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的皇后恨你入骨》
1. 就算是死也要嫁他,你会后悔的
我如愿成了太子妃。
人人都说我命好,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爹爹宠着,有战功赫赫的将军哥哥护着,姿容绝代不说,还与皇帝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
成为了太子妃,日后成为皇后那将是板上钉钉的事。
真正的皇后之尊,母仪天下。
我听了不住冷笑,太子如此忌惮我的父亲和哥哥。我为了嫁他赶走了他的白月光,他恨我恨不得我去死,又怎么会让我做他的皇后?
我及笄后不久,当时还是皇后的皇太后宣我进宫。
皇太后那天赏了我许多奇珍异宝,让御厨给我做长寿宴,带我在宫里到处玩。
待我将要出宫的时候,她拉住我的手,一脸慈爱的看着我。“敏敏,你可愿进宫做阿正的太子妃?”
我点头,坚定道,“我愿意。”
得知我答应要做太子妃的事情,阿正第二日便来找我。
听到他来的消息,我高兴极了。
我换上刚买的淡黄色罗裙,梳了个全新的发髻,提着裙摆兴高采烈的跑去见他。
我见着他就笑,我对我阿兄也没有这般笑过。
阿正一向温柔含水的眸变得狠戾冰冷,直勾勾的望着我。
我赫然顿住脚步,再没有朝他奔去的勇气。
他面无表情对我说,“和我一起进宫,把婚事退了。”
我知道他为何要退婚,他心有所属,爱着潇湘红院的清倌明月。
与阿兄逛街时,我见过明月一次。
她气质出尘,容貌清丽,是一个很漂亮的姐姐。
这么美好的女子,不怪阿正哥哥会迷恋他。
我这人比较大度,也不想拆散一对互相爱慕的情人,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我愿意和明月一起分享阿正。
“阿正哥哥,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说。
“我答应你,待我以后做了太子妃,你可以将明月姐姐接入宫中做侧妃。”
说出这话,我有些洋洋得意。
世界上应该没有比我还要大度的女人了,阿正哥哥有我这样的太子妃真是他的福气。
阿正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我,他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我的提议,阿正斩钉截铁拒绝。“她眼里容不得沙子。我只能有她一个女人。”
我没有那么强的独占欲,“你是太子,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么?”
阿正不耐烦,不想再与我争论这些没有是非对错的话题。
他强硬地拉着我,要我陪他一起进宫。
“跟我进宫,把婚事退了。”
“不。”
我也斩钉截铁的拒绝。还趾高气昂,自信且自负地放了一句大话。
“我不但要做你的太子妃,未来我还将是你的皇后。”
阿正泼我冷水泼得那叫一个毫不心软。“你做梦。”
我也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打击到的,笑着挑衅他。
“那阿正哥哥可要瞧好了,好好瞧瞧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与阿正的谈话以不欢而散收尾。
那晚,不知是谁将我与阿正的谈话泄露出去,皇后得知太子为了一个清倌要拒绝与我成婚,一道圣旨便把明月许配给了一个九品小官。
从那以后,阿正哥哥便记恨上了我。
我解释说,我没有把那天的谈话泄露出去,阿正死活不愿相信。
我欲哭无泪。
我于敏摸着良心对天发誓,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我真的做不出来。
阿兄刚从战场上回来。
我便求着阿兄同意,让我嫁给太子,做他的太子妃。
“你一定要嫁给他?”
阿兄听闻阿正并不属意于我,这般问道。
我眼神坚定,“我一定要做他的皇后。”
见我态度坚决阿兄面露难色,他动了动薄削的嘴唇,似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长叹一声,他最终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真的一定要?”
“一定。”
“无论结局如何,即使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点点头。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阿兄,你会帮我的,对吗?”我扯着阿兄的袖子,软下声来对他撒娇。阿兄向来最疼我,比爹爹还要疼我?
他却丢给我一记白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帮你有什么用?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心从来都不靠帮。”
“你还是不是我的阿兄?这般冷血!”我讨厌阿兄同我说话含枪带棒的,还软硬不吃,气死个人。
“你阿兄冷血,你知道的又不是一天两天。”
“我死也要做他的皇后。”我不管不顾,说了大逆不道的话。
“你就这么喜欢他?”
面对如此突然的问题,我明显晃了一下神,“喜欢。”
阿兄被我气着了,长袖一甩,扔下我愤然离去。
阿兄为了让我死了对太子的那条心,不顾我的反对,为我举办了比武招亲大会。
我面无表情坐在主席,看着阿兄打倒了一个又一个前来比武的人
。
那些人有的是平民百姓,有的是达官贵族的子孙,无一不是站着上台,躺着下去的。
我的阿兄从没遇见过能与之匹敌的对手,我的阿兄天下无敌战无不胜。
台下人头涌动,却死寂一片,再无人敢冒着生命的危险上台比试。
眼见着比武招亲就要无果收场。
“敏敏。”阿兄一身玄色长袍,负手立去台上。
他眼中肃杀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对我道,“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为了娶你皆敢冒死上前一试,而你为之赴汤蹈火的人,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样的男人不值得。”
“阿兄,我相信阿正哥哥。”我目光无比坚定,像演的一样。
阿兄继续苦口婆心劝我,“那样的人理性至极,善于权衡利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跟了他,会难过的。”
“我不怕。”
“可他并不喜欢你,你还不明白?”
我想说,那又有什么关系。
话还没出口,却被打断。
“林修兄,如此过早的评价一个人,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闻言,所有人都朝身后望去,见了一身黄袍的阿正,个个诚惶诚恐,匍匐在地,高声呼喊,“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没想到阿正会来,他明确的说过他讨厌我,一辈子也不会娶我做她的女人。
可他还是来了。
“敏敏妹妹,我会娶你做我的太子妃。”
说这句话时阿正挑衅的看向我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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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阿正虽然也会武功,但不敌阿兄。
可我没想到,太子居然武功了得,比我阿兄还厉害,我阿兄竟败给了阿正。
阿兄全身是伤,脸颊青紫,向来严谨的衣着和发型也凌乱了。
他颓丧跪地,背影沧桑,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如今气焰全消,孤苦零丁的跪在地上,像个没有子女收养的小老头。
我心疼,鼻头一酸,提起裙摆冲上去轻轻抱住他。“阿兄。”
不要难过。
他在我怀中抬起头,悲悸神伤,“我果然还是留你不住。”
阿兄当真被我伤了心,他发狠道,“你走吧,就当我从来没有你这个妹妹,你也没有我这个兄长,今日你我兄妹情断。”
“......阿兄。”
我紧紧抓住阿兄的衣襟,却不得不放开。
原谅我。
阿正将我与阿兄分开,他隔在我与阿兄之间,形成了人形屏障,使我再不能看清阿兄的神情。
“起吧,我的太子妃。”阿正向我伸出手。
他居高临下俯视我,我跪在地上抬头仰望他。
我看到阿正的眼里真挚得不真实的情感。
见我没有动作,他俯下身,温厚的手掌离我更近。
他用只有我能听到声音对我说,“你在我身上种下的痛,我会一点一点的还给你。”
太子背着人显露出来的神情很害怕。
但我早已立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决心。
我直白的看向阿正,丝毫不掩饰眼里的贪婪。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待我回神,手已覆上他的掌心。
成婚那日,阿正让我独守空房。
成婚至今,三年有余,他从未碰过我。
因不得太子宠爱,我成为太子妃的婚后日子并不好过。
老皇帝去世,阿正登基后便开始打压我阿爹,将我阿兄派去边界镇守边关,本该成为皇后的我也只是得了个妃位。
春日的阳光正好,我闲来无事,去御花园中赏花。
有一朵牡丹开得极为艳丽,我便在它面前驻足,停留观赏了许久。
染了美甲的纤细手指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动作狠厉地将花折去。
我拧眉抬眼去看,是高调跋扈的淑妃。
淑妃是阿正下江南时从沪城带回来的百姓女子,和阿正的白月光明月有七分相像。
因这七分相像,淑妃很受阿正宠爱。仗着皇帝的宠爱,淑妃本性暴露越发跋扈刁蛮,后宫中的女人她谁也不放在眼里。
这人有点疯,我还是避让避让些吧。
心里想着这些,本能迫使我向阿正的宠妃谗言献媚。“娇花配美人,妹妹比这花还要好看。”
淑妃自然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且我能感受到她对我充斥着莫名的恨意。
我想问她为何会如此,不想被她打断。
淑妃将花拿在鼻间嗅了嗅,厌恶地扔到地上,“姐姐气色不错,看来,是还没收到消息呢。”
“什么消息?”我有些迷惘,心中隐隐不安。
淑妃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前宰相大人在回乡的途中遇到劫匪,不幸身亡的消息呀。”
前宰相大人?劫匪?不幸身亡?
我踉跄后退几步。
我爹他……死了?
2.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噩耗如同晴天霹雳,我脑袋晕晕的,忽然脚下一轻,我整个人晕倒过去。
得知我爹故去的消息,我心情郁闷,足不出户,在寝宫里浑浑噩噩的睡了不知有多久。
很多时候我是神智不清的,在梦里我好像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眼眸犹如瀚海一般,深邃而广大。是阿正的眼睛。
看到这双眼睛我忍不住委屈的哭了。
我亦是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愧疚和心疼,还有悔痛的眼泪。
我以为阿正来看我了,梦醒问了伺候我的宫女,我才知道阿正根本没来看我。
我苦笑。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后日是阿正的生辰,他准备在宫中大摆宴席,他明令所有嫔妃盛装打扮,不得缺席。
我本还想在宫中多躺一段时日的,他命令一下,只好起床梳妆打扮。
以前我很喜欢热闹,嫁人后我就不喜欢热闹了。宴会开始,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默默饮酒吃菜,等待枯燥的宴会结束。
席间,我听闻那日与我发生口舌的淑妃被疯了的侍卫乱刀砍死,听说还被拔了舌。
皇上为此痛心疾首,将侍卫处以宫刑后五马分尸拿去喂了狗。
我昏睡的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的宠妃无故而亡阿正一定很伤心吧。
我下意识去看高台上的帝王,怎知阿正也在看我。
两人的视线穿过喧嚣的人群,众目睽睽下相遇。
我呼吸短促,忽然一怔。
短暂的对视后,阿正淡漠的移开眼睛,和大臣们谈话。
我一时不解阿正复杂的眼神,心想这家伙看到自己又开始心里厌恶了?
她最近也没惹他啊。
宴会气氛和乐融融,觥筹交错间剑光一闪,忽然有无数刺客冲入殿中。
刺客们个个身手了得,无数人在他们手中丧命。
一把染血的利剑穿过人群,正要向阿正刺去。
“阿正!”
我大呼一声,朝阿正扑去,然后听见了刀剑插入血肉的噗呲声,感觉到噬骨的痛意,我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醒来,对上的是阿正愤恨的眼睛。
我刚苏醒,后背疼得受不了。阿正不关心我,上来便是劈头盖脸的骂。
“你不会把人推开吗?非要拿自己的身体去挡刀。”
“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委屈撇嘴。
“蠢。”阿正白了我一眼。
“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讨厌你了吗?”
“因为我蠢,正好你有厌蠢症。”我自我认知正确。
“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阿正被我逗笑了,不知是气的,还是想要嘲笑我。
阿正说我笨,我很不开心,“阿正。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以前说我性格直率可爱,说你和我在一起会觉得很轻松,你很喜欢和我在一起。现在,你嫌弃我蠢了。”
“和我便牙尖嘴利,上个月受淑妃欺负了怎么不敢还嘴?”
我心里惊讶,阿正竟然知道我和淑妃的事。当时御花园里明明只有淑妃和我,阿正是怎么知道的。
我想开口问个清楚,阿正接下来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正是因为你蠢,所以人人都想欺负你。”
虽然不是很明显,我还是捕捉到了阿正嘲讽里那浅浅的几分心疼。
我高兴坏了,忍不住撒娇示弱,拉起阿正的手覆上我细腻的脸庞。
我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直到他能看清我眼中满满都是他的模样。“那你好好保护我呀,你是皇帝,你为我撑腰的话,不会有人敢惹我的。”
阿正板着脸将他的手从我脸上抽离,“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这种事,下次不许再做了。”
“不。”我摇摇头,“你受伤了我会心疼。”
回复我的,是阿正质疑的语气。“你真的有这么喜欢我吗?”
我笑了笑,“当然。”
我的眼神真挚热烈,充满浓浓情意。
“阿正哥哥,上天入地,再也没有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了。”
以前,以前......我阿兄不似如今这般讨厌阿正,阿正也不似如今这般恨我恨得我咬牙切齿。
那时候我阿兄亲切的唤他阿正,而我也亲切的唤他阿正哥哥。
我小时候调皮,三天两头上房揭瓦。
阿正第一次来我家时,我爬在屋檐边沿畏手畏脚
爹爹握着鸡毛掸子边挽长袖,恼羞成怒威胁我,“你最好别下来,我抓到你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我顽皮也胆小,经我爹爹这般恐吓,我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挂在屋檐边瑟瑟发抖。
爹爹人在下头,视线受限,看不到我的害怕。
他飞身一跃,石瓦轻响,拿着鸡毛掸子怒气冲冲向我走来。
我以为爹爹当真要废我双腿,心里害怕,身体往后缩,摇摇欲坠。
在我掉下去的千钧一发之际,眼中掠过一抹黛蓝,然后便是如画般好看的眉眼。
温和俊秀的少年眸中倒映着我惊吓过后呆愣愣的影子。
他微微一笑,缓缓道,“林修的妹妹。”
笑如春日温和的暖阳,声音如山涧清爽的清风。
我瞧这少年瞧得出神,心中感叹,这人真温柔啊,比我阿兄温柔多了,若日后能嫁得这样的如意郎君,我一定是京城里最幸福的女子。
“敏敏,过来。”
是阿兄。
听到清冷的声音,我浑身一怔,胆怯的抖了抖。
比起爹爹,我更怕我阿兄。
我阿兄可要比爹爹严肃多了,在爹爹面前我还敢上房揭瓦,在我阿兄面前,我只能做个乖巧听话的小女孩。
“过来!”阿兄严词厉色了几分,我怕他,本能的朝他走去。
“阿兄,我错了,你打吧。”我摊开粉粉嫩嫩一掐就能出水的掌心,向阿兄认错。
强烈的求生欲告诉我,主动认错,定能让阿兄对我心软几分。
“不要命了?”
阿兄打了一下我的掌心,不是很疼。不过为了让他对我下手更轻些,我硬是让自己挤出几滴泪了,“我知道错了。”
“这么不怕死?”
阿兄又打了一下,力道比原先更轻。
“我错了,阿兄。”我继续哭诉。
“去抄写《长恨歌》十遍,抄好之前不许用膳。”阿兄终于网开一面。
阿兄每次罚我抄写《长恨歌》,不是因为它的词句多优美动人,也不是因为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多感人肺腑。
仅仅是因为它长,能让被罚抄的人更能感受被罚的痛苦。
直到夜半我也没能将它抄完,手被毛笔磨起了泡,刚写好的毛笔字,也被眼泪寖糊了一大片。
“哭什么?”阿兄推开房门走到案旁,纤长的手指抽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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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我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拿在手中慢慢端详。
阿兄好看的眉毛拧在一处,估计是我写的字难堪得辣眼睛。
眼见着他又要对我说教,我用起了苦肉计。
“阿兄,肚子饿。我紧抿的嘴角下撇,留着泪诉苦。
“我叫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东坡肉,抄好了就能吃。”
“阿兄,我手疼。”我委屈巴巴,眼泪一颗一颗你往下掉。
“......”
我可怜兮兮的抬起长了水泡的小手给他看,“你看,肿了。”
“唉。”阿兄无奈妥协找来膏药为我涂抹。
阿兄难得温柔,一边涂抹着膏药,一边为我的伤处轻轻吹气。
“去用晚膳罢。”涂好药膏,他用手帕擦手,“以后不可再爬屋檐了,我和阿爹精力有限,不能时时刻刻都能出现护你。”
“要惜命,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
“嗯。”
我年幼时不喜读书写字,四书五经什么的全靠我阿兄逼我去学,毛笔字也是他逼我写的。
我有时被我阿兄逼得紧了,便会一个人偷偷逃出家去,去街头买糖葫芦看杂耍。
我刚到街头便看到聚宝楼和满香楼聚满了和我一样看热闹的人。
我凭借矮小的身高优势蹿到前头,正看到师傅在表演“上刀山下火海”,顾名思义,老师傅着脚一步步踩过烧得通红的木炭,然后攀爬用长刀做得楼梯,一个来回方可结束。
表演结束,为了展示师傅的真材实料,师傅拿了根甘蔗往刀片上一碰,瞬间断成两节。
我看得瞠目结舌,这也太神奇了,师傅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师傅注意到我,特意向我展示了他的足底,我抬眼一看,师傅的脚底居然结了那么厚的一层老茧,怪不得能上刀山下火海。
那师傅嘿嘿一笑道,“小姑娘,我厉害吧。这层老茧,没个十几二十年,还真磨不出来哩。”
我打心底佩服,由衷赞叹,“厉害,厉害。”
我正拍手叫好,猝然看到人群对面一身玄衣散发着戾气的阿兄。
我出于本能缩了缩小小的身体,怯怯看他。
阿兄,你怎么能找到这来?还这般快?
我想问不敢问。
阿兄对我勾了勾手指头,我便向小狗一样走过去对着主人点后哈腰。
原来阿正哥哥也在,看到一抹黛绿,我找到避风港,躲到阿正哥哥身后。
我扯着阿正哥哥的衣角,“阿正哥哥,你要救我。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阿正哥哥听了一笑,将我护在身后,“难得出来一趟,高兴些。你看敏敏这么听话的一小姑娘,随便说说就好。”
我表示赞同点点头。
阿兄瞪了我一眼,刀削斧凿般的脸更显狰狞。
我怕阿兄回去罚我抄写《长恨歌》,只得昧着意愿,百般讨好。
“阿兄,糖葫芦真好吃,给你。”
“阿兄,你看那把佩剑做得好精致,我买来送给你好不好?”
