的也是陆煜祺。 不过听陆煜祺这么一说，显然拉窗帘，以及她现在想起来，还有盖被子的，不是陆煜祺了。 这小子八成不会进自己的房间的。 那看来应该是昨晚自己确实太疲惫了，思绪恍惚了，随手拉了窗帘自己都忘记了。 至于被子，大概是晚上睡觉觉得冷，自己扒拉着给胡乱盖上的。 唐霜又看了陆煜祺一眼，陆煜祺正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满脸都写着求表扬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是贴心呢，还是说他缺心眼。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唐霜点了点头：“确实，我今天的确要去医院一趟。” 陆煜祺跃跃欲试：“要不师傅，我陪你一起去吧，还能多个人帮你拿病例检查报告之类的。” 唐霜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去医院已经熟门熟路。” 唐霜说着摸出手机，准备先预约打车：“嚯，打车APP今天还给我发了个七折券，真不错。” “拼车还能折上折，你陪我一起去就不好拼车了。” “哎呀，这么快，车都到了。”唐霜刚打车，手机软件就提示司机还有三分钟达到，唐霜叼着包子，起身就准备穿外套，换鞋出门。 陆煜祺不死心地跟着唐霜一起下楼，直到亲耳听到司机师傅对他说，去建大附院的单子确实接满了拼单乘客，再多载陆煜祺一个，就要超载了，这才彻底接受了这一现实。 “没事儿，”唐霜还以为陆煜祺是不想去上班，陪自己去医院是个相当好的借口，宽慰陆煜祺道，“老王也不会真查你有没有陪我一起去医院，回头我会和老王说，你陪我去了，这两天你也辛苦了，今天就好好休息休息。” 陆煜祺嘴角有些抽搐，唐霜这个除办案以外抓重点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他绝望。 陆煜祺目送着车子离开，手机响了声信息提示音，陆煜祺打开发现是唐霜发给他的。 陆煜祺以为是唐霜开了窍，再不济也可能是和他说等会儿一起出去吃饭之类的，兴冲冲地点开了消息。 【唐霜：对了，有件事忘记和你说了。】 陆煜祺强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迅速回复道： 【陆煜祺：什么事？】 唐霜那边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陆煜祺在心里揣测着唐霜回复他的各种可能性。 等了好一会儿，陆煜祺才等来了唐霜的回复。 【唐霜：记得帮我照顾一下小红小白小青小蓝。】 【陆煜祺：……】 【陆煜祺：[萨摩耶问号歪头.gif]】 【陆煜祺：这小红小白小青小蓝都是谁？】 这回唐霜的回复倒是挺快的。 【唐霜：你都认识啊，这可是和你朝夕相处的好伙伴啊！】 陆煜祺很想回，他哪里认识叫小红小白小青小蓝的小伙伴，更何况朝夕相处，唐霜这个消息回复的感叹号更加加深了他的疑惑。 等等，朝夕相处。 陆煜祺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手指颤抖着输入。 【陆煜祺：你说的小红小白小青小蓝，不会是指从王大爷那里坑来的绿植们吧……】 【唐霜：怎么能叫坑呢，这可是我和王大爷就围棋这项传统智力竞技项目进行切磋后，赢得的战利品。】 【陆煜祺：……】 陆煜祺发现，哪怕是打字聊天，唐霜也能把他给干沉默了。 【陆煜祺：行，我会照顾好你的小红小白小青小蓝的。】 【陆煜祺：[金毛委屈巴巴.gif]】 唐霜看着陆煜祺的回复，都能想想到陆煜祺的委屈模样。 倒是有点像主人出去后，独守空家的可怜小狗。 又或者是留守儿童。 唐霜被自己的联想给逗乐了。 她算了算，发现陆煜祺搬进来其实没多久，但是不知不觉，她倒是习惯了陆煜祺。 习惯还真的是挺神奇的一回事。 比如陆煜祺在看到自家姐姐出现在楼道口的时候，陆煜祺第一反应不是往外跑，而是想着赶紧进门反锁。 不过当然陆煜祺也只是想想而已。 惹恼了陆思琪，他可不想再见识陆思琪的手段方式。 毕竟这可是因为一条信息就能直接飞到大洋彼岸的阿美利坚，对他进行好一通修理的陆思琪女士。 适当的尊敬低头还是很有必要的。 陆煜祺一边挥手同陆思琪打起了招呼，一边在心里唾弃起自己。 真的是和唐霜待一起久了，自己怎么现在都开始有股子班味儿了。 自己之前的铮铮铁骨呢！ 陆思琪像是看见了从西边升起的太阳一般稀奇道：“哟，我之前听人说，你现在在刑警队里干的不错，我还不信，现在一见，倒是真的。这变化确实挺大的。” 陆煜祺知道这方面自己是说不过陆思琪的，便暗地里捧起陆思琪来：“哇，不是吧，姐你都能找到这儿来。” 一边捧一边更加唾弃起现在的自己。 陆思琪一挑眉：“你以为你进了刑警队，你的那些个领导不和我们家吃饭的吗？” “哪怕在你工作之前，还在海那头留学的时候，你们局里的什么健身房、图书馆还有劳什子心理辅导室，都是谁赞助的，你进去工作之后，难道就没有留意过？” “你的工作情况，叔叔阿姨知道的不要太清楚。” “你离家出走，卡一张都没有动过，除了能住唐霜这里，你还能主哪里？” 陆思琪哼了一声：“这不是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的吗？” 陆煜祺恭维道：“不愧是我姐，这推理能力就是强。” 陆思琪被陆煜祺哄得，差点忘了自己今天这趟来，除了帮叔叔阿姨看一看陆煜祺过得怎么样，还有正事要做。 “对了，你今天有空吗？” 陆煜祺警惕起来：“什么事？不会是又要相亲吧？我今天可没空啊，我要照顾小红小白小青小蓝。” 陆思琪觉得有些好笑：“什么相亲，我来找你怎么可能是压你去相亲，放心，这件事上，姐姐我是支持你的，我和你百分百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陆煜祺放下心来：“哦，那就行，我有空的。” 陆思琪哭笑不得：“你这还弹性有空呢？” 陆煜祺痛心疾首：“没办法，实在是防不胜防啊，上次我妈说她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看病，我陪她一起去了，结果给她看病的医生就是医学院教授的女儿。” 陆煜祺点到为止，满脸的往事不堪回首。 陆思琪同情地看了眼陆煜祺，“你放心，今天肯定不是相亲。” 得到陆思琪的再次承诺，陆煜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陆思琪问到：“对了，你刚说你要照顾小红小白小青小蓝，这小红小白小青小蓝是什么？” “你领养了四条狗吗？” 第69章 “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所以说,究竟是什么事？” 陆思琪见陆煜祺始终要问个明白，叹了口气，举起双手：“行了行了,我认输，我就直说了，是想请你帮个忙。” 陆煜祺再度提起警惕性,随时准备开溜。 陆思琪：“我想帮我一起去挑个礼物。” 陆煜祺本来都准备迈上楼梯的腿放了下来：“哦，挑礼物啊,搞这么大架势,吓我一跳。” “所以说,是给哪个异性送礼物？你们公司的高层,还是哪个合作伙伴？” 陆思琪会请他帮忙参考，那么这个送礼物的对象就是男性了，陆煜祺在脑海里思索回忆着他认识的陆思琪的交友圈。 陆思琪：“是准备送给我男朋友的，他马上生日,所以才要好好准备。” 陆煜祺连连点头：“哦,原来是送给你男朋友的……” “等等？你说送给谁？” 陆思琪见陆煜祺反应这么大，有些奇怪，又复述了一遍：“送给我男朋友啊？” 陆煜祺惊得差点跳起来：“什么？？？男朋友？？？” 陆思琪这话已经不光光是语出惊人的程度了，陆煜祺明明记得，陆思琪是个坚定的单身主义者,他刚回国的时候,陆思琪还帮忙替他挡了好几回相亲。 明明上一秒刚刚陆思琪不还在说支持自己拒绝相亲,怎么下一秒男朋友都出现了。 而且就他观察陆思琪的表情来看，陆思琪显然不是谈了玩玩，是相当认真的。 他离家出走这才几天啊，怎么陆思琪突然就交了个男朋友。 陆煜祺追问道：“什么男朋友？你有男朋友了？他叫什么干什么的,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陆思琪忍俊不禁：“你这查户口呢？我是不是还得把他身份证号码报给你，让你查查有没有犯罪记录和前科劣迹啊？” 陆煜祺郑重其事道：“确实，这样，你跟我回队里，帮你查一查。” 陆思琪见陆煜祺的架势完全不像是开玩笑，是真有这个打算，哭笑不得：“不用不用，该了解的我都已经了解了。” “你姐夫叫郑弘文，我和他是在画展上认识的，他是做艺术品鉴定投资收藏的，相处了解下来，能力性格人品都还挺不错的。” 陆思琪用手指戳了戳陆煜祺：“所以我支持你，是指支持你决绝相亲，自由恋爱呀。又不是真让你孤家寡人。” “毕竟如果我去相亲，估计也找不到像你姐夫这么合适的人。” 陆煜祺手捂住胸口，深呼吸了好几下：“你等等，让我缓缓，这个消息来的太快，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我有个‘姐夫’的事实。” 这实在是太冲击了，陆煜祺完全想象不到陆思琪和那个 叫郑弘文的姐夫你侬我侬，柔情蜜意的模样，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 而且这进展未免太快了些，陆思琪这嘴上虽然说的是男朋友，但就对郑弘文的称呼来看，这已经就完全认定是要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 真不知道这个叫郑弘文的给陆思琪灌了什么迷魂汤。 陆煜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对于这个叫郑弘文的，虽然陆思琪看上去很喜欢，但是他还是持保留意见。 能短时间内，让素来理智的陆思琪如此心动，除非是什么所谓的天定情缘，那么这个叫郑弘文的，一定不简单。 毕竟哪里来的这么多因缘际会，天成巧合。 这其中人为设计的部分，又占了几分。 不过陆煜祺知道，如果他现在直接说出来，陆思琪估计会认为是他的职业病犯了。 所以陆煜祺难得摆出一副弟弟的姿态，半带着点撒娇，好奇道：“那下次有机会把姐夫喊过来，我是真的好想知道姐夫是个怎么样的人，想见一见。” 陆思琪果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虽说常常跟陆煜祺吵架拌嘴，但是见自己疼爱的弟弟这样子好奇，立刻满口答应下来：“这没问题，订婚之前肯定会让你姐夫和家里人都见面的。” 陆煜祺心下有了数，不管这个叫郑弘文的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和陆思琪在一起的目的单纯不单纯，是装的总归会露出马脚的，见上一面，他就好有判断。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上车呀？” 陆思琪坐上驾驶座后，发现陆煜祺还站在路边，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什么，降下车窗喊陆煜祺。 陆思琪看着陆煜祺被自己一喊吓了一跳，像个惊慌失措的毛绒动物一般，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陆煜祺坐上了副驾驶，陆思琪仔细打量陆煜祺，这才发现陆煜祺这段时间是真的瘦了，连下颚线都清晰锋利到宛若刀削，一时间心疼的无以复加。 唉，真不懂为什么一定要去刑警队上班，看孩子都瘦成什么样了。 陆思琪：“姐姐先带你去吃好吃的，想吃什么跟姐姐说。” 陆煜祺：？？？？？ 陆思琪这态度转变之快，让陆煜祺有些招架不住，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种和善可亲的语气，居然是从陆思琪的口中出来的？ —— 陆煜祺忘记了一点，那就是他离家出走的时候，那些值钱物品全都没带，为了让自己的流落街头、无处可去更加逼真，他自然洗漱用品、换洗衣物也全都没带。 所以除了离家出走那天，他身上穿着的那套衣服和鞋子，当然那一整套经过雨水的长时间浸泡后，就奢侈品的矜贵质量，已然报废了，现在被唐霜用作小红小绿小蓝小白的垫布。 陆煜祺现在穿着衣服已经全然的相当平价化。 他身材不错，脸也优越，所以能将平价衣服穿出时尚感，再加上同事们对于奢侈品类的关注也不多，所以在刑警队里，像潘涵这类的同事，倒没有发现陆煜祺穿着上的改变。 陆煜祺穿着几十块钱的卫衣，搭上唐霜从街边断码清仓的小店里淘来的牛仔裤，倒是挺符合他现在穿梭于老旧小区，以及上班奔波的劳苦人设。 不过在他从陆思琪的跑车上下来，高档餐厅的侍应生接过陆思琪的车钥匙，帮忙泊车的时候，陆煜祺被侍应生偷偷抬眼多看了一眼。 陆煜祺回头看向餐厅擦得几乎干净到透明的玻璃外墙，上面映出自己和陆思琪的身影。 说实话，不怪侍应生方才偷偷多看自己一眼。 陆思琪从头精致到脚，不仅仅是外型衣着配饰的精致，更重要的是举手投足间的优雅。 而他，穿着宽松的卫衣和掉色的牛仔裤，头发好久没有理过，肆意飞长。 这实在是太像富婆包养男大了。 陆煜祺之前虽然不感兴趣，但是也没少听说过此类八卦。 现在他不由得开始思考圈子里这类八卦的真实性，因为很显然，他之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出国留学，回国后也没有和父母或者陆思琪去交际几次，就直接进了刑警队工作，和陆家人的出现场合几乎是错开来了。 所以有圈子里的人不认识他，是相当正常的事。 所以，可以想象，不久就会有陆思琪脚踏两条船，谈恋爱的同时包养男大学生这样的八卦流传出来。 陆煜祺开始后悔，早知道，他就该在上陆思琪的跑车之前，先把他那套仅剩的所谓上流人士的壳子给从小蓝小红小白小绿底下给抢救出来换上。 陆煜祺有的时候，是真的有些言灵在身上的。 八卦虽然没有在他们的那个圈子里流传开，倒是先传到了唐霜那里。 唐霜点开照片，郎才女貌，和谐登对。 【唐霜：嚯，挺配的。】 唐霜在心里替赵佳妮惋惜了十六秒。 【李思远：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唐霜觉得有些奇怪，她要有些什么想法？ 照片上看的出，陆煜祺是和一个美女在高档餐厅吃饭，画面很和谐很美好。 如果不是唐霜认识陆煜祺，她会认为这就是那种她并不会额外关注的，财经板块或者是社会新闻板块上的，那种企业二代联姻之类的会配的图。 陆煜祺虽然住在自己这里，但是唐霜知道只是暂时的，本来他们之间，如果不是陆煜祺要进入刑大工作，再加上老王搭错了神经，非要自己去做他的师傅，哦，还有那场初见面的乌龙，她和陆煜祺本身就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陆煜祺有自己的情感私生活，再正常不过了。 对了，她之前不就猜，像陆煜祺这种人为了逃避相亲离家出走，一定是心有所属。 现在看来，她不真就猜对了嘛！ 陆煜祺果然是有喜欢的人。 唐霜又点开来照片，仔细看了看照片中的美女。 嗯嗯嗯，肤白貌美气质佳，唐霜很是满意。 陆煜祺的眼光还是相当不错的嘛。 唐霜心里油然而生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 不过就照片中美女的气质而言，感觉家境不会差到哪里去。 难道说是豪门之间的世仇，才让陆煜祺无法向他的父母言明，以至于要逃避相亲离家出走？ 唐霜立刻在脑海了脑补了一篇长达八十万字的豪门虐恋情深。 唐霜等着门诊叫号，正脑补着，那边李思远的消息又发了过来，唐霜点开看了眼，李思远是在问唐霜知不知道陆煜祺今天去约会的事。 唐霜更加觉得奇怪了，陆煜祺和谁约会，去哪儿约会，为什么要和她说。 唐霜正想打字回复说，自己的号马上要到了，不回了，打字输入到一半，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到，李思远这么关注这件事，不会是之前自己想错了吧？ 李思远和陆煜祺之间的关系，其实正好是反过来的？！ 难怪陆煜祺会说李思远神出鬼没呢。 自以为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唐霜迅速回复道： 【唐霜：看来小鹿说的确实对，你这么神出鬼没的，不会真的是背后灵吧？】 李思远秒回： 【李思远：也许我真的是呢？】 【唐霜：那我得告诉小鹿，让他问家里要点钱，去做个法。】 【李思远：……】 【李思远：我做他背后灵干什么？】 【唐霜：什么背后灵不背后灵，本身背后灵这件事就不科学，我已经入党十余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唐霜：领导，你的思想还需精进啊，回头党校进修学习你得多去参加参加。】 李思远看着唐霜的回复啼笑皆非，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准备回复，就看到唐霜新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这回已经不是让他哭笑不得，而是彻底把他干沉默了。 【唐霜 ：对了，陆煜祺吃的那家餐厅好吃吗？他吃的那个烤串是什么，看上去好好吃。】 第70章 “但我一直是认真的。”…… 沈文彬看着电脑上显示的检查结果,不发一言，眉头紧蹙。 唐霜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说呢,倒不是怕沈文彬，而是沈文彬这样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的样子,确实怪让人害怕的。 感觉下一秒沈文彬就要叹口气，转过头来对她说,该吃吃该喝喝,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抓紧去做吧。 唐霜正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时,下一秒沈文彬转过头来,就看到唐霜双手捏着放在腿上的帆布包，紧张兮兮盯着他的样子，倒是和她平时那副混吃等死混不吝的模样大相径庭。 沈文彬不免觉得好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唐霜问道：“医生，我还能活几年？” 沈文彬哑然失笑：“还没到这个程度。” 唐霜长松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沈文彬收起笑容,脸上神色带上了几分认真,“你的病情确实又反复了，我能做的也不过是给你再换药试试看。” “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心里的症结如果实在解不开，哪怕就听我的，先试着换个环境看看。” “哪怕先调离现在的岗位,最起码压力会小一点,接触的社会黑暗面也会少一点。” 唐霜笑着摇了摇头：“我倒也想,只可惜现在还没到我能躺平摸鱼的时候呢，没办法，可能等我那个大徒弟能出师的时候，我就能舒服了。” 沈文彬对此表示怀疑：“真的吗？” 唐霜发现自己不管是对老王还是对陆煜祺,哪怕是对李思远，都能巧舌如簧，黑的说成白的，但是每次对上沈文彬，总感觉嘴里像吃了螺丝一般，转不过弯来。 可能因为沈文彬看上去脾气太好，太温柔了，她这个欺硬怕软的人实在是于心不忍。 唐霜眼神游移：“或许吧。” 沈文彬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 他其实很想和唐霜说，少了她唐霜，地球又不会停转，这个世界还是照常运行，人总是要朝前走往后看的。 可是这个话，他确实对着唐霜说不出来。 人如果能做到绝对理智，那就不再是人了。 正因为是人类，所以才总会在情感的加持之下，做出一些难以用逻辑解释清楚的事情。 哪怕是他，也是如此。 沈文彬重新握起鼠标，了然说道：“还是给你开点药？” 唐霜点了点头。 沈文彬开好处方等打印出来签好字递给唐霜：“分别在哪里取，你应该熟门熟路，不用我再说一遍了吧？” 唐霜：“你放心，我不至于这点事情都忘记。” 沈文彬放心道：“那就好。” “对了，你那个小徒弟今天怎么没有跟你一起过来？” 唐霜这回是真的觉得有点奇怪，李思远也就算了，怎么沈文彬也这么问。 她和陆煜祺又不是连体婴，有必要去哪儿两个人都要在一起吗？ 大概是唐霜疑惑的神情过于明显，沈文彬马上微笑说道：“徒弟大了单飞也正常，是我多问了，你快去取药吧，不然药房的人要去吃饭了。” 沈文彬到底是脾气好性格好人缘好，对于医院了解程度相当之深，唐霜赶到药房的时候，里面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讨论去哪家餐厅吃饭了。 接过唐霜递过来的药方，工作人员暧昧地笑了笑：“哟，沈医生开的药方，你就是沈医生的那个朋友？” 唐霜不明就里，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一边给唐霜取药放好在袋子里，一边对唐霜说道：“你和沈医生关系可真好，他还特意打电话过来，说麻烦我等把药给你配好再下班。” 怪不得沈文彬方才让自己赶紧来取药，唐霜看了眼药房上方挂着的钟表，确实是耽误人家下班了，连忙赔笑了两下，连声说着不好意思。 “哪有的事，回头你和沈医生说，他答应请的奶茶，我要去冰不加糖的。” 唐霜怕自己忘记，出了医院的门，趁着等车的功夫，就拿起手机给沈文彬发起了消息。 先是感谢沈文彬一如既往的照顾，接着如实传达了药房小姐姐的要求。 唐霜正在表情包里挑选着合适的表情包，作为消息的结尾，就听到一声车喇叭在自己背后响了起来。 建大附院门口时常车堵得水泄不通，唐霜头也不抬，就知道八成是自己挡了别人的道，捧着手机往旁边走了两步，结果车喇叭又响了几下。 唐霜还以为是自己让的不够多，抬头现自己边上空了好大一块地方，足够车通过了，自己也没拦别人的道，不知道后面的车按喇叭按的不停是个什么劲。 唐霜一回头，正准备看看那个拼命按喇叭的后车究竟是何方神圣，就看到后车的车窗摇了下来，从里面探出来个熟悉的身影。 唐霜：“……不是，你还真打算做我的背后灵啊？这么神出鬼没的。” 李思远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先上车再说，不然后面车堵着都要有意见了。” 唐霜往后看了一眼，嚯，确实好几辆车都跟在后面，连忙上了车。 “你来这儿做什么？”唐霜刚系好安全带，就发现自己的是大腿上多了暖呼呼的一个打包袋。 唐霜以标准的对待危险品的姿势，用大拇指和食指捻起包装袋，狐疑道：“这是什么？” 李思远：“先回答你一个问题，我来这儿是给你送外卖，再回答你第二个问题，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唐霜将信将疑地打开包装袋，发现里面是方才李思远发给她的那张陆煜祺和美女用餐照片里，她说的看上去非常好吃，没有吃过的烤串。 确实很香，不过…… 唐霜：“我是开玩笑的。” 李思远：“我知道。” 李思远手扶方向盘，目视前方，光从他的镜片上掠过，投下晦暗不清的阴影：“但我一直是认真的。” 唐霜制止道：“打住啊，别煽情，忆往昔上次出差的时候已经和你忆过了哈。” 李思远无奈苦笑：“没准备忆往昔。专车你坐不坐？送你回家。” 唐霜一手拿起烤串，另一手相当自来熟的在李思远车里摸索着找着矿泉水，李思远瞥了眼提醒道矿泉水在车门框下侧，唐霜摸到矿泉水后，单手拧开瓶盖灌了两口，冰凉的水流划过喉头，让唐霜方才因为在医院里被滞涩空气给闷的有些停摆的大脑给恢复过来。 “营业执照有吗？能开发票吗？不然我打市场监督管理局电话了啊，或者我打督查电话，举报你非法兼职啊。” 李思远：“没说收你钱。” 唐霜放下心来靠着座背半瘫下来，喝着水吃着烤串：“那助人为乐的确不违反纪律。” “你还真是……”李思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更加合适的词，“一毛不拔。” 唐霜倒是没有半点心理负担，坦坦荡荡：“没办法，家里有娃要养，理解体谅一下。” 李思远点头附和道：“确实不容易，陆煜祺看上去就吃的挺多，还不太好养，你省吃俭用也是能理解的。” 唐霜没有想到李思远会一本正经地应和自己的话，差点一口肉呛住。 李思远接着提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找个人一起养娃，压力能够小一点？或者换个人养一养？” 唐霜赞同道：“不错，小红小白小绿小蓝确实就好养很多了。” 李思远蹙眉问道：“……这个小红，小白，小绿，小蓝，又分别都是谁？” 李思远问的认真，应该是真的有在仔细思考唐霜口中的小红小白小绿小蓝究竟是哪些人，脸上的困惑和迷茫不像是假的。 在李思远的脸上出现这种神情，还怪有趣的，唐霜忍不住想拿出手机拍给沈文彬看，同沈文彬分享一下，这个堪称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 想到沈文彬，唐霜突然想到：“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建大附院的，沈文彬告诉你的？” 李思远的沉默让唐霜以为他是默认了，唐霜愤愤道：“这个沈文彬怎么回事啊，我要举报他啊，泄漏病人隐私。” 唐霜说着就要掏出手机，控诉沈文彬，还她几分钟前取药时的感动。 消息打到一半，李思远就伸出一只手盖住了唐霜的手机屏幕。 “不是他告诉我的。” 李思远说道。 唐霜闻声看向李思远。 恰逢十字路口红灯，车流停止，车内寂静。 李思远本是想说些什么，却在对上唐霜视线的一刹那，失了神。 她的那双眼睛里再没有像当初大学时那般的光芒四射，耀眼夺目，而是笼上了一层雾霭雨幕，氤氲不散。 李思远心尖一痛，如同针扎一般的刺痛感席卷了整个心脏。 他特意去饭店买了她没吃过的餐食，再赶来医院门口等她，因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来，医院门口又不好停车，所以他绕了一圈又一圈。 这些事情，忽然都算不得什么了。 本来确实也算不上什么。 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唐霜，确实不是以前的那个唐霜了。 那个光彩夺目的唐霜，确实已然死去了。 而他很有可能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第71章 “有我在，不用怕。”…… “你要吃吗？” 唐霜发觉李思远盯着自己出了神,还以为是他也想吃，便将烤串往外递了几分。 烤串的香气加上唐霜的询问让李思远回过神来，恰逢路口绿灯亮起,李思远重新看向车前方，脚踩油门，手稳稳把持住方向盘：“不用了,你吃吧。” 车内一时便回归了寂静，只有唐霜吃烤串的细小声响。 反而彰显出了唐霜的存在感。 伴随着烤串上面香料的馥郁芳香,在车里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氛围。 李思远心念一动：“你老这么去医院也不是个办法,有没有考虑过去申城医院看一看？” 唐霜嚯了一声：“你这是在质疑我们小沈的医术咯？” 李思远：“这倒没有,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 实际上他从沈文彬那里大概能知道,唐霜的病因是从何而来。 虽然沈文彬确实相当具有医生的职业道德，除了委婉地向他表示，自从当年那件事情之后，唐霜的状态委实算不上好,但是具体是怎样,沈文彬倒是守口如瓶。 唐霜解决完烤串，动作利落地把垃圾给整理好，拿出手机准备玩会儿消消乐。刚解锁还没有启动游戏，手机操作系统就先哐哐哐推送了好几条消息。 先是沈文彬回复的信息，接着是赵佳妮发来的好几条消息。 唐霜还以为是有什么工作通知,点进对话框具体一看,发现确实挺重要的,只不过不是工作上的消息。 【赵佳妮：小陆今天没和你在一起吗？】 唐霜心想：怎么谁看到陆煜祺都要这么问一句啊。 唐霜接着往下看。 【赵佳妮：我在紫阳路这边吃饭，看到陆煜祺从一辆巨豪华的跑车上面下来。P.S.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个巨漂亮的姐姐。】 唐霜很想吐槽，赵佳妮作为内勤，文章写的相当不错,怎么聊天里用的形容词，这么的通俗质朴呢。 【赵佳妮：小陆进来了，他居然和那个漂亮姐姐也是来这家餐厅吃饭的。你说我是上去打招呼，还是躲起来啊。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佳妮：他们两个坐下来了，正好看不到我这边。】 【赵佳妮：他们两个吃饭的时候有说有笑的，看上去好登对啊。[安静流泪.gif]】 【赵佳妮：[偷拍的陆煜祺和美女姐姐共进晚餐照片.jpg]】 【赵佳妮：完了，我觉得我失恋了。】 【赵佳妮：他们两个出去的时候，美女挽着小陆的手！！！】 【赵佳妮；[暴风落泪.gif]】 唐霜看完赵佳妮方才给她发的所有消息，得，看来确实陆煜祺和富婆美女姐姐共进晚餐这件事，对赵佳妮的冲击确实很大，难怪给她发了一连串的消息。 不过这么看来，照片原来不是李思远拍的，是赵佳妮拍的。 想来应该是自己没有恢复她，赵佳妮才拿着照片又去问了李思远。 就是不知道李思远如果并不在餐厅，那么照片上的烤串是怎么买到的。 或许真的就是李思远刚刚说的字面上的意思，是点的外卖？ 不过这不是重点，唐霜看着赵佳妮这一连串消息的发送时间，完全能想象到赵佳妮的心情变化。 赵佳妮发完流泪表情包后就没再发过消息，唐霜有点担心。 【唐霜：不好意思，刚刚在看病，没有看到消息。】 【唐霜：你现在怎么样了？[摸头安慰.gif]】 赵佳妮的消息倒是秒回。 【赵佳妮：没事，好多了。我已经想通了，本来的事嘛，像小陆那样子的，有对象很正常，是我自己没问清楚。】 【赵佳妮：我应该早就知道的，难怪他之前还来问我用的护手霜什么味道什么牌子呢，应该就是要送给女朋友的。】 唐霜又安慰了赵佳妮几句。 【赵佳妮：呜呜呜，天下的男人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分我一个呢，一个个都名草有主了。】 唐霜品了品赵佳妮的用词，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唐霜：你的意思是，李思远也有对象了？】 【赵佳妮：你和他一个TEAM，居然没听说过？】 唐霜嗅到了八卦的气息，振奋起精神。 【唐霜：听说过什么？】 【赵佳妮：他有一个早死的白月光未婚妻。】 唐霜沉默了。 得，原来李思远上次和自己说的还真不是信口胡编，居然真的和旁人也是这么说的。 她就觉得奇怪，李思远来队里时间也不短了，也没见哪个领导或者同事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明明李思远看起来就是单身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李思远这个人设立的可真好啊。 唐霜看向李思远的眼神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尊敬。 难怪可以在省厅混的顺风顺水呢，这操作，太厉害了。 大概是憋了好半天，赵佳妮忍不住向唐霜分享更多的细节： 【赵佳妮：李思远爱他那个白月光爱的可深了。】 唐霜的好奇心上来了。 【唐霜：？】 【赵佳妮：你之前不是没回我吗？我就把照片发给李思远问他，他说也不认识和陆煜祺一起吃饭的美女是谁，不过他倒是问我饭店在哪儿，说是要准备去饭店买点带给他未婚妻。】 唐霜：…… 唐霜看了看装着烤串棍子、拎袋还被自己系了个蝴蝶结的，此刻正静静躺在自己脚边，准备等会儿下车一并带走的打包袋，觉得刚才的烤串吃起来实际上也没有那么香了。 【赵佳妮：所以你说白月光的威力就是大哈，看到什么都能想到她。】 【赵佳妮：还挺好奇，能成为李思远的白月光，那那个白月光具体会是什么样子的。】 唐霜：咱们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李思远完全就是瞎编的，根本就没有这个所谓早逝未婚妻白月光的存在啊！ 唐霜仔细想了想，自己最近不过就是在办理孙佳佳那起案子的时候，后面让李思远多跑了几次现场，让他多做了几次询问。 哦，好像和检察院那边的沟通也是让李思远去做的。 不过李思远不是自己也说了，检察院那边他熟悉有老熟人嘛！ 犯得着因为这点小事，就这么背地里暗戳戳的这么编排自己吗？ 唐霜再度看向李思远，看着他仍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啧了一声。 真是想不到，李思远居然也会做这种幼稚的小把戏。 不就是让他多干了一点点活，就这么小心眼的编排自己。 正在开车的李思远全然不知，自己的形象在唐霜心里大起之后大落落落落，他看着街边逐渐亮起的路灯，扫 了眼导航上显示的路段，说道：“快到了。” 唐霜听李思远这么一说，往边上一看，的确是快到自己家了。 刚刚光顾着和赵佳妮聊天了，都没发现天已经黑了。 李思远将车开到小区门口。老小区建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多汽车，因此停车位的规划这种东西自然也是没有的，到了晚上的时间点，车子横七竖八的找缝隙停着，李思远的车自然是不太好开进去的。 唐霜和李思远道了谢，解开安全带准备开车门下车，就听到李思远喊了声“等等”。 唐霜疑惑地回头，李思远抿了抿唇：“要不我还是送你到楼下吧？” 唐霜摆了摆手：“不用了，你也看到了，里面车不太好开。” 李思远自然是看到了的，不过老小区里到了晚上，基本只靠着住户家里的灯往外面溢出来的那点光亮来照路。 李思远放轻了声音，挑了挑眉：“你现在不怕黑，也不怕鬼了？” —— 他们大学组了乐队之后，因为唐霜和李思远是法学院的，而周婉婷和沈文彬是医学院的，四个人具体的专业和课程也都各不相同，所以能凑出来排练的时间，大多都是在晚上。 就算是晚上排练，有的时候如果遇到李思远学生会有事情，或者沈文彬校广播台有节目要录制，又或者周婉婷的实验没有结束，唐霜那边新闻社的稿件要赶，排练时间都会要等的更晚一些。 所以有的时候等到排练结束，时间就会相当晚了。 深夜的校园万籁俱寂，空荡荡的，只有路灯惨白的光，以及偶尔传来的几声猫叫。 李思远就是那个时候发现的，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敢和学院领导拍桌子叫板的唐霜，居然会怕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李思远你听到没有，有声音！！！” 唐霜躲到李思远的背后，双手揪住李思远的衬衫，颤巍巍地边大力拍着李思远，又因为极度的害怕，忍不住贴紧李思远的后背。 李思远人看起来冰冷冷的，体温倒是挺高的，透过衬衫的布料传递而来的暖意，让唐霜能够确认李思远的存在，不至于那么害怕、 李思远淡定指出：“那是你学长窜进灌木丛里发出的声音。” “学长？！什么学长？！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种校园传说啊！” 李思远被唐霜揪衣服揪的勒得慌，但是看唐霜害怕的样子，本来想开玩笑报复的心思也没有了，叹了口气，无奈解释道：“就是逸夫楼底下的那只猫啊。你不是还经常去喂它，说它在学校里待的时间比我们都长，让我跟着你一起喊它学长，还说学长会保佑我们不会挂科的。” “哦哦哦哦哦。” 李思远被唐霜扒拉着顶在前面，转过头只能看到唐霜躲在自己背后的头顶，虽然看不到唐霜的表情，但是只凭听到的声音，李思远也知道，唐霜现在大概真的是吓坏了，完全没有听进去。 “啊啊啊啊！”唐霜又叫了起来，被吓得直接窜进了李思远的怀里，往路灯那边指，“那儿有东西在晃！” 肌肤相触的热意，耳畔发梢的香气，细微颤抖的实感。 有一瞬间，李思远僵住了。 与停滞住的躯体恰恰相反，他的心跳和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快速奔驰激荡起来。 李思远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平等待自己心绪恢复如常之后，这才睁开眼往唐霜手指的方向去看，哑然失笑：“那是你自己的影子。” 然而被吓坏了的唐霜此刻已经完全听不进去李思远的解释了，宛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求生的稻草，像个八爪鱼一般抱紧了李思远不肯撒手。 李思远低头看着唐霜埋在自己胸膛的毛茸茸的头，和露出来的白皙温软的后脖颈。 他抬手想要去触摸那轮明月，却在伸出手的瞬间，还是将手握成了拳，紧了紧，最终还是垂下了手。 李思远深深叹了口气：“别怕，我送你回宿舍。” 如果唐霜此刻抬起头，就能看到李思远的眼神在月色之下，氤氲着无尽温柔，虔诚而又郑重。 “有我在，不用怕。” 第72章 他们之间没有谁欠谁的这…… “怕当然还是怕的,”唐霜回答李思远先前的问题，“不过已经没以前这么怕了。” 唐霜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因为这么多年,我自己一个人走夜路，已经走习惯了。” 她知道李思远心里在意的是什么。 倒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李思远几次三番的试探下来,她又不是傻子，不对,傻子都能知道李思远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她压根就不觉得,就她和李思远以前的那件事情上,李思远问心有愧。 尽管时隔多年再次见面之后,李思远经常表现一副深情悔过的模样。 唐霜觉得正好就这次机会讲开了也好，毕竟李思远这般愧疚深沉，她承受不来，真的很是变扭。 因为她是实打实的觉得李思远没有必要这样。 他们之间没有谁欠谁的这一说。 她不是债主,李思远也不用向她还债。 “当初你选择去省厅,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换做是旁人，也有可能会这么选择。” “你没有欠我什么，不需要有什么负罪感，也不用想方设法来尝试进行所谓的补偿。” 唐霜说这些话都是出自于真心,她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 不过要说当初省厅那事,李思远的做法,那时候的她没有点想法，也是不可能的。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曾经埋怨过李思远，对他的选择不理解。 毕竟周婉婷跳楼身亡这么大的事情,李思远怎么就能够还不介意，转头就去了省厅。 更何况，那个机会，恰巧就是她选择放弃了的机会。 当时曾经有闲言闲语说，是李思远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本来预选序列里排名第一的她自愿放弃，这样李思远作为第二就通过递补轮次，获得了这个机会。 实际上倒也没有那么玄乎，事情本身很简单。 省厅缺人，从省厅人才库里的青年民警选拔人选，分配到建宁市公安局就有一个名额，公平竞争，结合工作表现、领导评价等多方面因素综合打分排名，取第一名的去。 巧合的是，就像是在建宁大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那样，打分排名下来，唐霜第一，第二是李思远。 本来基本上就是定了唐霜。只是在名单上报省厅之前，按照流程，还有一段公示考核期，公示考核期内如果候选人有问题，就会被剥夺资格。当然，候选人也可以选择在公示期内自愿放弃。 不过基本上就是走个形式流程过场，毕竟没有谁会傻到在公示期自己作死，或者自己放弃。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公示期结束之后，唐霜就要去省厅了。 其实唐霜当时倒也没有那么想去省厅，她觉得在建宁市工作也挺好的，有好朋友周婉婷和沈文彬在，下班或者休息日还可以约着一起吃饭一起玩耍，日子过得挺舒服的。 实际上唐霜确实对于这次选拔并没有很在意，被王伟催促着填了报名表和提交了有关材料之后，她就没有再关注后续的事，拍拍屁股就和王伟出差去了。 至于什么选拔规则，出来后她排名第一，公示期这种事，王伟都没搞清楚，李思远倒是分析的明明白白，条理清晰，后续结果还是李思远和她说的。 因为那时候她在外地出差。 李思远倒是比推荐她的领导王伟，更要关注这件事，消息告诉她也更早一些。 听着李思远电话那头说着的恭喜，唐霜苦笑道：“这算哪门子喜啊，申城那地方我人生地不熟的，我是真的不想和你们分开。” 哪想到一语成谶。 唐霜挂了李思远的电话没多久，就又接到了一通电话。 唐霜本以为是李思远打来的，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讲了。却没想到这通电话带来的内容，以及后 续带来的影响，掀起了足以改变她后半人生的风浪。 她的至交好友周婉婷，选择以跳楼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周婉婷在跳楼之前，是给她打了好几次电话的，只不过那时候她在蹲守嫌疑人，手机调整了静音，没有接到周婉婷的电话。 她将犯罪嫌疑人抓捕归案后发现了好几通未接来电，回拨过去打周婉婷的电话没人接，当时也没在意，因为周婉婷在医院工作，经常有手术之类的，接不了电话也正常，就给周婉婷回了消息，问她是什么事。 却没有想到，她再也不会收到周婉婷的回复了。 她错过的那通电话，就是周婉婷生命中最后一次可能与她的有的连接。 唐霜甚至时常在想，是不是她如果接了那一通电话，周婉婷就不会选择跳楼自杀。 那趟差，她就一定要出，那个静音模式，她就一定要调吗？ 她始终都不能相信，那个在她出差时候还会每天发消息，同她分享日常生活的婉婷，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就留下那么一封含糊不清、语焉不详的遗书，就选择自杀了呢。 更何况明明在她出差前，周婉婷还笑盈盈地应下她，让她放心，她今年不过阳历的生日过农历的，一定等她出差回来给自己庆生了。 - “你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你不是每年都给我送吗？今年不一样？是个我肯定不会想到的大惊喜？” “好哦，那我可就要算日子，等着你出差回来了。” “话说，真的是惊喜，不是惊吓吗？” - 唐霜准备的那份生日礼物，最终还是没有能够送出去，周婉婷也再也不可能看到了。 唐霜始终不相信周婉婷的死是自杀，选择放弃去省厅的机会。她要留下来，查清楚。 于是作为原来第二名的李思远就获得了递补的机会。 而李思远在增补确认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其实那时的唐霜得知消息时就已经明白，逻辑上选择这样没有问题，她只是情感上难以接受。 毕竟他们四个人之前那样要好，她以为称得上是至交好友。 李思远怎么能够在这样的节骨眼上，选择离开他们，去了申城。 可是没过多久，唐霜就想通了。 李思远并没有从她这儿抢走过什么，规则就是这么设定的，那个机会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她没有道理将自己的想法情绪判断强加在李思远身上，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李思远。 她尊重李思远的决定。 更何况，实际上在她自愿放弃，人选更换为李思远后不久，她就被 作为审讯对象接受了询问。 考察期内出现这样的问题，去省厅的机会本来也就与她失之交臂了。 倒也是她自愿放弃的早，算是没有给组织添麻烦，也省的在后续查出来她没有问题之后，去向组织要个交待。 而且本来，就算是李思远不去，也会有其他人去的。 没有什么是非她唐霜不可的，也不是什么都写好了就是她唐霜专属的。 这个机会给李思远，某种程度上倒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况且，这就是李思远自己争取来的。 他并没有欠她什么的。 当年的那点小怨恨，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被磨灭在生活的琐碎之中了。 她早就不恨李思远了，甚至觉得当初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对李思远心生怨恨，一气之下就把李思远拉黑了的自己，自私而又幼稚。 没有谁离开谁就不能活。 没有谁应该旁人的想法去做。 哪里有这么多应该的事。 唐霜自己早就想开了，毕竟他们之间一起经过的时光是真实的，是美好的，这就已经足够了。 谁都不欠谁的，她唐霜不是苦主，所以并不需要李思远的忏悔。 她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裁判，没有给李思远判罚的权利。 更何况，李思远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 “人总归是要朝前看的，这不还是之前你对我说的话吗？” 唐霜没有等待李思远的回答，耸了耸肩，把话题给带了回来：“更何况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见多了人心险恶，鬼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 唐霜顿了顿，往驾驶座那儿走了几步，手扒在窗框上，脸往李思远凑近了几分，上下仔细扫视李思远，然后煞有介事是的说道：“希望你是是人，不是鬼。” 李思远被唐霜这话题给转移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唐霜看着李思远这怔怔的模样，倒也觉得稀奇。 盘亘在心里的那最后一点酸涩，在今天这个夜晚，在这一瞬间，也终于烟消云散了。 那是关于李思远的最后一点顾念，常在午夜梦回时分打扰到她。 往后，应该不再会有了。 唐霜觉得呼吸都畅快了几分，因此脸上的笑意都松快起来。 她拍了拍李思远的肩膀：“开玩笑的，你要是鬼，好歹也是个大判官之类的。记得到时候给我判的时候，手下留情一点。” 唐霜收回手，歪了歪头：“行啦，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到家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唐霜往家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发现后面的车灯变亮了，意识到是李思远还没有走，而且将车的近光灯换成了远光灯。 唐霜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对李思远挥了挥手，本意是想让李思远不用这样，却看到李思远开了车门下了车，往她这儿走了过来。 逆着光。 唐霜看着走到自己身前的李思远，因为正迎着远光灯的缘故，虽然站她眼前的李思远挡掉了大部分的光，但光亮仍然晃得她刺眼，她不得不眯起眼。 “是还有什么事吗？” 疑问抛出去半响，唐霜仍然没有听到李思远的回答。 逆光让她看不清李思远此刻的表情。 李思远往她这儿又近了一些，同她只有一步之遥，却是停了下来。 在光影之下，唐霜只能看到李思远胸膛的起伏，和垂在腿侧握紧又松开的手。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忘记和你说晚安了。” 她听见李思远带着笑意说道： “祝你今晚有个好梦。” 第73章 “是准备送给您的爱人吗…… “我知道你现在有自己的想法,不过还是偶尔回家住一天吧，伯父伯母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他们还是想你的。” 等红绿灯的时候，陆思琪将音乐调小，斟酌用词,劝陆煜祺道。 陆煜祺上陆思琪车的时候，就知道早晚会听到陆思琪这么说。 毕竟陆思琪除了他,也认识其他的男性友人,帮忙挑选礼物这件事也不是非他不可,不过就是寻个由头来当个说客。 实际上也算是父母对他的妥协,让陆思琪这个亲人做个中间人，给双方一个台阶。 陆思琪接着委婉地说，毕竟陆煜祺像现在这样一直住在唐霜家里，也不是个办法。 “也打扰人家。” 陆煜祺理直气壮地说,他是交了房租的,每个月工资打到卡上还没焐热，他就打给唐霜了，唐霜收的倒也自然，全然没有拒绝。 陆思琪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在陆思琪面前无所遁形的陆煜祺错开视线，“我今晚回去住就是了。” 自己不回去多少得给唐霜说一声,也不知道唐霜现在有没有看完病回到家。 陆煜祺给唐霜发了消息,盯着对话框等着唐霜的回复,却迟迟没有等到。 知道陆思琪的车都开进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泊好了车，陆煜祺的手机才传来了信息提示音。 陆煜祺赶忙解锁点开消息，发现唐霜不咸不淡地回了： 【唐霜：哦好的。到家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陆煜祺简直能透过这毫无情绪起伏波澜的信息,看到唐霜毫无波澜地回复他的样子。 陆煜祺合理怀疑，唐霜对她的那小绿小白小蓝的关系，都要胜于他。 这也不问问他不回来去哪里，和谁在一起。 也不担心他是不是会流落街头。 然而实际上的唐霜在看到陆煜祺发来的消息，再结合今天赵佳妮给她提供的消息，别说是担心，心里满是老母亲般的欣慰： 看来陆煜祺终于是和女朋友结束冷战，晚上不回来恐怕也是带回去见家长了吧。 有 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任陆煜祺脑洞开的再大，也想象不到唐霜此刻会是这样的想法。 不过没等他回唐霜消息，陆思琪就已经挽着他的手往商场电梯走去，边走边和他说今天挑选礼物的设想。 “他说生日不想要过的太夸张，礼物不用太贵重的，所以我想就送他实用的比较好。” “不过我也不想送太便宜的，毕竟是他的生日。” 陆煜祺听陆思琪说完，提议道：“那就送块手表？实用又美观，价值也不低，而且他戴的时候每次看到表，就能想到是你送给他的。” 陆思琪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陆煜祺。 陆煜祺纳闷：“怎么？是我说的哪里不对吗？那就再换一个？” 陆思琪摇头：“不不不，你说的很对，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于是陆思琪就兴冲冲拉着陆煜祺直奔熟悉的门店。 陆思琪自然是各个品牌的贵宾，实际上按她的消费级别，都不用亲自到门店挑选，一个电话打过去，sales就会带着当季新品和符合陆思琪要求的产品，送上门让陆思琪挑选。 不过陆思琪本人倒是觉得，到线下的这种选购才有意思。 毕竟逛街逛街，“逛”才是灵魂。 不过这就苦了陆煜祺了。 本来是门店sales和模特承担起的试表展示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这块不行，他有块差不多一样的。” “这块太闪了。” “这颜色戴起来也太显黑了吧，再换块。” 试到后面，陆煜祺精神都开始出走，并且逐渐意识到，难怪陆思琪这次没有拉着他直奔商场，而是先带他去吃了顿大餐。 原来是要给他补足体力啊！ 并且吃人嘴短，更何况他先前已经答应了陆思琪今晚回家住，也不好半路借口队里有事开溜了。 好在sales也算是熟知陆思琪的喜好，试了十几款表之后，终于让陆思琪挑到合适的。 “嗯对嘛，这块就很不错，颜色款式都很好。你觉得怎么样？” 陆煜祺已经累的说不动话了，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算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挑到满意礼物的陆思琪情绪高涨，一鼓作气准备再挑款对戒。 陆煜祺：“姐你不是说，你和姐夫还没订婚吗？” 陆思琪嗔怪地看了陆煜祺一眼：“但是对戒可以先看起来呀，反正对戒又不是订婚或者求婚戒指，就是个好看的装饰，我自己戴着高兴就行啦。” 这方面陆煜祺总是说不过陆思琪的，于是只能陪着陆思琪一起看。 陆思琪试着戒指的时候看到了海报上的一款成衣，又起了试衣服的心思。 在等到陆思琪试衣服的功夫，陆煜祺百无聊赖，视线余光瞥见sales之前拿出来的那几款戒指里，有一枚是倒是同其他的戒指风格都不太相同。 那枚戒指并不张扬，轻盈而又纯净，戒圈上细微的纹理在光线的映射下若隐若现，镶嵌的主钻石散出的光亮，并非一般钻石切割后夺目的明亮，而是一种柔和的光彩，如同霜夜月光。 戒指的边缘被微小的钻石环绕，精致而不张扬。 唐霜戴起来一定很好看。 陆煜祺脑海里兀地出现这样一个念头。 唐霜平日里除了时不时戴个眼镜，或者用去饭店吃饭赠送的发绳随手扎个头发，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中，都不怎么额外穿戴饰品。 可是唐霜有一双相当漂亮的手。 她的手指修长纤细，动作时宛如春柳的枝条，每一根指骨都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轻轻勾勒出手指的曲线，手腕处微微隆起的骨节，无一处不是美的。 这般如同艺术品的手，如果戴上这枚戒指，就像是名画的最后一笔点缀，更能够映衬出她的柔美。 而且这枚戒指看上去并不张扬，低调素雅，算得上是一个小点缀。 陆煜祺越想越觉得，真的很适合唐霜。 不对啊！！！他又想唐霜干什么？！ 明明他说不回家，唐霜都对他没有任何额外的关心，冰冷的好像他们只是普通的房东与房客的合租关系。 虽然好像明面上看起来，他们就是合租关系。 陆煜祺又开始觉得有些挫败了。 Sales注意到陆煜祺的视线长久的停留在那款戒指上，将戒指拿起托在掌心，走近了向陆煜祺展示介绍道：“这是我们今年的限量新款，是准备送给您的爱人吗？” Sales会这么猜测是合理的，毕竟是能够服务陆思琪这般级别客人的销冠，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不差。 陆煜祺没有想到sales会直接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是……” 陆煜祺的这个“不是”，实际上的意思是，他也没有办法准确定义现在他和唐霜的关系，并不仅仅是单纯的房东房客关系，除了同事之外，怎么也得加上个师徒。 可是就算是用徒弟的名义，去送唐霜这样一枚戒指，他也不知道唐霜会不会收。 陆煜祺看着sales掌心的这枚戒指，靠近了看，更加漂亮，更加觉得适合唐霜了。 可是陆煜祺的“不是”，却让sales误解为了另外的含义。 Sales还以为像是陆煜祺这样的公子哥，在外面有许多情人也是常事，隔天就换不同的情人来挑选礼物的，sales也见的多了。 Sales便没有继续就陆煜祺的送礼对象询问下去，而是直接问道：“那您需要哪款尺寸的呢？” 这回陆煜祺是真的愣住了：“我不知道。” Sales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到底对不对了，陆煜祺虽然外貌看上去是有花花公子的资本，但是怎么连送戒指都不知道对方的尺寸。 而且还直接说了出来。 Sales见陆煜祺面露难色的模样，心下了然，恐怕这是打算给个惊喜，所以也不方便直接问或者量尺寸。 陆煜祺拿出手机上网搜索起送人戒指该如何确定尺寸。 他淡定地叉掉了诸如“教你如何成功求婚”“求婚戒指很重要，一定要给最爱的她足够的仪式感”之类的文章，最终还是在论坛里面的求助帖的回复里，找到了点干货。 - 牵手的时候用手指圈一下。 陆煜祺想象了一下，勘探现场中，他偷偷牵了唐霜的手。 唐霜的反应大概会是疑惑地看他一眼，然后问：“怎么？你害怕？” 陆煜祺摇摇头将这个方案PASS掉，继续翻着帖子往下看。 —— 简单啊兄弟，我教你，趁你媳妇睡着的时候偷偷量一下不就成了？ 这个看上去倒很实用，虽然他今天晚上不回唐霜家里，但是明天上班的时候就能碰到唐霜，唐霜中午习 惯在桌子上趴着休息会儿。 陆煜祺想象了一下自己趁唐霜午休的时候，拿出软尺，凑上去给唐霜量。 以唐霜的职业警惕性，八成在他用尺子碰上唐霜手的一瞬间，唐霜就会醒了，然后同拿着软尺的他大眼瞪小眼。 “怎么？想用这个谋杀为师？” 陆煜祺叹了口气，好像这个方案也行不通。 他将帖子的回复全都看过去，剩下的经过他的脑内预演后，都被一一否决了。 陆煜祺只好翻出手机相册，找到之前他出于工作需要，拍的唐霜勘验现场的视频，找到能够看清楚唐霜的手的画面按下暂停，然后让sales看着大概估一下尺寸。 Sales友情提醒道：“陆先生，这样估出来的尺寸不一定准哦。” 陆煜祺让sales放心：“你放心估，到时候戒指如果小了就戴小拇指，如果大了就戴大拇指，如果实在不好带，到时候就穿项链做吊坠，你顺便再一起挑根合适的项链。” 饶是sales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听到陆煜祺这样的要求。 不过虽然陆煜祺的要求很奇怪，但是有钱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奇怪，反正陆思琪是她的大客户，她也不多问，照着陆煜祺的要求就照办了。 估完女款戒指的尺寸，sales询问陆煜祺的尺寸。 陆煜祺疑惑道：“我的尺寸？” Sales：“对呀，这是款对戒。” 陆煜祺这才注意到，在方才那枚戒指的旁边，有相对应款式的男款戒指，戒圈宽上一些，点缀的钻石虽然没有女款那么多，闪烁的光芒却没有削减半分，倒是反而比女款更亮一些。 两枚戒指不愧是对戒，确实挺配的。 Sales把戒指包装好装入礼品袋递给陆煜祺后，陆煜祺接过后看了看包装精美的丝绒戒指盒，又提出了一个她闻所未闻的要求。 “你能换个普通点的包装吗？袋子也换成没LOGO的那种普通纸袋子。” “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千多的普通戒指那样子就行。” Sales维持了整晚的营业性笑容，在听到陆煜祺这两句话之后，终于有了一丝皲裂。 她见过买五六对同款对戒，送给不同情人的。 也见过多要份品牌包装，转头就往里面放假货，然后收礼物的人拿到专柜来退发现有问题的。 可六位数的戒指要装成四位数，还是一打头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一时间sales都不知道陆煜祺是不是在故意讽刺他们品牌设计廉价，专坑有钱人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难怪她鲜少听到这位小陆少的八卦。 这位小陆少还真是“清新脱俗”，不走寻常路啊。 不过Sales还是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耐心询问道：“两只都要像您说的重新包装吗？” 陆煜祺；“哦，男士的那款不用。” “你直接给我穿项链，我现在戴起来就行。” “只是项链麻烦选的长一点，让戒指垂下去，外面看不到。” 目前只是他单方面的将它藏于心底就行。 因为还未到能将它剖白袒露的时候。 第74章 “没事的，姐姐不会知道…… 陆思琪给自己买东西的时候,选款试穿结账就一气呵成了。 陆煜祺本以为还要再喝第三杯气泡水的时候，陆思琪已经结束了今日份的血拼战斗，吩咐sales回头打包一起送到自己家里,招呼着陆煜祺可以回家了。 陆煜祺看着陆思琪握着方向盘哼着歌，本来还在心里想着，看来购物果然是能让人心情愉悦,就听到陆思琪说： “好像今天晚上确实还是你第一次看到弘文，之前他来家里吃过几次饭,那时候你还在国外念书。” 陆煜祺后知后觉：“所以你今晚喊我回去吃饭,主要原因是因为他要来家里吃饭？今天不会就是他的生日吧？” 难怪先前陆思琪答应会安排他们两个人见面答应的这么爽快,原来就是今天！ 陆思琪奇怪地看了陆煜祺一眼：“哪有晚上吃饭白天去挑生日礼物的,肯定提前买啊。” “今天只是顿普通聚餐而已，你放轻松啦。” 陆思琪话语刚落，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两声，陆思琪让陆煜祺帮忙看一下,是不是叔叔阿姨问他们到哪儿了,让陆煜祺帮忙回一下。 陆煜祺从包里掏出陆思琪的手机：“额……是你男朋友发来的。” 虽然从陆思琪先前的聊天中，陆煜祺已经能够推断出，陆思琪同这个叫郑弘文的，应该恋爱谈了有一段时间，关系相当稳定,即使还没有正式订婚,圈子里的人应该也都已经默认了。 很有可能他们的父母都已经默认了,但是他还是开不了这个口。 都还没有正式订婚，还算不得上是一家人。 陆煜祺冷眼看着陆思琪迫不及待地趁着红绿灯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掩不住笑容嘴角的给郑弘文回复消息，心里对于郑弘文的印象分又减了几分。 能让陆思琪像这般铁树开花,这个叫郑弘文的，恐怕是有点东西。 也不知道郑弘文到底给陆思琪发了什么，陆煜祺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反正他只知道陆思琪回了消息后，一路把车开的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家。 还没有下车，陆煜祺就看到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在家门口等待着。 平心而论，郑弘文的外貌确实算的上出挑，玉树临风、器宇不凡，一副风流倜傥的才子模样。 同陆思琪站在一起，倒也是俊男美女，十分相配。 可是陆煜祺就是对这个郑弘文印象不算好，特别是在陆思琪拉着郑弘文过来介绍两个人认识，郑弘文同他握手的时候，这种不适感达到了顶峰。 陆煜祺是真的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饶是心里对于郑弘文持再多的保留意见，面上陆煜祺仍然是挑不出毛病的同郑弘文寒暄了几句。 只是陆思琪显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弟弟对于自己的男朋友持有着非好感，见两个人聊天算不上尴尬，便放心的让两个人多聊会儿天，她先去里面换套衣服了。 陆煜祺本来就能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着唐霜这么多天，这个功夫更加是修炼的炉火纯青了，因此和郑弘文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未来准姐夫，聊天聊的倒也不算冷场。 郑弘文从外套内侧摸出来一根细长的金属制品：“你不介意吧？” 结合郑弘文的言语，陆煜祺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他觉得这个金属制品有点眼熟，原来是电子烟。 陆煜祺摇了摇头：“我不介意，队里很多人也抽烟，毕竟经常熬夜，抽烟提神。” 郑弘文笑着点头说是：“我以前也不抽烟的，可是创作起来，需要来点东西激发灵感。” 然后说了些电子烟和普通卷烟的区别。 陆煜祺自己本身不抽烟，所以对于其他的倒是没有太多的感同身受，不过就烟味这一点而言，确实没有那种吞云吐雾的呛鼻辛辣感，闻起来是甜甜的水果味。 “姐姐她知道你抽烟吗？” 可能是没有想到看起来人畜无害，先前一直乖乖应和他的陆煜祺会突然发问，郑弘文先是一怔，然后放下电子烟：“思琪她知道。” 即便是有了心里预设，但是听到郑弘文如此亲昵的叫陆思琪，陆煜祺还是忍不住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也太肉麻了。 “这不是因为快要订婚了嘛，所以我改抽电子烟，是为了戒烟做努力。” 听到郑弘文这么说，陆煜祺挑了挑眉。 他好像有点懂，郑弘文是怎么把陆思琪给吃的死死的了，这话确实是说的好听，而且做也懂得怎么做。 就算是电子烟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郑弘文也是在屋外面抽，而且是避开了陆思琪。 不过，虽然没有那种呛人的传统卷烟味，在浓郁的水果芳香之下，陆煜祺还是依稀闻到了淡淡焦臭味，仿佛是烧焦的汽车轮胎发出来的味道。 陆煜祺蹙起眉。 队里也有人抽电子烟的，他也闻到过，似乎是和郑弘文抽的味道太不相近。 而这种焦臭味，和他留学时曾经闻到过的某些味道更加相近，让他有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陆煜祺面 上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做出好奇的模样：“能给我试试看嘛？” 看起来就像是个好奇成熟男人形式做派，平时被家里看管的太严的青涩男生。 实在过于具有欺骗性，让郑弘文一时间都忘记了，陆煜祺哪里是什么小年轻，人家可是实打实的刑警队里的青年骨干。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怕思琪看到了会打我。” “没事的，姐姐不会知道的。” “我不抽，我就看看。” 就在陆煜祺即将拿到郑弘文手里的那只电子烟的时候，他们所处的花园同别墅内部连接的侧门被“砰”地一声打开，陆思琪双手环抱于胸前，看了看郑弘文，再看了看陆思琪，最后视线落点在了郑弘文手里那只电子烟，以及陆煜祺即将碰到电子烟的那只手。 “谁说我不知道的？！” 陆思琪出场的时间点正正好好。 陆煜祺被陆思琪揪着耳朵教育：“翅膀长硬了，都敢背着我抽烟了？” 陆煜祺连连哀嚎，眨巴着眼睛做可怜状：“姐~~~我早就成年八百年了好吗？” “你成年了八百年，那我可就是千年的狐妖了，还想跟我斗？” 郑弘文见姐弟斗嘴的情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陆思琪闻声转头瞪了郑弘文一眼：“等会儿找你算账。” 郑弘文收起电子烟：“抱歉思琪，我下次也不会当着你弟弟的面抽了。你放心，在订婚之前，我一定会把烟戒掉的。” 郑弘文举起手作发誓状。 陆思琪便软化下来，松开了揪着陆煜祺的手，问着郑弘文是真的吗。 后面便是情侣之间的一些暧昧情话，陆煜祺怕自己听着耳朵都要发炎了，连忙留回家里。 比起听陆思琪和郑弘文之间调情话语，他宁愿听父母的唠叨。 最起码他对后者已经有了抗性。 不过陆思琪和郑弘文在外面也没有说多久，毕竟本身陆思琪出来，实际上是喊他们进来吃饭的，正好撞到了陆煜祺讨要电子烟的那一幕，横生枝节了而已。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着饭聊着天，工作上面的事情和旁人的八卦聊的差不多了，话题自然转移到了小辈的情感问题上来。 虽然陆煜祺觉得话题转的实际上有些生硬。 但是沉浸在幸福中的陆思琪显然不觉得。 并且本身陆思琪和郑弘文的关系已经相当问题，订婚细节都已经考虑的七七八八差不多了。 对于他们而言，订婚本身就已经是宣告这段关系近乎于板上钉钉了，与实际的结婚而言，无外乎就是少一张具有法律效应的纸而已。 而之所以大多采用先订婚的方式，是因为那张具有法律效应的纸实际上相当重要，就会涉及到企业财产多方面的考量，反而会有些麻烦，需要逐步推进。 话题都到这个上面了，陆思琪有了个几乎要订婚的对象，还已经带回家吃饭了好多次，那么陆煜祺作为剩下来的那一个，自然是遭遇了火力全攻击。 之前还有陆思琪帮他分摊火力，现在可是全集中到一个人身上。 陆煜祺实在是吃不消，对陆思琪投以求救的眼神。 陆思琪接收到了陆煜祺的求救信号后，回了一个“你放心”的表情，放下筷子开了口：“哎呀，你们不用着急的呀，我今天看到他买了戒指呢。” 陆煜祺没有想到陆思琪会用这个方式来替他解围。 围是解了，但是把他推到了另一个更汹涌的火力覆盖战场之上了。 陆煜祺：？？？？？ 陆煜祺：“你当时不是在试衣服，怎么会知道的？” 陆思琪挑了挑眉：“你以为你偷偷问朋友借钱买，不刷我的卡，我就不知道啦？店里的sales我哪个不认识。” 后悔显然已晚，陆煜祺准备说这戒指是自己等着陆思琪挑选东西无聊，自己买着玩的，就听到陆思琪抢先预判了自己的解释，对自己放出致命一击： “可别说你准备买了自己戴哦，我可看到了你买的可是对戒。” 陆煜祺：“对戒怎么了，我高兴买十个，十个手指头都戴上。” 陆思琪冷笑一声：“行，最好你是自己戴着，别回头让我在她手上看见了。” 陆母闻言眼睛一亮：“她？哪个她？我认识吗？是柳家那个她，还是张家那个她，还是双家那个她？” “还是闻家那个？哎哟，闻家那个我之前就说是真不错，和煜祺又是青梅竹马。” 陆思琪：…… 陆思琪觉得方才她不该一时口快的，她开始有些后悔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他有这么多这个她那个她的。 她怎么知道陆煜祺回国才这么点功夫，就已经被安排了这么多“她”了。 她先前还以为陆煜祺为了逃婚离家出走，不过是一点小伎俩，现在看来，里面恐怕也夹杂几分真情实意。 毕竟这么多“她”，确实是生生命不堪承受之重。 陆思琪同情地看向陆煜祺。 而陆煜祺的眼神明显已经死了。 第75章 对视上的那一眼，她的心…… 好不容易等到这顿饭吃完,为了避免陆煜祺饭后算账的陆思琪，说着不打扰了，就连忙拉着郑弘文撤了。 速度之快,陆煜祺追出门只看到陆思琪跑车的尾气。 陆思琪是吃好饭拍拍屁股就走了，陆煜祺还要留下来，毕竟之前已经说好了,他要在家里住上一晚的。 陆煜祺的母亲端着切好的果盘放到陆煜祺面前，笑容温和地递上水果叉。 陆煜祺知道,这是要促膝谈心的前奏了。 陆母说道：“你说搬出去住,结果也没有住进家里任何一套房子里面去,名下的存款和卡也一点都没动,老陆说你一定熬不过三天，结果都出去这么久了。” “我本来还是很担心的，不过看你，整个人确实沉稳踏实了许多了,妈妈也就放心了。” 陆母有一句没一句絮叨着,停顿了片可口，还是开口问道：“听刚刚思琪的意思，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陆煜祺的沉默本身已经表示了答案，陆母心下了然：“你还没好意思说出口？” “是怕对方拒绝你？” “不会她还不知道你喜欢她吧？” 知子莫若母，陆母的每一句话都完美说中了,她难得地看到了陆煜祺居然还会露出沮丧的一面。 陆母本来盘算在心里想要说的那些话,在看到陆煜祺这样的神情之后,也就都说不出来了。 她叹了口气，坐到陆煜祺身边，抬手抚上了陆煜祺的背，轻轻拍了拍,宽慰道：“你换就去争取，没有说出口，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不会被接受呢？” 陆母理了理披着的真丝披肩：“对了，我和老陆已经讲了，你名下的那些卡已经全给你恢复了，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陆母瞄了眼装模作样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报纸，但是时不时往这边偷瞄几眼的陆父，故意提高了音量：“某些人买个茶叶花钱不心疼的，算计劲全都用在自家儿子身上了。” “真的是，我们富达的少爷买个戒指都要向别人借钱，传出去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不是我们富达集团明天就要倒闭了。” 陆父咳嗽了两声，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刻意把报纸翻得哗哗响。 见陆父如此表现，陆母低头偷偷笑了，她知道，陆父这算是把事情翻篇了。 陆母拉过陆煜祺的手，将一把新的车钥匙放在陆煜祺手中，压低声音对陆煜祺讲：“这是给你新买的车，你工作了，本来就要送你礼物的，拿去开。” 然后拍了拍陆煜祺的背：“追求喜欢的人，当然要把自己全部的实力都给拿出来，咱们家账户上的钱，当然也是你的实力之一。” 陆煜祺：妈，按照正常的小 说情节，你不是应该去找到我喜欢的人，甩张支票到她面前，让她离开吗？ 陆母看向陆煜祺的眼神充满着怜爱，抬手摸了摸陆煜祺的脸：“唉，孩子真的是上班上傻了。” 陆煜祺：…… 陆母：“能让你喜欢的人，肯定本身就是很优秀的人，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妈妈相信你的选择。” “再说了，咱们陆家，要什么没有，妈妈只是希望你能幸福就可以了。” 陆煜祺听了母亲的话，感动的泪水还没有流出来，就听到母亲接着讲道：“对了，你买的对戒呢？拿出来我帮你把把关。” “我可真怕你遗传到了老陆的可怕审美，你是不知道，老陆当年向我求婚的那枚戒指，可太丑了，真的怀疑他是被售货员给坑了，买了个常年卖不出去的清仓货。” 真好，看见母亲依旧如此活力四射的模样，本来因为好长时间没回家，也没有同父母联系的陆煜祺，终于是放下了心来。 —— “放心，我当然放心，你都平步青云了，小小的挂职我还担心你什么？” 沈文彬借着给李思远夹菜的功夫，不动声色地将李思远面前的那壶酒给换成了白水。 李思远视线游离，看起来面色如常，言语依旧条理清晰。 但是沈文彬知道他已经喝醉了，而且醉的不清。 因为如果没有喝醉，李思远怎么会在他面前频繁回忆起当年大学时候的那些事情。 而且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要是放在当年，沈文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还能看到李思远这样的一面。 当年在上大学的时候，李思远和唐霜也算得上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了。 当然，这里面更风云一点的是唐霜。 还没有正式开学，尚且在军训的时候，唐霜就已经小有名气了。 不为其他，很肤浅的，因为唐霜长得太漂亮了，盘靓条顺，肤白貌美，在一群人因为在烈日炙烤下面变成了黑煤炭的时候，唐霜独自一人白的发光。 再加上她个子又高，在军训方阵里面就尤为出挑，人又聪明，训练的各项任务完成的都相当出色，所以不出众人所料的，被选为了最后汇演的女生方阵的标兵代表。 这样的唐霜，如何不引人注目。 所以当时许多男生宿舍都在打赌，看谁能先要到唐霜的联系方式。 结果没有想到，这场赌局，最后爆了个大冷。 看上去像个书呆子一样，半天没有说一句话的李思远，不声不响地要到了。 别说其他人了，就算是和李思远睡上下铺的沈文彬也没有想到，，李思远居然会用弹吉他这一招，虽然烂俗，但是架不住好使，虽然严格意义来讲，不是普通的弹吉他，但确实是和唐霜建立起来了联系。 赢了赌局的李思远，当了宿舍一整年的爹。 至于后来沈文彬被李思远喊着一起和唐霜他们成立了乐队，好像是件相当自然而然的展开。 因为那时候的唐霜是那么的耀眼，肆意张扬，会被她吸引，围着她聚集起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本身大学时光，就是灿烂所在。 从高中的苦海中解放出来，尚没有到社会上经受现实的折磨，在象牙塔这方净土里面，似乎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梦想，希望，友谊，快乐。 所有的美好都能在此间孕育而生。 唐霜和周婉婷写下的那些词，李思远谱下的那些曲，唱响的便是这般的美好。 如今想来，李思远能平步青云，在当年也是有些许预兆的。 严格来讲，乐队只有他们四个人，够不上社团的规模，为了方便申请活动场地，甚至是经费，李思远想出来一个办法，把他们的乐队挂靠在了学校官方乐团下面。 不过占了官方的好处，自然也是要付出点劳动的。 所以在大二的时候，他们乐队就被学校安排着，去参加新迎晚会。 又是熟悉的军训最后一天的草地迎新晚会。 在这种场合唱的歌，自然不能是什么情情爱爱叛逆冲劲，得正能量积极向上，歌词得改，为此唐霜好几天都抓耳挠腮修改着歌词。 演出服的事情，自然交给了剩下来的三个人。 本来按照唐霜的意思，乐队嘛，穿什么不重要，唐霜甚至觉得穿睡衣上台都能别出心裁，标新立异，给学弟学妹们留下深刻印象。 当然不出所料地被李思远给否了。 李思远当时是怎么说来着，对了，“因为唐霜肩负着吸引注意力和招新的重要使命”。 唐霜想着毕竟借用了学校乐团那么久的训练室，帮人家表演一次再正常不过了，再加上人家还主动地表示可以报销购买演出服的费用。那演出服穿就穿了。 不过唐霜本来以为，周婉婷神秘兮兮在那儿画图设计定制的所谓演出服，就是那种印着乐队logo的团体文化衫。 结果没想到，在周婉婷拿了快递后，喜形于色向她展示的，是和她吉他同色的朋克辣妹连衣短裙。 怎么说呢，在周婉婷向她介绍了三遍这裙子是怎么穿的之后，唐霜才终于接受了，这和蛋糕一样层层叠叠蓬蓬的，上面缀满了水钻金属链条和黑色短纱的玩意儿，是可以穿的。 唐霜：…… 唐霜：“我觉得你不该学医，考不考虑转去服装设计系？” 周婉婷笑盈盈地说：“那恐怕不止我一个人要转专业了。” 唐霜拎着那坨裙子惊道：“怎么？这还是合谋？” 周婉婷和李思远以及沈文彬互指： “他提供的创意。”/“她画的设计图。”/“他选的布料。” 唐霜痛心疾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没想到李思远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叛变了，还是该指责沈文彬看上去最靠谱的怎么也和他们一起瞎胡闹。 唐霜是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个人当显眼包的。 于是她拉着周婉婷，连夜将李思远和沈文彬的西装进行了爆改。 不就是水钻、金属装饰和点缀，再弄点黑纱吗？ 最终几个人的演出服弄出来，还挺好看，四个人穿的还挺和谐，特别是操场上的灯光打过来，闪耀发光，效果相当不错。 这当然还不够，唐霜是不可能只让自己扎着双马尾，别着彩色假发片的。 她伙同周婉婷，掏出了化妆品，给李思远和沈文彬也给化了妆，精致到眉毛都给精心修了。 当然李思远是抗拒的，不过抗议无效。 甚至唐霜还恶趣味的，给李思远的脸上多粘了几个亮片。 唐霜唱歌的时候转身看了李思远，本来是正常的互动，平时排练的时候她看了无数遍。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李思远当晚穿了她爆改了的西装的缘故，又或者是少见的化了妆的缘故。 又或者是眼角她点上的那几枚亮片，晃了她的眼。 总之，在同李思远对视上的那一瞬间，唐霜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在李思远的眼里，看到一团冰冷燃烧的火焰。 第76章 很多人又会把这称之为，…… 唐霜唱错了一个音。 她排练的时候可能会记错词,却从来没有唱错过音。 只因为无意间瞥见了冰封的平静湖面之下，隐藏着沉默的巨大冰山，她有了一瞬间的慌乱。 唐霜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个刻意被自己忽视的东西。 她本来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却被节奏精准加大音量的鼓声将思绪给唤了回来。 托沈文彬的随机应变，唐霜唱错的这个尾音,观众们并没有发觉，还以为是这段乐器SOLO的提前变调。 唐霜感激地回头看向沈文彬,沈文彬回了她一个温柔的笑。 果然沈文彬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靠谱的那一个,是能够让人感到安心的存在。 虽然这么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温温柔柔的人,居然是个鼓手。 唐霜其实有和李思远吐槽过，沈文彬和周婉婷这样子的人，居然还都是学医的。 “实在很难想象，他们拿起刀解剖小白鼠的画面。” 迎新晚会的演出无疑是成功的,别的不说,就光校园论坛上面他们的演出照片和视频盖出了高楼，和唐霜在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被好几个人来要联系方式，就已经能够看出来了。 唐霜本来还以为，难道她看起来很好说话,怎么今天这么多人要插她的队吗？ 在婉拒了第七个不知道是学弟 还是学长之后,唐霜终于端着餐盘坐到了周婉婷对面,松了一口气。 周婉婷笑着把烤肠放了根在唐霜的餐盘里：“怎么了？” 唐霜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我希望他们能够多多关注我们的歌，而不是只看我们的脸。” 周婉婷抬手捏了捏唐霜的脸：“那没办法嘛。” “那个……唐霜学姐……” 唐霜闻言抬头，发现和自己搭话的女生有点眼熟。 “我是和你周二下午一起修通史选修课的。” 难怪她觉得眼熟，不就昨天才上过吗？ 女生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大概就是，她看了校园论坛上的帖子，想问唐霜要沈文彬的联系方式。 见唐霜面露难色，女生苦笑着说道：“果然，他们说的是真的，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学姐。” 还没等唐霜再说，女生就捂脸转身跑来了。 唐霜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向周婉婷：“不是，我当然没有权利把沈文彬的联系方式给她啊，这可是侵犯了沈文彬的个人隐私权。” 周婉婷一脸“你没救了，我对你们法学生没有什么话好讲的”。 唐霜：？ 这件事很快在唐霜这里翻篇了，毕竟她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不过她感觉到最近确实是有变化，那就是，来找她要联系方式的确实少了很多。 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唐霜乐见如此。 他们乐队终于可以好好排练，没有人“随意逛逛”“迷路”之类的出没在他们排练室外面了。 周婉婷看着唐霜乐呵呵地拿出纸笔写歌词，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两个人还没来，我先去楼下小卖部买几瓶水。” 唐霜灵感来了，头也不抬地说：“去吧去吧，我要喝果汁。” 再度传来门开关声音的时候，唐霜正在给歌词收尾，她转着笔问道：“你是用飞的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然后她听到的不是婉婷甜甜的嗓音，而是温柔凛冽如清泉般的声音：“我倒确实不会飞。” 唐霜抬头，果然看见沈文彬站在她身前，眉眼弯弯。 “哇，你来的这么早，广播台那边忙完了？看到婉婷了吗？” “我出电梯的时候正好碰到婉婷进电梯。”沈文彬坐下来看着唐霜刚写的新鲜出炉的歌词，依旧是很有灵气，实际上比广播台那边收的稿子都要好上不少。 沈文彬放下歌词，抬眼看向唐霜：“我想着有事情要和你说，所以就提前来了。” “嗯？” 沈文彬手指摩挲着歌词背面，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提到八卦，唐霜可就感兴趣了。 虽然她没有想到，像沈文彬这种看起来人淡如菊的谦谦君子，居然也会对八卦感兴趣。 不过八卦是人的本性，唐霜对此表示理解。 沈文彬睫羽落下：“是关于我们的。” 唐霜：“啊？” 唐霜紧张起来：“我歌词可都是纯原创，难道是李思远的曲子和别人撞了吗？不应该啊，我们都听过的，原创性上面没问题的呀。” 沈文彬哭笑不得：“你想到哪里去了？” 唐霜不解：“你说的关于我们的八卦，不就是乐队吗？那乐队最容易被指控的，不就是抄袭吗？毕竟我们又不抽烟酗酒私生活混乱，一个个都是五讲四美的优秀学生，都能年末作为院优秀学生上台领奖的那种。” 毕竟奖学金可是他们乐队聚餐的重要经济来源。 沈文彬一时语塞。唐霜眨巴着眼睛，求知若渴地看着他，期待着他继续往下讲。 “我是说，”沈文彬用手指了指唐霜，然后再指了指自己。“是这个我和你。” 唐霜恍然大悟，然后一拍自己大腿：“啊！你原来说的是这个！” “你知道？” 唐霜奇怪地看了沈文彬一眼：“我也算是当事人之一，我怎么会不知道？” 实际上她本来还真不知道。 这个八卦说来也奇怪，她还是在上课做小组合作的时候才知道的。同组的女同学突然对她说：“加油，我看好你哦！能拿下沈文彬，不愧是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唐霜又不是智商有问题，怎么样都能明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都在传她和沈文彬是一对，在一起了。 唐霜找到周婉婷，周婉婷一脸你才知道啊。 “不是，我和沈文彬怎么能扯到一块啊！” 周婉婷打开学校论坛，点开校园情侣投票：“你们两个被投到第一了你知道吗？” 唐霜如遭雷击：“这个世界太荒谬了，我不理解。” 周婉婷：“不是你亲口承认，宣誓主权的吗？” 唐霜仔细回忆了一遍，恨不得把从入学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回想过后，确定没有所谓的亲口承认：“我哪里有？” “你不是上周对人家小学妹表示，不能透露沈文彬的情况，并且宣誓了主权吗？” 唐霜：？？？？？ 唐霜：！！！！！ 唐霜：“这是哪跟哪的事啊，不管是出于和朋友的界限感，还是出于一个法学生应该具有的基本素养，我都不该告诉对方吧，我说的话没问题啊！” 周婉婷了然地摸了摸唐霜的头：“没办法，CP粉是这样的。” 唐霜疑惑：“那你不是也没说吗？为什么没有人觉得你和沈文彬是一对？你们两个还同是医学专业的。” 周婉婷笑的高深莫测，竖起食指摇了摇：“你不懂，同性相斥，同担据否。” 唐霜：“？” 唐霜：“是你男扮女装，还是沈文彬女扮男装？” —— 唐霜本来都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沈文彬这么一提，她想了起来。 沈文彬对此感到抱歉，唐霜却大手一挥，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的，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沈文彬定定地看着唐霜：“你不在意吗？” 唐霜奇怪道：“为什么要在意没有的事情？” 沈文彬欲言又止，他低下头将写着歌词的本子卷起来的角抚平，就像是在捋平他自己的心绪一般。 他牵起嘴角笑了笑，一如往常那般温和：“你说得对，本身就是谣传而已。” “不过为什么不传李思远啊？” 沈文彬一怔，冰冷感从接触歌词本的指尖一直传递到他的心脏。 几欲窒息。 沈文彬脸上仍然挂着微笑，即使他实际上已经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表情了。 他问道：“你很希望和李思远传吗？” 如果当时唐霜仔细听，她就能听到沈文彬温柔的声线，此刻已然有了细微的颤抖。 然而当时唐霜的注意力大部分还在想歌词的最后一句，小部分在想明天该写下周要交的案例分析，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有的时候，一些小小的阴差，就会造成了阳错。 很多人又会把这称之为，有缘无分。 沈文彬觉得今天晚上自己问的确实有些太多了，从唐霜一开始给出的回答，他就该知道，唐霜对于那些流言蜚语放 任无视，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她仅仅只是真的不在乎而已。 唐霜也觉得沈文彬确实有点奇怪，不过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你在想什么？怎么可能？就李思远那个冰山脸，任谁都觉得不可能吧！” “咣当”一声，训练室的门又再度被打开。 不过很可惜的是，走进来的并不如唐霜所期望的，是周婉婷，而是她方才口中听到的“冰山”本人——李思远。 唐霜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蹿到了沈文彬的身后。 李思远蹙起眉，沈文彬依旧温和的笑着，拍了拍唐霜扒在自己肩上的手以示安抚。 “怎么了？” “没没没没没什么。” 然而嘴上说着没什么的唐霜，扒着沈文彬的手却更加紧了。 沈文彬放下歌词本站起身：“我去看看婉婷怎么买个水去这么久。” 沈文彬不顾唐霜拽着他的衣摆，拍了拍唐霜的手，就转身出了训练室。 训练室只剩下李思远和唐霜，两人面面相觑。 李思远往前走一步，唐霜就往后退一步。 “怎么沈文彬去找婉婷还不回来，小卖部今天是会吃人吗？” 李思远一挑眉：“担心的话，你不去找他？你不是他传闻中的女朋友吗？” “你也听说了？哦，对，你和沈文彬上下铺。” 李思远：“你不否认？” 唐霜觉得奇怪，怎么沈文彬问她，李思远也问她，这不就是个无中生有的事情，不理它不就行了。 “这种无稽之谈要我怎么否认？哦，我去扯个横幅，上面写着我单身，沈文彬不是我对象，然后绕着整个学校去走一圈？” 李思远点了点，似乎真心实意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我陪你走。” 唐霜：…… 唐霜看着李思远认真的表情，心情复杂：兄弟，你不会来真的吧。 结果李思远就像是有读心术一般，接着说道：“我认真的。” 唐霜觉得试图同李思远开玩笑的自己多少是脑子搭错了某根筋。 她把这个归因为，大概是写歌词写的。 唐霜决定换个环境，起身道：“我还是去找婉婷和沈文彬吧。” 唐霜还没开门，训练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周婉婷抱着一大袋零食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拎着一袋子水的沈文彬。 唐霜看到周婉婷就像看到救兵一般，冲上去抱住了周婉婷。 她很想和周婉婷说，学法律学傻了的不是她，是李思远啊！ 周婉婷摸了摸唐霜的脑袋，晃了晃手里拎着的零食，言笑晏晏：“先吃点东西吧。” 第77章 “总归都是要离开的。”…… “先吃点东西吧。” 唐霜打车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思远趴在桌上啜泣着，手里还握着筷子扒拉着炒方便面，而坐在对面的沈文彬还在给李思远碗里夹菜的场景。 怪惊悚的。 唐霜想。 准确来说,这其实在唐霜见到的醉酒场面里，连前一千都排不上。 可问题是，喝醉的是李思远。 难怪沈文彬会喊她江湖救急。 唐霜拉开椅子坐下：“怎么喝成这样？” 沈文彬看上去倒是气定神闲,脸上仍然是笑眯眯的：“忆往昔了呗。” 李思远听到唐霜的声音，强撑着睁开已经开始打架的眼皮,发现自己身边果然坐着唐霜。 可是唐霜先前不是已经被他送回家了吗？ 看来自己是真的喝醉了,都开始做梦了。 大概是酒精麻痹了大脑,李思远现下已经丧失了基本的判断力和理智,完全跟着感觉走，感情驱使着身体，直接上手就抱住了唐霜，抽泣流泪,连连说着对不起。 唐霜觉得先前说惊悚还是说早了,现在才是真的惊悚。 和酒鬼讲不了道理。 她无奈地举起双手，任凭醉了的李思远像个八爪鱼一样抱着自己，望向坐在对面慢条斯理拆着烤虾的沈文彬：“现在怎么办？你把我拖下水，好自己专心吃东西是吗？” 沈文彬拆完一只完整的虾，用筷子夹着,示意唐霜跟着他一起“啊”。 大概是面对医生下意识的条件反射,唐霜跟着一起“啊”,然后嘴里就被沈文彬塞进了那只烤虾。 唐霜嚼啊嚼，别说，味道还不错。 “行吧，吃完再走。” 唐霜说完就看到沈文彬给自己倒了杯酒,她挑了挑眉。 结果还未等她发问，闻到酒味的李思远就从她身上离开，拿起那杯被沈文彬倒了白水的酒杯，同唐霜碰了个杯：“喝。” 唐霜无奈，看向沈文彬：“你开车？” 沈文彬拆完虾，现下正用筷子动作优雅地拆着烤鱼的骨头，点了点头：“嗯，我没喝。” 借酒消愁愁更愁。 唐霜是早就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她鲜少喝酒。 她现在过得本身已经足够糊涂了，不需要再用酒精来添一把了。 可是当酒精顺着消化系统蔓延到她四肢百骸的时候，她发觉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柔和的面纱，整个身体都开始轻飘飘起来。 她好像有点懂为什么李思远会喝醉成这样了。 太过于清醒，有的时候会很累。 思绪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唐霜看着面前开始逐渐模糊的沈文彬，还有身旁握起她的手放到脸庞的李思远，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大学时光。 那时候因为他们本身各自有要忙的事情，集合在一起排练的时间比较晚，结束的时候自然也就会比寻常的社团活动要晚一些，晚到哪怕是提供夜宵的食堂都已经关门了。 彼时的外卖业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宿舍又有限电要求，为了吃上口热乎乎的夜宵，他们几个人会经常就在活动室里煮泡面或者麻辣烫吃。 甚至有的时候兴致来了，会煮火锅。 不管是煮泡面还是麻辣烫，又或者是火锅，他们几个人试了下来，发现周婉婷煮的就是最好吃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加了什么独门秘籍，总之比起商场里开的那些门店毫不逊色。 那时候的唐霜是个好胜心十足的主，偏不信这个邪，决定打着帮忙的旗号，进行偷师。 结果师没偷成，在端锅的时候脚一打滑，锅摔了人跌了。 香飘满屋。 唐霜心疼地看着洒了一地的麻辣烫，肚子适时地叫了两声，周婉婷心疼地捉起唐霜被烫到的双手，轻轻吹了两下。 周婉婷柳叶般的长眉蹙了起来：“感觉会长泡。” 唐霜倒不觉得有多严重，她更心疼地上才煮好的麻辣烫：“早知道先吃两口了……” 周婉婷哭笑不得：“回头再给你煮。” 她少见地强硬起来，安排两个男生打扫活动室，然后拽着唐霜到了卫生间，把唐霜的双手按到水龙头下面用冷水好一顿冲洗。 周婉婷俯下身仔细看着唐霜的双手，唐霜如葱般玉白的指尖现在已经不像方才那么红了，不过还是有些浮肿。 于是她不顾唐霜的反对，坚持拉着唐霜跑到了医学院的实验室，找到了实验室的钥匙打开了门，翻箱倒柜找出来纱布和药膏。 唐霜坐在椅子上，看着周婉婷仔细认真地用棉签沾着药膏给她上药，白炽灯给周婉婷笼上了一层月般的光辉。 唐霜这才意识到，她好像第一次看到周婉婷如此严肃的模样。 倒是有点不习惯了。 双手又被周婉婷给捉住，刚准备动动，就被周婉婷瞪了一眼，觉得不自在地唐霜开始没话找话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医学院的实验室，话说实验室不是都有管理员，晚上应该是关门不开放的吧？” 周婉婷：“我就是那个管理员。” 唐霜：…… 周婉婷：“医务室虽然有值班老师在，但是这个点人家应该已经休息了。比起敲医务室的门就为了找个烫伤药，我觉得还是来这里自己处理比较好，既快又不会打扰到别人。” 唐霜被周婉婷说服了。 周婉婷的手既稳又快，唐霜还在数着那包棉签里究竟还有几根棉签的时候，周婉婷已经上好药并且包好了。 “还疼吗？” 唐霜摇了摇头，先前她还觉得又辣又麻，指尖几乎丧失知觉，现在完全不觉得了，只有药膏的清凉感，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的。 “那就好。” 周婉婷一直蹙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如释重负般松快地笑了，开始整理起生理盐水药膏和纱布棉签。 回宿舍的路上，唐霜看着周婉婷的侧脸，突然说道：“婉婷，我觉得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好医生的。” 周婉婷被唐霜这么一说愣住了，而后莞尔一笑：“我一定会的。” —— 唐霜觉得自己可能是醉了，可是只喝了一瓶多一点，又怎么会醉呢。 多希望醒来一切都是一场梦，他们没有各奔东西。 而周婉婷，也没有死。 唐霜准备给自己再开一瓶酒，拿起起子的时候却被沈文彬按住了手。 她抬头看向沈文彬，沈文彬却仍是那般温柔地笑着，脸侧了侧视线投向了墙壁上店家悬挂着的 钟表，轻柔却不容置喙般地说道：“夜深了，店要打烊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为了让唐霜更加信服，沈文彬又加了一句：“明天还要上班呢。” 这句话的功力堪比每天早上的闹钟一般，让唐霜的酒意顿时消退的差不多，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她低头看着已经醉倒在自己怀里的李思远，觉得头开始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开始上了头。 她抬手推了推李思远的脑袋，然而李思远已经彻底醉过去了，只是将抱着唐霜腰的手环的更紧了些，便没了声响。 唐霜无奈：“你知道他住哪儿吗？一起送他回去吧。” —— 折腾着送完李思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唐霜挥手同沈文彬告别，叮嘱沈文彬到家给她发个消息。 她本来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可是自从周婉婷的事情过后，她生怕再发生一次意外了。 唐霜站在楼下准备先借着路灯微弱的光把钥匙拿出来，省的再楼道里黑灯瞎火的乱翻，抬头发现自己家灯还亮着。 唐霜觉得有些奇怪，陆煜祺今晚回家了，家里现在应该没人啊。不过她也没太在意，毕竟她家里除了小红小绿小白小蓝，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来了小偷恐怕都得出于同情放下两张票子再走。 更有可能的估计是她接到沈文彬的电话走的匆忙，忘记关灯了。 反正她的记性最近似乎是越来越差了。 这可能也是今天她会跟着一起回忆往昔的原因。 唐霜边想着这么看来沈文彬说的有道理，自己是应该去约个全身体检了，边将钥匙放进了锁眼孔中。 还没转动钥匙，门倒是先自己开了。 陆煜祺站在屋里暖黄的灯光之下，身上穿着的针织衫看上去就很柔软。 陆煜祺本来是很生气的，他来开门是想怒气冲冲质问唐霜怎么现在才回家。 平时不都是在外面多待一秒都嫌累，恨不得里面回家躺床上的人，怎么自己一说不回来，就在外面待到这个点。 结果反而是唐霜先抬手摸上了陆煜祺的胸，当然是隔着衣服。 她摸着陆煜祺的针织衫，上下摩挲着，果然和想象中的手感一样，软软的，滑滑的，很舒服。 唐霜一边摸着，一边眨了眨眼，问陆煜祺：“你不是说今晚不回来吗？” 唐霜的声音格外的柔软，尾音甚至带上了点委屈和撒娇。 陆煜祺一下子怔住了，原本想说的话也都忘记了。 他闻到了随着唐霜方才说话而吐露出的些许酒味，问道：“你喝酒了？” 除去唐霜现在还不停地摸着陆煜祺针织衫的手，她整个人倒是看不出其他的醉态。 唐霜手里捏着陆煜祺的针织衫，点了点头：“喝了点。” 陆煜祺警铃大作：“不会是和李思远喝的吧？” 唐霜惊讶的连摸针织衫都忘记摸了：“你怎么知道？” 她上手直接捏住了陆煜祺的脸，嗯，软软的，滑滑的，弹弹的，还暖呼呼的，比针织衫的手感还要好。 唐霜笑嘻嘻地说道：“看来我教的不错啊，你现在推理能力大涨，出师指日可待了。” 陆煜祺抬手覆住唐霜的手，眸如点漆：“你很希望我出师？” 唐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又摇了摇头。 她淡淡一笑，缥缈地就像是一副在烟雨之下逐渐晕染消散开的水墨画： “总归都是要走的。” 第78章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唐霜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家里的灯泡确实该换了，亮度有些不太够。 此刻的唐霜显得特别柔软温和，和平时那种老狐狸的样子全然不同。 她白皙修长的手顺着陆煜祺的脸颊往上,揉起了他的头发，神情是满足的，思绪却很明显的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陆煜祺不喜欢唐霜露出这种表情,因为她好像透过他在看着谁，又好像本身就谁都没有去看,飘飘袅袅的,哪怕下一秒就原地消失也不足为奇。 陆煜祺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戒指,犹豫再三后,还是拿了出来。 陆煜祺才说了一句“送你的”，唐霜就已经把戒指拿了过去，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举起来眯起眼睛,看着宝石折射出来的璀璨灯光：“亮闪闪的好好看,这是戒指？” 陆煜祺这下子是确定唐霜是真的喝醉了，哪有人都把戒指戴在手上了，还在问这是不是戒指的。 唐霜呼噜了一把陆煜祺的头发，然后拍了拍陆煜祺的肩膀，看上很是欣慰的样子：“难为你和你女朋友约会的时候,还想着给师傅买礼物,这份孝心师傅领悟到了,到时候结婚师傅会给你包个大红包的。” 陆煜祺听得满脸黑线，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什么女朋友？” 唐霜：“就是今天你一起逛街的那个美女啊，我看到照片啦，你别说,还挺有夫妻相的。” 陆煜祺终于明白所谓的女朋友是什么，他无奈道：“当然像，因为她是我姐。” 唐霜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似乎在努力消化陆煜祺话里的信息量，然后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俩有夫妻相，那她不是你女朋友，你今天为什么会去买戒指啊？” 关于为什么送唐霜戒指的说辞，陆煜祺在心里准备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现下唐霜醉酒的这个情况，陆煜祺叹了口气，从事先准备好的里面挑了一个版本来回答。 “你不是之前有说过被老王介绍相亲麻烦，被问有没有对象也很烦，那就索性戴个戒指，别人看到就不会多问什么了。” 唐霜眨了眨眼，定睛看着手指上戴着的戒指：“你好聪明啊，我怎么没有早点想到呢？” 实际上陆煜祺这个说法也是漏洞百出，但是醉酒的唐霜自然分辨不清楚，被陆煜祺带着跑偏了。 陆煜祺见唐霜没有把戒指从手上拿下来的意图，摸了摸挂在自己胸前的对戒，而后借着唐霜眼下醉酒，试探性地问道：“那你不生我气了？” 唐霜有些奇怪：“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 唐霜收到陆煜祺送的亮晶晶的戒指，觉得开心的很，陆煜祺在她眼里又可爱了几分，她忍不住又上手捏了捏陆煜祺的脸：“再说了，我不会生你的气呀。” 还未等陆煜祺雀跃起来，就听到唐霜紧接着说道：“我和小孩子生什么气呀。” 陆煜祺原本轻盈的心还未飞起来，便再度沉了下去。 “我们能不能进屋呀？我好累，我想睡觉了。不对，我要先喝水，嗓子好难受。” 唐霜自顾自地推开陆煜祺往里面走，走到餐桌拿起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全喝完，才觉得好过一点。 她准备给自己倒第二杯水的时候才发现，桌子上的花瓶里摆放着一束花，正是盛放的时候。 “这假花做的好逼真 。” 唐霜伸手碰了碰花瓣，柔软的，带着点湿湿的水意，这才意识到不是假花，而是鲜花。 她后知后觉闻到了只有鲜花才独有的芳香。 花瓣被唐霜碰的掉下来一片，扑簌簌轻轻落在了桌面上。 “可惜盛放时再美，也终究是要凋零的。” 陆煜祺却没有跟着一起感时花溅泪，他歪歪头：“鲜花当然会谢，这是自然规律，假花倒是永恒不败，可是再好看的假花也不如鲜花漂亮。” “你喜欢，我再给你买新的就好啦。” 陆煜祺想了想，“或者直接种也行，小绿边上不是还有个空盆子吗？回头买点种子，直接种它旁边就行。” 陆煜祺的话就像是一缕阳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笼罩着的阴云，驱散了旷日持久的阴霾。 唐霜定定地看着桌上的那片花瓣，释怀地笑了：“啊……原来是这样。” “你说得对，自己种不就好了。” 唐霜捡起那枚花瓣，喃喃道：“可是再种出来的，还会是那一朵吗？” 陆煜祺还想再问，却发现唐霜已经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手里仍然攥着那片坠落下来的花瓣。 —— 唐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在心里发誓，下次绝对不再喝酒了。 她的头真的好痛啊！ 唐霜用手捂着额头，陌生的金属质感抵到她的额前，让她敏感地一激灵。 放下手一看，才发现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枚戒指。 唐霜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被沈文彬喊过去江湖救急，结果看到了少见的喝多了的李思远，深夜情绪上头，无奈之下也跟着喝了几口。 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记忆到了那杯酒后面就断片了，难道自己喝多了？ 那手上这枚戒指又是怎么回事？？沈文彬和李思远都不戴戒指啊，这戒指很明显是女款的，她从哪儿顺来的？ 唐霜隐约记起来昨天晚上李思远抱着她泣不成声的样子。 坏了，这戒指别是李思远送给她的。 想到这里，唐霜就立马想把戒指给摘下来。 结果这戒指的尺寸就像是量身定制的一般，在她手上戴的刚刚好，完全摘不下来。 唐霜下了床就往厨房走，准备打点泡沫看能不能摘下来。一出房门就看到客厅餐桌上放着束鲜花，厨房里陆煜祺正系着围裙哼着歌做着早饭。 唐霜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酒已经醒了，眼前这不是幻觉。 “你不是说你回家睡，不回来吗？” 唐霜的声音因为宿醉有些沙哑，她举着水杯喝完后，站在陆煜祺边上边问边冲洗着水杯，问的自然随意。 陆煜祺一听唐霜问了和昨晚一样的话，就知道唐霜昨晚是真的喝多了，不记得晚上发生的事情了。 他默默地把最后一个煎蛋给煎好放到盘子里，端上了桌，拉开椅子坐下。 唐霜打了肥皂尝试过后，又回屋涂了润肤乳，几番尝试过后，戒指依然牢牢地戴在她手指上，只得暂时无奈作罢，想着回头到楼下五金店里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平常话多的陆煜祺全程都不发一言，只是安静地吃着早饭，便显得格外奇怪。 唐霜坐下来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煜祺冷哼了一声：“你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 唐霜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是真的想知道，手上怎么会多了个戒指，陆煜祺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桌上的那束鲜花又是怎么回事。 陆煜祺用筷子戳着煎蛋，让唐霜看的心惊肉跳。直到煎蛋的蛋黄流的满盘子都是，陆煜祺才放下筷子，抬眼看了下唐霜，欲言又止，重重地叹了口气：“算了，你不记得就算了，吃早饭吧。” 不是？你这个样子，我早饭哪里还吃得下去啊！ 唐霜在心里无声地呐喊。 事出反常必有妖，陆煜祺越是这样，唐霜本来还确定的，现在反而确信了，陆煜祺肯定昨晚就回来了，肯定昨天她喝大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唐霜正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去试探，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唐霜一看来电人，嚯，老王。 “……详细地点等会儿李思远会发给你，警车他开过去，你和陆煜祺直接去现场。” 唐霜挂完电话，李思远的消息就发了过来，除了具体案发地址外，还言简意赅地提供了到达现场的最快路线。 唐霜正准备回收到，就看到李思远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李思远：昨天晚上对不起。] 不过还没等唐霜回，这条消息又迅速被李思远撤回了。 速度之快，如果不是唐霜挂完电话正好就在消息界面上，估计都看不到李思远发的这条消息。 这可不太像李思远的行事作风。 所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霜更加坚定了，以后确实不能随便喝酒了。沈文彬喊她江湖救急，她倒反而把自己给救进去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有新案子？”陆煜祺问。 唐霜点了点头：“盘子什么的先放水池里，等晚上回来收拾吧。” 陆煜祺：“晚上还能回来吗？” 唐霜对陆煜祺刮目相看，她就说陆煜祺这孩子聪明吧，这么快就已经能够领悟到工作的本质，并且融会贯通了。 “所以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囤一堆速食产品吗？” 不是她不想做饭，而是哪怕有空做饭，也不一定有时间洗碗。 工作总是来的突然，并且猝不及防。 陆煜祺了然：“下次换一次性餐具。” 唐霜：“等会儿你和辖区派出所的同事一起维持现场秩序，顺带搜集搜集信息，看看现场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 陆煜祺应下：“好。” 陆煜祺：“不对啊，那不就是你和李思远一起勘验现场？” 唐霜问道：“你要和我们一起？” 陆煜祺点头。 唐霜：“你确定？” 陆煜祺看着唐霜为难的样子：“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一起？” 唐霜：“哦，你别多想，我是听老王说，尸体高度腐败，应该看起来是挺有冲击性的。” 原来是这个原因，那看来唐霜还是体谅照顾他的。 陆煜祺正感动着，就听到唐霜接着说：“我只是怕你等会儿吐我身上。” 陆煜祺：…… 把我刚才的感动还给我啊！ 陆煜祺愤愤道：“我不会了！我又不是刚参加工作的新人了！” 第79章 “你们已经进展到这个程…… “尸体是这边有一家农户早上起来去田里除草的时候发现的。” 先行到达现场的辖区派出所民警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他带着唐霜一行人往田埂里面走去。 “报警人还在现场吧？” “在的。” 唐霜给陆煜祺使了个眼神，示意他等一下去给报警人做个材料。 “尸体就在前面。” 带他们的民警停下了脚步，陆煜祺本来还觉得有些奇怪,唐霜观望了下四周的环境，心里有了数，拿出口罩和手套戴上：“行。” 陆煜祺跟在唐霜身后问道：“你是担心人太多破坏了现场？” 唐霜调整好自己口罩,确保密封性后叹了口气：“不，我觉得他已经看过了尸体,不想再看第二遍而已。” 那个带路的警察面露的难色,唐霜已经做好了相当的心里预设,然后在看到尸体的一刹那,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惊了一下。 尸体呈仰卧姿势躺在田边的一块荒地上，身体已经高度腐烂，头部向一侧倾斜，辨认不出生前的面容,面部全非。 尸体上因为腐肉已经生出了蛆虫,还在不断啃食着，留下一团又一团的凹陷。 一大群苍蝇绕着尸体嗡嗡飞舞着，等待蛆虫饱食完毕后，自己也来分这么一杯羹。 尸体穿着的上衣也已经被腐臭的污水给浸染，一侧被嫌弃,盖在了面部。 “看来要等法医鉴定匹配身份了,希望DNA信息库里面能有对应信息。” 尸体高度腐败成这个样子,身上除了上衣和裤子也没有其他能够证明身份的物品，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信息。 唐霜踩了踩脚下松软的泥 土，眯起了眼睛；“还是有点信息的。” 李思远看向唐霜。 唐霜蹲了下来，仔细观察着尸体的脚部：“TA没穿鞋子。” 上衣被掀起盖住了脸,有三种可能，一种是死者死亡时候的动作状态造成的，一种是死者死亡之后，旁人给他盖住了，除这两种外还有一种可能性。 这里毕竟是离主城区有段路程的农村，种满庄稼的田野和参天的大树，莺鸣啼叫的鸟儿不算少。 唐霜本来觉得，也有可能是鸟儿落下飞起爪子带起造成的。 不过结合尸体本身没有鞋子，脚底没有草屑脏污，很显然，尸体不是赤脚自己走过来的，而是在死亡前后被脱掉了鞋子，然后扔到了这里来。 “所以你倾向于这是一起故意杀人案？” “那凶手为什么要盖住死者的脸，还要脱掉死者的鞋子。一般脱掉鞋子是为了防止被害人逃脱，但是就现场来看，没有挣扎的痕迹，死者被扔到这儿的时候，不管是否还活着，都已经丧失了反抗能力，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面对李思远的疑问，唐霜摇了摇头：“这就要问凶手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走吧，这儿就交给法医了。” 她看了看警戒线旁围着的一大帮子人，现下是个农闲口，村里难得出件这么大的事，显然都从家里跑出来看热闹：“这么多人，去问问看，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呢？” 唐霜和李思远往警戒线外面走着，边走边摘下手套，唐霜对李思远说：“我说领导，回头你能不能和厅里以及部里提一下，这乡下也都弄点监控摄像头之类的，本来这监控一看，有没有可疑的人马上就能知道了，现在还得就靠我们几张嘴来一个一个问。” 唐霜说着回头发现陆煜祺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正奇怪着，李思远往路边一指，唐霜定睛一看，才发现陆煜祺正扶着大树在那儿吐着呢。 果然这种高清现场对陆煜祺而言，冲击还是有点大啊…… “来来来，盒饭到了。这附近也没什么饭店，我们所离这里也有点远，所以就让食堂做了盒饭送过来。” 先前带路的同事拎着一兜子盒饭过来，说着就有些疑惑，先前他带路的时候刑大来的不是三个人吗？怎么现在只有两个。 唐霜往路旁树那儿抬了抬下巴：“你可能多拿了一份。” —— 陆煜祺没有想到自己会再次在现场吐出来。 按理来说，不太应该，因为他实际上已经在一路上都做好了心理建设了。 可是现场近距离直面尸体，他直接感受的，是死亡本身。 能够摧毁一切的死亡。 陆煜祺觉得自己的肠胃又开始有些不太舒服，捂着肚子的时候，唐霜的手带着点暖意抚上了他的背。 陆煜祺以为唐霜是安慰自己，正感动地眼泪汪汪，就听唐霜说道：“别光顾着吐，补充点电解质，不然下午工作吃不消。” 唐霜说着递给了自己一瓶矿物质水。 陆煜祺：…… 陆煜祺：这分明就是刚刚派出所的同事送过来的那一兜盒饭里配的饮料吧！ 陆煜祺：“我的那份盒饭呢？” 听陆煜祺这么问，唐霜有些讶异：“你都吐成这样了还想着吃饭呢！” 唐霜嘴上虽然这么说，盒饭还是没耽误地递给了陆煜祺：“多吃点，不然缺少营养物质，下午干活跟不上。” 合着他是苦力啊！ 陆煜祺强忍着不适，愤愤地大口往嘴里送着饭。 派出所的同事看着他们，欲言又止：“其实可以到老乡家里去坐着吃的。” 没必要就这样蹲在田边上扒着盒饭吃啊！ —— 虽然他们没有在村民家里借桌子吃饭，下午倒还是借用上了村民家的桌子来做笔录。 陆煜祺掏出笔记本电脑，便携打印机，然后摸了半天，都把双肩包给倒过来抖了抖，还是没有找到鼠标。 算了，用笔记本电脑自带的妙控板一样的。 唐霜看着陆煜祺找了半天鼠标最后还是没找到，开口说道：“你上次用完后不是收在包里了吗？” 陆煜祺挠挠头：“我回家后拿出来充了次电，可能是落家里了。” “嗯，你先这么用吧，回去之后再找找看。” 本来陆煜祺和唐霜的这段对话，稀疏平常，可偏偏落在李思远的耳朵里，给他听出来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李思远看了看将双肩包收起来的陆煜祺，再看了看在陆煜祺边上坐下来的唐霜，咬了咬下唇，开口问道：“你们两个人，现在是，同居了？” 陆煜祺诡异地脸红了。 唐霜被问到了，她想了想：“字面意义上是，但是含义上不是，这个说起来比较复杂。” 李思远没有去接唐霜的这个太极，而是直接问道：“所以昨晚你不让我送你回家就是这个原因？” 这回轮到唐霜有些懵了：“昨晚你没送我回家？” 陆煜祺闻言惊跳起：“你还想他送你回家？” 三个人全然不知道，实际上他们说的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面。 李思远说的是唐霜没让他送回家，是从医院回来送到家楼下那次，而唐霜说的则是后面沈文彬喊她江湖救急的那次。 至于陆煜祺，他压根不知道，实际上昨天唐霜和李思远见了两次面。 三个人互相之间都有着信息差，明明说的不是同一个意思，偏偏话还都能对上。 全都乱了套。 唐霜揉着太阳穴：“哎哟哎哟，头疼头疼。” 手指上的戒指触碰到了脸侧，她看着戒指，再加上方才三个人的一通鸡同鸭讲的对峙，倒是隐隐约约记起来昨天晚上的一些事情了。 昨天晚上是沈文彬送她回来的，她自己走回的家，戒指和花都是陆煜祺送她的。 一切倒都还算是正常。 至于陆煜祺为什么会送她东西，大概是在她这儿借住这么久，回了趟家后拿点东西做谢礼吧。 对了，这戒指她回头还得找机会摘下来。 唐霜指腹摸了下戒指的动作被李思远捕捉到，他本来今天见到唐霜的时候就在奇怪，素来不怎么戴首饰的唐霜怎么今天忽然戴了个戒指，现在联系到方才陆煜祺的反应，李思远眯起眼问道： “这戒指是他送给你的？你们已经进展到这个程度了？” 唐霜合理怀疑，李思远是不是昨天晚上的酒还没有醒。 她扶额说道：“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这不过就是个装饰品。” 李思远一挑眉：“非得用戒指做装饰品吗？” 唐霜疑惑地看了李思远一眼：“警容内务条例你没背过吗？除了戒指其他装饰品不能戴啊。” “更何况这个戒指还能起到别的作用。” 李思远：“什么作用？” 唐霜举起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为了防止我再被别人拉去相亲。” “毕竟我不太擅长说谎，编不出未婚夫死了这种鬼话。” 第80章 她并不认为这就是事情的…… “你们两个一起做笔录吧,我再去现场看看，顺便问问看法医有没有什么初步的想法，我们多线并进。” 开玩笑调节调节气氛,舒缓舒缓情绪，不过不能说太多耽误工作。 过了中午，围观的村民们大多要回家吃饭午休,散去了不少。 虽然发生尸体极为罕见，但是日子还是要过,田里要干的活也少不了。 法医说具体的身份认定和死亡原因还要等尸检后才能出来,而且尸体因为和肥料堆放在一起,腐烂程度较高,他们现在没有办法给出准确的死亡时间预估。 “还是要等尸检。” 法医面对唐霜的提问，给出的还是唐霜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 “不过奇怪的地方确实有。” 法医顿了顿，唐霜心领神会地跟着法医往边上走了两步。 法医回头看了眼尸体：“唐队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唐霜笑了笑：“那我只是半吊子，在你面前分析,那不是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专业的还是得看您啊。” 法医知道唐霜这是刻意捧着自己，不就是为了尸检结果出来后，自己能第一时间告诉她吗？ 他算是知道唐霜这人为什么在系统内这么吃的开了，也算是明 白在和领导吃饭的时候，唐霜的名字为什么被多次提及,后面却又都会再带上一句：“如果唐霜的心思不仅仅在工作上就好了。” 法医：“没事的,唐队你说说看。” 既然法医都这么说了,唐霜也就不再谦虚了，本身在这种专业事情上面，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更何况法医的严谨也是整个市局都出了名的,唐霜她可以提出自己的猜想，法医可以回答是对还是不对，但是在将尸体拉去解剖之前，法医确实不会发表过多的看法。 “我方才在现场观察尸体的时候就发现，尸体虽然高度腐败，但腐烂程度并不均匀，蛆虫也更多的集中在尸体的面部和右腋下软组织缺损处。” “这意味着死者生前可能遭受到了某种伤害，导致皮肤损伤。” 法医点了点头：“唐队以后考不考虑来我们法医科？比你在刑大应该会轻松许多，而且人际关系也会简单很多。” 唐霜见法医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便知道自己对于这起案件是谋杀案的判断没错。 她笑着回绝了法医的挖墙脚，帮着法医把尸体抬上车，叮嘱如果有结果尽快联系他们。 “正式报告哪怕之后再拿，有消息汇报给领导之前，也先和我们通通气。” 法医同唐霜挥挥手，点头应下了。 唐霜往回走着准备去问问周边农户有没有什么发现，就看到陆煜祺站在田边等着她。 “这么快笔录就做好了？” 陆煜祺摇摇头：“问报警人的时候，他说的话里面带的一些信息我有些在意，就让李思远先和派出所的同事继续做，我来找你。” 报警人家不住在附近，但是田在这儿，因为这块田比较偏，所以他大概四五天来一次。 “如果不是今天狗叫了，然后跑过去对着那块地方一直叫，我也发现不了。” 这块田本身在村里就比较偏，尸体所在的地方又是这片田的尽头，更加偏，堆放着一些垃圾。 加上最近本身就是田里施肥的时候，边上又还有养牛养鸭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如果不是嗅觉灵敏的狗，恐怕尸体短时间内还发现不了。 “师傅你这儿有什么发现吗？” 唐霜将同法医的对话告诉了陆煜祺，陆煜祺也得出了和唐霜一样的结论：“那看来应该是他杀了。” 根据现场痕迹来看，抛尸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发现尸体的地方并没有过多的其余痕迹，尸体是被人为抛尸到这里来的。 凶手是如何杀死被害者的，又为何会选择抛尸到这样一个地方来。 他们将整个村子都排查过一遍，并没有消失的人，也没有形迹可疑的人。田野上也不会存在监控摄像头这种东西。 “信息太少了。” 太阳落山后，收兵回队里的车上，陆煜祺趴在前面的车椅背上，哀嚎着说。 唐霜也明白，这起案子条件确实不算好。 能不能有所突破，发现更多的信息，就看尸检结果了。 “没办法，我们回去再看看道路监控吧。” “啊？”陆煜祺爬起身，疑惑道：“哪里有监控啊？” 他没记错的话，发现尸体的那块田边上确实有条路，能开车是不假，但是那是农村里面修的土路，别说监控了，就连车辆痕迹都在自然影响下面，压根就看不见。 “离村里最近的马路向西和向东各两千米有红绿灯，上面有治安探头加上交警探头。” 陆煜祺没有想到唐霜说的看监控，是指和现场距离有着十万八千里的监控。 “这离的也太远了吧！” 唐霜：“没办法，这已经是最近的了。” 陆煜祺倒不是怕看监控，而是他真的在想，看这种监控有意义吗？能从里面找到对案件有用的信息吗？ 先不说凶手是不是从马路上走的，就算是，这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还不知道这针在不在这大海里。 不过还好，在大海捞针之前，有人给他们划出了捞针的区域。 法医的电话打了过来。 法医把尸体拉回解剖室后便着手进行解剖。高度腐败的尸体，加上仍然在尸体上啃食蠕动着的蛆虫，给尸检工作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法医先是和助手清理蛆虫，待蛆虫清理完毕之后，开始进行解剖检验。 在分离头面部已腐败、部分缺损的软组织时，法医发现了颅骨、眼眶、鼻骨等多处骨折的痕迹。右腋下部分软组织缺损，而多处肋骨骨折及骨折断端的形态更引起了法医的关注，它们呈现出斜形且异常锋利的特点。 “除此之外，我还意外地发现，死者的外裤口袋里有一块小玻璃碎片。” 唐霜听法医说完后：“听起来更符合交通事故的特征啊。” “像玻璃碎片的这种物证鉴定虽然不归我管，但是我的助手说，它确实挺像车前灯的那种碎片。”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法医仍然不忘说话的严谨。 唐霜想，这也可能是职业特性吧。 果然她还是不要去做法医了，这说话要弄得这么严谨，确实也是怪累的。 唐霜放下电话，对上眨着星星眼充满着求知欲望的陆煜祺，唐霜扬起嘴角：“看来马路上的监控，我们是非看不可了。” 而且因为死者身份的确定，他们所要看的监控录像的范围变大了相当多。 死者确实不是尸体发现地方的本村人，是距离尸体发现地有三十多公里的另一个村里的村民。 根据他们一天一夜查看监控的结果，死者最后一次的视频影像，就是唐霜先前提到的那个距离尸体发现地最近的十字路口的交通探头了。 被害者坐在一辆五菱宏光的副驾驶座上。 不过在他们根据监控拍到的车牌号，继续追查这辆五菱宏光时，却没有能够查到有用的。 他们顺着车辆的行驶轨迹去查，在第五个红绿灯路口，就看不到的这辆车了。 这辆五菱宏光，是套//牌车。 真正车牌的车主，在事发的时间段，正在跑往申城的运输单子，有相当多的行车记录和监控证明。 陆煜祺也尝试过追查监控中出现的车辆的同型号车。 但是因为农村的马路实际上有相当多货运车辆为了避免缴纳高速费用，而选择绕行该马路的原因，面包车又是许多运载量不大的货物运输的选择。 不过这倒难不倒陆煜祺。 “终于到了我能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唐霜看着在电脑前面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的陆煜祺，他陆煜祺专注的神情仿佛就是在说这样一句话。 “我拉出了事件发生当日，建宁市所有监控探头拍下的同型号的面包车的行驶轨迹，根据大数据模型对比分析……” 唐霜打断了正准备长篇大论的陆煜祺：“你直接说结论就好了。” 关于那些充斥着专业术语，解释着结论如何得出 的过程，回头写到案件报告中去就行了。 “这辆车的司机，找到了。” 陆煜祺将车辆的真实信息，和登记的车主，也就是司机的信息在电脑上打开，陆煜祺补充说道：“另外根据法医发过来的死者身份信息，因为死者年龄较大，我查了一下各个医院的就诊记录，发现她前不久才在建大附院确诊了阿尔默茨海默症。” “联系死者家属了吗？” “联系了，家属说老人家确实那一天出门后就没回来，他们正在找，得到消息后已经赶过来了，应该马上就到。” 唐霜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司机个人信息，手指挠了挠脸颊：“真的是死者老年痴呆症犯了，走到路上被撞死，然后死者为了逃避责任，把尸体给移到田里吗？” 根据目前的线索来看，好像指向的事实就是唐霜方才说的版本，但是唐霜的神情显然并不认为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这真的就是一起简单的车祸隐尸案吗？ 陆煜祺仔细回想起了一下案件侦查的全过程，从记忆深处扒拉出来一些尚未得到解释的疑点：“如果是车祸隐尸，那为什么要盖住死者的脸，脱掉鞋子？” 唐霜再度看了眼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死者的信息：“不是说死者的家属来了吗？走，去见见家属，说不定就能解答我们的疑惑了。” “相信应该有人，能够给我们答案。” 第81章 “只能说，有些人的演技…… 唐霜在和陆煜祺忙着查监控,锁定肇事车辆信息的时候，李思远和潘涵接待了死者家属，安抚家属情绪,先把笔录给做了起来。 唐霜到接待室的时候，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哭着做笔录，边上的女人正安慰着他,应该是一对夫妻，而一旁坐着一个中年妇女,没有掉一滴泪,看上去分外冷静。 李思远看到唐霜来了,拍了拍潘涵的肩膀,潘涵抬头看到唐霜，同她点头算打了招呼。 李思远同那对中年夫妇说自己去趟洗手间，潘涵会意地接着开始询问。 李思远走到接待室门外，两人默契地站在门背面,这样能看到接待室内的场景,但是接待室内的人看不到他们。 唐霜问道：“那三个人分别是？” 李思远：“哭的厉害的是死者的儿子马建军，坐他边上的是他的老婆，另一个则是死者的女儿马芳丽。” 唐霜看着李思远的视线落在死者儿子马建军身上，问道：“材料做的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 李思远：“死者儿子马建军来了后,一直反对我们对死者马远进行尸检,说他们那儿一直有着要留全尸的传统,还吵着闹着要投诉我们，不过已经被我做通工作了，现在就一直在问什么时候能把死者的尸体接回去火化安葬。” 李思远轻飘飘地一句“做通工作”，唐霜想起来当年才工作的时候,她去分局办事情的时候，无意中路过李思远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李思远把一个群众给教育的痛哭流涕，就差当场给李思远给跪下了。 没想到李思远这么多年，倒是功力未减。 唐霜挑了挑眉：“尸检符合流程规定，他要投诉就让他投诉去吧，本身我看老王最近也闲得慌，给他找点事情做做也好的。” “那死者的女儿马芳丽有说什么吗？” “死者的女儿马芳丽情绪倒是一直很稳定，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冷漠，没有主动说什么，只是在旁边冷眼看着马建军，偶尔冷嘲热讽几句，无外乎人都去了现在假孝顺。” “马建军就回嘴，说些什么别以为他不知道马丽芳整天跟前伺候着老头子就是因为他这个正牌儿子常年不在家，图老头子的一亩三分地，如果不是上次他及时发现，老头子都要被马芳丽哄着去立遗嘱了，然后就闹着说老头子前脚差点立了遗嘱，后脚就出意外死了，都是马丽芳害得。” “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才都安静下来，刚开始做材料。” 能让李思远说出“好不容易”，可见是相当的不容易，这现在才开始做笔录，看来是吵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唐霜拍了拍李思远的肩：“你辛苦了。” 看来她让李思远来接待死者家属真是正确的选择，毕竟李思远的那张冰山脸往那儿一摆，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继续双线并进。” 不用唐霜多说，李思远就明白唐霜接下来想要去做什么：“你准备趁死者儿子女儿都在这里的时候，去死者马远的村里去看看？” 唐霜打了个响指：“BINGO！” “你一个人去不符合程序吧？” 唐霜有些奇怪：“谁说我一个人去，当然是陆煜祺陪我一起去。” “哦？他陪你去？”李思远冷笑一声：“看不出来，他对比监控视频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倒是确实挺厉害的。” 唐霜笑眯眯地说：“那是，毕竟也不看看是谁带出来的徒弟。大数据这玩意儿确实好用，后生可畏，我们这些‘前浪’不加把劲，可就要被‘后浪’给拍在沙滩上了。” 唐霜摆摆手：“行了，不和你多说了，你接着去和潘涵一起做笔录吧，我准备去下乡了，有什么新消息及时互通。” 唐霜扬了扬手机，对李思远做了个再见手势，然后打电话给陆煜祺，让他去开车，准备下乡。 —— 陆煜祺开着车，视线余光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唐霜，心里美滋滋的。 果然在唐霜的心目中，还是自己的这个徒弟比老同学李思远地位更高一点，唐霜也更加信任自己，不然为什么下乡去走访调查这种事，唐霜只喊自己，没有喊李思远呢？ 师傅也真是的，只会用行动来表达，嘴上也不说的。 实际上，还好陆煜祺没有开口去问唐霜，不然他得到的只会是唐霜无情的真实理由。 因为应付死者家属这种事，唐霜觉得陆煜祺大概应付不来。 她可不想去解救被死者家属扒拉的陆煜祺，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李思远更加的专业对口。 只能说，一个没说，一个也没问，倒是反而让两个人和谐地坐在车上。 唐霜自然不知道陆煜祺的斗志高昂是来自于自己的这个安排，她看着精神抖擞的陆煜祺，感慨陆煜祺果然是年轻人，这熬了夜第二天精神头还这么好。 当然，唐霜会带陆煜祺下乡，除了死者家属那边交给李思远应对比较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她和陆煜祺搭档去打探消息，已经有经验了。 区别在于，上次两个人扮的还是情侣，这次就更近一步了。 陆煜祺看着唐霜刻意把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面，脸一红。 唐霜暗地里踢了踢陆煜祺的脚，靠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自然点。” 唐霜本身气质长相就是讨长辈喜欢的那一挂，而陆煜祺又俊俏帅气，唐霜手上又戴着戒指，两个人站在一起，村里的村民们自然而然就把他们看成一对。 又因为陆煜祺嘴甜，还勤劳肯干，唐霜一个眼神示意，陆煜祺三下五除二就把田里的草给拔了一大半。 死者马远隔壁的大娘笑的合不拢嘴，等陆煜祺忙完后，连忙把两人给迎到了家里，烧水泡茶，还拿出来一大袋瓜子。 本来该干的活干完了，又难得来了肯陪她聊天的俊男美女，可不就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嘛。 “今年的收成感觉应该会不错。”唐霜拿起瓜子，同大娘聊起天来。 大娘看着屋外的田，庄稼随着吹来风而摇摆着：“是啊……”大娘叹了口气：“可惜往后就不一定能接着种了。” 唐霜听出大娘话里有话：“嗯？” 大娘放下手中的瓜子，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大意是她听村民们说，他们这片儿好像因为修高速要征地拆迁，虽说现在还没定下来，但是测绘的人已经来了好几拨了。 唐霜和陆煜祺对视了一眼，他们倒是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一层利害关系在里面。 唐霜试探性地问大娘，知不知道关于隔壁人家的一些事情。 大娘一提到隔壁的马远，便开始唏嘘起来。 大娘先是絮絮叨叨说了些马远以前的事，然后谈到了马远的两个孩子。 “他那个儿子马建军，真的是个不争气的。”大娘说到马远的儿子马建军，脸上流露出一丝轻蔑和愤怒。 大意是马建军平时在外面鬼混，染上了赌博的恶习，问村里人借了一圈的钱还不上，借着外出打工的由头出去躲债，好几年都没有回来。 结果一听说家里可能要拆迁，立马就回来了。 “那马远是不是还有个女儿，叫马芳丽？” “马芳丽？芳丽？哦，你说是芳丽啊！” 大娘用方言念了遍芳丽的名字，才反应过来唐霜说的人是谁。 他们一般不叫马芳丽，都是直接叫芳丽。因为马芳丽不是马远亲生的孩子，是马远之前再婚的老婆带过来的女儿。 “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芳丽真的踏实肯干，之前老人家半夜发烧昏过去，还是芳丽来敲我家门，让我们家儿子开车送他们去城里医院的。” 唐霜抓住了重点：“马芳丽不会开车？” 大娘笑了：“她哪会儿开车，我们这乡下，除了年轻人或者做生意的人会去学开车，其他人就开开三蹦子够了，这学车还花老功夫钱，受罪得很。” 唐霜心下了然。 太阳落了山，大娘热情地想要挽留唐霜和陆煜祺留下来吃饭，被唐霜推拉着婉拒。 开车回队里的路上，陆煜祺看着沉默不语的唐霜：“师傅你心里对谁是凶手有了数了？” 唐霜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前不过是猜想，我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想有些离谱了，但是没想到却得到了证实。” “只能说，有些人的演技，确实挺好的。” “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 同样发现端倪的，还有对死者家属进行询问的李思远。 他看着上面马芳丽和马建军分别签字按下指纹的笔录材料，回想起方才两人各自的说辞，还有两个人的言语神态。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想多了，大概是最近办那件事的缘故，让自己过于敏感了。但是在同回来的唐霜交换过讯息后，却是佐证了自己的猜想。 至于猜想的证实，就要看陆煜祺用他神乎其神的所谓大数据，能不能查证到了。 陆煜祺一手握着鼠标，一手敲击着键盘，手指翻飞着，电脑屏幕上一个又一个监控录像打开又关闭。 “……让我看看，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到底在哪儿……找到了！” “时间，地点，都吻合！师傅你的猜想是对的！” 唐霜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实际上她并不希望陆煜祺得出来的是这个结论，她想如果这次自己猜错了该多好。 唐霜叹了口气：“把那个人再喊过来吧，不过这次要做的，恐怕就是嫌疑人讯问笔录了。” 第82章 他当时到底是清醒的，还…… “警官,我可以把我妈的尸体给领回去了吗？” 大概因为这次是晚上打的电话，马建军这回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站在队里大厅等着,看着李思远出来后，立马迎了上去。 “还有我妈的死亡证明，是不是也可以一并开了。” 李思远并没有急着回答,他只是示意马建军先跟着他走：“把你身份证、户口本和驾驶证先给我一下，我登个记。” 马建军一愣：“这要驾驶证干嘛？我听别人说,领尸体和办理死亡证明,要身份证户口本就行。” “这是我们这儿的规定,你是信别人说的,还是信给你办流程的我说的。” 李思远那张冰山脸说出来的话不容置喙，威信十足。 马建军被李思远这样一说，乖乖掏出身份证和户口本，这是他本来就随身带着的。“驾驶证我今天真没带,警官。” 李思远听他这么说,倒是挺善解人意的：“没事，我现在先给你办流程，你明天再送过来就行了。” 李思远这回没有带着马建军去先前的接待室，而是经过面部识别打开了一个玻璃门，然后领着马建军沿着楼梯往下走。 马建军看着墙壁上贴着的标语,感觉越往下走,越安静,有些怪渗人的，连忙快走两步跟上李思远。 “把你手机先放这个框里，没带其他东西吧？” 马建军有些奇怪：“警官，这交手机做什么？我们不是办领尸体的流程吗？” 李思远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一本正经地说道：“领尸体要进我们的办公区，保密需要，手机要暂存在柜子里，你放心，出去的时候会还给你的，而且我们办公区都是全程有监控的，不会动你东西的。” 马建军虽然还是觉得奇怪，但是李思远也不催他，拿出塑料小框子后，就站在边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感觉像在说，急着领尸体的又不是他。 户口本和身份证都交了，交个手机没什么大不了的。 马建军一咬牙，把手机放到了塑料小框里。 “身上还有其他什么金属物品吗？” “家里钥匙算吗？” “一起放到框里。” 见马建军又犹豫起来，李思远指了指前面的又一道看上去和方才的玻璃门不太一样的门，平静解释道：“进办公区有安检门，金属东西不放里面会叫的，都会给你登记好的。” 马建军从裤兜里掏出家里钥匙，放进塑料小框里，然后在李思远的示意下，在物品寄存本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见李思远果然把小塑料筐放进了旁边和超市里的那种临时寄存箱差不多的柜子里，然后拔了钥匙，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我先替你保管，等你办好事情后再给你。” 马建军想着，这李警官看起来挺严肃的，想不到还挺贴心，人还怪好的。 东西都存好后，他跟着李思远继续往里面走，穿过安检门，里面是一个又一个房间，只不过门都紧闭着，看不清楚里面具体是什么房间。 马建军想，这里阴森森的，难道是停尸房？ 李思远在一个房间外站定，快速地输入密码开了门，示意马建军进去：“先做个材料。” 马建军本来奇怪，先前白天不是已经做过一回材料吗？ 但是见李思远平静如常的表情，又想到他先前问了好几次，李思远都回答是流程需要，估计这次哪怕他问，李思远还是会回答流程需要， 而且看李思远的神情，虽然李思远看上去还是平静地一如往常，但是马建军真的怕再问，李思远就会雷霆震怒，于是便将这个疑问给咽了回去。 马建军走进了房间，这个房间和白天做材料的那个接待室差的有点大。 墙壁上贴着厚厚一层消音棉，房间顶部挂着惨白的一顶白炽灯，对着门口的墙壁上的正中间挂着挺大的一个有着日历的电子钟。 房间正中间摆着一个椅子，就是他看新闻里面，审讯犯罪嫌疑人的那种椅子。 马建军立马反应了过来，转身就想走，却发现门已经被关上，他不知道密码，根本打不开装着密码锁的门。 “马先生，先坐吧。” 马建军听到了一个清冷的女声，他循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因为自己方才太过于紧张，都没有发现靠着房间门的这一侧，摆着张桌子，上面放着台电脑和打印机，而桌子旁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 马建军愣神的功夫，就看到那个警官脸上带着笑，声音是温柔的，但是气势却是充满压迫感的，不怒而威道：“你是现在自己坐到椅子上去呢？还是我让同事给你戴上手铐，压着你去坐？” —— 事情的真相同唐霜他们还原的除了细节上有点小出入，其他差不了太多。 那辆面包车的确是马建军开的。 是他向一个朋友借的。 马远患有老年痴呆症不假，之前也有过不清醒的时候坐上别人的车，一个人跑到其他地方的情况，最后还是马芳丽把人给找回来的。 马远发生过跑丢了的事情之后，马芳丽就把人给看好了，平常自己下地干活的时候，就会把马远给锁在家里，生怕马远再度出现了跑丢的事情。 马芳丽考虑的算是周到，马远也知道自己之前跑丢给女儿添了麻烦，所以倒也是乖乖待在家里，等女儿干活回来。 只是老年痴呆症的老人本来就多动，长期不出门，本身也是憋坏了，所 以在看到好长时间没有见的儿子出现，说要带着他出门玩的时候，马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 “你带马远出去那天，家里门马芳丽还是上锁了吗？” 马建军回忆了一下：“对的，马芳丽怕老头再走丢，都是会上锁的。我是拿钥匙开的锁。” “你出去躲债那么多年没有和家里联系，马芳丽没有换过家里的钥匙？” 面对唐霜的提问，马建军的回答显然是没有想过这么多：“村里欠债躲出去的很多，又不是家里遭了贼，干嘛要换钥匙？” 唐霜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在记录完毕后，示意马建军接着往下讲。 - 车子开到事发地附近，马建军打量着周围没有几家农户，也没有监控，觉得差不多就是这个地方了。 便喊着马远下车，说是要给他拍照。 老人家好久没有拍过照了，更何况是他许久未见的儿子说要给他拍照，自然是兴高采烈地在儿子的搀扶中下了车。 “对，爸，你就站这儿别动，我上车去拿相机去给你拍啊。” 马建军让马远站在了原地，自己上了车。 然而马远等来的，并不是照相机的闪光灯，而是面包车的大前灯。 马建军上了车后，踩下油门，将车速开到最大，握紧了方向盘，毫不犹豫地撞上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只是为了拿到尚未见到影子的所谓拆迁款来还赌债。 至于后面的事，就和唐霜他们还原的八九不离十了。 - “真是人心险恶。”陆煜祺唏嘘不已。 不管是染上赌博欠下高额债款，还是为了钱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这对陆煜祺而言，都是难以想象和理解的事情。 以至于结束完审讯后许久，陆煜祺都还是觉得自己尚未从冲击中恢复过来。 唐霜接完水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伸了个懒腰。审讯室的椅子坐的她腰酸背痛，她现在觉得办公室的椅子都要好上不少。 她看了眼还没有开始整理的此案卷宗，问道：“你觉得马远当时知不知道他儿子的心思？” 他当时到底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呢？ 唐霜从案件卷宗中抽出尸检报告：“根据尸检报告上显示，死者生前没有反抗的痕迹，哪怕是被撞后，再没有行动能力的人，应该也具有着求生的本能。” 马远的指甲被马芳丽修剪的干干净净，根据马芳丽说，死亡当天他还特意换了身平常舍不得穿的衣服。 被亲生儿子撞了后的马远，就这样躺在泥地里，静静地迎接着他的死亡。 马远被撞的时候，究竟是糊涂的，还是清醒的。 在被亲生儿子开着车撞倒的那一瞬间，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是马建军出生时候，他第一次抱起他时的喜悦，还是被讨债的人堵门时的愤怒，又或者是许久不见的儿子出现时的欣喜。 亦或是没有亲眼看到这次庄稼成熟的遗憾。 这些都不得而知了。 被唐霜这么一问，陆煜祺突然想到：“对了，之前我们不是去被害者邻居家那次，你去开车的时候，那个邻居大娘拉着我和我又多说了一件事。” “死者马远本身不认识字，所以之前想要立遗嘱那回，是拉着大娘商量帮忙的。就是他被马建军拦住的那次，实际上准备立的遗嘱，是准备把所有遗产都给儿子的。” “而且我之前查死者马远，除了有阿尔默茨海默症，实际上根据最近的体检结果来看，身体的各项机能也都在退化。” 所以他才分外唏嘘，如果马建军不是利欲熏心，急于求成，实际上就马远目前的身体状态，和他之前的意愿，实际上马建军梦寐以求的遗产，很快就能拿到了。 “凶手弑父，情节恶劣，被剥夺继承权是肯定的了。死者的财产，大概率会判给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马芳丽。” 李思远刚才去搜了搜类似的判决案例，虽然马远的再婚没有去登记，但是有婚姻事实关系，马芳丽也确实对马远尽到了赡养义务，因此遗产最后判给马芳丽的可能性很大。 这倒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唐霜将尸检报告放回到堆起来的案件材料里，最上面的是马建军的最新笔录材料。 唐霜看着笔录材料里马建军回答的话，想到了盘亘在她心间的一缕疑问。 常年躲债在外面，和村里都已经断绝联系许久的马建军，又是怎么知道可能会拆迁的消息？ 而且同样是欠下赌债，父亲死亡。也是有拆迁的事情在里面。 是巧合吗？ 还是自己想多了？ 唐霜摇了摇头，将自己从万千思绪中给拉回出来，拍了拍陆煜祺的肩膀夸奖道：“这次案件取得突破的关键点，可是多亏你发现了，不然马建军也不会坦白的这么快，你可是大功臣。” 陆煜祺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哪里……都是师傅教的好，是师傅先提出了这个可能性。” 唐霜让陆煜祺不要谦虚：“哪里哪里，是你研判的功劳。多亏你发现马建军的手机信号在事发当天经过的基站，同面包车的移动轨迹相符合，才能还原整个事情的真相。” 陆煜祺才沉浸在唐霜真挚夸奖中不到一分钟，就听到唐霜接着说道：“所以这次的结案报告，就由你来写了。” 