“阿兄,这些线的颜色好好看,我买回去给你做荷包?”
“阿兄,你吃不吃烧鹅?”
“阿兄......”
尽管如此,我还是没能避免挑灯夜战,熬夜苦抄《长恨歌》的结局。
我阿兄真是铁石心肠、冷漠无情,如此不怜爱他可爱善良冰清玉洁的妹妹,他定会遭五雷轰顶不得善终。
3. 做京城最幸福的女子
立春后的第二天,阿正哥哥成了太子。
又没几天阿正哥哥拜我爹爹为老师,爹爹忙完政务便在家中给阿兄和阿正哥哥讲学。
这些事本来和我没什么关系的,爹爹看我整天无所事事,也将我拉过去一起和阿兄他们两个学习。
爹爹讲的《中庸》、《资治通鉴》可要比以前所学的那些书难多了。
我想着我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只打算随便听听得过且过就算了,可我阿兄偏要让我和他学得一样好。
他问我的问题一旦我答不上来,免不了被他一顿呵斥。
哎,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和阿兄一起听爹爹讲学。
读书虽困难了些,还好有阿正哥哥在。
我每次被阿兄训斥,他总会在旁边护着我,责怪我阿兄对我太严厉了。
我不懂的地方,阿正哥哥也会耐心的一一解释。
我很笨,总是一根筋。阿正哥哥为了让我能懂得书本里的知识,免不了比手画脚,丑态频出,失了太子该有的皇家风范。
阿兄对此鄙夷不已,“她要能开窍,母猪都能上树。阿正不必管她,免得你被她感染,变得和她一样笨。”
他让阿正哥哥不要管我,不然变得和我一样笨。
我阿兄如此看不起我?我气急,“我再不堪,也是和你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如此说我,是在侮辱故去的阿娘么?”
我读书不厉害,吵架倒是伶牙利嘴得很。
阿兄愣了愣,怒道,“我说你笨和阿娘有什么关系?”
“就是有关系。”我愤然,脸涨得通红。
“不可理喻。”阿兄同我一样涨红了脸。
我决定不要再理他了,就算他求我,我也不会看他一眼。
才立下态度坚决的旗帜,晚上便被疯狂打脸。
阿兄最会惹我生气,也最会哄我高兴。
我爱美,一直都想要一件广袖流仙裙。爹爹忙,没顾得上帮我买。
我才把房门死死关上,阿兄便提着广袖流仙裙来了。
哎。比起好看的广袖流仙裙,尊严算什么东西。
我溜须拍马,换上最灿烂的笑容给阿兄开门,声音嗲嗲道,“阿兄。”
阿兄将裙子放于我手中,我将裙子比在自己身前,赶紧换上走到我阿兄面前,笑盈盈问他,“阿兄,好看吗?”
我看到阿兄眼中闪过别样的神采,他手指窜在一起,看起来有点紧张。
“阿兄?”
我小心翼翼,试探着唤他。莫不是我穿这广袖流仙裙太难看了?
难看到阿兄忍不住想揍我。
“还行吧。”
冷不丁的,阿兄漫不经心,突然来了这么句。
奇怪。我心中充满问号。阿兄看起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十四岁那年,波斯国进贡了一条红宝石项链,价值连城。
进宫参加宴会,我得已在皇宫娘娘的脖颈上能一睹红宝石艳丽的光泽。
我这么美,应当也有这么好看的一条项链。
于是在回家的马车上我对阿兄一阵卖萌拍马屁。
阿兄不耐烦,“说吧,有什么要阿兄为你做的。”
我嘿嘿一笑,对阿兄抛媚眼。“阿兄,再过一年我就要及笈了。”
“所以呢?”
“阿兄你觉得我配不配有一条艳丽夺目的红宝石项链作为我的及笄礼物呢?”
阿兄白了我一眼,不说话。
“阿兄,你觉得我配不配拥有呢?京城第一美人配不配拥有一条红宝石项链?”
“我不配吗?”
阿兄依然不理我。
“阿兄......”我扯着他的袖子,糯糯轻唤他。
阿兄直接无视我。
我一直心心念念的红宝石项链直到阿兄出征也没有音讯,我以为愿望泡汤了。
没想到一年后,我生辰的那天,阿兄凯旋,一身玄冰铠甲带来了世界上最艳丽夺目独一无二的红宝石项链。
阿兄亲自为我戴上了我一直心心念念的红宝石项链。
长年手握兵器,他的手变得粗糙,干硬的老茧磨得我娇气的皮肤微微的氧。
一年的光阴,我长高了不少,眼睛已经能够到阿兄的下巴。
我抬头打量阿兄饱经风霜的脸,思念如涨潮般汹涌。
一时没忍住,我眼眶红红,看着阿兄流起泪来。
阿兄擦去我眼角的泪,对我说,“价值连城的珠宝送我心上的掌珠。”
阿兄这话是在告诉我,我在他心中是无价的。
我感叹,阿兄多出去打打仗还是挺好的。
阿兄打仗回来后,居然变得这么温柔。
阿正哥哥有了喜欢的女孩。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阿正哥哥的心上人叫明月,我第一次见着她,便被她白净好看的脸颊吸引住,移不开眼。
真是一个人如其名的女子,和阿正哥哥一样温柔,宛如天上明月,洁净清冷的光能照亮黑夜。
阿正哥哥有了明月哥哥后便开始冷落我和阿兄了,以前三天两头我们就能见着他,自从他有了明月姐姐后,我要两三个月才能见他一次。
为此我有些惆怅,大骂阿正是个见异思迁的人。
阿兄说,聚散离别,终有时候。
他让我想开些。
我撑着下巴不理会他,继续惆怅。
想到明月姐姐那张好看的面孔,我不由得感叹。
“明月姐姐真好看。”
阿兄却不觉得,他拧着眉,“你不觉得明月和你长得很像吗?”
我摇摇头,并不觉得。
隔日太子和烟花女子相好的消息传入宫中,皇后和皇帝大发雷霆。
没多久皇后传我入宫,我入宫时迷路,不小心撞见阿正和他的部下在假山后谈话......
回来后我便和阿兄嚷嚷着我要嫁给阿正做他的太子妃。
阿兄又要去打仗了。
“阿兄这一去,多久回来呢?”我舍不得阿兄,紧紧抱住他不愿松手。
阿兄轻拍我的头,安慰道,“我会尽快回来,不让你等太久。”
阿兄去打仗的前夜和爹爹在书房里谈话,我想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却被赶了出来。
为了防止我偷听,爹爹和阿兄还派了管家在书房外驻守,不得我靠近半步。
偷听不成,我悻悻回了自己的闺房。
我早早睡下,不料哥哥会来找我。
他一身铠甲,手握佩剑,轻敲我的房门。
我睡得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的去给阿兄开门。
见到他,我惊愣,“今晚就要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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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兄点头。
“我知道你喜欢阿正,一心想要嫁给他。”阿兄继续道,“但,为兄并不同意。”
“日后我会为你觅一如意郎君,爱你宠你,将你捧在手心,让你成为京城最幸福的女子。”
“阿兄!”我有些恼,阿兄就如此不相信我的眼光?
阿兄掐我的脸,让我因为疼痛再没法与他生气,“做京城最幸福的女子,不一定要嫁给阿正......”
“别的男子,也是可以的。”
“阿兄有合适的人选?”我问。
这一年阿兄的身形猛长了许多,我站在他面前,只够得到他的肩头。
我视线落在他的胸前,看到阿兄的胸口起伏得厉害。
阿兄他是在紧张吗?
我半信不疑抬起头去打量他,恰巧阿兄正低着头看我,四目相对。
阿兄错开视线,声音低沉道,“日后你就知道了。”
“嗯。”阿兄点头。
“我知道你喜欢阿正,一心想要嫁给他。”阿兄继续道,“但,为兄并不同意。”
“日后我会为你觅一如意郎君,爱你宠你,将你捧在手心,让你成为京城最幸福的女子。”
“阿兄!”我有些恼,阿兄就如此不相信我的眼光?
阿兄掐我的脸,让我因为疼痛再没法与他生气,“做京城最幸福的女子,不一定要嫁给阿正......”
“别的男子,也是可以的。”
“阿兄有合适的人选?”我问。
这一年阿兄的身形猛长了许多,我站在他面前,只够得到他的肩头。
我视线落在他的胸前,看到阿兄的胸口起伏得厉害。
阿兄他是在紧张吗?
我半信不疑抬起头去打量他,恰巧阿兄正低着头看我,四目相对。
阿兄错开视线,声音低沉道,“日后你就知道了。”
阿兄说要为我找一个如意郎君,直到我成了皇上的女人他都没能让我瞧上一瞧。
我在宫中的生活百无聊赖。
阿爹意外离世的消息使我一蹶不振好。
我的贴身宫女阿畔见我郁郁寡欢,想尽办法逗我开心。
不知道她从哪里给我弄来了我最爱吃的糖葫芦,糖葫芦红彤彤的面上郭满金色的糖衣,酸甜可口。
“没想到在宫里也能吃到糖葫芦。”我咀嚼一颗,吞咽进肚里,心情瞬时好转大半。
“娘娘喜欢吃就好。”
我不经意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葫芦的?”
我没记错的话阿畔入宫的时候我还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呢。
“我喜欢吃糖葫芦,想着娘娘也会喜欢,所以让小顺子买糖葫芦的时候,也让他帮您买了一份。”
原来如此。
我不得不感叹阿畔的玲珑心思,对她的喜爱和信任更多几分。
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我哀叹一声,糖葫芦我向来喜欢,只是从来都不容易吃到
在宫外时我阿兄怕我牙疼不让我多吃,长大了嫁进宫中就更加吃不到了。
脑中忽然浮现阿兄时而严肃,时而温柔的脸。
我抬眼眺望远处家的方向,太阳刺目使人睁不开眼,我目光微阖,视线变得模糊。
阿兄。
近来可好?在做什么?
阿兄,敏敏想你了。
4. 白月光入宫
明月姐姐的相公死了,听闻是应酬时饮酒太多猝死的。
这样一来明月便是飞出鸟笼重获新生的鸟儿,可以另寻新的主人了。
后宫闲得没事做的女人又开始拿我鸠占鹊巢的事嚼舌根,我重申过无数次,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不屑去做,可惜没有人相信。
人人都认为我就是为了获得皇帝宠爱不择手段的舔狗。
这些人不仅扭曲我的为人,还拿我当个笑话。
看啊,处心积虑的做了太子妃,进了皇宫还不只是个妃。
不得皇帝宠爱的女人便是如此廉价。
对于流言蜚语,起初我很在意,时间久了便麻木了。
“娘娘,宁妃邀请您去她的寝宫围炉喝茶呢。”阿畔提醒我。
我随意打扮一番,去赴宁妃的约。
宁妃见到我,笑得十分客气,“宸妃妹妹来啦。”
我点点头,便看到她身旁那抹素色的身影。
看到明月,我站在阳光底下怔了怔。
宁妃热情拉着我到亭中坐好,让一身宫女装扮的明月为我们沏茶。
随着我不断看向明月的目光,宁妃道,“我出宫时偶遇这个叫明月的娘子,见她冰雪聪明,便将她带进宫中,做了我的贴身丫鬟。”
“明月。”宁妃唤了一旁的明月。
沏茶的明月毕恭毕敬行礼。
宁妃抬起沏好的茶浅抿一口,“我听闻,你嫁人前有一个很不错的相好,怎么最后没嫁给他。”
我算是明白了,宁妃近日是有意拿明月羞辱我呢。
明月姐姐一个县令夫人,生活过得再难也没有必要到入宫做宫女吧。此次入宫,应是冲着阿正来的。
曾今婚姻不能自己做主的太子,现在成了一言九鼎的皇帝。
她想做皇帝的女人,只不过是皇帝点点头的事。
宁妃应是想拉拢明月,以此巩固自己在后宫的地位。
我一言不发,默默看着宁妃在我面前演戏。
明月小声回答,“他的父母不同意,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宁妃斜眼瞥我,眼眸中带着挑衅,“我听闻他的未婚妻为了阻挠你们在一起,还到他的父母面前闹了一次。”
我可没闹。
“如今你算是恢复了自由身,若没有父母阻隔,他一定会不顾一切找到你。”
“本宫很好奇你们的故事,可能与我说说?”
我不傻,怎么能乖乖坐着让宁妃羞辱我。
我装作听不懂她们说的话,不在意的笑着道,“宁妃,我有些中暑,先回宫了,你们慢慢聊。”
没等宁妃同意我便让阿畔搀扶着我走了。
让你说不着我,气死你。
我有些不明白阿正后宫的女人,我明明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为何人人都与我过不去?
到了无人处,阿畔小声的对我说。
“娘娘,你不觉得明月娘子很像你吗?不仅明月,还有以前老找您茬的淑妃也很像您。”
以前阿兄也说我和明月长得像。
“哪里像了?为何我觉得一点也不像。”
饿哦觉得我们一点也不像。
阿畔谨慎说,“外貌不怎么像,就是有时候的神韵很像您。”
阿畔鼓着眼睛,似想起以前的事,“以前我还将淑芬误认成了您,被她斥责了一顿。”
阿畔说的这些,我没有在意。说说就过了。
回到寝宫,我特意打扮了一番。着装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单薄。
“娘娘,寒冬腊月的你这是要干嘛?”阿畔不解。
我笑着说,“争宠。去皇上的面前吹耳旁风。”
明月进了宫,阿正见了他必定会纳她为妃。
她可是阿正的白月光,搞不好她的位分会比所有女人都高。
我和明月之间有误会在,搞不好明月会对我怀恨在心。
若到时她和宁妃一起在阿正面前挑拨离间,她本就不好过的日子会越发艰难。
我得防患于未然,先去阿正面前卖惨讨好一波。
我花了点银子打通了安公公,在阿正必经的路上跳了一支惊鸿舞。
当晚我一身正红,红色的步摇戴在头上琳琅满目,我的胭脂是红色的,舞鞋也是红色的,我全身上下全是红色。
阿畔被我的美貌惊艳,呆呆看我,“娘娘你好美。我从未见过比你还好看的女子。”
“如果我是皇上,你只要站在那,我就会深深喜欢上你。”
好看就行。我得意笑笑。
当天夜里下起了漫天的雪,我在雪夜里跳舞,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到我的眉梢,亲吻我的眼角。
我一袭红衣,像极了落入凡间的仙子。
我跳得入迷,不觉间,皇帝早已定在积雪的树下看我。
即使是厌恶我的阿正,也很难不为我今晚美丽的模样入迷。
夜里雪下得好大,冷死我了,我穿得这么单薄,跳舞的动作都僵了。
我瞧着差不多了,提起红色的裙摆,小巧依人跑到皇上面前勾引他。
我眼神妩媚妖娆,比狐狸的眼睛还勾人。
“宸妃能不用这么寒渗的眼神看朕吗?朕怕夜间难眠。”阿正嫌弃道。
什么?我不敢相信,皇上居然说我妩媚妖娆的眼神寒渗,他什么眼神?
阿正当面泼我一盆冷水不够,接着打击道,“后宫的女人这么无趣的么,只有跳舞这么一个取悦朕的手段。”
我生气得不想说话。
这天真是冷啊。
阿正面无表情看着我,不说话。
我没了之前的傲气,瘪嘴道,“我以为我这身打扮很好看,我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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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的舞姿倾国倾城,我以为皇上一定会被我迷得神魂颠倒,我以为......是我自信过了头。”
“原来我这么没有魅力。”
我自我认知良好,继续抱怨道,“这天可冷,下雪了。我就只着了这么单薄的舞衣。”
“别人跳的时候不下雪,偏偏我跳的时候下。
“我太倒霉了。”
阿正继续看我,我的那些碎碎念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
“为何要这么做。”他问我。
毕竟我从来都是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性子。
“自然是为了争宠。”我直白回答他。
“你也会争宠?”阿正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当然。”
“为何这么突然?”
我说,“我害怕。”
我冻得鼻子通红,晶莹的泪花在我眼中打转。
我可怜兮兮,冻僵的小手去拽他的袖子,“因为我害怕。”
“明月姐姐的丈夫死了。宁妃将她接到宫中,近日特意将明月带到我面前用以前的事羞辱我。”
听到明月的消息,阿正平稳的情绪有了波动。
我继续卖惨,“如果您有将明月纳入后宫的想法,我双手支持赞同。但求皇上不要因为以前的事为难我。”
不知我那句话冒犯了阿正,他不悦拧眉,死死地盯着我。
我心头发悚,可怜巴巴的看他,“我不得您宠爱,后宫的女人,人人都想上来踩我一脚。”
“如果您也这样的话.......我在后宫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我曾今也是爹爹和阿兄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呢。自从嫁给了他,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呀。
她好歹为他挡过刀。看在她是他救命恩人的分上,他不能再为了以前的事为难我了。
“我对天发誓,当初真不是我向太后娘娘告的密。”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很包容的,我可以接受我做大,她做小。我没有必要为了赶走她,去和太后娘娘告秘。”
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阿正却问了我一句,“于敏妹妹,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被他说得一愣。
然后诚心诚意的双手捧起他的一只手。
冰凉的掌心裹住他的五指。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的真心,皇上难道还不明白?”
“我当然喜欢你。”
“阿正哥哥,我喜欢你。”
“上天入地,没有比于敏更喜欢阿正的人了。”
阿正自然相信了我的话,让身边的公公送我回寝宫,自己则去了宁妃的寝宫。
我冻得浑身不舒服,回去的路上还在想,明月姐姐入了宫,他定是要瞧上一瞧的。
为了以后能在宫中过得更好,还是多避着她一些的好。
5. 皇上变得真奇怪
隔日我才睡醒,阿畔便一脸激动的和我陈述昨晚发生的大事。
“娘娘,昨晚皇上去宁妃的寝宫了。”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知道。”我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
阿正昨日派人将我送回来,紧接着就去了宁妃的寝宫。
自己年少时爱而不得的白月光死了丈夫进了宫,阿正定然要去看看的。
阿盼明明比我大上很多岁,却是一脸的纯真无害。性子比我这个不着边的人还要幼稚几分。
她眨巴着一双眼睛,笑着道,“皇上昨晚去了宁妃寝宫,痛斥宁妃怎可让臣妻入宫为奴,这是在折辱臣子,有伤世俗。”
这些事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并不觉得奇怪。
阿正心头的白月光,怎么能在宫中为奴,做一个任人使唤欺辱的小宫女。
“皇上定然不会让明月娘子做一个小小的宫女。”
我面色无波,一脸的平静,甚至是心不在焉得有些冷漠。
阿盼才不管我乐不乐意听这些,嘴里滔滔不停。
“不不不,娘娘,你猜错了。皇上生完气后,便让宫内的太监将明月娘子送出了宫。皇上去宁妃的寝宫,似乎不是为了将明月娘子纳入后宫。”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异常震惊,“皇上没纳明月入宫?”
阿畔点点头,“听说皇上只是和明月娘子简单说了几句,便赏她豪宅一座,黄金千两,紧接着便派人送她出宫了。”
我看着头顶纯白如雪的帐顶怔怔出神,阿正为何会这么做?难道阿正有初次情结?
白月光明月姐姐嫁了人,他便心生嫌弃?
呵。
男人。
即使是痴情的阿正,也不过如此。
我心中对阿正的鄙夷不断,笑自己高估了他对明月的深情。
阿畔却在一旁打断了我的思绪。
阿畔激动得双手抚上我细白如藕的手臂,“娘娘!您昨晚的美人计有用!”
我不觉得是美人计起到了作用,如若昨晩的美人计成功,阿正看我的眼神不会那般清明。
究竟是什么令阿正对明月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思忖之际,阿正来看我了。与他一起的,还有余太医。
阿正掸落黑色裘衣上的雪花,自然的递给阿畔,让她拿到龙门架上挂好。
“见你昨日冻得厉害,今日带了余太医来为你瞧瞧。”
我有些不自在的躲了躲,“我身子不打紧的,昨夜虽然冻,回来睡一觉便全身舒畅了。”
成亲三年,阿正来我宫中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我显得有些局促。
说实话,自打成亲后,我便不习惯与他相处。
“让你看你便看。”阿正一把抓住我瘦弱的肩膀,将我按到案几边坐着无法动弹。“坐好,让余太医给你瞧瞧。”
我乖乖听话,伸出手腕。
余太医医术高明,片刻的时间,便得出结论。
“娘娘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我瞧娘娘面色憔悴,眼眶发黑,似乎受心事困扰而夜不能寐。”
“娘娘是否有失眠的症状?”余太医问我。
我点点头。
阿正难得对我流露出几分关心。
“看起来精神恹恹的?还在为你阿爹的事伤心。”
我依然点点头。
我阿爹走后,阿正似乎变了个人。
他对我的态度不似以前刚成亲的时候,变得好像会关心我了。
是觉得我在宫中无依无靠,良心发现,开始可怜我了?
这样的怜悯之心,我并不需要。
“你阿兄受了重伤从边疆回来疗养,要不要出宫去看看他。”
许久未听到阿兄的消息,我那颗死气沉沉的心在听到他的消息时随之一跳。
我的眼睛渐渐有了光,然后我便激动得笑了。
想到阿兄身受重伤,我脸上的笑容转化成担忧。
我多想飞奔出去看看我的阿兄。
可我当初不惜与阿兄决裂也要嫁给阿正,阿兄早对我这个吃里扒外的妹妹心灰意冷了。
他一定不愿看到我。
我犹犹豫豫,想点头应下,却害怕阿兄不愿见我。
“他早就不认我这个妹妹了,我去见他,只会惹他心烦。”
阿正见我这般扭捏,拍着我的肩膀安慰。
“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他或许早就不生气了。”
话说至此,我看到阿正温柔的眼眸骤然一冷。
“就算他心中对你还有怨……”
阿正忽然搂住我,一手禁锢着我的腰,一手擒住我的下巴。
因为这突然的动作,我与阿正之间的画风瞬间突变。
见此情形,余太医和阿畔赶忙撇开视线,默默退了出去。
我反应迟钝,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说话的样子似乎是在与我调笑。
“你是皇帝的女人,他一个臣子还敢对你不敬?”
察觉到皇帝似乎有意讨好我,我没有为此感到高兴,我扭着身子从他怀中退了出去。
他说的话,我不喜欢听,听在我耳朵里,我心里不痛快。
阿正和我阿兄以前是多么要好的朋友,如今阿正却这般厌恶他。
被皇帝厌恶且手握重权的将军,向来活不长久。
意识到阿正对阿兄的杀意,我浑身冰冷,忍不住想要发抖。
我躲避的动作落到阿正的眼里,被他理解成了不愿与他亲热的排斥。
阿正微恼,一把将我拉近,有力的手臂再次扣住我的腰。
“你躲什么?”他的脸近乎贴着我。
“我没躲。”
我被他突然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下意识撒谎自己并没有躲。
我纯情不懂男女之事的模样似乎取悦到了阿正。
他难得在我面前发出如此心满意足的笑。
随着一声温润的笑声结束,阿正拉着我往身后的紫檀木椅上栽到。
受他牵引,我顺势坐到他的双腿上。
阿正笑着牵起我的手腕,自然的搭在他的肩膀上,“没躲的话,那你靠近点呀,敏敏。”
我脑袋突然就懵了,大脑一片空白,鼓着一双单纯无辜的眼眸迷茫看他。
阿正笑得不怀好意,往下按了按我的腰?
什么意思?
我眼中蒙上一层白雾,站在其间,根本不能视物。
“还不懂吗?敏敏。”阿正笑着问我。
我到底应该懂什么?
忽然我被什么东西膈到了。我扭动身子,想从阿正身上下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别动。”阿正脸色潮红,低沉的声音似在央求。
我一头雾水,脑袋快要炸了。
阿正为何是这么一副鬼迷日眼的表情?
还没待我将问题想得清楚,阿正便拉我的手去解他的腰带,我白皙如玉的手指缠上充满龙涎香的腰带,莹白的肌肤泛着朦胧的粉红。
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阿正按我腰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难以置信的,我抬眼想去看阿正的神情,正好对上一双早已迷乱的眼睛。
不可能!我对自己说。
他厌恶我厌恶得恨不得想要杀了我,他怎么会想要我?
他难道是中邪了?
我浆糊的脑袋瞬间茅塞顿开,眼中闪过智慧的光。
对对对,他一定是中邪了。
这么想着,我抬手在阿正脸上便是响亮的一巴掌。
浑浊的眼睛恢复清明,阿正恼羞成怒的掐我那不堪一握的楚腰。“你这是做甚?”
我的模样在他眼中有些蠢,不顾腰间的疼痛,我抚上他被我打得发红的脸颊。
“皇上,你中邪?这样有没有清醒一点?”我开口担忧的问,表情那叫一个诚挚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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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正久久凝视我,一言不发。
他这副严肃的模样,令我心头紧张,我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到他刚毅的下颌角,“皇上,你没事吧。”
良久,阿正才缓缓开口,“我何时中邪了?”
“就在刚刚。”我一板一眼的回答。
“……”
阿正的脸一下青一下紫的,这是他生闷气的表现。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我明明还在关心他。
也许是与我相处实在煎熬,阿正撕狗屁膏药似的将我从他身上扯下。
觉得不解气,他还骂了我一句,“蠢货。”
斥责的话才说完,阿正便臭着一张脸走了。
“皇上!”见他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门口,我着急挽留。
阿正听到我的叫唤匆忙的背影顿了顿,转而回身看我,先前冷戾的眼眸透着些许期许。
“怎么了?”他问。
“我要回去看我阿兄。”
回家探亲的事,我本来犹豫不决有所顾虑。
见阿正走得这般决绝,我怕以后再没有回家探亲的机会,便急切开口,说出心中所想。
阿正没想到我会说这个,冷冷回了一句。“随你。”便头也不回的负手离开。
扣响于府的大门,来为我开门的是管家。
三年未见,管家苍老了许多。
他见到我,略显浑浊的眼珠渐渐湿润。他沙哑的声音哽咽道,“敏敏小姐,你回来啦。”
我微微颔首,小嘴不禁瘪下去。“是呀,好久不见。”
“你哥哥刚吃了药在房中休眠呢,我这就领你去见他。”
我紧随着管家的步伐,穿过一条条弯曲的小路,内心忐忑。
不知不觉行至阿兄房前,我阻止管家通报的举动,轻推房门,悄悄走了进去。
左胸受了重伤的阿兄躺在床上,上半身不着寸缕。
许是疼得难以忍受,即使沉睡过去阿兄依然拧着一双剑眉,眉心拧成川字。
我蹑声走进,替他捂了捂腰间的被子。
梦中的阿兄被我惊醒,疲倦的睁开眼睛。
沉静得如同黑夜的眼眸,无数温柔的情感在里头交织。
阔别三年,阿兄再见到我不是我想象中的恼羞成怒,而是不可置信般,久久凝看着我。
汹涌的思念皆在我眼中凝结成珠。
我眼里擒泪,朝他温婉一笑,甜甜的唤他。
“……阿兄。”
“是我。”
阿兄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让自己变得清醒些。
我握着他的手,继续道,“阿兄,我回来看你了。”
我看着他左胸处缠着伤口的布条沾满黑血,心疼的问,“是不是很疼?”
感受到眼前的我是真真实实的近在眼前,阿兄紧绷的面部线条渐渐放松,眸光也变得柔和。
“我以为你不会再想回来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负气道。
我委屈的留着眼泪,着急解释,“怎么会。我天天都想回来。我每天都在想你……阿兄。”
“吃糖葫芦会想到你,中秋团圆佳节会想到你,下雪了会想到你,高兴难过我都会想到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想到你。”
“可我见不到你,你又不愿见我。”
“很多时候,我真想问问你,过得好吗?在做些什么呢?你什么时候才不会生我的气?”
“什么时候我才能见你?”
我越说眼泪直流,到最后话不成句,干脆哽咽起来。
阿兄还是心疼我,将我的头慢慢放在他的胸膛。
像以前我哭他哄我的样子,轻拍我的发髻,温声安慰我,“不哭了,不哭了。”
“我只是,怕你还在生气。”我头埋在他怀中,感受久违的温暖,那颗死气沉沉的心又开始鲜活跳动。
阿兄捂着伤口,胸口中箭的地方疼得要死,还得软下声来哄我,“其实我早就不生气了。”
6. 禁忌暗涌
凛冬里的黑夜格外漫长,远处的天际仿若深渊,黑得看不清一切,直令人心里发悚。
若是在皇宫,我定然会害怕不敢入眠,非要缠着阿畔陪我一同入睡。
此刻的我内心一片宁静,乖巧安静地守在阿兄的榻前,面容祥和。
从前英勇神武的阿兄在我心中的形象十分高大,大抵是受伤的缘故,他现在看起来苍白、孱弱,好像轻轻一碰就能碎掉。
看着他如今的模样,我快要心疼死了。
夜已深,我提出要留下照看他。
阿兄拍了拍我的手,“回去歇息吧,这不合礼数。”
我愤愤道,“这有什么不合礼数的,我们是兄妹!”
阿兄疲倦的眼眸明显怔了怔,而后嘴角噙着一抹苦笑,“你如今……可是娘娘了。”
是娘娘又怎么了?
我不明白阿兄话里的含义,只是不高兴皱眉,说话的语气也冲了几分,“伤得半死不活的,还需顾这些繁文缛节?”
总而言之,我今晚就要留下守着阿兄,谁都撼动不了我的决定。
阿兄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明显是被我的话气着了。
我将他扶起来,替他顺了顺后背,担忧道,“有没有好受些?抱歉啊阿兄,又让你生气了。”
阿兄紧凑在一起的五官慢慢舒缓,煞白的薄唇紧抿着。
忽而,他一脸严肃地盯着我。就像以前,读书写字时,他管教我那般。
积年累月受这张冷脸影响,我也生了几分老油条死皮赖脸的心态。
我作出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眸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天际。
“你看外面的夜这样的黑。”边说着,我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胆怯的小手紧紧抓住阿兄的衣袖。
我声线柔和,撒娇的声音似乎要哭了,“阿畔又不在我的身旁。”
“我夜里一个人,很害怕。”
阿兄了解我,他知道我怕黑,还怕鬼。这般示弱的手段,我之前屡试不爽。
清冷平静的眼眸落向我紧紧抓住他衣袖的手背。
我打量着阿兄的神色,犹豫,纠结,还有几分我此时没有察觉的隐忍。
我只知道我面冷心热的阿兄开始动摇了。
见此情景,我趁热打铁,“阿兄,你知道的,我从小怕鬼。你就让我留下来陪你吧,我们两个人还有个伴。你渴了我可以给你倒杯水,哪里难受了我可以立马知道。我在这里守着你,多方便呀。”
“阿兄,好不好嘛。”我继续对阿兄撒娇。
阿兄有些不耐烦地抽走我手中紧握的衣袖,我手只一空,只听到无奈的叹息。
“罢了。”
阿兄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说话的声音嗡嗡的,“困了就到一旁的贵妃塌上睡,柜子里还有狐裘和多余的棉被。”
阿兄困极了,话才说完,便睡了过去。
半夜里风雪越发肆意。
寒风呜咽,如同女子的哀鸣。
树木枯瘦的枝头又积起皑皑白雪,我察觉到今夜的天气比起昨夜又冷了些。
起床为熟睡中的阿兄掖了掖被角,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我察觉到灼热的视线至上而下的慢慢打量我,最后落在我的脸庞,久久凝视。
我面上故作镇定,整理被子的动作却忽然变得僵硬。
心中慌乱,我不明白,阿兄为何要这般打量我?
我今天说话直来直去,又惹他心中不快了吗?
“敏敏。”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忽然唤我。
明知他没睡,我却故作惊讶。
“阿兄!”我似乎被他突然出声的举动吓到了,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红润的小嘴止不住张了张。
“我以为你睡着了!吓我一跳。”我捂着胸口,有些心虚。
夜的漆黑让诺大的寝室显得空荡荡,什么都看不到的我,只听得到阿兄浅浅的低笑声,“这几年,你看起来一点都没变。”
“没想到你嫁人也已经三年了。”
耳旁忽然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然后我听到阿兄说。
“你怎么就嫁人了呢?”
我久久抑制的内心,本就是湖底的暗河,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里汹涌,阿兄一语激起惊涛骇浪。
我稳住凌乱的呼吸,笑道,“我嫁人不早啊。倒是阿兄你,一直没给我娶个嫂嫂呢。”
“姚姐姐多好呀,可惜你有眼无珠,白白浪费这门好亲事。”
阿兄曾有一个未婚妻,相貌品行极佳,与他,是一对世人艳羡的璧人。
这话实打实戳了阿兄痛处,他闭上眼睛,不想再与我多说什么。
“夜深了,快睡吧。”
我自知理亏,灰溜溜回去贵妃塌上躺着。
透过纯白的纱帐,灼热的视线再次凝在我的身上。
我心跳漏了半拍,却紧紧闭着眼睛,佯装熟睡。
大抵是回家的缘故,我很快便忽视那股深沉的视线,睡得酣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的开头是大片大片鲜黄的迎春花,柔美艳丽的花枝高高垂挂在绿荫之中,风一吹,花枝便在空中盈盈乱颤。
树底下,是一身鹅黄的少女。
她身姿纤纤,肤凝玉白,远远的看到她仰望着头顶的迎春花笑意盈盈。
我浑身一震,瞳孔里倒映着随风摇晃的迎春花。后知后觉的,我才想起来,那是我少时模样。
而站在我对面的,是我少时的憧憬,他总是用温柔中带有几分严肃的眼神看我。
他眼眸中的光彩,似那璀璨的星辰,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叫我永远不敢忘记。
我是那般无可救药的深深为他着迷。
迎春花随风飘荡,我小心翼翼的向他的背影靠近。
可我每靠近他一分,他便躲远一分。
我心下着急,不禁加快脚步追赶,脚下踉跄,再抬手,横亘在我面前的是一只布满老茧却骨节分明的手。
他凝眸,眼里夹杂警告之意,教我不敢再靠近。
我心碎成一瓣又一瓣,木楞地看着他流畅的下颌角,薄唇在一张一合。
“于敏,你不能爱我。”
……
天色微明,我的眼角犹挂着一滴清泪。
胸腔苦涩,我乏力起身,赫然对上阿兄
打量的目光。
胸腔震震,我的脑袋空白了一瞬。
阿兄薄唇紧抿,苍白的脸上表情比我还要复杂。
他担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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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敏,我感觉你这些年过得并不开心。”
“到底为何?”
我哭笑,还不就是不得丈夫宠爱的那点婚姻破事。
“你十七岁的那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十七岁…….十七岁的时候,我还没打算嫁给阿正。
阿兄……他竟然有所察觉?他竟然知道,我还未嫁于阿正之前就过得不开心了。
如果他知道了那件事情,他又会如何看我呢?
我实在说不出口。不想说,也不敢叫第二个人知道。
我傻笑着,希望能蒙混过去,“我没有不开心啊!是阿兄你想多了。”
阿兄有些失望的眺望窗外,外头白雪皑皑,一片寂静。“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能强求你。”
我呵呵两声,寝室瞬时安静得可怕,好似能听见外头雪从枝丫掉落的声音。
察觉到阿兄轻微的嗅了嗅。
“你擦了什么?这么香?”阿兄忽然问。
阿兄这么问,我颇有些不自在。
倒也没见阿兄难受的皱眉,只是受伤的人嗅觉会异常灵敏,特别是刺鼻的味道,会让呼吸堵塞,不利于病人的恢复。
我嗅了嗅自己因擦了凝露而白嫩如玉的芊芊玉手,浓郁的栀子花香的确有些冲鼻。我心道不好,阿兄定是闻了这味道突有不适。
想到这些,我愧疚难当,我为什么要擦味道这么冲的栀子花凝露?
我胡乱起身,像一头没有头绪在屋里胡乱打转的苍蝇,“味道太冲了吗?”