陆煜祺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就知道，唐霜怎么会突然夸奖他，原来是为了让他干活！ 偏偏李思远还看热闹不嫌事大，颇有落井下石之意地将他那边的几份材料和唐霜这边的材料放到了一起，然后用手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略微有些滑落的金丝眼镜，毫无感情地对陆煜祺说了声：“加油。” 陆煜祺：…… 陆煜祺：你刚刚是用中指对着我推了眼镜是吧！别以为我没看见啊！ 陆煜祺狠狠地比回了两个中指。 不过已经出了办公室门的唐霜和李思远自然是没有看到。 “对了，我刚没来得及看马建军的那份嫌疑人笔录，他用衣服盖住死者眼睛，和脱掉死者的鞋子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唐霜在审讯马建军时自然是问了的。 - 盖住脸，是因为马建军认为这样子父亲就看不见回家的路。 脱掉鞋，是因为这样子父亲就走不了路，回不了家，不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来找他了。 第83章 “他早就是我的竞争对手…… 李思远按下了电梯下行按钮,却发现唐霜按了上行按钮，他挑了挑眉，还未发问,唐霜便先行解释道：“我还有点事。” 大概楼里有其他人加班也按了电梯，上行的电梯先到，唐霜走进电梯后对李思远挥了挥手：“拜拜,明天见。” 电梯缓缓合上，唐霜脸上的微笑也收了起来。 就像陆煜祺方才说了,马远隔壁大娘对他说的唐霜当时没有听到的话,在陆煜祺下地干活的时候,大娘也和唐霜说了些有的没的。 除去一些家长里短外,倒是有个信息，引起了唐霜的注意。 拆迁这种事，对于农村的人来说，就是一个天上掉馅饼的没事。毕竟有房子分,还有点钱拿,从此就是城里人了，按理来说该是高兴的。 大娘就觉得这是挺好的一件事，不过马远可就不这么觉得。 不知道是不是马远老年痴呆症加重的缘故，当时马芳丽和马远提了可能会拆迁，要去城里住,马芳丽被马远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他们就是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死也不能离开这片土地。 打死他都不会同意拆迁的。 宅基地是马远的名字,马芳丽虽然是跟着马远再婚的妻子跟着一起过来的女儿，但是两个人不在一个户口本上，马芳丽上的是村里的集体户口。 所以如果马远没有出现这个意外，以后这个拆不拆的,还真的得马远来签字。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李思远方才也说了，马建军没有继承权了，宅基地落到了马芳丽的头上，就隔壁大娘透露的意思来看，现下马远已经去世了，马芳丽一个人种田继续在村里生活肯定不现实，她估计八成还是想要去城里的。 这不免让唐霜想起十年前的另一桩事情。 十年前，张锋因为赌博欠下巨额外债，323生产事故发生，张锋的父亲引咎辞职后自杀。 紧接着广安钢铁二厂的领导班子同意了拆迁计划，拆迁得以顺利进行。 多么熟悉的流程，相似 到让唐霜并不认为，这就是一起简单的巧合。 当年接手广安钢铁二厂那块楼盘的建筑公司名称，唐霜当然记得它的名字，金峰地产。 在陆煜祺家里名酒失窃的那个案子里，抓获张锋归案后，金峰地产这个名字在唐霜的脑海里再度浮现起来。 唐霜后来有去暗地里调查过金峰地产。 在十年前，因为成功开发了广安钢铁二厂的地块，当年的项目，成为了金峰地产腾飞的第一步。 现在金峰地产已经改名为金峰建设集团，一跃而成省内的龙头企业，行业标杆。 就是不知道，这次这个高速建设的项目，会不会再次这么巧合，又有金峰建设的参与呢？—— “小陆啊，像你既然写文章这么厉害，以后就要多写嘛，要多发挥你的长处。” 唐霜嘴里咬着包子，手里拿着豆浆，晃进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往常一般早上这个点应该在开会的老王出现在办公室里，正不吝赞美之词的夸奖着陆煜祺。 唐霜把豆浆塞进外套口袋里，包子拿到手上：“王局，您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们小陆不仅文章写得好，那办案也是一把好手，技术上别说我们广安分局，整个建宁市局都能排的上号的。” “前几天破的那个故意杀人案，关键证据不就是小陆找到的？” 老王本来看到唐霜上班又迟到，手里还拿着包子，转念一想这两天唐霜带队办案确实也辛苦，可是办公室里这陆煜祺和李思远又都在，不训斥唐霜又显得他们刑大没有规矩，尤其李思远还是省厅下来的。 可是唐霜毕竟也算是这个小队的负责人，当着办公室其他人的面训唐霜，又有点下唐霜的脸了。 老王本来还在纠结着，被唐霜这么一带，倒是先顾不上唐霜手里拿着的包子了。 “你这话说的，我当然知道小陆是青年才俊，全能型人才。” 接着便又是对陆煜祺好一顿吹捧，吹的陆煜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唐霜见着老王没有追究自己迟到的意思，便安心地在自己办公位置上坐下来，从兜里拿出豆浆打开，准备继续吃自己的早饭，就听到原本正在夸陆煜祺的老王话锋一转，又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 “要我说，你这个做师傅的，也跟人家小陆学学，我记得你以前写文章不也写的挺好的，怎么都好几年不写了。这笔头再好也是要多练习的。” 陆煜祺在后面听到老王这么说，连忙出声为唐霜辩解道：“那个王局，我写的文章师傅也给了我很多指导的。” 老王看着吃包子吃的津津有味的唐霜，哼了一声，显然是并没有相信陆煜祺的话。 “行，你就吃早饭吧，吃早饭的时候正好顺便看看报纸。” 老王把报纸扔到了唐霜桌上，说完便走出了办公室。 唐霜知道老王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他的鞭策也没往心里去，不过啃着包子确实不方便玩手机，正好看看老王给的报纸打发打发时间。 唐霜将报纸摆正，就看到头版上加大加粗字体刊登着陆煜祺写的之前那个弑父案件的新闻报道。 难怪老王会带着报纸来他们办公室呢，她就想着老王平时就爱捧着手机看头条，什么时候看上报纸了。 唐霜把报纸翻到刊登着陆煜祺文章的那一页，就着包子豆浆看了起来。 还别说，确实写的挺不错，她确实没有想到，陆煜祺写案件分析报告写的不错，写这种对外的通讯报道，也能够写的妙笔生花。 [一、领导重视，破案基础坚实 接到报警后，刑警大队领导高度重视，迅速指派法医、痕迹检验等技术人员赶赴现场进行详细勘验。技术人员在勘验过程中发现疑点，立刻协调交警、图像侦查等部门，全力调查死者生前的活动轨迹，并对案发时段现场过往车辆逐一排查。这一系列行动为成功破案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二、细致勘验，破解案件关键 在本案中，技术人员以强烈的责任心和专业精神，始终坚持将每一个非正常死亡现场视为命案现场进行勘验，保持质疑和追问的态度，认真勘验现场、细致检验尸体。克服了因尸体高度腐败导致的大量尸体特征消失的困难，不放过任何细节和疑点，做到有疑点绝不撤离。他们精准判断案件性质，为后续的侦查工作指明了方向。 三、警种协作，破案保障有力 案件侦破的过程，是法医、痕迹检验、DNA等多部门分工协作的过程。刑侦、交警等不同警种积极配合，多线并进，同时开展工作通过技术检验、视频侦查、调查走访等多方面工作，逐步揭开案件真相，为案件的定性和侦破提供了重要保障。多警种的通力合作，确保了案件侦破工作的顺利进行。] “充分展示了建宁公安在面对复杂案件时的高效精准，通力合作，做到全局公安上下一条心。” 唐霜声情并茂地读完这句话差点把自己给整吐了。她捂着肚子，想着还好自己包子啃得快，在看到最后面这一大段的时候已经吃完了，不然恐怕早饭都要吃不下了。 难怪老王一大早就拿着报纸过来把陆煜祺夸得天花乱坠了，这文章写的确实好啊，都写到领导心坎上了，能不好吗？ 唐霜放下报纸，转身看向陆煜祺，神情复杂：“想不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倒也什么时候这么能吹了？” 唐霜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都是为师的错啊，你刚进来的时候是那么清澈纯真的一个娃，现在怎么成了这样，为师的心好痛啊！” 趁着唐霜大演特演的时候，李思远也过来拿起报纸看。 唐霜抬头看向李思远：“你有竞争对手了。” 因为她记得，李思远之前就是写文章出名的，包括后来李思远去省厅后，她也经常能够不管是网页上，还是内部刊物里，都能看到署名是李思远的文章。 甚至记得有一回，她去参加什么培训时，发的教材讲义里，编委会名单里面都有着李思远的大名写着。 所以在她看到陆煜祺的文章后，才会对李思远说这话。 因为陆煜祺现在确实写的相当好，同时还具有着相当高的专业知识素养。 本来当初刚开始带陆煜祺的时候，唐霜就发现了，陆煜祺确实相当的聪明，能力也强，只不过不知道是刚回国，还是之前的工作环境和这儿的不太一样，有点不够接地气。 不过她刚刚看完陆煜祺写的这篇文章，唐霜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必要继续去担心陆煜祺的融入和习惯了。 这陆煜祺已经相当融入了，融入的不能再融入了。 接地气的不能再接了。 明面上的潜规则的也真的懂得差不多了。 得亏李思远现在算是省厅下来挂职锻炼的，和他们虽然在一起工作，但并不是在一个晋升序列里，不然这横空杀出来个 陆煜祺，倒还真的算是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唐霜本来也没指望李思远这个冰山接话，自顾自地在心里八卦着，却没成想李思远开了口。 李思远完完整整看完陆煜祺写的文章后放下了报纸，往唐霜身后坐着的陆煜祺看了眼，又垂下眼眸凝视着唐霜，冷笑了一声。 “他早就是我的竞争对手了。” 唐霜：…… 唐霜：？？？ 唐霜闻言转头问陆煜祺：“啊？你也是省厅下来的吗？老王怎么没和我说过啊？” 第84章 “过去之所以美好，就是…… 陆煜祺刚和唐霜解释完自己的编制问题,就听到赵佳妮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小陆，王局喊你过去一趟。” 老王喊人算不得是什么新鲜事，毕竟老王今天早上就在他们办公室晃了好久,可见上午没什么事要忙，喊人过去布置布置工作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喊陆煜祺倒还是头一回。 赵佳妮见陆煜祺站起来指了指自己，似乎是在问她,是喊的他妈？惊慌无措地像是迷路的小动物，赵佳妮忍不住母爱泛滥了几分,多说了几句：“看王局的样子,应该是喊你写文章。” 目送陆煜祺跟着赵佳妮走出办公室,李思远低头看着掏出手机开始玩起消消乐的唐霜。 大概是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在的缘故,又知道在陆煜祺回来前，老王不会晃过来，唐霜手机都没调静音，消消乐的背景音乐在办公室里欢乐的响起。 “我说……” “UNBELIEVABLE！！！”游戏的音效声音响彻办公室。 唐霜按下了游戏的暂停键,抬头看向仍旧杵在旁边的李思远：“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李思远叹了口气：“刚刚陆煜祺在所以我没有说,我记得你大学时候，写文章写的很好的。” “你也说了，是大学时候的事了，这都过去多久了。”唐霜本来还以为李思远要说什么呢，没想到是忆往昔峥嵘岁月,这有什么好忆的。 李思远：“你不会是因为不想被领导布置任务文章,所以才一直不写的吧？” 唐霜放下手机,对李思远抱拳以示敬佩：“不愧是领导，这都被你给看出来了。” 李思远：…… 李思远：“这很难看不出来吧？” “如果你是想摆烂混日子，没有指望着晋升，那为什么办案子还是这么拼这么努力？” 李思远这话问的实际上,高情商来说，是问的有些尖锐了，低情商来说，那就是，真的有些情商低了。 唐霜有的时候在想，李思远时常问自己这些有的没的，是不是就是想让自己发火暴走，不然真的搞不懂李思远这个人。 李思远他问她之前叹什么气啊，该叹气的明明应该是她好不好。 唐霜颇有些无奈，她本来想随口胡诌些理由糊弄过去，但是看见李思远认真的神情，她就又想起来，对于李思远这人，糊弄，是糊弄不过去的。 与其在后面可能会面临无数次被李思远在意想不到的场合追问起自己现在的工作状态，还不如就现在同他交个底，正好陆煜祺被老王喊过去，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唐霜抬脚把陆煜祺桌子旁的空椅子给拖了过来，然后手拍了拍椅子：“你先坐下来。” 见李思远仍然直直地站着，大概是觉得她又在转移什么话题，或者扯什么花样，唐霜无奈地歪了歪头：“你坐呀，你不是让我说吗？我这么总抬头看着你也不是事吧？” 低头玩消消乐估计你又不高兴。 她真的是带着两个大少爷，一个是少爷身份，一个是少爷脾气。 大少爷坐下来后，唐霜面对着李思远，语重心长地说道：“再说接下来这些事情之前，我先说一点，你可以当我是自作多情。” “我之前也和你说过，你选择去省厅，并不是我和你联系淡下来的最根本原因，它可能更像是一个导火索，一根引线，点燃了我们之间早就存在的那层纱窗。” 李思远看着唐霜，他想唐霜说话用的比喻确实有点奇怪，怎么话语说的像是在决裂，比方却又打的像是暧昧恋情。 唐霜接着说道：“那些表层的原因都是次要的，本质上，我们两个人太像了，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 唐霜说的这话乍听起来有些奇怪，毕竟在她还未佛系之前，她和李思远一个灿若朝阳，一个冷如冰霜，很难说有什么相像的。 可是唐霜偶尔无聊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时，在她经历了更多的事情之后，才开始渐渐意识到，她和李思远，确实是像的。 当时他们两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都有着自己的执念和执着，并不会因为外界的原因而退让半步。 诚然当时她因为李思远的选择而愤怒过，但是后来她就发现，实际上，她也并没有什么资格去要求李思远放弃机会留下来。 就算李思远没有去，去的也会是别人，那个机会本来就是唐霜自己放弃的。 她并不能够道德绑架李思远，让他也一同放弃。 这是他们两个都不屑于做的事情。 两个都不会为了对方而退让妥协的人，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罢了。 李思远神情微动，他往唐霜的方向靠近了几分，动作带动的椅子在地砖上划出了一声尖锐的摩擦声响。 他不得不又往后坐了几分，好稳住椅子的重心。 “可是……” 李思远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没有改变呢？” 唐霜并没有接着李思远的话往下说，而是浅浅淡淡地笑着：“过去之所以美好，就是因为它已经过去了。” “没必要执着于过去的遗憾。” 唐霜又补了这么一句。 李思远蹙起眉：“我知道，只是，既然你对我说了这么多遍类似的话，为什么你自己放不下过去的事呢？” 被李思远这么一问，唐霜忽的笑了起来。 “那当然也要看是什么事情啊~” 唐霜看向窗外，敛起笑容：“婉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放得下。” 唐霜的回答在李思远的意料之中，实际上他今天并不是突然想问唐霜这些问题的，而是他要去确认，确认唐霜是不是至今都仍然在追查着周婉婷的死。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所以唐霜才会放弃了去省厅的机会，因为只有待在建宁市，她才能继续追查，而她在刑大一呆就是这么多年，没有调动过，恐怕也是因为只有待在刑大，才能更方便的去查询资料，调阅卷宗，结识一些人，去做一些事。 所以唐霜才会出现这种破案是积极的，工作却是消极的这种矛盾情况。 李思远其实很想问，唐霜这样子累吗？可是他知道，他现在没有这个资格去问出口。 李思远随着唐霜的视线看向窗外。今天倒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有只麻雀落在了办公室的窗台上，歪着头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类，然后又抖了抖羽毛，展翅飞走了。 “那你往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和我说。” 李思远知道唐霜同他一样，是个认定了什么事情，就会坚定一条路走下去的人，他劝不了她。 既然如此，他只是希望她能少受点伤。 唐霜倒是真没想到李思远会说这句话，惊讶地挑了挑眉。 李思远：“我认真的。” 他顿了顿：“我欠你的。” “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照办不误的。” 如果这话换做是旁人来说，唐霜会把这种话归类为画饼，敷衍地迎合两声，大赞对面可真是个好人，然后压根就不往心里去。 可是这话偏偏是李思远说出来的，唐霜知道，李思远这么说，就代表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会去做的。 这是她承不了的情。 再说了，为什么李思远会说是欠她的，如果说是去省厅的那个机会，那么她应该解释过很多次了，应该早就一笔勾销了。 更何况李思远提出了如此郑重的承诺，那所亏欠她的事情，恐怕比当年还要大。 到底是什么事情？ 唐霜在脑海里回忆着同李思远重逢后，李思远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时半会儿间倒是千头万绪。 李思远提出的补偿若论 分量太过于沉重，唐霜接不下来，更何况她尚且不知道李思远口中的“欠她”，到底是欠了什么。 于是她故作玩笑般地接道：“真的吗？那把你的存款给我吧。” 唐霜说着就对李思远伸出了手。 她以为自己这个玩笑开的已经足够明显，却没想到李思远在这个时候幽默细胞却又离家出走了，非要把她给的台阶给撤走，架起的梯子给砸了。 李思远真的从上衣内侧口袋中拿出了一张卡，轻轻地放在了她的掌心：“我没有其他的收入，钱全都在这个工资卡里了，密码是199……” 唐霜第一次觉得，一张薄薄的银行卡居然会重到让她差点握不住，她飞速地将银行卡放到了桌子上：“我要这个做什么，和你开玩笑的。” 李思远却没有动手去拿那张银行卡，而是定定地看着唐霜：“我说了，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我都会给……” 唐霜这回没等李思远说完，就对话无果，索性自己拿着银行卡扒开李思远敞开着的上衣外套，探头看着内侧口袋到底在哪里，找到后就把卡往李思远的内侧口袋里放： “行了行了，回头等我穷困潦倒露宿街头的时候，你请我吃顿饭就行。这卡你敢送我也不敢收啊，这可违反组织纪律了。” 唐霜边说边费力解着李思远上衣内侧口袋的扣子，怪不得自己刚刚明明对着内侧口袋怼银行卡，怎么没放进去，原来是口袋口有个暗扣。 就是不知道李思远衣服的质量怎么这么好，这么暗扣缝的这么牢，还相当的人体工学，甚至还有防盗效果。 她这个方向用力，居然还打不开暗扣。 唐霜这儿正准备放弃，让李思远自己把卡给收好了，别再碰瓷了，就听到办公室门口传来一声惊呼。 陆煜祺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两个在办公室这个神圣的地方做什么？” 第85章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 “李思远说他要请客,问我们准备中午吃什么。” 陆煜祺将信将疑：“讨论请客吃什么要这种姿势？” 唐霜坐直后视线余光瞥见了还拿在自己手里的银行卡：“害，我这不是为了避免他赖账，直接先把银行卡给拿到手再说。” 陆煜祺：“师傅英明！所以我们中午吃什么！” 话题如此迅速的就拐到了中午吃什么上面去。 李思远收起银行卡,还未待唐霜和陆煜祺说什么，就拿出手机给唐霜转了五百元，甚至转账备注上还写明了是用于请客吃饭。 “我还有个会要开,中午就不和你们去吃了。” 陆煜祺拍拍李思远的肩：“你就安心去吧，你的那份我会吃的。” 李思远还没回话,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号码,眉毛蹙了起来,接听后拿起公文包，对唐霜和陆煜祺用口型无声地打了招呼后，便向办公室外走去。 唐霜看着李思远的身影越过窗户然后消失，若有所思。 即使是来挂职锻炼,李思远开会的频率未免也太高了些,这都快赶上老王了。 不如说，老王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开会，整天开会倒也正常，但是李思远又是为什么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这案子才收尾结束没多久，就又不见了踪影。 李思远真的是去开会吗？ 唐霜又想起来,上次那个假药案件,李思远故意对他们隐瞒有关建大附院的相关线索,她当时本来还以为是有保密要求，李思远可能有自己的考量，可是现在李思远又总是旁敲侧击…… 额，实际上倒也算不得上是旁敲侧击,几乎都是明着说了，让她不要再去追查周婉婷自杀的事情。 再加上李思远说自己欠她的。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唐霜正想着，一只手在她眼前疯狂摇晃着，带起的风硬生生把她的思绪给叫了回来。 唐霜看向手的主人：“怎么了？” 陆煜祺鼓起腮帮子：“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李思远都离开办公室五分钟了，师傅你还盯着门口看！有这么一分钟不见，就如隔三秋吗？” 唐霜低头看了眼手机待机屏幕，嚯，还真是五分钟。 “你居然还记得李思远离开五分钟了，你这时间记得可真厉害。” 陆煜祺没想到唐霜的重点在这上面，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泄了气，嘟囔道：“还不是你看的太入神了我……” “对了，你家的业务你了解吗？” “还行吧，你是想问什么？” 唐霜回想起昨天晚上查阅到的资料，抛出了一个名字：“金峰建设集团你知道吗？” 唐霜本来就只是想试着问问看，但是没想到陆煜祺还真的知道。 “我听我父亲说过，是做地产起家的，几年前低价拿了块没人要的地，赶上后来政策开发，直接就起飞了。就因为它，我爸和我妈曾经还争执过要不要去弄房地产。” 唐霜鲜少听到陆煜祺讲自己家里生意的那些事，听起来倒还是挺有意思的：“那后来呢？” 陆煜祺笑了笑：“后来当然是我妈赢了啊，就还是继续搞实业，顺带着闲钱搞点其他行业的投资，用我姐的话来说，也算是搞金融了。” 唐霜自然是知道，陆煜祺口中的“闲钱”，恐怕还真的不是笔小钱。不过这就不是她要打听的重点了。 陆煜祺观察着唐霜的神情，知道唐霜是想知道更多有关于金峰建设公司的有关情况：“不过虽然我家不熟，但是我姐的男朋友应该挺熟的，上次听我姐说，他和金峰建设应该是有点关系的。” 不然也不会房子也不会都在金峰建设集团旗下的开发公司的小区里。 虽然他始终觉得他这个姐夫，有点不太靠谱。 唐霜摇摇头：“算了，我就随口一问。” 她确实只是随口一问，只是想打探点消息而已，毕竟查周婉婷的死是她自己的事，没有必要把陆煜祺给拉下水。 唐霜的思维跳跃，陆煜祺早已是见怪不怪，因此他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唐霜问金峰建设集团做什么，只是表示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他。 唐霜点点头，看了眼待机屏幕上的时间，倒也差不多是到饭点了：“所以中午我们吃什么？” 她扬了扬手机：“难得李思远拔了根毛请我们吃饭。” 陆煜祺显然对吃的方面很在行，一谈到吃饭，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我知道静水城那边新开了家餐厅，据说店主收留了好几只流浪犬在店里，都很可爱，在网上可火了，要不要去看看？” 唐霜看着眼睛亮亮，充满期待的陆煜祺，点了点头：“行啊，去看望同行了。” 陆煜祺：“嗯？那个店主以前也做过警察吗？” —— 李思远这会移开，整个下午都无影无踪，到了晚上都不见人影。 陆煜祺：“我合理怀疑他就是逃值班。” 唐霜挑了挑眉，看着陆煜祺把办公室和走廊灯全都打开，天已经黑了下来，除了像他们刑大这种部门会留人值班，其他人都基本上都下了班，整个分局空空荡荡，只有树木被风吹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知道刑大以前发生的事情吗？” “什么事？” 唐霜看向办公室窗外晃动的树影，叹了口气：“算了，还是不说了，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唐霜这么一说，陆煜祺反而更感兴趣了：“到底什么事情你说呀！” 唐霜起身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一丝凉风吹了进来，而后摇了摇头，坐回自己位置上后又抬头看陆煜祺：“你真想听？” 陆煜祺忙不迭点头。 唐霜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悠悠然说道：“这件事在整个分局都算的上很有名的了。刑大以前都是独立门户，自己在外面有块办公楼的，就是因为发生了这个事情才搬进分局的。” 陆煜祺的好奇心更甚了，催促着唐霜往下面讲。 唐霜拿出了一副要讲长篇故事的腔调姿态：“据说以前队里有个警察，为了方便叙述这个故事，我们就管他叫张三吧。” 陆煜祺抗议道：“这个名字起的也太不走心了吧！” 唐霜大手一挥：“名字不重要，只是故事里的一个代号而已。” “那和现在一样，同样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张三为了赶完手头的工作，加班至深夜，等他工作结束，关上电脑时才发现，办公室外的走廊寂静无声，空荡荡地像是被遗忘了一样。 他心里只想着尽快回家休息，便匆匆忙忙地关上电脑，走出办公室。然而，一走出门，他就感到一股异样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走廊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应急灯光点缀着模糊的影子。张三放缓了脚步，紧张地四处张望。忽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啃食声，脊背一阵发凉。他忍不住转头看去，发现一个黑影正在咀嚼着什么东西，鲜血淋漓。 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那黑影渐渐清晰起来，是一只面目狰狞的狗，正在啃食着某种鲜肉。 张三的呼吸骤然停滞，仿佛存在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他朝那只狗靠近。他的目光无法离开那恐怖的景象，就连闭上眼都做不到。 随着张三的靠近，那条狗停止了咀嚼，转过头来，那双眼睛透出一种无法理解的饥渴和愤怒。凯文屏住呼吸，颤抖着靠近，赫然发现，那不是动物的食物，而是一颗人的头颅！ 人头被狗啃食的血肉模糊，皮肉分离，真实得令人窒息。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重，压得张三几乎要透不过起来。 他惊恐万分，迅速后退，思绪混乱中几乎是靠着本能，颤抖着拿出手机，他想要拨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却突然没有了信号，哪怕拨打再熟悉不过的110报警电话，扬声器中却只传来沙沙的杂音。 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时间在此方寸之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他想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场景，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然而，当他放下手机再次看向那只狗时，它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地鲜血和那颗人头。]- “后来呢？人头是怎么回事，查清楚了吗？” 陆煜祺焦急地追问，唐霜却是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眼挂在办公室窗户旁的钟表：“都这个点了，该睡觉了。” 这事情没讲完怎么睡觉啊！ 更何况办公室到宿舍要走过好一段走廊，外面黑灯瞎火的，风还忽忽地吹发出声响，陆煜祺伸手就拽住了起身的唐霜。 唐霜忍住笑意：“怎么？你不会怕吧？” 陆煜祺松开手，摇了摇头。 唐霜拿起手机和充电器还有水杯：“行，那就各回各宿舍休息了，明儿见。” 他们办公室这层的尽头有着几个宿舍，算是为队里值班加班给备着的，不过男女宿舍自然是分开来的。 李思远第二天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唐霜和陆煜祺都在，抬头看了眼钟，确认自己没迟到，这才反应过来昨天是他们班组值班，他们两个人应该是直接睡在了队里。 只是为什么陆煜祺的脸上挂着那么大的两个黑眼圈。 “昨天晚上很忙？怎么没打电话叫我？” 陆煜祺怎么可能和李思远说，自己实际上是被唐霜晚上讲的鬼故事给吓到了，整夜都没睡好。 陆煜祺摇了摇头，无精打采道：“没有，一夜无事。” 他趴在桌子上，看着李思远坐下来，想起来：“对了，你去省厅之前是不是也在这边待过？” 李思远对于陆煜祺突然问这个问题，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毕竟他的履历是公开的，更何况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不过不知道陆煜祺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 陆煜祺边瞅着唐霜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李思远知不知道队里发生过狗叼人头这件事。 “谁跟你讲的这件事？” 陆煜祺看向唐霜的眼神无声地给出了答案。 李思远看着陆煜祺脸上大大的两个黑眼圈，这会儿算是明白这黑眼圈是怎么来的了。 “所以是真的吗？真的有这件事吗？” 陆煜祺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煎熬，要不然他也不会去问李思远。 陆煜祺满脸期待地看着李思远，渴望着李思远给出一个答案。心里想法都写在脸上了：李思远你肯定不会骗人的对不对！ 李思远推了推眼镜，他算是有点明白，为什么唐霜喜欢逗陆煜祺了。 李思远看向唐霜，发现方才低头玩着消消乐的唐霜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来，也不知道听了多久，对着他眨了眨眼，显然是让他跟着一起组团继续忽悠陆煜祺的意思。 于是李思远清了清嗓子：“我只知道刑大以前那幢楼，确实是建在一个老坟地上面。” 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他没骗人。 至于陆煜祺会怎么想，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第86章 “所以你昨天晚上到底讲…… “嚯~小陆你这是怎么了？” 赵佳妮在食堂打饭的时候看到前面的是陆煜祺,还没等寒暄，就被陆煜祺挂在脸上的两个大黑眼圈给吸引了视线。 连吃饭都提不起陆煜祺的精气神，可见他现在恹到了什么地步。 “你这……”赵佳妮压低了声音,“被你师傅压榨的这么惨呢？” 唐霜轻咳了两声：“我就排你后面，听得见。” 陆煜祺有气无力地打着菜，摇了摇头回答道：“没什么,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所以胃口有些不太好。” 赵佳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确实,宿舍的床是有点硬。” 唐霜取了餐盘跟着赵佳妮后面,看到今天的大菜是清蒸鱼：“嚯——难得吃次食堂就轮到鱼。” 这确实是他们这几天以来难得吃的一次食堂,这几天要么就是在外面跑案子,要么就是前一天熬夜通宵，等到补觉起来早就过了食堂的营业点，就中饭晚饭凑一顿点个外卖。 陆煜祺端着餐盘坐下后感慨道：“好久没在食堂吃饭了，这几天几乎要顿顿吃外卖,感觉能在食堂安稳吃饭也算是一种幸福。” 唐霜倒没有跟着陆煜祺一起感慨,而是用筷子夹起自己餐盘的鱼，放到陆煜祺的餐盘里：“既然难得吃食堂，你多吃点。” 陆煜祺感动：“师傅你对我真好。” 唐霜：“吃鱼补脑子。” 陆煜祺：？ 不知道今天刮的是什么风，就连鲜少来食堂吃饭的李思远都出现在了食堂，他端着餐盘走到二人边上坐下来,看了眼唐霜和陆煜祺的餐盘,然后也夹起自己餐盘里的鱼放到陆煜祺的餐盘中：“既然你爱吃鱼,我的也给你。” 陆煜祺心中警铃大作，唐霜夹鱼给他，还能说是师傅对徒弟的关爱，李思远夹鱼给他吃,这绝对是不安好心。 陆煜祺用筷子挑了一小块鱼肉送进嘴里，顿时明白了两个人为什么都不约而同地把鱼夹给自己吃。 他就没吃过这么腥的鱼！ 海水的咸味混着鱼类的腥味，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 明的腐臭味。 食堂师傅的手艺真的能算得上是登峰造极了，怎么能够鱼的外表看起来美味鲜香，吃起来却是这么一言难尽的味道。 陆煜祺这边剩下的鱼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小脸皱成了一团。 那边唐霜接了个电话，放下电话后叹了口气，看向陆煜祺，表情复杂。 陆煜祺本以为唐霜是不是良心发现，准备同自己道歉，却听唐霜说道：“你以后还是少说话吧。” 陆煜祺：？？？ “你刚说完今天难得能安稳吃顿饭，就来了个新案子。” —— 10时57分，建宁市公安局接到群众报警，称其家养的狗刚才叼了一个异物回来，该异物散发腐烂腥臭味，其不敢随意乱动。辖区派出所民警到达现场后，确认该异物系人体头颅，反馈指挥中心，指增派法医和刑警赶赴现场。 —— 陆煜祺：…… 李思远：…… 唐霜：“这……这我可没想到啊，昨天跟你讲的故事真是我随口瞎编的，我怎么会想到今天就来了个狗叼人头的案子！” 陆煜祺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还是该怒：“你昨天晚上讲的居然是瞎编的？？？！！！” 唐霜轻咳两声：“快到目的地了，先办案，工作要紧。” 来的法医倒就是上次马远案子的法医，看来法医中心的值班和他们队里的值班倒是重起来了。 他们和法医差不多是前后脚到的现场，先前出警的同事们留在现场没有走，等他们来好交接。 处警的同事委婉地表示，报警人大概是接受不了自家狗叼回来的是人头这个事实，在他们剥开头颅上的缠绕物后，发现是人头后，差点没有当场晕倒，现下躺在卧房里休息。 不过还好报警人的院子里装着监控，本来是报警人的孩子们担心自家爹娘上了年纪，在乡下居住的安全和健康问题，所以给装了的，结果把狗叼着人头回来的全过程给拍了下来。 “我们已经先用执法记录仪把监控翻拍下来了，你们可以先看。” 法医正在做现场的初步勘察，他们正好看看监控。 监控画面中，报警人在院里打水洗菜，洗好菜后便拿着菜进了厨房准备午饭，然后一只大黄狗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嘴里叼着一个黑乎乎的物体。 那个物体模糊不清，看起来像是一个布满泥土和杂草的球状物。而大黄狗显得很兴奋，摇着尾巴，四处乱窜。 男人听到了动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走到院子里，看见大黄狗嘴里叼着东西，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他慢慢走近几步，试图看清楚狗嘴里的物体，但又不敢靠得太近。 “阿黄，放下！”男子发出指令。 然而大黄狗并没有理会，仍旧紧紧咬着那个物体，摇头晃脑地展示着自己的“战利品”。男子皱了皱眉，从旁边的角落里拿起了一根长树枝，走到大黄狗的面前，棍子重重敲了敲地面。“放下！” 男子这次加重了语气，然而大黄狗依旧不愿松口，甚至有些护食的姿态。 男子显得有些急躁，抬起树枝敲打狗的身侧。狗这才不情愿地放下嘴里的物体，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男子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捅了捅那个物体，感觉到它有些软绵绵的，不像是普通的垃圾或玩具。 男子弯下腰，仔细观察着那个物体，突然脸色大变，迅速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然后拿出手机，手指微微颤抖着拨通了报警电话。 过了几分钟，警察到达了现场。他们围着那个不明物体，小声交谈。一个警察戴上手套，小心地将物体翻了过来，露出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看到这儿，陆煜祺觉得自己又开始有些犯恶心。 唐霜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陆煜祺捂着胃：“没事，中午食堂的鱼太腥了。” 而李思远偏偏要出来拆这个台：“我觉得可能是昨天晚上你讲的那个鬼故事太生动形象了点，让他现在联想的有点多。” “所以你昨天晚上到底讲了什么？” 唐霜觉得自己的头也开始有点痛了，转移话题道：“法医那边现场初步勘验结果应该出来了，走去看看。” 一回生二回熟，法医也熟悉了唐霜的行事作风，这回没等唐霜问，等现场初步勘验完成后，便摘下手套口罩对唐霜说出了自己的初步结论。 狗叼回的头颅头皮处有多处切割伤，疑似他杀。 用了“疑似”一词，算是法医最后的严谨。 具体死亡时间和其他的信息，就要等后续的进一步勘察检验。 “那就还是老样子，兵分两路，双线并行。” 李思远跟着法医去确认尸体身份信息，唐霜带着陆煜祺去搜索有没有其余的尸体残骸。 法医中心内。 “这里有明显的刀痕。”法医用手指触摸着头颅上的切口，“看起来是用利器进行的切割，而且非常整齐。” 他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着切口的细节。“刀刃的痕迹很清晰，可以推测凶手使用的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刀具，切割时用了巧劲。” “而且，看这里，”法医指着头颅上的痕迹，“这些切割痕迹应是在死后才造成的，周围没有血迹，分尸应该是在尸体还没有完全僵硬之前进行的。” “死者性别为女性，年龄应该在二十二岁到三十岁之间，死亡时间目前初步推测是在三天之前，至于DNA数据我们会抓紧时间比对的。” 法医解开防护服摘下手套，对李思远说着进一步检验出来的结果。 —— “是时候摇人，哦不，准确来讲是摇狗了。” 陆煜祺现在跟上唐霜的思路已经不需要太多的反应时间了：“你的意思是，既然人头是村民家的大黄狗发现的，那么训练有素的警犬应该能发现其余的尸块？” “不错，让警犬来找，总归比我们两眼一抹黑的四处乱找碰运气要靠谱多了。” 唐霜确实没有说错，警犬到了后，他们的搜索进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他们带着警犬从报警人的家中出发，根据先前尸体头颅上沾染着的泥土和杂草，沿着周围的田野开始展开搜索。 警犬嗅着地面，穿梭在田野间，时不时停下来仔细嗅闻着地面上的气息。 就这样领着警犬走了大概有近千米后，一只警犬停在了河畔的一处草丛前，趴下来发出低沉的吠叫。 唐霜迅速走了过去，将执法记录仪对准着草丛，用手扒开草丛，发现草丛里有一些零散的头发，颜色和质地与之前发现的人头上的极为相似。 “这里！”陆煜祺喊道。 在距离唐霜面前草丛不过五米的另一处草丛中，陆煜祺在警犬的带领下发现了一些的布料碎片，上面沾染着水渍。 唐霜看向边上的河道：“看来是从水里冲上来的。” 将证据固定好后，他们带着警犬沿着河道继续搜寻，果然在这条河的下游发现了漂浮的不明物体。 把不明物体打捞上来后，确认了的确是人体的躯干部分。 “打电话给李思远，让他和法医说一声，这边还有追加的检材。” 唐霜刚吩咐陆煜祺打电话给李思远，李思远那边的电话就先打了过来。 “是有什么新消息或者是进展吗？没有的话我就挂了，这边正忙着河底捞呢。” 唐霜确实没有想到还有捞尸这一茬，戴着的一次性手套都快不够用了，幸亏她之前在法医带着人头回实验室之前，从法医那儿薅来了几副，不然她可不想因为这个给耽误了。 李思远听到唐霜回答虽然语速很快，但仍有余力开玩笑，想来应该是有了新发现，便掠过他是怎么搜寻信息，联系沟通其他单位的，直奔正题说道： “申城那边今天上午在河里也发现了袋装的部分女性肢体，死亡时间目前能对得上。” 唐霜迅速明白了李思远的意思，DNA检测比对结果出来没有那么快，但是分尸案确认死者是否为同一人，还可以通过尸体部位衔接来进行判断。如果申城那边的死者和这边发现的是同一人，联通信息移交案件材料流程需要时间，要尽快并案侦查。 “我这边刚捞上来，马上送过来、” 唐霜挂断电话，发现陆煜祺眼巴巴地看着她，她扬了扬眉：“怎么？你想跟我一起去拼尸体？” 陆煜祺自然是想的，但是唐霜昨天 讲的那个鬼故事，此刻不受控制的在他脑海中盘旋着，甚至自动形成了画面，电影式的循环播放起来。 唐霜拍了拍陆煜祺的肩：“开玩笑的，本身法医那里就不喜欢人多着挤在那里，我也就是把这个送过去，马上就会回来的。” 唐霜看着摆放在地上他们刚捞起来的尸块，“我们到现在为止只找到尸体的部分，运输尸块的工具还没有找到。” 现场没有血迹，证明尸体在抛尸之前就已经分尸好了，并且由东西包好运过来。 可是现场除了尸块，并没有其余东西发现。 要么是嫌疑人带走了，要么就是被人给捡走了。 嫌疑人带走抛尸工具还要额外增加处理的麻烦，以及暴露的风险，自然和尸块一起抛弃在此处才更为合理。 那么可能性更大的，自然是后者。 陆煜祺领悟到了唐霜的意思，常见用于运送尸块又不容易被发现的，无外乎拖车行李箱之类的，这种东西对于拾荒者而言，可是进可以卖出好价钱，退可以自己用的好东西。 陆煜祺看向岸边围观的人，转过头来对唐霜说道：“我明白了，那几个拾荒者的口供我会抓紧时间做的。” 第87章 “学的谁？”“学的你。…… “DNA的比对结果出来了。” 两地两级的DNA实验室进行联动,对生物检材进行加紧检测，同时在大数据库里进行对比，这在建宁市的DNA实验室挂牌成立之后,还是头一回。 如果不是李思远站在这个地方，实际上法医应该早就下班了的，但是既然申城的法医中心都在进行样本的检测,他也不好就这样子早早地下了班。 法医在接到申城司法鉴定中心联系的时候，还以为是通知自己培训,没想到是让自己就这个案子进行分析比对。 为此在唐霜送最新发现的尸体残骸的时候,法医偷偷问唐霜,这个杵在他实验室里的李思远究竟是什么来头,看着他打了几个电话，本来按程序来说挺复杂的事情，就沟通协调好了。 唐霜故作高深地回答道，是省厅来挂职的,法医便顿时明白了,把报告给了唐霜，然后转身回实验室去补足系统上的一些流程。 唐霜虽然是这么回答了法医，但实际上她自己心理对这个回答都有些不太相信的。 之前去渝城出差的那一次，她已经看到过了李思远协调的功夫，在这次办案过程中,她又看到了李思远的人脉关系网。 既然李思远有如此人脉,行事手段又能在规则的框架下通过自己的方式来做到最好,再进一步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为什么会想要下放到建宁这儿来进行锻炼。 李思远打完电话走了过来，对唐霜说道：“全国数据库的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死者身份已经确定，是云江籍女子陈某,年仅28岁，昨天她云江的亲人说已经两天没有联系上她，在云江那边报警说她失踪了。” 身份确认之后，就到了下一步，调查死者的背景和最近的活动轨迹，以及通过分析她的社交网络和通话信息记录，来研判她的人际交往关系。 这就到了陆煜祺的舒适圈了。 唐霜打电话给陆煜祺，还没等她说话，就听到陆煜祺在电话那头兴冲冲地说道：“师傅！抛尸的行李箱找到了。” 正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尸块是装在行李箱里面被拉到抛尸的地点的，附近的拾荒者在河边捡东西的时候，发现有只做工质量看上去挺不错的行李箱沿着河飘过来，便下河把行李箱给捞到了岸上来。 拾荒者本来以为这么好的行李箱，拎起来还不清，里面应该装着不少好东西，从边上地里找了块石头，好不容易把行李箱的锁头撬开，结果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堆一堆看上去特别像人肉的东西。 拾荒者当时就吓坏了，撒腿就跑，跑了几步又舍不得那个行李箱，想着反正天还没亮，边上也没人看到，便又折了回去，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全都给拿出来，将行李箱给带回去。 这才有了后面狗叼人头的事出现。 至于为什么发现行李箱的异常后没有报警，因为拾荒者对于警察有种天生的敬畏感，说自己没读过几天书没文化，怕遇到了警察说不清楚话。 陆煜祺录证人证词录着录着都要笑了，他寻思着这个拾荒者看上去逻辑清晰口齿伶俐，面对他丝毫不害怕，可半分没有敬畏的心思。 不过这点小九九他也没必要直白地指出来，他问拾荒者行李箱在哪儿，拾荒者带着他到了前面的桥洞里，行李箱就躺在那里。 那是一个二十八寸的万向轮铝合金行李箱，看上去确实做工很好质量很不错，也难怪拾荒者哪怕知道这箱子来路不正，也要把这箱子给拖回来。 不过幸好，箱子除了被拾荒者拖回来的时候外表有些碰撞，但是里面正如拾荒者带路的时候说的，并没有遭受到其余外力的破坏和影响。 “我马上带着行李箱过来。” “那正好，我本来也要打电话叫你过来的。” 陆煜祺反应很快：“是有新进展了吗？” “是的，死者身份已经确认了。” “那好，我现在就过来。” 还没等唐霜讲更多的信息，那边陆煜祺就已经挂了电话，想来是那边的现场工作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唐霜摇摇头，真的不知道陆煜祺现在这种雷厉风行的样子是学的谁。 唐霜抬起头，就看见李思远正定定地看着她。 唐霜：？ 李思远：学的你。 —— 陆煜祺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准确来讲，那个坏消息实际上也不是陆煜祺带来的，而是法医告诉他们的。 那就是用来抛尸的行李箱内部，除了死者本身的组织细胞残骸和血液以外，只检测出来了拾荒者留下来的痕迹。 然而拾荒者天天在桥洞和河边那块儿晃悠，动线很明确，陆煜祺在跟着拾荒者去拿行李箱之前，就已经通过对村民的走访，把拾荒者的嫌疑给排除了。 而且根据他们的查询，这款行李箱在全网的月销量高达三万多件，这还只是一个电商平台品牌旗舰店的月销量，还不算其他平台的，以及线上线下经销商的销售，所以从行李箱这块儿下手追查凶手的路，是行不通了。 不过好消息倒确实是陆煜祺带来的。 “只要你上网，那么你在大数据面前就是透明的。” 这是陆煜祺的信条之一。 或者也可以称之为，这是一个大数据分析者的职业信念。 死者陈娟，二十八岁，前年从云江到申城打工，去年开始谈了恋爱。 “你看这个剃须刀，这个男士领带夹，”陆煜祺翻着陈娟网购订单的下单日期，“情人节，五二零，七夕，八成就是买来送给男朋友的节日礼物。” 通过对陈娟的网上聊天记录、网页浏览记录，以及外卖点单习惯和网购记录，陆煜祺还原出了一个家境贫寒到大城市里打工赚钱的辛劳女子的形象。 陈娟一开始在饭店打工，工资不高，住着大通铺，每个月省吃俭用把攒下来的工资给家里寄回去，供她的母亲治病和她的弟弟妹妹上学。 因此陈娟一直过得挺拮据的，找的工作也都找的是包吃住的工作，在饭店打工的同时，还在轮班休息的时候兼职送外卖，尽量多赚一点。 这种清苦的生活在遇到她男朋友黄勇之后有了好转。 陈娟同她男朋友黄勇是在陈娟兼职送外卖的时候认识的，黄勇是个工地上的包工头，有点小钱，欣赏陈娟这种吃苦耐劳、自力更生的女孩子，就把陈娟介绍到工地的食堂里面干活，工资比之前拿的多了，活还轻松了不少。 “有意思的是，我发现，黄勇实际上已经结婚了。” 陆煜祺调出黄勇的个人信息，婚姻状况一栏里赫然写着“已婚”。 “另外我还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虽然用来抛尸的行李箱是个销量很高的大众款，但是三天前从申城出发来建宁市，拎着这款旅行箱，回程的时候却又没带这个旅行箱的，恰好就是这个黄勇的法定妻子。” 陆煜祺在电脑屏幕上调出来动车站两天的监控录像，三天前的画面中女子拉着旅行箱，行李箱的外观同装有尸块的行李箱一致，而在昨天再次进展的时候，女子拉的行李箱却又换了个模样。 “当然，也有可能是行李箱坏了所以换了一个 ，不过这真的也太凑巧了吧。” 唐霜自然是明白陆煜祺的意思，本身不管是不是巧合，涉及到命案，他们自然要去排查，现下这个拎着行李箱的女人又是死者男朋友的原配妻子，自然嫌疑直线上升。 黄勇夫妻二人都在申城，唐霜看着电脑屏幕上暂停下来的监控画面：“看来要出差去趟申城了。” —— 王伟这回意外的靠谱的很，批出差手续批的飞快，不过在把签了字的出差条子交到唐霜手上之前，老王给自己泡了杯茶，还给唐霜也泡了一杯，让唐霜坐下来一起喝。 唐霜瞪着老王：“我们赶着坐动车去申城呢，这可是命案，分秒必争，这不是前几天你开大会的时候在主席台上面才强调过的吗？” 老王拍了拍后脑勺：“我有讲过吗？哎哟，看来我最近的记性是不太好，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 唐霜也不坐下来，看着老王在那儿长吁短叹，伤春悲秋，就知道他接下来肯定还有话说。 果不其然，老王接着说，正好省厅那边组织全省的刑侦骨干力量参加毒品专项培训，就在大后天，他们三个人去申城出差抓人，案子办完之后，就正好把培训给一起参加了。 唐霜想难怪老王这次批出差条子批的这么痛快。 “这不是禁毒支队的事情，怎么让我们去？” 老王摇了摇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时代在变化，更何况现在一直在强调，要全局上下一盘棋，多警种合作……” 眼见老王又要长篇大论起来，唐霜连忙应了下来。 不就是培训吗？有干货就听，没干货就在下面玩手机，多大点事。 “可是案子怎么办？” 先不说人能不能在两天之内抓到，就算抓到了，这要带回来做材料移送检察院又是一大摊子的事，明显时间就来不及。 面对唐霜的提问，老王惊讶道：“什么？李思远没和你说吗？” 这回唐霜是真的奇怪了：“李思远和我说什么？” “他已经和申城那边沟通好了，人抓到了就在他们那边审，然后后续工作由申城那边进行，绩效两边都能算。” 唐霜：…… 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李思远还真没和她说啊！ “而且嫌疑人申城那边不是已经都抓到了吗？” 老王紧接着又给她抛下来一枚重磅炸弹。 “李思远都向我汇报过了啊，陆煜祺分析研判出来之后，他马上联系申城警方，已经把嫌疑人抓捕归案了，你们过去就是协同办案，就一起审审，这对你来说不是轻车熟路、小菜一碟？快得很。” …… 难怪老王会说让他们参加培训呢，原来合着这案子进展神速，她中午还在河里捞着尸块，现在吃晚饭的点外地的嫌疑人都已经被抓捕归案了。 那他们还有去的必要吗？ 唐霜抬头看着老王手里的出差审批单，合理怀疑，老王让他们去出差，除了为了绩效，主要就是为了让他们去都去了，就顺带参加那个培训。 这种培训能翘掉好几天的工作，按理来说应该会有一堆人愿意去，怎么会要到老王抓壮丁的程度。 唐霜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等等，这个什么省厅的禁毒培训，不会还要考试，参训学员统一排名吧？” 老王讶异道：“你怎么知道？李思远提前和你说了吗？” 难怪别人都不愿意去！ 不过…… “这又关李思远什么事？” 老王这回是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李思远都和我汇报过了，没和你说吗？” “他是省厅这次培训的教官之一啊。” 第88章 很有可能，他已经变了，…… 在唐霜第八十三次转头看向车窗外风景时,李思远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对唐霜说道：“你如果想坐我这个位置可以直接说，我可以和你换的。” 因为这趟出差买票过于临时，车票有限,他们三个人没有能够买到连坐的位置，陆煜祺只能含泪去了别的车厢。 实际上本来唐霜和李思远也坐不到一起的，偏偏唐霜刚坐下,边上就有个漂亮妹妹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是想和她男朋友坐一起,能不能和她换个位置。 结果唐霜到了妹妹说的座位号一看,正好就是李思远旁边的位置。 真是巧了。 唐霜本来想着要不要喊陆煜祺来坐,后来一想,也不知道陆煜祺那个位置旁边坐的是谁，最起码坐李思远边上影响是可控的。 李思远此人坐车安静得很，耳机一戴闭目养神，对旁人没有丝毫影响,如果高铁推出优质邻座评分,唐霜相信李思远应该能够得满分。 所以李思远问唐霜要不要换座位时，唐霜真的吓了一跳。 “你不是在睡觉吗？” 李思远无奈，他只是在闭目养神，又不是真的瞎了，感受不到唐霜那几乎能把自己盯出个洞来的视线。 李思远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唐霜眨了眨眼,双手捂上胸口,做出痛心疾首状：“你瞒我瞒的好苦啊。” 前面一排的乘客闻言转头过来,透着座椅缝隙看着后排悄然上演的情感纷争大戏。 李思远一怔：“你都知道了？” 唐霜抬起右手，弯起食指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原来我一直被你瞒在鼓里。” 后面一排的乘客直起脖子，试图听得更真切些。 实际上这次回建宁，李思远就没有想过能一直瞒着唐霜。 本身唐霜就也算得上是半个事件当事人,再加上唐霜天生敏锐，察觉到也是早晚的事情。 只是他没有想到，唐霜这么快就知道了。 李思远没有找任何借口和理由，诚挚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前排靠着椅背努力偷听的乘客发出“啧”的一声，这种情感伦理大戏不是应该一个死不承认，一个刨根问底，争吵和好再争吵吗？怎么认错的这么快，态度还这么好，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 唐霜放下装模作样擦眼泪的手，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爽朗地大手一挥：“没事，我原谅你了。” 后排支着脑袋吃瓜看戏的乘客大失所望，这没两句就到大结局的进展是怎么回事，感觉吃了瓜又像没吃一样，就好像挑西瓜时觉得这个瓜一定皮薄肉美，结果一开发现是个空心瓜一样。 李思远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来说唐霜这时候不该质问他吗？ 唐霜看出了李思远的疑惑，她凑到李思远耳旁压低声音说道：“只要你到时候提前把□□告诉我就行。” 李思远：？ 李思远看着唐霜，唐霜眨了眨眼，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或者悲伤亦或是愤怒，平淡的异常，甚至还有点讨好的意思在里面。 李思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你说的是省厅培训这件事？” 这回轮到唐霜奇怪了：“不然呢？” 她和李思远从他调到省厅之后早八百年没有联系了，回来后也就工作上在一个组里面，其他有没有什么交集的，能有什么事情谈得上欺骗和不欺骗的啊？ 李思远推了推金丝眼镜，试图用动作来隐藏自己的尴尬：“你好好参加培训听讲座，考试不难的。” 这就是婉拒了提前告诉她答案的事了。 唐霜这回是真的想站起来控诉了。 你们省厅这帮子人真的都是吃饱了撑得，有事没事 搞什么培训啊？他们基层本来事情就多忙的不得了，培训就培训吧，还要考试排名，现在学生排名都早就开始保密了，怎么反倒走上社会参加工作之后，这种培训结业考试排名还要全省公布，又要精通理论又要熟练实践，省厅这是要培养人才还是要培养全才啊？ 然而还没等唐霜开口控诉，大吐苦水，就听李思远接着说道：“考虑到基层实际执法情况，这次考试听说是开卷，参考资料都会统一发放的。” 唐霜立马改口道：“你们真的是太会体察基层实际情况了。考试就该是开卷考嘛，办案子的时候又不是不能上网查法律条款。” 唐霜变脸速度之快，川剧变脸来了都要自愧不如。 李思远倒也没戳破唐霜的这点心思，因为这种时候的唐霜，倒是比往常的时候要多了一丝鲜活。 也就更能看出身上还残留着点昔日的影子。 —— 唐霜对于李思远的夸夸模式，在李思远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在申城的执法办案中心审讯，甚至嫌疑人都已经提前提好了，电脑打印机都备好了，他们只要做份笔录就行之后，就没有停下来过。 果然抱着领导大腿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她没想到跟着李思远到申城来出差，比跟着老王来出差还要管用。 这待遇，没的说，多省心啊。 唐霜甚至本来想直接让李思远和陆煜祺做笔录，自己到边上休息着就行了，却没想到李思远带着他们进了办案区之后，就说自己手上还有事情，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又不见了。 不过唐霜这次倒是没有任何想法了，她又不是没有到申城来出差过，之前手续麻烦的一天的功夫能在流程上耽误半天，现下李思远好歹是真的帮他们省了好多时间和精力，也算是为工作出了力了。 这也算是一种分工合作嘛。 再说，她大概知道李思远是去忙什么，估摸着应该是过两天那个什么毒品培训的事情，应该是提前去备课了？ 唐霜想着李思远在讲台上讲课的样子，发觉自己有些想象不出来。 毕竟在她的脑海里，李思远和课堂联系起来的样子，还是十多年前，她和李思远一起在大学课堂里听讲。 一想到干完手头上的活，还回不了建宁，还得参加劳什子的培训，唐霜就又高兴不起来了。 不过，该完成的工作还是得完成的，甚至因为情绪上面的不高，唐霜这次审讯嫌疑人黄勇的进度加快了不少，没有像之前一样让陆煜祺先问，自己再进行补充，而是直接快刀斩乱麻地直击对方痛点。 黄勇承认自己杀人分尸倒是承认的相当爽快，大概是因为证据确凿，知道自己逃脱不了法律制裁，想着承认的爽快点，能争取刑期上面能够判的轻一点。 至于唐霜在问黄勇，他的杀人动机时，黄勇不屑地笑了笑：“警官，你在和我开玩笑呢吧？这妨碍到自己的，杀掉不是很正常嘛。只不过我干的不麻利，上面没有人，所以被抓了。我傻，我不够聪明，所以只是个小包工头。如果聪明点，就像……” 黄勇说到一半，抬头看了看审讯室的天花板角落里装着的监控摄像头上闪烁着的红光，突然停下来不说了：“就感情纠纷嘛，没什么好说的。” 黄勇这没有说完的话自然是可疑的，可是先前知无不言，坦白承认的黄勇，任凭唐霜在这点上接着如何追问，也都保持着沉默，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 反而更加可疑了。 不过就目前这个情况，再问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结果了，陆煜祺让黄勇在笔录上签字按指纹之后，审讯便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唐霜和陆煜祺刚从审讯室里出来，意外地看到李思远在走廊尽头等着他们。 “忙完了？” 李思远点了点头，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车钥匙：“嗯，事情本身不是特别复杂，所以结束了就来接你们了。” 李思远开车来接唐霜和陆煜祺，送他们两个人回宾馆，确实是出于同组人来自己常住的地方出差，自己自然该提供些许方便的考量。 然而落在陆煜祺眼里却不是这么回事了，陆煜祺坐在车的后座上，身体前倾双手趴在唐霜坐着的副驾驶座上，打量着李思远汽车的内饰后，“哼”了一声：“李处如果忙的话，也不一定要来接送我们的，我在申城这儿也是有车的。” 他们在申城又不是没公司，公司名下又不是没有车，要一辆过来开开又不是什么难事。 李思远倒真接着陆煜祺的话往下说道：“那倒也不用，这案子今天结了后，明天下午就要去省厅培训的地方报道了。这次培训是在警校里面，封闭式集中统一管理。” 唐霜奇怪道：“这案子结了？黄勇那边不是还没有问清楚吗？” 李思远握着方向盘看向车前方：“哪里没有问清楚？杀人手法经过和动机，不是都交待的很清楚吗？” 李思远这话说得确实是没问题，可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像黄勇这种杀人犯说的，也不能全信的。说不定他是和自己的老板就工程款项上面有摩擦，所以死到临头了胡乱攀咬，也是有可能的。” 这还是唐霜第一次听到李思远说类似的话，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是一时间却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想要反驳，却又无法开口。 再加上他们当时在出发来申城前，黄勇在申城被抓获归案后，陆煜祺就黄勇的人际关系金钱往来给查过了，黄勇身上确实有许多债务纠纷。 黄勇作为建筑项目层层转包下的某一层的包工头，同旁人有经济债务上的纠纷，这在建筑行业上来说倒也是常事。 如果说黄勇之前的欲言又止，是想要给自己的仇家泼脏水，倒也不是说不通。 只是唐霜的直觉告诉她，好像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最主要的是，陆煜祺当时拉出来那张黄勇承包过的工程项目那张密密麻麻的表上面，倒是有好几个金峰地产的项目。 这也许是个巧合，金峰地产本身就省内的龙头企业，项目很多，预算给的又足够，在申城的项目，有几个最后转包到黄勇手上，本身倒也不奇怪。 不过她还是觉得，黄勇不会平白无故就说这么一句，如果是为了攀咬拉人下水，为什么不说的更加直接一点，要这样的欲言又止。 传言可能无中生有、夸大其词，但也有可能并不是空穴来风，真相或许就隐藏在其中。 唐霜看着目不转睛开着车的李思远，在心里咀嚼着李思远方才的发言。 这次黄勇的案子，李思远有点过于积极了，虽说他没有直接参与审讯，但是整个案件的破案速度过于快了些，流程的推动都是李思远在进行的。 李思远真的是为了破案的速度，还是另有隐情？ 唐霜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看不懂李思远了，或者说，本来她和李思远就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了，为什么她会认为现在的李思远还是和以前的李思远一样呢？ 人都是会变的，她都已经变了这么多，李思远又为什么不会变呢？ 很有可能，李思远已经变了，只不过是她没有发现而已。 第89章 还挺人模狗样，装腔拿调…… 省厅的培训安排在了江东省警官学院里,不过好在住宿倒不用住在学生宿舍里面，而是有专门的招待所可以入住，倒是和外面的宾馆差不了多少。 住宿条件和餐饮伙食确实是不错,即便如此，唐霜也打不起精神劲来参加这种培训。 毕竟坐在阶梯教室里看着讲台上的投影仪开始犯困，这不是她的态度问题,而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性条件反射了。 陆煜祺去便利店买了三瓶饮料，进阶梯教室找到了唐霜的位置,坐下来后把饮料递了一瓶给唐霜,看了眼教室黑板正上方悬挂着的钟表,已经马上要到开课的时间了,阶梯教室里都差不多坐满了。 “你好，这里有人吗？” 有个姗姗来迟的妹妹站在阶梯上瞭望了一圈教室，发现只有唐霜边上还有个空位，要不然就要坐到第一排了,在犹豫片刻后还是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唐霜摇了摇头,妹妹便松了口气，安心地坐下来了。 陆煜祺奇怪道：“我以为这个位置是你给李思远留的。” 唐霜冷笑一声：“他？不用给他留，他自己有的是位置。” 陆煜祺本来以为唐霜说这话的意思是李思远不和 他们坐一起，本身这次毒品知识培训是全省选取青年民警的培训，李思远有旁的认识的人要一起坐也是很正常的。 再说了,他巴不得李思远不和他们坐呢。 本来坐动车来的时候,到了站下了车,他在门口等着的时候，看到唐霜和李思远一起从车厢口走出来，他才知道别人和唐霜换了位置，两个人一路都坐在一起,本来心里不平衡的很。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培训这种同桌坐起来距离感才更加的小。 哼哼，更何况动车不过一小时，这培训他和唐霜坐一起，一坐可就是三天呢！ 阳光透过阶梯教室的大玻璃窗撒了进来，让陆煜祺的心情都更加愉悦了几分。 台上省厅的领导正讲着培训开幕的致辞，着重强调着这次培训的重要性，教室里的塑料麦克风也阻挡不了他铿锵有力的发言。 而台下陆煜祺已经开始在带着的本子上画起了卡通小狗了。 唐霜一瞥就看到陆煜祺本子上的简笔画，那是一只用黑色水笔画出来的小狗，有着圆滚滚的身体，短短的四肢，仿佛随时要跌倒一般。它的大眼睛圆溜溜的，透出一股天真无邪的神情，耳朵微微下垂，鼻子小巧圆润，嘴巴微微上扬，仿佛正在对着谁撒娇。小狗的尾巴向上翘起，似乎在欢快地摇摆。 唐霜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想到你还会画画呢？” 陆煜祺本来只是自己画着玩，这是他上课时听到自己已经会的内容，或者是无聊的内容时，打发时间的习惯，坐在阶梯教室里一不小心就又开始画了。 他本来想盖住画出来的小狗，但是转头看见唐霜脸上的灿烂笑容，呼吸停了一瞬。 他低下头，绯红迅速蔓延上了耳背：“就，学过素描嘛，画画像要用的。” 唐霜见陆煜祺这般害羞的模样，都没好意思戳破他，这素描和画卡通画可是两个概念。 不过陆煜祺画的这个小狗，还真的是很像他。 想不到这陆煜祺会的东西还挺多，唐霜正想问他还会什么，就听到周围的学员们开始鼓掌，应该是台上领导的致辞讲话终于结束了，便将要讲的话先搁在一边，也开始鼓起掌来，和周围的学员融为一体。 领导讲完话后没有急着下去，而是扶着话筒，抬起手指向讲台的边侧：“接下来就由我们省厅的专家李思远给大家讲第一堂课，大家掌声欢迎。” 周围再度响起掌声，而陆煜祺则是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了唐霜。 [他怎么在上面？] 陆煜祺一边跟着周围的人不情不愿地鼓掌，一边眨着他那双大眼睛，这回他的眼睛是真的会说话，唐霜看懂了他想问什么。 唐霜耸了耸肩。 [回头你问他。] 在领导介绍完毕后，李思远在讲台边上等领导走过来，同领导握了手简单客套了几句后，走上了讲台。 他穿了一套深蓝色的修身西装，白色衬衫领口整洁，袖扣微微露出一截，显得挺拔干练，他在讲台前站定，调整好投影设备和麦克风后，微微一笑：“大家好，很荣幸这次培训的第一课由我来给大家讲，本节课的内容主要围绕着新型毒品来展开。” 还挺人模人样，怪像回事的。 这是唐霜看着站在讲台上身子挺拔，举手投足间透出自信和优雅的李思远的看法。 还挺人模狗样，装腔拿调的。 而这是陆煜祺对于此刻正讲着课的李思远的看法。 金丝眼镜锃光瓦亮的，李思远这为了讲课，穿西装也就算了，金丝眼镜恐怕也洗了八百遍吧！ 不过虽然陆煜祺在心里默默吐槽着，但还是拿起笔认真听着李思远的讲解。 “近年来，电子烟悄然兴起，逐渐成为许多年轻人追求的一种‘时尚’。”李思远走到讲台一侧，按动手里的蓝牙遥控器，PPT翻到下一页，投影上出现了一些电子烟的图片和数据，“目前市面上的正规电子烟主要成分是尼古丁，但我们今天要讨论的不是这些。” 李思远停顿了一下，推了推眼镜，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近期却出现了一种‘上头’的电子烟。这种电子烟油中的有效成分主要为氧氟丙哌酮*，能让大脑中枢神经兴奋和致幻，产生类似吸食‘□□’的效果。” 随着他的话语，投影上出现了氧氟丙哌酮的化学结构图和相关数据。 “‘氧氟丙哌酮’原本是一种在临床医学上使用的高效麻醉剂，用于严重外科手术或疼痛管理。其正规使用方法需要经过严格的医疗专业培训和合法授权才能使用。” “尽管‘氧氟丙哌酮’在医疗上有其合法用途，但它也有着潜在的高度危险。滥用或未经专业人士使用可能导致严重的副作用和健康风险，甚至危及生命。” “这种新型毒品，往往伪装成普通的电子烟，甚至被贴上‘危害低’的标签外衣。”李思远双手轻握讲台边缘，身体微微前倾，“它们主要被添加在普通香烟的烟丝内烤吸，或者勾兑在电子烟油中，极具迷惑性。” “这些‘上头’电子烟相较于传统毒品价格低廉，吸食方便，而且目前尚且不属于国家管制的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因此，它们逐渐在吸毒前科人员和年轻群体中风靡。”李思远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沉重。 这点是事实，唐霜上次就听观海派出所的杨杰说过，他们最近抓了好几个吸氧氟丙哌酮的，但是氧氟丙哌酮目前尚未列入国家管制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名录里面，他们想要处理也没有相应的法律依据。 李思远在讲台上稍作停顿，目光坚定地扫视着台下的听众：“我们警察作为执法人员，在打击毒品犯罪的过程中，经常会遇到这类情况。就比如，像氧氟丙哌酮新型毒品已经在市场上出现并造成危害，但法律的制定和调整却还没有跟上来。” 他用力地握了握讲台边缘，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法律存在滞后性是必然的。” “社会和科技的进步往往比法律的更新速度要快，互联网、生物技术等新领域的发展带来了一系列新问题，但相关法律体系可能需要较长时间才能进行调整和完善。这就导致我们公安干警时常会陷入无法可依或有法难依的尴尬处境。” 李思远讲到这里的时候，台下的听讲的人群发出了不小的赞同声。 这次参加培训的都是基层一线警察，李思远的这话算是说到他们的心坎上了。 而谈到这一点，唐霜算是知道，为什么这培训的第一课是由李思远来讲了。 因为李思远当年的毕业论文，研究的就是法律的滞后性，和因此对人群维权和部门执法造成的影响。 当年那篇论文的深刻程度，让导师都赞叹不已，连着追问李思远真的不考虑再读个研吗？ 而自他们参加工作之后，对于这个问题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法条究竟也只是书面上的问题，而他们作为一线的警察，既要恪守法律的底线，又要常常处在法律与现实的夹缝中，需要迅速反应和灵活应对。 “这时候，我们的职责不仅仅是执行现有的法律，更重要的是要及时反馈这些新情况，积极推动相关法律法规的完善。”李思远继续说道，“这不仅仅是为了打击犯罪，更是为了保护我们的社会，保护我们的下一代。” 深入的部分讲的差不多，李思远开始浅出。 “不过，好消息是，”李思远微微一笑，语气稍显轻松，“这些新型毒品已经马上要列入管控名单。目前已经进入流程，相关法案也正在审议中。” 李思远的课讲的确实是成功的，生动详实，贴近实际，除了关于法律滞后性的讨论上了上价值，倒也能够理解。 这倒是出乎唐霜的意料，因为当年在大学里的时候，李思远可是板着张冰山脸上台，面无表情地念完了长达三十分钟的PPT，对于老师和学生，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看来人确实是会变的。 唐霜这边在感慨着，陆煜祺那边则是蹙起了眉。 无外乎其他，而是因为李思远举的电子烟和氧氟丙哌酮的例子，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他姐姐的男朋友——郑弘文。 *“氧氟丙哌酮”是为了避免可能会产生的争议或者不良影响，而虚构出来的一种化学成分。 第90章 “不麻烦，姐姐嘱托我的…… 陆煜祺到现在为止和陆煜祺也只见过一面,但是对陆煜祺的印象并不算好。现在他终于明白郑弘文身上的那种违和感是从何而来的了。 郑弘文说话时的情绪和状态，以及不自觉的小动作，比起普通的吸烟者,更像是一个瘾君子，但是他的表现又不像传统瘾君子那样明显，如果不是因为陆煜祺现在正好在刑大办案,职业敏感度让他多留点心，一般人很难发现。 “这个培训什么时候结束？我们什么时候回建宁？” 唐霜见陆煜祺这么问,有些奇怪,培训这才刚开始,怎么就已经问起了结束的事情了,而且她看陆煜祺方才听的时候挺认真的，特别是具体的化学式构成那块儿，别的人都听得昏昏欲睡，陆煜祺笔记记得认真的很。 