“我这就去……”将它冲洗干净。
我后半句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便听到阿兄似安抚般温柔的声音。
他笑了笑,失了血色的双颊略显苍白。
“很好闻。”
他说,柔和的声线落到我耳畔,似柔软的羽毛柔刮我耳畔的痒。
我木木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然后我听见他的声音越发柔和几分。
“你擦的什么,味道很好闻。”
我抬头,正好对上他那双洁净的琥珀眼眸,一股巨大的漩涡席卷着我快要我沦陷。
我仓促移开视线,盯着自己如玉的指尖发呆。
“哦。”
“是栀子花香的护手凝露。”
我瞅了瞅阿兄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
有些干,能清晰看到手指皮肤上的指纹。
我不知脑袋抽风,还是怎么了,懵懵道,“阿兄,你手有些干,我为你擦些。”
阿兄魁梧高大的身躯明显愣了一下,“我一介武夫,用不来你们女孩家的东西。”
我的脑袋越发懵,待我有些意识的时候,我的手已经轻触上阿兄的双手。
我的手小小的一个,格格不入的覆在阿兄宽大的手背上,柔嫩白皙的肌肤与阿兄古铜色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十指短暂交缠,迅速抽离。
我慌乱盖上护手凝露的盖子,回过神才发觉阿兄深邃的眼眸似一汪幽深的青潭久久凝望着那双被我抹过凝聚的双手。
我脑袋又开始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我刚才的举动是不是太冒犯了?
阿兄会觉得我这样做出格吗?
他会不回生气?
7. 冬天里的秘密
寒冬将尽,细雪初融。
阿兄的伤势好转个八九分,我也在这个时候遇到一个特别的女子。
檐角垂下的冰凌,在晨光中渐渐消解,一滴一滴,敲在青石板上,清脆如碎玉。风里裹挟着湿润的凉意,拂过脸颊时,不再似刀割般凛冽,反倒带着几分温柔的倦怠。
昨夜的话本子讲的很是有趣,我来了兴致,便睡得很晚,不知到了几更。
我本想懒床饱饱的补上一觉,谁知我阿兄派了两个丫鬟过来服侍我洗漱,吩咐我辰时去书房找他学习《尚书》里的思想和理念。
我本就睡眠不足,听到要早起学习更觉头疼欲裂。
这么些年,阿兄真是一点没变呀!
喜欢逼我读书写字,一刻也不会消停。
我都嫁人了,还不肯放过我。
我穿戴完毕,踏出房门去书房找阿兄。
一阵冷风袭来,刻骨的寒意裹挟着我,似要我骨头里钻。
雪化的时候可真冷啊。
我人恹恹的,这种冷天读书最令人痛苦了。
雪地上,原本平整如镜的白毯,此刻已变得坑洼不平,露出底下枯黄的草茎。
我垂头丧气,心不在焉的数着脚下的青石板有几块。
不知数到多少,远处的红墙下传来一声痛哼。
“哎呀!”
一女子摔得四仰八叉,黄色的发带缠着凌乱的墨发,挡住了女子全部的脸。
料事如神的我一眼便猜出这姑娘是在翻我家墙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
“可摔死姑奶奶我了。”
“好痛,好痛。”
“这于府没事把墙修这么高干什么?为了爱情本姑娘真是牺牲大了,差点小命不保。”
绿衣姑娘嘴里喋喋不休,苦着张脸整理衣裙,似乎要哭了。
待她整理衣裙后站好,我才看清这是一个娇俏可爱的绿衣女子。
“这位姑娘……你是?”我十分礼貌的和这个家里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打招呼。
她看起来不像坏人,可她为什么有门不走,非要爬墙呢?
刚才她说她为了爱情牺牲颇多,她来于府是来找……我阿兄吗?
我秀美温婉的远山眉蹙了蹙。
那娇俏的绿衣姑娘一见我便两眼放光,“宸妃娘娘。”
我惊讶,“你认得我。”
绿衣姑娘自来熟的拉住我的手,“知道呀,你是于修的妹妹于敏。”
“更何况你长得这么好看,宫宴上我见了你一回,我便深深的记住了你。眉若远山含黛,眼似秋水凝波,顾盼间自有万种风情。这样姿容绝代的女子,不魁是于修的妹妹。”
世间那个女子不喜欢从头到脚被人诚心诚意的赞美。
我有些飘飘然,嘴角止不住上扬,却也眼尖的看到她被墙皮擦破的手背。
她脸上粘了潮湿的泥土,鲜艳的绿色衣裙脏了,裙角破了几次,样子十分的狼狈。
她是为了我阿兄?为了我阿兄这般的奋不顾身才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其实我的心里早有答案,却固执的想要在确认一遍,要她亲口告诉我答案才愿死心。
“你受伤了。为什么要翻我家的围墙?”我问她。
“还不是因为你哥。”绿衣女子不满叉腰,生气的鼓脸,肉肉的小脸粉粉嫩嫩煞是可爱。
果然。我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我阿兄?”
此时此刻我觉得我有点装。明知故问,戏也演起来了。
“你哥不让我走正门,我就只好爬墙啦。”绿衣姑娘依旧愤愤道。
画风突转,绿衣姑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是你哥不准我靠近他三米之内,也不准我进于府。”
我听得心不在焉,在意起她的话。
她对我阿兄做了什么我阿兄才会不准她靠近我阿兄三米之内呢?
我阿兄向来与人客气,对谁都是一副不远不近平平淡淡的模样。
除非是打心底喜爱或者憎恶的人,才会表露出明显的喜恶。
阿兄对这个绿衣姑娘的态度如此反常,是出于喜欢还是厌恶呢?
绿衣姑娘在阿兄的心里是不是有一丝不一样?
她和阿兄是怎么认识的?她和阿兄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说你哥受伤了,我很担心,所以我想看看他。”绿衣姑娘拉着我的手突然抓紧我,圆圆的眼睛里写满担忧。
“你随我走吧。我带你去见我阿兄。”我说。
绿衣姑娘颇为感激,一脸激动的抱住我,“好于敏,你果然如我所想的那般人美心善。还好今天碰上了你。”
路上短暂的交流,我了解到这个绿衣姑娘名叫黄伊染,是翰林院黄大人的女儿,与我同岁。
推开书房的雕花木门,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仿佛带着岁月的沉淀与书卷的温润。
屋内光线柔和,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映出一片静谧的光影。
书案前,阿兄伏案写字,他身姿魁梧却不显粗犷,肩宽腰窄,一袭玄色长袍衬得他愈发修长如玉。
知道是我来了,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狼豪,视线缓缓看过来。
幽深如潭的眼眸在看到我身后的绿色身影时惊起波澜。
阿兄剑眉拧在一起,对我身后的黄伊染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黄伊染被我阿兄这动静吓着了,畏畏缩缩躲我身后,声音细细小小的道,“来给你送药,上好的金创药,贴上有助筋骨愈合。”
我将我身后的黄伊染拖出来,强迫她面对我阿兄。
我情绪无波的陈述着事情,平静得可怕,“黄伊染姑娘为了给你送药,爬家里的围墙,受了伤,裙子都划破了。”
阿兄幽深的视线落到我身上,他打量我的眼神,就像,想要将我看透。
我心虚,恐惧,胆怯不自在。
我刻意忽视他那双想要看穿我的眼眸,淡定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短短几秒的时间像经历了几万年一样漫长,我已无数遍在心里默默祈求阿兄别再用那样的眼神打量我了。
不要看透我,不要知道我的想法,更不要发现我的龌蹉心思。
我的秘密我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千万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阿兄的视线回落到黄伊染身上。
他也发现了黄伊染破皮流血的手背,脸上滑稽的泥土,破了几处的裙角。
他也发现了黄伊染的狼狈。
一个女子为了自己可以做到这般,再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会为之动容。
即使手背受伤流血,黄伊染还紧紧握着那几副金创药。
她脏兮兮的,手里的金创药却干干净净不染半分灰尘。
我看着阿兄身上的气场由冷硬慢慢变得柔和。
他清冷的眸子渐渐有了温度。
“谢谢。”
阿兄接过黄伊染手中的金创药,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黄伊染顿时红了脸。
我看着眼前的两人出神,先前没有答案的问题又重新浮上脑海。
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他们两个究竟发生了什么?黄伊染究竟做了什么才让阿兄这么生气,三米之内不许黄伊染靠近?
我走神之际,阿兄对黄伊染道,“其实,我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黄伊染清澈的眼底一片诚挚,“这药真的很好,真的。我爹前几年受了很严重的箭伤,贴了这药半月的时间便痊愈了。”
说完,黄伊染顾做轻松的表情再也崩不住,渐渐转为失落。
“我知道你看到我心烦,我就不在这里碍你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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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创药你一定要用,记得每日一换。”
说完她就要走。“我走了,再见。”
“等等……”
阿兄叫住了黄伊染,也叫停了我乱飞的思绪。
我刚回神,便听见阿兄用温和的语气对黄伊染说话。
“爬墙这样的举动过于危险,希望你不要再为了我做这样的事了。”
黄伊染耸拉的眼皮突然抬起,清澈的眼眸渐渐星光熠熠。
她眉开眼笑,甜甜道,“我知道啦。”
“不让我爬墙,就是让我以后走后门的意思吗?”黄伊染和我追求阿正时一样没脸没皮。
得了便宜还想卖乖。
我的心又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黄伊染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单纯善良,与姚姐姐相比两人平分秋色。
若阿兄与黄伊染日后走到了一起,他们两个一定会很幸福的。
我想我在于府待了许久,或许是时候该回皇宫了。
阿兄白了她一眼没说话。
黄伊染失落的撇撇嘴,小脑袋脑袋拉得贼低。“好吧,那我走了。”
我头疼欲裂,摇摇头,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你应该不知道路,我送你。”
离开书房很长一段距离,黄伊染忽然整个人软了下去,她情急之下搀着我,双腿止不住打颤。
我赶忙扶住她,不明所以。
黄伊染哈哈两声,对我解释,“刚刚吓死我了。我的心现在还跳得好快。”
“其实我很怕你哥哥。”
“怕我阿兄还敢追求他?”
我笑出了声,这世间的女子真是奇怪。总是矛盾的爱着这世上的男人。
黄伊染拉着我悠悠道来,“起初我也不敢,你哥是那样的清冷疏离,生人勿近,像在天上只可远观不可靠近的孤月。后来我听闻了你勇敢追求皇上的故事,我从中受到了启发,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的追求,哪怕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我想对黄伊染顺说,你学习的是一个失败案例、反面教材。
请停止错误的学习,回去立刻写一份反思与经验总结!
“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你,你这般,会很苦的。”
话说出口,我才惊觉不对。我竟然说出与阿兄一模一样的话。
三年前,我执意要嫁给还是太子的阿正。阿兄便对我说了同样的话。
他说,于敏,喜欢一个永远不喜欢你的人,会很苦的。
我说,我不怕。
伴随着陈年旧事回荡在我脑中的是黄伊染年少轻狂的声音,她回答着和我一样的答案。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我无奈苦笑,“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勇敢,真正的于敏其实是个胆小鬼。”
黄伊染不屑一笑,认为我在说着唬她的鬼话。
“吹什么牛逼呢!当初那个手撕外室,快刀斩烂桃花,为了喜欢的人与家人断绝关系哪怕是死也不怕的人,居然是个胆小鬼?”
“这话别人说给你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我笑着不再说话,将她送出于府。
我转身回府,穿过条条曲径通幽的小路。
心里纷乱复杂的思绪使我疲倦不堪,一阵微风吹过,我凌乱的发丝在空中飞扬。
熟悉的淡雅清新花香传来,我抬首,不知何时走到的后院,干枯树枝已长出嫩芽,鲜黄的迎春花零星开出几朵。
快要立春了。
世人都觉得于敏是个胆大热烈,能勇敢追爱的姑娘。
真正的于敏,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不敢直视喜欢之人的眼睛,不敢大大方方的说喜欢,喜欢之人一个疏离的眼神便能让她肝肠寸断,然后哭着缩回自己的龟壳里,不敢再冒出头来。
真的是个胆小鬼。
8. 吃醋修罗场
最近几日,我总是神情恹恹,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阿兄察觉到我似乎心情不大好。中午用午饭的时候,他提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行踪整日受困皇宫,我本就对宫外的市井心生向往,为了照料阿兄的伤势,出宫的这些时日将军府的大门我是一日也未曾踏出过,阿兄提议出门逛逛,我是极高兴的。
我顿时来了兴致,想高兴应下,又想到阿兄犹有伤势在身,不禁担忧起来。“阿兄,你的伤势不要紧吗?”
阿兄眼眸泛着柔和的水光,宠溺的看着我笑,“不要紧,况且大夫也让我多出去走走。”
阿兄笑起来可真好看呀,我短瞬沉迷阿兄迷人的笑颜,片刻后激动点头,“要去。”
京城的街还是那么热闹,人潮如织,喧嚣声从街头漫到巷尾。朱红的门楼依旧气派,这漫长的三年时光并没有在其间留下岁月的痕迹。
路过一个玲琅满目的首饰摊子,我被其间一支做成糖葫芦样式的发簪吸引,我跟在阿兄的身旁,忍不住放缓脚步,多看了几眼。
笑容和蔼的簪娘看出了我对这簪子的喜爱,便拿起簪子要拿给我看。
“小娘子,喜欢可以试试看嘛。”
那精致可爱,浑身通红晶莹的葫芦簪子我着实喜欢。
簪娘愿意让我看,我便高兴接到手中,细细观赏。
阿兄停下脚步,站至我的身旁与我一同观望。
簪娘笑了笑,“这位郎君,给你的小娘子买个簪子呀。”
我拿簪子的手一顿,浑身的血液仿若凝滞。
谁是谁的小娘子?
我是阿兄的小娘子?
我一时慌神,胡乱在空中摆手。
我想说,您误会了,我们是兄妹。
不料我话还没出口,阿兄就先我一步开口,“敏敏,你喜欢这个?”
我本就不清醒的脑子又忽然一顿,然后露出稍许难以置信的表情打量阿兄。
他眼眸低垂,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
从阿兄平静如潭的眸中,我并未发现阿兄的情绪有何异常和波动。
此时润红通透的葫芦簪子已跑到阿兄手中,他粗粝的指腹在光滑冰凉的红玉上摩擦的动作,显得他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十分好看。
我正看着阿兄好看的手指出身,不料阿兄突然倾身,一缕阴影笼罩过来,温热的吐息穿过我的头顶,
簪娘见状拿起镜子照着我的模样,她边打量着我,边欣赏道,“小娘子长得真标志,你看你郎君多宠爱你呀!”
我羞怯的看了看镜中的我,唇红齿白,眉秀眼媚,笑起来两眼弯弯,干净的黑眸含水好似月牙。
我情不自禁触碰头上的葫芦簪子,满意的笑了笑。
阿兄竟然亲自给我戴簪子。
我和阿兄继续并肩前行,慢慢的往前走。
拐角的桃子树桃花即将开尽,走进了瞧,能看见零星几个刚结成的小桃子。
我想起来阿兄曾在这这里给当时还是小小的我摘桃子吃。
一旁的河水清澈,几个小孩卷起裤脚在河里摸虾。
以前我不爱读书练字,学累的时候就偷偷跑到这里和其他小孩一起摸虾,阿兄总能第一时间找到我,他站岸边往我的方向一瞪,我便心虚地缩缩脖子乖乖和他回家。
街角、老树、砖瓦,那些熟悉的角落,此刻都成了记忆的开关,轻轻一触,往事便如潮水般漫过现实的堤岸。
不知为何,我忽然伤感起来。
阿兄就在我的身旁,我却好想好想他。
想到我马上就要与阿兄分离,我十分不争气的,眼泪蓄满眼眶。
阿兄瞥见我湿润的眼睛,呼吸一滞。
他好看的剑眉拧成川字,柔声问我,“怎么了?”
我拉住阿兄温热的手掌,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我。
“没什么。”我擦了擦眼泪,故做轻松,声音却止不住哽咽,“……只是觉得有些舍不得你。”
“…..”阿兄抿唇,有些无措,我想他是不知该如何安慰我。
我擦掉眼泪,笑得轻松,想赶快将此时的尴尬抚去。
我若无其事的拉着阿兄,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暮色渐浓,一阵微风轻拂我鬓角的碎发。
我掀起低垂的眼皮,凄美的粉色映入眼帘,一片一片地往下坠,又轻飘飘的随风飘舞,漫天的粉色,很像一场浪漫的雪。
“海棠花开了。”阿兄在我身旁怔怔道。
我点点头。
我们都觉得这一场海棠花雨,很美。
阿兄朝着开得最好的一棵海棠花树走去。找了找,他摘下一支。
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瞧着他在着漫天的海棠花雨中回身,凄美的花瓣落在他的发间,然后他远远的凝望着我,温和的对着我笑。
我想我将会永远铭记这一幕。
阿兄衣角纷飞,微风掀起他的发带,他笑着朝我走进,身上多了几分少年气。
错愣之际,我听到阿兄的声音温柔得就像山间的清涧淌过河床。
“敏敏,这花开得温柔,很像你。”
“送你。”
直到粉色的海棠花近在眼前,我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它的存在。
我思绪纷乱,不禁胡思乱想。
海棠无香,意为暗恋。
海棠花是不可随意送人的。
我抬眼去看阿兄清澈的眼眸,里头无半点逾越之情,只是兄长对妹妹的怜爱罢了。
我眼底是一片灰色。
男女之情上迟钝木楞的阿兄,或许并不知道海棠花送所爱之人的深意,只是单纯的觉得这花好看,想送我而已。
“喜欢吗?”