结果怎么李思远在台上还没下去呢,陆煜祺就已经在盼着培训结束了。 唐霜开玩笑地问道：“你这么着急回去,是家里有事？” 结果没想到，陆煜祺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 看着陆煜祺认真的神情，唐霜也收敛了笑意。 陆煜祺平时总是阳光灿烂、笑容满面的，也就意味着陆煜祺说的有事，那就是真的有事,而是不是小事。 唐霜翻了下昨天晚上入住警校签到时发放的培训日程表,回答道：“培训的课程是明天晚上结束,后天上午是考试。” 本来这种安排是让来参加培训的大家在申城还有半天时间可以稍微游玩游玩，或者路途较远的回去也不用着急赶时间。 不过陆煜祺真的有事的话，他们自然不必在申城这儿再耽误半天的功夫。 “我们买中午的动车就可以回去了。” 唐霜看着陆煜祺的神情，陆煜祺那原本总是明亮的眼眸里有着一丝焦躁和不安,唐霜试探性地问道：“事情严重吗？如果实在是着急的话，可以请假，你提前回去。” 虽说省厅培训的名单都是提前上报好了的，但是也没有不人性化到请假都不能请的程度。 陆煜祺只是摇了摇头，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说道：“没事的，等培训结束回去一样的。” 也不差这一两天。 陆思琪的订婚仪式还没有举行，倒还有时间。 培训就这样子第一天上课第二天实训，晚上是个综合性的讲座，第三天上午正如李思远所说，是个开卷考试。 只是这个开卷考试，怎么说呢，确实也只能开卷考试。 因为常规考试拥有的题型，什么选择题判断题填空题全都没有，一张六页的大卷子上面，只有六道大题目，全是实际的案例题目，让结合法律条款来让学员论述遇到此类案件该如何解决办案。 难怪考试的文具包里贴心地给了两只黑水笔，这一只恐怕都不一定够写的。 唐霜答完题交完卷后，觉得手腕都开始酸了。 李思远在考场门口等着她，注意到唐霜揉手腕的动作：“怎么，手不舒服？” 唐霜揉着手腕：“我上一次写这么多字，恐怕还得是大学考法律公文写作的时候。” “你下次和你们领导反应反应，现在实际办案过程中，大家都用电脑打字了，已经很少用纸笔来写了。” 李思远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电脑考试的成本太高了，更何况，实际办案过程中，还是会遇到用传统纸笔来进行办公的情况。” 聊着天的功夫，陆煜祺也交完卷出来了，唐霜便放下手，对陆煜祺歪了歪头：“走吧，回去收拾行李，应该还能赶得上十二点四十五分的那般动车。” 李思远惊讶道：“回去的这么早？不等分数出来了？” 陆煜祺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自然一些，但是李思远仍然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了一丝焦急：“有点事，要先回去。” 李思远表示理解：“行，我等这边培训收尾结束，大概下周再回建宁。分数出来后我发信息给你们。” 唐霜抬手谢绝道：“分数就不用发给我了，老王如果感兴趣的话，你直接发给他就行了。” —— 陆煜祺联系陆思琪，说自己出差回来了，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陆思琪正在陪陆母喝下午茶。 陆思琪寻思着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陆煜祺转了性，又或者最有可能的情况还是—— “你钱花完了？不应该啊，伯母上次和我说，你那些卡都恢复了呀。” 陆煜祺听着电话那头姐姐精气神十足，觉得欣慰的同时，下定决心要把郑弘文给查清楚了。 如果只是他神经敏感多想了最好，但如果郑弘文真的是在吸氧氟丙哌酮，那他绝对踏不进他们陆家半步。 陆煜祺神情严肃，话语一如他往常一般的轻快活泼：“哪有，我只是想着最近工作都忙，好久没回家了，这不是想回家看看嘛~” 陆思琪正好开了免提，陆煜祺的撒娇被陆母听得真真切切，开心地不得了。 陆母乐呵呵地说道：“好，我正好和你姐姐在外面吃饭呢，晚上我让阿姨给你做你爱吃的菜，也叫上你姐夫，一家人正好一起聚一聚。” 陆煜祺听到自己母亲这么说，眉头皱了皱。 他没有想到在短短的时间内，郑弘文已经和自己的母亲走的如此近了，而且从他母亲的口气中可以听出来，她对郑弘文这个侄女婿是相当满意且欣赏的。 看来郑弘文这个人真的不简单。 陆煜祺并没有表达任何对于郑弘文的看法，只是先笑着应了下来。 然而挂断电话后，他的笑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 晚上这顿饭倒算的上是吃的其乐融融的，郑弘文本来就会说话，谈吐不俗，什么事情都能懂上一点，偏偏健谈的同时又不显得油腻，讨好陆父陆母没有丝毫刻意的痕迹。 再加上陆煜祺今晚也不准备直接在饭桌上发难，这是不动脑筋的下下策，他不会做这种事。 聊着聊着自然就又聊到了陆思琪和郑弘文订婚的事情，长辈总是最为关心小辈的人生大事。 郑弘文倒也不遮遮掩掩，坦坦荡荡地说，财产上面的处理还需要一点时间，他爱的是陆思琪这个人，与其他无关，所以从法律层面上来保障上是最好的。 说的深情又动人，陆思琪差点在饭桌上都哭了。 而陆母更是早就眼眶含泪，说他们家的思琪没有看错人。 只有陆煜祺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里对于郑弘文的评分更加是一低再低。 等到一顿饭吃完，陆父说最近别人又送他两幅画，让郑弘文帮着掌掌眼，鉴赏鉴赏，本来说让陆煜祺一起的，但陆煜祺借口说自己刚出差回来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休息，便推脱掉了。 等确认郑弘文跟着自己父亲进了书房后，陆煜祺走到厨房，帮着陆思琪一起收拾，同陆思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本来从小到大，陆思琪就同陆煜祺的感情最为要好，陆思琪心里明白，自己这个弟弟是最疼自己的。 现在看到陆煜祺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工作这段时间以来，人也变得成熟许多，一时间不由得感慨万千。 这情绪一上来，话说的不免也就多了些。 两人说了会儿话后，陆煜祺状似随意地说，刚刚在饭桌上看郑弘文对她挺好的，他就放心了。 都说情侣在结婚前会有很多摩擦矛盾，还好他们两个人没有。 结果陆思琪却意外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手攥了攥蕾丝桌布，复又松开。 陆思琪欲言又止：“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陆煜祺却没 让陆思琪糊弄过去，他和陆思琪一起从小长大，自然知道陆思琪这个神情明显就是有事。 陆思琪给自己倒了杯茶，将骨刺茶杯捧在掌心，暖茶的热度带给了她些许安全感：“可能是婚前焦虑？” 陆思琪说，她和郑弘文在一起都挺久的了，两个人也没有什么要另外磨合的，订婚的准备工作进展的也挺顺利的，郑弘文基本上都听她的，都由她来做主。 “只是……”陆思琪吹了吹热茶飘起来的茶汽，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吼接着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订婚，他这几天应酬很多，喝的也很多。” 郑弘文虽然本来是做艺术的，但是和陆思琪确定关系之后，多少也开始帮陆思琪打点一些琐碎的公司上的事情。 再加上本身他人脉就广，听说他要和陆家的千金订婚，自然迎合上来的人就多了起来。 本身人脉的建立，生意的谈成，这种事情大多不是在会议室里完成的，而是在球场上，在茶室里，在酒桌上。 所以陆思琪倒不是反感郑弘文应酬这件事，因为她自己也时常要去参加各种各样的局。 “只是他可能最近是因为要订婚了高兴，所以喝的也变多了，回来的时候都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身上还起了荨麻疹。” 陆思琪问了家庭医生，说酒精摄入过多了有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建议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但是郑弘文说不用，他自己心里有数，犯不着去医院。 “所以我想要不你再和他说说，让他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陆思琪话虽然说的算是点到为止，但是陆煜祺听明白了，恐怕郑弘文实际上醉酒的情况比陆思琪说的还要重上几分。 站立不稳，小脑功能受到影响。 起荨麻疹，免疫系统受到影响。 都和氧氟丙哌酮滥用后对人体产生的不良反应对应上了。 陆煜祺心里大概有了数，他确实没有误会这个郑弘文，恐怕郑弘文和陆思琪说的那些聚会，也不只是单纯的聚会而已。 不过，当然不能仅凭这些就断定郑弘文就在吸食氧氟丙哌酮，还是要靠毒理检测。 只是，不知道郑弘文最近有没有吸食，为了确保结果的准确性，最好是□□样本检测和毛发样本检测都进行为好。 陆煜祺对陆思琪笑了笑：“姐你放心，我回头一定劝劝姐夫。” 郑弘文这趟去医院的全面检查，是一定要去的。 “为了方便，就去慈宁医院去做吧，听妈说，慈宁最近不是还新进了一批仪器，说是比建大附院都要好吗？” 慈宁医院是他们陆家有投资的私立医院，医生水平和仪器质量都相当不错，只不过费用相对公立而言自然要贵上许多。 陆思琪自然是应了下来，说她回头去联系。 “不用了，回头我带姐夫去就行。” “那就麻烦你了。” 陆煜祺笑着摇了摇头：“不麻烦，姐姐嘱托我的事情，我当然要做好。” 不然要单独另外想办法搞到郑弘文的毛发和□□样本，才更加麻烦。 第91章 “这个人，我可能认识。…… 唐霜向老王汇报完这次出差的情况,还有培训的感悟体会，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陆煜祺一反常态地盯着桌子的角落放着空。 主要还是陆煜祺的眼睛太大了,平常又总是神采奕奕的，所以一旦开起小差来就分外明显。 看来眼睛大也不全都是好处的。 唐霜敲了敲陆煜祺的桌子，陆煜祺闻声回过神来：“师傅,怎么了？” 懵懵的，声音比起往常的清亮活力,多了一丝沙哑,就像是往常丝滑的丝绸经过磨砂处理一般。 看着这样的陆煜祺,唐霜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了？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 唐霜拉来把椅子在陆煜祺旁边坐下来,问道：“你培训回来后状态就不对，这两天心不在焉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陆煜祺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唐霜眯起眼睛看着看似正常的陆煜祺，却知道陆煜祺这才是真的不正常,因为如果换做是往常的陆煜祺,早就跳起来说自己没什么不对的。 陆煜祺现在这样子，反而说明了他确实是有着什么。 不过既然陆煜祺不愿意说，那就证明他心里有数，自己能够解决得了，唐霜也就不刨根问底了。 唐霜站起身来,把椅子拉回原来的位置,转头问陆煜祺：“你还不去换警服？” 这回陆煜祺被唐霜问的更加懵了。 “看群里通知,等会儿队里大会。” —— 唐霜实际上倒也没有那么讨厌开会，当然前提是没有工作需要她做的情况下。 因为开会可是她补觉，或者是攻克消消乐卡关关卡的黄金时间。 眼见只要把印着兔子图案的方块和印着小狗图案的方块交换一下，这关唐霜卡关了八天,重新尝试了一百多次的关卡，甚至还用上了全部道具的关卡终于要通关时，还未等唐霜感受这种冲破钳制枷锁的快乐，打来的电话覆盖掉了游戏胜利画面。 定睛一看来电号码，嚯，指挥中心打来的。 这是又有新案子了。 于是唐霜便光明正大地带陆煜祺逃离了开会现场，在下楼出电梯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处理完培训事情回来的李思远。 李思远看了眼陆煜祺手里拿着的警车钥匙，问道：“有新案子？” 唐霜点头：“老王在上面开大会呢，你就不用上去找他了，走，和我们一起去出现场？” 李思远都能想象得到，唐霜开会的时候肯定是昏昏欲睡，一听到有案子来了就立马精神起来，火速开溜的样子。 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就算了，王队特意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在这次的会上也讲点内容。” 唐霜了然地拍了拍李思远的肩膀，看向李思远拿的眼神中都多添了几丝敬意。 要不然说人李思远能在省厅混的如鱼得水的，这应付领导都这么得心应手，确实是个仕途亨通的料。 “行，那你去应付老王吧，回头我这儿有事喊你。” 唐霜说完就带着陆煜祺风风火火地准备赶去现场。 坐上警车，唐霜根据指挥中心发过来的报警人地址，一边念着名字一边准备在导航系统里搜索，就听到陆煜祺说不用了。 “那是个别墅区，我认识。” 陆煜祺解释道：“我家在那儿也有两套房子。” “不过因为环境不是太好，所以就没有住了。” —— 别墅区坐落在郊区，绿化做的自然是不错，能够听到微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至于陆煜祺说的环境不算太好，唐霜自己自然没有住过别墅，不过对比陆煜 祺之前短暂住过的那间，唐霜想，大概是因为这个别墅区靠着主干道路，虽然绿化繁茂，但是偶尔还是能够听到重型货车碾过的引擎声。 而且这个别墅区的安保比起之前陆煜祺暂住的那个别墅区，差距是有点明显。 他们开着警车，保安没有从岗亭里出来核实他们的身份，就直接抬杆让他们进来了。 好在陆煜祺对这个别墅区熟悉，没怎么绕路就找到了报警人在的那栋。 唐霜看着外观算得上是显眼豪华的别墅外观，门前的花园中残留着一些被遗弃的啤酒瓶和烧烤架， 唐霜走上台阶，准备按门铃，才发现别墅的大门同外面花园虚掩的门一样，压根就没有关。 即便如此，唐霜还是先敲了敲门，等了会儿没有听到应答，这才带着陆煜祺推门而入。 一走进别墅，唐霜立刻感受到一种凌乱和喧闹后的寂静。客厅的地板上散落着许多空酒瓶、杯子和食物残渣。彩带和气球还挂在天花板上，再联系门前花园里的烧烤架，看来这里昨晚确实举行了一场聚会。 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神情疲惫不堪。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安地搓动着。 她旁边坐着一个男生，看上去同样疲惫，但神情中更多的是无奈和困惑，还有点无可奈何。 唐霜走上前，对着年轻女孩轻声问道：“你好，我们是接到报警赶来的。能跟我们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吴欣怡抬起头来，声音微微颤抖：“我昨天过生日，男朋友说是给我准备了惊喜，就租了这个别墅，喊来几个朋友在这里庆祝。我们喝了酒、唱了歌，大家玩得很开心。可是后来我开始觉得头晕，什么也记不清了。等我醒来时……” 她停顿了一下，眼中泛起泪光：“我男朋友说我只是喝醉了，但我知道不可能，因为我酒量很好，除非有人故意灌醉我。而且，如果酒有问题，其他人也会出问题。” 唐霜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吴欣怡，安抚好她的情绪后，目光转向她的男朋友胡卓然：“你昨晚有喝酒吗？感觉怎么样？” 胡卓然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是的，我也喝了，但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家喝的就是普通的啤酒而已。” 胡卓然看了看地上的空啤酒瓶，又转头无奈地看向吴欣怡，轻叹了声气，“我觉得她可能只是是因为喝多了才会这样，都分不清我和其他人了。” 言外之意大有不知道自己怎么女朋友不高兴了，让女朋友要耍脾气报警的意思。 颇有无奈之感。 唐霜思索片刻，继续问道：“那其他人呢？他们现在在哪儿？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 胡卓然摇了摇头：“其他人散场后都回去了，没有听说他们有任何问题。” 在唐霜询问的同时，陆煜祺已经在别墅里面开始查看。 唐霜安抚吴欣怡道：“你放心，我们会查清楚这件事的。能告诉我你们昨晚都喝了什么酒吗？有没有陌生人来过？” 吴欣怡努力回忆着：“主要是啤酒和红酒，都是我们自己带来的。没有其他陌生人，都是熟悉的朋友。” “那能提供一下昨天来的人名单吗？我好联系他们询问一下具体情况。” 吴欣怡再度攥紧了自己的手，胡卓然也面露难色：“这有些不太好吧……这毕竟涉及到她的名誉，如果让朋友们知道我们报了警，他们会觉得我们大惊小怪，也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话。” 吴欣怡情绪骤然激动起来，眼中闪烁着愤怒和失望：“你什么意思？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真相，不是名誉！难道你不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胡卓然皱着眉头，试图安抚她：“我当然想知道真相，但你这样会给大家带来麻烦。你也不希望事情闹大，对吧？” 吴欣怡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她猛地站起来，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这么顾虑？难道你心里有鬼？你知不知道，我已经非常确定昨晚和我发生关系的不是你！你是不是在掩盖什么？” 胡卓然的脸色变得苍白，他试图解释：“你冷静点，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吴欣怡打断他，声音尖锐，“你不愿意配合警方调查，就是不想让我找到真相！你到底在隐瞒什么？难道昨晚的事你也有份？” 唐霜见眼前两人的争吵愈加激烈，连忙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争吵，试图平息他们的情绪：“请你们冷静一下，我们明白你们的心情，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真相。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调查，不需要你们提供名单。” 唐霜回头同陆煜祺对视一眼，让他调查别墅内的监控和残留证据，而后柔声对吴欣怡说道：“现在我需要带你去医院进行一些检查和鉴定。” 吴欣怡抬头看着唐霜，眼中仍然带着泪水，但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缓缓站起身来，跟着唐霜走出别墅。 胡卓然想跟上，但陆煜祺伸手拦住了他：“请你留在这里，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 胡卓然无奈，只得留在了别墅内。 不过现在只留陆煜祺一个人在这里调查取证是不合规的，陆煜祺正准备打电话摇人，李思远就发消息过来，说会已经开完了，正在开车来现场的路上。 唐霜那边带着吴欣怡去走鉴定程序，自然是需要女性工作人员拿的陪同，李思远去哪儿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自然是来这儿。 李思远来的功夫，别墅的实际拥有者也就是房东，也赶到了，带着陆煜祺和李思远去看了别墅的监控。 设备室正常运行着，但当他们尝试调取昨晚的录像时，屏幕上却显示“无信号”。 陆煜祺看着显示屏上的黑白雪花信号，以及弹出来的大大警示，冷笑了一声：“坏得这么巧？真是有意思。” 房东也觉得奇怪：“为了避免和租客之间的矛盾，别墅里面监控都是好的，我每次租之前都会检查的。” 房东的疑惑看上去不似作假，好在陆煜祺对这片别墅区还算得上是熟悉，别墅内部的监控虽然没有数据，但是整个别墅区的监控总不会也全都坏了吧。 还好在陆煜祺和李思远亮出警官证之后，物业经理立马表示会全力配合，带着他们到了物业办公室，打开了别墅区的监控系统，调出了昨晚的录像。 “看这里，”陆煜祺指着屏幕说道，“这是昨晚八点左右，在事发别墅附近开进来的第一辆车驶入小区的时间。” 小区内业主和非业主车辆驶入进出都有登记，对照着监控视频，不难排查出昨晚到访事发别墅的车辆是哪些。 他们观察着屏幕，一一记录下车牌号和事发的时间节点。 虽然监控画面不够清晰，但通过放大和调整，他们能够辨认出这些人的大致特征和穿着。再加上到时候把监控拷贝回去，进行图像的修复放大，陆煜祺有信心能够确认监控画面中拍到的人员身份。 然而在他对照着门卫提供的来访登记上的车牌号码，看到第六辆车出现，按下暂停键，放大画面后，却在屏幕上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即便这张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在大晚上却带着一副墨镜，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即便放大后的监控画面的清晰度只比像素画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但是陆煜祺还是把人给认出来了。 陆煜祺暂停监控录像的时间有点久，李思远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陆煜祺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的那个男人：“这个人，我可能认识。” 男人手上戴着的那块表，是限量款，整个江东省只有那么一块，还已经被人给买下来了。 是他陪着陆思琪买下来的。 表的主人就是那个深得全家上下喜爱的，即将同陆思琪订婚的好姐夫，郑弘文。 第92章 “你所谓的他们是谁？”…… 陆煜祺还记得后来和陆思琪吃饭的时候,陆思琪说郑弘文很喜欢那块表，经常戴着，夸陆煜祺礼物挑的好。 现在看来,郑弘文喜欢这块表是真的。 不过也多亏郑弘文这么喜欢这块表，他能够少研判一个人了。 陆煜祺定了定神，看向监控录像左上方的时间,嚯，算上路上开车的时间,倒正好是从他们家吃完晚饭,散场,开车到事发别墅的时候。 想不到这郑弘文倒还是个十足的时间管理大师。 —— 唐霜陪在吴欣怡身边,在检查的整个过程中，不断地轻声安慰着吴欣怡。 检查结束后，医生对唐霜说道：“她确实存在被侵犯的痕迹，DN A的对比结果还需要等实验室那边的鉴定结果,需要一定的时间。” 唐霜点了点头：“明白,谢谢您。” 医生接着说道：“另外，我们在她体内检测出了氧氟丙哌酮，这种成分一般用于医学临床上的麻药。” 医生看向吴欣怡：“你最近有服用过什么药物，或者进行过什么手术治疗吗？” “手术？”吴欣怡摇了摇头，“我没有。药倒是前几天感冒了,泡了点板蓝根喝了。” “板蓝根没事的。”医生向两人解释道,“现在许多人会代购国外的药物,但是许多药物并没有经过国内的审批许可，里面可能存在有违禁成分。” 吴欣怡再三表示自己最近只喝过板蓝根，还是药房里购买的。 “您说她的体内检测出来了氧氟丙哌酮是吗？” 虽然纸质报告单还没有出来，但是医院的系统里已经能够看到了,医生打开血液检查报告给唐霜看：“虽然浓度不算高，但是氧氟丙哌酮在人体内的代谢速度是麻药里面相对而言较快的。” 唐霜问吴欣怡：“你不是说你昨天晚上喝了酒后就断片了吗？会不会是酒里面加了氧氟丙哌酮的缘故？” 吴欣怡皱起眉头，努力回忆：“我们是喝了酒，但是那酒都是从箱子里拿出来没有开封过的，好几瓶还是我开的。而且他们也都喝了酒，不只是我一个人喝的。” 那边陆煜祺和李思远现场勘察结果也出来了，说是对现场残留的杯子酒瓶和零食饮料都做了检测，没有发现异常。 唐霜耐心地继续询问：“那你想一想，在你开始头晕之前，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吴欣怡闭上眼睛，努力回忆昨晚的每一个细节。突然，她睁开了眼睛：“对了，昨晚有一个男生，他抽电子烟，闻起来是水蜜桃果香的那种味道，挺甜的，我好奇，他就给我试了试。” “你觉得可能是那个电子烟的问题？” “我从来没有吸过烟，但是昨晚那个味道真的还挺好闻的，我本身又是水蜜桃爱好者，就试了几口。但是还是不太习惯，再加上后面胡卓然喊我去喝酒，我就去接着喝酒了。” 吴欣怡说因为昨天晚上她真的就只是试了一下，所以就没往电子烟上面去想，但是经唐霜这么一问，她仔细回想起来，还真的有可能是那个电子烟的问题。 “你还记得昨天抽电子烟的那个具体长得什么样，或者有什么特征特点吗？” “长得什么样？就长得还挺帅的……”吴欣怡一拍手，“啊！他手上带了块特别壕的手表，什么牌子我不认识，但是那表一看就很贵。” —— 即使接到了警察打来的电话，郑弘文到办案中心，在登记本上签字的时候，都是不慌不忙的，就像是在他画好的画作上签名一般。 被带到审讯室里，在椅子上落了座，郑弘文仍然没有显出一丝慌乱。 因为陆思琪的关系，对于郑弘文的审讯，陆煜祺需要避嫌没有参加，是由唐霜和李思远进行的。 “郑弘文，你知道为什么被带到这里吗？”李思远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郑弘文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没有做过任何违法的事。” 郑弘文表现得极为冷静，面对唐霜和李思远漫长的询问，从派对的时间、地点、参与人员，到他自己的行踪，都一一回答。 “你说你一直在客厅里喝酒，有没有注意到吴欣怡什么时候离开了你的视线？”唐霜问道。 郑弘文微微皱眉，大概是在长时间的审讯之下，耐心终于耗尽，显得有些不耐烦：“我怎么会记得这些？大家都在一起喝酒，有人离开或者回来，我都没特别在意。” 唐霜继续追问：“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她喝了多少酒？或者她有没有试过什么其他东西？” 郑弘文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我说了，我就是被拉过来的，就喝了点酒，我为什么要在意她？” 见郑弘文仍然是不松口，唐霜将一份报告放在桌上，声音有些冰冷：“可是我们在吴欣怡的体内找到了你的DNA。” 郑弘文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平静：“这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唐霜冷笑一声：“我们从来不弄错。你最好想清楚，继续撒谎对你没有好处。” 郑弘文沉默片刻，然后双手一摊：“好吧，我承认，我们确实发生了关系，但是那是你情我愿的事。男男女女喝酒喝多了，发生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唐霜冷冷地盯着他：“正常？我们从吴欣怡的体内检测出了氧氟丙哌酮，你认为这是正常的吗？” “氧氟丙哌酮？这是什么？警官，你说的太专业了，我是个画家，不是个化学家，这种专业名词我听不懂。” 看着郑弘文仍然装傻充楞，唐霜话锋一转，问道：“你抽电子烟吧？” 郑弘文愣了一下，警惕地回答：“抽电子烟也犯法吗？” “警官，抽烟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你总不会脑洞大开到说，我抽的烟里面有这个叫什么氧氟丙哌酮的吧？” 唐霜倒是直接点了点头：“是，我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我们警察办案，当然是要用证据说话，你随身带着的那根电子烟，已经送去检测了。” 郑弘文神色轻松：“你们随便检测去好了。” “顺便给你科普一下，氧氟丙哌酮被吸食后会在人体内残留，虽然代谢比寻常药物要快一些，但是很难代谢完全，如果进行毛发检测，半年内都能够检测出来。” 郑弘文的表情在听到唐霜这句话的时候，终于不像之前那般轻松。 他耸了耸肩：“就算检测出来又怎么样，我的手腕受过伤，之前出国做过手术，谁知道手术有没有给我用什么麻药。” “我知道，你是三个月前出过国，这个我们都已经查到了。”唐霜手放在桌子上，看着郑弘文，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你不是之前还说，你是个画家，不是化学家，不知道氧氟丙哌酮是什么吗？” “可能你真的不知道这个叫什么，毕竟一般卖它的人管它叫‘氧神灵’。我刚刚还没说完全，毛发检测是检测出来半年的不错，但是根据毛发生长的速度，能够大概判断出氧氟丙哌酮是什么时候残留在你体内的。” “还有，你别忘了，吴欣怡做的血检，可是能检测出来一周内的，要不要你给你来做一下？” 郑弘文的脸色彻底不复之前的那般淡然：“就算做出来又怎么样？我是个艺术家，找点灵感又怎么了？” 唐霜莞尔一笑：“那看来卖给你‘氧神灵’的人没和你说，就在前天，国家药监局、公安部、国家卫生健康委员联合发布了《关于调整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目录的公告》，将氧氟丙哌酮列入第二类精神药品目录。”* “哦，我说的可能太专业了，忘了你听不懂太专业的，这就意味着，氧氟丙哌酮，当然，在境内依法批准上市的含氧氟丙哌酮的药品制剂除外，属于刑法意义上的毒品。” 郑弘文脸色随着唐霜的话变得煞白。 看见郑弘文这样的神情，唐霜自然知道他们的猜想没有错，郑弘文确实吸食氧氟丙哌酮，剩下的不过是等检测结果出来，补充移送起诉的证据链而已。 “另外，关于吴欣怡对你弓虽女干罪的指控，你不愿意承认，笔录上面不愿意签字，都没有关系。” “你没有想到的是，吴小姐比你想象中的要坚强勇敢的多，她没有被她的那个所谓男朋友，也就是你的狐朋狗友所迷惑，她保留了证据，及时报了警，现在证据链完整，即使你一句话不说，零口供，法庭上也足够定你的罪了。” 郑弘文沉默了半响，末了来了一句：“我要见我的律师。” 唐霜挑了挑眉：“当然可以，这是你的合法权利。” “记得回头见到你的律师问一问，像你这样数罪并罚，会判多久？” 唐霜走出审讯室的时候，拍了拍等在外面的陆煜祺的肩膀。 在陆煜祺提出回避的时候，唐霜才知道郑弘文是他姐姐的男朋友。 李思远带着郑弘文出来的时候，自然也看到了陆煜祺。 郑弘文现在同进入审讯室之前已经是判若两人，全然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不迫，整个人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审判，惴惴不安。 他看向陆煜祺，嗫喏道：“我对不起你姐。 ” 陆煜祺皱起眉头：“不好意思，你和我姐还没有订婚，什么关系都没有，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本来郑弘文出来的时候看到陆煜祺，还以为陆煜祺是想办法过来帮他，却没想到陆煜祺开口第一句就是和他划清界限，态度还高高在上，郑弘文一下子就破防了，高声嚷道：“你以为他们能干净到哪里去？我不过就是受他们邀请去玩一玩，那个女人怎么还给脸不要脸。” 陆煜祺听不下了：“你所谓的他们是谁？” 郑弘文双眼猩红：“当然是真正高高在上的那群人，你以为……” 陆煜祺用手挠了挠后脑勺，又摸了摸耳朵，打断郑弘文：“你怎么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啊，张口闭嘴的就是你以为，你以为，我看是你以为你还能够逍遥法外呢？有句老话，叫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大清早就亡了几百年了，现在既没有天子，你也没有理由瞧不起庶民。不知道还以为你不是艺术家，是出土的两千年前的文物呢。” 陆煜祺笑了笑：“至于你想攀龙附凤的梦，进监狱之后，你有的是时间，好好地慢慢地去做。” *实际上法律政策的颁布，和具体开始实行的日期之间，基本上都会有一定的时间差。但是文中为了剧情设计，就忽略了这个时间差。 第93章 对她说，让她就到此为止…… “车在后门那里,直接送看守所。” 唐霜同压着郑弘文的李思远说，在路过陆煜祺时，她拍了拍陆煜祺的肩膀,附耳低声说道：“你姐在大厅，去看看她吧。” —— 夜晚的刑大大厅安静得只有常亮的日光灯发出的电流声，灯光在洁白的墙壁上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陆煜祺推开大厅的门,就看到陆思琪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精致的妆容,脚上踩着的是高跟鞋,手里拎着他姑且在陆思琪的培养下能认出来是稀有皮的包。 看样子应该是听到消息后,从某个饭局上赶过来的。 陆煜祺走向她：“对不起,姐。” 陆思琪摇了摇头，抬手用包轻轻砸了下陆煜祺的腰：“傻弟弟，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这是你的职责所在,更何况,反倒是我应该谢谢你。” 陆思琪叹了口气，语气疲惫，目光却坚定，“今天的事情，也算是你帮我揭开了一层假象,我就说天上怎么会突然掉下来个哪哪儿都好的如意郎君。” 陆思琪一开始得知消息确实是错愕的,但是她在赶来刑警大队的路上,就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她是个商人，不会为了沉没成本而扼腕叹息，现下应该想的是怎么及时止损。 付出的感情和金钱，总归是要通过另一种方式讨要回来的。 他们陆家,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这总归是他们郑家欠我们的。即便这次婚约没有谈成，大概两家的合作还是可以继续下去的。毕竟这么大的丑闻出来，他们公司再不想卖，也只能转让股份了。这甚至比联姻更有利于我们公司的发展。” 陆思琪说着这些，全然没有自己先前还浓情蜜意的未婚夫已经关进局子里的慌乱或者错愕，脸上没有半分的伤心或者沮丧。 陆煜祺仔细打量着陆思琪，辨认着她是强撑，还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说：“姐，你这么说，是不是太冷静了？” 陆思琪挑了挑眉，将掉落在额前的凌乱发丝拨回到耳后：“冷静是一个商人的基本修养，谢谢你夸奖我。” “再说了，提前发现确实是好事一桩，总归比正式订婚甚至是结婚领证之后再发现要好太多了吧？不然如果到时候真暴雷，因此影响公司股价和市场，我可能才会真的情绪波动，气到拿刀砍了那个人渣。” 李思远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盒纸巾，唐霜本来让他送纸巾过来，他以为会看到陆煜祺的姐姐陆思琪含泪啜泣的场景，没想到陆思琪看上去不仅没有半分的伤心，甚至还多少有点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味道。 总之看上去比干了一天活的他们要精神多了。 不过陆思琪在看到李思远手里的纸巾后，还是接过后笑着说了谢谢。 陆思琪用高跟鞋轻踩了陆煜祺一脚，小声说道：“你单位里有个这么帅的同事怎么不早说？” 陆煜祺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陆煜祺口中“很帅的同事”是李思远：“哈？” 虽说陆思琪看上去不太像需要人安慰的样子，但是既然唐霜让李思远过来安慰安慰陆煜祺的姐姐，他还是开口道：“正如你所说，提早发现是好事。人生就是这样，有的人可能注定要经历情伤。” 这话从李思远嘴里说出来，怪变扭的。 陆煜祺还没来得及吐槽，对于李思远平日里的形象不太了解的陆思琪，此刻俨然已经对这个外表冷峻但是动作却还挺温柔的大帅哥颇有好感。 陆思琪抬起头，看向李思远，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你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 李思远苦笑了一下，微微低下头，“我也曾经被人这么安慰过。” 陆思琪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那个人后来专心事业，说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李思远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陆思琪赞许地点了点头，“嗯，不错，确实，拜那个姓郑的人渣的所赐，我今晚可能要回公司去加班了。这段时间可要有的忙了。” 说完陆思琪便对陆煜祺和李思远挥挥手，说拜拜，踩着高跟鞋步履坚定地离开了。 陆煜祺看看李思远：“这就算是安慰好了？” 李思远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陆煜祺：“这是你姐，你问我？” 李思远摇了摇头：“你小子还真是个愣头青，一点都不懂女人，真不懂唐霜是怎么忍受你的。” 陆煜祺嗷嗷叫道：“说我年轻就算了，这又关唐霜什么事？” 回答陆煜祺的是李思远挥了挥手，往等待在门口亮着灯的警车的身影。 陆煜祺后知后觉：“不是，你们两个人都去送人，那我呢！” —— 郑弘文的案子，唐霜却并不打算就此结案。 虽然郑弘文对此闭口不谈，但是显然，郑弘文使用氧氟丙哌酮来迷女干女生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除去找到之前更多的受害者意外，郑弘文氧氟丙哌酮的来源至今为止仍然没有查清楚。 医院那边在氧氟丙哌酮因为属于精神类药品对象，早就已经进行严格管控，签发单子都要由主治医生和药品发放人员的双重签字。 如果郑弘文这条线索追查的好的话，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出背后的团伙。 唐霜今天上班就在琢磨着这件事，翻着通讯录正准备和禁毒大队那边认识的人通通气，通力合作一下，就听到赵佳妮喊她，说是老王有事找她。 唐霜本来还以为是不是又有什么劳什子的培训，想和老王说说，也不能总是安排他们这组去，他们这组案子也多啊。 结果没想到，平时向来不怎么干预手底下人办案的老王，这次找她，却就是为了郑弘文这个案子的事。 老王还是泡了壶茶，让唐霜坐下来，给她倒了杯，问了问案子的具体情况后说了句 。 这案子差不多可以结了。 唐霜茶杯本来都快送到嘴边了，听到老王这么一说，便顿时觉得茶业喝不下了。 “可是氧氟丙哌酮的来源还没有找到，我这边已经开始排查郑弘文的人际交往圈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线索了。” 老王没有直接回应唐霜这句话，而是摆出一副体恤关爱下属好领导的模样，说唐霜这段时间连一个案件是一个案件，很辛苦，他知道唐霜本来身体情况不太好，按理来说应该多多照顾的，夸了夸唐霜这种对待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和精神，值得全队学习。 唐霜被老王这么夸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她太不习惯老王这么对她说话了。 “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老王咳嗽了一声，把茶杯里的茶喝完，放了下来，果然开始切入正题：“这个案子也不是不让你查，只是毕竟牵扯到贩毒的线索，汇报上去后省厅那边来信说，这条线索本身也是他们那边一直在追的，所以关于郑弘文的这条线，后面省厅那边会有专案组来跟进的。” 因为对于线索的经营，在抓捕嫌疑人归案之前，并不会大张旗鼓的让整个系统内的人都知道，所以也经常出现抓了别人盯了好久目标的这种事。 像老王说的，追查氧氟丙哌酮的后续情况，由省厅那边继续跟进，之前倒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此类的情况。 按唐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而言，本来这该是减负轻松的。 可偏偏，这已经不是最近的第一次了。 唐霜垂下眼眸，手指摸索着茶杯杯壁，默不作声。 最近遇到的几起案子，她总觉得并不是这么简单，想要深挖下去的时候，上一次是李思远，这一次是老王，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外界因素让她就此结案。 这些案子背后就像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组成了一张大网，彼此链接。 有一只看不见的手，阻挡了她进一步探寻真相的脚步。 对她说，让她就到此为止。 唐霜自然是不太服气的，但是现在的唐霜，经过这些年的磨炼洗礼，早就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唐霜，她并没有急切地去追问老王为什么要这么对她说，而是对老王浅浅一笑，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上面的意思？” 她要确定的是，老王在这场浑水里到底身处怎样的一个位置。 老王对她的态度，是否一如既往。 老王叹了口气，盯着放在加热器上的烧水壶，袅袅蒸汽从壶嘴里飘出升起。 “是上面的意思。” 唐霜不意外这个回答，她跟着一起看向蒸腾的水汽，虽然是水汽是白色的带着热意的，但是烧久了，倒是也灼的让人眼睛有些不太舒服。 “是有多上面？” 老王起身关掉了加热器，拿起水壶又给他和唐霜杯中的茶续上一杯。 热水流入杯中，激起茶叶的清香，升起水热的茶汽，模糊了老王的面庞，让唐霜看不太真切。 一时间，就连往日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老领导，都让唐霜觉得有些陌生起来。 唐霜只听到老王含糊的回应： “反正就是上面。” 第94章 “有时候，放手并不是放…… 唐霜和老王谈完回来,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陆煜祺和李思远正在谈论着案件的下一步侦查方向。 陆煜祺之前因为回避原则，没有直接参加办案的过程,可把他给憋坏了，现在恨不得摩拳擦掌，好好大干一场。 “老王让我们整理一下材料,做好案件移交的准备。” 唐霜走向自己的座位，语气平静地说道。 陆煜祺皱起眉,满脸疑惑：“这案子不是还没有查完吗？郑弘文吸食的氧氟丙哌酮从哪里来的,这么大条线索就不追了？” 李思远的反应倒是很平静,他只是默默合上了手中的案件材料,抬头看了唐霜一眼，神色平常，然后打开省厅的网页，浏览起最新的讲话报告文章,构思起他要写的调研文章来。 唐霜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点不甘心：“唉，我也好像继续查啊。” “毕竟这个案子从头到尾一直都是我们在跟，现在眼看马上就能挖出大角色，却要把这成果拱手相让，风头都让别人给出尽了,给别人做嫁衣。” 她眼睛一转,凑到李思远跟前；“你不是省厅下来的领导吗？要不你去跟老王说说,老王兴许能给你个面子。” 陆煜祺听到唐霜这样说，顿时有些错愕：“师傅你啥时候成了想要出风头……” 陆煜祺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唐霜注视着李思远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打量和探究。 于是他闭上了自己的嘴。 李思远将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了唐霜的脸上，语气如常：“办案中遇到的线索向上级部门移交,方便上级统一整合，做出指示，协调整理，这是很常见的事。” “哦~原来是这样。”唐霜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和试探，“那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个案件是要移交给哪个上级部门？问领导半天也不肯说。你是省厅下来的，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吧？” 李思远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现在是在你们这个小组里。” 唐霜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回答：“是这样啊。” 陆煜祺看看唐霜，再看看李思远，微妙觉得办公室此刻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线索的移交并不是坏事，上级部门统一协调可以避免资源的浪费，也能更快地破案。” 唐霜看着李思远，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那就先不管线索移交的事情了，反正你不肯开口，老王又已经说了，那这线索移出去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不过这个线索移交出去，是上级的想法是老王的想法，还是你的想法？” 唐霜话音刚落，办公室里的气氛便更加微妙起来。 李思远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唐霜，显得有些无奈。他放下手中的鼠标，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摘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是真的觉得，把这个线索移交出去，是我和老王提的，还是只是在试探我？” 唐霜挑了挑眉，笑得有些狡黠。 “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毕竟这线索就这么放了手，真的可惜了。” 李思远重新把金丝眼镜给戴上：“有时候，放手并不是放弃，而是为了更好地继续。上级部门有更多的信息和资源去处理这个案子，也许能够将这个线索经营的更好。” 李思远顿了顿，移开视线：“人有的时候要学会适时地退一步，为了更大的全局。” 李思远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有些突兀，唐霜总觉得他似乎是有些意有所指。 李思远口中的所谓“大局”，究竟是什么。 这是否就是他从申城回到建宁的目的，也是先前她经手的几个案子都没有能够继续下去的原因。 —— 昏暗的会议室中，墙上的挂钟发出沉闷的滴答声。窗外的街灯投射进微弱的光，勉强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一个长长的椭圆形会议桌中央摆放着几杯尚未喝完的咖啡，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和咖啡混合的气味。 上次穿黑色西装的男子这次穿了件深棕夹克衫，上次穿着白色中山装的男子这次换了件新中式的衬衫，两人坐在桌子的两端，神情严肃。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们脸上的阴影。 深棕夹克衫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低沉的声音划破了沉默：“我早就警告过你们，毒品这玩意儿不能碰。你们这是要引火上身啊。” 坐在桌子对面的沙发上的，上次穿着花衬衫，这次换成了朴素的白衬衫的男子眼神闪烁：“我知道您的顾虑。我本来也不想做的。” “可这毒品来钱实在是太快了。咱们那边工人的补偿款可是一笔大数目。要让那些人闭嘴，还要博得个好名声，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之前我可是一直倒贴着钱去做的。可您二位也知道，公司现在正在上市的节骨眼上，公司财报又要好看，我这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新中式衬衫冷哼了一声：“什么‘咱们’工人，金老板恐怕确实这段时间都给忙糊涂了，这自家的生意都搞不清楚是谁的了。” 金老板自知新中式衬衫这是因为自己方才说的话而恼怒了，他一边在心里唾骂着，这群人模狗样的家伙非要装腔作势的，平日里好处没有少拿，一出了事就巴不得同自己划清界限，如果不是他们互相拿捏着对方 的把柄，恐怕自己早就被对方给踹下这条船了。 深棕夹克衫出来笑着打圆场：“誒，大家都是自家兄弟，说话何必这么夹枪带棒的。” 金老板冷眼看着深棕夹克衫在那儿做着和事老的角色，面上是依旧笑的阿谀谄媚，心里早就对此嗤之以鼻。 现在搁这儿装好人，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早就商量好了，这次无非就是角色互换了一下，上次也没少见他挤兑嘲讽自己。 但是现在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金老板只好腆着张脸在那儿赔笑。 新中式衬衫倒没有马上买深棕夹克衫的账：“谁让金老板在这儿跟我们哭上穷了。” “上次城北的那块地，金老板拿的可是相当便宜了吧，Y字头的几家都没能从你这儿分一杯羹。这地后来给你金老板赚了多少钱，还用我来给金老板算算这笔账吗？” 难怪今天新中式衬衫怎么对自己咄咄逼人，原来还是上次城北那块地的事。 人要想往上走，自然要平衡各处的关系。 这新中式衬衫想要做好人，倒是让自己来放血。 让他把吃到嘴里的肉给吐出来，喂给别人，这怎么可能。 不过现下自己还是有求于人，金老板自然只好连连点头说是自己办事考虑不周到，下次一定会注意。 城北这块地的事同深棕夹克衫关系不大，他今天来关系的是另外一件事，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将话题从城北那块地的旧事，给拉回到了一开始的讨论上面去。 深棕夹克衫不怒而威，他看着金老板，提醒道：“你手上买卖药品这件事必须停下来，立刻。让手底下的人都小心着点，别再出岔子了。” 金老板知道，这一桌连他在里面一共三个人里面，实际上很多事情都得指望着深棕夹克衫去做，他发了话，自己自然是要去听的。 新中式衬衫也坐直了身子，神情变得严肃：“上面的人好打发，毕竟他们不可能一直盯着我们。但你手下那个女警察，她可不好对付。上次可差点就挖到我们的老巢了。” 深棕夹克衫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声音冷如冰霜：“我知道她的厉害。放心，我有办法对付她。” —— 窗外的风轻轻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唐霜看着渐渐变暗的天空，周期了眉头：“不会要下雨了吧？” 陆煜祺也凑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天：“有可能，不过下雨又怎么了？” 唐霜这回脸上的担忧都要具象化了：“窗台上的小白小黄还没有搬回来。” 陆煜祺：…… 陆煜祺：“你早上放到窗台上的不是小蓝和小绿吗？你出门上班时还对他们说了再见的，果然那些植物的名字压根就是你随口乱取的，你自己都记不住他们谁叫谁吧！” 不过虽然记不住盆栽们对应着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但是在陆煜祺和李思远的帮助下，唐霜还是成功在暴雨来临前，把它们给安全地搬回到了室内。 “我请客，随便点！” 唐霜熟练地找到一个空位坐下，豪迈地一挥手。 李思远低头看着用塑料塑封上的菜单，最贵的不过是铁板牛肉粒，三十六元钱，难怪刚刚搬完花后，唐霜说要请他们吃饭。 李思远点了几道菜，把菜单递给陆煜祺。 陆煜祺咬着方才拆开来的一次性筷子的头，只觉得菜单上看着的都挺好吃的，难以抉择，便索性把菜单给了唐霜，让她来点。 “我没啥忌口的。” 陆煜祺倒是好养活，虽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少爷，但是倒一点也不挑食，食堂吃得外卖吃得，就连这路边的大排档也融入的非常快。 唐霜在点菜单上写下几道菜，撕下纸准备交给老板的时候，看到即便是在大排档里依然坐的板正的李思远，狡黠一笑，问陆煜祺随身有没有带只笔，她还要加道菜。 唐霜特意趴在墙壁上，找了个李思远能够看到的角度，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在点菜单上写下了“清炒苦瓜”这道菜。 李思远眉毛一挑。 唐霜笑容莹莹地说：“李处最近写文章写的都上火了，多吃点苦瓜败败火，省的火气旺，话都多起来了。” 陆煜祺却像是没有听到唐霜话里的讽刺一般，看向写菜单的唐霜： “你偏心！你怎么只特意只给他点！” 陆煜祺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透亮，唐霜无奈，拿着笔在菜单上又加了道菜：“行，给你点条鱼，你也一起补补。” 陆煜祺笑的阳光灿烂：“好！” 第95章 他现在确实需要降降火。…… 李思远看着吃鱼吃的不亦乐乎的陆煜祺,挑了挑眉。 陆煜祺吃饭吃的香甜，不一会儿一碗饭就吃完了，举起碗对老板喊着再加碗饭。 唐霜看向陆煜祺的眼神都加了点疼爱。 李思远不得不承认,陆煜祺这个路线，确实是有点东西在的。 大排档的老板端着给陆煜祺加的一碗白米饭来的同时，也带来了这桌点的清炒苦瓜。 纯清炒,没放半点糖的那种。 李思远看着盘子里碧绿的苦瓜，觉得自己的脸可能看上去比苦瓜都要更绿一点。 “老板,放这儿。” 唐霜展露出灿烂人畜无害的笑容,示意大排档的老板将清炒苦瓜摆在李思远的面前。 唐霜拿着公筷,堪称热情好客般地夹了两大筷子苦瓜放进李思远的碗里。 “李处,别客气，多吃点，这可是特意为你点的苦瓜。” “老王都和我说了，这我们队多亏李处来了,这文章是蹭蹭发啊,就是李处你这太辛苦了，看你最近写论文写的都上火了，多吃点苦瓜败败火。” 唐霜边说，边又夹了一筷子苦瓜进了李思远的碗里。 这前后三大筷子，愣是快把半盘苦瓜都给倒进李思远的碗里了。 陆煜祺刚想开口质问唐霜她是不是偏心,特意给李思远点了个好菜不说,光顾着给李思远夹菜,怎么也不给自己夹。 陆煜祺话还没说出口，抬头看见唐霜笑眯眯的神情，顿时背后一凉，求生的本能告诉他,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掺和进去比较好。 这么看这盘苦瓜都不简单。 他倒也没有这么热爱绿色蔬菜。 陆煜祺低头继续吃鱼。 李思远则是看着碗里都快垒成小山般的苦瓜哭笑不得。 唐霜的内里倒还真的是没变，还记着他仇呢。 李思远虽然不挑食没什么忌口，但是也没有那么爱苦瓜，毕竟补充必要的营养元素，还可以选择其他口感口味更好的绿色蔬菜。 唐霜发现他不喜欢吃苦瓜的时候，还分外惊讶。 “没想到人间机器人李思远先生，居然也会有不喜欢吃的东西！” 李思远到现在都还能记得，当时唐霜同沈文彬和周婉婷分享他不吃苦瓜时的兴奋表情。 那是一个初夏的夜晚。 蝉鸣声从远处传来，月光洒在校园的角落。乐队的排练室里，几盏老旧的日光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排练室的灯坏的突然，大晚上的，估摸着值班的电工已经休息了，他们也不好意思这个时间去叫人起来。 沈文彬去学会生的储物间找到了梯子，拿着工具自己上去试着修了。 唐霜和周婉婷扶着梯子，抬头看着沈文彬拿着电工的装备在上面尝试 着捣鼓。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自然是把电源总阀给关了的，唐霜另一只手举着手电筒给沈文彬照着明。 手举久了是挺累的，不过看着沈文彬的影子在手电筒的照明下，映在天花板上，倒是挺有意思的。 唐霜空不出手，就用脚抵了抵周婉婷，示意她往天花板那边看。 “你说，现在这黑灯瞎火这氛围，是不是很适合讲点什么学院怪谈之类的，不是电视剧或者动漫里面，都会举行试胆大会。” 唐霜跃跃欲试。 周婉婷对着她笑了笑：“是啊，听你这么说感觉还挺有意思的，我之前确实听学姐说过，说以前有次学校活动室停了电，然后……” 周婉婷说了一半突然没了声音，唐霜觉得奇怪，扭头往周婉婷那儿看去，却发现原先还拿着手机开着闪光灯照明的周婉婷的位置，漆黑一片，完全不见周婉婷的身影。 唐霜心里一惊，想着刚才周婉婷不是还在和她说着话的吗？怎么会突然话说一半就消失了。 但是现在沈文彬还在上面修着灯，她要扶梯子，动不了，只能颤抖着声音呼唤着周婉婷的名字，却没有听到回音。 就在唐霜准备抬头让站在梯子上的沈文彬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唐霜突然觉得自己身后站着人。 排练室就她和周婉婷、沈文彬三个人，沈文彬现在在她头顶上修着灯，那么站在她身后的应该只能是周婉婷。 “婉婷，你别吓……” 唐霜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背后的那个人把手攀上了自己的肩膀。 带着冰冷的寒意，绝对不是周婉婷的手。 甚至还有黏腻湿滑的感觉，液体透过相处的衣服布料逐渐渗透进来。 唐霜还没来得及尖叫出来，就看到自己面前突然出现黑发蒙面的鬼。 没错，完全是突然出现，诡异的惨白的光照在黑漆漆的头发上更加显得阴森。 “啊~~~~~~~~~~” 面对此情此景，唐霜飙出了此生以来的最高音，穿透耳膜，能够撼动整个排练室的那种。 “啪嗒”一声，在唐霜闭眼尖叫的前一秒，沈文彬成功把灯给修好了，他拍了两下手，把手上蹭到的灰给拍掉，低下头。 “你们三个人在下面做什么呢？” 害怕地抱着梯子腿的唐霜闻言睁开眼睛，恢复了光线的排练室内情况一览无余，周婉婷放下开着闪光灯的手机，把头发扎起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唐霜瞬间反应过来，方才怼她眼前的那个鬼就是周婉婷。 唐霜一扭头，果然李思远站在他身后，至于手为什么这么冰冷，因为他手里拿着一堆冰镇饮料。 唐霜不愿意承认最先要讲鬼故事的自己，结果是最怕的，于是她撑着梯子强装镇定转移话题道： “得跟校乐团他们说说，这给我们用训练室是不假，好歹灯得给我们弄点好的呀。” 沈文彬爬下梯子后抬头又看了眼灯，确保灯真的修好了不会再调掉后，笑了笑：“修好了能用就行，校乐团他们那边的灯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唐霜努努嘴，模仿起校乐团辅导老师的声调：“我懂，克服克服，再坚持几天，等到时候校庆的时候，经费有了，一起换。” 唐霜学的活灵活现，惹得周婉婷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谁看得出来，前一分钟，唐霜还被吓得够呛呢。 “行了，修好了就排练吧。” 李思远把该通电的乐器都通上，试了下，确定不会再次跳闸后，将吉他给背上了身。 他手指飞快地在吉他弦上跳动着，弹奏出来的旋律流畅有力。 他抬头看了看唐霜，她正用清亮的嗓音唱着，声音的穿透力极强，月光落在她的肩头，随着她的发丝跃动。 结束了一轮的排练，唐霜瘫坐在地板上，气喘吁吁，捂着肚子直叫唤着饿。 周婉婷看着唐霜嚷嚷的样子，知道她饿是真的，但倒不一定是排练的原因，八成是因为先前被他们开的玩笑惊吓到了，现在借着吃夜宵的这件事，向他们撒娇找补求安慰。 周婉婷笑着让唐霜别急，离开键盘去堆放在靠墙地面上的一堆塑料袋，开始翻找着之前买的泡面准备用锅煮几袋吃，再放几根火腿肠打个蛋。 结果翻了半天没有找到。 周婉婷有些奇怪：“我记得我上周才买了三大包啊……” 周婉婷回头看向唐霜，唐霜做贼心虚地错开了视线，不敢同周婉婷对视。 沈文彬笑眯眯地举手说：“报告后勤部长，上周你有事没来，泡面被我们给吃掉了。” 唐霜感激地望向沈文彬，好人，大好人啊！ 如果让周婉婷知道，那么多袋泡面都进了她一个人的肚子里，她绝对会被周婉婷拎着脑袋教育上整整一个礼拜的！ 就在此时，唐霜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嗡鸣声。 周婉婷双手叉腰，看向唐霜。 唐霜站起来开始翻箱倒柜：“肯定能找到吃的，我不可能把东西全都吃完的。” 唐霜现在对于食物的渴望已然达到了顶峰，全然忘记了自己方才这句话已然暴露了泡面的去向是自己的肚子里，沈文彬为她打的掩护成为了无用功。 李思远无言地用表情说：看来唐霜真的刚才被吓傻了。 李思远看向周婉婷：是你说要吓她的。 周婉婷吐了吐舌头，朝着现在大有把练习室翻个底朝天架势的唐霜歪了歪头：是她自己先提的。 一心找吃的唐霜，自然不知道方才吓自己的两个罪魁祸首正在分锅，她现在掘地三尺只想找点能填肚子的。 不过唐霜没有找到吃的，倒是让沈文彬从角落放的袋子里给找到了一个苦瓜。 看装着苦瓜的塑料袋上打的标签，应该是上次他们煮火锅买菜时，阿姨顺手给他们装一起了的。 唐霜看着沈文彬手里的苦瓜，觉得这找到的吃的还不如找不到呢。 要是他们中有人能吃苦瓜，这个苦瓜压根就留不到现在，早就在上次吃火锅的时候被消灭掉了。 结果李思远一本正经地说：“苦瓜去火养生，你最近写论文火气旺，多吃点去火。” 唐霜无奈地瞪了李思远一眼，嘟囔着：“这什么歪理！我哪里火气旺了！” 周婉婷客观指出：“你现在确实火气挺旺的。” “那还不是你们刚刚吓我！” 那根苦瓜最终还是在四人秉持着不要浪费粮食的优良品质下，由周婉婷操刀，简单的切了片清水煮了一下。 自然，唐霜是没有吃的，整份最后都进到了李思远的肚子里。 唐霜看着李思远紧皱的眉头，可算是找到了原来李思远也有苦手的东西，一下子心情良好了起来。 —— 原来唐霜有把他说过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记得这么久。 李思远夹起碗里的苦瓜，无奈地笑了笑，然后送入口中。 苦瓜的苦只是味蕾传递的短暂的神经信号和大脑反应。 心里的苦涩才是一直翻滚着绞痛着，苦到让人无法忽视。 李思远瞥见唐霜在陆煜祺的嚷嚷下也给他夹了几筷子菜，而后脸上浮现出温暖笑意，自己默默回过头来又吃了一口苦瓜。 李思远觉得他现在确实需要降降火。 第96章 躺赢也是一种技术和技巧…… 吃好饭后陆煜祺跑去开车,让唐霜和李思远就没必要跟着一起走了，在这儿灯照射就行。 夜晚微风轻轻吹拂，路灯的柔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唐霜看了看陆煜祺离去的方向，又转过头来看着李思远，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倒是想不到还能这样子吃顿饭。” 就在气氛温馨之时,唐霜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你说老王说的这个上卖，到底是有多上面？” 李思远沉默着看向唐霜,没有回答。 唐霜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你自己不想说的话,没有人能够让你说出来。” “你能够晋升的这么快,自然做人做事都是有一手的。” 唐霜顿了顿，神情里多了几丝认真，“只不过，我是个认死理的人。” “郑弘文的氧氟丙哌酮流入渠道还没有查明,但是实际上你我都心知肚明,江东并非云江，通过走私渠道进来的话暴露风险大，江东的海关也素来以严格出名，所以大概率是从本来正规合法的医药卫生条线流出来的。” 唐霜边说边观察着李思远的表情，“氧氟丙哌酮在本市采买最多的,自然是最大的建宁大学附属医院。” 从李思远的神情上并不能够看出半 分变化,唐霜却知道,李思远没有反应，倒也算是另外一种反应了。 李思远没有反驳或者质疑，那就证明她方才说的这些推测，都是真的。 “建大附院级别很高,直属于省里管辖，移交案件，是不是和建大附院有关？” 李思远沉默不语，但是唐霜仍然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让他无法忽视。 他叹了口气：“有的时候太过于执着不是一件好事。” 李思远像是在说这个案件，又像是在说其他的事情。 实际上本来老王和唐霜说，郑弘文这个线索移交出去的时候，唐霜并不算太惊讶，因为本来涉及到这类管控精神药品，交给其他部门统一协调办理确实是更好的处理方式也没有错，毕竟涉及到更多的人和更多的地区。 不过在移交消息下来前，陆煜祺已经就郑弘文能够接触到的氧氟丙哌酮的可能方式和条件都进行了初期的推测。 唐霜在让陆煜祺删除文件前自己先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就在陆煜祺列举出来的诸多可能性中，看到了数次被提及到的“建大附院”。 周婉婷的自杀，先前的假冒医师案，再到现在氧氟丙哌酮的流出，条条线线似乎都隐隐约约地和这个建大附院扯上了些许的关系。 唐霜自然知道，氧氟丙哌酮不会直接从建大附院流出，但是氧氟丙哌酮在建宁市的流通，里面有没有建大附院某些人给予的便利，这就不得而知了。 唐霜能够知道的，李思远大概也能够知道唐霜知道了哪些，唐霜也清楚李思远会清楚自己大概查到了哪一步。 这听起来有些绕口，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唐霜歪歪头，抬起手笼起路灯的光，然后松开手，手里倒是什么都没有能够握住。 她耸耸肩：“有的时候我还挺讨厌我们两个之间的这种默契的。” 李思远看向唐霜：“你同我说了这些，心里有了答案了吗？” 唐霜放下手，对着他莞尔一笑：“有了，我现在心里差不多有点数了。” 陆煜祺开着车过来摇下车窗招呼着两个人上车，唐霜却摇了摇头：“不用了，辛苦你送李思远回去吧，我正好散步走回去，消消食。” 李思远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陆煜祺看看唐霜，再看看李思远。 他直接在他刚刚去取车的功夫里，这两个人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这微妙的氛围，他想不注意到都难。 —— 不过唐霜和李思远两个人倒也是神奇，即便是明显的两个人之间发生了摩擦，倒也半点没有影响工作。 甚至在队里，除了和这两个人接触频繁密切的陆煜祺，其他人愣是都没看出来。 以至于老王安排他们去参加市局组织的辩论赛的时候，陆煜祺的犹疑让老王误会了是不是他害羞。 “小伙子，去这种场合多露露脸刷刷存在感挺好的。” 老王对他鼓励道。 “而且你们三个人正好一辩二辩三辩，连磨合都不用了，相信你们一定能够配合默契，为我们刑大斩下这次辩论赛的胜利” 陆煜祺稀里糊涂地被老王塞了一大堆关于市局这次组织的辩论赛的章程文件，就走出了办公室。 不……他的犹疑实际上是因为现在唐霜和李思远关系的微妙啊！ 唐霜和李思远现在两个人说话经常夹枪带棒的，要他们一起去参加辩论赛，别回头两个人在台上先自己内部吵起来了。 陆煜祺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办公室。 唐霜眼尖看到了他怀里的一堆文件，于是装作没看到，反正老王没有喊她去办公室，只要她不开口主动问，就没她的事。 唐霜本来是作此打算的。 偏生陆煜祺在此时就看不懂她的脸色一般，将文件往她和李思远的桌子上各拍了一份：“辩论赛，老王让我们一起参加。” 唐霜这边正想着该如何推托，手机就响了起来，唐霜一接，好嘛，来案子了。 她站起来说有案子来了，这个什么辩论赛的事情就放一放，就看到老王推开了他们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不得不说，老王作为她的老领导，倒是真熟悉他的想法，她这儿还没开口推了，老王倒是先过来开始问他们辩论赛准备怎么准备。 唐霜指着电话痛心疾首：“没办法，我也很想参加，但是这来了案子，还是办案更重要，这关系到考核啊！” 想要推辩论赛的时候倒是张口闭口考核了， 老王丝毫没有被唐霜带着走：“案子的事情我来的时候路过潘涵他们那边，已经和他们说了，这几天你们组的案子，让他们多帮帮忙。” “这次辩论赛和以往不一样，是市局孙局长提出来要办的。” 唐霜看着老王兴致勃勃的样子，想着难怪往常对这方面不感冒的老王，这么这次这么大费周章，原来是市局的孙局长亲自要办的。 那老王这积极态度，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 “那这么好的在领导面前露眼的机会，当然得留给小陆这种青年才俊了。” 唐霜把陆煜祺往前一推，谦虚道：“像辩论赛耍最脾气这种事，我不擅长。” 听唐霜这么说，老王瞪大了眼睛：“你要不擅长，这可就没有擅长的人了。” 唐霜瞅了眼站在边上围观的李思远，决定把他也给拉下水：“李处闲着无聊，不如和小陆一起参加。” 老王笑着拉过唐霜的手，再把李思远的手也给拉上，把两人的手叠在一起，握了握：“哎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们可都是我们队的，用年轻人的话来讲叫什么？对，门面。” 唐霜低头看看被老王强制性按着，被迫和李思远的手叠放在一起的自己的手。 想着等会儿这手恐怕是不能要了。 老王这乱点鸳鸯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够改改。 这看人的眼光也忒不行了。 —— 不过实际上，老王这看人的眼光还是可以的，他们三人临时组起来的这个辩论队，倒确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李思远本来就是在体制内浸润多年，写材料稿子的一把好手。 陆煜祺思维活跃知识面广，旁征博引例子翔实事实清晰。 再加上他们本来就是刑大的，公安工作的第一线，接触的人事物自然比其他岗位要更多一些，哪怕时辩论时的气场也要强上几分。 就这样一路过关斩将闯到了决赛。 至于唐霜在里面起到了什么作用？ 唐霜对此表示，主打一个精神上的陪伴，陆煜祺和李思远熬夜写好稿子，她审阅也是很累很辛苦的好吧。 躺赢也是一种技术 和技巧。 不拖他们的后腿就是她最大的贡献。 因为考虑到参赛的大家都有工作要忙，辩论赛的赛程安排的挺紧凑的，稍作修整，下午就迎来了决赛。 比赛场馆依旧还是大会议厅，不同的是，这次评委栏多加了一栏，唐霜扫了一眼，正中心摆放着的红牌子上面，印着的正是局长孙超的名字。 主持人讲完开场词，介绍完来现场的一众嘉宾和参赛选手后，开始切入正题：“本次辩论赛的题目，将由孙局长亲自宣布。” 灯光聚焦在会场的中央，一道强光打在了走上台来的孙超身上，他缓步走向主持台，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各位同仁，大家下午好。” 孙超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天，是我们建宁市公安局一年一度辩论赛的决赛。本次决赛的题目，是关于我们警察职业道德和情感的探讨。” 他的语气平稳而有力：“决赛的辩题是：‘警察是否应该摒弃个人情感’。” 孙超宣布完决赛辩题后，转过身来对参加决赛的双方辩论队微笑示意：“我很期待大家在决赛中的表现。” 孙超宣布完论题后便坐回了评委席的正中间位置，主持人继续进行流程：“现在，请代表队上台抽签，决定正反方。” 陆煜祺和李思远同时看向唐霜，陆煜祺推了唐霜一把：“去吧，师傅，给我们抽个好签。” 唐霜本来对于抽签是无所谓的，她站到抽签箱签，手伸入抽签箱内，在摸球时，无意间同坐在第一排的孙超对上了视线。 孙超双手交叉放在会议桌上，目光专注地看着她，脸上的微笑意味深长。 唐霜莫名地有种感觉，这场辩论赛，他们会抽到什么样的辩题，似乎是注定好的。 唐霜心里一颤，迅速将手中的签纸抽出，打开签球取出签纸展开，上面清楚的写着： “正方：警察应该摒弃个人情感”。 第97章 你这是不是在点我呢？…… 比起抽到了正方,唐霜心里更加在意的确却是孙超方才的那个笑容。 可当她再看过的时候，孙超已经在和旁边的领导交流着，看上同其他人别无二致。 似乎方才是她自己多心看错了。 “现在双方各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 主持人继续推动流程,唐霜回到队伍中时，陆煜祺拍了拍唐霜的肩膀：“没事的，抽到正方一样的,我们一定能赢。” 唐霜对着陆煜祺笑了笑。 “下面请正方一辩发言。”主持人示意唐霜撒花姑娘钱。 唐霜拿起麦克风，开始她的陈述。 “各位评委、各位同事,大家好。”唐霜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是‘警察是否应该摒弃个人情感’。我代表正方,认为警察应该摒弃个人情感。” “首先,警察的首要职责是维护法律和秩序，确保社会的安全与稳定。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警察必须保持客观和公正。个人情感的介入，可能会导致执法过程中的偏袒和不公正。如果警察无法摒弃个人情感,可能会因为情感的驱使而做出不符合法律的判断,破坏司法公正。” “其次，警察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必须具备高度的职业素养和心理素质。