阿兄低头垂首,看着我笑。
也点点头,“喜欢。”
我接过阿兄手里的海棠花,心不在焉的笑了笑,但还是很开心。
今日一整天我都过得无比开心,阿兄送我那支海棠花,我用最干净澄澈的琉璃瓶来插,放在窗台上,夜里最靠近我的地方。
我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月色和眼前的海棠花发呆。
出宫的这些日子是我嫁人的这些年最幸福的时光,若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该有多好。
阿兄吩咐厨房做了好酒好菜,邀我一同品尝管家新酿的桃花醉。
阿兄认为喝酒误事,所以每次喝酒只喝个五分醉。
大抵是见我回来高兴的缘故,破天荒的阿兄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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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好多酒,一杯接一杯,我还只是有些微醺呢,阿兄便已经醉了。
酒色先先染红了阿兄的耳垂,再晕开在眼尾,最后连脖颈都泛起薄红。
看着阿兄双眼迷离快失了神智的模样,我面露担忧。
抬起皓腕在阿兄面前晃了晃,我担忧皱眉,“阿兄,你还好吗?”
阿兄艰难坐端正,强装清醒地点点头,“嗯。”
“要不我扶你回房中休息?”
见他这般模样,我决定还是将阿兄送回房中休息的好。
我欲起身,手腕突然被阿兄抓住。
心似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绞痛难受。
我不明所以,抬眼,便对上阿兄猩红受伤的眼眸。
我胸口又痛了一下。
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阿……兄。”我竟忘了抽回被阿兄紧紧握住的手腕。
“敏敏,我有问题要问你。”阿中看了看自己握着我手腕的手指,没有松开,转而看向别处。
“阿兄,你问。”我还在看他的眼睛。
他生着剑眉星目,凌厉冷俊的眉峰下是温柔的眼。
“我感觉,你对我,不似从前亲近了。”他温吞的语气饱含失落,“为什么?”
这句话让我有种被窥探到心底阴湿昏暗的失措。
我以为我掩藏得很好,没想到一开始就被阿兄察觉了。
“没有。”
我避开与阿兄相触的视线,慌乱的想要抽回手腕,却被阿兄紧紧的握住。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伤了你的心吗?”阿兄醉眼灼灼,烈焰般的眼神炙烤着我。
“阿兄,你多想了。”我再次回避,不敢再看他。
他却笃定的审视我说,“你在疏离我,我能感觉到。”
我快要崩溃,干脆破罐子破摔的问他, “阿兄,你是指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
“那时候,我与姚家小姐还未曾订亲。”
“那年,你好像才十五岁。”
“从那之后你总是闷闷不乐,好像藏着心事。”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脑海中浮现起护城河冰冷刺骨的河水,河底不见五指的漆黑,还有昏迷中湿润冰凉的嘴唇,还有那双倒映着我的轮廓满含担忧心痛的眼眸。
阿兄究竟知不知道呢?
我试探着问,“阿兄,你为什么没有答应黄伊染的表白呢?”
“为什么你最后没有娶姚姐姐?”
“这么多年?你就没有遇见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子吗?”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就快要跳出来。
阿兄动了动唇,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此时,一道爽朗有神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敏敏。”
皇上一袭玄色常服阔步而入,玄色常服裹挟着夜里的寒风卷进院内。明黄织金云纹腰带随着疾步剧烈晃动,十二章纹袖口扫过门框发出细碎的裂帛声。他眉峰紧蹙如利剑出鞘,下颌绷出冷硬的线条
远远的,我便能感受到皇上身上冷冽的威慑。
他似乎在对我发出警告!
不解的是,为什么皇上会出现在这里?
9. 只要你点头阿兄带你回家
仿若偷情被捉奸的心虚狼狈,我和阿兄在半空中隐晦纠缠发出淡淡温热的视线迅速错开。
对上皇上探究、打量并带着丝丝恼怒的目光,我气场矮了半截。
"皇上,你怎么来了?"我顾做无事有些意外,手中攥着这几日刚绣好的淡粉色帕子,指尖不自觉地揪紧了几分。
月色下的迎春花花瓣落到肩头皇上也丝毫未觉,只是那黑如死水的眼睛如豺狼撕咬猎物般紧盯着我,不肯松懈半分。
我很害怕心底的秘密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在我思考皇上会不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的同时,皇上紧绷的五官变得虚假的柔和。
他慢悠悠的走进,温和柔情的对着我和阿兄微笑。
“许久未入于府,这里的迎春花比记忆里开得越发茂盛。”
“与你阿兄一起,日子过得这般温馨,怪不得你总是念家,回了于府就不愿回皇宫。”
"你不愿回去,所以我来接你了。"皇上负手立在垂花门前,腰间的螭纹玉佩随着动作轻晃,眼角细纹里藏着几分疲惫。
他最近或许挺忙。我想着。
"宸妃,于敏。"他缓步上前,竹纹靴踏过青砖发出沉稳声响,"你知不知道今立春了?"
墙外柳树的枝丫发出新芽探进院子,周围事物的变迁时刻提醒着我出宫已经很久了。
"知道。"我垂眸后退半步,发间的珍珠步摇轻轻颤动。
阿兄见我如此,阔步走到我的身后安抚式的轻拍我的肩。
"立春,南飞的大雁都知道北回归家,"皇上抬手扣住廊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连只鸟都不如。"他喉结滚动,视线紧盯着阿兄放在我肩头的手。
"于敏,我也是你的家人。"皇上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某种责备的沙哑。金丝绣的青竹在月色里暗沉沉的,像是蒙了层雾。
"抱歉。"我攥紧了袖口,腕间的翡翠镯子发出轻响。
我望着远处阿兄书房透出的暖黄灯火,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没想到皇上今日会想起我来。"
"吃醋了。"皇上喉头溢出轻笑,抬起手宠溺的刮我鼻尖。
我与皇上何时亲近到如此境地?
我想偏头躲开那只手,但想到他是我的丈夫,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阿兄和爹爹我最应该亲近的人,我便忍住心中不适,接受这份在他人眼中故作姿态的亲昵。
他将我拉开,阿兄的手自然从我肩头滑落。
像是错觉,我在阿兄醉意混浊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失落。
"接你的马车就在府外,走吧,我们回家。"皇上伸手去牵我的手腕,他的手冰凉,要比阿兄的手细滑几分。
他牵我的力道越重,我越发心慌、没有安全感。
家,皇宫才不是我的家。我望着垂花门外摇曳的树影,想起皇宫里度日如年的日子我心中凉凉的。
"皇上,能不能再让我留几日。"我语气温软,用恳求的语气寻求他的意见。
"一连数百日,你都住在于府,还没住够。"皇上想都没想,便一口否决。
我算是意识到他今日出宫就是为了带我回去。
他不是厌恶我么?讨厌我讨厌得不想看我一眼么?
对他来说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又何必大费周章亲自出宫来接我?
莫非是宫中出了事情?
"回宫吧。"皇上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阿畔,她很想你。"
我认命般垂首,沉默的不发一言,任由皇上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宫。
忽然我的手腕一紧,强劲的力带着我脱离了皇上的掌控。
我抬首看到阿兄猩红的眼尾,他抿嘴看我,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执着。
他明明醉着却好像清醒了。
我从未在阿兄脸上看到这般神情。
“阿兄……”
阿兄抓住我的手,不让皇上带我走。
皇上再次将我从阿兄手中一把夺走。
皇上在生气。
皇上身上的平易近人本就是伪装,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我便察觉到他身上隐匿到难以察觉的怒火,阿兄此刻忤逆的行为必定触了他的逆鳞。
我心惊胆战,皇上本就认为于家功高盖主,如此更是罪加一等,若到哪天皇上有意怪罪于家,天家滔天的怒火对于府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
我用了些力道,慢慢的将我的手从阿兄手中抽离。
阿兄握住我的手越加用力。
阿兄忽然僵在原地,眼底的光像火苗被突然掐灭。
难以置信的眼神死死盯着我,一如三年前的比武台上,我宁愿与他断绝兄妹关系也要扎进一个不爱我的人的怀里。
阿兄不语,却像是在对我说这是你第二次为了皇上背叛我。
我不敢看阿兄的眼睛,紧咬着发白的嘴唇,眼眶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求你了,阿兄。
对我最好的阿兄,不愿让我委屈为难,见我这般委屈求全,他哪里还忍心为难我,失望的放开紧握我的手。
我眼泪婆娑,今日我又一次寒了阿兄的心。
皇上将我搂过,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我,我因为紧张难过十指还紧紧攥在一起。
“好了。”像是安抚,皇上声线低沉,柔声对我道,“以后想家还是可以回于府的嘛,又不是再也不能回宫了。”
我有意忽视阿兄恨铁不成钢的眼睛,温顺的点点头。忽而看见皇上垂眸刻意掩住的眼底锋芒。
皇上冰凉的指腹有意摩挲我的手背,嘴角扯出半道若有似无的弧度,这样的表情让我想到了狂妄赌徒费劲心机终于扳回一局的得意模样。
非常微小的表情,却被我敏捷捕捉到。
我心生不屑,打压于府,打压阿兄,就这般另他愉悦吗?
“李公公,于将军喝多了,他身子还未痊愈赶紧送他回去休息。”
“是。”
皇上的命令于公公半分不敢怠慢,赶紧搀扶着于将军进屋睡觉。“于将军,老奴扶您到房中休息,您慢点走。”
在李公公眼中于修一直是沉稳自持,骁勇善战的形象,在他的印象中,没有什么能将于修打倒,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理智得可怕的情绪。
可于修情绪错乱失了分寸的模样,他却见了两次。
一次是三年前,在比武台上故意输给皇上让皇上带走了于敏,一次是今夜,于修放手让如今身为妃子的于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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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皇上回宫。
两次,都是因为他的妹妹于敏。
李公公年过半百,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识过?他见过后妃与侍卫夜里苟合,朝臣与朝臣之间暧昧翻涌,许多不被世俗认可的感情,其间都散发着禁忌的味道。
越是禁忌,越发能被他敏锐捕捉。
早在见到于修于敏二人的那一刻,李公公便敏锐察觉到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不正常。
李公公探了口气,可惜,缘分源自天时地利,差一分一毫便是空门。
他们二人即使有缘,终究只能以兄妹的身份相处了。
李公公加快搀扶的速度,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以免惹祸上身。
令他没想到的是,刚才身上安静得像了一样的人,忽然起身发疯一样的往皇上于于敏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没想到阿兄会拂开了李公公上前搀扶的手,再次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我的心再次悬上喉咙,“阿兄。”
眼前的阿兄发丝凌乱,眼眸猩红,阿兄固执的抓着我,似乎下一秒就要发狂,又似乎快要碎掉。
我的心狠狠抽痛,呼吸一瞬凌乱。
脑中传来阵阵耳鸣,我只听见阿兄压抑得有些哽咽的声音。
“为什么敏敏?”
“究竟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阿兄究竟想想问我什么呢?
我哭着道,“阿兄,你想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真的喜欢皇上?”
皇上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笑话,这天下谁不知道宸妃于敏痴心于朕?”
阿兄没有搭理皇上,而是自顾自的问我。
“如果真的不喜欢,他是皇帝又如何?你只要点点头,就算是拼了这条命,阿兄也会带你回家。”
“只要你点头。”
阿兄的眼眸真挚,有对我不争气的气愤,有对我遭遇的不满,更多是一个兄长对不懂事妹妹的怜爱。
与三年前近乎一样的神情让我恍惚。
三年前,阿兄一身玄色长袍,负手立于比舞台上。
他苦口婆心的劝我道,“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为了娶你皆敢冒死上前一试,而你为之赴汤蹈火的人,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样的男人不值得。”
阿兄一次又一次的想带我脱离爱情的苦海。
而我只会一次一次的让他失望。
我想苦笑,但还是忍住了。
演了这么久,在骗过了所有人的情况下,还是没能骗过阿兄吗?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我的人生就这般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吧。
“不,我喜欢皇上。上天入地,只此一人。”
我的回答,令皇上满意。
他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似被我的话感动。
而阿兄,呆呆的站在原地,仿若灵魂出窍。
直到李公公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身后,悄无声息的将他敲晕带走。
“天色已晚,走吧敏敏。”
皇上拉着一步步远离于府,我恋恋不舍,频频回头。直到我眼中再没有阿兄的身影,璀璨的的万家灯火点亮我死寂的眼眸。
10. 抓鸟回笼
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咯噔”声成了马车上唯一的背景音,沉闷得像谁把空气都攥成了团。
我与皇上相对而坐,却相顾无言。
眼皮像坠了铅块,每一次抬起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皇上目光沉沉地落在马车的木板上,似是把那无声的怒意都凝在了眼尾眉梢。空气像被冻住了似的,连窗外的风声都轻了几分,
我累极了,看了眼眼前的皇上,更觉身心疲倦。
为了图个清静,我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他,更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抛之脑后。
皇上本就心生闷气对我怒而不发,见我这般不待见的态度瞬时逆鳞直竖,火冒三丈。
他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将我揪过去。
我一心逃避当下,哪想到会有如此情形。悬空的身子在空中悬浮,右手狼狈找到马车的车壁作为支撑点,惊魂未定睁开眼,便对上皇上寒光悚人的眼眸。
此时我俩的姿势略显暧昧,皇上带着侵略性的双腿大张,我双腿跪在木板上,柔软的上身匍匐在皇上坚实的胸膛上。
我挣扎着想要挣脱被紧拧的领口,改变当下暧昧的姿势,没想到换来越加牢固的钳制。
他明明没穿朝服,只着一身锦袍,可周身那股沉下来的气压却比金銮殿上的威仪更让人胆寒。
他俯视着我,下颌绷得紧紧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怎么不说话?”
冰冷的语言像淬了冰的刀子。“闭上眼睛,是不想看到朕么?”
这问题问得突兀,却是直戳我的命门。我表现得又这么明显吗?
我生出几丝后怕,皇上这人腹黑得很,他面上看起来温润如玉,是个谦谦君子,实际城府深沉,心机了得。
以前生气了,为了维护自己温厚仁君的形象,还会在人前装一装,如今是装也懒得装了。
气急败坏到揪人领子怕还是头一次。
皇权之下皆蝼蚁,我这小蝼蚁哪敢得罪他,见他生气,定是要谗言献媚的哄着的。
以后他若想整起我来,我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为了于府,为了我的小命。我强迫自己遇到这种场合要保持镇静。
“哈哈哈——”我非但不惧,反而扬声笑起来,眼底漾着几分狡黠的得意,“皇上,您这般模样,莫不是……很在意我?”
他眉峰一蹙:“你说什么?”
我凑近他偏着头,口吐如兰慢悠悠重复:“我说,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在意我。”
“在意?”他像是听到了什么谬论,语气陡然转厉,“简直胡说八道!”
哈哈哈。
我自然知道皇上不可能是因为想我念我故而出宫寻我,我只是想这般都弄他,从而转移矛盾罢了。
“哦?”我尾音拖长,笑意更浓,“那您为何要亲自出宫来接我?又为何方才说‘立春了,南飞的雁都知北回,偏你迟迟不归’?”
我又往前凑了凑温热的吐息全喷洒在他温润的面庞上,然后压低声音道:“我方才闭着眼歇会儿,皇上该不会以为……我是故意冷落您,惹您不快吧?”
“一派胡言!”他别过脸,温润谦逊的人再次被我的轻浮逗得恼羞成怒。
我收敛了几分笑意,故作诚恳地仰望他:“今日在外玩了一整天,实在乏得紧。若是方才无意之举,真让皇上心里不痛快了……”
“心里不痛快”几字在舌尖打了个转,我故意说得轻飘飘的:“还请皇上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这小女子计较才好。”
冷硬得刀枪不入的面容有稍许动容,我越发凑近了打量,在皇上的角度看来似为讨好他而真挚热切的献吻。
他避开我盈盈望来的目光,语气淡得像落了层薄霜,岔开话头道:"你与你阿兄,未免过于亲近了些。"
脑子好似受了兜头一棒,闷响一声。
我拉开我与皇上亲密的距离,有些局促的坐回我原来的位置上,双手交缠放于双腿上。
我指尖微微一颤,帕子在掌心攥出褶皱,声音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急切:"臣妾自小没了娘,爹爹又常年忙于公务,从小到大,都是阿兄陪在身边。是他教我读书写字,是他护我周全——臣妾会说话时,喊出的第一个词便是''阿兄''。"
“所以我对我阿兄过于依赖了些。”
每每有人质疑我对阿兄的兄妹情谊,我便是这样的措辞。
我只是过于依赖自己的阿兄而已,我依赖我的阿兄,是情有可原的。
抬眼望他,我轻声补充:"这些事,皇上从前也是知道的。"
他眉峰微蹙,语气添了几分郑重:"女大避兄,这个道理,你该懂。"
"臣妾懂。"
心口像是被细密的针扎着,那些自幼听熟的教诲在耳畔回响——长兄如父。
兄妹之间当守的规矩、该有的界限,原是刻在骨血里的纲常。儿女情长需循伦理正道,近亲私慕是违逆天道人伦的大错,轻则毁了阖家清誉,重则动摇门楣根基,万劫不复。
我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翻涌的涩意,声音放得更柔:"只是许久未见阿兄,一时激动便失了分寸。皇上的教诲,臣妾都记在心里了。"
他这才缓了神色,只淡淡道:"知道便好,往后行事,莫要再失了分寸。"
“嗯。”我乖巧点头,马车内又恢复原初的沉寂。
我背靠车壁,回想刚才发生的种种。
这个世界方方正正,像是被规尺量过一般,稍微出格一些便是失了分寸,做人做事必须谨言慎行。
实在是太累了。
我疲倦的眼皮上下打颤,生怕自己妄自入睡再惹皇上不快,我弱弱的问了句,“我可以睡会儿吗?”
皇上点头,“嗯。”
话音刚落,眼皮便重得像坠了铅。
我即将睡着,进入甜美梦乡。
“敏敏。”
皇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柔。
“嗯?”
又有什么事?
“怎么了?”我强撑着抬眼,视线都有些模糊。
昏暗的车厢中,我似乎看到皇上欲言又止。
长长的一声叹息穿过逼仄的车厢,皇上无奈道,“睡吧。”
我没力气思考皇上此刻的反常和欲言又止究竟为何,全都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然后沉沉昏睡过去。
轿子碾过宫道的青石板,发出单调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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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侧的宫灯次第向后退去,昏黄的光晕在轿帘上晃出流动的影子,像一场模糊的梦。直到轿子落地,我才恍恍惚惚被扶下轿,踩着微凉的夜色,回到了熟悉的寝宫。
殿前的宫灯亮得正暖,橘色的光团裹着雕花的灯座,将阶前的青苔都照得清晰。我望着那点光亮,心里微微发涩——这宫墙深处,大约也只有这里的灯,会固执地为晚归的人亮着。
我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刚睡醒人还没清醒。
“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守在门口的阿盼见了我,眼圈一红便要跪下行礼,声音里带着哭腔,“奴婢这几日都盼着您呢!”
我连忙扶住她,指尖揉了揉她的发髻:“好阿盼,不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她吸了吸鼻子,忙引我进殿:“娘娘和皇上定是累着了,奴婢早让人备好了暖榻,被褥都用汤婆子焐得热乎着呢。”
语闭,阿盼和身旁的宫女太监一齐退下。
殿内暖意融融,沉香袅袅,眼下我只有一个念头,睡觉!
我惺忪着睡眼,想往内室走,转身一看皇上单手负于身后,像根木桩定定的站着。
我心头轻轻一沉。皇上怎么还没走?
正想着,便见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怔,然后淡淡开口:“朕也累一天了,在你宫里坐会儿。”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连日的疲惫让我连客套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软声道:“那皇上自便。我今日实在乏得紧,先去内室歇下了。”
临转身时,我回头望了他一眼,轻声道:“待会儿您回去,让内侍帮着带一下门就好。”
我走得快,没看到皇上铁青的脸色。
晨光透过窗纱漫进寝殿时,我才慢悠悠睁开眼,脑袋里却还混沌着。
昨夜睡得沉,连梦都没做一个,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我这才想起那模糊的片段——帐外有龙涎香浮动,有人坐了半晌,低低的话语声像蚊子哼似的,缠在耳边。
当时听不清,可那语气明明带着点沉郁,八成是在骂我。
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皇上这人可真记仇。
昨晚的气还没消呢。
竟趁着我睡熟了来嘀咕骂人,连睡个觉都不安生。
我指尖捏着锦被,心里暗自腹诽:这人可真会装。
暮春的御花园里,姹紫嫣红开得正盛,暖风卷着花香扑面而来。
我挽着阿盼的手慢慢走着,刚绕过一架爬满紫藤花的花架,就听见不远处的牡丹丛后传来低低的笑语声,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讥诮。
“……说起来,宸妃姐姐也是可怜,空占着妃位,却连皇上的面都难得见着。”
是魏贵人的声音,她上个月刚因一支惊鸿舞得了圣宠,说话时总带着几分扬眉吐气的得意。
魏贵人这八婆,又在背后嚼我舌根!我麻烦摇头,对此我早已司空见惯。
紧接着是常贵人娇柔的附和:“可不是么?听说她前段时间老被皇上冷落,伤心之下竟直接跑回于府,说什么也不肯回宫。啧啧,这做派,倒像是寻常人家撒泼的妇人。”
我……
???????
11. 手撕八婆
明明是我思家心切,正好我阿兄回来,皇上特让我回家探望。
怎么到了魏贵人和常贵人口中便变成了我为了挽回男人而使出的低劣手段?
阿盼的手猛地攥紧了我的衣袖,指尖都在发颤,想出声呵斥又被我按住了。我站在花影里,听着她们继续说下去。
“最可笑的是,她还真有本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逼着皇上亲自去于府接她。”
听到这里我无语至极。
怎么又变成我用手段逼着皇上亲自来于府接我?
难道不是皇上不知道哪根经搭错了非要亲自来于府接我吗?
常贵人嘴角不屑上扬“本以为这是要翻身了,谁料回宫那天竟对着皇上说了好些不敬的话,把皇上惹得当场甩了袖子,转头自己回乾清宫批了一晚上的奏折。”
魏贵人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听说昨晚本是钦天监算好的吉时,最宜承宠,就这么被她自己搅黄了,真是可惜了那大好机会。”
常贵人轻笑一声,声音里的嘲讽更浓:“入宫三年,至今还是完璧之身,这在咱们后宫里,可真是独一份的‘体面’。”
“妹妹说句不该说的,女子在世,总要懂些柔顺承欢的道理,像她这样硬邦邦的,别说圣宠了,怕是连身为女子的本分都忘了,白白落了旁人的笑柄,也丢尽了于家的脸面。”
“可不是……”
魏贵人和常贵人这俩死八婆,搬个板凳坐宫门口一个时辰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身败名裂。
阿盼气得眼圈发红,压低声音道:“娘娘!她们太过分了!竟敢这样编排您!”
是啊,简直太过分了!
以前别人说我,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听见,可魏贵人和常贵人小嘴萃了毒似的,全是戳我肺管子的话。
今日,就算是被皇上处罚,我也要和这两个八婆比一比究竟是谁的嘴比较毒。
我拨开阿盼的手,踩着青砖一步步从花影里走出去,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魏贵人、常贵人这闲话说得,倒像是把钦天监的本事挪到舌根上了,不去卜算吉凶真是屈才。”
她二人吓了一跳,见是我,脸上闪过慌乱,随即又端起贵人的架子。
魏贵人强笑道:“宸妃怎么在这儿?倒是我们姐妹说得投入,没瞧见您。”
“瞧见了又如何?”我走到她们面前,目光扫过二人精心描画却掩不住算计的脸。
“方才说我不懂柔顺承欢?是啊,我确实不懂——不懂怎么把‘争宠’当饭吃,更不懂怎么把‘攀附男人’当成女子的本分。”
常贵人脸色一沉:“于宸妃慎言!圣宠本就是后宫本分……”
“本分?”我冷笑一声打断她,“在你们眼里,女子的本分就是描眉画眼等男人翻牌子,就是绞尽脑汁争那点可怜的恩宠?”
“是了,毕竟你们除了对着皇上摇尾乞怜,也没别的本事。”
魏贵人气得发抖:“你、你怎能如此污蔑圣宠!”
“污蔑?”我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我入宫三年,不承宠也稳居宸妃之位,你们费尽心机承宠,至今不过是个贵人!
“怎么?是觉得我占了高位碍眼,还是见不得有人不靠男人也能站直腰杆?”
我人不正,却十分理直气壮。
虽然“我”也是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脑残恋爱脑,也用过些许争宠的手段,但我会双标,会诡辩,会比这俩八婆讲点道理。
我瞥向常贵人,眼神如刀刮过她的脸:“你说我是完璧之身是笑柄?换个角度看,我倒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
“毕竟啊,”我慢悠悠拨了拨袖口的银线绣纹,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刺,“若是哪天皇上开恩放我出宫,干干净净的身子,总比那些在宫里缠磨过的人更容易另寻良缘吧?”
常贵人脸色骤变,尖声道:“放肆!皇家妃嫔怎可说出这种话?”
“真要如此,你只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为于府蒙羞!”
我嗤笑一声,眼神陡然冷厉:“蒙羞?不好意思,我的家人可不会这么想。”
“我父亲是宰相,见惯了朝堂风浪;我阿兄是将军,刀光剑影里挣来的风骨。”
“他们教我的是‘行得正坐得端’,可不是‘靠男人恩宠活一辈子’。”
“真到了那一天,于家只会说我于氏女儿有志气,而非像某些人,离了皇上的恩宠就活不成,连抬眼看人的底气都没有。”
“至于你们说我用回家的手段争宠?”我抬了抬下巴,字字清晰,“皇上念我思家,特允我与兄长团聚,这是天恩浩荡,更是我于家的体面!”
“不像某些人,只会在背后嚼舌根编排人,——毕竟你们的恩宠薄得像层窗户纸,风一吹就破,可不就得时时刻刻盯着男人吗?”
魏贵人嘴唇哆嗦着,指着我却说不出话。常贵人强撑道:“你、你不过是仗着家世!”
“是,我就是仗着家世!”我挺直脊背,声音掷地有声,“我于家的荣耀是靠刀光剑影和忠君报国挣来的,不是靠皇上的龙床!”
“我是宸妃,你们是贵人,这位分差着的,从来不是恩宠,是家世,是底气,是你们这辈子都攀不上的高度!”
以当初皇上误以为我横刀夺爱挤走白月光的仇恨,他还能封我做妃,定是看在我阿兄和有阿爹的面上。
我看着她们惨白的脸,缓缓道:“以后要嚼舌根,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我于氏行得正坐得端,哪怕一辈子不承宠,这宸妃的位置也轮不到你们置喙!”
“毕竟,你们连让我用手段对付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我转身对阿盼道:“我们走,别在这儿闻着酸气,污了鼻子。”
只留身后两人僵在原地,看着我挺直的背影,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挤不出来。
回到寝殿,我屏退了阿盼,独自坐在窗边的软榻上。
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青砖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倒像是我此刻纷乱的心绪。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银线,下午那番话还在耳边回响。
“我父亲是当朝宰相,我兄长是镇国大将军”
“这宸妃的位置是家世,是底气……”
……越是回想,心口越是发沉。
方才被怒火冲昏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后知后觉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猛地攥紧了手,指节泛白。
我竟忘了,皇上最忌讳的便是外戚专权。
父亲在朝堂根基深厚,阿兄手握兵权镇守边关,于家的权势早已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
虽然父亲过世后,于家的势力消减了大半,但阿兄手中仍手握重拳,这对独断专横的皇上来说还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皇上这些年明里暗里的敲打从未断过,我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把家世挂在嘴边?
魏贵人、常贵人固然可恨,可我那般疾言厉色地显摆,看似是压过了她们,实则是把于家架在了火上烤。
后宫本就是是非地,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盯着于家,今日这番话传出去,怕是要被添油加醋说成“于氏仗势欺人,自恃家世不将皇家放在眼里”。
我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眉心。
在后宫生存,本就如走钢丝,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我既占着宸妃的高位,又有着旁人难及的家世,更该谨言慎行,可方才一时冲动,竟把“家世”当成了伤人的利器。
这哪里是在反击?
分明是在给于家拉仇恨,是在提醒皇上于家的势力足以让我在后宫横着走。
皇上本就对阿兄存着几分疏离,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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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今往后,那份忌惮又要深几分了。
阿盼端着安神汤进来时,见我脸色苍白,担忧地问:“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方才气着了?”
我摇摇头,接过汤碗却没喝,只是望着袅袅升起的热气出神。“阿盼。”
我低声道,“方才在花园,我说错话了。”
有些仗,看似赢了场面,实则输了全局。
后宫的刀光剑影从不在明面上,而我今日,偏是把最该藏好的软肋,当成了炫耀的资本。
于府往后的路,怕是要更难走。
夜色渐深,寝殿里刚燃上安神香,就听见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皇上驾到——”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茶盏差点没端稳。
白日里那点反击的快意早被后怕冲得一干二净,此刻满脑子都是“皇上定是来问罪的”。
阿盼连忙扶我起身迎驾,我指尖冰凉,连鬓边的碎发都顾不上理,膝盖刚弯下去,就被一双温热的手扶住了。
“免礼吧。”皇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径直走进内殿。
我忙不迭跟上去,亲自为他解下龙袍,指尖都在发颤:“皇上日理万机,还特意来看臣妾,臣妾真是……真是受宠若惊。”
说着便要屈膝行礼,被他一把拉住。
他在软榻上坐下,我赶紧端过刚沏好的雨前龙井,双手奉上:“皇上尝尝?”
“这是今年新贡的茶叶,臣妾特意让小厨房温着的,水温刚好。”
见他接过茶盏,我又忙不迭剥了颗晶莹的葡萄递到他嘴边,“皇上尝尝这个,甜着呢,臣妾亲自挑的。”
皇上咬下葡萄,眼神却带着几分探究:“今日这殿里的香,倒比往日浓些。”
我心头一跳,连忙笑道:“这是臣妾特意寻来的凝神香,想着皇上操劳,闻着能舒坦些。”
“皇上您看,这烛火臣妾也换了最柔和的,生怕晃着您的眼……”
我一边说一边给他捏肩,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皇上肩上的劳损还疼吗?臣妾学了套新的按法,您试试?”
他任我捏了半晌,忽然按住我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于宸妃今日这般殷勤,又是递茶又是剥果,还亲自伺候按摩,倒是稀奇。”
我脸上的笑容一僵,手心瞬间冒了汗,强撑着笑道:“皇上是天子,臣妾伺候皇上是本分呀……”
“本分?”他挑眉,毫不留情的戳穿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吧,有什么事瞒着朕,或是闯了什么祸,想求朕原谅?”
我被他看得心头发虚,索性“噗通”一声跪坐在他面前。
拉着他的衣袖就开始认错:“皇上!臣妾错了!臣妾今日在御花园一时糊涂,不该口无遮拦提家世,更不该拿于家压魏贵人她们……”
“臣妾并没有认为于家势大,便目中无人的意思。”
“只是她们说话实在难听伤人,我一时没忍住……”
我越说越急,眼眶都红了,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诚意:“臣妾以后一定谨言慎行,绝不再犯,也绝不惹是生非,求皇上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说完,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低笑。
那笑声不似动怒,倒带着几分暖意。我疑惑地抬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眸。
他竟没生气?
皇上伸手把我拉起来。
我愣愣地看着他:“皇上……您不怪臣妾?”
“怪你什么?”他轻抚我的手背,像是安抚,“今日之事,我已知晓,你会有此举,也在情理之中。”
“要怪,也得怪朕。”
“为何?”我不解皱眉。
皇上忽然凑近,在我耳边低语,“宸妃,你难道还没有反应过来,朕这么晚过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12. 圆房进行时
我恍然大悟的同时,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天发不出声。
皇上莫不是真要与我圆房?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最厌恶我吗?
他不是一直认定,当年是我挤走了他的白月光明月,是我害他痛失所爱吗?
一个男人怎会愿意与自己厌恶到骨子里的女人亲近?
莫非白日里我的话真触怒了他,他想借此毁我清白?即便日后我成了废妃,出宫也再难嫁人?
可转念一想,女子的清白又算得了什么?
若真有人真心待我,断不会介意这些。
即便无人爱我,阿兄也定会为我兜底,保我后半生无忧。
“皇……皇上。”我定了定神,声音还有些发颤,“当年的事,我还是得再同您解释一次。”
“我承认,我当年是喜欢你,想嫁给你做太子妃。”
“但我这人向来大度,我跟您说过的,我愿意做大,让明月姐姐做小,我们姐妹一同……”
说到这儿我顿了顿,想起如今的身份,改口道,“一同侍奉您。”
“可我实在不知道是谁去太后跟前告发了你和明月姐姐的事,那个人真的不是我。”
我急切地看着他,眼眶发热,“我当年明明跟太后说过,愿与明月姐姐情同姐妹,一同在您身边。这些话,我对天发誓没有半句虚言。”
所罢,我举起三指,想对天发誓以表忠心。
皇上却制止了我幼稚冲动的举动。
“当年的事,我已不愿深究。”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
“真的不是我!”我急得抓住他的衣袖,指尖用力发紧,“我对天发誓,若是我害了您与明月姐姐分离,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忽然凝视着我,眸色深沉:“敏敏,为何不再唤我阿正哥哥?”
我一怔,连忙低下头:“您如今是皇上,万人之上,受人敬仰。唤您皇上,才显得我对您的尊敬。”
“可我以前也是太子。也是同样的身份尊贵,受人敬仰。你那时候不也唤我阿正哥哥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当年的事,我已不再怪你。”
我眼中闪过失落的神色。
罢了,说了半天,他终究还是不信我。
“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唤我阿正哥哥。”皇上放下身为天子的身段,俯下头来温柔对我道。
我暗自咋舌,这人莫不是疯了?
真是莫名其妙。称呼而已,有必要这么计较吗?
再说了,阿正哥哥也是我孩童和年少时期干净璀璨的一抹光。
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之后,他在我心中的光芒早就变了色。
那眼前的皇上便不是我印象中的阿正哥哥了。
我目光躲闪,“臣妾唤皇上已经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我低着头,连眼皮都不敢抬。
他却不肯罢休,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那就从现在开始改,我等你慢慢改。”
我被他看得心头发毛,脑子里乱糟糟的,满是疑惑。
他不是一直厌恶我吗?怎么突然又提起当年的情谊来了?
皇上笑眼盈盈,闪烁的烛光在他瞳孔中倒映出柔和的光芒。
我在他眼底好似看到了一抹名为怜爱的情绪。
他搂着我,身子凑近,好闻的竹香淡淡的传到我的鼻间。
我的心无措的紧了紧。
我听见他用低沉温柔的嗓音对我说话,像是在轻声诱哄。
“今夜之后,不会再有人拿你三年不得承宠的事嚼舌根。”
他笑容温和深情,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下颌,“从今往后,传遍皇宫的,会是你日日承宠、深得朕心的名声。你不会只是宸妃,还会是朕的宸贵妃、皇贵妃……”
他的话语温柔,可我却听得头皮发麻。混沌的思绪绕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疑问上:他不是厌恶我到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吗?如今这又是唱的哪出?
我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被他眼中的认真堵了回去。这一夜的变故太多,我像被卷入一场迷雾,看不清方向,更猜不透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
冷落我,排挤我,已经不能满足他对我的施虐欲望了吗?
他要换个法子折磨我?
出身之际,皇上的指尖刚触到我衣领的盘扣。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像被惊到的小兽般猛地瑟缩了一下。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不能这样”的念头在疯狂叫嚣。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指尖冰凉地按住他的手,声音里的焦急藏都藏不住:“皇上!”
“怎么了?”他的动作顿住,目光落在我紧绷的脸上。
慌乱中,我急中生智,脱口而出:“我还在孝期,不能圆房。”
他却只是淡淡看着我,语气平静得惊人:“于宰相年事已高,不想参与朝堂纷争,故做假死之局脱身,现隐居山林与世无争。”
这句话像惊雷在我耳边炸开,我猛地抬头看他,心脏骤然缩紧。
这些事,他居然知道!