在面对各种复杂和危急的情况时，情感的波动可能会影响他们的判断和行动力，可能会导致行动的失误，甚至危及自身和他人的安全。” “最后,警察作为社会的守护者,必须以理智和冷静为基础,来处理各种突发事件和矛盾纠纷。情感的介入，可能会使问题更加复杂化，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因此，为了更好地履行职责,警察应尽量摒弃个人情感，以保持职业的专业性和公正性。” 唐霜说完，台下响起了一阵掌声，然而她自己却陷入了思绪的迷茫之中，虽然方才她侃侃而谈了一大段，但是她自己内心深处，在对于这个辩题的看待上，实际上是想站到对面的。 反方一辩清了清嗓子，开启麦克风，开始他的陈述。 “各位评委、各位同事，大家好。我代表反方，认为警察不应该摒弃个人情感。我的观点主要有以下几点。” “首先，警察也是普通人，他们同样有着七情六欲。摒弃个人情感是不现实的，更是不人道的。警察在执法过程中，个人情感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理解和处理群众的诉求。例如，在处理家庭纠纷、邻里矛盾等案件时，如果警察能够带着同理心去沟通和调解，往往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其次，个人情感可以成为警察工作的动力源泉。正是因为有了对正义的热爱，对社会的责任感，警察才能在工作中付出更多的努力和热情。如果完全摒弃情感，警察的工作将变得机械和冷漠，无法与群众建立起真正的信任和联系。” “最后，情感是人类社会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警察作为社会的一员，他们的情感不仅不会影响他们的工作，反而会使他们在处理复杂问题时更加灵活和人性化。例如，在处理青少年犯罪问题时，警察的情感和同理心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引导和教育这些孩子，避免他们走上歧途。” 如果不是坐在正方的辩论席上，唐霜都想拍手为反方辩友给叫好了。 因为她确确实实就是这么想的。 甚至实际上反方举的例子，她都具体有做过。 还好这次辩论赛是临场给辩题，没有提前准备写稿子的时间，不然她都怕反方给出的具体事例里面，会出现她唐霜的大名。 说到底，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抽到了正方，她是真的很想坐到反方那边去啊。 所谓的身在曹营心在汉，大概就是她现在的心理吧。 李思远侧头看了眼唐霜，而后扶起话筒。 大概是因为先前看她的那一眼，后面李思远的发言论述，唐霜怎么听，怎么觉得李思远好像是在对自己讲。 以至于唐霜开始正襟危坐，反思方才反方一辩发言的时候，自己表现的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 “感谢反方一辩的精彩陈述。首先，我想回应反方关于‘摒弃情感不人道’的观点。我们的立场并不是要求警察成为没有情感的机器，而是强调在执行公务时，必须保持理智和公正。我们在执行任务时面临的是严肃的法律问题，情感的介入可能导致法律的偏离。” “其次，反方提到情感是工作的动力源泉。这一点我们并不否认，但我们要明确的是，在执行任务时，必须以法律为准绳，而不是以个人情感为导向。正因为警察肩负着维护法律和社会秩序的重任，所以他们更需要摒弃在执法过程中可能导致偏差的个人情感，确保每一个案件都能得到公平公正的处理。” 李思远顿了顿，目光坚定地扫视全场，在目光收回来经过唐霜时，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不过除了唐霜以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大家只是以为李思远在调整话筒。 于是唐霜坐的更直了一点。 “警察在执行任务时，面对的是复杂多变的社会现象，情感的干扰会使他们的判断变得不准确，甚至会因为情感的波动而做出错误的决策。因此警察在工作中应保持高度的职业素养和理性，不应让个人情感左右他们的判断和行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法律的公正和社会的安定。” 如果不是在辩论，唐霜其实很想直接问李思远。 你这是不是在点我呢？ 等到陆煜祺和反方的三辩都陈述完毕后，就进入了自由辩论阶段。 同时，这也算得上辩论赛里最好看的一个环节。 “请问反方，情感和理性可以并存，但在实际执法过程中，如何确保情感不会干扰理性的判断？”同先前的比赛不同，这次自由辩论环节，因为往常都最先发言、攻击性最强的唐霜意外地沉默，所以陆煜祺率先发问，直击要害。 反方二辩沉着应对，“我们反方认为，情感和理性并不是对立的，而是相互补充的。警察也是普通人，他们同样有七情六欲。情感的存在是不可避免的，但这并不必然导致执法过程中的偏袒和不公正。相反，情感可以帮助警察更好地理解案件的实际情况，从而做出更加全面和准确的判断，而不是简单地依照法律条文机械地处理。” 李思远拿起话筒，目光坚定地看向反方：“情感的确可以帮助警察更好地理解案件，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执法过程中可以让情感主导一切。警察的首要职责是维护法律和社会秩序，情感的介入可能会导致执法过程中的不公正。我们正方并不是要求警察完全抛弃情感，而是强调在执行公务时，必须保持理智和冷静，以确保每一个案件都能得到公平公正的处理。” 双方辩手你来我往，辩论进入白热化阶段。 唐霜看着场上的辩论，自己手扶着话筒也在发言，思绪却开始抽离了。 这场辩论赛的题目真的是在题库里随机抽取出来的吗？ 他们的正方也真的是自己随机抽取出来的吗？ 随着自由辩论的结束，双方进入了结辩陈词阶段，唐霜作为正方结辩，再次开始她的结辩陈词。 她的陈 词结辩，大部分都是李思远方才发言的总结，在这个辩题上面，李思远思考的程度之深，远超他们场上其他五位。 就好像这个问题，李思远早就已经思考过成百上千回一般。 辩论赛结束后，评委们开始商议和打分，比起台上的他们，唐霜看向坐在台下的老王，总觉的老王都比他们还要紧张。 主持人走上台，手中拿着评委们的评分结果：“经过评委们的认真评议，今天的辩论赛结果已经出来了。” 会场安静下来，等待着最终结果的公布。 “今天的辩论赛，获胜的是……”主持人故意拖长了声音，目光在正反方队伍之间徘徊。 “反方！”主持人宣布道，“让我们祝贺反方，他们以出色的辩论赢得了今天的比赛！”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反方队伍欢呼起来，彼此拥抱庆祝。 结果公布之后，就是孙超作为局长总结发言讲话。 “……辩论中的每一个观点都很有深度，充分展现了我们人民警察在面对复杂问题时的思考和判断能力。” 唐霜听着孙超的讲话，想着局长到底是局长，她在台上看得到，孙超手里是没有拿着发言稿的，纯纯的是自由发挥。 孙超接着讲道：“警察的工作既需要理性和法律的严谨，也需要情感和同理心的温暖。就像正方所说，我们在执法过程中，必须保持高度的职业素养和冷静的判断力，以确保法律的公正和社会的安定。” 孙超在讲到这里的时候，往唐霜他们所站的地方回头看了一眼。 虽然孙超在讲到后面的时候，同样往反方那里也看了，端水端的十足，但是唐霜仍然觉得孙超这个局长这说的是话外有话。 总有种在提点人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领导说话的艺术？ 局长的声音充满了深情和坚定，“我希望，通过今天的辩论赛，大家能够更加全面地理解警察的职责和使命。我们不仅是法律的执行者，更是社会的守护者。只有在情感和理性之间找到平衡，我们才能真正做到执法为民，维护社会的和谐和稳定。” 台下掌声雷动，唐霜也跟着卖力鼓起了掌。 她是真心实意地想要鼓掌，因为这折腾了他们好几天的辩论赛活动终于结束了。 辩论赛结束后，老王拉着他们和尚且没有离开的孙超局长说话交流，李思远应对这样的场合自然是如鱼得水，让孙超都练练赞叹。 陆煜祺也不赖，让孙超忍不住都拍了拍老王的肩膀，赞叹他这个刑大队伍里倒是人才辈出，他这个领导当得好啊。 老王得到了局长的夸奖，脸都要皱成一团了，连连谦虚着说多亏领导关心。 孙超看着李思远和陆煜祺，问老王，方才辩论赛的时候不是还有个女警，他如果没记错是叫唐霜，好像也是个相当优秀的人才？ 老王听到孙超居然记住了唐霜，高兴地想要把唐霜拉来前面好好给领导介绍一番，留下个好印象，结果环顾四周看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唐霜的人。 老王压低声音问陆煜祺，陆煜祺眼观鼻鼻观心小声说，唐霜说肚子不舒服，去洗手间了。 又是这个借口！ 这么多年了怎么也不改一改！ 老王心想唐霜这个讨厌应酬爱摸鱼的老毛病还真有够根深蒂固了。 真可惜，孙超局长明明看起来对于唐霜的印象相当不错，如果能聊上几句，得到了领导赏识，哪怕自己退休以后，唐霜的仕途也会顺利很多。 老王这边正绞尽脑汁想着给唐霜编什么借口，就听到李思远主动接过话茬说道：“您知道的，刑大工作比较忙，实际上她手上有个案子在忙，上台的时候都记挂着，所以比赛一结束就先赶回去忙工作了。” 陆煜祺听李思远这么说，瞪大眼睛看向他：她真回去了？什么案子？我怎么不知道？她跟我不是这么说的啊？ 李思远沉默微笑。 陆煜祺慢半拍反应过来，看向李思远的神情里都多了几分惊讶。 他这才发现，合着方才李思远那相当自然流畅的一段话，都是瞎编的。 看来李思远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比一点都不比唐霜弱。 有点东西的。 第98章 这个“天宫之城”，她是…… 有案子自然是李思远胡诌的,不过唐霜倒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反而绕回到了舞台的后台。 辩论赛虽然结束了，但是活动的实际准备方,政工部门的同事们在整理收拾着东西，进行收尾工作。 唐霜眼尖，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分局政工的王姐也被喊过来在这里帮忙。 “王姐,我帮你们吧。”唐霜主动上前说道。 王姐见到辩论赛结束后理应在前面的唐霜没有离开，反而到了后台来,显得有些惊讶：“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让你来帮忙？” 唐霜笑了笑,“没事儿，现在离下班时间还早着呢。我过来帮你们整理一下东西，也能晚点回去上班，多好啊。” 王姐笑着表示理解,“好吧,那就麻烦你了。你放心，我保证不和你们老王说。” 唐霜跟着搬了两个桌子，将横幅卷起来递给王姐，注意到了放在一旁的抽签箱子。 “王姐，这个箱子我来帮你搬吧。” 王姐点点头：“好啊,麻烦你了。” 唐霜搬起抽签箱子,走到一个角落,环顾四周确认其他人都在忙碌，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打开抽签箱，发现里面还有剩余的签子。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伸进抽签箱，拿出来一张剩余的签纸。 签纸上赫然写着：“正方：警察应该摒弃个人情感”。 唐霜的心脏猛然一跳，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这并不是巧合，而是精心设计好的。 她又继续从抽签箱里抽出剩下的签纸，一张接一张，无一例外，全面写着同样的内容，都是正方。 唐霜的手心开始出汗，先前的疑虑被彻底证实——这次辩论赛决赛的所谓抽签根本就不是随机的，而是事先计划布置好的。 唐霜将签纸放回抽签箱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谁，大费周章设计这么一出，是要提醒她什么，又或者说，是要警告她什么？ 是之前郑弘文后面可能会牵扯出来的毒品贩卖链条，还是如果顺着这个链条查下去，可能会牵扯出来的陈年旧案？ —— 唐霜回到队里，就看到陆煜祺和李思远，还有自己的办公桌上，摆放着再熟悉不过的卷宗。 就封面打印的粉墨的干涸程度来看，这卷宗恐怕是才新鲜出炉不久的。 唐霜刚想问这卷宗都是谁送来的，就看到老王晃悠悠地手里捧着保温杯进了他们办公室。 “你们前段时间准备辩论赛辛苦了。” 老王随后话锋一转，“不过这种活动充其量只是业余调节，咱们干刑侦这条线的，主要还是得精进业务，多破几个案子才是真的。之前准备这个什么辩论比赛，耽误太久了，为了不让你们业务能力荒废，这不我马上给你们排了新案子，而且可是省厅下发线索的大案。” 唐霜有的时候真想拿把尺子上去给老王量一量，是不是做领导的必要条件就是脸皮厚，老王究竟是怎么在他们辩论赛刚 结束，就这么恬不知耻地说出刚刚这段话的。 唐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王你这就不厚道了，好歹让我们歇息一天。” 老王讶异道：“这段时间你休息的还不够多吗？” 得。 唐霜觉得老王真的是选错人了，喊他们去参加什么辩论赛啊，就应该老王自己披挂上阵，保准把对方辩手说的哑口无言，这金牌保准就是他们广安刑大的囊中之物了。 不过这么厚这么多的卷宗…… “都是一个案子？” 如果都是一个案子里的，那看来他们这是又要打一场硬仗了。 老王咳嗽了一声：“上次郑弘文的毒品线索被移交给上级，我知道你们心里有点意见，所以这不就给你们来了新的活了吗？” “根据有关人士提供的线索”，老王的眼神往陆煜祺那儿瞄了瞄，“这个郑弘文，除了吸食氧氟丙哌酮，还多次参与赌博。” 唐霜虽说没有同郑弘文有过多的接触，但就先前的调查和审讯中，郑弘文所展现出来的形象，去赌场赌博倒是不出乎唐霜的意料之外。 “因为他所去的那个赌场，应该就在建宁市内，所以这条线索交给我们队来办。” 唐霜捕捉到了老王话里的信息：“什么叫做‘应该’？” “因为这个赌场的具体位置，郑弘文他自己也不清楚。” 老王这个关子卖的倒是成功的，唐霜翻阅起卷宗来，然后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赌场的线索留给他们了。 因为这是一个没有踪迹的赌场。 按照郑弘文自己的话来说，去到那个赌场的人，除了赌场本身的工作人员，其他人是不知道赌场在哪里的。 赌场采取的是贵宾邀约制，即需要有人介绍，才能同这个赌场牵上线搭上桥。 郑弘文之前去这个赌场的时候，手机等一切通讯工具会被暂时保管，并且经过多轮检查后，坐上赌场来接人的车。由车接送到赌场所在的地方。清账后如果想要离开，再由赌场安排专车送人离开。 因此即便郑弘文去了不少次，也不知道这个赌场确切是在什么地方。 郑弘文只知道，这个赌场在他们圈子里被称呼为—— 天宫之城。 看到这里唐霜挑了挑眉，这赌场起名还怪文艺，挺有诗意的。 可是再诗意倒也掩盖不了它是个非法地下赌场的事实。 唐霜把老王发给他们的关于“天宫之城”的材料仔细再看了一遍，这回着重在于前期摸排出来的赌场的具体情况。 怎么说呢，现下关于这个“天宫之城”的消息，除了知道它是在建宁市，甚至江东省乃至整个全国都相当有名的地下赌场之外，就只知道它的这个名字而已。 入会费之高昂，想必成为了这个“天宫之城”能够区别于其他赌场的重要原因。 这是筛选客户的第一步。 所知道的信息，能运用的条件如此之少，难怪这条线索没有最后绕了一圈还是派回到他们自己的身上。 唐霜看着材料里面郑弘文交待自己交的入会费的金额，数着格式百千万十万，然后“啧”了一声。 她一抬头就看到老王转身欲走，连忙喊住了老王，举了举手中的卷宗：“这个入会费这么贵，算不算办案经费，能不能批啊？” 发给他们的材料，老王自己自然是已经先看了一遍，面对唐霜的提问，老王顾左右而言他：“这个如果能进到这个‘天宫之城’里面调查，当然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不过也不是一定要进去实地看嘛，风险也很大，也可以通过其他的走访排查。” 唐霜见老王打起了太极，就知道这实际上是婉拒的意思了。 实际上她对于老王的答复心理上倒也有些数，毕竟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能够直接进到这个“天宫之城”里面去自然是好，不过如果进不去，倒是也可以想其他办法进去。 唐霜这边正想着是想办法应聘呢，还是追踪那些接人的车，又或者通过查水电表这种老土但有效的笨办法，就听到陆煜祺那边出了声。 “如果是要进到这个‘天宫之城’的话，我这边有办法。” 唐霜、李思远和老王闻声齐齐看向陆煜祺。 这倒是都怪陆煜祺太过于低调了，他们都要忘记，办公室里还坐着个建宁首富呢。 这三百六十行，各有各的道，陆煜祺这个陆家少爷，想来应该确实会有他自己的门路。 老王叮嘱了一下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越界，又扯了一堆大道理，在得到了陆煜祺和唐霜的双重保证之后，低头看了眼保温杯里的茶也差不多被自己喝完了，就末了叮嘱让他们在遵章守纪的前提下灵活机动，具体办案过程他也就不仔细过问了，然后捧着已经空了的保温杯晃回了办公室。 陆煜祺方才说的倒确实是有个行之可效的办法。 “放心，我之前也只是听朋友说过，但是我们是真的没有去过。而且我朋友证件齐全合法经营，只不过就是请他帮我们牵个线介绍一下而已。” “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积极向上的富二代！” 陆煜祺怕唐霜误会，连忙解释道。 唐霜见陆煜祺恨不得举起双手自证清白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她这压根就还没说什么呢。 “好好好，我知道了。” 得到了唐霜的肯定答复后，陆煜祺这才放下心来接着往下讲他的计划。 就算他的朋友有办法能够介绍他们认识，关于这个入会费，陆煜祺也有办法一并搞定，但是他们三个人倒是不能就直接这样进去。 陆煜祺本身倒是没事，他毕竟之前就一直在国外留学，最近回国后就直接进了公安工作，本身陆家的大小应酬交际往来倒很少出面，基本上是陆思琪露头的多，所以他进“天宫之城”没有问题。 关键在于唐霜和李思远。 唐霜就不用多说了，陆煜祺自己家里都还有关于唐霜的几篇报道呢。 李思远虽说之前一段时间去了省厅不在建宁，问题是之前假药案也上了采访，脸总归也能查到对应的人。 如果就这么直接去，哪怕陆煜祺的朋友再厉害，恐怕也当场会被质疑是不是就是直接要带着三个条子去砸场子了。 “所以估计我们要伪装一下，我朋友说，这个‘天宫之城’进去查的还是挺严的。正因为严格，所以很多人才愿意去这里。” 陆煜祺是个行动派，刚说了自己这边估计有办法，就已经发信息同朋友沟通过了。 唐霜倒是也能够猜想得到“天宫之城”在对于到来者的身份核实和保密上面上了苦功夫，不若如此，又怎么能够在建宁开了这么久，直到郑弘文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行主动交代出来，才牵扯到这样的一条线。 虽说她对于郑弘文的主动交代，是否是为了减轻罪行，还是被幕后之人作为弃子推到台前放弃，而心生怨怼，故意爆出来想要报复，亦或者是知道她在追查这些陈年旧事，故意抛出来的诱饵陷阱，都未尝可知。 但是既然有这么一条线索摆在她的面前，她肯定是要查下去的。 她还记得不管是之前名酒失窃案中的张锋就是因为染上了赌瘾，才会引发后面一系列的时，还是先前车祸隐尸案的马建军，也是因为赌博欠下了一屁股债，所以迫切的需要拆迁款，才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了狠手。 这里面，可都有地下赌场的身影存在。 是他们先前调查没有能够继续下去的部分。 现在以这种形式又呈现到了他们面前。 这个“天宫之城”，她是一定要去探一探的。 唐霜双手抱臂，看了看依旧正襟危坐的李思远，想了想，嘴角扬起了细微的弧度： “我有办法了。” 第99章 这就是刻板印象的力量…… 唐霜所谓的想到办法,就是指她亲自操刀，拿起化妆刷，给三个人的形象来了个大改造。 陆煜祺自然没有见识过唐霜以前大学时期的手艺,从进警局跟着唐霜之后，就没见过唐霜化过妆。 哪怕连第一次乌龙的相亲事件，唐霜也直接素面朝天地这么直接来了。 也就之前辩论赛的决赛,不知是出于对决赛的尊重，还是老王的要求,唐霜才勉强涂了个有增白遮瑕效果的防晒,外加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根润唇膏给涂了。 这已 经是他见过唐霜化妆化的最厉害的样子了。 所以当陆煜祺看见唐霜一手拿着粉底液,一手拿着美妆蛋,就要对他下手的时候，陆煜祺心里还是有些犹疑的。 “师傅，要不你先给李思远画？” 唐霜是无所谓谁先谁后的，给陆煜祺先来无非是陆煜祺是他们三个人里面需要画的最少的,本身就不需要大变活人级别的改变,再加上陆煜祺年轻底子好，所以画起来是最省力的一个，所以唐霜才准备献给陆煜祺画。 不过现在陆煜祺提出来让李思远先，她倒是无所谓，看向李思远,李思远放下手中阅读的文献,走过来坐下,摘下眼镜闭上眼： “你画吧。” 至于化妆这一技能，自然是哪怕博学广识如陆煜祺，也无法领悟透彻的一门高深学问。 他坐在旁边，看着唐霜又是上底妆,又是上阴影，一会儿美妆蛋一会儿粉扑一会儿刷子一会儿小剪刀。 脸上妆容完毕后，唐霜又从她今天带过来的工具箱里面拿出来尺寸型号各不相同的卷发棒，插线加热，烫起李思远的头发来十分专业。 等到给李思远的头发喷上致死量的发胶之后，唐霜把让陆煜祺友情赞助的一套西装递给了李思远：“去换上这套。” 李思远低头看了眼手上拿着的西装：“如果是正装的话，我自己也有的。” 实际上他并不是很想穿陆煜祺的衣服。 陆煜祺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唐霜开口问他来借，他还不想借给李思远呢。 唐霜倒是说的直接：“你是要扮霸道总裁，人靠衣装马靠鞍。” 人赌场那边负责检查的人自然是慧眼如炬，穿的什么衣服背的什么包，都能给看清楚品牌价格，又或者私人订制的质地款式。 按陆煜祺的话说，实际上资产到位了，那这些检查就是形同虚设，穿着超市短袖踩着人字拖也能进。 可问题是，他们是伪装浅进去侦查的，所以越方便越刻板印象，就越好。 李思远换好衣服出来之后，陆煜祺终于明白，他从方才看李思远化好妆之后，就一直挥之不去的熟悉感是什么了。 李思远这妆发配上这套西装，再戴上他那金丝边眼镜，加上他面无表情的俊脸，浑然天成的冷峻气质，实在太像陆思琪爱看爱磕的那种现代言情剧里面，在商业帝国中呼风唤雨的霸道总裁了。 很有那种手一挥，就天凉王破的既视感。 这种先入为主的既视感太过于强烈，以至于哪怕是他现在看李思远，都不会往李思远是警察这方面去想。 陆煜祺看向唐霜的神情多了丝崇拜：“师傅，你真的好厉害！” 唐霜往自己手背拍粉扑，拍的啪啪作响，一甩头：“那当然，不然你以为每年的分局汇演市局汇演是怎么逃掉的？” 唐霜作为一名女警，作为一名才貌双全的女警，自然在刚入队的时候就遭遇老王和分局政工的连番轰炸，什么合唱团什么乐队什么表演。 婉婷的事情之后，歌她是不想再唱了，吉他贝斯都不想再弹了，但是化妆这个技术倒是可以用来逃表演用一用。 所以化妆的手艺倒是没有生疏，倒是因为每年都要画那么些个，反而精进了不少。 特别是给男人画。 谁让他们这行最多的就是男人呢。 唐霜让陆煜祺坐到自己面前，对他轻声说让把眼睛闭上。 陆煜祺能感受到冰凉的小刀在自己的眉骨上划过地轻微刺痛感。 唐霜温柔小声地说：“如果痛的话就和我说哦。” 修眉刀是冰凉的，唐霜的指尖是温热的。 化妆刷的刷毛是柔软的，唐霜凑近打量他脸，和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是湿热的。 陆煜祺觉得自己的心中有团火在烧。 “好，睁眼，接下来我们画眼线，可能会有点痒，不要眨眼哦。” 唐霜拿着眼线笔在陆煜祺的眼睛周围勾勒着线条，为了避免陆煜祺晃动影响眼线笔的走势，她伸出一只手卡住陆煜祺下巴，专注地进行着眼线的工作。 动作是又快又准的，唐霜嘴里的话说出来却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同平常的慵懒又或者审讯时的冰冷不同。 化妆的距离太近了。 近到陆煜祺能够闻到唐霜身上残留着的昨晚洗澡时用的沐浴露的香味，还是他上次发工资时买的那瓶。 近到陆煜祺能够看清唐霜脸上的细小绒毛，在日光灯的照射下笼上一层暖黄色的光晕。 近到他看唐霜的眼睛里，只有他。 也只能容得下他。 有那么一瞬间，陆煜祺很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如此近的距离，他和唐霜的呼吸都交融在了一起。 “行，好了。接下来我们开始做头发。” 唐霜的话将陆煜祺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深呼吸了两下，然后便又露出了惯常带着的灿烂笑容，摆出一副期待的姿态。 唐霜画完眼线，收起眼线笔，撤回到了桌子边，拿起事先加热好的卷发棒，走到了陆煜祺的背面。 陆煜祺看不到唐霜现在在对自己的头发做什么，只能感受到唐霜的手指掠过自己的头皮，带起几缕头发，然后便是卷发棒的热意袭来。 “闭眼。” 唐霜一只手拿起定型喷雾摇晃着，一只手遮在陆煜祺的脸前，避免等会儿定型喷雾喷花了陆煜祺脸上的妆容。 然而大概是定型喷雾剩下的量不多，她晃得劲太大了些，遮在陆煜祺眼前的那只手距离没有把握住，往陆煜祺那儿的距离近了几分。 以至于她在喷定型喷雾的时候，掌心能够感受到陆煜祺睫毛的颤动，以及呼吸出来的炽热气息。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唐霜喷完定型喷雾后就将手收到背后揉了揉，另一只手则是放下定性喷雾后往桌子那边，先前叮嘱陆煜祺带来的那套衣服：“去换上吧。” 唐霜让陆煜祺准备的是套过于潮的休闲衣服，宽松的卫衣和一条破洞牛仔裤，再加上限量版的运动鞋。 如果本来是这样，倒也不算太高调，除了牛仔裤破洞不破洞的区别外，倒是和陆煜祺平时的穿搭没有太大区别。 除了衣服的质地版型明显看出来提高了好几个档次以外。 如果没有唐霜强烈要求他戴上的项链和戒指还有耳环的话。 唐霜准备上手给陆煜祺戴项链，却发现陆煜祺脖间已经戴着条银白色项链模样的链子，只不过看链子整体的走势，吊坠应该是放在了卫衣里面。 唐霜讶异道：“原来平时你有戴项链啊？” 陆煜祺立马手摸上了项链吊坠所在的位置，他戴着那款戒指戴习惯了，方才换衣服的时候顺手就像之前一样，把吊坠放在了衣服里面，倒是忘记了这件卫衣领子比较矮，项链的链子部分能够一览无余。 陆煜祺正想编个什么话来解释，就听到唐霜说着“反正你这项链看上去也素，多戴几条没什么问题，你既然自己会戴就自己戴。”然后把那些准备好的首饰全给了陆煜祺。 陆煜祺把耳夹项链戒指全都带上，不要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就和李思远一样，妥妥的一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公子哥的形象。 他举起自己的手，十个手指上面戴了最起码得有八个戒指。 “师傅，我这是不是也太浮夸了？” 唐霜举起食指摇了摇：“就要这个效果。” 陆煜祺和李思远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的样子觉得好笑，可是想想自己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倒也笑不出来。 “那你准备给自己画成什么样？” 李思远问了出来。 唐霜从化妆箱里掏出一盘差点闪瞎李思远的高光混合盘，手里转着化妆刷：“现在霸总的哥和爱玩的弟都有了，当然是剩下叛逆的妹了。” 于是陆煜祺和李思远就全程见证了唐霜先是把自己的头发书城双马尾，夹上了接发片用发带扎紧，然后用他们看不太懂的手法画上了脸部的彩妆，总之当唐霜换完衣服踩着椅子给自己绑铆钉腿环的时候，已经是活脱脱成为了一个标准的叛逆朋克少女。 确确实实是全然认不出来了。 倒不是说脸型真的能通过化妆改变多少，而是给人的印象全然不同了，他们三个现在往外面一站，任谁都想不到他们是从公安局里出来的。 哦，倒是也有可能可以猜到。 李思远来领在酒吧里吵起架来的陆煜祺和唐霜回去。 三人改造完成，唐霜看向陆煜祺：“你那个朋友回信了没有，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陆煜祺在唐霜化妆的时候，就已经和朋友再度联系确认过了。 “这个‘天宫之城’只有晚上九点钟之后才开，接人的车八点半才会出发，八点的时候我们先提前到我朋友那里。” 这算不得是一个好消息。 他们计划潜入行动之前，就和老王打过招呼，因为会有入场检查这一栏，他们身上装微型定位器的风险过高，所以本来是打算用无人机在空中跟随的。 显然“天宫之城”的经营者也是料到了这一点，才会选择在彻底天黑之后才进行开放，夜晚的无人机过于明显，且拍摄成像效果并不好。 难怪这个“天宫之城”之前一直都没有任何消息。 看来外援不一定能够保证了，如果能够顺利地进入“天宫之城”，剩下的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这个“天宫之城”，是龙潭还是虎穴，只有等他们自己进去之后，才能见分晓了。 第100章 “合着怪不得刚才说这…… 夜幕降临,乌云遮盖住了月光，漆黑的轿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着。 直到车辆不再颠簸，似乎行驶到一块平地上时,“天宫之城”的向导才将车窗的遮挡板给降下来，唐霜向窗外看去，只能看到雾霭沉沉的一片黑色。 向导脸上带着笑容,指引着他们下了车，与此同时几名黑衣保镖在下车处等着他们,手持着金属探测器,目光犀利地扫过他们。 “号码牌和指引卡。” 唐霜在等待黑衣保镖查验的时候,听到旁边密林中偶尔传来几声野兽的低吼。 看来不仅有人看门,还有猛兽。 “天宫之城”的外观金碧辉煌，正门口的两根大理石柱上雕刻着繁复花纹，黄金镶嵌于其中，在灯光的照射下将金钱的气息给具象化。 大理石中间的入口处铺着红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他们下车的地方。 因此虽然从略带潮湿的空气,和较城中相对而言的较低的温度，以及周遭茂密的植被来看，这“天宫之城”是在建宁市郊的某处深山老林里，但眼前的璀璨和脚底的丝绒地毯，显然会让人误以为这是在哪个五星级酒店。 跟随向导走进“天宫之城”,门打开后,唐霜先闻到的是浓郁的香氛味道,以及香氛都掩盖不了的烟草味道，刺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大厅正中央的是一座巨大喷泉，清澈的水流在彩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梦幻迷离。喷泉周围环绕着一些舒适的沙发和低矮的茶几，供客人休息。 而在正中央的喷泉后面,隐约可见一座宽阔的楼梯，楼梯两侧由金色雕花的栏杆围绕，扶手上镶嵌着各色宝石，映射着喷泉的灯光，楼梯的底部铺着厚实的红色地毯，边缘绣着复杂的金线花纹，显得格外奢华。 向导先是带着他们三个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天宫之城”的基本构造，“天宫之城”的不同区域以不同的主题装饰作为区分，根据主题对应区域内的赌局玩法也不尽相同。 左侧区域以国风为主题，布置了红木家具、镶嵌着金丝绣花的屏风，和散发着淡淡檀香的香炉。有穿着古装的侍者们弹奏着古琴琵琶，玩的自然。 右侧区域则是现代风格，闪烁的霓虹灯和明亮的LED屏幕，还有高脚椅、玻璃桌面和镶嵌着水晶的装饰品同左侧形成了鲜明对比。进行的则是轮盘和扑克类的游戏。 “这是您三位兑换的筹码，可在区域内随意使用，这是呼叫器，如果需要继续兑换筹码或者是离开，或是有其他的需求，请按下呼叫器，我会过来为您三位服务。” 在清点完筹码同李思远交接完毕后，向导拿出来三个“天宫之城”造型的徽章，示意他们别在胸前：“这同时也是我们‘天宫之城’的身份辨别装置，请小心别好，如果丢失可能会有点麻烦。” “会被保安请出去？” 唐霜视线扫过大厅的两个区域，方才向导带着他们参观时她就已经发现，除却先前他们下车时的那几个黑衣保镖外，场内穿着便服混在赌客内的赌场安保人员不在少数。 毕竟这年头哪来那么多一身腱子肉的。 向导倒是接住了唐霜的话：“哪里，只不过补办手续很麻烦。” 在向导同他们谈话的时候，唐霜注意到方才看到的喷泉后面的阶梯上面，有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了下来。 向导顺着唐霜的视线看过去，微笑着解释道：“二楼是我们的VIP区，需要特殊的身份凭证。”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三个人上不去。 唐霜对于向导的回答倒是不意外。毕竟就算“天宫之城”的入场检查再怎么严格，他们三个也还是混进来了。 但是“天宫之城”能在建宁市这么多年，他们队里一点消息都没有，那就意味着这个“天宫之城”是不简单的，有再多一道特殊凭证检查的VIP区，那就非常合理了。 “我就是随口问问。” 唐霜耸了耸肩，说着就抢过李思远手里拿着的一摞砝码，往扑克区那边走过去。 看着唐霜在桌子旁坐下，陆煜祺赶忙跟上。 陆煜祺看了眼这桌的玩法，讶异道：“看不出来你还会玩这个。” 唐霜一脸正经地回答道：“我不会。” 陆煜祺：…… 陆煜祺：“你不会你往这边坐？” 唐霜回答地倒是理直气壮：“我刚观察过了，这几种玩法里面就这个每局结束的是最快的，我们是来找线索的，当然效率最高最重要，不然一局麻将下来，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陆煜祺被唐霜说服了：“可是这筹码……” 到底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真的钱，总归不能真的就这么打了水漂。 陆煜祺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唐霜就起身按着陆煜祺的肩让他坐下来：“所以你来。” 陆煜祺还没来得及接受自己就这样被唐霜推上赌局的事实，唐霜就指了指别在胸前的徽章挑了挑眉。 这回陆煜祺倒是明白了唐霜想要问的意思，他一边把方才唐霜随意扔在桌上的砝码整理好，同荷官示意自己确认参与，一边压低声音同唐霜说道： “这个我刚才拆开看过了，电路结构简单。” 说到这里陆煜祺顿了顿，想了想觉得为了更好的讲解，还是转过身来搭上唐霜的肩膀，两个人压低了身子，形成了一小块的视线盲区。 陆煜祺把别在自己胸前的徽章给卸了下来，然后不知道是手按了哪里一拧一错，徽章就打开了。 陆煜祺指着拆开后的徽章内部的电路结构：“最上面是MCU，中间左边是无线通信模块，右边是LED指示灯，下面左边是GPS模块， 右边是电源管理模块和电池，最下面是RFID标签。” “没有存储模块，功能基本就是向导刚刚说的那些，呼叫、身份识别，外加一个他没说，但是不算出乎意料之外的定位功能。” 陆煜祺前面一句说的过于专业，但是第二句唐霜倒是没有障碍的听懂了，也就意味着这个徽章没有监听的功能，所以他们说话就不用怕被监听，这倒算是进入“天宫之城”以来的一个小小的好消息。 不过倒和她猜想的相差不大，不然“天宫之城”里这么多人，这个徽章要加个窃听功能不难，但是要同时有那么多人去听去看，那成本可就太高了。 唐霜看向坐在喷泉旁休息的，方才从二楼下来的贵宾，她胸前别着的徽章，同他们的颜色款式都不太相同。 也就意味着，她本来是想着，能不能让陆煜祺尝试着改他们的徽章权限，好通过往二楼的验证，但是现在看来这条路估计不太行得通。 看来这个贵宾才能进入的二楼，得另想办法混进去了。 徽章这条路行不通，唐霜拍拍陆煜祺的肩：“你加油。” 陆煜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太明白唐霜让他加油什么。 唐霜指了指旁边玻璃桌上的大转盘。 如果不是现在实际上能算是个乔装侦查的任务，陆煜祺真的很想摇唐霜的肩质问她思维是如何跳跃的，上一秒还在研究徽章，下一秒就要他上桌了。 不过他倒也是习惯了就是了。 荷官动作流畅地洗牌、切牌、发牌，干净利落，近乎于一台精密的机器。 第一轮，荷官发出两张底牌。陆煜祺看了一眼自己的牌，一张红心A和一张黑桃K，算得上是不错的起始牌，但陆煜祺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的显露，倒是难得同李思远一样成了个小冰山。 随着荷官底牌的发出，桌旁的人开始纷纷下注，陆煜祺并没有急着下注，而是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和动作，推算着牌可能出现的牌型情况，思考过后平静地说“跟注”，然后将一小堆筹码推向桌中央。 接下来的几轮公共牌陆续发出，在第四张公共牌发出的时候，陆煜祺再度喊道加注。 牌桌上的其余几人开始面露不快，重新审视起公共牌，推算着陆煜祺可能手握的牌型，而后一些人选择了弃牌，另一些则继续选择跟注。 随着最后一张公共牌发出，陆煜祺果断地将面前剩下的所有筹码全都推向了桌中央：“全押。” 坐在陆煜祺对面的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权衡利弊，他盯着陆煜祺的脸，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破绽，但是陆煜祺的表情依旧冷静如冰。 “跟注。”中年男子最终做出了决定，将他的筹码全部推向桌中央。 两人同时亮牌，陆煜祺的牌型明显占据了上风。荷官宣布陆煜祺获胜，将桌上的筹码都推到了陆煜祺的面前。 唐霜看着面前堆成小山般的筹码，再看了看方才在牌桌上，同往常截然不同的陆煜祺，夸奖道：“你可以啊！” 陆煜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以前留学的时候和朋友会玩一玩。” 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歧义，连忙摆手解释道：“当然是在合法合理范畴内！” 摆手急着解释的模样，倒和方才牌局上的样子截然不同。 方才像只攻城略地、隐忍谋划的狼，现在就像只撒娇的小奶狗，见唐霜没有反应，陆煜祺急的都差点要在“天宫之城”里发誓自己真的不赌了。 不过陆煜祺这誓没有发出来，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李思远在“天宫之城”里绕了一圈回来了。 面对唐霜和陆煜祺的视线，李思远摇了摇头。 “只有喷泉那边的那个楼梯。” 那看来他们要上二楼，还真的只剩下赢到“天宫之城”的管理层出现这一条路了。 唐霜拍了拍陆煜祺的肩，意味深长道：“你加油。” 陆煜祺：…… 陆煜祺：“合着怪不得刚才说这个最快啊！我还在想快什么！” 第101章 “实际上我不是这个意…… 陆煜祺倒确实是不负众望,不断地赢取着桌上的筹码，随着连胜局数的积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终于,在陆煜祺又一次赢得一大笔筹码之后，一位身穿精致西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眼中透露出一丝戒备。 “这位先生，您今晚的运气真是太好了。”中年男子微笑着说道,“我是这里的经理,这种简单的局恐怕您玩的不够尽兴,不知道您是否愿意移步到二楼的贵宾室？” 陆煜祺同唐霜对视一眼,明白这果然是人找上门来了。 像“天宫之城”这种规模的赌场，光是靠抽水就已经能够获得相当可观的收益，无需另外通过手段来控制客户的输赢。 因此像陆煜祺这种赢得盆满钵满的，“天宫之城”本来应该好生照料,让他兑现后出去作为活广告大肆宣传,这样好吸引更多的人来“天宫之城”。 只是陆煜祺今晚实在赢得场数太多，太过于高调，当然，这是他们故意做出来的高调，难免让今晚在场的其他顾客看了后心生不满。 因此“天宫之城”的经理只能来请陆煜祺他们上到二楼去。 陆煜祺同唐霜的对视落在经理眼中,解读为了另外一种意思：“当然,您的两位朋友也可以和您一起上去。” 好不容易得来的上去机会,自然是三个人要一起上的。 他们摘下原来的徽章，换上经理递过来的拥有着新权限的徽章，跟随张经理穿过大厅，来到楼梯前,沿着红色地毯缓缓走上二楼。 二楼的贵宾室入口处是一扇雕刻着华丽花纹的金色拱门，拱门后是一间宽敞的大厅，装饰豪华而不失优雅。 天花板上悬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柔和的灯光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地面铺着厚厚地毯，脚踩上去柔软舒适，毫无声响。 两边各有一道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都是独立的贵宾包间，廊顶监控和走廊里站立着的魁梧保镖，都让唐霜不由得挑了挑眉。 就算二楼是贵宾区，这监控和保镖未免也太多了些。 而且就方才他们进“天宫之城”之前来看，这栋建筑的层高也就两层楼之高，也就是说，没有额外的第三层。 就一楼的构造来看，也不像是有地下室的。 那么“天宫之城”的办公区域，很有可能就隐藏在二楼的贵宾室之中。 经理领着他们走进了其中一间的贵宾室，如果是一楼的装修是豪华，那二楼贵宾室内堪称是奢华。 墙上挂着名贵油画，沙发和地毯全是真皮的，桌子是红木的。 “几位请坐，请坐。”经理引导他们坐在沙发上，随即招手让侍者送上了珍贵的红酒和精致的小点心。经理面上带着笑容，目光却锐利如鹰，试图从他们的细微表情中捕捉到什么。 好在陆煜祺对这种场合一点都不怵，符合他纨绔子弟风格地直接就大喇喇地坐下来，还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唐霜也坐下来。 “您的牌技是真的好，但是之前没有见您来过？” 面对经理的试探，陆煜祺半真半假地回答道：“是，我之前一般都在拉斯维加斯那边玩，这不才回国，就听哥们说你们这里也挺好玩的，就过来了。” 李思远听后冷哼一声，推了推眼镜冷冷点评道：“玩物丧志。” 陆煜祺倒是不恼，只是笑嘻嘻地扯着李思远的西装袖子：“哥，你都跟着我一起来了，就别总是绷着一张脸了，也一起玩玩呗。” 演戏的两个人没有笑场，在一旁看的唐霜差点绷不住了。 无外乎陆煜祺对着李思远喊“哥”的画面实在是过于惊悚了。 不过现下显然不是她真情流露的时候，她只能眼观鼻鼻观心，手指甲暗自掐住自己的掌心，才避免自己笑出来。 那边李思远和陆煜祺还在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剧本演下去，李思远甩开陆煜祺的手：“如果不是妈必须叮嘱我看好你，你以为我想来这种地方？” 李思远说完视线瞥到经理，仿佛才意识到这是在“天宫之城”里，而且经理就在这个房间里面。 李思远抱歉说道：“不好意思，我出去透透气。” 话是道歉的话，面上倒是没有半分的歉意。 经理也是见多识广，也不奇怪会有李思远演出来的这种对于赌场厌恶却还要来的人，只是示意侍者拉开门，让李思远好出去。 陆煜祺对着经理耸耸肩，无奈道：“没办法，我哥哥就这样。” 经理笑而不语，举起酒杯示意陆煜祺，陆煜祺也举杯回敬。 寒暄之后，经理切入了正题：“那先生既然在拉斯维加斯那边玩的多，应该知道场子的规矩，今晚怎么会做出这般举动？” 陆煜祺笑着放下酒杯：“因为我想入股你们‘天宫之城’啊。” 陆煜祺这话说得极为自然，就好像在商量买瓶酒一般，反倒是让经理始料未及，一时间愣住了。 “先生，您这就说笑了。” 陆煜祺皱起眉，一副苦恼困惑的样子：“你怎么和我哥哥一样说我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有钱，你们有场子和人，这不是挺好的？而且我知道像‘天宫之城’这种规模的赌场需要巨大的现金流，我给你们多一流，不是挺好的？” 经理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来，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陆煜祺，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到底真的是钱多的没处花，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还是别有用心。 唐霜适时地拍了陆煜祺胸膛一下，样子是凶的，动作是轻柔的，像极了撒娇。 “我都说了，你钱多了给我去开酒吧啊，投赌场干什么，我又不会玩。” 陆煜祺抓住唐霜的手，放在掌心揉了揉：“没事，我教你。” 经理见面前两个人调起情来，就知道陆煜祺方才那些话都不过是些混账话，心下已经把陆煜祺判断为说话不过大脑的草包二世祖，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关上房间门，经理对候在走廊上的保镖示意询问方才李思远去了哪里，保镖往走廊尽头昂了昂头。 经理脸色一变，快速往走廊尽头走去，在走廊的拐角处发现了李思远。 “先生，需要我带您回房间吗？” 李思远倒是知道经理不可能会放他一个人在贵宾室外面走来走去。 毕竟他们在上二楼的时候就商议好，对于游荡在走廊外部的人，经理他们一定会相当警惕，而对于留在装有监控的贵宾室的内的，降低警惕，是人之常情。 他们要利用的，就是这份常情。 所以为了他们的任务分工，他还是要拖延经理一会儿时间。 与此同时在贵宾室内，陆煜祺搞定监控后，终于可以不用装二世祖的样子，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舒展了一顿筋骨之后，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唐霜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笑道：“演戏这么累？” 陆煜祺一本正经地说：“和你演不累，和李思远演对手戏太累了。” 不过现在不是交流演技感想的时候，唐霜站起身开始搜寻起房间：“干活了。” 陆煜祺却没有同之前勘探现场一般积极，而是走到悬挂在房间正中壁炉上的巨型油画之前站定。 唐霜靠了过来：“怎么了，这幅画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埃蒂安德拉克鲁瓦的《午夜塞纳河》，德拉克鲁瓦以其细腻的笔触和大胆的色彩运用著称，擅长描绘光影的变化和氛围的营造。在这幅画中，他将巴黎的塞纳河在午夜时分的宁静与神秘表现得淋漓尽致。” “河水的波纹、树叶的纹理、建筑物的轮廓都清晰可见。他还运用了湿画法，使得画面的色彩过渡更加柔和自然，整体效果更加和谐统一。” 唐霜看着眼前这幅画，怎么说呢，确实是福挺好看的画。 虽然她确实看不出来湿画法究竟是个什么。 “所以呢？”唐霜问道。 “《午夜塞纳河》作为埃蒂安德拉克鲁瓦的代表作，1956年，首次出现在公开拍卖会上，几经转手之后，于2019年在巴黎举行的一场私人拍卖会上进行拍卖，最终，这幅画作以5000万美元的价格被一位来自中国的收藏家拍得。这次拍卖再次刷新了德拉克鲁瓦作品的价格记录，并将这幅画作带到了亚洲。” “所以你想说，我们可以循着这条拍卖线索去找到是谁拍下了这幅画，拍下画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天宫之城’的实际拥有者？”唐霜盘算着，“那可能要国际协作了，回头我问问看。” 陆煜祺张了张嘴：“额……实际上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霜疑惑地看向他。 陆煜祺抿了抿唇，挠了挠脸颊：“这画是我妈拍回来的，就挂在我爸书房里。” “所以我的意思是，这幅画是假的。” 唐霜沉默片刻，她深刻反思自己，可能是陆煜祺同自己住久了，衣食住行上从来都没有挑剔过，工作上也任劳任怨，她总是会忘记陆煜祺实际上是陆家大少爷这样的一个身份。 “装饰画是假的也正常吧？” 陆煜祺摇摇头：“房间里其他画都是真的，包括地毯和红木，唯独就这幅画是假的。” 这确实就有点奇怪了。 陆煜祺仔细打量着这幅赝品，注意到画框下方有调细微的缝隙，他手指轻轻抚摸着画框边缘，试探着是否可以推动。 “有发现？” 陆煜祺点了点头：“这里可能有机关。” 唐霜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余异常后，走过来同陆煜祺站到一起，共同推了画框。 这一次在两人的合力下，画框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条隐秘的通道。通道内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陆煜祺转头看向身侧的唐霜，神采飞扬，黑亮的眼眸熠熠生辉：“找到了。” 第102章 “这未免也太，一眼望…… 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唐霜跟着陆煜祺闪身进入通道的时候，心里给李思远加油打气，希望他能够多拖住经理一段时间。 通道狭窄而幽深,唐霜在心里将方才走过的通道的拐向和长度，同二楼整体对应起来，在心里大概还原出,这条通道应该是贯穿整个二楼各个贵宾室的。 大概是为了避免有特殊情况，一楼大厅的客人如果来不及撤掉,便舍弃了,二楼贵宾室的这些客人是一定要保住的,便有了这么条联通各个房间的密道。 陆煜祺和唐霜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即便努力放轻了脚步，步履的声音在空旷幽深的通道内仍然显得格外清晰。 特别是唐霜穿的还是皮靴，实在是不太习惯。 走了大约有一两百米远,面前出现了一扇铁门。 唐霜对比估算了一下经理带他们进的那个贵宾室在二楼整体的位置,他们现在应该是走到了走廊的尽头的位置。 同唐霜预料的不太一样，铁门上并没有装类似于指纹解锁、虹膜解锁的高科技，而是质朴地挂着一把机械密码锁。 怎么说呢，在经过外面的奢 ：= 华之后，陆煜祺已经做好了面对各种先进科技密码锁的准备。 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看到机械密码锁。 陆煜祺挑了挑眉：“这倒有点意外。” “怎么说？” “实际上越复杂的锁反而越容易有漏洞,因为整体运转机制过于复杂,难免会有设计未及的纰漏点，同时程序的运转也很难保证底层代码逻辑不出现问题……” 陆煜祺放下方才拿在手里端详的机械密码锁，接着说道：“就像是，集成中央空调,比最简单叶片结构的电风扇，更加容易坏，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实际上这种挂在贴门上的密码锁，有种最好解决的方式，那就是直接拿着电锯或者钳子把锁给直接撬了。 但是在进入“天宫之城”时便要经历过重重安检，这种工具自然是带不进来的。 因此这机械密码锁，在这密道里一拦，倒是能够起到足够的防护效果。 唐霜：“如果难解的话我们就先出去。” 本来他们这次来主要也是先摸一模情况，也不一定今晚直接就行动，还是安全第一。 陆煜祺嘴角勾起笑容，蹲下身：“我只是说有点没想到，没说我打不开。” 他将卫衣帽绳的尾部金属给拆下，重新一组，便成了简易的开锁工具，举起密码锁上手开始进行破解。 唐霜看着陆煜祺熟练地拨动地工具，心想陆煜祺这开锁这么上手，上次还可怜兮兮地蹲在办公室门口，说自己忘记带办公室钥匙。 这有没有钥匙对他而言有什么区别啊。 这小子上次就是借着没带钥匙这个借口理由，翘了半天班吧！ “好了。”不过五六分钟，密码锁发出一声轻响，铁门缓缓打开。 实际上方才唐霜让陆煜祺开铁门也算是一次试探，他们这次进来既然是摸清楚情况，那当然是要把底也一并摸到。 既然陆煜祺开锁的时候铁门内没有动静，那想来铁门内的空间内此刻并没有人在，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在，都是一次好机会。 陆煜祺将开锁工具拆好重新装到卫衣帽绳的尾端，抬手推门而入。 再次出乎他们所料的，铁门背后是间办公室。 而且是装修风格极其大众普通，是那种写字楼的办公室最起码有几十间长得和这差不多的办公室。 发财树，招财猫。 如果不是方才唐霜和陆煜祺就是从“天宫之城”的贵宾室来到这而，他们简直要觉得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到了某个公司老总的办公室里面。 而且同他们预想的也不一样，整个办公室里面只有一台电脑和几个文件柜。 “这未免也太，一眼望到头了。” 在铁门被陆煜祺打开后，唐霜设想过许多种情况，甚至连门后面是十几个彪形大汉，把他们给捆了然后严刑逼供的情况都设想过了，但是唯独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种情况。 陆煜祺倒是在观察确认了房间内没有安装监控之后，直接就在电脑前坐下来，动手按下了电脑的电源键。 果不其然，电脑的启动程序停留在了开机密码这一栏。 “下次再来吧。” 电脑密码的破解自然不能像方才机械密码锁一般破解，毕竟机械密码锁哪怕开错了也没有什么不良影响。 但是电脑开机密码，且不说如果密码输入错误会不会引发警报，哪怕如果是输入错误，启动程序自毁，那也相当于这趟白来，并且下次来的难度更高了。 现下又没有合适的破译密码的环境，那边不知道李思远能拖住经理多久，经理随时都有可能折返回来，发现他们进入了密道。 然而陆煜祺却钻到了办公桌的下面，唐霜看不到他在做什么，只听到一阵响动，然后就看到陆煜祺又钻了出来，手里多了块硬盘。 唐霜：…… 唐霜：“你不会是把主机硬盘给拆下来了吧？” 陆煜祺大大的眼睛亮亮的：“师傅你真聪明！” 唐霜扶额，这是聪明不聪明的问题吗？一般人如果遇到暂时破解不了密码的情况，谁会想到直接把电脑主机硬盘给拆了打包带走呢？ 怎么说呢，这还真的是挺有陆煜祺风格的解决方式。 既然硬盘已经拿到手了，虽然目前还不清楚电脑里到底存着哪些内容，但在方才陆煜祺折腾电脑的功夫，唐霜已经把文件柜给检查了一番。 文件柜有使用过的痕迹，但是现在却是空空如也，她还上手挪了挪晃了晃，很明显能够感觉到整个文件柜是空的。 不知道是不是曾经有文件放在里面，后来转为储存到电脑里更为方便，原始纸质文件便销毁了，还是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不过现下最大的线索还是陆煜祺手里拿着的，新鲜拆下的电脑硬盘。 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了，硬盘还要等拿回队里进行更进一步的破译，唐霜便和陆煜祺走出密室，穿过密道，再度回到了贵宾室。 唐霜和陆煜祺才合力将画框还原好，下一秒贵宾室的门就被打开了，经理面色不善地站在门口。 唐霜一惊，心里还在盘算着，不会是方才走密道进密室的事情被发现了，就听见经理说： “两位的朋友已经在楼下等了，两位既然不是诚心想要来玩的，那还是离开为上，不要耽误了小店做生意。” 经理这话前半句说的，唐霜真以为是不是他们暴露了，但是后半句话听起来又不像是这么一回事。 倒像是不知道李思远和经理聊了什么，让经理就这样子把他们给送出去。 倒是随了他们的意思。 唐霜和陆煜祺跟着经理走下楼，同李思远碰了头，摘下识别徽章，取回自己的手机，在经理的引导下正准备上车。 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经理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后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太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三人。 唐霜捏着手机，几乎是在经理放下手机的一刹那，她按下了事先在手机内装好的发信软件，将定位发送给了策应队伍。 “三位请留步，我忘记了，先前的赢款还没有结清。” 如此情况，他们自然不可能跟着经理再回到“天宫之城”内，陆煜祺大手一挥：“玩玩而已，不要了。” 然而经理却挥手示意身边的保镖：“拦下他们。” 保镖应声冲了上来，挥拳直击唐霜的脸部，显然看唐霜是其中唯一的女性，打算先钳制住唐霜。 陆煜祺心中一紧，将唐霜护在身后，侧身闪避，右手捏拳击中了保镖的腹部，保镖闷哼一声，倒退了几步，陆煜祺趁势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将他彻底放倒。 陆煜祺将放在怀中的硬盘递给了唐霜，让唐霜尽量向后退远离打斗中心点，避免在打斗过程中万一对硬盘造成了物理损坏，那就难以补救了。 陆煜祺刚想对李思远说，让他赶紧带着唐霜想办法走，他来尽力拖住这群人，就看到李思远解开了西装的袖扣，拆了领带绕在手上，然后一拳直中扑上来保镖的要害部位，趁对方痛苦捂头跪倒在地的功夫，一脚将他踢开。 陆煜祺：“想不到你拳脚功夫不错？” 李思远：“我难道看起来像文弱书生？” 陆煜祺和李思远背对背将唐霜护在安全区不断解决着想要上前的保镖，然而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在两人疏忽的时候，一个保镖借着陆煜祺和李思远露出的空挡，冲到了唐霜的面前，待陆煜祺反应过来想要转身的时候，保镖的手已经要扼上唐霜的脖颈了。 “师傅！” 然而比陆煜祺的喊声更快的，是唐霜的动作。 唐霜灵巧地侧过身子避过保镖的攻击，借着保镖冲过来的力，反手一记利落的手刀击中对方的颈部，然后在对方眼黑的一瞬间，抬脚踢中了对方□□的脆弱部位。 保镖呜咽着躺倒在地。 护人心切准备冲过来的陆煜祺愣在了原地。 就是这么一个空挡，被对面的人给抓住了，手持着长棍眼见就要打到陆煜祺的脸上。 “别分心。” 李思远接住了这一棍击，然而架在脸上的金丝眼镜还是被长棍波及到，镜片碎成了雪花状。 李思远眯起眼睛，凭着感觉一个飞踢正中保镖的手腕，夺过木棍后将其打的踉跄后退。 镜片碎了除了模糊视线这种徒增麻烦的效果外再无其他用处，李思远没有丝毫犹豫就将眼镜扔掉。 “你不用担心她。” 李思远手持长棍，又打退了两个人，对陆煜祺说道。 “她只是懒得动弹想要摸鱼，不是柔弱打不了。” 李思远笑了笑。 “当年的练兵比武，她是第一名。” 第103章 第103 章“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虽然他们暂时制服了不少保镖,但是他们只有三个人，同“天宫之城”保镖的数量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必须要找到破局点。 唐霜放倒了又一个保镖后，将视线投向了站在保镖们后面的经理。 于是她直接坐在方才放倒的保镖身上,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不打了不打了太累了，认输认输。” 围上来的保镖和在外围指挥的经理，都被唐霜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反应给惊住了,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就在众人愣神的功夫，陆煜祺飞身一跃,直接跃过保镖撞向经理,李思远则跟着陆煜祺快速冲上前,手持长棍压住了被陆煜祺撞倒在地的经理。 陆煜祺快速搜过经理,果然从经理身上搜出了枪支，他将枪支握住在手，对准了剩余的保镖：“谁敢再动一步试试？” 保镖们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事先沟通联系好的特警也终于全副武装赶到了,在同唐霜他们简单交流,摸清楚“天宫之城”现在的大致情况之后，开始清理现场，将尚在“天宫之城”内的人员控制住，确认身份，一一压上大巴车。 陆煜祺在把手枪交给前来支援的武警之后,就赶忙往唐霜那里跑过去。 “那辛苦你们了。” “大家都是战友,应该的,那你们现在这边休息会儿，等现场控制清扫差不多，再进去调查取证。” 唐霜正和支援武警的队长交流完有关事宜，一转身就看到陆煜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站在自己的身后。 方才打斗时没有注意,现在原来总是光鲜亮丽的陆煜祺，裤子破了，袖子也被扯烂了，头发也乱糟糟的，原本总是白净的脸蛋上也不知道是沾了灰还是土，脏脏的。 陆煜祺撸起袖子凑到唐霜身前，给他看刚刚自己手臂上留下的青紫痕迹，撅起嘴，大眼睛眨巴眨巴，显得委屈又可怜兮兮地：“师傅，我好痛啊。” “你刚刚打架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 被唐霜这么一夸，陆煜祺的尾巴差点就翘了起来，但是转念一想，他是来卖乖卖惨求呼呼的，于是故意把眼睛睁睁大，再抬眼看向唐霜时，眼眶周围已然红了一圈，再配上他故意压低声线的，说话时带上的气音，倒像是疼极了，但还努力隐忍着的样子。 “刚刚打斗时肾上腺素飙升，倒是不觉得痛，现在是真的痛了。” 唐霜确实是吃软不吃硬，更何况，她也确实是看不得队员受伤。 虽说根据她的经验判断，陆煜祺这应该就是软组织挫伤，休息几天就能好，但是现下看起来确实是有点渗人，毕竟确实青紫了好大一块。 唐霜扶着陆煜祺在特警开来的车里的坐下，回身在车里找到了医疗箱，从里面找出红花油倒在掌心，用掌心的温度捂热后揉搓开，耐心细致地给陆煜祺边按边涂上。 红花油的味道有些呛鼻而熏，热辣辣的，但是唐霜的手却是温柔软和的。 原本的疼痛尚且在陆煜祺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唐霜垂下眼眸认真按捏着自己的手臂，黑色的发丝从耳后垂落到发肩，陆煜祺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手臂疼的问题了。 那枚躺在胸前的戒指，搁的他心口好疼。 或者不是疼，更接近于红花油那种火辣辣的热烫感。 陆煜祺下意识地就回握住了唐霜的手腕，动作快过思维，欲望战胜了理智。 不过唐霜疑惑地看向他的眼神还是让陆煜祺很快便回过神来，又回到了那个出色优秀的徒弟位置上。 陆煜祺握着唐霜手腕的手缓缓松开，脸上露出他那招牌的阳光开朗笑容：“师傅，你手艺不错呀。” 陆煜祺本来是想随口说句话将方才自己一时的失态给带过去，却不料这句话让坐在对面的唐霜失神了片刻。 唐霜笑了笑：“因为以前有个专业的人经常这么帮我上药，久病成良医嘛，不知不觉我就学会了。” 陆煜祺本来还想再问，唐霜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但是见唐霜这副模样，想来是不太愿意人继续追问的，便没有问出口。 他咬了咬下唇。 又是“以前”。 又是他不了解，触碰不到的，唐霜的以前。 他觉得藏在胸口的那枚戒指又开始搁的疼了起来。 不过还未等他来得及调整，手就又被唐霜拉了起来，唐霜上捏捏下捏捏，确定陆煜祺没有再向一开始上药时那样疼的龇牙咧嘴，应该是血瘀已经给揉开了后，终于松了口气。 唐霜将红花油拧好放回急救箱里面，对陆煜祺说道：“你先在车上休息休息，等会让他们会先送一批人回去，你跟他们一起回去，早点回家修养修养。” 陆煜祺一听，也顾不上去纠结在意什么过去不过去了，唐霜这意思是等会儿的清点现场固定证据，乃至于晚上的审讯审查，都不用他参与的意思。 说实话，如果换成潘涵，甚至于唐霜自己，可能都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但是对于他而言，这显然不是他卖惨想要换来的结果啊！ 虽然刚才唐霜近距离给他上药，上药时的絮絮叨叨的夸奖，让他觉得之前那些拳脚功夫到底也没有白练。 但是也不至于给颗糖吃，代价是这么大的吧！ 虽说这糖是他自己讨来的，唐霜也确实是为他考虑的。 可是他真的不想要提前下班这福气啊！ “没事儿，师傅，我现在已经不疼了，你看，没问题。” 陆煜祺边说边动着手臂，就差把手给舞成大风车了。 然而陆煜祺因为证明心切，忘记了这还坐在车里，空间有限，肩膀撞到了车座椅上。 然后“啪叽”一声，肩膀扭到了。 这回是真的扭到了，肩膀瞬间的酸痛让他一瞬间话都说不出来，捂着肩膀就躺倒在了车座椅上。 唐霜不知道他是因为方才奋力证明而扭到的，还以为是肩膀那处也有挫伤，撞到了才疼的。 前因有些许的误差，后果倒是没有太大差别。 唐霜还以为是陆煜祺先前为了避免自己担心，所以没有说肩膀上还有伤，坐到陆煜祺边上按住他，脸色也沉了下来：“除了肩膀还有哪里有？” 陆煜祺近身搏击是练习过的，自从他们陆家产业蒸蒸日上，陆母就总是担心自己会不会万一哪天被绑架，这种担心在他决定去美国留学后便达到了巅峰。 “要知道美国可是有枪的啊！” 于是陆煜祺在出国之前被陆母安排着硬是各种格斗课程学习了个遍，课程之专业让陆思琪惊呼，陆母莫不是准备让陆煜祺走格斗职业道路。 所以陆煜祺在方才的打斗中倒还真的没有受太多的伤，手臂上的青紫也不过是看起来吓人了点。 可是陆煜祺方才肩膀瞬间扭到了的疼痛是真的，不免让唐霜紧张起来，还以为陆煜祺是故意强忍着不说。 陆煜祺连连解释，唐霜也不相信。 “你给我看看。” 唐霜最终还是决定眼见为实，上手就准备拉开陆煜祺的卫衣领子，好看清楚是不是真的如陆煜祺所说，只是方才不小心扭到了而已。 陆煜祺则是死命拽着卫衣领子不让唐霜看。 开玩笑。 他买的那枚情侣对戒就挂在他胸前呢，卫衣领子拉大点唐霜就能直接看到了。 于是在李思远打开车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唐霜死命扒着陆煜祺的衣服，而陆煜祺誓死捍卫自己清白的模样。 这画面实在是太过于冲击。 以至于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李思远怀疑是不是自己开门的方式不太对。 还是刚才那棍子的后劲有点大，以至于他可能脑震荡出现了幻觉？ “李思远！”/“李思远……” 更加出人意料的是， 两个人见他开了门，反应居然是异口同声地喊了他。 李思远：我不会真的脑震荡了吧？ 在车上坐下，听唐霜讲了前因后果，唐霜把急救箱往李思远怀里一放：“你给他好好检查看一下，还有没有其他伤的地方。” 唐霜说完对上李思远的眼睛，愣了一下。 她都忘了，方才打斗中，李思远的眼睛被打坏了，索性扔掉，所以现在李思远没有戴着眼镜，一双丹凤眼无遮无拦地，直直看着她。 锐利的，充满着攻击性的。 唐霜错开视线，轻咳了一声：“等会儿你也让小陆给你看一下，别有什么伤硬扛着不说话。” 李思远没有开口回答，那双丹凤眼的视线仍旧落在唐霜的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戴眼镜的缘故，视线都要炽热几分，份量也更重了几分。 “眼镜等收工回队里，我给你重新配一副。” “毕竟你的眼镜也算是因公牺牲。” 唐霜说完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便拍拍李思远的肩膀下了车，关上了车门。 没有戴眼镜的李思远像卸下了某种伪装一般，说话都直接了几分，手指点了点急救箱，对着陆煜祺抬了抬下巴：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陆煜祺：…… 陆煜祺：不是哥们，你怎么摘了眼镜和换了个人格似的，你自己听听你刚刚说的，这像是你会说的话吗？ 然而唐霜还在外面，陆煜祺又记着先前打斗的时候，他因为分神而产生空档的功夫，确实是李思远替他接下了那一棍，自己这时候同李思远计较，倒显得他小肚鸡肠不够豁达一般。 于是陆煜祺也不再扭捏，手拽着卫衣的底部一掀，便直接将卫衣给脱了。 然后他便听到李思远的一声轻笑。 “原来如此。” 第104章 “虽然我什么样子，她…… 陆煜祺本来以为李思远会接着下去嘲讽他。 结果并没有。 李思远说完这句话后就戛然而止,仿佛刚才那句“原来如此”，是陆煜祺在脱卫衣，衣服蒙住头时产生的幻听一般。 而且在陆煜祺脱掉卫衣后,李思远就像是没看见他胸口坠着的那枚戒指一般，也没有开口接着询问，视戒指如无物般认认真真地给他检查了一番。 弄得他怪变扭的。 难道是这个戒指情侣款的不够明显？ 不应该啊。 那就是李思远没戴眼镜视力不行,和瞎子差不多，压根就没看清他胸前项链挂着吊坠戒指的模样。 不然以李思远毒舌的性格,怎么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开口嘲讽他几句。 陆煜祺越想越觉得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既然李思远没看清,那他先前那句“原来如此”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嘲讽自己的身材？ 认为是因为自己的身材不够好,所以才不敢在唐霜面前脱衣服？ 想到这儿陆煜祺差点跳起来,他胡乱地把卫衣给穿上，边整理边催促李思远赶紧脱，哦不，他要按照唐霜的嘱托给李思远好好检查一下。 他倒要看看李思远的身材是有多好,敢嘲讽他的？ 结果李思远却是把红花油收进急救箱内,淡淡说自己不用了。 陆煜祺原先都构想好的嘲讽句子这一下子可就都用不上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他陆煜祺倒也真不至于就一句他没听真切的，李思远的话，就被气的跳脚。 陆煜祺整理好卫衣，看向李思远问道：“真的不用我帮你看一下吗？” 这回倒是真心问的,先前打斗时落下来的那棍子他没看清,只知道离李思远的距离非常近,要不然李思远的眼镜也不至于会碎掉。 李思远面上看起来没有伤，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 李思远仍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身体我自己有数。” 陆煜祺倒吸了口气“嘶”了口气，李思远这话听起来倒是耳熟,或者说是过于耳熟了。 这话一般是唐霜在面对老王询问时会说的话。 陆煜祺鬼使神差地突发奇想，李思远不愿意让他帮忙检查，不会是也戴着和唐霜的单向相关的东西吧。 不过很快陆煜祺就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堪称是诡异的想法。 无外乎其他，这也太不像是李思远会做出来的事情了。 陆煜祺拉开车门下了车，说自己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刚才真的只是不小心扭到了而已。 唐霜看向李思远求证，李思远点了点头，算是佐证了陆煜祺的说法。 唐霜问道：“那你呢？” 李思远抿了抿唇：“我没事。” 李思远说的这话配上他的表情，简直毫无可信度。 唐霜自然是不信，皱起眉就要来问陆煜祺。 陆煜祺无语了。 李思远你这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学会了茶言茶语这一套，亏他还在想方才李思远不脱的原因是为什么，猜了一堆有的没的，合着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要如实说方才没给李思远检查，倒是显得他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李思远帮了他，他还不给人检查。 他要帮着李思远圆这个明显假的谎，倒是更显得李思远成熟稳重，不肯让旁人担心，明摆着就把唐霜的心疼给分到李思远身上去了。 陆煜祺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师傅你还是问他本人吧。” 球又踢回到了李思远手里，李思远下意识地想要推一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手都到了脸庞却摸到了空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眼镜方才就已经坏掉了，然而扶眼镜的习惯却早已深入骨髓，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 唐霜倒是少见李思远这懵懵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恰在此时，负责现场的特警队长跑了过来，同唐霜说现场已经控制的差不多了，可以去核对人员身份，保存固定证据了。 “行了，走吧。” 毕竟还是工作要紧，而且特警的兄弟们是过来支援的，也不好让人一直呆在这儿帮忙，主力还得是他们。 不过因为“天宫之城”是在深山老林里，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加上还要带着主犯回来“天宫之城”现场指认清点等多方面的因素，他们三个晚上到底还是没有能够回成队里。 在老王向上级领导汇报协调后，就近在附近村里的村委会里借住了一晚。 实际上严格意义来讲，真的也只能算住，因为压根也没能够睡多久。 基本就是通宵审讯。 以至于早上陆煜祺在村委会的卫生间门口，看着镜子里不修边幅的自己，实在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个头发乱成鸟窝，下巴泛起青色胡茬的沧桑深沉男式自己。 他保持了许久的良好形象终究还是没能够维持下去。 唐霜过来准备洗把脸精神一下的时候，就看到陆煜祺对着镜子委屈。 唐霜拍拍陆煜祺的肩，安慰道：“没事的，有点胡子沧桑感也很帅的嘛，靓仔。” 本来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陆煜祺，听到唐霜这句“靓仔”，立马原地回满血，眼睛亮了起来。 