为了避免功高震主而招来灭顶之灾,我与阿爹早已秘谋。
阿爹主动请辞,再借一场“事故”做了假死的戏码,只为彻底淡出朝堂,消除皇上对于家的忌惮。
这本是于家最大的秘密,他竟连这都知晓。
心底瞬间被密密麻麻的恐惧爬满,手脚都有些发颤。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和隐瞒。
他似是察觉到我的害怕,指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声音放柔了些:“我明白于宰相的心志,故做出成全。”
我攥着衣袖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听他继续说:“这次欺君之罪,朕便不与你于家计较了。”
悬在心头的巨石轰然落地,我几乎要脱力,连忙屈膝行礼,声音还有些发颤:“谢皇上……谢皇上成全。”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阿爹的苦心,知道于家的退让,甚至默许了这场瞒天过海的戏码。
可这份成全背后,是他洞察一切的掌控力,这让我更觉心惊。
出神之际,他拉我起身,让我坐到了他的怀里。
“与我这般生分。”他的手指再次抚上我领间的盘扣。“继续……“
恐惧再次无预兆地涌了上来,这倒是不用演,是真的慌了。
死脑,快点想呀!
我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强迫自己快点想到应对之法。
突然我灵机一动,“圆房……总得喝交杯酒的呀!哪有不喝交杯酒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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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我装做害羞说不出口,只能红着眼眶望着他。
“臣妾等这一天等了三年,皇上终于愿意认臣妾了,总得喝杯交杯酒纪念一下吧?不然臣妾……臣妾心里不安稳。”
我一边说一边往他怀里蹭,肩膀微微颤抖,激动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臣妾知道以前笨,惹皇上生气,可今天能这样和皇上在一起,是臣妾盼了很久的事,怎么能没有交杯酒呢?求皇上成全臣妾吧……”
皇上被我的样子整得一愣,眸中的情意浓了几分些,他笑着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
怎么一副没见过大场面的模样。
我见他松口,擦掉虚伪的眼泪,朝门外扬声喊:“阿盼!快拿酒来!要最好的女儿红!”
酒很快端了上来,我亲自斟了两杯,双手捧着一杯递到皇上面前。
自己端起另一杯,泪眼汪汪地望着他:“皇上,臣妾敬您。”
他接过酒杯,看着我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慢些喝。”
“臣妾高兴。”我又给自己满上,轻声说,“这杯谢皇上不怪臣妾以前的糊涂。”
说罢又是一杯下肚。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让我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醉,一定要醉过去。
我一杯接一杯地喝,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时而哭时而笑:“皇上您不知道,臣妾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和皇上好好说说话……”
皇上宠溺回我,“你若好好说话,朕便与你好好说话。”
“好的。”我乖巧地点点头,然后给他的酒杯也满上,“皇上您也喝呀……”
皇上听了我的话,抬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问我,“不是要喝交杯酒么?怎么自己喝起来了。”
我装没听见他的话,嘴里拍着马屁,“臣妾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也不惹皇上生气了……”
我故意让自己喝得又急又猛,很快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人影都开始晃动。
皇上想夺我的酒杯,我却抱着酒壶躲到一边,含混不清地喊:“别抢……这是交杯酒……”
最后一杯酒下肚,我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前,似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传来他无奈的叹息,我壮着胆子问出了我的疑惑,“皇上,你是喜欢我吗?”
抱着我的人身躯一怔,半晌我才听见他的声音,“不是,可怜你罢了。”
不想我因为不被宠幸而落人口舌,从而要宠幸我。
原来如此,我松了口气。
我醉着笑得很舒坦,狗东西还是有点良心的。
“皇上不必可怜我,那些人就只能在背后嚼嚼我舌根啦,有我阿兄在,不会有人欺负得了我的。”
我话语中更深层次的意思是,滚尼玛批的,老子才不要你怜惜,被你睡是什么光宗耀祖很了不起的事情吗?姐不在意!大晚上的来这里烦老子,害老子喝这么多酒,还影响我睡得这么晚!
熬夜伤身折寿啊知不知道!
我醉得难受睁不开眼,没看到我提到阿兄时,皇上紧绷在一起的难看脸色。
醉意越来越浓重,最后我竟模糊到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床,怎么翻身昏睡过去。
13. 从弃妃到宠妃一夜登天
天刚蒙蒙亮,我还没从宿醉的头痛中缓过神,外间的动静就像潮水般涌了进来。
“昨晚好大的动静,皇上可真威猛。”
“那动静,直直持续到后半夜呢?”
“宸妃娘娘昨夜可是得了皇上的专宠,皇上在她宫里待到了天亮呢!”
“可不是嘛,我听内务府的人说,一早就要按贵妃的份例给娘娘宫里添东西了!”
“这才三年呢,咱们这位宸妃娘娘总算是熬出头了!”
宫女太监们小声议论纷纷,稀疏的话语传到我耳边直觉聒噪难耐。
我抬手将跌落床底的酒杯往门上负气一扔,听到动静的宫人个个哑口,大气也不敢喘。
阿盼闻声知道我已醒,便推门而入,服侍我穿衣洗漱。
阿盼为我梳了个十分精神的发髻,她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娘娘,您是没瞧见,现在宫里到处都在说您的事儿呢,都说您昨夜如何得宠,皇上对您多上心。”
我接过汤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心里觉得有些累。
宫里的人可真八卦,好事坏事都给他们说完了,不实事求是不说,居然还夸大事实肆意谣传。
正说着,殿门被一一推开,平日里对我冷眼相待的几位妃嫔竟结伴而来。
为首的贤妃脸上堆着热络的笑:“妹妹可算醒了,姐姐们特意来给你道贺。”
她身后的淑嫔也跟着附和:“是啊,如今整个皇宫都在传,妹妹这是终于得了皇上的心,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终于?
……
我不想说话,被别人睡有什么好恭喜的?
我看着她们眼中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恭维,只淡淡笑了笑:“姐姐们客气了。”
“这有什么客气的?”贤妃拉着我的手,语气亲昵得仿佛我们向来交好,“听说皇上今儿一早就下了口谕,要晋你为宸贵妃呢!妹妹这可是平步青云,以后可得多照拂姐姐们才是。”
我心里猛地一沉,想起他昨晚说的话。
今晚过后你将不会再因为不得朕的宠幸而受人非议,以后,你还会是朕的宸贵妃、皇贵妃……
就算他言而有信,不会只给我画大饼吧。
没等我细想,内务府的人已经浩浩荡荡地送来了新的陈设和服饰,锦缎、玉器、珠宝流水般搬进殿内,连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添了一倍。
李公公笑眯眯地站在一旁:“宸妃娘娘,这些都是按例添置的,皇上特意吩咐,务必让娘娘住着舒心。”
我看着满殿的华贵,只觉得像一场荒诞的梦。那些曾经因我不得宠而对我冷嘲热讽的人,如今个个捧着笑脸围上来,说尽了好话。
可我清楚,他们恭维的从不是我于敏,而是皇上给的这份“宠妃”的虚名。
紧接着,陆尚宫带着两位掌珍,捧着新制的华服首饰进来。
“宸妃娘娘,别来无恙。”
陆尚宫进门便带着两位掌珍和我问候行李,平缓的语气当中有几分对小辈的和蔼与亲切。
她是阿兄好友的姐姐,我未入宫前曾见过几面,温柔知性的模样仍在眼前,还记得她曾买糖葫芦给我吃。
“陆姐姐,别来无恙。”我冲她笑了笑,赶忙扶起她。
鲜艳华贵的华服在两个掌珍的手里尽数展开,瞬间的功夫我便被这好看的衣裳吸引全数注意力。
陆尚宫对我道,“娘娘,这裙名唤绯罗缠金。”
“正红裙身缀金箔流光,苏绣牡丹缠领口,珍珠花蕊轻颤;藕荷裙摆缀银线百蝶,孔雀羽沾翅,配羊脂玉鸾带,步步皆显荣宠。”
我满意欣喜,点了点头。
这裙子做工精细,用的都是珍贵稀有的绫罗绸缎。
要做成这条裙子,恐要耗数十人精力、熬半月才成的珍品。
感叹裙子的华贵和制作的耗人好力,我联想到这要提前向制衣司提前交代吧。
莫非皇上他早就想着……
我否定摇摇头,一定是他想赏赐给哪个妃嫔,人家不乐意要,他才赏赐给我的。
陆尚宫指尖拂过裙角的牡丹刺绣,目光却不经意间朝我飞快眨了眨眼。
那细微的动作落在我眼里,心头猛地一跳,她定是有话要单独说。
我立刻会意,扬声道:“这裙子实在精致,陆姐姐亲自送来,我得好好谢你。”
“阿盼,先带掌珍和下人们出去,我与陆姐姐说些体己话。”
众人应声退下,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间的喧嚣。
我刚转身,陆尚宫脸上的和蔼便褪去大半,声音压得极低:“娘娘,有要事相告。”
她神色凝重,我心里顿时揪紧:“陆姐姐但说无妨。”
“是你阿兄……”陆尚宫顿了顿,似是难以启齿,“今早突发恶疾,咳血不止,如今已是……已是危在旦夕。”
“什么?”我如遭雷击,手里的帕子“啪”地掉在地上,“不可能!我前日回宫时我阿兄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咳血?”
“太医说,是旧疾未愈加上气血攻心而致。”陆尚宫扶住我颤抖的手臂,“太医嘱咐,能不能熬过来都难说。”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好好的,为何会气血攻心,他是受了什么打击吗?
阿兄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是我在深宫里唯一的念想,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宫里为何没人告诉我?”我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陆尚宫叹了口气,眼底满是无奈:“这……我也未知。”
“你阿兄的管家急得没办法,辗转找到我,求我务必把消息带给你,他怕你阿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兄妹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我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妆台上,铜镜晃了晃险些坠地。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又气又急。
还好有陆姐姐在,不然我和阿兄…..
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我胡乱擦掉,抓起桌上的玉佩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找皇上,让他放我出宫。
我攥紧手指因用力而泛白,脚步匆匆往养心殿赶,裙摆扫过回廊的青石板,带起一阵急促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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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皇上寝宫门口,就见惠嫔端着食盒站在廊下,晨光落在她素净的发髻上,衬得那张清丽的脸庞愈发柔和。
她穿着一身月白绣兰纹的宫装,领口袖口都用银线细细滚了边,虽不张扬,却透着恰到好处的雅致。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那双杏仁眼清澈温润,见是我,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声音轻缓如流水:“宸妃妹妹。”
她的嗓音确实好听,像初春融雪滴落石阶,带着天然的暖意,让人莫名安心。
我往日里与她交集不多,只远远见过几次,印象里她总是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碎玉轩,不争不抢,连宫宴上都很少主动说话,此刻却在这里撞见。
“惠嫔姐姐。”我停下脚步,心里的焦灼压过了寒暄的心思,“你这是……”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食盒,轻声道:“皇上这些时日未进多少食膳,我想着他今午或许会饿,便炖了些冰糖雪梨羹送来。”
说到这里,她眉头微蹙,眼底浮起几分担忧,“只是方才宫人说,皇上今晨在书房批阅奏折时突然晕倒了,现在太医们都在里面诊治,暂时不让旁人进去。”
“什么?”我心头猛地一震,“皇上怎么会突然晕倒?”
惠嫔轻轻摇头,声音更低了些:“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听李公公说皇上近来歇息得少,许是积劳成疾。太医们进去快半个时辰了,至今还没出来。”
她抬眼看向我,见我脸色发白,又添了句,“妹妹别急,吉人自有天相,皇上定会没事的。”
我哪里听得进安慰,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两只手同时攥住。
一边是危在旦夕的阿兄,一边是突然昏厥的皇上,而皇上恰恰是能决定我能否出宫的人。
若是他一直不醒,太医们守着不肯放行,我该怎么去见阿兄最后一面?
廊下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我指尖发凉。惠嫔见我站着发怔,轻声道:“妹妹若是有事找皇上,不然先在偏殿歇歇?等太医有了消息,咱们再做打算?”
我望着养心殿紧闭的殿门,门内静悄悄的,连一丝动静都透不出来。
满宫的荣华还在眼前晃,那些恭维的笑脸、华贵的锦缎仿佛还在昨天,可此刻它们都成了模糊的虚影,只剩下阿兄咳血的模样。
“多谢姐姐好意。”我深吸一口气,将玉佩紧紧攥在掌心,“我就在这里等。”
幸运的是没等片刻,殿内便传来皇上清醒的消息,随即便有宫人匆匆出来回话。
我与惠嫔担忧着跑进殿内,皇上刚醒过来十分虚弱。
“皇上,你怎么样了?”惠嫔扑通一声跪下,哭得情真意切,梨花带雨。“真是吓死臣妾了。”
我站在一旁忽然有些尴尬,进来之前就想好要这么一出了,没想到惠嫔动作比我还快。
但自己的老公病了不哭,身为他众多小老婆之一的我也太不尽人情了。
我生生挤进两人剩余的空间中,同样哭得梨花带雨,“是啊,也吓死我了。还好您吉人自有天象,担心死我了。”
皇上虚弱的拍了拍惠嫔的手背,又拍了拍我。
14. 三角恋我极致二选一
我虚伪的眼泪说流便流,脑里的思绪却异常清楚。
为何阿兄病重的消息无人通传,这宫内除了我和陆姐姐,好像无一人知晓。
是被皇上压下来了吗?
还是皇上突发疾病,他也未曾知晓呢?
李公公脸上刚松下几分,转身便朝我拱手:“宸妃娘娘,皇上刚醒还需人照看,劳烦您在殿里多费心了。”
这差事为何就落到我头上了?我心中毫不犹豫的选择拒绝。若我留下,宫外的阿兄怎么办呢?
我望着他满是托付的眼神,指尖不自觉绞紧了帕子,脸上露出难掩的恳切与为难:“李公公这可真是折煞臣妾了,实在担不起这份重任。”
“您是知道的,臣妾向来性子粗疏,记性又差得很,平日里连自己的簪子都时常找不到,哪懂什么照顾人的细致活儿?”
我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坦诚的无奈,“前日给皇上绣那平安符,针脚歪歪扭扭不说,还差点扎了自己的手。皇上龙体金贵,哪经得起这般疏忽?若是因臣妾照顾不周误了皇上休养,那臣妾可是万死难辞了。”
说着,我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惠嫔,眼底满是真诚的推崇:“倒是惠嫔姐姐,向来心细如发,又最懂膳食调理。”
“姐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待人更是温和体贴,宫人们谁不夸姐姐最会照顾人?”
“皇上如今龙体欠安,正需这般细心妥帖的人在旁照料。姐姐既懂汤药分寸,又知冷暖调理,由她伺候皇上,定能比臣妾周全百倍。”
“还请公公另请惠嫔姐姐担此重任,臣妾实在怕自己笨手笨脚,反倒添乱。”
推辞掉照料皇上的差事,我才切入重点,“皇上,您突发疾病晕厥了过去,可能还没有机会得知我阿兄今早吐血的消息。我念兄心切,劳烦您准我出宫,去探望我阿兄。”
虚弱的皇上躺在龙榻上,他神情萎靡,目光有几分呆滞,似乎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
“皇…..”我欲开口,想要更大声说一遍。
他却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跪爬在他枕边的我。
黑曜石般的瞳仁深不见底,从未在他眼底出现过的情绪像烟花在黑夜里绚烂的爆炸开。
他与我对视,眼神粘着我“寸步不离”。
“如果朕现在也快要死了,你是要去找你阿兄,还是留在朕身边呢?”
我呼吸忽然一窒,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问我,阿兄和他,我究竟会选谁?
皇上虚弱的声音虽然低小,却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众人皆齐刷刷朝我看来,惠嫔一脸惊讶,之后便很快恢复平静,眼里失落的情绪难掩。
李公公则是淡淡的看了皇帝一眼之后又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闭紧嘴巴,不敢再有多余的表情。
指尖轻轻攥紧袖角,垂眸掩去眼底波澜,我的声音稳得像浸过温水。
“皇上,您乃真龙之躯,真龙之躯自有天护,您会百病不侵入,永远健康长寿。”
看似没有回答,却是做了坚定的选择。
我抬眼看皇上,他神情漠然,看不出喜怒。
空旷的寝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跳跃的微响,连针尖落地都仿佛能震起回声。
许久,皇上才从榻上发出一声虚弱的低问,气若游丝:“这次又要去多久?”
“臣妾……不知道。”
“若阿兄运气好能挺过来,臣妾想待他康复再回宫;若运气不好……”说着,我的眼底覆上一层厚重的阴霾,“大约也不会需要太久。”
我漫不经心回答皇上的问题,满心满脑想的都是我阿兄。
阿兄,你千万不能有事。
等等我,我这就回来了。
“你阿兄的情况越发严重紧急,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忧你阿兄。”皇上气若游丝。
“你走吧。待朕病愈,也去看看你阿兄。”,
皇上平静的看着我,那眼神平静得我心里有些发悚。
我虽察觉到几分异常,却并未在意,一心沉寂在担忧阿兄的病情中。
“谢皇上恩典。”
我叩首谢恩后转身离去,步履匆匆,并未留意身后那道落在背上的目光,更未听见随后响起的碎裂声。
“砰!”
惠嫔本端着温水上前侍奉,怎料方才还在榻上奄奄一息的皇上,竟如回光返照般猛地坐起身,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
青瓷碎裂的脆响在殿内炸开,滚烫的水渍溅在金砖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
胆小内向的惠嫔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噗通”跪下,身子抖得像风中残烛:“求皇上息怒……”
她实在不解,皇上方才还气息奄奄,为何骤然雷霆震怒?
脑中忽然闪过方才无意间听见的低语。
皇上问宸妃:若朕此刻也快死了,你是要去找你阿兄,还是留在朕身边?