李思远手里拿着包子过来喊两个人吃早饭，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这一笑让陆煜祺想起来昨天晚上因为工作打断了，还没有来得及同李思远算的那笔“绿茶”账。 他一扯唐霜袖子，抬手指着李思远控诉道：“师傅，他笑我！” 面对陆煜祺的指控，李思远倒是没有否认，只是挑了挑眉，而后将包子递给唐霜和陆煜祺：“村支书早上送过来的，是自家蒸的。” 原本还做出一副委屈巴巴模样的陆煜祺，在闻到包子香味的瞬间就破了功，迫不及待地拿过包子啃了一口。 筋道的面皮，扎实的肉馅，熬夜过后的一口肉包，实在是太香了。 唐霜看见陆煜祺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了一个包子，准备伸手吃第二，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我们一定要在卫生间门口吃早饭吗？” 唐霜把堆满材料的桌子简单整理了一下，空出来一块儿能够放包子的地方。 不过她自己倒不是很饿，于是坐下来喝着水，看着陆煜祺在那儿风卷残云般消灭接下来的包子。 包子的肉汁沾到了陆煜祺的嘴边，陆煜祺有些无措，像是偷吃被发现的猫咪一般，怪可爱的。 看来陆煜祺昨晚是真的忙的有些大脑停转了，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啃个包子啃成这样的。 唐霜从自己的包里扒拉出来一包纸巾，拆开来拿了张纸巾替陆煜祺擦掉。 陆煜祺就停下了吃 包子的动作，乖乖抬头看着她，仍由她来擦。 本就澄澈明亮的大眼睛显得更加乖巧了。 实在是太像小猫咪了。 唐霜的心忍不住软成了一团。 不过就是小猫咪的胡子有点扎手，不够软萌可爱。 唐霜替陆煜祺擦完嘴下了结论。 于是她又从包里摸出来一次性剃须刀，带着剩下的面巾纸一起放到桌上：“吃好早饭等会儿再去洗漱一下。” 陆煜祺看着唐霜放下的一次性剃须刀有些吃惊，唐霜这个出差或者大任务专背的双肩包难道是什么百宝箱吗？里面怎么连一次性剃须刀这种东西都能有？ 然而当他吃完包子拿起一次性剃须刀时，注意到了一次性剃须刀外包装上印着的“宾馆专供”四个大字。 以及那个相当熟悉的酒店名称和图案。 可不就是他们上次去渝城出差，他定的那家酒店吗？！ 陆煜祺看向唐霜。 唐霜：“你房费都付了，房费包含的物品肯定不能浪费的，宾馆一次性用品是好东西。我这里还有上次的咖啡包，等会儿要不要泡了喝喝？” 陆煜祺对于唐霜的崇拜又真情实感地更加了一层。 陆煜祺双手抱拳：“佩服。” - 就是这个一次性剃须刀他用起来着实有点不太习惯。 陆煜祺深刻反省自己，看来有的时候不能过度依赖科技。 他对着镜子检查胡茬有没有剃干净，正查漏补缺，视线随着动作往旁边一瞥，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思远也来了，也对着镜子在整理着发型。 还换了套衣服。 还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瓶小喷雾，举起来对着全身喷了喷，然后一股清新的皂角香气便弥散开来。 陆煜祺放下手中的一次性剃须刀，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旁边对着镜子整理形象的李思远，阴阳怪气道：“省厅下来的领导果然不一样啊，精致。” 李思远听出来陆煜祺话里的嘲讽，倒也没有接招，只是对着他笑了笑；“毕竟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还是要展示良好形象的。” 说到这儿，李思远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加重了几分，没有戴眼镜的丹凤眼却并没有因为笑意而显得柔和，锋芒未减半分： “虽然我什么样子，唐霜应该都见过。” 李思远这话说得就有些暧昧了，足以让人浮想联翩，再配上他的表情，十足的示威意味。 眼见陆煜祺就要炸毛，李思远敛了笑容：“开玩笑的。” 陆煜祺嘟囔着李思远这是开的什么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哪有人开玩笑让人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思远回怼是陆煜祺自己没有幽默细胞，玩笑话都分不出来。 李思远接着说道：“唐霜不喜欢烟味，所以为了掩盖烟味，我自然得要换衣服喷香水。” 陆煜祺愣住了，半响才回了句：“你居然抽烟？” 李思远和他们一起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全然没有发现过。 李思远瞥了他一眼：“干我们这行不抽烟的才是少数，熬夜事家常便饭，不抽烟怎么提神？光靠咖啡可不够。” 陆煜祺奇怪道：“那昨晚审讯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你？” 昨天晚上清点现场固定证据的时候李思远还在，后面审人的时候李思远就不见了，不过反正唐霜让他跟着她一起审人，陆煜祺自然也就没有在意李思远的去向。 李思远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陆煜祺：“‘天宫之城’里那么多的筹码和现金，以及抵押物的盘算清点，还有同各家银行之类的资金流动都要对接好，不然难道还一个账户一个账户的去一家一家跑吗？” “你以为我晚上就在这里睡大觉？” 陆煜祺：“那你没回去的话，身上换的衣服哪里来的？” 这回李思远看向陆煜祺的眼神不仅仅是看傻子了，是真切的带上了点同情：“你不知道可以提前准备好东西，让支援的特警车一起带过来的吗？” “不然唐霜的那个双肩包难道是平白无故地出现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的吗？” 陆煜祺：…… 陆煜祺：失算了。 陆煜祺：现在叫人闪送行头还来得及吗？ 第105章 “再给我点时间。”…… “天宫之城”赌场案的成功告破,算得上是队里今年办的大案了，唐霜他们收工回队里的时候，老王都亲自下楼迎接,脸上笑开了花。 毕竟前面的几个案子，要么后续线索移交给了上面，要么就是涉案金额或者人数不算那么多。 而“天宫之城”这个案子,金额大，涉案人数多,据说后面还牵扯到“保护伞”的问题,算是分局给市里面乃至于省里面交了一份满意答卷,得到了重点表扬。 难怪老王乐成这样。 不过这案子唐霜倒是也没有能够追到最后。 这次的原因倒不是移交,而是涉及到幕后供给资金流向和“保护伞”，经侦和纪检也参与到办案中来。 老王的意思是他们先前加班加点太辛苦了，这案子他们算头功，倒也没有必要事事都大包大揽,程序上也不太符合。 不过“天宫之城”这后续案子的进展情况,还是有点出乎唐霜的预料。 经侦介入的原因，是追查“天宫之城”的资金来源时发现，金峰建设集团同“天宫之城”有莫大的联系，极有可能就是“天宫之城”的真正拥有着。 而根据李思远传回来的纪委那儿的消息，被纪委留置侦查的,是唐霜熟悉的,观海派出所的杨杰。 在后续的审查过程中,发现金峰建设集团除了涉及开设赌场外，还有巨额资金来源不明，涉嫌暴力拆迁强行征地等多种罪名，金峰建设集团的法人和实际老板被控制抓捕归案。 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 可唐霜却觉得,这未免也太顺利了。 “天宫之城”的规模如此之大，能够在建宁市开这么久，真的是杨杰这么一个小小的副所长就能罩得住的吗？ 更何况先前那些案子里，金峰建设集团的身影可是无处不在，偏偏先前都可以称得上是全身而退，怎么就在“天宫之城”这里给拉扯了出来，经侦还过来立了案。 她先前查资料追查线索半天都没有的进展，现下就通通一下子全都水落石出了？ 哪怕直到市局就“天宫之城”这案子成功侦破召开了表彰大会，唐霜上台领奖时，都还是觉得一切未免太顺利太快了一些。 为此之前老王曾经安慰她，说是领导重视，资源倾斜的多，所以案件自然破获的快。 但是唐霜的直觉却不是这么告诉她。 颁奖台上音乐声响起，礼仪员给领导递上证书和大红花，唐霜站在受表彰人群的队伍正中，自然便是由孙超给她戴花。 孙超给唐霜戴完花后拍了拍她的肩，关切说道：“总是听王伟说他手下有名得力干将，现在看来你果然优秀。” 台下坐着的老王看上去比唐霜都要激动，见局长关切慰问唐霜，鼓掌鼓地把手都要给拍烂了。 直到颁奖礼结束回到队里，唐霜也没有将自己对这个案子的疑惑同老王说出来。 她 喊住了李思远。 当时“天宫之城”的资金往来流水资料，李思远是第一个接触并且分析的人，如果说能够看出来些许问题，应该李思远会比旁人知道的更加多一些。 除去本身案件进展的太过顺利之外，唐霜又想到，她和陆煜祺进入那间密室，拆下电脑硬盘获得原始资料的过程，仔细回想起来，也是疑点重重。 为什么经理带他们进入到的贵宾室，里面能够有直接通向密室的暗门。 他们在密室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也不是一两分钟那么短暂，。李思远又是用什么方式把精力给拖延住的。 那间密室有文件柜，明显是存放账单流水名册之类的地方，但是他们进去的时候却是空空如也，只有一台目标相当明显的电脑。 简直就像是故意让他们发现的一般。 可是如果是这样，是故意让他们发现，为什么最后又要火拼，而且他们几个人还差点受伤。 难道仅仅是为了增加真实度吗？ 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天宫之城”的背后有两拨人，一拨人就是根据线索查出来的金峰集团，而另一拨人，则是想要借他们的刀，直接把“天宫之城”给拔掉，连带着将金峰建设集团给一起清理掉。 李思远听完唐霜的推测，神情不变，思忖了片刻后回答道：“有没有可能是你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吗？” 李思远拍了拍唐霜的肩，淡淡笑了笑：“这几天你太辛苦了，人一累就容易多想，早点回家多休息休息。” 唐霜本来也只是推测，她本来也曾想过，是不是自己案子办的太多，有点疑神疑鬼了。 然而会让她如此怀疑的最主要原因，她没有同李思远讲。 在“天宫之城”被捣毁前不久，她才想办法查阅调看过同金峰建设集团有关的资料。 唐霜会关注金峰建设集团并不仅仅是出于直觉。 马远的死亡是马建军见拆迁有利可图，而拆迁计划是由金峰建设集团负责的，陈娟的死亡，凶手黄勇同样是金峰建设集团下属公司里面的一个包工头。 郑弘文同样也和金峰建设集团关系密切。 这些案件凑在一起，方方面面，丝丝缕缕都指向了金峰建设集团。 更何况，唐霜后来托人在工商那边查资料发现了，金峰建设集团的老板，曾经担任过天元能源公司的实际最大控股人。 而天元能源公司的前身，就是广安钢铁二厂。 公司的变更，正是在十余年前，三二三生产事故发生之后，进行的。 这条条种种眼看就要汇聚成线，揭开唐霜追寻许久的真相，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以“天宫之城”这一个赌场为由头，将金峰建设集团的老板给抓了进去。 陆煜祺虽然跟着她办了不少案子，但是终归入行还没有多久，看不出来“天宫之城”一案破案速度过快算得上正常。 但是李思远这个同她一样在这行浸润许久，又能熟知领导心思的人，难道看不出来上面的意思是要尽早了结这个案子吗？ 经侦和纪委的介入又为何如此迅速。 李思远必定是隐瞒了什么。 唐霜看着李思远离开的背影。 因为如果是平常的李思远，是不会对她说这些话语的。 - “你就这样把老金给弄进去了？” 还是那个顶楼包厢，区别在于这次只有两个人。 黑衬衫笑了笑，给穿着棉麻太极服的人倒了杯茶：“老金进去了，我们两个才能放心不是？” 他接着给自己也倒了杯茶，茶汽袅袅升起。 太极服冷笑了一声：“他进去了万一破罐子破摔怎么办？” 黑衬衫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有我在，他说不了什么的。” 太极服实际上明白这个道理，就先前的几次谈话而言，老金的态度着实算是个定时炸弹。 老金这个人钻进了钱眼里，先前他们二人就劝了他许多次，让他及时停手，去国外走走转转，可是这享受了来钱迅猛的人，如何能够放得下金钱的诱惑。 就这样放任老金下去，迟早得出事，所以还是得适当地壮士断腕，断一断臂。 更何况他们都是要向上走的人，越早解决掉老金这个麻烦越好。 “不过那个姓唐的，真就能这么被你给唬住了？” 太极服的人俨然并不算得上是全然放心，“你先前不是说，她就交给你吗？怎么上次还差点查到了三二三的那点旧账？” 黑衬衫顿了顿：“你放心，很快了。” 太极服将信将疑：“真的？” “再给我点时间。” - “怎么还不到下班的时间啊！” 陆煜祺趴在桌子上哀嚎着。 饶是他精力再旺盛，也架不住连续熬夜四五天，任谁这么来熬都吃不消。 他现在算是懂得了，为什么老王之前过来通知他们参加表彰大会时，在他欢呼雀跃的时候，唐霜露出了一副死鱼脸。 因为比起这种形式上的荣誉，好像确实不如直接放他们回家休息来的更加实在啊！ 而且老王不仅陪着他们去表彰大会，回来还要一起回来，搞得唐霜本来准备表彰大会结束后直接从市局溜回家的计划都落空了。 现在只能坐在办公室内坐等下班。 “李思远人呢！” 陆煜祺百无聊赖，发现办公室里李思远居然不在，明明刚刚回来的时候还看到他的。 陆煜祺惊坐起：“不会这家伙又借着开会的理由一个人偷偷溜走了吧！” “谁溜走了？” 李思远手拎着奶茶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推了推在鼻梁上略微有些滑落的无框眼镜，而后晃了晃手里拎着的奶茶袋子：“我是去拿外卖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陆煜祺果断喝着奶茶闭了麦。 唐霜注意到李思远脸上重新出现的眼镜：“新配的？” 李思远点了点头：“旁边就有家眼镜店，我去拿外卖的时候顺手去配了副，不然还是太不方便了。” 李思远原来的那副眼镜是金丝边框的，显得人斯文利落，现在换成无框的，倒是更时尚了几分，还怪显年轻的，没有那么的疏冷。 唐霜接过奶茶顺嘴夸道：“新眼镜挺适合你的，不一样的感觉，还挺帅。” 结果陆煜祺听到唐霜这话，嚷嚷着他也要去配一副，转身拉住唐霜的手，说自己是直男审美，让唐霜陪着他去挑。 唐霜奇怪道：“你又不近视，配什么眼镜啊？” 陆煜祺看了看唐霜，又看了看李思远，瘪了瘪嘴：“我……我……我防蓝光不行吗？！” 第106章 “是谁霸占了我的床！…… 结了案终于不用继续住在队里面对如山堆叠的卷宗,唐霜迫不及待回了家，想着一定要好好睡个昏天黑地，把这几天熬的夜全都给补回来。 却在爬楼梯到自家门前的时候,发现门口放着一个贴满镭射装饰贴纸的酷炫行李箱。 陆煜祺一下子提高了警惕：“是谁忘记在这儿的？还是有什么危险品！不会里面放了炸药吧！要不要报警！” 唐霜无力吐槽陆煜祺过于丰富的想象力，看了行李箱一会儿，忽然低头拿出手机开始在屏幕上滑动起来。 陆煜祺：“不是师傅,现在这种情况你就别玩消消乐了。” 唐霜：“不用报警了，我想我知道这是谁的行李箱了” 唐霜话音刚落,楼梯就传来蹭蹭蹭轻快的脚步声。 然后一个美少女就带着香气旋风般三步并两步跑到门口,一头就埋进了唐霜怀里,双手抱住唐霜的腰。 美少女抬头撒娇：“霜霜,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陆煜祺在边上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唐霜无奈地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这几天忙案子，就没接到。” “哦？真的 吗？” 美少女拉长了声音，抱着唐霜的手紧了紧,狐疑地瞥了眼站在唐霜身旁的陆煜祺,满脸写着不相信。 美少女对着陆煜祺扬了扬下巴：“那这个野男人是谁？” 陆煜祺难以置信：？？？？？野男人？？？？？ 陆煜祺虽说对自己的外貌身材是有清晰认知和自信的，但也没有倒自恋的程度，可是这还是头一遭被一个妙龄少女，用这种鄙视的表情和鄙夷的目光不屑一顾。 如果不是看眼前这个少女同唐霜亲密的动作，应该关系匪浅,再加上明显年龄比自己要轻许多,陆煜祺简直就要当场炸毛。 唐霜拍了拍少女扣在自己腰上的手：“这是我同事,陆煜祺。小悦，先把手松开，我这几天太累了，先回家好吗？” 陆煜祺还从未听到唐霜如此温柔,甚至带着点宠溺乃至于溺爱的声音，还未来得及惊讶，就看到唐悦对他做了个鬼脸，接着拿出相当主人家做派地拉着行李箱抢在他前面，跟着唐霜进了屋子。 唐霜这厢才把钥匙放下，准备给自己倒杯水喝，就听到那边唐悦指着沙发上叠好的被子发出尖叫： “是谁霸占了我的床！” - “所以你之前说的你所谓的‘带娃’，资助的那个娃，就是她？” 唐霜点了点头。 陆煜祺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唐悦，虽说面庞能够看出来青春无敌，但是身量个子俨然都要同自己差不了太多。 “我还以为师傅你说的带娃，会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娃。” 哪里想到这个娃会这么大。 “不过她也姓唐，好巧哦。” “她是后来自己去改了姓。” 唐悦先前的姓氏对于她而言是一种残忍的折磨，换个新姓氏，代表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对于唐悦而言是一种坚定的路途选择，因此唐霜倒也没有理由去反对。 而且唐悦实际上相当优秀，进入大学后年年都能拿奖学金，自己还勤工俭学，唐霜实际上都没有掏太多的费用，每年给唐悦的生日礼物，都算得上花在唐悦身上最大的开支了。 不过虽然唐悦懂事不说，但是唐霜心里还是有着打算的，毕竟建宁市的房价不算便宜，往后唐悦总归要成家立业，经济支撑基础还是要有的。 更何况沈文彬就是附院的医生，医生这个行当刚开始从业时薪资的微薄，她也知晓，所以还是给唐悦攒下了不少钱。 唐霜说起唐悦，眼睛里是满满的骄傲。 陆煜祺跟着唐霜的目光一起看向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唐悦，洗菜切菜倒油下锅，动作熟练，俨然生活小能手。 不出一会儿的功夫，菜香就从厨房飘了过来。 只是这个唐悦明显跟自己不对付，对唐霜笑的甜若花开，转头对自己就是横眉冷对，如果不是唐霜和他说，唐悦是医学生，陆煜祺简直要怀疑唐悦是不是表演专业的高材生，或者是学了变脸这门绝技。 在陆煜祺被唐悦翻了第二十三次白眼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对唐霜诉苦道：“她绝对是对我有成见吧？” 唐霜看着把炒好的菜端到桌子上，问她要盛多少米饭，然后转身又去厨房盛饭的唐悦：“没有吧，唐悦多乖啊，再说你们两个今天第一次见面，她能对你有什么成见？” 唐悦端着三碗米饭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在陆煜祺感受到自己穿着拖鞋的脚被狠狠踩了一下，而坐在对面的唐悦眼睛转了一圈后，陆煜祺发誓绝对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唐悦就是在故意针对他！ “你刚刚煮饭的时候我看了先前没来得及看的消息，所以你这次规培是在建宁大学附属医院？” 唐悦点了点头：“是的，如果规培顺利的话，留在建大附院的可能性也会大很多。” “那是个好机会啊！” “不过建大附院周边的房租比较贵……”唐悦咬了咬筷子，声音有些小了下去。 “规培本身就没多少工资，浪费钱租房子做什么？你就像之前放寒暑假的时候一样，住我这里不就好了。” 唐霜话音刚落，就对上陆煜祺的视线。 坏了，她答应的太快了，都忘记了陆煜祺这茬。 陆煜祺看着对面胜券在握、得意洋洋的唐悦，咬牙切齿地主动说道：“本身我最近家里也不催婚了，我搬回去。” 他怎么算也没有算到，会半路杀出来一个唐悦。 “你下午要去建大附院报道是吧？” 唐悦点了点头。 唐霜有些为难：“下午我有事要回队里一趟。” 唐悦瘪嘴，满脸期待落空的失望委屈。 陆煜祺冷眼看着唐悦，心想这招他早就用了八百遍了，他不信唐霜还没有抵抗力。 “那就麻烦小陆你下午陪悦悦去一趟吧，等会儿我和沈文彬联系好，你到时候直接找沈文彬就行。你之前见过，认识的。” 合着唐霜真的就还是吃这套啊！ 陆煜祺看着面前个子不比自己矮上多少，哪怕坐下来个子骨架都明显要比唐霜大上一圈的唐悦，很想握住唐霜的肩膀把她给摇清醒，让她好好看，唐悦已经这么大了！别再把她当孩子一样照顾了啊！ 陆煜祺本想回绝，可是在对上唐霜那充满信任的眼神时，话说出口便就成了答应。 然后他便听到唐悦故意夹起嗓音，纯纯为了恶心他的说了句：“谢谢小陆哥哥。” 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而唐霜显然并不懂得陆煜祺和唐悦双方暗地里的这些小心思，反而还觉得这是两个人友好相处的标志，觉得自己带娃成功，可以下午安心回队里，倍感欣慰。 一顿饭就这样各怀心思地吃完了，陆煜祺和唐悦争着要洗碗表现，却都被唐霜给拦了下来。 唐霜挽起袖子，一手拿着百洁布一手拿着洗碗精，赶他们两个赶紧趁中午时间休息会儿。 陆煜祺也确实是这几天连轴转累了，别的不说，就先前“天宫之城”取回来的硬盘的数据解密解码，就让他趴在电脑前面连续干了十几个小时。 他本来只是想躺在沙发上略微眯会儿，然而厨房传来的沙沙水声，亦或者是唐霜身上独有的静谧温柔的气息，让他成功进入了梦乡。 等到他午睡醒来的时候，时钟早就已经指向了下午三点，唐霜也不见踪影，显然是已经去了队里。 陆煜祺揉揉眼睛坐起身来，就看到唐悦双手叉腰站在自己面前，给陆煜祺吓了一大跳。 唐悦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正到背，仔仔细细地把陆煜祺给打量了一遍，然后站起身来，头一歪：“走啊，不是说你送我去建大附院？” 全然没有一丝唐霜在时候的甜美可人。 陆煜祺的车钥匙在入户斗柜上没有动，唐霜应该是念及陆煜祺下午要送唐悦去报道，打车去的队里。 唐悦看了眼陆煜祺车钥匙上的车标，吹了声口哨：“哇，想不到你还是个大少爷？” 陆煜祺不想和唐悦多废话，说自己先下楼取车，让唐悦东西都拿好了就下来。 陆煜祺没有想到，唐悦会叼着根烟坐上车，并且还向他伸手问有没有打火机。 看着陆煜祺诧异的神情，唐悦挑了挑眉：“放心大哥，我成年了。” 陆煜祺：问题不在这里好吧？ 唐悦讶异道：“不会你这种富家公子哥居然不抽烟，车上也没放个打火机吧？” 陆煜祺表示他还真不抽烟，车上也真没有。 唐悦用手指将尚未点燃的香烟取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指腹将卷烟揉成一团后扔到了窗外，拍了拍手：“算了，不抽就不抽了，早知道这包烟就不买了。” 接着唐悦从随身背着的白色小皮包里拿出一只护手霜，挤了点在手上，涂抹开后浓郁的花香迅速弥漫在车内。 唐悦举起手来凑到自己鼻尖，确认闻不到香烟味道后将护手霜给收了起来 。 陆煜祺看着唐悦娴熟的动作，俨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再加上先前同他的几句交流，动作神情、行事做派全然不像在唐霜面前的乖乖女，大为震撼。 唐悦嗤笑一声：“很惊讶？” 她一手撑在汽车变速器上，一手搭在陆煜祺的肩膀上，凑近了仔细打量着陆煜祺的脸和表情，而后轻笑一声，搭在陆煜祺肩膀上的那只手抬起来轻轻拍了拍陆煜祺的脸颊： “陆少爷，你是不是在唐霜面前装傻白甜装久了，出不了戏了？” “如果就这点功夫水平的话，怎么做我的后爸啊？” 第107章 “她是我唯一的光。”…… 陆煜祺庆幸自己还没有踩下油门,不然唐悦这一句话，他手一滑差点就没把住方向盘，得亏车子还没发动。 唐悦看着陆煜祺这惊讶的模样,反倒是讶异了：“很惊讶？” “拜托你表现的再明显不过了好吗？你这么一个大少爷，估计家里好歹住的是那种几百平米的别墅吧，你如果对唐霜没有别的心思的话,为什么要挤在这种小破屋里面，总不见得乐于睡沙发吧？” 陆煜祺无法反驳。 因为他确实家里住的是几百平米的别墅没有错。 他也没有爱睡沙发的怪癖。 “我说过,我已经成年了,更何况我的童年比起普通人,要‘多姿多彩’的多。” 陆煜祺先前已经听唐霜大概讲过唐悦之前的事情,然而唐霜所了解的，也并非是全部。 “你以为只有那个男的打我吗？不，我妈也打我。” 小时候唐悦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受伤了会哭着喊妈妈,明明摔到了这一点点的小痛,远比她妈妈打她的要轻上太多了。 所以在同龄人的孩子哭着喊着吵着不要上学的时候，唐悦反而特别盼望着上学。 其他同龄人翘首以待地寒暑假，对于她而言是地狱。 她的妈妈只会歇斯底里地骂她揍她打她，而等到所谓的父亲醉醺醺回来之后，就是父亲对妈妈无尽地打骂,翻找钱款,隔三差五地还会有讨债的上门,家门口被泼上臭鸡蛋和烂菜叶子。 “你说她可怜吗？被自己的丈夫这么虐待，她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默默承受，忍不了了就发泄在我身上。” 唐悦神情淡漠,好像在说不相干的旁人的故事，就好像故事里的主人公不是她一般。 “还好后来那男的犯了错进去了，她也终于有机会扔下我跑掉了，不然恐怕真的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把他们都给了结掉。” 听到这儿，陆煜祺神色一凛，唐悦对他展颜一笑，是那种相当符合她这个年龄应该拥有的清纯甜美的笑容：“我开玩笑的，陆少爷你怎么还真信了？” 陆煜祺心想还好这几天他们都在忙“天宫之城”的案子，她送给唐霜的那枚戒指今天正好没戴，不然如果给唐悦看到了，再一问是他送的，他真觉得自己有可能今天都不一定能活着走下车。 毕竟唐悦是个医生，虽说没有正式执业，但是学习成绩相当不错，动手一定很专业。 见陆煜祺仍然将信将疑，唐悦笑了笑：“你放心，我现在可是唐霜认证的五讲四美的优秀青年，我肯定不会做让她失望的事的。” “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是我唯一的光。” 唐霜喊她悦悦，为她解这个名字，说是希望她开心喜悦，悦己，为自己而活。 可是唐霜自己呢？ 唐霜。 听起来甜蜜如梦，洁白至臻，却又转瞬即化，哀而若霜。 所以唐悦才会放心不下。 实际上方才饭桌上，唐悦确实没有对唐霜说实话，他们学校确实同建大附院有合作，也如唐霜所说，如果能顺利在建大附院留下来，的确是份相当好的工作。 可是也正如唐霜对陆煜祺夸唐悦的那样，唐悦的成绩一直是遥遥领先的，所以实际上，唐悦本来有去申城的机会。 她主动放弃，选择来建宁规培。 唐悦喃喃道：“她就是人太好了。” 她是真的害怕她受伤。 陆煜祺没听清唐悦方才说了什么，疑惑地问了声，唐悦摇摇头：“没什么。” 唐悦抬起头，又恢复到方才那副古灵精怪的模样：“我不过就一顿饭的功夫，都能看出来你喜欢她，像她那么聪明的人，真的会看不出来吗？” 没有等陆煜祺回答，唐悦又接着问道：“你真的了解她，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吗？” 陆煜祺倒是没有想到唐悦的问题会一下子往如此深层的方向去了，偏生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唐悦神情严肃而又认真，全然没有之前开玩笑的语气。 “我……” 陆煜祺正准备回答，唐悦却自顾自地开口，截住了陆煜祺的话茬：“你不用急着回答，反正我明天就开始在建大附院工作了，虽说规培没多少工资拿，但是等到正式入职拿到工资后，我就可以照顾唐霜了。” 唐悦再度上下打量了陆煜祺一番，然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倒是也不一定需要一个所谓的后爸。” “而且她一直在意的那件事，我也会帮她查清楚的。” 如果说唐悦先前关于唐霜的那些话，陆煜祺还能解读为是幼年和青春期遭受过巨大创伤，而对唐霜执念依恋过深的一些胡乱发言，他没必要去深究的话，那方才这句所包含的信息量，可就不太一样了。 陆煜祺皱眉：“什么事？” 唐悦愣了一愣，定睛看了看陆煜祺，似乎是在判断陆煜祺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明知道了答案故意在反问她：“你是真的不知道？” 看见陆煜祺摇了摇头，询问的语气不似作假，唐悦的声调都拔高了几度：“不会吧？你都和唐霜住一起这么多天，都没发现？” 唐悦眨了眨眼：“算了，等到唐霜想告诉你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 —— 唐霜也对陆煜祺和唐悦撒了个小谎，那就是老王说给他们放假好好休息一两天，这点信用还是有的，实际上并没有喊唐霜回队里。 唐霜回队里，是有自己要查的东西。 唐霜刚打开电脑，潘涵应该是刚从外面出现场回来，路过办公室见灯亮着探进头来，稀奇道：“今天你们组不是放假吗？怎么一个两个都来了？” 唐霜同潘涵打了招呼后问道：“还有谁来？” “李思远啊。怎么，不是你们先前办的案子需要返工吗？我出现场前就看到他进了老王的办公室，怎么还没出来？” 唐霜心里开始盘算起来，不动声色地说可能是老王又喊李思远写文章之类的吧。 听唐霜这么一说，潘涵觉得有可能。 “那唐队我就先去忙了。” 所谓的写文章自然是唐霜随口应付潘涵的，实际上按照老王的行事作风，自然不会给下来锻炼的李思远布置什么任务。 她今天来队里是因为始终觉得“天宫之城”的结案太过于仓促，金峰集团的问题尚且有许多还未得到解答，所以过来想要再挖一挖查一查。 那李思远来又是为了什么，老王又是什么时候和李思远关系这么近的。 唐霜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开始回忆梳理起李思远到队里来之后，经手过的大大小小的案件，以及那些埋在她记忆中的，种种疑点。 “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回家休息？” 李思远回到办公室就看到唐霜面色苍白地仰头靠在椅背上，他倒了杯温水放在唐霜的桌子上，开口轻声问道。 唐霜听到熟悉的声音睁开眼，坐直起来，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眩晕和头痛，缓了会儿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来加班，我也来加班啊。” 唐霜话里有话，李思远沉默以对。 唐霜突然有些讨厌她和李思远的默契。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她也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 即使两个人根本一句一字都没有说出口。 唐霜率先打破了沉默：“这次是又有什么线索要瞒着我？又是要移交哪个上级，还是同哪个兄弟部门协同办案？” 李思远抿了抿唇，眼镜从金丝边换成了透明框，让他的神情看起来少了丝锐利，多了份温柔。 他对上唐霜的目光：“你最近还是小心一点，婉婷肯定也希望你能够好好的。” “建宁市的这潭水，比想象中要深。” 唐霜粲然一笑：“深不深的，我不是早就在里面了吗？” —— 唐悦到建大附院报道后还要 留下来参与培训，联系上沈文彬，沈文彬表示他会带着唐悦的，陆煜祺也没必要傻乎乎地留在那儿等着唐悦培训结束。 毕竟他还要赶着回唐霜家里收拾收拾东西，好滚出来给唐悦腾地方。 虽说他本来想着最好等唐霜回来后，当着唐霜的面整理，好表现自己又变成了被人抛弃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但是现下自己开车豪车，原先被停的卡也早就恢复了，确实卖惨也符合不了现实逻辑，为了避免过犹不及，还是早早自己搬出去比较好，这样唐霜回来看到自己悄悄离开，可能还能有些许愧疚感也说不定。 搬家所耗费的时间倒并不算多。 唐霜所住的老小区是因为地段好地价高昂而暂时无法拆迁的，旁边的地块自然有不少住宅。 陆煜祺翻了一下，正好自己名下有套公寓就在附近，设施齐全，拎包入住。 他这边刚把东西收拾好，那边陆思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陆煜祺扭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公寓里确实是没有装监控，怎么陆思琪知道的这么快，公寓的开发商也不是自家的产业啊。 陆煜祺直接问了，陆思琪也直接回答了：“你是不是忘了，你出国留学的时候，你名下的房产都是我帮你打理的。” 所以公寓物业那儿留有陆思琪的联系方式，业主入住通知一下陆思琪倒是正常。 这确实怪不了陆煜祺，他还真的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这茬。 “你怎么想到搬这套公寓里面？” 陆煜祺打着马虎眼说道因为上班近方便点，家里太远了，万一临时有案件加班之类的还是不太方便。 电话那头陆思琪拉长尾音“哦~~~”了两声：“真的吗？难道不是因为这套公寓是离你那个师傅最近的一套吗？” 陆煜祺：…… 果然远离人渣恢复到单身的陆思琪，思维敏捷程度和毒舌程度一如往昔。 陆煜祺的沉默显然代表陆思琪说对了，她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我还没问你，怎么突然搬出来了？终于被你那个师傅发现你的另有所图了？” 要是发现都好了。 陆煜祺在心里腹诽道。 问题是他现在发现，他根本无法判明，唐霜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让他搬出来，只是因为唐悦正好过来规培需要住的地方，还是那枚戒指所蕴含的心意已然被唐霜发现，一种让双方都能够体面的婉拒。 电话那头的沉默让陆思琪明白，自己这个素来成竹在胸，未尝败绩的弟弟，恐怕这次也不像往常那样能够游刃有余。 陆思琪给陆煜祺加油打气道：“喜欢就去努力争取，不要留有遗憾。” 陆煜祺笑着接受了自家姐姐的祝福：“你放心，我不会的。” “我的人生字典里，没有‘遗憾’。” 第108章 “我不过就是出了个门…… 唐霜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陆煜祺已经搬出去了,看着已经清出来的客厅沙发，唐霜想着陆煜祺这回动作倒是挺快。 唐霜这边刚想到陆煜祺，陆煜祺就委屈兮兮可怜巴巴地给她发了一长串的信息。 中心思想就是对唐霜痛哭：你好狠的心,就这么把我扫地出门了，嘤嘤嘤嘤嘤，呜呜呜呜呜呜。 唐霜看着聊天框里陆煜祺发的眼泪汪汪抱大腿哭泣小狗的表情包,真不知道陆煜祺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多和他这么像的表情包的。 唐霜象征性地回了陆煜祺两句安抚他，决定见好就收,不然保不准陆煜祺就顺杆子又说要搬回来的事情,那就难办了。 【唐霜：行了搞得跟生离死别永不再见似的,明天上班不就能见到了。】 【陆煜祺：！！！！！！！！】 【陆煜祺：你怎么能随便发这种话！这种话不能乱说,呸呸呸，快撤回。】 唐霜看着陆煜祺秒发过来的一长串感叹号和后面的话，忍不住笑了，无奈地长按消息选择了撤回,那边陆煜祺也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唐霜放下手机,唐悦正好把做完的菜端到餐桌上，招呼唐霜可以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唐悦虽说外貌看上去颇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意思，但实际上因为年幼时的经历，拥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和生活经验。 唐霜实际上没好意思同陆煜祺全讲，那就是虽说是她在照顾唐悦没错,但其实如果精准到家务这块儿,确实唐悦要照顾她更多。 不如说,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从唐霜收养唐悦开始，唐悦就懂事到让人心疼。 使得唐霜现在看着端着汤放在桌子上，把汤勺一并摆好的唐悦,总是会心生一股老母亲般的欣慰感。 “行了快来吃吧，锅等会儿我洗。” 唐悦打开水龙头熟练地洗着锅：“没事霜霜你先吃，锅热的时候好洗。” 唐霜看着系着围裙还在厨房里忙碌，做着扫尾收拾工作的唐悦，越看越是喜欢，越看也越是心疼。 单位同事有不少孩子也是这个年龄的，唐霜上班的时候经常听同事抱怨和孩子们之间的摩擦争吵。 有的时候唐霜还挺羡慕他们的，毕竟唐悦实在是过于听话了。 可能是害怕再次被抛弃吧。 明明也算是学业有成，工作也有了着落，成为了医生，还进了建宁大学附属医院，这个最起码在建宁市而言最好的医院了。 唐悦已经足够优秀了。 更何况唐悦的性格还那么好，并没有因为以前的事情而影响到现在，阳光开朗，大大方方的。 就是那种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唐悦边吃饭，边叽叽喳喳地同唐霜说着今天报道和培训的事。 “你分到哪个科室？” “普外，跟着胡林胡教授。” 听到唐悦口中说出的名字，唐霜夹菜的手停顿了片刻，手指揉捏着筷子，抿了抿唇。 唐悦注意到了唐霜动作片刻的停滞，笑着解释道：“胡教授可是业内相当有名权威专家。” 唐霜轻叹一声：“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胡林，因为周婉婷自杀前，就是跟着胡林胡教授，所以这个名字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不记得。 她之前同沈文彬聊过，知道唐悦现在还只是见习阶段，不算正式入职，就算是有教授带她，教授手底下人也很多，而且本身还有医院的医师和学校的学生要带。 不一定能知道，或者关系紧密地同唐悦接触。 只是，真的就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唐霜抬眼看向唐悦，唐悦眨了眨眼，往唐霜碗里夹了块五花肉，然后甜甜笑着问道：“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唐悦摸了摸脸颊，不解道：“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看着唐悦拿起手机打开自拍，去寻找着脸上并不存在的油渍，唐霜吃了口五花肉，觉得可能还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自己应该是多心了。 唐悦对着手机摄像头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脸上哪里有脏的，遂放下手机，发现唐霜仍然神游在外，用筷子敲了下自己的碗，嘟起嘴道：“不要总是问我啦，也该轮到我问问你了吧。” 唐霜回过神来：“嗯？” 唐悦把椅子往唐霜这儿拉近点，“就比如你什么时候升官呀？” 唐霜觉得陆煜祺、李思远说她思维跳跃真的是冤枉她，唐悦才是真正的思维跳跃，她都搞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扯到自己身上。 “升什么官？” 唐悦煞有介事地说道：“你都在刑大待这么久了，就不考虑动一动？” 唐霜总觉得同唐悦探讨这方面的问题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她抬起手曲起手指，弹了一下唐悦的脑门。 “少在网上刷那种视频，你先把自己的工作弄好吧小朋友。” 唐悦捂着被弹的额头撅起嘴巴，垂下眼眸故意夸张地抽泣了两下，惹得唐霜看她这幅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还笑我！人家只是想关心你嘛，问你具体最近在忙什么，你又要说什么保密纪律要求的。” 唐悦眼睛一转，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唐霜：“那不问工作，我关心关心你的感情生活总可以了吧，毕竟这也和我息息相关。” 唐霜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感情生活？什么感情生活？” 唐悦笑嘻嘻地说：“当然是你准备决定选哪个人做我的后爸呀。” 唐霜闻言差点把刚送进嘴里的一口饭给喷出来。 要不是知道唐悦就是这么个天马行空，语出惊人的性子，唐霜简直怀疑唐悦是不是要蓄意谋杀。 “哎呀这有什么害羞的，俗话说得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这是人类再正常不过的需求，就是你得先告诉我，你中意哪个，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唐霜刚刚差点被呛到，现在满脸通红。 她咳嗽了好几声，喝了好几口汤，唐悦又帮她拍了好几下背，才总算把气给顺了过来。 “要我说，这陆少爷吧，虽然像个大傻嘚，但是架不住家里条件好有钱啊，外形嘛也确实还可以。” 唐霜听着唐悦对于陆煜祺的评价，有些哭笑不得。 她看着唐悦颇为认为的架势，也配合着和唐悦讨论起来：“确实，是真有钱。” 唐悦见唐霜点头附和自己，啧了一声：“那你那个初恋彻底没可能了？” 唐霜猛咳了一声，她拍着胸脯心有余悸，还好她这次菜刚夹进碗里，没往嘴里送，不然恐怕又要呛到了。 “什么初恋？” 唐悦用“骗骗我可以，别把自己也给骗进去了”的表情凝视着她。 “都是老同学老朋友。” 唐悦意味深长地“哦~”了一，而后贴近唐霜满脸八卦地说道：“我可还没有说具体是谁哦？” 唐霜揉了揉眉心，果然就八卦这点上来说，她的功力确实现在不及唐悦。 年轻人磕CP就是厉害哈。 “不过我觉得吧，这两个人都不太行。”唐悦自顾自地就点起了鸳鸯谱，“实际上我觉得沈医生就挺好的呀，你看人又温柔，外形也OK吧，和你是老同学知根知底的。” 唐霜见唐悦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开口打断道：“行了行了，你这都开始写小说了。” 唐悦哼哼两声：“温柔暖男是永不退环境的经典款好不好！” 唐霜觉得，再跟唐悦的思路聊下去，指不定话题就要歪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 于是她果断将这个已然开始诡异的话题抛回到始作俑者身上：“也别光说我一个人，你现在可是已经毕业工作了，怎么说，你的个人情感状态有什么变化吗？” 唐霜看着听她问了这话后，突然沉默下来的唐悦，果然口嗨八卦别人有劲的很，聊到自己身上就焉了，心想果然还是沉不住气，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小朋友。 唐悦低着头，额发垂下的阴影遮遮住了她的眼眸。 唐霜只能看到唐悦抿了抿唇。 很用力的那种。 不过很快唐悦就又扬起头来，直接伸手环住了唐霜的腰，把头埋在了唐霜的肩膀上，还撒娇般的蹭了蹭：“哎呀你问我这个问题干什么嘛~” 唐悦抱紧了唐霜的腰，还左右晃了晃：“我就像现在这样，不找对象陪着你不好吗？” 唐悦瘪起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唐霜：“还是说你终于厌烦我讨厌我，现在要赶我出家门？” “我就知道，我不过就是出门读了个书，怎么回来家里就变天了。” 唐悦泫而欲泣，就差没从怀里变出个手帕掏出来抹眼泪了。 唐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唐悦说的她像是一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莫名其妙就从八卦狗血爱情剧，变成了婚姻保卫战了。 唐霜决定制止一下戏精上身的唐悦：“你饭吃完了吗？吃完了我要收了去洗碗了。” 唐悦：“哦等等，我还有一块肉没吃。” “你明天几点去医院，需要我送你吗？” 嘴里正咀嚼着肉的唐悦摆了摆手，嘟嘟囔囔带比划的让唐霜明白了她说话的意思。 “行，那我明天把你送到地铁站。” 唐霜看着把饭吃的分外香的唐悦，轻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还是小孩子。 第109章 “现在暂时也没有其他…… “这是工牌,这是饭卡。” 在唐悦伸手准备接过工牌和饭卡的时候，沈文彬却没有松手。 唐悦疑惑地抬头看向沈文彬，沈文彬仍是带着温和笑意,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怎么会想着要跟胡林教授？” 唐悦笑盈盈地回答道：“胡教授可是江东省的外科权威，我学的本身也是外科，既然都来建大附院了,那肯定得想办法跟着胡教授啊，如果他愿意收我,那不更好？” 唐悦说的句句在理,建大附院本身就是博士点,胡林不管是学术地位还是院内地位都是高超的,每年都有人想办法分到他的名下，让他带，也都是常事。 只是…… 沈文彬叹了口气，握着工牌和饭卡的手松了松,让唐悦接了过去,在唐悦对他道谢转身离开的时候，开口叫住了她，叮嘱道。 “跟着胡教授确实能学到不少，只是你记住一点，如果胡教授要进行CTD救心术*,你不要跟台。” 沈文彬脸上鲜少出现这般严肃认真的表情。 唐悦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虽说在沈文彬的帮助下,唐悦名义上是分到了胡林的手下，但是胡林本身自己有博士生要带，同时还有科室里的医生要带，唐悦除了跟在后面查过一次房之外,一天下来倒是再没有见到过胡林一次。 不仅如此，因为急诊缺人，唐悦在普外科连个自己的座位都没有，人还没认全，就被喊到急诊去了。 急诊的氛围自然同住院部截然不同，光是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就要比住院部浓重上几分。 医生护士匆匆忙忙地穿梭在各个病床中，唐悦还没来得及找到负责人报道，就看到护士拿着血氧仪从她身边跑过，边跑边喊：“叫张医生过来止血，病人失血情况严重。” “刚刚有个车祸的，老张已经进手术室准备了。” “那个……”唐悦跟上护士，拍了拍她的肩膀，护士把血氧仪插好接到患者身上，待仪器开始运作后转身看向唐悦。 高强度的工作让护士没有空和闲情逸致来问眼前这个面生的小姑娘是谁。 于是唐悦主动把工牌给挂在了胸口：“我是今天来的规培生，要不先让我来试试？” 护 士上下打量了一番唐悦后面露难色：“你行吗？” 唐悦转头看了眼忙碌的急诊大厅：“现在暂时也没有其他人空的了，不如就让我试试看？” 说罢唐悦已经上手解开了患者的衣服，迅速找到了患者出血点，开始进行止血处理。 她的手稳健而快速，动作娴熟，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类似的操作。 “好了，先期的止血处理已经完成了，不过还是要密切观察患者后续情况。” 护士现在对待唐悦的态度俨然缓和了许多，她点头应下。 “唐悦唐医生是吗？欢迎加入急诊。” - 唐悦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碰到了沈文彬，沈文彬端着餐盘在唐悦面前坐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省略了寒暄和打招呼，直接问道：“听说你去了急诊？” 唐悦夹着排骨往自己嘴里送：“沈主任消息真是灵通啊。” 沈文彬无奈：“唐霜让我多照顾你。” 唐悦把咬完肉的排骨骨头吐到了餐盘里：“是是是，我知道，你是我妈的老同学好朋友嘛。” 沈文彬还是不太习惯唐悦偶尔会管唐霜叫妈这件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坐下来之前心里盘算好的话语都忘记了。 还是唐悦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你放心，我在急诊就是苦了点累了点，其他没什么。” 沈文彬哭笑不得，这还叫没什么？ “要不要我找人帮你……” 沈文彬话还没有说完，唐悦就截断了他的话茬：“不过我在急诊待得挺好的，学到了很多东西，这几天都已经习惯了。” 沈文彬知道唐悦的这个意思就是现在并不急着想回普外，既然唐悦自己意思如此，他也没必要强求。 或者说，唐悦不回普外，不同胡林过多接触，他才更加放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唐悦在急诊的工作逐渐得心应手，急诊里遇到的伤病自然是五花八门各种各样都有，无论是突发心脏病的老人，还是被刀伤的年轻人，她都能冷静分析，迅速做出正确的决策，尽全力去处理。 唐悦的表现逐渐引起了同事们的注意，大家开始发现，这个长相甜美的规培生，拥有超乎寻常的冷静和专业。她的每一次操作都干净利落，每一次诊断都准确无误，仿佛她天生就是为了这份工作而生。 能力强性格好，嘴还甜的小美女，自然人缘不会差到哪里去，没有过太久，唐悦已然成为了急诊的小团宠，是那种不管谁点奶茶，都要想着给她带一杯的程度。 包括聊八卦的时候。 比如哪个主任出轨了，搞大了小三的肚子闹到医院里来了，比如谁和谁实际上已经离婚了，比如据说下次提拔的可能性是谁。 一般这个时候唐悦就在边上默默听着。 医生护士们聊这些八卦的时候，大多也不怎么避开唐悦。 多亏这点，唐悦还听到了关于沈文彬的八卦。 沈文彬在医院里属于大好人，提起来人人都夸的程度，所以倒是鲜少有人背后议论他。 不过就算如此，也挡不住大家八卦的心，毕竟沈文彬如此优秀的条件却单身至今，多少还是让人有些费解的。 “倒也不是之前没有传过八卦，沈文彬之前不是和周婉婷关系很好的吗？当时大家不还都说他们两个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结果没有想到……” 说这句话的人是护士长，在医院待得年头估计比大部分的医生都要长，颇有资历。 此话一出，原先还热火朝天的急诊休息室内顿时沉默了。 一半是因为没有听说过周婉婷的名字，不认识所以不好接话，另一半则是知道周婉婷，所以才沉默了。 护士长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又提了本不该提的名字，连忙岔开话题，喊着干活干活就走出了休息室。 “护士长~” 护士长闻声回头，发现是唐悦跟了出来。 她心里对唐悦这个小年轻还是相当有好感的，毕竟踏实肯干，能力又强的年轻人，谁不喜欢。 护士长和颜悦色地问：“怎么了？” 唐悦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在看他们之后，往前走了两步，拉近同护士长的距离，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刚刚提的周婉婷是？为什么我进医院后没有见到过这个医生，而且大家都沉默了，我又不好意思问。” 唐悦问的直白，倒是让护士长不好再度岔开话题了。 护士长看着唐悦，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的周婉婷在对她莹莹笑着。 护士长的心瞬间软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我和你说，不过你知道后就不要到处说了。” 周婉婷是和沈文彬同一批进到的建大附院，两个人本身在规培时期的成绩就很好，也顺利在毕业后留院，表现都很出色。 周婉婷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但是能力强，肯吃苦，当时定岗没有人愿意来急诊，但是她来了，几乎算得上是急诊的主力军。 不过护士长在急诊待了这么多年，知道这么优秀的人才急诊是留不住的，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周婉婷就被心外科给要了过去。 心外科算得上建大附院的优势科室，显然医院是打算重点培养周婉婷的，科研项目，重大手术，研学培训，都有着周婉婷的名字， 可偏偏就在周婉婷前途一片大好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听到这里，唐悦适时的问道：“医疗事故？” 护士长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神情带上了一丝忧伤。 医生是人不是神，再优秀的医生，也没有办法确保手术每次都能圆满成功，就算是手术台上当时手术进行顺利，下了手术台后每个患者的状况都是不一样的。 那次手术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一起生产事故，一下子送来了好多病人，她跟着周婉婷一起进行紧急处理，然后上了急诊手术台。 “病人没有能够救回来？” 护士长摇了摇头：“当时是都救下来了，可是术后有病人病情急速恶化，二次抢救没有能够抢救过来。” 说到这里，护士长停了下来，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再开口时，嗓音明显有些许哽咽：“就因为这件事，婉婷她……她……她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楼。” 护士长抹了抹眼睛，清了清嗓子后又恢复到平常的模样，拍了拍唐悦的肩膀：“毕竟这件事关系到医院的声誉，所以大家就都选择闭口不谈。” 唐悦眨了眨眼，在护士长准备结束这个话题的时候开口问道：“那周医生当时做的是哪个手术？” 见护士长面露疑惑，唐悦惋惜道：“确实太可惜了，听护士长你这么说，周医生一定是个相当优秀的医生，真的是可惜了。所以我想尽可能精进自己的技术，吸取经验教训，避免类似情况再发生。” 唐悦说的真诚，护士长也不疑有他，回忆了下后回答道：“我记得是场心脏手术，当时的术式是CTD救心术。” 唐悦眨了眨眼：“CTD救心术不是胡教授的手术技术吗？” 护士长：“所以说周医生当时是医院重点培养的人才啊，她当时去心外科，就是跟着胡教授学习，医院本来准备把她培养成胡教授的接班人，CTD救心术自然她也会。” 护士长再度叹气：“只可惜现在又只有胡教授一个人会了。” 唐悦讶异道：“那后来就没有人再学会CTD救心术了吗？” 护士长：“胡教授当时很欣赏周医生的，可以说是倾其所能教她也不为过。周医生去世后，他也带过其他医生，但是都不满意，再没带出过像周医生那么优秀的了。” 唐悦问道：“那胡教授这么看好周医生，当时手术的时候，胡教授不在吗？” 护士长摇了摇头，再度叹气：“唉，当时那个病人病情恶化的突然，胡教授正在进行另一台手术。而且胡教授应该很相信周医生的能力。唉，如果他在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大概是回忆起沉痛的话题让护士长心里过于难受，再加上唐悦问的有些细致，护士长开始皱起眉来。 唐悦观察着护士长的神情，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展露出甜甜的笑容，扑上去抱住护士长的手臂晃着撒起娇，转移话题起来： “护士长就是心太好了，那么我们最好最好的护士长，能不能给我介绍帅哥做男朋友呀？” 第110章 “你疯了吗？你这是做…… 不过护士长并没有来得及给唐悦介绍她相亲资源库里的那些人,因为唐悦的话音刚落，救护车的警报声就在急诊大厅外响起。 急诊室的大门被推开，一名中年男 子被抬了进来。他的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额头上满是冷汗。 “患者胸痛剧烈，怀疑是急性心肌梗死！”急救人员简短地汇报情况。 唐悦立刻迎了上去,检查患者的生命体征，发现他的血压极低,脉搏微弱且不规则。她迅速开始进行初步抢救措施,包括吸氧、静脉注射和心电图检查。 “情况紧急,必须立刻进行心脏手术。” 唐悦眉头紧锁,她目前的能力尚且不能进行如此复杂手术的主刀，并且按照医院的规章流程也不允许。 护士长明白了她的意思，“今天心外科值班的是胡教授，我来打电话给他。” 唐悦与护士长的配合算是默契,在安抚好患者和家属的情绪后,进入到手术室内沟通准备手术所需的设备和药物。 几分钟后，胡教授就赶到了急诊室，在听唐悦介绍了病人情况，上手大概查看了病人病情之后，立即决定进行紧急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手术室内,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胡教授换上手术服,迅速进行消毒,准备手术。唐悦则在一旁协助，为手术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唐悦心跳加速，但她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准确无误地执行每一个步骤。 胡林看向唐悦,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唐悦立马自我介绍道：“唐悦，您叫我小唐就行。” 胡林点头，显然对于唐悦的察言观色较为受用：“小唐，麻醉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胡教授。”唐悦迅速回答，将麻醉药剂递给麻醉师。 随着麻醉药物的注入，患者逐渐进入了麻醉状态。胡教授拿起手术刀，开始进行切开操作。唐悦则站在他的旁边，时刻关注着患者的生命体征，眼睛紧紧盯着手术区，丝毫不敢松懈，随时准备提供协助。 手术过程中，虽然是第一次的配合，但是唐悦配合胡教授可谓默契，递送器械、吸引血液、调整灯光，每一个动作都精确到位。 “小唐，帮我夹住这里。”胡教授的声音传来。 唐悦迅速反应过来，稳稳地夹住指定的部位。 胡教授看向唐悦的眼神多了几丝欣赏和赞许。 唐悦的手很稳，反应也很快，作为新人来说可以算得上是相当优秀了，更重要的是，这种急诊手术实际上因为术前准备不够充分，对于医生来说可谓是一大挑战，但是唐悦没有丝毫的恐惧或者紧张，完成的相当出色。 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 “手术成功了。”胡教授宣布道。他摘下手套，露出了微笑。 唐悦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和其他医护人员一起将患者转移到监护室，交待术后护理重点。 胡教授在一旁默默看着，等到唐悦和重症监护室的护士沟通好之后，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干得不错，小唐，你很有潜力。” 唐悦瞥了眼胡教授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动声色，脸上展露出甜美无害的笑容，言语之中满是对于胡教授的崇拜：“是您手术技术高超，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您手术，之前只看过录像，您是我的目标。” 胡林落在唐悦肩膀上的那只手揉了揉她的肩膀，笑着问道：“那你怎么没有来我们心外科。而是待在了急诊？” 唐悦有些羞涩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确实是挂在了您的组内，但是您太忙了，可能就没注意到我，后来急诊缺人，我就被调过来了。” 方才结束一台手术，唐悦本身就因为长时间穿戴手术服和口罩，身上沁出了薄汗，脸颊红扑扑的，一低头一害羞，更是将少女的娇羞展现的淋漓尽致。 胡林心念一动：“待在急诊确实能学到不少东西，可是像你这样的资质，该更加专业化的学习。这样，等会儿我就跟你们急诊的老张说，你既然是分在我的名下，就该到心外来。” 唐悦的欣喜溢于言表，抓住胡林的手摇晃感谢道：“真的吗？谢谢胡教授！” 胡林反握住唐悦的手，感受少女皮肤的细腻柔滑，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当然。” - 唐悦在建大附院出名的速度比沈文彬预计的还要快得多，胡林对她的喜爱已经到了不加掩饰的程度，几乎整个建宁市的医疗届都知道胡林收了个爱徒，不管是培训还是手术都带着，倾其全力培养的程度。 甚至是胡林的论文，都已经带着唐悦作二作了。 至于CTD救心术，胡林也已经带着唐悦做过好几轮手术了。 CTD救心术是一种在急救情况下针对心脏骤停和严重心脏创伤的创新手术技术，由胡林独创并推广。 这项技术结合了传统的胸外按压和现代微创手术的优点，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有效恢复心脏功能，挽救患者生命。 CTD救心术的核心原理是通过精确控制心脏的压缩和拉伸动作，快速恢复心脏的血液循环。手术利用一种特制的微创工具，通过胸腔小切口进入心脏区域，对心脏进行动态的压缩和拉伸。这种动态调节能够模拟心脏自然搏动，促进血液流动和心肌恢复。 创新优势在于快速高效和微创安全。 CTD救心术可以在几分钟内恢复心脏功能，比传统心肺复苏更为高效。同时小切口和微创工具的使用减少了术后并发症和恢复时间。 唐悦上手的速度远比胡林想象的要快的多，熟练程度也远超许多已经主刀的医生。 胡林对于唐悦的欣赏与日俱增。 结束了今天的最后一台手术后，胡林摘下口罩，手抚摸上唐悦的背，亲昵地摩挲着：“小唐今晚空吗？请你吃顿饭犒劳犒劳你这段时间的辛苦。” 唐悦乖巧地回道：“空的，胡教授您太客气了，应该是我请您才对。” 胡林笑道：“我知道你们规培的钱拿不了多少，像你们小姑娘花钱的地方多，还是让我来请你吧。” 下班后唐悦先是回家换了身衣服，而后打车到了胡林发来的地址。胡林定的是家高档日料店，抱上胡林的名字后，服务员将她引导到私密性不错的包厢内，胡林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小唐，这边坐。”胡教授微笑着示意。 唐悦走进包厢，发现包厢内的布置更加精致，墙上挂着典雅的浮世绘，桌上已经先行上了几道刺身。 她坐下后，胡林已经为了她倒了一杯清酒，而后将酒杯塞到她的手中，举起自己的杯子同她一碰：“为今天几台手术的成功，干杯！” 唐悦将杯中的清酒饮尽，感受到胡林落在自己身上目光的热度。 “小唐，你真的很有天赋。你的表现让我很惊喜。”胡教授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谢谢胡教授，能跟您学习是我的荣幸。”唐悦微笑着回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 胡教授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唐悦的手背上，目光深邃：“小唐，其实我一直很欣赏你。不仅仅是你的专业能力，还有你那份冷静和细心。这是一名成功医生所必须要具备的特质，很多人都没有，而你有，这是很难得的。” 胡林嘴上说的一本正经、冠冕堂皇，像是在表达对于后辈和学生的欣赏，然而实际上手指却摩挲着唐悦的手背。 唐悦心里一阵恶心，但她努力控制住情绪，温和地笑了笑：“胡教 授，您的肯定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会继续努力，不辜负您的期望。” 说完，唐悦抽出了手拿起酒壶，准备给胡林的酒杯里再加点酒，却被胡林再度伸手按下。 胡教授微微靠近了一些，声音低沉：“小唐，你知道，有时候在这个行业里，有些事情并不只是靠努力就能得到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更多的指导和帮助。” 唐悦哪里不知道胡教授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感到一阵恶寒，但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就差这临门一脚了，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掀桌子。 唐悦故作羞涩地低下头，说道：“胡教授，您的指导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真的希望能得到您的更多教诲。” 胡教授的手开始轻轻抚摸唐悦的手背，顺着手腕就要往上摸去，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暧昧：“小唐，你真的很聪明，也很懂事。我相信我们之间可以有更深的合作。”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突然被敲响，服务员推门进来，为他们上了一道新的料理。唐悦借机收回了自己的手，趁着服务员摆菜的空挡，往边上挪了几分。 然而等服务员上完菜离开包厢后，胡教授再度靠近唐悦，手揽住了唐悦的肩膀。 这回唐悦给胡林倒了酒，主动递给了胡林，同胡林碰杯后开口夸赞道：“我第一次听说胡教授您的名字，就是当时本科入学的时候，看到了关于您的CTD救心术的报道，当时我就觉得，您真的是天才，能够开创这样的术式。” 美女在怀，听着奉承的胡林显然心情大好，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研究。 唐悦仔细听着，时不时出声附和，并且及时给胡林空了的酒杯里给满上酒。 在唐悦的劝酒下，不知不觉胡林已经把整壶清酒给喝了下去，明明本来是他打算灌醉唐悦的，现在倒是自己开始醉了起来。 胡林借着酒劲靠在唐悦身上，吸嗅着唐悦的香气，手正准备往唐悦的腰上摸，就听到唐悦放下已经空了的酒杯，轻笑了一声，而后开口问道： “只是CTD救心术真的像您说的，使用广泛吗？” “我翻阅了所有CTD救心术施用病例，发现患者基本都是急性心脏骤停，身体素质较好，无其他重大疾病。” “换言之，CTD救心术是否对患者的身体素质有一定要求？” 胡林的酒醒了一大半，他觉得包厢内的空调好像开的有些太冷了些。他闭上眼睛，装作醉酒的模样。 然而唐悦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放弃了追问，她自顾自地给自己杯中倒了热的大麦茶，然后拿起了杯子。 将茶水直接全泼到了胡林的脸上。 胡林万万没有想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唐悦会对自己做了这么一出。 “你疯了吗？你这是做什么！” 胡林跳起来抹掉脸上的热水，怒气冲冲地指着唐悦质问道。 唐悦仍旧笑的甜美，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道：“胡教授您醉了，我给您醒醒酒啊。” 然后未等胡林反应，唐悦迅速站起来，敛起笑意，手抓住装着大麦茶的茶壶，打开壶盖，将剩余的茶水径直泼了胡林一整身。 滚烫的茶水泼到身上，惊得胡林要大声尖叫，却被唐悦往前冲了两步给捂住了嘴，而后身为男性的致命部位就被唐悦提膝一撞，强烈的疼痛感瞬间席卷了全身，让胡林痛到忍不住跌到在地，只能蜷缩在榻榻米上。 包厢外的服务员听到包厢内的声响，出声问怎么了。 疼痛感让胡林无法出声，只能无力地低声哀嚎着，然而这低声哀嚎显然传不出隔音性相当好的包厢外。 唐悦语气平常地回答道：“没事，吃芥末被呛到了。” 而后唐悦挑了挑眉，用看垃圾的眼神俯视着，倒在榻榻米上因为疼痛的余感大脑还有些晕眩的胡林。 唐悦抬脚瞄准好胡林的致命部位，笑容可谓甜美：“想必胡教授现在是清醒的差不多了，应该能够想起来问题的答案了吧？” 第111章 “我不愿意再失去谁了…… “CTD救心术确实缺陷,那就是最近有手术史的人要慎重使用。” “的确是我让周婉婷采用这个术式进行急救，导致病人术后大出血。” “但当时我真的没有想到她后面会自杀，我是真的喜欢她,真没有想让她死的。” “我……不是我的意思，我怎么会想故意想让人死，是……是上面有人要我这样做的,我也是迫不得已。” 而后录音里传来了激烈的响动声，胡林声音颤抖道：“我说我说,我说,是朱院长让我这么做的。” 录音放到这里便结束了,唐霜的神色晦暗不明。 半响过后,唐霜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疲惫：“所以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你去了哪个科室，就是因为你故意选择到胡林门下是吗？” 唐悦知道唐霜这就是生气了的样子，连忙放下手机凑上去抱住了唐霜,撒娇道：“我想帮你嘛。” 唐悦知道周婉婷的死是唐霜心中的一个死结,必须要解开。 现在最起码凭借她的努力，已经能够确定，当时周婉婷的手术失误，是胡林主导造成的，而这背后,是时任建宁大学附属医院院长,朱成杰的指使。 唐霜拍拍唐悦的手,说她的这份心意她明白了。 “不过下次还是不要这么冒险了。” 唐霜再度按下手机录音的播放键，听着唐悦录下来的胡林的录音，分析着其中信息含量。 唐悦见唐霜没有再追究自己冒进行为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起身准备去厨房烧水的时候，听到唐霜叫了自己一声。 “怎么了？”唐悦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急匆匆地跑过来。 唐霜看向唐悦，问道：“沈文彬知道这件事吗？” 唐悦一愣，她钓鱼胡林这件事，确实没有告诉沈文彬。 不过关于CTD救心术这条线索，确实是沈文彬提醒她，从这上面下手的。 唐悦的犹疑显然已经给出了唐霜想要的答案，唐霜向后靠在沙发上，闭上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等到她再度睁开眼时，双眸中已没有了痛苦和挣扎，相反，一片清明。 “我出去一趟。” —— “哟，唐队，好几天都没看见你了，最近在忙？还是老样子？” 唐霜对大排档老板笑着打了招呼：“对，老样子。” 这家大排档是唐霜从上大学开始就时常来光顾的店，口味不错，价格实惠，唐霜看着老板从推着个流动小车，做到租下一间门面，再到现在已经租下楼上楼下两层，打通了，都有包厢的饭店了。 不过大排档的名字还是挂在门头上，唐霜每次来吃也还是习惯拉着红色塑料凳子坐在门口大棚下面。 沈文彬掰开一次性筷子，两只筷子相互摩擦，将一次性筷子上面的木刺给消掉，然后敲掉木屑，将处理好的一次性筷子放在了唐霜面前的碟子上。 唐霜看着静静躺在碟子上的一次性筷子，她想，她早该注意到的。 沈文彬细致体贴，无论是当年大学读书时，还是现在作为主治医生，从来都没有犯过什么错，还总是在朋友需要他的时候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这样的人，怎么会注意不到当时周婉婷的异常。 “胡林已经和唐悦说了当年手术的原委。” 沈文彬用起子打开汽水玻璃瓶，边给唐霜倒上汽水，边笑着回应道：“是吗？没想到这么快。” 气泡在杯中沸腾，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饮料带的玻璃杯壁凝上了一层水汽。 沈文彬给两人都倒完后将空的汽水瓶放在脚边，带上一次性手套开始慢条斯理地剥起龙虾。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让我想想应该从哪里开始讲起。” —— 建宁大学附属医院，不仅仅是建宁本地最大的医院，放眼整个江东省都能排得上前列的。 基本汇聚了半个省最优质的医疗资源和行业人才。 有人有资源的地方自然会有斗争。 说来是巧也是不巧，当年沈文彬和周婉婷毕业入院的时候，恰逢老院长光荣退居二线，院长一职悬而未决，院内两派斗的是如火如荼。 一派是学术派，有学术界的支持； 另一派则是有投资商和地方官员的支持。 而身为建大附院招牌专家，却并非建大出身的胡林，则成为了这次院长选举中拥有投票和建议权的一个小关键。 因为身份的特殊性，他两派哪一派都不算，所以他这一票，也就分外关键。 胡林本身能在建大附院混到学科带头人的位置，自然在人际关系问题处理上是没有问题的，每次遇到需要站队的时候，他 愣是哪队都不站，事后清算的时候，自然算账也算不到他的头上去。 胡林学术研究上确实有两把刷子，再加上也不收受药商回扣。 就是在私生活上面有不小的问题。 被原配夫人因为离婚财产分配的原因，一封检举信写到了医院的医务科。 医务科的主任是朱成杰的人，这封信自然而然就到了朱成杰的手上。 没过几天，朱成杰就组了个饭局，饭局上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在，总之胡林吃完那顿饭之后，就唯朱成杰马首是瞻。 现在想来，那顿饭大概同平时病人家属请医生吃饭，让费心救人不太一样。 不是救人，而是让胡林在手术的时候稍微的处理不到位一下下。 手术有并发症，预后情况每个人都不一样，有问题也是很正常的。 而周婉婷，就是那场手术的主刀医生，在胡林错误的指导下，采取了错误的术式，导致了病人最后去世。 在事后的反思大会，周婉婷念完检讨后，曾经私下里找过沈文彬讨论过，胡林安排她采用CTD救心术救治是否真的没有问题。 她现在除了沈文彬，旁人都信不过。 沈文彬当时给出的答案时，他觉得是有一定问题的。 但是在反思大会后不久，沈文彬就被安排出差了，出差的第二天，周婉婷联系他，沈文彬才知道，这次出差培训学习不是偶然，因为在前一天，周婉婷去举报了。 然而调查组来建大附院调查询问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够站出来为她佐证。 胡林本就是业界大拿，博士生导师，无论是学术资源还是医疗资源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更何况CTD救心术本就是胡林创造出来的术式，涉及到专业医疗领域，业内本身能具备评判鉴定标准的专家，都同胡林关系匪浅，要论证CTD救心术存在弊病缺陷，谈何容易。 ——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想必你知道的应该比我还要清楚。” 沈文彬喉咙有点干涩，举起玻璃杯将里面的汽水一饮而尽，碳酸刺激喉管，落入胃中翻腾，让他稍微好过了一点。 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如果不是第二天要上门诊，他想现在还是应该喝点酒更加好一些。 沈文彬所说的确实应证了唐悦带回来的胡林的录音。 不过即便如此，也只能证明周婉婷当年手术的问题她并不是主要责任，就算是胡林有问题，周婉婷自杀这件事仍然有谜团尚未有解开。 唐霜了解周婉婷，她不会因为手术过失导致病人死亡，被家属追责被舆论谴责，就会放弃自己生命选择逃避的人。 她认识的周婉婷，是一定会弄清楚事件的全貌。 因为周婉婷是名医生，她庄重地宣读过希波克拉底誓言，既然CTD手术有风险，并且造成了病人的死亡，周婉婷是一定会坚持到底，将手术的风险利弊全部弄清楚，避免未来更多的人因为这个所谓的CTD手术而生命受到损害。 既然有这么一层因素在里面，周婉婷在跳楼之前拨给她的那通电话，就极有可能是她发现了什么。 如果说胡林和他背后的朱成杰只是想要人死亡，有一个背锅的人，那不必再画蛇添足逼死周婉婷。 这里面一定还有更多的，她还没有发现的东西。 唐霜沉思片刻，开口问道：“附院当年那场的手术记录你能搞到吗？” 沈文彬摇了摇头：“手术记录当年我就已经看过了，没有问题，所以这么多年我才一直没有说。更何况前几年医院搞数字化改革，纸质档资料统一核实后入库封存了。” 沈文彬的言外之意，便是就算找到手术记录，被篡改的可能性也很大。 “医疗事故的鉴定本身就很难，就算是鉴定了手术本身有问题，那确实也是婉婷本人做的，她自杀的事实也改变不了。” 唐霜知道沈文彬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这种过于现实的话从一贯温柔的沈文彬口中说出，还是让唐霜有些惊讶。 她看着沈文彬，问道：“婉婷之前见过你？” 沈文彬摇摇头苦笑道：“所以说你们是真的很有默契的好朋友，这都能被你猜中。” 在沈文彬出差之前，周婉婷曾经找过他。 叮嘱他要照顾好唐霜。 当时沈文彬还有些没太理解周婉婷所谓的照顾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因为病人去世的原因，周婉婷心力交瘁，所以才会这么说。 沈文彬还好好安慰了周婉婷。 却没想到出差回来后，就得知了周婉婷的死讯。 “所以我不想你去冒险，这是我自己的判断。” 沈文彬鲜少露出如此这般的神情，有些惆怅，有些惘然，就好像努力想要握住一捧水，越努力最后越是一场空。 “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所在。” 沈文彬对着唐霜笑了笑，就像他惯常挂在脸上的温柔笑容：“不过事已至此，我只希望你平安。” “我不愿意再失去谁了。” 第112章 “你决定好了？”“我…… 两人散场,沈文彬目送唐霜离开后，走到停在大排档旁边路上的一辆黑车驾驶室旁，敲了敲车窗。 “人已经走了。” 黑色车窗玻璃摇下来,坐在驾驶座上的是李思远。 沈文彬趴在车窗上，歪了歪头：“按你吩咐的，都已经告诉她了。” 李思远推了推眼镜：“谢谢。” 如此正经道谢的样子倒还真挺李思远的,沈文彬哑然失笑。 笑意淡去，沈文彬看向唐霜离开的方向,悠悠问道：“为什么你不自己去说？” 李思远惜金如字般给出了回答：“纪律要求。” 倒是言简意赅。 沈文彬眨了眨眼,他其实很想吐槽,搞得好像这么绕一大圈让他去说,就不违反规定了一样。 想到李思远的行事作风，可能真的不违反，毕竟实际上他也没跟唐霜具体说什么。 只是以唐霜的聪明才智，一点点的提示,就足够让她能够还原整个真相了。 沈文彬有的时候也是真不懂,他的这两个老朋友，都是实打实的聪明人，怎么偏偏就总是喜欢迂回兜个圈子。 不过这就不关他的事情了，毕竟他只是个勤勤恳恳，明天还要上门诊坐一天的辛劳医生罢了。 沈文彬手从车窗上放下,挥挥手准备同李思远告别,转身的时候听见李思远喊住了他。 他回过头,疑惑地看向李思远。 李思远沉默了片刻，就在沈文彬以为李思远是不是因为自己这几天天天加班，看着他这么早回去不爽，所以才纯粹只是喊喊他开个“李式”玩笑的时候,就听到李思远终于开了口。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沈文彬双手插在针织衫口袋里，耸了耸肩表示他在听，让李思远接着问。 “你当年博士毕业后没有留在申城，而是回到了建宁，是怎么想的？” 沈文彬黑亮剔透的眼珠子转了一转，唇角扬起一抹弧度：“我说我是为了回来给建宁市的医疗事业做贡献，你信吗？” 李思远就知道沈文彬这 个人不会老老实实回答的，他叹了口气，低头放下手刹启动车子踩下油门发动汽车，然后正视前方目不斜视的将车窗升起。 沈文彬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李思远的幽默细胞果然如此，他往后退了几步，好让李思远倒车，放在针织衫口袋里的手没有拿出来，就这样带着针织衫一起挥动着算是和李思远道别。 看着李思远开着车子绝尘而去，沈文彬抬头发现今晚天气倒是不错，没有云朵遮挡，挂在夜空中的月亮的出奇。 只不过，今晚应该除了他，无人有这个闲心来赏月了。 可惜这美丽月色了。 —— 见完沈文彬后，唐霜并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队里。 朱成杰的浮出水面就像是一根线，串联起她先前就察觉到的疑点。 十年前的三月二日，广安钢铁二厂因为工厂工人操作不规范，导致发生火灾，造成三人重伤，十人轻伤。 当时生产事故发生后，救护车把人就近送往建宁大学附属医院，当时三人都成功抢救回来。 在后续治疗过程中，有一人病情恶化，再度进入抢救室进行紧急手术，由周婉婷主刀，由胡林吩咐采取CTD救心术，最终导致病人不治去世。 通过现在的消息可以看出来，这是由朱成杰授意，故意让这个病人去世的。 在生产事故发生后，广安钢铁二厂领导层被罢免，其中就有先前陆煜祺别墅名酒被盗案中的犯人张锋的父亲。 张锋父亲原来是副厂长，在被罢免不久后选择自杀。 自杀的原因是因为贪污受贿，而实际上根据唐霜的调查结果来看，张锋父亲贪污受贿的原因是因为张锋在外赌博欠下了巨额赌债。 广安钢铁二厂在不久之后被天元能源公司收购，而天元能源公司也成为了金峰建设集团的起始点。 而金峰建设集团的老板，正是前不久因为“天宫之城”赌场案和涉嫌非法经营，被经侦接手调查的金峰。 事实看上去就很清楚了，金峰借由赌场拉拢张锋进行赌博，诱导他欠下巨额赌债，再接着引诱张锋父亲贪污受贿，诱发广安钢铁二厂发生生产事故。 事故发生之后，广安钢铁二厂被收购，土地也成功转到金峰建设集团的名下。 而事故中重伤最后不治身亡的那个工人，正是当时事故在现场的一线操作工。 金峰这是为了杀人灭口。 朱成杰和金峰的勾当具体关系，目前尚未更多的实证能够查证，但是在这次事件后不久，朱成杰并没有受到医疗事故的影响，反而顺利接任建宁大学附属医院的院长。 在担任建宁大学附属医院院长一职之后，还顺利成为了建宁市的人大代表，开始在政界活跃。 这其中估计少不了和金峰的资金往来。 而如果作为建宁大学附属医院院长的朱成杰不干净的话，那么无论是先前网络假冒老中医问诊一案中，建大附院医生身份被冒用，还是郑弘文一案中，氧氟丙哌酮的来源问题，种种线索指向了建宁大学附属医院，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唐霜打开电脑准备查阅这么多年来，是否还有非正常死亡同建大附院有关，或者是管制药品的流出情况。 这两条线会是比较容易跟进的，适合用来作为切入点。 唐霜梳理好思绪，开始在电脑页面搜索栏里输入关键词，检索起来。 —— 陆煜祺哼着歌推开办公室的门打开灯，发现唐霜的位置上被一个不明黑色物体霸占着。 随着屋内灯光的亮起，不明黑色物体蠕动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 “早……” 唐霜有气无力地抬手算是跟陆煜祺打了个招呼，随即便像是支撑不起沉重的头部重量一般，再度埋头到手臂上，另一只手把披在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点盖住头，试图遮蔽住灯光，好让自己再缓会儿。 陆煜祺关掉灯，摸索到唐霜桌子旁边，压低声音轻声问道：“师傅你昨晚这是熬了一整夜？” 唐霜声音像是从梦里飘出来的一样：“也没有一整夜。” 唐霜抬起头双手捂住眼睛，深呼吸了好几口，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 虽然这一动作的成效看起来只是让唐霜因为熬夜而煞白的脸颊，稍微泛起点不正常的红晕而已。 不至于那么像恐怖片里来索命的女鬼。 唐霜目光呆滞地看着办公桌角放空：“因为我是后半夜开始熬的。” 陆煜祺：…… 陆煜祺：师傅还能讲冷笑话，看来大脑运转逻辑思维能力都是正常的，问题不大。 陆煜祺本来准备问是有什么事情要让唐霜半夜过来加班熬大夜，而且也没打电话通知他，就听到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 伴随着赵佳妮说话的声音，办公室的灯再度被打开，突然的光亮让唐霜和陆煜祺都下意识地眯起眼。 “大白天办公室怎么黑灯瞎火的也不开灯……原来你们两个人在啊，外面走廊里我看你们办公室黑的，还说是不是出去了呢？” 唐霜揉揉眼睛，同赵佳妮笑了笑：“是有什么事？” 赵佳妮：“BINGO！不愧是唐队，老王找你。” 唐霜点头，赵佳妮补充道：“现在。” 唐霜无奈起身，伸了个懒腰原地拉伸了一下，这才感觉自己坐了一晚上已然僵硬的筋骨稍微松快了些，整个人也清醒了几分。 “行，我现在去。” —— 唐霜在老王办公室门口站定，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脸上挂上了惯常的笑容，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 唐霜打开门探进去半个头，老王见来的人是唐霜，放下手中正在签文件的笔，同唐霜对视上。 老王张嘴想说什么，酝酿了半晌还是将原先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唐霜，忍不住回忆起十多年前，自己带队去申城抓人，因为好几个嫌疑人都是女性，所以需要女民警，向各个派出所要了几个。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唐霜。 热忱、敬业、努力、勤奋、聪明。 偏生还充满着活力，脸上总是带着笑容，阳光灿烂，活力四射。他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叫唐霜的新人， 破案求真。 这是他们身为刑警的追求和执着。 只是他看着现在的唐霜，偶尔也会在想，是不是有的时候，也不见得一定要太过于执着。 不过他无法替唐霜做出决定，他的职业生涯里见过太多人，遇到过太多事，有的时候，故事只能由他们本人来写。 老王开口问道：“你决定好了？” 唐霜很快就反应过来老王问的是什么，她对着老王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决定好了。” 老王本来还是准备劝一劝的，毕竟自己可以算得上是看着唐霜这么多年一路过来的，可是见唐霜心意已决，便明白自己再多劝也无用，毕竟唐霜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看起来改变了多少，骨子里还是同一个人。 岁月不曾消磨掉她的坚韧与执着。 老王叹了口气，拿起方才放下的那只笔继续看起文件，摆了摆另外一只手：“行了，知道了，你出去吧。” 唐霜眨了眨眼睛，有点不太敢相信老王一大早刚上班就喊她来，就为了问那么一句，没有长篇大论没有上纲上线，没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这么轻易地放她走了，都让她有些不太习惯了。 唐霜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就走了？” 老王不耐烦道：“走走走，赶紧走，我等会儿还要去开会呢。” 唐霜一溜烟地窜到门口，打开办公室的门准备离开，就听到老王沉声对她叮嘱了一句： “注意安全。” 唐霜没有回头，笑着应答道：“我会的。” 第113章 他不缺爱，拥有爱，从…… 唐霜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陆煜祺换上了警服，肩上 的肩章也不再是小飞机般的破折号，而是换成了一级警司的一毛三。 陆煜祺满脸期待地看着唐霜,本就明亮的眼睛眨啊眨的。 唐霜后知后觉怪不得方才赵佳妮是来办公室找她，也没和她一起出办公室，她算了下时间,差不多确实到了每年新警转正的日子了。 只是陆煜祺这一下子从实习警员跳到一级警司，还是让她有些惊讶。 对于这方面的政策,李思远自然是知道的更加清楚,开口解释道：“陆煜祺是人才引进的博士,按有关规定转正后是一级警司。” 唐霜看了看自己的肩章,在看看陆煜祺的，一下子有了危机意识。 同时也算是第一次对于陆煜祺的学历有了切身直观的认识。 毕竟她换上一毛三可是工作以来熬了好多年，而陆煜祺直接就是了。 陆煜祺等了半天还没等到唐霜的夸奖，决定主动出击：“师傅！下午我的授衔仪式你去吗！” 每年新警过了实习期,转正的时候,市局都会举行入警仪式和正式的授衔仪式，即使一种作为他们从业道路上庄严神圣的新起点，同时现实角度来看，转正之后新警就要重新分配工作了。 不过具体分配到哪里，本身事先也都会有消息,毕竟实习期各个新警的表现,各个单位的领导都清楚,就陆煜祺这个兴致勃勃、激动万分的样子，显然没有一丝一毫分离变动的悲伤。 唐霜也能够想到，就老王喜欢欣赏陆煜祺的样子，是绝对会把陆煜祺给留下来的。 除非陆煜祺自己不想在刑大待了,不过很显然，目前看来陆煜祺没有这个意思。 唐霜笑着抬手揉了揉陆煜祺的头发，手感一如既往的柔软：“这么重要的场合，我当然去。” 李思远在一旁吐槽：“因为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翘下午半天的班了吧。” 唐霜：…… 唐霜：“有的时候也没必要把实话都说出来。” ——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入警仪式不仅是市局领导，市里面的领导也来的缘故，报告厅里面还拉了大的横幅，唐霜估摸着可能卫生都整体打扫了一遍，整体看起来比上次他们来这儿参加辩论比赛的时候要亮上不少。 等主持人走完流程后，唐霜算是明白为什么上午陆煜祺会那样星星眼充满期待地看她，还一定要她下午来。 因为陆煜祺作为这批新警的优秀代表，上台发言。 平时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工作上，倒是看习惯了陆煜祺穿休闲衣服的模样，再加上平日里对于警服的审美疲劳，倒是没有发现，像陆煜祺这样身材优越的人穿上警服，倒是显得身姿挺拔，气质卓然。 感觉比市局主页上拍的宣传照还要帅气。 陆煜祺面对这样的大场合，倒是丝毫不怯场，声音沉稳而洪亮地说道：“各位领导，各位同事，大家好。” 他的声音通过话筒穿透了整个大厅，“……我选择成为一名警察，是因为我希望用我所学到的知识，回报社会。” 这种颇为官方的措辞，如果换做旁人来讲，难免显得假大空，但是陆煜祺语气诚恳，眼神坚定，倒是显得他本人就是这么想的，颇具有说服力。 台下的观众都被他真诚的态度所感染，不像是旁的会议台上讲话台下摸鱼玩手机或者打盹，倒是都在静静聆听者。 他好像天生就具有吸引旁人目光的特质。 “在广安刑大的这段时间里，我学到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她是我的师傅，我的前辈——唐霜。她不仅教会了我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警察，更教会了我如何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陆煜祺的目光扫过台下，最后停留在唐霜的身上，露出来一个灿烂的笑容。 唐霜没有想到陆煜祺会提到自己，有些惊讶。 “她是我最好的导师，”陆煜祺继续说道，声音充满感激和敬意。“她教会了我如何面对困难，如何在压力下保持冷静，如何在每一个案件中找到真相。她是我心目中的榜样，是我最敬佩的人。” 随着陆煜祺讲话情绪的逐渐推进，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坐在唐霜旁边她认识的人转过头来看向唐霜，用胳膊肘推了推了唐霜，揶揄道：“唐队这可真是带了个好徒弟啊。” 唐霜自豪地点头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带出来的。” 应对旁人的玩笑，唐霜自然语气是夸张了些，不过她说的话倒也不完全是假的。 陆煜祺确实相当优秀，成长地超乎她的想象。 唐霜想起来，陆煜祺刚进刑大的第一天，也是像今天这样，站在台上，作为优秀代表讲话，那个时候的陆煜祺，还有点刚从象牙塔出来的未脱稚气。 第一次出现场的时候，还吐了。 唐霜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一般。 仔细想了想，这段时间她带了陆煜祺办了那么多的案子，陆煜祺的进步和成熟，让她都要快忘记，陆煜祺实际上今天才算得上是正式转正。 现在的陆煜祺，俨然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陆煜祺站在台上，自信而从容，言辞流畅而充满感染力，时不时引来阵阵掌声。 唐霜能够分辨出来，那不是客套的形式的应付的掌声，而是真心实意地为陆煜祺鼓掌。 陆煜祺应对这种场合的游刃有余，是他从小到大优越的家庭背景和精英教育所赋予的无形力量。 他的生活充满了阳光和美好。他来自陆家，是陆家的唯一继承人，接受着良好的教育，资质优越，开朗活泼，自信而友善地面对所遇到的人和事，仿佛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始终充满了幸福和善，因为他们的生活中从未缺少过支持和关怀。 对像陆煜祺这样的人而言，世界本来就是这般美好，而他也自然而然成为这份美好的一部分。 他不缺爱，拥有爱，从而分享爱。 对于陆煜祺而言，生活中的困难并不是他必须要去面对、克服并且跨越的障碍。 陆煜祺所具有的自信从容，并不是通过努力和经验的积累就能够取得的，而是在多年环境熏陶下，骨子里便充盈着这种安全感和底气。 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资本，在面对人生各种挑战的时候，始终保持着冷静自持，对未来充满着希望。 陆煜祺拥有着一个光明而璀璨的未来。 而她则承担着失去好友的痛苦，和查明被掩盖多年真相的重担。 这前面，是一潭她自己目前都尚且没有看清楚的深渊。 她决不能带着陆煜祺一起去跳。 于是在陆煜祺再一次将目光望向自己时，唐霜侧过头避开了陆煜祺真诚而炽热的视线。 陆煜祺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安慰自己，也许是唐霜正好肩颈不舒服要活动一下，或者是唐霜没有看到也是有可能的，安慰好自己后继续往下讲。 在拍完照同领导聊完天，终于结束了整个仪式之后，陆煜祺抱着花兴冲冲地想要找唐霜分享自己的喜悦之情，却发现在礼堂的外面，只看到了老王和李思远。 陆煜祺停下了脚步，问道：“我师傅呢？” 李思远回答道：“唐霜有事忙，先回队里去了。” 陆煜祺肉眼可见地情绪低落下来，扯着花束的包装没有说话。 —— 自从自己正式入警之后，唐霜有意在避着自己。 在唐霜第十七次以工作忙为由，拒绝了陆煜祺一起去食堂吃饭的请求之后，陆煜祺确认了这一点。 不仅如此，原来会交给他的一些关于数据分析研判的活，唐霜虽然也还是交给他，但是完全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对他完全就像是一个不太熟的同事。 就连审讯犯罪嫌疑人，做讯问笔录，都不和他一起了！ 而且在李思远不空的情况，宁愿拉上隔壁潘涵。 明明他和唐霜才是一个组里的啊！ 甚至唐霜对隔壁潘涵笑的次数，都比对自己笑的要多！ 陆煜祺琢磨不透，难道是自己最近犯了什么错惹了唐霜不高兴了？但是不应该啊，他最近工作完成的又快又好，老王都表扬他好几次了，唐霜嫌烦的报告他都主动写好了。 他有旁敲侧击问过李思远，结果李思远只是给了他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 所以李思远也知道原因。 只有他不知道！ 陆煜祺有点烦躁。 陆煜祺有点小情绪。 陆煜祺忍不了了！ 在第七次唐霜准备拉着隔壁潘涵一起做笔录的时候，陆煜祺果断地杵在了唐霜面前：“师傅，我陪你一起做吧。” 唐霜含糊道：“就是一个普通网恋被骗的，让潘涵和我一起做就行了，很快的，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就行。” 陆煜祺看向潘涵，潘涵往后退了两步，他想到了怪不得陆煜祺昨天突然说原来的机械键盘用腻了换了个新的，老的就送他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 不过别说，贵价键盘是真的好用。 于是潘涵一拍脑袋，充满歉意地对唐霜说道：“哎呀唐队，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三本卷宗没整理，赵佳妮催着我今天下班前就要交给她的。” 潘涵都这么说了，唐霜也不好硬拉着人陪着一起做笔录材料，毕竟本身潘涵也不是自己组里的。 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眨着星星眼的陆煜祺。 如果有具象化的尾巴，此刻一定在陆煜祺后面摇晃的厉害，还是毛茸茸晃成螺旋桨的那种。 唐霜叹了口气：“你和我一起 去做吧。” 陆煜祺就在等唐霜这句话，立马应了下来，生怕唐霜反悔：“好！” 唐霜看着陆煜祺冲在自己前面，走到询问室门口又停下来，眨着那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 唐霜无奈摇头：“在询问室六。” 陆煜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走进询问室六，把电脑开好机，签名板启动好，还贴心地帮唐霜的椅子给拉好，用袖子擦了擦。 即便上面实际上并没有灰。 面对陆煜祺的热忱阳光，唐霜很难继续绷着脸冷下来。 她再度叹了口气，果然自己还是错误估计了难度，面对陆煜祺，她总是会心软。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没办法让他同自己划清界限。 可是她不得不亲手浇灭小太阳的热忱。 为了让他不必被本不想干的乌云给牵扯上，未来能够继续发光。 她必须亲手浇灭这个小太阳。 第114章 “他会懂你的良苦用心…… “所以你知道你网恋对象实际上是个男的,他和你说的那些都是假的，你后悔吗？” 送着被骗的受害者出队里的时候，陆煜祺和受害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受害者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手机上打的车到了门口，受害者对陆煜祺和唐霜道了谢，转身上了车。 陆煜祺琢磨着方才受害者的回答,有些搞不明白：“他都被骗了这么多钱，这可是他十多年的积蓄,怎么会不后悔的？难道说是沉没成本太大,所以不愿意反悔自己所做出的错误选择？” 唐霜看向陆煜祺,陆煜祺对着她眨了眨眼,眼神迷惑不解。 他是真心发问，并且向唐霜讨教。 陆煜祺就是这样，对于他而言，后悔并不是一件值得羞愧或者是难堪的事情,他总是有直面现实的勇气,能够坦荡地去承认并容纳一切的负面情绪。 所以他才能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充满着活力，总是散发着他的无限爱意。 唐霜心中有些不忍。 她深吸一口气，明白自己这种心情是正常的，因为很难有人面对这样的陆煜祺,能够狠着心拉下脸来。 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唐霜冷冷说道：“有的人需要做梦。” “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活在这个冰冷现实中的,小少爷。” 这还是陆煜祺跟着唐霜后这么久,唐霜第一次用这般嘲讽语气喊他“小少爷”。 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切含着讽刺意味的。 陆煜祺心慌地转头看向唐霜，发现唐霜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冷然的淡漠的,就像是冰山一般地默默警告着保持距离。 唐霜说完后便看都没看陆煜祺一眼，转身往办公大楼走去。 唐霜生气了。 而且是对着他。 认清这一现实后，陆煜祺懵了。 他本以为唐霜喊他一起做材料，就是不再躲着他，关系缓和的开始，毕竟方才做材料时，两个人还是挺有默契的。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转正之后唐霜对他态度的变化，到底是因为什么？—— 唐霜回到楼内见陆煜祺没有跟上来，估摸着是刚刚的冷话有了些许效果，心下正准备松口气，就撞到了仿佛堵墙杵在自己身前的人。 “对不起不好意思。” 唐霜往后撤了一步迅速道了歉，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大概是太有素质，道歉道的太早了，堵着自己的是李思远。 唐霜对于李思远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倒也不奇怪，她都快习惯了李思远的神出鬼没。 实际上刚刚她低头走路没注意，撞得确实很挺疼的，于是她龇着牙阴阳怪气道：“李处大晚上搁这儿装门神呢？” 李思远没有接唐霜这话，而是将视线投向了仍然在院子里停留的陆煜祺，而后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唐霜身上。 “他会懂你的良苦用心吗？” 李思远声音本就低沉磁性，现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厅无人空旷的缘故，显得他仿佛带有震感一般，直击人心。 唐霜眨了眨眼：“你这话说的，好像我默默奉献含辛茹苦把他带大的一样，我可没有给别人当妈的习惯。” 李思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唐霜。 同陆煜祺的真诚炽热、星光汇聚不同，李思远的眼睛总像是一池深潭，探不到底，墨色浓重，波澜不惊。 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激起这池深潭的涟漪一般。 唐霜叹了口气，淡淡说出的话就像是一阵轻风，吹的深潭表面略荡漾了一下。 “这不重要。” —— 唐霜想过麻烦会找上自己，但是没有想过会来的这么快。 她还在梳理诈骗案的受害者名单以及银行流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唐霜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赵佳妮打来的。 “唐队，在队里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赵佳妮通知：“那你现在来小会议室一趟。” “好的，我马上过去。” 唐霜语气平静，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赵佳妮的语气同往常通知她开会不太一样，语气过于公事公办，且没有其他多余的提示，一般赵佳妮都会和她再多说几句，比如开的什么会，或者吐槽吐槽刚刚老王又交给了她什么活。 唐霜迅速收拾好桌上文件，径直走出办公室。 走廊上遇到了李思远，李思远伸手拉住了她的袖扣，欲言又止。 唐霜礼貌问道：“李处又有什么高见？” 李思远松开手，静静地看着她，而后只说了句：“注意安全。” 老王和李思远都同她这么说，想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唐霜本来以为是不是要把自己扔到边境，去执行什么艰难苦重的任务，然而她没有想到，她面临的会是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指控。 走进会议室内，老王坐在一旁，神情严肃，中间坐着的几个人她不熟，但是有些印象，是督查和科信那边的人。 会议室内气氛沉重，几乎让人窒息。 唐霜右眼皮跳了跳，这架势，看样子来者不善啊。 “唐霜，”督查开了口，“上周有一个保密消息被泄露，现经过初步调查，发现泄露的端口和你的电脑有关。” 唐霜心头一震，但她强压住内心的波动，保持冷静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会全力配合调查。” 督查的的目光锐利而不容置疑：“因为涉及到保密原则，我们需要你暂时停 职，等到事件查清楚之后，再做进一步处理。” 唐霜内心一沉，但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必须冷静。她深吸一口气：“我理解。我会尽积极协助调查，但我手上正好有个案件还没有完成，让我把流程走完，否则就要超期了。” 这是明面上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如果停职调查，那么她后续关于胡林和朱成杰的调查就会难上许多，一些先前查到的信息，她要带回去。 督查摇了摇头：“你手上的案件已经让你们领导安排由其他接手了，现在我们已经派人封存了你的电脑，你暂时无法接触。” “包括办公室。” 督查补充道。 面对泄露信息的指控，唐霜并不担心，因为她流程向来符合规定，也从未泄露任何信息，哪怕端口是她这台电脑，也是她负监管责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唐霜算是看出来，这就是对着她查胡林和朱成杰来的，所谓的信息泄露只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借口，真正目的是要弄清楚她明白知道了多少，阻止她继续查下去。 那看来她查的方向是正确的。 如此想来，她倒还要谢谢这个能量巨大的幕后黑手，倒是替她省了许多功夫和时间。 办公室回不去了，活也不用干了，唐霜倒是乐得清闲，出了会议室就准备直接回家。 今天这个班下的是真的早，倒是可以去菜市场买点菜，回家给唐悦做晚饭。 也不知道唐悦下午有没有手术，晚上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唐霜心里正盘算着晚上做哪些菜，就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住，顺着交叠在一起的手往上看去，发现是气喘吁吁跑过来的陆煜祺。 唐霜奇怪，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都来拉自己的手？ 陆煜祺听到唐霜被喊去谈话，然后电脑被搬走，办公室被封，就心急火燎地来找唐霜，结果唐霜气定神闲，手被自己抓着，都很明显的神游天外了，陆煜祺心中莫名涌起一种无力感。 “发生什么事了？” 陆煜祺看着唐霜，眼中满是疑惑和关切。 唐霜露出一丝笑容，另一只手拍了拍陆煜祺的手背，然后将手抽了出来：“保密检查，没什么大事，你去忙你的忙。” 陆煜祺脸上的疑惑担忧过于明显，唐霜不得已再补了一刀：“你大少爷就别跟着掺和了，别回头连你一起调查。” 虽然唐霜这么说，但是陆煜祺显然是待不住的。 “你等我。” 陆煜祺说完这句话，就又旋风一般的撒腿跑了。 唐霜看着陆煜祺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感叹着年轻就是好，要不晚上给唐悦煮个鸡腿吧？ —— “所以她被调查居然是因为这个？” 陆煜祺看完文件，表情复杂，神色怪异。 老王喝了口茶疑惑地看向他。 实际上本来这个调查的内部文件不该给陆煜祺看的，但是陆煜祺作为唐霜带的徒弟，同时也在那个办公室，又身份背景超然，于情于理给他看问题也不大。 只是老王没想到，陆煜祺看完之后反应会这么大。 陆煜祺咬了咬下唇，本来红润的唇色被他用力咬着，苍白到都要没了血色。 /：. 陆煜祺双手握拳攥紧，复又松开，组织好语音后开口道：“那天虽然是我们组值班，但是晚上师傅的电脑是我用的。” 老王也没有想到陆煜祺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小陆，你再好好想想，我知道你和你师傅感情深厚，但也不能担心你师傅就瞎说啊……” 陆煜祺揉了把脸，定了定神，认真说道：“是真的，那天市局突然下发了一堆指令到师傅账号上，我那时候还没转正，没自己账号，用的都是师傅账号，看到后就想着这段时间师傅忙案件太累了，再加上我之前也处理过类似指令，就直接给处理了。” 老王听到陆煜祺的这番回答，面上的表情倒是比方才得知是自己的好心给唐霜惹了祸的陆煜祺还要复杂。 老王看了眼陆煜祺，想着这都是什么事啊，这陆煜祺是什么身份，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他都没有想过，这里面居然还有陆煜祺的事。 不过这反倒也是简单了，陆煜祺自己主动出来承认，难办的反倒是上面那群人了。 老王沉思了片刻：“我明白了，如果本身是市局下发的指令，你又是按流程操作的，那应该就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再和上面反馈一下。” 陆煜祺感激地对老王鞠了个躬，急切表示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去向负责调查的有关人员进行说明的。 老王刚送到嘴里准备平复下心情的一口茶，听陆煜祺这么一说，差点喷出来。 本身唐霜被停职就相当于斩了他的左膀右臂，已经够麻烦的了，陆煜祺如果再去大闹专项调查组，他还不如明天直接办提前退休拉到了。 老王语重心长地对陆煜祺说道：“小陆你放心，如果事实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就交给我去沟通，好吗？” 好不容易哄着陆煜祺出去，老王向后倒在办公椅上。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片刻，而后坐直起来，拿出手机，停留在拨号界面片刻后，将手机放回桌子上，转而拿起带着录音功能的内线座机，播出了一串号码。 “喂，领导啊，我是王伟啊，是这样的，我这儿有个事情想咨询您一下……” 第115章 “可我怕。” 唐霜躺在家里床上,翻着手机查着明天电影场次，琢磨着反正这几天也不用上班了，又因为要随时配合调查,不能离开建宁市，那不如明天去看场电影。 好久都没看电影了。 工作日电影票还打折，岂不是美滋滋。 唐霜纠结好是选择剧情片还是悬疑片,点进去选完座刚准备付款，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唐霜看了眼来电人,是老王。 这要么是来关怀安慰自己一下,要么就是来告诉自己更坏的消息。 唐霜接了电话,电话那头老王说的却不是唐霜所预设的两种情形之一。 市局那边撤销了此次调查,给出的解释是科技情报那边系统故障，没有将几个系统的信息合并起来，条线不一致，信息沟通不够流畅,才导致这次对于唐霜的错误调查。 既然没事了,唐霜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电脑也都给还回去了。 唐霜挂断电话，发现先前自己选中的电影位置，因为长时间没付款，已经自动流单,再点进去时,发现已经被旁人买了。 所以工作日还真的有这么多人有空去看电影啊！ 为什么就不能多她一个呢？ 唐霜看着手机中的电影购票界面,悲从中来。 拜拜了，我那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假期。 —— “哇！师傅！你来上班了！” 唐霜弗一踏进办公室，陆煜祺就冲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激动地上下摇晃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全然没有丝毫在意先前自己对他冷言冷语，尚且还处在冷战范围，自顾自地阳光普照。 唐霜无奈，她前后加在一起，也不过因为这个乌龙事件一天半没上班而已。陆煜祺这个反应搞得她像是因公受伤，躺医院里躺了半年，现在大病初愈终于来上班一样。 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坐在办公桌后的李思远就显得淡定的多，依旧板着那一张冷然冰山脸，盯着电脑的视线略微往自己这儿分过来一点。 唐霜对李思远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李思远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算是回了这个招呼。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陆煜祺瘪嘴，陆煜祺不满，陆煜祺拽着唐霜走回她自己的办公座位，手托腮撑在桌子上，好奇地问唐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完唐霜自己完整地讲完前因后果，以及市局那边给出的解释，陆煜祺一拍桌子，不满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搞错呢？怎么不核实清楚就直接停你的职呢？” 唐霜哭笑不得，明明受害者是她，她都觉得没什么，怎么陆煜祺比她还要义愤填膺。 唐霜安抚陆煜祺道：“他们也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陆煜祺还是碎碎念埋怨着，唐霜继续顺着陆煜祺的毛。 不过唐霜心里清楚，不是这件事情，也会有其他事情，本身就是冲着她来的，至于是用的什么理由和借口并不重要。 现在虽然信息泄露这件事以系统故障为由解决了，她没有受到影响，但恐怕没办法这么简单的结束。 如果说幕后之人想让她没有办法继续待在这个岗位上，继续调查下去，那么先前信息泄露这个由头没有行得通，是肯定会继续捏造其他某须有的罪名来给自己安上的。 唐霜这回预料成了真。 她安稳上班没过几天，办公室的门就再度被敲响了。 敲门的是两个西装革履的人，他们礼貌微笑着，视线扫过办公室已然落在唐霜身上，却还是开口问道：“请问哪位是唐霜？” 唐霜站起身来：“我是。” “你好，我们是市监察委的，现收到实名举报，你涉嫌收受案件当事人家属财物，篡改相关档案材料，现在依规对你进行调查。” 两位监察委的工作人员出示了工作证件，而后对唐霜示意道：“大家都是政法口工作的，流程你也应该懂，就配合我们工作，走吧。” 唐霜预料过许多种自己被干扰阻挠的方式，但万万没有想到，是会被以这种的方式 带离工作岗位。 当她坐进屋子里，被监察委工作人员询问的时候，她才知道所谓的实名举报，是关于她许多年前经手过的一个案件，她严格按照程序流程执行，无论是法律上还是程序上都没有问题，文书材料也一应俱全，至于收受当事人家属的财物更是无稽之谈。 工作人员对视了一下，而后打开一旁的显示屏，播放起一段监控画面：“这是三个月前你在档案室查阅档案的监控录像。” 唐霜看着监控，皱紧了眉头，她心里有了数。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那天我确实在档案室，我们内勤正好要整理档案，档案太多，我就去帮她的。至于监控中我正在看的那本，并不是你们所说的那起案件，而是另外一起非正常死亡案件的材料。” 调查人员冷笑一声：“实名举报人指出的案件卷宗，就摆放在监控中拍到的你停留的这个档案架上，在档案上也确实提取到了你的指纹，包括篡改的痕迹，根据笔迹鉴定，同你的笔迹也高度相似。” 监控的角度拍到的画面，唐霜的身体正好挡住了拿着的卷宗的具体内容，另一角度则被档案架遮挡住。 如果这个被举报的案件档案确实在这一栏，这一个架子上的档案她确实拿过整理过，留下指纹不足为奇。 至于笔迹，就更好模仿了，她经手的文书签名，包括外出做材料时的条件受限，会手写纸质的讯问笔录，要模仿她的字迹并且书写上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实在是安排的相当精妙的一场局，比先前的那个什么信息泄露要缜密的太多了。 就算最后能查出来事实真相，还她一个清白，在队里被监察委给带走这样的消息，恐怕现在也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分局了。 这实在是杀人还要诛心。 下手的力度截然不同。 不过倒也不是全然都是坏消息，最起码如果是给她扣上这样的一个头衔的话，能够接触到档案和分局内部的监控录像，并且能够想到并采取这样的方式，那么她的推测是正确的。 果然除了朱成杰以外，还有一个人。 一个精通公检法流程，并且知道什么样的指控对于一个警察来说是致命的。 唐霜深吸一口气，同两位工作人员对视上，一字一句地缓慢郑重说道：“我确实没有篡改过档案，也没有收受过任何人的财物。” “我们决定先暂时对你进行停职调查，同时你的家和通讯记录，已经银行资金流水往来我们也会一并进行调查，请你保持通讯畅通，随时配合我们的传讯。” 唐霜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按照正常的办案程序，她现在应该被监察委留置，没收一切通讯设备，待在小房子内，现在听两位工作人员的语气，怎么好像询问完，大有放她走的意思。 结果还真的就让她在笔录上签完字后，领了先前被扣下的手机，就让她这么离开了。 唐霜打开手机往外面走着，通知栏弹出好多未读消息，唐霜还来不及打开看，就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唐霜捂着额头想自己最近走路是真的要小心了，怎么总是撞到人。 一边又自我开解，毕竟在询问室里待了那么久，感官有点迟钝很正常。 她嘴上道歉还没说出口，就被人给抱进了怀里。 是那种恨不得把她给揉进骨子里，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生怕她溜走的那种抱法。 “师傅……你吓死我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唐霜默默放下本来都已经准备抬起来撞向来人关键部位的腿。 她拍了拍陆煜祺抱紧自己的手：“先……先送开来……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哦哦哦！” 陆煜祺连忙松开手，手足无措，满脸写着担忧和关心地看着唐霜。 唐霜对着他笑了笑：“你放心，我没事。” 陆煜祺抿了抿唇，显然是不相信唐霜这个毫无说服力的安慰。 实际上唐霜自己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个话没有太大的信服力，看着陆煜祺出现在这里，她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次她会出来的这么快。 明明她已经想要尽可能同陆煜祺划清界限，但是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自己靠近，即便什么都不懂，即使以陆煜祺的聪敏，应该能够察觉到自己接二连三的出事并不简单，聪明人该趋利避害才是。 为什么陆煜祺还要明知道眼前是一潭浑水，也要跟着往下面跳。 这本来就与他无关。 于是唐霜手指掐着自己的掌心，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这两次都谢谢你，不过以后还是同我保持距离比较好。” 陆煜祺被唐霜这句话给说懵了，捉摸不透唐霜这么说的用意，是他的心意暴露了，还是唐霜接连两次被停职调查，心情实在是不好。 陆煜祺扯了扯嘴角：“没事，师傅，我相信你是清白的，我也不怕。” 唐霜深深地看了陆煜祺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可我怕。” 陆煜祺听到这儿心里一喜，想着果然唐霜是怕牵连自己，唐霜的心里还是关心在意自己的，难怪前不久会对自己冷淡下来。 可陆煜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唐霜接着往后说道： “我被调查的这两次事情，都是因你而起啊，陆大少爷。” 唐霜的这句话就像把千吨重的大锤，狠狠砸向了陆煜祺。 “还是我自己的错，本来想着带陆大少爷，往后你飞黄腾达能念着师徒情谊带带我，却没想到反而现在都被停职调查了两次，陆少爷带给我的福气，我还是遭不住。” 陆煜祺没有想到过，能够在唐霜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嘲讽刻薄的冷然，还是对着自己。 “所以说，咱们俩保持距离行不行？就当是为我好。” “陆大少爷，你也该独立行走了。” 第116章 他只要陪着她就好。 “祺祺,你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陆母端着切好的果盘放到茶几上，电视机开着播放着晚间新闻，但是陆煜祺的心思明显不在新闻上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不是这几天来的第一次了。 电视内新闻频道的女主播用一贯冷静的声音报道着新闻：“近日，我市开展‘廉洁执法回头看’专项行动，成果显著……” “……唐某某曾因为表现出色多次得到立功嘉奖,然而业务能力的 优秀并不能成为贪污腐败的借口，功勋荣誉也不能抵扣应有的惩罚。唐某某因涉嫌受贿,目前已被停职调查。” 新闻中闪过几张模糊的照片,虽然进行了马赛克处理,但是陆煜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些照片中的“唐某某是谁”。 “欸,祺祺，我记得带你的师傅是不是也姓唐来着？” 陆母说完后没有听到陆煜祺的回答，又想到先前陆煜祺的领导对她说的，特意安排了他们队里最优秀的刑侦警察来带陆煜祺,便明白了,新闻中这个提到的唐某某，恐怕就是陆煜祺的那一位。 陆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煜祺的神色，开口问道： “不会这个唐某某就是……” 陆煜祺握紧了遥控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陆母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往陆煜祺那儿坐的靠近了点,试探性地问：“前几天我听你陈伯说你去了趟纪委,不会就是因为你这个姓唐的师傅……” “她肯定没有做这些事。”陆煜祺斩钉截铁地说道。 陆母看着自己的孩子这么强硬的态度,心里大概有了数：“我知道。” 然而身为陆煜祺的母亲，她肯定是为陆煜祺而担心的：“这件事之前我就听人说过，没想到就是唐队。可是，现在新闻都报道出来了,足见这里面的水太深了。” 陆母斟酌着措辞：“所以，这段时间你还是稍微避避嫌，毕竟人言可畏，影响不太好。” 陆母算得上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见陆煜祺握着遥控器没有松开的手，叹了口气：“如果她真的对你好，那也一定不会希望你蹚这浑水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母亲的话就像是一束光，投射进陆煜祺先前一段时间内茫然无措的心。 陆煜祺想起唐霜自自己转正之后，就故意与他保持距离的冷淡态度，包括先前唐悦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语，现在细细想来，唐霜会被接连扣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应该就同唐悦所说的，唐霜有自己执着的事情有关。 他想到哪怕是唐霜接连遭遇询问留置，出来后仍然用疲惫但依然温和地声音同他打着招呼。 唐霜又是以一种怎样的心理，才能够狠下心来，对他说出那些话呢？ 现在想想，那些话实际上杀伤力也不算特别大，陆煜祺也不是没有听到过类似的话语，当时一瞬间的难过，也不过是因为那些话是从自己最在意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而已。 唐霜几次努力，能够想到对自己说的最重的话，也不过如此。 可是唐霜说的确实是事实，他有背景有能力，这是他与身俱来的资本，并不是他刻意去挑选的。 那么只要他的这些资本能够对唐霜有所帮助，能够为唐霜所用，那便也是具有价值的。 他不能继续再这样坐着，他要去做些什么，去证明唐霜的清白，去还她一个公道。 电视上的晚间新闻继续播报着下一条新闻，但是陆煜祺的心思早已不在上面，他站起身，那明亮的光芒再度在他的眼中闪烁起来。 “可是一开始，是我让她带我的。” 陆煜祺看向母亲，嘴角带笑，温柔却坚定地说道： “我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好，真相都查明不了，我以后又该怎么去保护更多的人呢？” —— 雨点密集而沉重地砸在地上，溅起无数小水花，沿着街道的斜坡汇集成细小的溪流，奔涌着冲向下水道。 街灯的光芒在雨幕中变得模糊不清，整个城市仿佛被一层朦胧的纱幕笼罩着，显得格外冷清。 唐霜坐在公交站台内，站台的雨棚遮挡不住全部的大雨，飘进来的雨滴打湿了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而后顺着发丝沿着脸颊华夏，再滴落。 大雨完全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架势，雨水砸在公交站台顶棚，发出连续不断地噼里啪啦声。 地面上也早已汇聚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洼。每当有公交车驶过，轮胎碾过积水，激起大片的水花。 公交车司机看见站台上的她，都是会好心地按几下喇叭，透过雨雾询问她是否需要乘车。 每次她都只能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搭车，然后公交车再开走。 如果带了伞，她也不至于因为这场大雨被困在了公交站台内，让一辆又一辆公交车因为她而短暂停留。 唐霜抱紧自己，试图驱散一点寒意，把脸埋在手臂弯内，好让脸颊因为尴尬而略微上升的温度，通过冰冷的水汽降下来一点。 又一次车的喇叭声在道路上响起，唐霜埋着头，机械地摆着手，示意司机继续往前开。 然而这一次，喇叭声并没有因为她的摆手而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执着。 唐霜听着喇叭声，心中有些不耐烦，想着这位司机未免过于好心了些。 唐霜抬起头，准备再更大幅度地表示自己不坐公交，却在看到面前的车时愣住了。 停下来的并不是公交车，透过雨幕和降下来的车窗，她看见了坐在驾驶座上的陆煜祺。 见她抬起头来，陆煜祺冲着她大声喊着：“师傅，是我！” —— 车上不知道陆煜祺空调打了什么档，没有一丝风感，比室外暖和一些，倒也不至于闷热。 “给。”陆煜祺从后座拿过一条柔软的毛毯，见唐霜浑身都湿透了，侧过眼神，直接替唐霜披在了身上。 “谢谢。”唐霜伸手将毯子裹紧了些，感受着身体的寒意随着水分一起被柔软的毛毯给渐渐吸走。 陆煜祺从水杯架上拿起一个保温杯：“里面装着姜茶，驱寒的，不过可能有点烫，师傅你慢点喝。放心，是新杯子，之前没用过。” 唐霜接过保温杯，拧开杯盖，一股红糖的香气混合着生姜的淡淡辛辣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唐霜吹了吹，而后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暖意迅速扩散到全身。 陆煜祺手握着方向盘，一边看着前方的路，一边问道：“师傅，我之前打你电话为什么没有接？” 唐霜又喝了一口姜茶，实际上姜茶并没有陆煜祺提醒的那般烫，而且这个姜茶一看就是家里自己做的，问题这个保温杯看上去质感颇好，陆煜祺又怎么会用差的东西。 所以不是保温杯的保温效果不好，而是陆煜祺大概开着车在这大雨天里，找了自己许久。 唐霜捧着保温杯，侧脸看了眼正认真开着车的陆煜祺，线条凌厉，棱角分明。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陆煜祺转头与唐霜对视上，然后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唐霜喝了口姜茶，放下保温杯：“哦，可能是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陆煜祺用视线余光看了眼唐霜仍旧还是湿着的衣服，和明显显露出手机痕迹的衣服口袋。 往常唐霜可是手机不离手的人，不是在回消息，就是在打消消乐，又或者是在看狗血小说。 从来就没见唐霜的手机电量低于百分之三十。 能让唐霜不看手机，甚至让手机放到没电自动关机的程度，陆煜祺实际上能够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 当时他取车发动后，就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然后电话那通一直是忙音，到后面就直接是机械的电子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陆煜祺是个行动派，电话打不通，他就直接开着车去了唐霜的家里。 然而爬完楼梯到达他熟悉的，唐霜所租住的屋子门外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怒火中烧。 大门上满是被砸碎的鸡蛋和丢弃的烂菜叶。 纸张上打印着辱骂唐霜的话语，就这样被贴在门上和墙壁上。 陆煜祺抬手将那些纸张撕下，撕到一半的时候，孙大爷提着红色水桶和小铲子走了上来，看见陆煜祺站在这儿，还愣了一下。 孙大爷看了看陆煜祺手里攥着的纸张，和 他面上生气的表情，反倒是开口安慰起陆煜祺：“哎呀，没事没事，你知道的，你师傅之前抓了那么多坏人，出狱之后总有些人要过来找她发泄的。” 孙大爷放下红色水桶，一边用铲子铲着那些大字报，一边拍了拍陆煜祺的肩：“不过你放心，唐队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懂，我们可不信那些胡说八道的，报了警，那群人就怕得要死，直接屁滚尿流地就跑了。” “行了孩子，你就别呆这儿了，清理这些东西，老头子我最在行，麻溜的，你在这儿还给我碍手碍脚的。” “快去找你师傅吧，这几天她都没有找我来下棋。” “找到她之后记得和她说，上次的那盘棋，她可还没和我下完呢。” 既然他们都能找到唐霜的家，那么弄到唐霜的手机号码并不是什么难事。 想来唐霜估计也没少接到骚扰电话，所以才会打不通唐霜的电话，素来保持电话畅通的唐霜，才会放任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不过既然唐霜选择给出了这样的答案，那么陆煜祺也不会继续追问下去。 他只要陪着她就好。 第117章 “我有个忙想请你帮一…… 车外雨势不减,车内倒是安静许多。 唐霜打量着车的内饰，直觉这车虽然看起来普通，但光这隔音效果就能看出来价格应该是不菲的。 终归不能真就这么一直安静下去,于是唐霜挑了个话头问道：“你换新车了？” “嗯，你不是之前说过我原来那些车太高调了。” 唐霜看着车的路有点眼熟，往座椅上略微缩了一缩：“我不回去。” 唐霜本来想随意扯个什么诸如房租到期或者已经搬家之类的谎话,但是想到这么说了之后，陆煜祺势必要追问现在住哪里,会露馅,毕竟大家都是干刑侦的,陆煜祺现在也算是出师了,没那么好糊弄。 想来想去，唐霜说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之后，也没有再补充多说明什么。 不过握着方向盘的陆煜祺倒是一反常态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只是看着前方的路,问道：“那去找唐悦？” 提到唐悦,唐霜的神情放松了许多，嘴角带上一点笑意：“她这几天出差培训了。” 虽说唐霜因为最近的事情，拜托沈文彬留心一下，如果建大附院最近有什么出差培训之类的机会，想办法安排唐悦出去,避一避风头。 毕竟上次唐悦就敢那样子去套胡林的话,要是让唐悦知道朱成杰,以及朱成杰背后还有人的事情，唐霜都不敢保证她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唐悦这次的培训还真的是因为她自己本身的优秀，胡林那事情之后，唐悦本来因为举报的事情多少也受到点影响,但架不住唐悦的业务能力着实过硬，再加上胡林也是自作自受，因此唐悦很快就又重新到工作岗位上。 “所以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陆煜祺知道唐霜心情不好，如果可以的话，就这么载着唐霜散散心也是不错的选择。 对于他而言，只要能和唐霜在一起就好。 不过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陆煜祺看了眼车表盘上的剩余油量，并不能够支持他继续这么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建宁城里面晃。 唐霜被陆煜祺这么一问，往常能言善辩的嘴倒一时无言。 往日里她两点一线，不是在家里睡大觉，就是在队里埋头苦干，偶尔去去建大附院。 去其他地方那都是为了案子的需要。 现下她停了职，队里不用去了，家里她就算想回去，现在陆煜祺要送她，下雨天势必会送她到门口的，她不想让陆煜祺看到她家门外现在的情况，让陆煜祺徒增担心。 唐霜发现，一时间她居然想不到自己该去哪儿。 不过唐霜脑子转的很快，如果想不到该去哪儿的话，那就理性一点从自己的实际需求出发。 她现在淋了雨，需要洗个澡换身衣服。 唐霜想了想，开口正准备说要不随便找个宾馆，可是又发觉自己现在对陆煜祺这么说，似乎难免有些暧昧了。 总不能她直接大喇喇地对陆煜祺说：“走，陪我找个宾馆开个房？” 重点是她身份证还没带，开房还得先到附近的辖区派出所开个临时身份证明。 这回头房还没开呢，她和自己徒弟雨天开房的事迹估计就要传遍整个系统了。 唐霜捂脸，正琢磨着实在不行找家民宿，或者去街边的小旅馆也行，就听到陆煜祺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而后提议道：“师傅你如果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去哪儿，就先去我那儿好了。” 约莫是怕唐霜拒绝，陆煜祺补充道：“正好我搬出去后，师傅你还没来参观做客过呢。” 本来陆煜祺前一句话还有点晦涩亲昵，后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显得万分的寻常，就像是朋友间再正常不过的邀请做客。 唐霜眨了眨眼，应了下来。 唐霜本来以为陆煜祺住的会是别墅之类的地方，却没想到陆煜祺所谓的住的地方是公寓，而且位置离她的出租屋还挺近。 站在公寓的落地玻璃窗往外面看，街景都挺熟悉的，不过这样从高处向下俯瞰，看起来的感觉倒是截然不同。 陆煜祺从房间里翻出来崭新的浴巾和睡衣放在沙发上：“睡衣是男女同款的，新的，可能师傅你穿会有点大，但是睡衣宽松点应该还好。” 唐霜也不矫情，更何况本身现在她确实需要洗一个热水澡。 她拿起浴巾和睡衣问了浴室的方向，走了没几步就听陆煜祺喊住了她对她伸出手。 唐霜不解地歪了歪头。 陆煜祺笑着虚合了合伸出来的那只手：“手机，师傅你不是说你手机没电关机了吗？我帮你找个口充电。” 唐霜这才反应过来，她从口袋里摸出带着水意和潮气的手机递给了陆煜祺。 陆煜祺接过手机：“对了，师傅，我这儿明码标价，睡床的话两百，沙发五十，可以先记账，等回头你有钱了再清账。” 这话是之前陆煜祺因为逃避相亲，也是在一个大雨天，在唐霜小区外面被唐霜捡到，唐霜把人领回家时对陆煜祺说的话。 唐霜当时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听到这价码。 不过说回来，这价格确实要比外面要便宜划算，而且陆煜祺这公寓的环境，也着实是比外面小旅店的环境好太多。 唐霜一挑眉：“这你都要收我钱？” 陆煜祺晃了晃拿到手里的唐霜的手机：“附赠免费充电服务和专业手机检修。” 唐霜笑了：“那这确实是良心价。” 不过交钱这事还得等她手机充上电开机再说，她身上确实也没有带现金的习惯。 既然是付了钱的，唐霜就心安理得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吹完头发出来的时候，她看到陆煜祺在沙发上坐着，手里拿着她的手机，面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 陆煜祺看到唐霜洗好澡出来，先是一愣，而后往边上挪了一挪，示意唐霜在他身边坐下。 “师傅你的手机有没有离开过你视线比较长的时间？” 唐霜摇摇头：“没有啊，我手机都是不离手的，怎么突然这么问？” 陆煜祺抿了抿唇：“师傅你手机开不了机不是没电，而是浸水损坏了，我刚才本来想着拆机看一下浸水情况，如果主板没损坏不严重，直接处理了就能开机了，但是……” 陆煜祺拿出小顶针一顶一扭，手机背壳打开，露出里面的构造，陆煜祺将电池拿出，将手机放在茶几上，用小螺丝刀拧开定位板，展露出手机内部构造，用镊子夹出处理器上面的一个金属部件。 唐霜虽然对手机具体构造不了解，但是看陆煜祺的神情，也知道这不是个普通的部件。 陆煜祺看向唐霜：“这是……”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简单来说，就是你手机里的一切内容都能够通过这个同步传送到另外指定的设备中。” 陆煜祺神情认真：“所以我才问，师傅你的手机有没有长时间离过身，比如去哪里维修过，或者放在哪里充电人走开了。” 唐霜自然是明白陆煜祺的意思，技术上面的事情她对于陆煜祺是百分百相信的。 她闭上眼仔细回忆着，这个手机是她去年才换的，如果要说离开自己周围，有时间能够加装这个装置上去。 唐霜睁开眼同陆煜祺对视，表情严肃。 不需要唐霜的言语，一起办案的默契在此刻体现出来，陆煜祺明白了唐霜想要说的话。 最近唐霜手机离手，就只有两次被调查的时候。 不管是信息泄露被督查扣手机调查，还是被诬陷受贿导致留置被纪委调查，只有这两次，她的手机是长时间离开了自己视线内，完全有条件被加装上这样的功能部件。 而且因为唐霜本身是办案民警出身，对于这种流程有种天然的信任，自然不会想着手机还回来后实际上被加装了这样的东西。 如果不是这次恰好手机浸水，又正好陆煜祺想着拆机维修一下，唐霜也不会发现这回事。 唐霜看着静静躺在茶几上的那个金属部件，只觉得方才还因为洗了热水澡而暖洋洋的周身，爬上了一丝凉意。 她开口问道：“这个有窃听功能吗？” 陆煜祺将金属部件放到了一个金属盒子里：“你的手机现在浸水损 坏了，我不确定手机里是否安装配套的软件能够劫持…… 陆煜祺说了一半换了个简单的说法，“现在你手机浸水损坏关机的情况下，是不会有窃听可能性的，但是之前有没有，师傅你如果想知道的话，我把手机维修好还原软件数据可以查出来。” 唐霜摇摇头：“现在没有就行了。” 至于之前，无论有没有窃听的功能，她信息的泄露已成事实。 她不过是一个刑大的警员，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犯得着给她装上这般高科技的东西，用来监控她的一举一动。 除非…… 就是她循着胡林、朱成杰这条线，追查周婉婷自杀的真相的方向是正确的，碍到了幕后黑手的路了。 不过既然这幕后之人能够指使的了公安内部系统督查和纪检委，那么完全可以直接把她就此抓进去，就像是先前对待金老板一样，为何要把她放出来，还费劲心思给她的手机装上这种玩意儿。 幕后之人究竟是想要找什么。 如果是找能治她于死地的点的话，想要彻底按死她的话，那么两次就都不该轻易地放她出来。 而且实际上她最近有关注过，除了一些混混上门闹事以外，她的人身安全倒并没有遭到很大的威胁。 这个东西装在她手机上面，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这对她而言，倒是一个机会。 唐霜沉思片刻，抬头对陆煜祺问道：“我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 第118章 “等等，有点奇怪。”…… “这个倒是不难,不过师傅你确定要这么做？” 陆煜祺看着躺在茶几上已经被自己拆开来的手机，转过头来同唐霜再次确认道。 唐霜点了点头：“嗯。” 陆煜祺起身从电视机柜的抽屉里摸索出来一个手机，开机后递给了唐霜：“那师傅你也不用去买新手机了,我这儿正好有之前淘汰下来的旧的，你先凑合用用，电话卡你装新手机里就行,来电的同步选择转移回头我帮你想办法。” 唐霜接过陆煜祺递过来的手机，发现这个陆煜祺口中的旧手机,屏幕上的出厂保护膜虽然已经被撕掉了,但是屏幕上光洁如新,一点指纹都没有。 她抬头看向陆煜祺,陆煜祺眨了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眼神清澈。 唐霜忍不住笑着收下了手机，心想这陆煜祺跟了她这么久，说谎现在是进步了,不脸红了,可是这造假的细节还是需要更加到位一些。 不过她倒也没戳破陆煜祺的这一片好心。 现在这个情况，她自己出去重新买个手机，都不见得安全，陆煜祺给她的倒是能够确保稳妥。 唐霜将自己的电话卡放进去开了机，丁零当啷地一堆未接来电和信息提示用了进来。 唐霜气定神闲地设置了提示模式,没有管那些,而是首先点进了应用商城下载了消消乐,而后开始玩了起来。 拿了电脑过来准备捣鼓手机的陆煜祺本来还担心唐霜的状态，结果刚走过来听到了熟悉的消消乐的欢快背景音乐声。 看来唐霜实际上没有她看起来的那般消沉。 大概是陆煜祺盯着唐霜看的时间过于久，唐霜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抬起头迎上陆煜祺的目光,对他莞尔一笑： “辛苦你了。” 陆煜祺摇摇头：“不辛苦。” 他放下电脑插上电源理好线接上手机，等到软件启动的过程中，扭头看向唐霜，咬了咬下唇还是开口问道：“你想做的事情，我可以帮忙的。” 唐霜笑了：“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你就说要帮我的忙吗？” 陆煜祺认真道：“我虽然不知道，但我明白，能让师傅你执着的事情，那对你而言就是很重要的事情。” 陆煜祺的眼睛本身就大而亮，不带着笑意看过来时，就好像一汪澄澈的池水，清清亮亮。 带上一点笑意，就像是风拂过了水面，荡起了一点涟漪。 层层叠叠地晕开，波到人的心里面去。 陆煜祺手撑在茶几上，往唐霜这儿靠近了一些。 “更何况，不是你说过的吗？” “破案求真，是我们的天职。” “叮咚”一声，程序加载完毕，陆煜祺坐回到了电脑前，手指开始在键盘上敲击着，视线余光却仍时不时的瞥过来。 “再说了，师傅你现在的情况，一些信息不一定查得到，有我这个内应帮忙，想知道什么，也会方便的多吧。” 唐霜虽然眼睛还看着手机上的消消乐，手指滑动着，心思却开始认真在想陆煜祺的提议。 看来她方才的判断还是下的过于早了些，虽然陆煜祺骗人的功夫没有太大的长进。 但是的的确确是知道怎么去说服别人了。 实际上她一开始确确实实是不想把陆煜祺给牵扯进来的。 因为这整件事从头到底，确实与陆煜祺无关。 而且如果她现在的推测是真的，那么这摊水确实没有必要让陆煜祺去趟。 哪怕陆煜祺的身份背景过硬，也没有必要上赶着去平台多添这么一个风险。 如果不是她现下在陆煜祺家中，先前手机被装东西的事情恰好被陆煜祺发现，这个忙本身也不想让陆煜祺帮。 唐霜垂下眼眸，摸着手机思虑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一个先前被她忽略过的东西。 那个她先前就觉得奇怪，但是因为当时身为办案民警自己也经历过无数类似流程，反而下意识忽略掉的违和感。 唐霜将消消乐按下暂停键收起手机站起身来，陆煜祺听到唐霜的动静也看了过来。 “走，陪我回趟出租屋取个东西。” —— 出租屋外应该是被孙大爷打扫干净了。 唐霜在开门前打开手机手电筒，蹲下来仔细照过锁眼，确认先前留下的标记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才掏出钥匙开了门。 “你在门口等我。” 唐霜叮嘱陆煜祺后就进了屋子，陆煜祺听到柜子被打开接着又被关上的声音，而后很快唐霜怀里就揣着个东西走了出来关上门。 “走吧。” 等到上了陆煜祺的车，唐霜才把外套解开来，将方才取的东西拿出来。 这个东西陆煜祺先前住唐霜家里时翻找充电器的时候见过，一部早就已经被淘汰的老款手机。 “这是……” 唐 霜系好安全带，抬起食指抵在唇边，对陆煜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陆煜祺比了个先回家的手势。 回到公寓，陆煜祺拆开唐霜取回来的旧手机，果然在旧手机的内部也发现了类似结构的装置，不过这个装置明显老一些，再加上以前的老手机的性能有限，陆煜祺将老手机连上电脑检测一遍软件后，给出了结论。 装在老手机上的装置，大概只能监测录制通话和通信内容，以及进行定位。 听陆煜祺说完后，唐霜双手抱臂坐在地上，看着面前被拆开的老手机，若有所思。 她会突然想到这个，就是因为当时周婉婷跳楼自杀后，她作为周婉婷最后通话的人，理所应当地在出差结束被叫过去做材料。 这本来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她现在才突然想到其中的微妙之处。 既然她在周婉婷跳楼自杀的当时在外出差，而且是老王带的队，那么她是没有时间上的嫌疑问题的，而且根据通话记录和共同好友的证词，她和周婉婷之间没有矛盾也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把她叫过去做材料进行询问，按理来说应该是作为证人进行询问的。 那么她的手机当时就不该被收走。 只不过唐霜自己作为警察，询问盘查过太多的嫌疑人，按照规定收缴采集过太多的手机，因此当时被要求暂时交出手机进行采证的时候，没有察觉到半点的不对劲。 直到方才陆煜祺在她现有手机中发现被额外加装了装置，她才突然想到，有这个加装机会的只有她被询问的时候，那么十年前，她因为周婉婷自杀而被询问的时候，手机也曾经短暂上交过。 所以她才立刻回去取了手机。 果然她老手机里也被装了窃听装置。 这就值得玩味了。 如果说她现在的手机被借机装上，是因为从胡林开始，她的调查接近了真相的缘由。 那么十年前，她的手机上又为什么会被装上这种装置。 周婉婷的自杀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陆煜祺拆完装置，又扫了一遍手机的软件，确保没有其他问题，本来准备把手机还给唐霜时，唐霜表示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把老手机的内容都备份一遍。 陆煜祺表现小菜一碟，虽然手机款式比较老，但是因为唐霜都有定是充电并且使用，整体保存情况很好，数据也没有损坏。 不过就现在这个情况，确实还是将原先数据都拷贝一份会比较安全一些。 陆煜祺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老手机内同步到电脑上的存储数据详情，看着进度条快速推动着。 “等等，有点奇怪。” 陆煜祺按下了空格暂停了程序。 唐霜闻言凑到电脑屏幕面前，屏幕上的代码过于复杂，这方面她不是专业的看不太懂，于是将疑问地目光投向了陆煜祺。 陆煜祺将鼠标指向屏幕上的一个文件：“这应该是个图片文件。” 唐霜看向文件名，虽然前面一串数字代码她看不懂，但是文件的后缀名她看出来了，是图片。 陆煜祺右击调出这个图片文件的详细属性：“这个图片显示的大小是3M，但是实际大小占据存储大小有32M，这个大小差距太奇怪了。” 陆煜祺操控鼠标滑过文件名：“这个代表图片生成的日期，你对这个时间有印象吗？” 陆煜祺见唐霜皱眉没有反应，便知道唐霜大概是对这个日期没有太多深刻印象。 于是陆煜祺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个键，打开了图片。 然而这个图片却是个当年流行的表情包。 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静态卡通表情包而已。 “很奇怪，哪怕就是个表情包，这种像素，外显大小也不用3M啊……” 陆煜祺摸着下巴盯着表情包，想要看出来点不一样的地方。 唐霜也努力回想着，她看着屏幕上的兔子，突然双手一拍：“我记起来了，这是以前婉婷和我聊天时喜欢用的表情包。” 周婉婷说过，因为觉得这个竖起耳朵吹口哨的兔子，特别像唐霜说不过她时心虚的样子，所以她特别爱用这个表情包。 听到唐霜这么说，陆煜祺手指在键盘上又敲击了几下进行了索引，果然在老手机的内存中找到相当多在聊天记录里出现的相同表情包。 “这就更奇怪了……” 陆煜祺喃喃自语道。 “怎么了？” 陆煜祺握着鼠标将几个筛选出来的表情包文件给拉到一起进行对比：“因为聊天中的表情包是已经添加在云端和本地的，所以实际上在手机内存数据中，表情包的文件已经固定，简单来说，就是不管你在聊天中发过几次表情包，实际上发的都是它的快捷读取指令，实际上在手机本地内存中，它已经下载下来。” 陆煜祺换了个更简单的说法，鼠标点了前面几个表情包文件：“它应该像这几个一样，有一个原始1.2M大小的，然后其余几个都是35KB左右的。” 陆煜祺操控鼠标停在他方才注意到的那个文件大小格外大的表情包文件上：“既然是一样的表情包，这个为什么这么大？” 第119章 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陆煜祺盯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那张卡通兔子表情包,而后轻轻一笑：“这个表情包应该是在模仿蒙娜丽莎的微笑的梗吧。” “师傅你应该有听过类似的故事吧，中世纪的小偷们常常在真画外面包裹一层假画，以躲避追查和盗窃。” “这种技术在现代也有类似的应用,比如在电子文件中隐藏信息。” 是不是如他所想的这般，试一试就知道了。 陆煜祺打开专门用于图像分析的软件，开始对这个大小超出常规的表情包图片进行逐像素的分析。 一般来说,这种加密方法会使用某种特定算法，将信息隐藏在图片文件中。 因此知道图片中藏有信息室一回事,但是要找到特定算法来提取才是关键。 陆煜祺看着屏幕上不断弹出的错误提示,闭上眼思考了片刻,而后转头看向唐霜：“这个周婉婷,电脑厉害吗？” 陆煜祺问的有些没头没尾，但是唐霜却迅速明白了陆煜祺想问的意思。 她摇了摇头。 周婉婷同她一样，两个人对于电脑技术的掌握都属于正常水平，所谓的正常水平,就意味着并不像陆煜祺一样,对于这方面的技术如此了解。 陆煜祺表示大概知道了，然后切出来电脑屏幕上显示唐霜老手机上具体内存的分屏。 “我再问一下，周婉婷有没有使用过市面上现成的图片处理软件，比如秀图之类的。” 陆煜祺这么一问，唐霜还真想起来,周婉婷确实是比较喜欢拍照的,他们当时乐队的拍照记录都是由周婉婷自发完成的。 陆煜祺嘴角扬起,眼睛里光芒亮起：“那看来是我想复杂了。” 他的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动，不一会儿，电脑屏幕上逐渐显示出一些模糊的文本和图像碎片，几经清晰化处理之后,一张完整的图片出现在屏幕上。 “她用的是最简单，但却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将图片的透明度调到最底然后叠加，如果不是注意到图片大小的区别，确实直接看很难发现……” 陆煜祺观察着唐霜的神情，闭上了嘴，虽然绕了一圈没想到是通过分析图层来直接强行解出信息，解密成功的喜悦让他忍不住想要同唐霜分享。 但是陆煜祺知道，传递这个消息的人已然逝去，现在并不是让唐霜回应他这个小小喜悦的时候。 于是陆煜祺便抿了抿唇，将才说了个开头，关于他是如何具体解析图片的话语给收了回去。 手握鼠标反向选中图片几次，智能处理图片让它更加清晰一点，然后选中单独拉出来。 图片的背景是一张纸张，上卖隐约可见几行字迹。经过陆煜祺处理后，字迹逐渐清晰起来。纸张的顶部印有建宁大学附属医院的标志，下面是几行手写的文字。 标题是“术后使用药物单据”，字迹有些潦草，但依然可以辨认。 日期显示的是十年前的时间，下面是药物的名称、剂量和使用方法。纸张的一角还有一个医生的签名和建宁大学附属医院的盖章。 药物名称中，有几个是普通的消炎药和止痛药。 但是在里面却出现了一个并不能算得上常见的药物。 氧氟丙哌酮。 唐霜对于这个药名自然不陌生。 哪怕氧氟丙哌酮是最近不久才被列入国家管制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名录，但是因为先前办郑弘文的案子她就接触了解过氧氟丙哌酮。 在被列入管制名单之前，最起码在这个术后使用药物单据上的日期的时候，氧氟丙哌酮的使用就应该已经被严格监管。 虽然它确实可以用于临床，一开始星医创新集团研发氧氟丙哌酮也是用于临床手术的镇定镇痛，但是先前的案子中，她在咨询医药专家时，就得知，这种药物在临床上使用时，会导致心脏搏动加快，加大病人心脏负担，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可能引发心脏骤停。 这才使得氧氟丙哌酮的使用素来严格。 就拿建大附院举例，氧氟丙哌酮的申领使用，需由主治医生的亲笔签名，科室分管主任的签名以及医务科的盖章，才可以到特殊药方内申领使用该药物。 而且这个规定在十五年前，海外爆出氧氟丙哌酮的副作用致病人 死亡案例之后，建大附院为了把控风险，就一直有这个规定。 这是沈文彬亲口告诉她的，想来不会有误。 而现在这张术后使用药物单据上只有一个医生的签名，虽然签的字迹潦草，龙飞凤舞，但是倒也不能认出，这签的名字是“胡林”。 而至于医务科那边的盖章，现在已然知道胡林的上边是朱成杰，那能盖章，哪怕实际上按照规章制度，少了作为主治医生周婉婷的签字，胡林能拿到氧氟丙哌酮，并且安排护士进行使用注射，又或者是他亲自进行注射，也不是难事了。 唐霜明白，与曾经血气方刚、横冲直撞的她不同，周婉婷是个心思缜密、思虑周全的人。 如果不是手上有确凿的证据，周婉婷不像是会做出实名举报这样不留后路决策的人。 想必这张术后使用药物单据就是她找到的证据。 唐霜试着推演起周婉婷身前的行事动线和经过。 周婉婷施救病人的时候，因为胡林的不当用药和错误指导，导致病人身亡。 这是朱成杰和胡林想要的效果，他们达到了病人死亡的目的，并且将过错全部推到了周婉婷身上，并且还引导病人家属——现在看来，所谓闹事的人究竟是不是病人家属也有待商榷，对周婉婷进行报复和舆论压力。 而后周婉婷便同她发送信息，传递了这一消息。 接着去实名举报。 但是这个实名举报显然没有结果，被压了下来。 再然后便是周婉婷跳楼自杀，整件事以周婉婷医疗过失、内心自责、不堪重负为由盖棺定论。 而现在唐霜见到了这张术后使用药物单据，更加确信了周婉婷的自杀绝对有蹊跷。 周婉婷都查到了这张单据，知道了用药的问题，都已经有了实名举报的勇气，又怎么会选择跳楼自杀来逃避现实。 以她对周婉婷的了解，周婉婷一定是会查到底，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不仅仅是出于她本身对于自己个人名誉的捍卫，更加是一名医生的职责所在。 周婉婷身为一名医生，是断然不会容忍朱成杰和胡林这种身为医生，却为了权势金钱而随意操控病人生命的行为存在。 那么周婉婷的自杀，显然就同她现在一样。 查到了什么更深的东西。 或许就是知道了朱成杰背后的人是谁，所以才被灭了口。 再以跳楼自杀这种“名正言顺”的方式给她的人生名义上画上一个句号。 周婉婷实名举报…… 唐霜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的那张术后使用药物单据，凭这个去举报，无论能够判定胡林是否存在主观故意，无论是否能够鉴定成功是救心术或者是氧氟丙哌酮的错误使用导致病人的最终死亡。 这张单据都最起码能够证明胡林，以及建宁大学附属医院在药品的管理和使用上面存在过失。 调查肯定是难免的。 然而就她所知，以及她后来向沈文彬所打听的，胡林和朱成杰并没有受到任何调查。 唐霜双手抱臂捏着自己手臂，这个方向上面想不通，那就换一个方向来想。 朱成杰虽然在那个时候还不是建宁大学附属医院的院长，但是同医务科之类的关系匪浅，周婉婷就算是实名举报，也不会傻到去向医院内部举报。 那卫生局自然也不太可能。 都是一个系统内的人。 那周婉婷很大的可能性就是向系统外去举报。 那拥有能够查办职能的…… 想到这里，唐霜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她捏紧了自己的手臂，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所以当时周婉婷在跳楼前才会打那一通电话给自己。 那不是对生的求救，在周婉婷站上高楼天台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周婉婷打给自己那一通没有能够被她接到的电话。 是询问，是关心，是道歉。 是周婉婷向她传递的最后一个信息。 而她直到今天才真正明白。 陆煜祺见唐霜沉默许久，转过身来发现唐霜已然面无血色，吓得连忙抬手轻拍了唐霜的肩膀，轻声安抚唐霜，关切问道：“师傅，你怎么了？” 陆煜祺的这一声把唐霜唤回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扯出来一个微笑：“我没事。” 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她从一开始就应该想到了的。 唐霜抓起手机站起身：“你车钥匙在哪，借你车我要出去一趟。” 陆煜祺看着唐霜的状态有些担心：“师傅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唐霜知道陆煜祺是不放心她现在这种状态一个人开车，她耸了耸肩：“实际上，你师傅拿了驾照有十几年了，也算是老司机了，技术估计比你要好，只是平时懒得开而已。” 开完玩笑后，唐霜收起笑意正色起来：“没有让你陪我去，是因为确实现在时间紧张，我另外有件事要拜托你。” 听完唐霜要他做的事情之后，陆煜祺愣住了，他低头反应了片刻，才再度抬起头来同唐霜对视，歪歪头同唐霜确认：“师傅你确定？” 唐霜：“实际上我也不确定，仅仅只是猜测而已，所以才需要你来查一查。” “风险有点大，所以如果你……” 陆煜祺伸了个懒腰打断了唐霜的话语，不过倒也不是他故意的，因为方才坐在沙发上捣鼓电脑了半天，他确实腰酸背痛到不行了。 伸好懒腰后，陆煜祺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我明白了，我回家准备一下。” 陆煜祺看了看唐霜手里拿在手里的他的车钥匙，再次问道：“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吗？” 唐霜眨眨眼：“你是怕我把你车撞坏了吗？” “那倒不是。我……” 陆煜祺顶了顶腮。 实际上他大概能够猜到唐霜想要去见谁，他也不是不明事理乱吃飞醋的人，唐霜现在确实有必要去见一下那个人。 但是他想到还会不爽。 而且他也的的确确是担心唐霜的安全。 不过想到上次“天宫之城”唐霜一个人揍飞三个打手的场景，那句担心安全又哽在陆煜祺的嗓子里实在是说不出口。 唐霜看着陆煜祺站在那里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陆煜祺跟了她这么久，倒还是什么都藏不住，心里想着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弯下腰特意用上目线看着陆煜祺，然后伸手捏了捏陆煜祺的脸颊。 确实柔软，弹性十足。 手感挺好，还挺解压的。 于是唐霜又捏了一下。 在陆煜祺捂住脸双眼含怒瞪向她时，唐霜直起腰清了清嗓子，对他说道： “我拜托你的事目前只有你有条件能做到，我也只相信你给出的结论。” “所以辛苦你了。” “至于我现在要去见的人，是有些事情必须要向他问清楚。” 第120章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 唐霜到地方停好车,拿着雨伞走出停车场，结果发现方才路上还下的不停的雨，就在她停车的功夫,也跟着停了。 唐霜收起雨伞，本身就是她从陆煜祺车上拿下来的 长柄伞，懒得往回跑放车上了,索性就当个拐杖一样握在掌心杵着。 暴雨才停，路上也有不少穿着雨披或者打着伞的人,因此唐霜手里拿着把伞业不算奇怪。 她路过便利店时买了瓶咖啡,坐在便利店外面的便民座椅上,借着喝咖啡的动作观察着街对面的一栋别墅。 别墅两层楼高,隐在高大梧桐树后面，建筑的外墙以深灰色石材和大面积的落地玻璃为主，简洁而有力的线条勾勒出整体轮廓。 别墅周围是修剪整齐的绿篱和草坪，一条细长的鹅卵石小径通向隐蔽的正门。 门前没有显眼的标志,只有一个简单的门铃按钮,旁边装饰着一盏低调的壁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看上去就是一栋不知道是哪个富豪建的别墅而已。 不过唐霜知道，这不是栋别墅，而是个私人会所，里面厨子烧的一手好粤菜。 倒不是她进去吃过,毕竟她奉公廉洁,勤俭节约,倒是支付不起这私人会所一顿的费用。 而是掐指算来，这应该是她第五次在这个便利店外面盯梢了。 有些人请吃饭总讲究个私密性，像这种私人高端会所就最受他们欢迎，确实是隐蔽,唐霜她也进不去。 不过进不去就进不去，她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反正她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 “那后面还希望我们多多配合。” “应该的应该的，都是我应该做的。” “那我送教授回去吧？” “行，那你一定要把教授安全送到家。” 酒席结束，寒暄散场。 李思远目送着黑色轿车缓缓离开，叹了口气，抬手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再单手戴上眼镜时，发现面前停了辆极为惹眼的亮红色跑车。 李思远蹙起眉头，往后退了两步。结果跑车的车窗摇了下来，探出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唐霜对他招了招手：“嘿帅哥，找代驾？不如考虑一下我呢，免费的。” - 李思远上车后系好安全带，琢磨着是应该先开口问唐霜这跑车哪里来的，还是应该问唐霜怎么知道他在这儿。 在他斟酌的功夫，唐霜已经油门一踩，把车给开上了大马路，让李思远没有了下车的备选项。 唐霜看着后视镜里照到的李思远眉头紧锁的模样，手扶着方向盘开口说道：“车是问陆煜祺借的。” “你们这种大领导请人吃饭就喜欢找这种高大上的地方，我跟你讲，你要真找个苍蝇馆子，我还不一定能找到。这种地方，建宁市拢共就没几家，桌数又都是固定的，一打听还空不空就知道你今晚在哪家吃了。” 听唐霜讲的这么头头是道，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李思远忍不住转头看她。 看着她的眼眸在路灯的映照下闪过粼粼光芒。 倒是他熟悉的唐霜的模样。 李思远笑了笑：“看来回头我得让他们换个地方定。” 深夜路上的车不算多，唐霜开的算是顺畅，跑车在她手下倒是开出了轿车般的稳当。 唐霜的语气稀疏平常，就好像在和李思远谈论着等会儿还会不会下雨。 然而问出的话却是激起了惊涛骇浪。 “还有下次？你刚是和胡林吃饭吧，怎么，商量后是让纪委还是经侦介入，把人作为污点证人给提前保护起来？下次又要请谁吃饭，不会是轮到要请我吧？” 听到唐霜这般直接挑明了问，李思远倒也没有惊讶，而是向后靠在椅背上，侧头看向了唐霜。 “我请你，你会来吗？” 唐霜挑了挑眉，脚踩油门加了点速，推背感让李思远被迫坐直了起来，刻在骨子里的安全意识让他自然而然地朝前看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唐霜把车开上了环城高速。 变了几次道之后，唐霜降下车速，而后透过车内镜看了眼李思远问道：“你代表着谁？” 路灯掠过眼镜，在李思远的脸上投下了明暗不定的阴影。 李思远长叹了口气，扶了扶眼镜：“你都猜到了？” 唐霜眨眨眼：“本来没猜到，但是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你还敢让我开车上高速，不怕我把车开沟里，我就猜到了。” 唐霜有的时候觉得，和老朋友太过于有默契，实际上也不算是特别好的一件事。 比如她过来本意确实是为了从李思远嘴里听到一句实话。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她实在是想痛痛快快地弄个清楚搞个明白。 可是在同李思远对视上的一刹那，唐霜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他们太过于了解彼此。 李思远侧头看向唐霜：“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唐霜扬起嘴角：“从一开始。” 当时假冒老中医卖假药那个案子，在从渝城回建宁的飞机上，唐霜复盘的时候就已经隐约觉得奇怪了。 这个案子按理来说并不算复杂，就算是因为案值被列为省厅督导案件，也并没有到需要省厅下来所谓专家进行指导的程度。 李思远的下来协助调查，本身就很奇怪。 更何况这案子后面结案的匆忙，假冒医师身份的那条线索压根没有继续往下查。 这不是李思远的行事作风。 除非李思远故意按下这条线索，不继续深挖。 再联系上沈文彬的微妙态度，那么合理的解释便是，李思远一开始就知道建宁大学附属医院不简单，假冒老中医售卖假药案件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引子而已。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同时也是为了将这群诈骗团伙缉拿归案，所以李思远才会以省厅专家的名义下来协助办案，并且同时将这起案子以反诈专项行动的名义分派下来。 李思远轻笑了一声：“原来你这么早就猜到了。” 唐霜怀疑李思远这句话是在嘲讽她的智商：“食药环侦牵头的反诈专项行动，你自己听听看当初老王说的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吧？” 李思远推了推眼镜：“没办法，专案组要秘密下来，我的人事关系从食药环侦那边走时比较方便的。” “而且自从你来了后，我接触经手的案子，总是或多或少会和当年三二三生产事故，以及婉婷的自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唐霜手指敲了敲方向盘，“一次两次还能说巧合，四五六次那就只能是人为了。” 简直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她去找寻尘封多年的真相。 “赌场案和毒品案被叫停，也是因为你们专案组要放长线，钓大鱼吧。” “不错，这次专案组会重启对当年三二三生产事故的调查，就是因为发现了建宁市的政法队伍里可能存在贪污腐化的现象，同时还涉及到了卫生条线。” 李思远说到这里时，原先还较为严肃的语气软化下来，他扶了扶眼镜，又摸了摸脖子，难得显露出些许不自在。 “实际上当初专案组成立的时候，有考虑过要不要选拔建宁市本地可靠的同志进入。” 唐霜默不作声看着李思远说了半截就停了下来，摸着眼镜斟酌着措辞地模样。 所以说，有的时候太默契真不是件好事，李思远自己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她作为这个本应该被李思远坦白的人，反而还得替他说出来。 “你是建宁市出身的，所以专案组肯定会询问你的意见。” “我的表现和能力，我自认为，按理来说，应该会上专案组的候选名单。” 唐霜说到这句有些自夸嫌疑的话时并没有脸红，因为她说的确实是事实。 “但是我并没有进入。” “因为你提了反对意见。” 李思远咬了咬下唇，扶着眼镜的手放了下来：“我并不是反对，而是……” 跑车开下环城高速，唐霜转动着方向盘绕着弯道驶上辅路，发动机的嗡鸣声掩盖住了车里的人声。 “想要保证你的安全。” 李思远的后半句话被淹没在了跑车引擎声和轮胎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中。 等待唐霜把车开上主干道后降下速度，发出了疑问的声音，示意李思远把方才她没听清的那句话再说一遍时，李思远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事情大概经过就是这样，金老板、胡林和朱成杰，也都已经在专案组的保护之中。” 唐霜听着李思远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现在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幕后黑手，你们还没有抓到。” 李思远不慌不忙地说道：“已经有线索了，只不过还没有到收网的时候。” 唐霜夸张地惊讶了一下：“所以说你冠冕堂皇地说了一大堆，让我进专案组，就是想着白女票我的劳动力？” 李思远正色道：“这怎么能算是白女票呢？你还记得当年的入警誓词，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唐霜也跟着严肃点头 道：“我明白了，这是要到了拿我做靶子，引蛇出洞的时候了。” 唐霜一抬手，堵住了李思远接下来的话语，抢答道：“我记得，誓词后面还有‘恪尽职守，不怕牺牲’这两词。” 说完唐霜做作的用手抹了把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我明白，到了我要牺牲的时候了。” 李思远坐在副驾驶上冷眼看着唐霜投入忘我的演戏，等唐霜演完开口提醒道：“绿灯了。” “哦哦。”唐霜暂停戏精上身，手重新握上方向盘，踩下油门专注于眼前的路。 李思远开口道：“不会牺牲的。” 唐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李思远说的是什么，疑惑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李思远郑重地重复了一遍：“不会牺牲的。” 唐霜反倒是被李思远这么认真的态度给弄得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讪讪一笑：“我开玩笑的。” 然而李思远的回答显然不是玩笑。 唐霜无奈，李思远怎么总是在开玩笑的时候认真。 不过既然李思远认真，那么她进专案组按照李思远的行事作风，应该也很快就能落实了。 她想要查清楚当年事情的真相，揪出幕后黑手，同专案组的目标是一致的。 更何况，她现在明面上已经被停职了，如果要诉诸程序正义，还必须要走专案组这一关。 于是她也认真回答李思远道：“只要能够查明真相，做诱饵也好，做靶子也罢，我都无所谓。” 她等待这个真相，等待的太久了。 李思远神情微动，他本来有许多话想要开口同唐霜讲，可是看到唐霜坚定的目光，他又觉得那些话都没必要讲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是李思远只是对唐霜说道： “欢迎加入‘清风行动’。” 第121章 送你一份大礼 “清风行动？” 唐霜复述了一遍行动的名字,真诚发问道：“我有个疑问，想问很久了。” “我们这行起转向行动代号，是不是就和‘风’啊‘雷’啊之类的过不去了。” “再说了,‘清风’会不会太土了一点。” 李思远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这是领导亲自定的。” 唐霜：“哪个领导这么……” 李思远报出来一个名字。 哪怕唐霜再怎么不关心上层人事，但是就算是天天看新闻，一些人的名字也被迫熟悉了。 唐霜竖起大拇指：“好代号！这个行动代号起的真的是有水平！” 唐霜想着赶紧揭过吐槽行动代号这一茬,转移话题道：“停职的这段时间我也没闲着，我不会空着手加入专案组的。毕竟听你说,这专案组都快要到收网的时候了,我总不能进去等着躺功劳。” 李思远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 “如果我们的电脑天才进展顺利的话,这份大礼应该快了。” 比起唐霜口中的大礼,李思远现在关心的反倒是另外一个问题：“所以我们现在是开车去哪里？” 唐霜报出了陆煜祺之前告诉她的别墅的地址。 李思远：…… 李思远：“如果我没记错，专案组也住在这个附近。” 唐霜故作惊讶道：“真的吗？这么巧？” 李思远淡定指出：“你演技没刚刚好。” “所以明明从会所可以直接开回来的，你为什么绕了一大圈，甚至还开上了环城高速？” 唐霜义正言辞地回答道：“我难得开一次跑车,当然要过足瘾,反正又不用我自己掏油钱和过路费。” —— 唐霜最终还是把跑车停到了专案组的院子里，因为联系陆煜祺那边，陆煜祺表示还要给他点时间。 下车的时候唐霜有问李思远，是否考虑把陆煜祺也加入专案组，李思远表示尊重陆煜祺自己的选择。 这个选择的结果,显而易见。 他们只是在门口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陆煜祺就背着电脑包手里抓着一大堆数据盘跑了过来。 同专案组的成员简单互相介绍认识过后,李思远给两人安排了工位，陆煜祺同专案组内的技术人员对接了一下之后，就布置好电脑，热火朝天地继续干起活来了。 “感觉和在队里也没有太大差别。”唐霜刚说完,就自己否决了自己方才这句话，“不过还是有差别的，专案组的条件还是比队里好太多了。” 李思远听到后忍不住笑了：“你收拾一下，五分钟之后开个短会，我们把手头上的已有信息再互相交换一下，梳理一下现在的情况。” 说是开会，实际上专案组将别墅原本的客厅改成了办公区，所以大家就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交流意见就可以。 李思远把白板推出来，在中心点写上“三二三生产事故”，并以此为原点，将关联的事故一一写下，将已知人员的照片打印下来贴在白板上。 将专案组方面的已知信息，同唐霜这边十年来调查到的信息碰撞结合起来，整件事情的经过和发展脉络，便不难梳理出来了。 为了征地发展，金老板看上了广安钢铁二厂这块地，但是当时作为广安钢铁二厂管理层的副厂长不同意拆迁。 金老板便利用自己的赌场资源，诱惑副厂长的儿子染上赌瘾，欠下高额债款，然而副厂长并没有因此而接受金老板抹平债务，答应拆迁的要求。 于是金老板便联通广安钢铁二厂内已经被收买的员工，策划了三二三生产事故。 也借由该事故，敲打威胁那些不愿意出售手中广安钢铁二厂股份的工人们，使他们心生畏惧，同意拆迁方案。 生产事故发生，广安钢铁二厂领导层顺理成章要承担责任，被问责，副厂长引咎自杀，广安钢铁二厂的拆迁计划得以进行，金峰建设集团也借由该地块的楼盘开发，赚取了第一桶金，成功起家。 同时，因为生产安全事故的发生，如果造成死亡人数过多，当地领导会被问责，所以为了既要有一定影响，同时又避免影响过大，要将影响控制在只是把广安钢铁二厂领导层换掉的层面。 人不能够当场死亡，但是可以后续因为其他原因死亡。 金老板连同时任建宁大学附属医院副院长的朱成杰，借由朱成杰搭线上胡林，由胡林操作，致使知晓三二三生产事 故真相的操作工人死亡。 手术可以是成功的，但是预后每个病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 这其中，周婉婷在手术后发现胡林的指导有问题，搜集了证据准备向上级部门实名举报。 但是举报没有成功，周婉婷随后自杀。 朱成杰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成功上位建宁大学附属医院的院长，金峰建设集团也一路高歌猛进。 其中可以确认的是，在后续多次拆迁中，金峰建设集团如法炮制，通过威逼利诱，拿下许多政策开发要地。 金老板除了明面上的金峰建设集团以外，暗地里还开设有以“天宫之城”为代表的大型赌场，同时借由朱成杰的关系，将“氧神灵”，学名氧氟丙哌酮，私自流出，进行贩售。 通过这些手段，完成对特定人群的控制，以达到其关系网的经营。 由假冒老中医兜售假药案作为线头，引出了建宁大学附属医院存在的管理问题，以及金峰地产集团存在的违规拆迁问题，让金老板和朱成杰这一利益团伙感觉受到了威胁。 李思远用黑色马克笔将金老板和朱成杰之间连线起来，在中间打了个问号。 “他们的利益集团内部，一定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手握实权，是以金老板名下产业这么多年能够一直发展壮大。” “并且警觉性很强，在郑弘文一案之后，就迅速抛出了‘天宫之城’这个饵，将金老板和杨杰推了出来，断腕以保自身。” 唐霜白板上的那个问号，举起了手：“关于这个人的身份，我有个猜想……” 李思远示意唐霜接着往下说，唐霜起身走到白板前，结果李思远递过来的马克笔，刚准备在白板上写，就听到陆煜祺的方位传来一声喜悦的呼喊： “搞定了！” 陆煜祺的嗓子本来就亮，这一声喊的还中气十足的，屋子里的人全都闻声往他那儿看了过去。 陆煜祺这才意识到现在是在开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一时没忍住，对不起。” 陆煜祺态度诚恳地道完歉之后，并没有保持沉默，而是告知了一个重磅信息：“我已经找到了这个人的位置了。” 李思远推了推眼镜，看向唐霜：“这就是你说的送给专案组的大礼？所谓的‘带礼进组’？” 唐霜被李思远的这个冷笑话给说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陆煜祺的这份礼，确实很大，也很重要。 “我通过逆向工程工具，拆解了加装在师……额唐霜手机内装置的程序代码。” “这个装置通过一种加密协议，将获取到的数据传送到远程服务器。” 李思远打开投影仪，将连接数据线递给了陆煜祺，陆煜祺对李思远说了声谢谢，将电脑连上投影仪，好方便配合电脑上的具体内容来进行讲解。 陆煜祺切出了传送数据的具体传送路径。 专案组的技术人员发问：“所以可以追踪IP地址，锁定对方身份？” 陆煜祺点头：“不错，只不过对方很有经验，采用了高级的对称加密方法，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破解起来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还是破译出来了？” 谈及自己的专业，陆煜祺不害羞谦虚了，一拍胸脯：“那是自然。” 专案组的技术人员看着投影仪上显示出来的陆煜祺的电脑画面，指出来：“不过除了对称加密算法外，对方还使用了多个中转服务器进行掩盖，这个追踪难度不小。” 陆煜祺笑了笑：“难度不小，又不是追踪不了。” “这些中转服务器之间的数据传输有时间间隔的差异，这说明数据是通过一个物理位置传送的。” 眼看陆煜祺和技术人员的对话就要因为内容的深入，专业名词被提及的过于频繁，而让专案组的其他人听起来有些云里雾里，唐霜决定主动成为那个傻子，开口问道： “什么意思？” 唐霜这开口一问，陆煜祺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有些过于晦涩了，便用更加直白的话说道：“意思是说，我们可以根据这些数据传输的时间差，推算出数据传送的物理位置，计算出对方的大致位置。” 不过由于数据量庞大，分析耗费了大量时间和计算资源，即使陆煜祺采用了分布式计算工具，将任务分解到多台计算机上，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以至于方才终于计算完成，锁定位置之后，他才兴奋地喊出了声。 “所以你定位了对方的位置？” “嗯哼。” 陆煜祺敲击键盘，投影仪上显示出来建宁市的地图，上面闪烁着一个红点。 陆煜祺点击鼠标，将地图以红点为中心放大再放大，然后鼠标圈了圈红点所在的位置。 “这就是了。” 唐霜看着投影幕布上红点所显示的位置，闭上眼叹了口气。 她实际上并不希望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然而现在却得到了验证。 而且就身旁李思远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显然，专案组掌握的线索所指向的这个幕后之人的具体身份，同陆煜祺研判出来的，是能够符合的。 李思远拍了拍唐霜的肩，唐霜睁开眼对李思远笑了笑，表示她没事。 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却没有想到来的会这么快。 第122章 “这还是当初您教我的…… 月光如水,洒在唐霜身上，仿佛在为她披上了一层银色的铠甲。 她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仿佛是在为这一场对峙奏响前奏。 手机铃声的响起打破了空间中的宁静，唐霜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号码，倒是预料之中。 “您要见我？”唐霜擒住浅浅笑意,“那可不是巧了,我正准备去登门拜访您,现在就在您办公室门外呢。” 唐霜在办公室门外站定,抬手敲了敲厚重的木门，等到屋内传来一声“请进”，方才推开门。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唐霜第一次来局长办公室。 毕竟她平日里不是在队里自己的办公室,就是跑老王那个副局长办公室,市局局长的办公室，她是没机会也不想来。 没想到同局长的谈话，是在这种情况下进行的。 孙超正坐在办公桌后，神情自若地看着她。 真没想到她唐霜倒也有一天能被局长请到办公室来坐了，也不知道老王知道这事是会高兴她终于开窍了,还是会愤慨怎么她临到自己都快退休了才开窍。 “唐霜,坐吧。”孙超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唐霜坐下。 唐霜没有坐，她站在原地，直视着孙超的眼睛,仿佛要从那双深邃的眼睛中读出什么。 唐霜的举动放在平时算得上是对局长的不尊重了，但是孙超没有放在心上。 他只是看完手头的文件签好了字，放下中性笔抬起头，似乎才发现唐霜没有坐下一般，讶异地笑了笑：“别紧张，坐呀。” “我听老王说，你最近好像遇到了点不好的事情，怎么都停职调查了？” 孙超关切地询问起唐霜的情况，慈祥和蔼，俨然一副关爱下属的好领导模样。 “孙局，”唐霜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冷静，“我为什么会被停职调查，您应该知道的比我还要清楚吧？” 孙超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等待她的下文。 “十年前，您就已经和朱成杰等人勾结在一起，权钱交易，策划了三二三生产事故。” 唐霜继续说道，声音依旧冷静，却还是带上了一丝愤怒，“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敲响办公室的门，进入办公室见到孙超之前，唐霜实际上不愿意相信，幕后之人是孙超。 当年她刚参加公安工作，还是个实习小民警，被分在观海派出所的时候，观海派出所的所长就是孙超。 唐霜至今都记得，当年 她刚结束了新警培训，穿着崭新的警服，心中满怀着激动与期待，站在市局的大门口，等待着她分配到的派出所的领导来接她。 那是一个大晴天，阳光明媚，微风拂面，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希望。 “抱歉，我刚去帮我们内勤去后勤处领了东西，所以来晚了些，等久了吧，小唐同志。” 那是唐霜见孙超的第一面。 彼时的孙超还是观海派出所的所长，他生的威严，但是笑起来却又让人心生亲近，全然没有半分领导的架子。 唐霜有些拘谨地上了车，毕竟怎么说当时她也不过是个新人，对工作和同事的情况都还不了解，紧张总是难免的。 孙超看了眼唐霜不自觉握紧警服衣角的双手，笑着宽慰道：“不用那么拘束，放松些。我也是从你这个阶段过来的，大家都是同事，以后我们要一起努力，共同进步。” 唐霜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孙超一边开车，一边耐心地为她讲解观海派出所的具体情况和工作内容： “我们派出所的工作很繁琐，但也很有意义。你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案件，从小到大的事情都有。作为一名警察，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群众的安全，维护社会的秩序。不过这些你们新警培训的时候，应该都有讲过了。” 培训的时候确实都讲了，但是孙超同教官讲的确实不太一样。 倒不是说内容具体有多少不一样，而是孙超的语气中充满了对工作的热爱和自豪。 “所长，那我需要特别注意些什么吗？”唐霜有些好奇地问道。 孙超笑了笑，“首先，要有耐心和细心。每一个案件都是独特的，哪怕是看似很小的问题，都可能藏着重要的信息。” “其次，要有团队精神。我们的工作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一个团队的合作。” “最后，永远别忘了要保持一颗正直和公正的心。我们手握权力，但更要谨慎使用这份权力，为人民服务。” 唐霜听得聚精会神，她能感受到孙超的言辞中那种深深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这让她对未来的工作更加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唐霜，我们派出所虽然不大，但大家都很团结，也很有干劲。你刚来，可能会有些不适应，不过别担心，大家都会帮你。” “谢谢所长，我一定会努力学习，尽快适应工作的。”唐霜郑重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李正德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有这样的决心就对了。” 当车子驶入观海派出所的院子时，唐霜看到警车拉亮警灯正好出警。 孙超让警车先走，待警车开出之后再停下车，对她说道：“欢迎来到我们观海派出所，唐霜。” “这里将是你新的起点，希望你能在这里实现自己的价值。” —— “所以这就是您实现价值的方式吗？” 当陆煜祺的反向追踪研判结果出来的那一瞬间，唐霜实际上觉得陆煜祺的研判结果也许可能不尽准确。 虽然无论是办案民警的经验，还是自身的理智都在告诉她，证据虽然无情，但最为精准。 在唐霜走上走廊，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唐霜明白，准确度已然贴近百分百。 在唐霜敲响办公室门，孙超应声让她进来，她对上孙超的那一刻，唐霜就明白，即便她不想去承认，事实也已然摆在她的面前。 那是她投身于公安工作的引路人，即便她在观海派出所工作没多久，孙超就被调动到分局，但唐霜永远记得她参加工作的第一天，在去往派出所的路上，孙超对她说的那些话。 孙超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的目光如同刀锋一般锐利：“唐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唐霜毫不退缩，“这些年来，您一直以正义和公正的形象示人，但事实却完全相反。您利用职务之便，掩盖自己的罪行，还牺牲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孙超冷笑了一声，“唐霜，你太天真了。这个世界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为了达到目的，有时候必须做出一些牺牲。” “牺牲？”唐霜握紧了拳头，“那些无辜的生命在你眼里只是棋子吗？为了你的利益，你就可以随意剥夺他们的生命吗？” 孙超的眼神闪过一丝阴冷：“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 “你真认为，那些东西，是你自己查到的吗？” “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十年来都没有进展的案件，突然间开始有了线索？” 孙超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笑了笑：“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了，是时候该动一动了，那么以前的一些脏东西，自然该处理掉。” 那条船上自始至终就只坐着他孙超一个人，他才是那个真正掌舵的人。 其他的，都不过是阶段性利益需求下，所暂时载上一段的过客罢了。 无论是谁，在船遇到风浪，有沉默风险的时候，都是为了安全起见，随时可以舍弃掉的。 当然这个安全，是指他孙超的安全。 朱成杰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在金老板被他推出去之后，朱成杰察觉到他要继续往上走的心思，开始拿以前做过的事情来威胁他。 这怎么能行呢？ 孙超倒不是没有能力，他大可以如朱成杰所愿，把朱成杰再往上送一送。可问题在于，帮了他一回，就还有第二回 。 是朱成杰太过于贪心了，建宁大学附属医院院长这么好的位置，还坐不安稳，还想要往政界再发展。 如果不是朱成杰自己过于贪心冒进，和金老板做了那些勾当，也不至于会被抓住把柄。 这两个人，已然成了他的麻烦。 孙超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背后付出了太多，是决计不能因为这两个人，倒在这个节骨眼上的。 正巧专案组和唐霜在追查建宁大学附属医院那条线，那便索性把线索放出去。 他们要查朱成杰，那就让他们查就是了。 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专案组和唐霜还真有点本事，还是查到他的头上来了。 “小唐，”孙超忽然换了一种口气，带着点语重心长，循循善诱道，“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前途，何必掺和到这种事情里面来。” “我记得老王快退休了吧，他可是你的好师傅，你们师徒一场，你肯定希望他能够安安稳稳的退休。” “他退休之后，这广安分局副局长和刑大大队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我看老王还是挺乐意让你来接手的。” “不如今天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这样对大家都好。” 唐霜冷笑了一声：“对大家都好？恐怕是只对你好罢了。” “当做一切没发生，为了什么掩盖您的罪行？为了成为您的一枚棋子？” 唐霜毫不畏惧地直视上孙超：“真相不应该被掩盖，你应该为你犯下的罪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破案求真，这是我这身警服的意义，它不该成为向上爬的工具。” 唐霜勾起嘴角轻笑道： “这还是当初您教我的。” 第123章 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在…… 孙超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意识到唐霜已经无法被说服。 他走近她，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小唐，你要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唐霜毫不畏惧地同他对视：“后果？后果就是我将还那些无辜受害者一个公道，将你绳之以法。” 孙超冷笑一声：“好。” 而后他猛地一挥手，办公室的门被撞开,几个高大的身影涌了进来。 唐霜迅速后退几步，眼神锐利如鹰：“你们想干什么？难道还要在这里动手不成？” 孙超面上仍旧是那副关爱下属的和蔼模样：“小唐估计是被停职调查压力太大了,都开始说胡话了,你们送她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唐霜站在原地没有动：“先是去医院检查,然后下一步我是不是就会在哪里的高楼一跃而下，接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我留下的所谓的遗书，上面应该会写着我因为遭受停职调查，压力巨大,不堪忍受,所以选择轻生？” 孙超摆了摆手：“看起来唐警官的状况确实不太好，你们把她送医院之后，要好好陪着她看病。” 面对走上来的人，唐霜并没有惊慌，她只是歪了歪头,提醒孙超道：“孙局一心想把我送医院,是不是没有注意看局里的监控？” 唐霜当时让陆煜祺对她手机上被加装的设备进行反向追踪研判的同时,还让陆煜祺对装置进行了再加工。 让孙超以为对唐霜和专案组的行动方向了如指掌，却不知自己已经被反设计。 唐霜自然不会傻傻地一个人来，她又不是在演电影里的什么孤胆英雄。 在她同孙超谈话的时候，专案组的人早就已经在周围布控好,随时准备行动。 孙超看着电脑屏幕中的监控画面被切断，知道这是专案组已经控制了局里的系统。 办公室外传来了脚步声。 唐霜并非是虚张声势。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都是干这一行的，真的不用我再多说了，孙超。”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上法庭，会面临怎样的审判。 让他在监狱里了却余生，简直是生不如死。 他孙超决计不会沦落到如此下场，事已至此，不如放手一搏。 孙超意识到自己被设计了，猛地拉开抽屉，从中掏出一把手枪，指 向唐霜。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抓住我？妄想！”他大声咆哮，声音中充满了行至末路的愤怒。 唐霜迅速后退几步，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她知道孙超已经预谋败露，被逼上绝路，任何一丝轻举妄动都可能引发不可预见的后果。 “放下枪，孙超，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唐霜试图用冷静的语气劝说他，但孙超显然听不进去。 “放心，我就算下地狱，也会拉着人一起去的。” 孙超手下闻声会意，猛地一抬腿，唐霜的手机被他一脚踢飞，重重地摔在墙上，碎裂成几片。 监听通讯中断，办公室外脚步声更近了一些，并且显得有些急促，显然是专案组的人已经冲了上来。 孙超拉过唐霜，将枪口抵在她的太阳穴上，示意手下打开办公室的门。 “都给我站住！再敢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孙超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疯狂。 身处队伍最前方的李思远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一紧。他抬手示意，专案组的人和抽调来的特警立刻停下了脚步。 “冷静点，孙超，我们可以谈谈。” 李思远试图稳住局势，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放下手中的枪，而后双手高举，以示谈判的诚意，“你现在放下枪，还有机会争取从轻处理。” “从轻处理？”孙超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凄厉的疯狂，“李思远，我们都是老公安了，这种话也就骗骗其他人了，你我都知道，我一旦被你们抓住，这辈子就这样了。” 李思远一边同孙超谈话拖延时间，一边对一旁的特警队员打手势。 特警队员绕到楼上和楼下，试图从窗户外面找到机会突进。 唐霜心跳如鼓，毕竟她再怎么让自己冷静，太阳穴被枪口抵着，金属的冰冷质感随时会吐出热意，将她的生命吞噬，这种感觉好受不了，她也不喜欢。 就在特警队员找好位置，随时准备突进的时候，孙超突然开口：“现在马上安排车辆，让我安全离开，否则我就引爆这栋楼。” 唐霜的心猛地一沉。 如果只有她是人质，那么实际上能够解决的方法有很多，她也相信李思远的处理方式。 但是如果孙超的手中握有炸弹，那么整件事情的处理思路就将完全不一样。 尽管时间已经是晚上，但是为了行动的考量，专案组在控制大楼的时候，已经先行安排楼里面还在加班的人撤离了。 即便如此，因为市局周围建有居民区，考虑到爆炸可能波及到的范围，疏散居民区的群众需要一定时间。 无论什么时候，群众的安全都是必须优先考虑的。 “你冷静点，我们会安排车辆的。” 李思远安抚孙超的情绪，同时通过耳麦向楼下的行动指挥中心报告情况。 孙超将枪口抵地离唐霜的太阳穴更近了一些：“我要亲眼看到车子开到楼下，而且你和外面那些特警都得给我撤离。” “好，我们会按照你的要求做。”李思远冷静地回应道。 办公室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应该是专案组和特警如约撤离，只留了李思远在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孙超的神情愈发焦虑：“车子还没有准备好吗？” “车子已经到了楼下，我们是在争取疏散居民区群众的时间。”李思远也没有瞒着，如实相告，“现在放开唐霜，我们会让你安全离开。” 孙超看了一眼窗外，果然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楼下。他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但仍然保持警惕。 他拉着唐霜，缓缓地向办公室的门口移动，手中的枪仍然紧紧地抵在她的太阳穴上。 就在孙超转向办公室门口的一刹那，背后的窗户玻璃被破窗锤砸开，几颗催泪瓦斯弹滚了进来，烟雾瞬间弥散开。 孙超被突如其来的催泪瓦斯呛的咳嗽不止，随后屋内又被扔进高亮度照明弹，他的眼睛被刺痛得无法睁开。 他抓紧唐霜，准备扣动手枪扳机，胸部却被唐霜狠狠肘击。 唐霜闭着眼，反扣住孙超手腕，一捏一掰将孙超手中的枪夺到自己手中，抬腿袭向孙超的下三路。 孙超吃痛倒地，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大声叫喊着指挥着手下：“抓住她！不要让她跑了！” 孙超此话一出，窗外的特警队员便知道唐霜已经摆脱了孙超的控制，迅速破窗而入。 办公室内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呼啸而过，四处飞溅的碎片让整个房间瞬间成为了战场。 孙超知道大势已去，想要逃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突然，他猛地扯开衣服，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型遥控器。 “不许动！否则我就引爆了！” 孙超的声音充满了疯狂和绝望。 显然已经是穷途末路。 他看到李思远和唐霜组织队员们开始撤离，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别想逃！今天谁都别想活着离开！”他猛地按下了遥控器的按钮。 一瞬间，办公室内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个建筑剧烈晃动起来。 唐霜和特警队员们被巨大的冲击波掀翻在地，碎石和尘土四处飞扬，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尘。 “快撤退！所有人撤退！”李思远大声喊道，他拼尽全力将身边的队员们拉起，迅速向安全区域撤离。 唐霜挣扎着站起身，她的耳朵嗡嗡作响，视线模糊不清。 她没有被炸死，意味着炸弹的当量不算太大，波及的范围应该主要就是这栋楼，边上的居民区除了听到一声巨响外，应该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而且幸好楼里的其余同事们都已经提前撤离。 大脑还能思考分析，还能够感受到庆幸这种情绪，看来自己目前的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唐霜扯了扯嘴角，发现扯不太动。 就是除了浑身发麻，感觉手脚有点不受控制以外。 她用尽全力，扶起身边受伤的特警队员，一步一步地向出口走去。 建筑物的摇晃愈发剧烈，墙壁上的裂缝迅速蔓延，地板也开始出现塌陷的迹象。 唐霜知道时间不多了，他们必须尽快撤离这座随时可能崩塌的建筑。 就在这时，孙超疯狂的笑声再次响起。 他从烟尘中缓缓站起，手中握着另一把枪，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 唐霜心中一紧，她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搀扶着的特警队员往外一推，迅速蹲下捡起方才在爆炸中被震到地上的手枪，对准了孙超。 扳机被手指扣动。 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在狭小的空间内呼啸而过。 没入身体。 鲜血低落在地面上。 “嘀嗒……嘀嗒……” 预示着生命的逐渐流逝。 “唐霜！” 第124章 或许被困在过去的并不…… 周婉婷葬在城郊的公墓里。 清晨的雾气弥漫在空中,四周显得格外宁静。 唐霜手中捧着一束向日葵，这是周婉婷生前最喜欢的花，有时候周末出去和她逛商场遇到花店,总会买上一束带回宿舍。 她缓步走向周婉婷的墓碑，墓 碑上的名字依旧清晰可见。 “婉婷，我们来看你了。”唐霜轻声说道,将手中的百合花轻轻放在墓碑前。她蹲下身子，抚摸着冰冷的石碑。 李思远和沈文彬也依次摆放上祭品,而后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唐霜。 “胡林、朱成杰和孙超都已经被抓住了,案件已经移送检察院。经医学专家的研讨鉴定,重新规范了CAT救心术的具体适用人群，建宁大学附属医院对于药品的签发流程也……” 唐霜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婉婷，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雾气,温柔地洒在墓碑上。 就像是周婉婷本人一般柔和。 唐霜抹了抹眼角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好了，回去吧，还得理卷宗呢，检察院那边在催了。” “我还以为你会借机病假休息一段时间，等到开庭正好修养的差不多。” 唐霜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啊！到底是领导,这脑子就是转得快。” 唐霜说完就捂着肚子：“哎哟哎哟,不行，我觉得可能还是要去查一查，感觉是受到了内伤。” 沈文彬忍住笑意提醒道：“你子弹擦伤的是左肩。” 趁李思远去取车的功夫，唐霜叫住了沈文彬。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有告诉我？” 晨光洒在沈文彬的肩上,映的他整个人柔和温暖。 沈文彬微笑回道：“你不是都已经审过胡林了？” 唐霜啧了一声，沈文彬这个家伙这么多年倒还是没有变过，依旧是只笑面狐狸。 不过她倒也理解沈文彬先前没有把他所知道的全部告知她。 胡林这人学术名声有多好，私生活名声就有多差。 他多次以出差、研讨会、指导论文之类的借口，威逼利诱所带的女生。 之所以会安排周婉婷上那台手术，让周婉婷背锅，就是因为周婉婷拒绝了胡林的潜规则。 唐霜也跟着一起学着沈文彬那狐狸笑：“胡林被关进看守所的时候摔了一跤，他那地方，估计离废人差不多了太多了。” 沈文彬故作惊讶地问道：“他自己摔的？” 唐霜耸了耸肩：“那谁知道呢。” —— 案件移送检察院之后，事情算暂时告一段落。 唐霜先前停职调查的结果也该出来了。 因为还没有正式宣布调查结果，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她还处于停职的阶段，所以算是光明正大穿着便服，敲了敲老王办公室的门。 “进来。”老王的声音依旧洪亮。 唐霜推开门，看到王伟正坐在办公桌后。 她走上前去，站定，立正，敬了个礼：“王局，您找我。” 老王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唐霜，关于你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老王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说道：“唐霜，调查结果表明，关于针对你受贿的举报并不属实。” 唐霜松了口气，忍不住嘴角上扬，正准备夸几句领导英明神武，就听到老王继续说道。 “但是，关于你在工作期间的表现，我们也做了全面的评估。” “呃……王局，什么评估？” 老王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在上班期间，多次迟到早退，不假外出，工作态度有问题。” 唐霜愣了一下，开始扯着嗓子辩解道：“王局您明鉴啊，我那都是因为办案啊！” “别急，听我说完。”老王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确实特殊，我们决定予以扣绩效考核半年，以示惩罚。” 唐霜瞪大了眼睛，哀嚎道：“扣绩效考核半年？这也太多了吧？组织不能这么对我啊！这会让人寒了心的！” 老王看着唐霜鬼哭狼嚎的样子，终于还是破了功，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鉴于你在专案上的突出表现，我们决定给你发放特别奖金。” 唐霜一听老王这话，就知道合着老王前面全是在逗她。 打她的这棍算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她抓起老王的手恳切问道：“奖金的数额是多少啊？可不能比扣掉的半年绩效考核少啊？” 老王白了唐霜一眼：“你这家伙真的是……” 老王被唐霜缠的没办法，还是提前说了特别奖金的数额，然后看着唐霜激动地跳起来，连连称赞领导慧眼如炬，马屁快拍到天上去了，故作严肃地板着脸：“行了，别嬉皮笑脸的，我都快退休了，以后不是哪个领导都能这么惯着你的。” 谈到自己快要退休这件事，老王脸上的神情多了几丝认真。 他叹了口气，问道：“你真的不考虑去省厅？李处昨天还在问我。我琢磨着你去省厅也是好事，有李处在也……” 眼见老王又要开启唠叨模式，唐霜连忙道谢再见关办公室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将老王还未说完的话给关在了办公室里。 唐霜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走回许久未至的办公室，正准备推门进去，却发现办公室里陆煜祺反常地居然在帮李思远整理东西，两个人在说着小话。 “所以你和我师傅的恩怨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师傅会说你欠她的，又说你不欠她。” 陆煜祺眨了眨眼，而后一个灵光乍现：“难道当初你和我师傅分手，是因为你劈腿？！” 李思远斜睨了陆煜祺一眼，把文件往纸箱里放的动作都顿了顿：“你想象力倒是和你师傅一样，越来越丰富了，瞎想到哪儿去了？” 难怪陆煜祺总是哪哪看他不顺眼，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李思远言简意赅地同陆煜祺讲了关于当初去省厅的那个机会，本来应该是唐霜的，但是唐霜因为周婉婷的事情放弃了，李思远递补了。 实际上当时李思远曾经劝过唐霜，有的时候很多事情，身居高位才能有更好的能量去推动去解决。 但是唐霜的选择也没有问题，如果不是唐霜选择留下来，这么多年一直在坚持调查，专案组后续的行动推进也不会如此顺利。 这件事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只不过是各自选择的处理方式不同而已。 或许他们从来都没有互相亏欠过。 没有说出口的，在时间和世事的冲洗之下，也不过化成了回忆的一隅。 李思远整理完自己的东西，走出大楼准备放上自己的车时，听到车头那边传来一声熟悉的招呼声：“需要帮忙吗？” 李思远推了推眼镜，看了看手中已经装的差不多东西，笑了笑：“那劳烦再做次免费代驾，送我去火车站吧。” 唐霜戴着墨镜，穿着卫衣牛仔裤，整个人显得活力干练。 李思远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大学时，那个在草坪上向他扔吉他过来，肆意而张扬的唐霜。 李思远忍不住低头浅笑，看来唐霜这次，是真正彻彻底底的放下了。 “其实在假药案之前，我就有回到过建宁。” 唐霜拖长尾音应了一声：“沈文彬没和我说，看来回头我得好好质问质问他，他这人胳膊肘往你那儿拐啊？” “倒也没有，”李思远摇了摇头，“那次我来是出公差，来取个证，待了半天就坐动车回去了。” 不过李思远没有说出来的是，那次他在广安分局的大楼里见到过唐霜。 那时候他觉得，唐霜就像是一个自顾自把自己困在过去的人。 然而现在他发觉，可能是他想错了。 或许被困在过去的并不是她。 而是他。 “你现在很好。” 李思远这话说的突然，颇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唐霜握着方向盘一时间没听明白李思远说这话的用意，权当李思远是在夸她了。 她学着李思远的方式推了推墨镜，侧脸给李思远做了个WINK：“那当然。” 李思远看着唐霜笑了。 现在看来，是周婉婷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一次让他们都放下以前的事情，向前走的一次机会。 他是这么想的 ，可能唐霜也是这么想的。 人永远不能够凭借着后来的洞察，对昔日的自我横加苛责，一遍遍的去试图推演，如果回到过去的某个节点，是否就能够改变未来。 那实际上是对现实的某种逃避，某种责任的推卸。 如果时光真能够逆转，真的能够回到过往，那么在彼时彼景，那时的自己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踏上同样的一条路。 因为那一刻的自己，永远不是现在的自己。 正是因为过去，才造就了现在。 放下并不是忘却，而是与往事相拥，纳入每段岁月里的自我。 接纳过去，方能接受今时。 “到了。”唐霜踩下刹车，拉上手刹。 她看着坐在副驾驶坐上的李思远，歪了歪头，疑惑道：“你不打算对我说些什么吗？” 李思远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车你还给沈文彬就行了。”而后便拉开车门下车去拿行李箱。 唐霜将车窗摇下，趴在车窗上探出头来，对李思远挥了挥手，而后笑眯眯地对他说道：“再见，祝你一路顺风。” 李思远握了握行李箱的拉杆，推了推眼镜： “嗯，谢谢你。” 他发自内心地真诚地笑着道了声： “再见。” 第125章 “因为你在这里。”…… 专案结束了,陆煜祺坐在空空荡荡的办公室，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之前他们三个人组成的试验小组，本来也就是为了身在专案组的李思远行动方便,所以才设立的。 李思远回省厅之后，这个试验小组自然也就原地解散了。 唐霜每次破完大案后都要休息一天，他也习惯了。 只是往常热热闹闹的办公室,突然只剩了他一个人，陆煜祺把办公室的地扫完后拖了一遍,所有的桌子柜子椅子全都擦了一遍,就连窗户的缝隙都用抹布仔仔细细擦过之后,实在是没什么事情做了。 他躺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拿出手机准备给唐霜发信息，但是转念一想，唐霜这几天经历这么多事情，需要一个人独处空间,便还是把手机给收了回去。 只是第二天,第三天，到了第四天，陆煜祺发现唐霜还是没有来办公室上班。 不仅如此，他发给唐霜的信息也并没有收到唐霜的回复，。 打给唐霜的电话也都石沉大海,得到的回应只有机械的电子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陆煜祺问了王伟也没得到准确回复，下了班之后决定直接杀到唐霜家中去看一看。 然而他敲了半天唐霜的家门，也没有人来开门。 倒是在下楼的时候，遇到了孙大爷。 孙大爷见到陆煜祺倒是挺热情的,同他闲聊两句后，奇怪问道：“你爱人没有告诉你，这房子前天就退租了啊。” 陆煜祺一时间愣住了，他不知道是该先解释他并不是唐霜的爱人，还是该询问唐霜退租房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孙大爷见陆煜祺的反应，摇了摇头，喊着陆煜祺跟着他来。 孙大爷家陆煜祺并不陌生，毕竟之前找理由住在唐霜家里的时候，和唐霜来蹭过几次饭。 屋内的陈设没有变，只是客厅的角落里放着一大堆眼熟的东西。 “小唐说你肯定会来的，让我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你。” 除去那些唐霜取名为小红小绿小蓝小白的盆栽绿植，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在叫小绿的那盆绿植上面，放着一封干干净净的信封。 陆煜祺拿起信封，发觉不是单纯信纸的重量，里面大概放了什么东西，连忙将信封拆开。 “叮当”一声脆响，有一个小的金属制品样的东西从信封中滑落到地上，陆煜祺蹲下身去捡，手指触碰到的时候才发觉那究竟是什么。 是他先前送给唐霜的那枚戒指。 陆煜祺将戒指攥在手心，打开信纸，挺大的一张纸，折的也挺好看，然后里面的字倒是写的龙飞凤舞的，倒是一看就是唐霜本人写的。 “它值得更好的一对。” 陆煜祺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 所以唐霜一直都知道，他以所谓的孝敬师傅的名义送出去的戒指，是情侣戒指。 陆煜祺觉得垂在他胸前的那枚戒指，又冷又烫。 灼的他都有些呼吸不畅了。 信封里除了信纸外，还放着一张干花书签。 陆煜祺将干花书签拿出来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用来制书签的花，是他之前送给唐霜那束鲜花里最为漂亮的一朵。 陆煜祺手指摩挲着书签，将书签翻过来，发现书签背面还写着一句诗。 字迹比起信纸上来说，要工整许多。 “日升梦醒前缘了，君向潇湘我向秦。” - 孙大爷虽然认不得陆煜祺开的车具体是什么，但是就这造型看起来就和普通车不太一样。 他捧着盆栽瞅着后排一看就是真皮的座椅，犹豫问陆煜祺道：“这就放后面？” 陆煜祺打开另一边的门，拖着纸箱子往车后座上面放：“没事，放。” 孙大爷小心翼翼地把盆栽放到车后座上，纳闷这陆煜祺看起来挺有钱的，也不知道为啥之前和唐霜两个人租住在这里。 帮着陆煜祺搬好唐霜留下来的东西后，孙大爷鼓励陆煜祺道：“小两口之间，能有什么矛盾的，我瞅着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行。” 陆煜祺正准备坐进驾驶座的动作一愣，他手搭在车门上，对孙大爷笑道：“我和她不是夫妻。” 孙大爷显然没想到这点，有些尴尬，现在小年轻的关系就是复杂哈。 他摸摸脑袋准备找些话来补，就听着陆煜祺接着说道：“不过这是我的目标，我会努力的。” 孙大爷看着陆煜祺开着车绝尘而去，后知后觉地感慨道，年轻人的感情世界就是丰富多彩哈。 - 陆煜祺直接开车杀回了队里，他知道今天是老王值班，敲开老王办公室门的时候，老王看见来人是他，还挺惊讶。 “哟小陆，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确实挺急。” 陆煜祺按下老王准备开始冲泡茶水的手，笑着说道：“回头我给您送饼好茶，您慢慢泡。” 他知道，老王开始泡茶就是准备慢条斯理地闲扯转移话题，他是不会给老王这个机会的。 于是他直入正题地问道：“我师傅去哪里了？” 唐霜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的，最起码她那笔奖金还没有领。而如果涉及到工作上面的调动，哪怕是辞职，流程能不能走的那么快另说，那老王作为唐霜的直属领导，必定是知情的。 陆煜祺看着老王，老王低头看着自己没能泡成的茶。 老王摸摸鼻子：“这……我不清楚。” 陆煜祺见老王犹豫，笑着补充价码道：“前不久我姐送了我一包说是什么茶叶尖儿的，我也不懂，自己这么囫囵泡了喝了也是浪费，我想着要不还是带过来给您尝一尝？” 老王闭上眼，心想他和唐霜倒是果然没有看错人，这陆煜祺确实是聪明啊，成长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老王清清嗓子，还是给陆煜祺指明了方向：“我确实不清楚，我只是在她的档案调动上签了个字。具体的你还是去问那位省厅的领导吧，比起我，实际上你和他更加熟一点。” - 李思远电话接的倒是挺快的，听起来像是在办公室加班。 陆煜祺现下没有寒暄的心思，开口直接问道：“你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 电话那头的李思远笑了笑：“我是欠唐霜一个人情，又不欠你。” 他倒是不意外陆煜祺会这通电话给他，只不过这通电话比他想象中的要晚了几天。 陆煜祺还挺沉得住气的。 不过好歹也算得上是共事过一段时间的战友，李思远转了下手中握着的签字笔，还是报出来一串手机号码：“她之前的号码暂时停用了，你如果有想对 她说的话，发这个上面。至于她会不会联系你，就看她自己是如何决定的了。” “对了，记得用匿名的，只能发一次。” 李思远挂断电话放下手机，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而后戴上眼镜，看着摆放在桌上的那份调职申请书上面熟悉的名字和证件照，沉默了片刻。 而后提笔在意见栏上签下自己的姓名，接着拿起放在一旁的红章，郑重其事地盖了上去。 - “你确定要去云江？你好不容易在附院站稳了，现在心外科的主治医师名额正好空了一个出来。” “我肯定要去啊，我可不放心她一个人去那里。再说，你不也担心吗？” - 半年后。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云江边境的小镇上。 小镇被连绵的群山环抱，蜿蜒的河流穿镇而过，河水清澈见底，倒映着金灿落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气息，砖石铺成的路两旁摆满了各种小摊，商户们售卖特色小吃和手工艺品，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陆煜祺身穿一身轻便的运动装，背着一个旅行背包，虽说一身黑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的背包客，但是俊朗的面容和高挑的身材，还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儿大胆地上前搭讪：“帅哥，一个人来旅行吗？要不要一起喝杯茶？” 陆煜祺笑了笑，礼貌地拒绝：“谢谢，我有女朋友了，这次是来找她的。” 女孩们有些失望，但见陆煜祺笑容后潜藏的疏离，也只好作罢。 陆煜祺走到边上卖鲜花茶的小摊前，买了杯鲜花茶，而后向摊主打听：“请问云上客栈怎么走？” 摊主见是个帅哥，回答地都热情了几分：“哦，云上客栈啊，往前走到竹林，再左拐就到了。不过小帅哥你有没有提前预定哦，这家客栈挺火的，你如果没预定，这个点去，恐怕没空房了。” 陆煜祺道了谢，按照摊主的指引经过竹林，左拐，看到了“云上”客栈的招牌。 客栈门前是一片翠绿的竹林，竹影婆娑，清风徐来，竹叶沙沙作响。客栈外观古朴典雅，青砖黛瓦，木制的门窗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诗意盎然。 陆煜祺推开院门，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几张藤竹编织的椅子散落其中。 蹲在院子里正在整理花草的女老板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声音，站起来准备迎接旅客，刚准备牵起嘴角露出营业性质的微笑，却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僵住了笑容。 陆煜祺站在门口，歪了歪头，眼神一如之前那般清澈明亮，笑容如同灿灿旭日。 “还有空房间吗？” 唐霜愣了几秒，随即回过神来。她没有想到陆煜祺会找到这里，她强压住心中的波澜，镇定自若地回答道：“不好意思，今天客满了，您要不还是找其他民宿吧？竹林东边还有一家。” 陆煜祺并没有转身离开，相反抬腿走进院子，目光落在唐霜身上，笑着说道：“没事，还是老样子，我睡沙发就行，房费就从我的工资里面抵扣。” 两人相对而立，片刻的沉默中，只有院外的竹叶沙沙作响。 最终还是唐霜先败下阵来，哪怕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对陆煜祺狗狗一般真挚的眼神没有抵抗力，话语中有着几分无奈：“你这又是何必呢？” 落日终于沉隐于山后，悬挂在客栈四周的灯笼点亮起来，温暖的灯光映照着陆煜祺的笑颜。 “因为你在这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