莫非……
惠嫔斗胆抬眼偷瞥。
只见皇上已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身影如山峦般巍峨压人。
方才脸上的苍白颓败一扫而空,肤色竟透着健康的润色,下颌线绷得清利落索,连眼底的倦怠都化作了灼人的锐利。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惊雷般在她脑中炸开。
皇上莫非在装病?而这个秘密竟就这样被她发现了。
这想法让她浑身发冷,哆嗦得更厉害了。而皇上投来的目光,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直直刺在她身上。
“皇……皇上……”她声音发颤,几乎不成调。
“今日之事,你胆敢泄露半分,”男人的声音低沉如寒潭,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威压,“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臣妾……臣妾绝不敢!”惠嫔死死叩首,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连大气都不敢喘。
“退下吧。”
“是。”
惠嫔的身影刚消失在殿门外,皇上便负手走到龙案前,指尖重重按在冰凉的砚台上。
烛火在他身后明明灭灭,映得他侧脸的线条愈发冷硬。
“李公公。”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是谁把于将军的消息漏给宸妃的?”
李公公连忙躬身:“回皇上,是陆尚宫。”
皇上眸色一沉,指节捏得发白:“这个女官真是没规矩了。”他冷哼一声,“司衣司那边知会一声。别让一个不懂规矩的女官坏了宫中风气。”
“奴才遵旨。”李公公领命。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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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病危的事,”皇上语气重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往后,不许再让任何人知晓。”
李公公连忙应下:“奴才明白,定不会再出纰漏。”
他望着殿外沉沉的暮色,心中情绪纷乱复杂。
于修的名字,在北境的风雪里淬过,在南疆的瘴烟里浸过,早已成了朝廷最锋利的剑、最坚实的盾。
可这样锋利的剑,对皇上来说无疑是一把双刃剑。
皇上欣赏他,更多的是忌惮他。
他镇守的城池,夜市永远亮到三更,商旅往来从无劫掠之忧;他经过的村庄,农户会捧着新米追出二里地,只为让将军尝口家乡的味道。
这样富有威望且手握重权的将军,哪个帝王不忌惮。若哪天于修起兵谋反,自己未必能有事成把握将他压住。
虽然忌惮,可少年时并肩作战的情谊并非作假,想起曾经一起读书学习的日子,那真是他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若是于修病危的消息散布出去,必会引起朝堂动荡,若有外敌来侵,天下必乱。
内忧外患之际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皇上只好将此消息压下,密而不发。
令他没想到的是,于府的管家竟找到陆尚宫将此消息泄露给了于敏。
为避免于敏朝自己兴师问罪,将事情闹大泄露了消息,他才特意装病一场。
“于敏出宫的消息一定要封锁好。”
“皇上放心,一切已安排妥当。”
一切事务处理完毕,皇上紧拧的眉毛才勘堪松懈片刻。
想到什么皇上忽然转过身,重新眉头紧锁:“还有一事,于将军为何会突然吐血病危?前几日的军报还说他身子近乎痊愈。”
李公公摇了摇头,声音放低:“这奴才不知。”
“奴才刚从宫外探来消息,只是说今早于将军起身洗漱时身子还好好的,在听下人汇报皇上您昨晚与宸妃娘娘圆房的好消息后……于将军不知何缘故便当场就吐血,晕了过去。”
处事圆滑,阅历丰富的李公公听闻这事,一下就想到了缘故。
他这般旁敲侧击,不知道皇上能不能转过弯来。
皇上把玩手中的玛瑙雕花扳指,思忖着于修和他宠幸宸妃究竟有何关系。
李公公在一旁补充道,“太医说,于将军是气急攻心加上旧伤未愈……”
皇上突然顿悟同时瞳孔骤缩。
少年时于敏黏着于修撒娇的模样、前晚于修为了妹妹公然忤逆一国之君的画面地在脑海里炸开。
一个荒唐的念头让他脊背发凉,他们兄妹……难道有私情?
可他立刻又否定了这想法。
于敏看他时眼里的爱慕那么真切,怎么会是假的?
若是假的,那她对自己说过的山盟海誓算什么?她为他流过的那些眼泪算什么?
她的爱,明明直白且热烈。
若是真的,为何他总是怀疑?
真的坐在火旁边,怎不回感受到火的温度?
他看向李公公,声音竟带了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李公公,你跟在朕身边最久……你说,于敏她,真的喜欢朕吗?”
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映出几分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脆弱。
15. 伪兄妹三角恋
宸妃对皇上的喜欢,究竟是真是假?
李公公弓着背,身影隐在养心殿的阴影里,像与这斑驳宫墙融为一体的老树根。
深宫里多少荒唐戏码、隐秘心事,都在他眼底沉淀成了化不开的翳。
宸妃与于将军那点逾越规矩的心思,又怎么逃得过他这双看了半辈子人心的眼睛?
换作从前,他或许会顺着圣意说些讨喜的话。
可此刻,他指尖捻着拂尘的流苏微微发紧,必得反复斟酌既要悄悄点醒皇上,又绝不能伤了九五之尊的体面。
前晚那幕还在眼前晃:醉酒的于将军红着眼,竟从皇上怀中生生将宸妃抢了过去。
月光冷冷洒在御花园的青砖上,将军高大的身躯像座山,将身形单薄的宸妃紧紧护在怀里。
两人依偎的影子在地上交缠,密得容不下半分空隙,仿佛天生就该是一体。
而于将军投向皇上的眼神,分明是困兽护食般的警告,带着不容侵犯的狠厉。
李公公心里明镜似的,宸妃对皇上的那些温存,或许不过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为了站稳脚跟而做出的妥协,是权衡利弊后的逢迎罢了。
皇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无声的追问。
李公公忙躬身,声音压得低缓,“皇上,这世间情爱最是复杂,奴才一介阉人,实在参不透其中真假。”
“是真心还是假意,终究还得靠皇上您自己去感受啊。”
自己去感受么?皇上看向于敏离开的地方。脑中只剩于敏有些消瘦脆弱的背影。
李公公垂着眼,不敢看皇上骤然沉下去的脸色,只觉得这深宫的风,比冬夜的雪还要凉。
从皇宫到于府的路,漫长得像走在没有尽头的长夜里。
马车碾过积水的洼处,溅起细碎的声响,反反复复,像钝刀子在割我早已绷紧的神经,每一声都敲在心上,催着人慌。
马车从偏门悄悄驶入于府,我不等停稳便掀帘跳下,华贵的宫裙被碎石子勾住也顾不上,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奔跑。
泪水混着额头的汗水糊花了妆容,鬓边的珠钗晃得厉害,一路跑过寂静的回廊,脚步声在空荡的庭院里撞出慌乱的回音。
终于扑到阿兄的床前,那一瞬间,我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
他静静躺在床上,往日里挺拔如松的人,此刻竟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叶子,双眼紧闭着,连呼吸都轻得几乎看不见,安静得让人心头发怵。
“阿兄……”
我跪倒在床沿,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疼得连气都喘不匀。
我颤抖着伸出手,紧紧攥住他冰凉的手,那指尖的寒意顺着掌心蔓延,冻得我骨头缝都发疼。
“阿兄……我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啊……”
我一遍遍地唤他,声音哽咽着,带着哭腔,试图将他从无边的黑暗里拉回来。
太医在一旁低声叹息,语气里满是无奈:“宸妃娘娘,该用的药我用了,该整治的病根我诊治了,可于将军求生的意志已近乎枯竭,便是华佗在世,怕也难回天了。”
“阿兄……你究竟为何?”
阿兄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一向铁骨铮铮,百折不挠的他,竟会求生意志枯竭,一心求死?
我拼命摇头,泪水砸在他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阿兄,你以前总爱把心事藏得比山还深,我总笑你性子闷。”
“我们兄妹一场,相识这二十年,我日日猜你的喜怒哀乐,可这一次,我竟猜不透,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连活下去的力气都不肯留?”
我哽咽着,语无伦次:“我想了又想,想破了头也猜不出来。”
“你先醒过来好不好?醒了我们慢慢说。”我依旧紧紧抓着他,轻晃他沉思的身体,祈求着他能醒过来。
想到了爹爹与我预谋假死脱身的事,我都还未与阿兄坦白。
我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爹爹的事阿兄一定在意。
我边哭边说,“关于爹爹的秘密,我以前总犹豫着不敢告诉你,现在我全说给你听,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
“你说过最喜欢川西的风光,”我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得厉害,“等你好了,我陪你去看日照金山,看雪山下一望无际的草原,看牦牛甩着尾巴啃嫩草,听牧人在山谷里唱悠长的歌……”
“那些你念了无数次的画面,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你说过要带我去的……”
“你不知道,我在宫里的日子有多苦。”眼泪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
“清晨天不亮就起身,对着空荡荡的寝宫从天亮坐到天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有阿盼会陪我说几句话。”
“我每天都想家,想你,想爹爹……这深宫里的墙太高了,把人心都困得发僵,只有想到你,我才觉得自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念想啊。”
我将他的手贴在脸上,感受着那点微弱的温度,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袖,“你若走了,我怎么办呢?这漫漫长夜,这无边无际的孤单,我一个人要怎么熬过去?”
说了这么多,阿兄还是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迹象。
我荒了,难袋空空的,伴随阵阵耳鸣,一时无措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病笃乱投医,走向绝路的我只有以死相逼这条路了。
我拔下头上长而尖锐的发簪,抵住自己的脖颈。
“如果你走了,那我也不想活了。”
阿兄说过,除了爹爹我是他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最在意的人因为自己而牺牲,阿兄一定会愧疚难过的。
我望着他苍白的脸,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阿兄,要活我们一起活,要死我们一起死。”
“黄泉路远,这一次,我陪你一起走。”说着我孤注一掷,高举发簪。
阿兄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敏敏。”
恍惚间,似乎听见他在我耳边低低唤了一声,那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水面,却让我猛地一震,抬起泪眼望向榻上的阿兄。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我,然后举起无力的双手,一把将我拉入他的怀中。
那怀抱很轻,带着久病的虚弱,我安心蜷缩在他的臂弯里,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着我,令我眼泪决堤。
“傻瓜。”阿兄温柔轻抚我的后背。
我说,“别再这样吓我了。”
他的声音如山间清涧淌过河床,淡淡的令人心安。
“嗯。”
“于大哥。”
门外忽然传来清脆的女声,黄伊染提着药材走进来。
门扉打开,强光猛烈的从外头袭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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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阳如炬,刺破所有阴霾暗角,将我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伎俩、藏污纳垢的心思一并照亮。
我躺在阿兄怀里,身形猛的一顿。似被烫到般从我阿兄怀中挣脱,板正的坐直身体。
羞愧,害怕,我不敢直视黄伊染,更害怕一旁的阿兄看出我的异常。
她看出来了吗?我不该贪恋我阿兄的怀抱,与他在床上这般亲密的依偎在一起。
然而黄伊染心思单纯,不喜胡猜乱想,只是带有几分艳羡的看了看我们,笑着道“你们兄妹俩感情可真好。”
我松了口气,心态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我慌忙从起身,用袖口拭着眼角,强笑道:“伊染妹妹,你来啦。”
“来啦。”
她径直走到床边,将药材往桌上一放,对着阿兄扮了个鬼脸:“我这次可不是私闯于府,是于敏上次说让我下次来直接走正门的,你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板着脸骂我。”
上次我送她,的确说了这样的话。
说着一一介绍起自己带来的药,“我给你带了药,都是我爹珍藏的好东西。”
阿兄眉峰微蹙,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严肃:“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生病的?”
黄伊染却俏皮地眨眨眼,伸出手指抵着唇:“秘密。”
“我阿兄病重的消息目前还在封锁当中,”我语气凝重起来,“此事事关要害,如今可开不得玩笑。”
她立刻收敛了玩笑神色,声音软下来,“我说了是秘密嘛,你们俩个要保证生我的气。”
我点点头,阿兄不做表态。
不过我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
黄伊染手指打圈,心虚的左看右看,然后指着阿兄道,“好久不见你,我又实在想你,今早起床便忍不住偷偷来看你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淡淡的愁萦绕在胸口久久不散。
她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脚边缘,“我偷偷趴在你窗沿,听见太医说你咳血了……我阿爹上次也这样,吃了这药很快就好了,说不定对你也有用,我便赶紧回去拿了来。”
阿兄看着她泛红的眼角,语气终究软了些,“不是说过了吗?下次来找我,不要再这般偷偷摸摸的。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和你比起来,名声算不得什么。”她抬头望他,眼里的光亮得惊人。
“可你没必要对我做这些。”阿兄别开视线,声音沉了沉,“你以后还要嫁人。”
“你娶我不就好了吗?”她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先红了脸,却仍倔强地望着他。
我羡慕黄伊染可以这般毫无遮掩的对阿兄表达爱意。
同时我在意的看向阿兄,相似的场景再一次刺痛我的心。
我又一次想躲,可又该躲到哪里去好呢?
阿兄的声音却在这时冷硬起来。“我志在杀敌报国,稳固边疆,娶妻生子从来不是我的志向。”
“没关系,”她咬着唇,眼里泛起水光却不肯落下来,“我可以无名无份,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阿兄打断她的话,语气斩钉截铁。
黄伊染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一颗颗砸在衣襟上。“干嘛这么无情……”
好端端的,我不想看到黄伊染哭泣的画面,便轻声安慰她,“我哥他向来不解风情,你别往心里去。”
“你别哭了呀。”
16. 反复在兄妹界限边缘摩擦
为了不让矛盾激化,也防止黄伊染哭得更凶,我以和她介绍于府环境的理由,将她带了出去。
黄伊染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她便没哭了,安安静静地和我欣赏于府的布局。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抬头问,“你觉得我性格怎么样?”
我沉默片刻,如实道,“活泼率真,就是……性格倔得像头牛。”
“那如果你是男子,会喜欢我这样的吗?”她追问着,眼里带着一丝期盼。
我兄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终是松了口,“会吧,毕竟你挺可爱的。”
听到这话,她眼睛一亮,立刻转悲为喜,转头拉着我的手晃起来:“好敏敏,你帮我追求你阿兄好不好?”
帮黄伊染追求阿兄?
我胸口沉沉,酸涩的味道无限在心底蔓延。
这种感觉真的太复杂了,像心里打翻了调味瓶。
我本能的抗拒,看着自己偷偷藏在心里的人,要被朋友当成目标去攻略。
可我有什么理由能拒绝?我能说我想独占阿兄,所以要阻止任何女人靠近他吗?
他是我的兄长,而我是他的亲妹妹。
天底下,哪里有妹妹阻止自己的兄长成婚娶亲,不让兄长过幸福日子的?
我不能这么做,可却出于本能的排斥。
“这……”我陷入两难的境地。
好在黄伊染察觉到我的为难,转而换个折中的要求道,“那你在于府的这几日,我能不能都来找你玩?”
说着她露出一个因受挫折而痛苦的表情,“你阿兄不让我单独来见他。”
接着她痛苦的神情变得舒缓,她拉起我的手,亲密的朝我笑,“有你在的话,便可以了。”
我搞不清楚。这是何缘故?
黄伊染看出我的疑惑,细心的和我解释。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偷偷把药放门口就走的,因为你阿兄每次都不让我来烦他。”
“那天在窗外听见你小声抽泣的声音便知道你在里面,所以才敢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以前我一个人来找他,他二话不说就让人把我赶走了,但你在的这两次他都没有赶我走,他甚至还愿意和我说说话。”
“呃?”
我有些怀疑黄伊染嘴里描述的人,真的是我阿兄吗?我的阿兄,并不是一个这么高冷难以接近的人啊。
黄伊染嘴里依旧喋喋不休,“我看得出来,好像因为你喜欢我这个朋友,所以你阿兄对我的态度也不似从前冷硬了。”
“是吗?这和我没关系吧。”我又下意识否定,想起上次黄伊染为了给阿兄送药,而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的画面。
“大概是被你的真诚和执着触动。”
一个女子会为自己做到如此境地,我阿兄的心底定会有所触动。
黄伊染摇头,“不不不,我看得出来,你阿兄是在爱屋及乌。”
“你阿兄真的很疼爱你这个妹妹呢。”
“……”
每每讨论到这个话题,我便搬出我的老一套说辞。
“我自小没了娘,爹爹又常年忙于公务,从小到大,都是阿兄陪在身边。是他教我读书写字,是他护我周全,我会说话时,喊出的第一个词便是阿兄。"
“所以我对我阿兄过于依赖了些。”
“我阿兄也要比寻常的兄长更关心我一些。”
黄伊染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所以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你阿兄便允许我与他有所接触。”
话说到这里,黄伊染又是一阵头疼。
“你不知道,我有一次佯装摔倒,你阿兄扶了我一把,结果他直接就跑到河边去洗了下手。”
“当时我以为是我身上不干净,所以你哥要洗手。后来我才发现他好像有碰不得女人的毛病。”
“碰到女人便要洗手,就算没水洗手,他也要拿手帕将手的正反面和指缝擦个干净。”
黄伊染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一眼便在人群中准确的找到属于自己的报应。
黄伊染的话再次刷新了我对阿兄的认识。我瞪大眼睛,“我阿兄竟然还有洁癖?”
“是的。”
这事我竟然不知道。
“你阿兄这人可真难追。”
嗯,我做出思考的模样。这一点好像说得有点对。
黄伊染越挫越强,誓死要追到我阿兄的信念坚定不倒,“我就不信我这块炙热的铁融化不了你阿兄这一块千年寒冰。”
夕阳铺满天边,晚风送走蝉声。归鸟掠墙而过,檐下灯笼渐次亮了微光。
黄伊染看看天色与我道别,“我得回去了,若让我爹爹知道我又跑来将军府骚扰你阿兄,他非得剥了我的皮不可。”
“嗯。”
送走黄伊染,我让厨房给阿兄做了青菜瘦肉粥,盯着他吃完服药睡下后后,我守在他床边,安静静得做我的事情。
窗外的月光漫进病房,落在阿兄苍白的脸上。
他呼吸轻浅,睫毛在眼下投出淡影,我守在床边,指尖缠着红绳,一针一线绣着平安符。
竹绷上的安字刚绣到最后一笔,针尖却没留神,狠狠戳进指尖。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血珠顺着指腹滚下来,滴在米白色的绸缎上,像绽开朵细小的红梅。
我正要抽回手去寻帕子,腕间忽然一暖。
阿兄不知何时醒了,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动作有些迟缓的握起我的手。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却比平日更温和些。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抽出手帕,轻轻按在我流血的指尖。
那方青灰色的手帕带着淡淡的艾草香,是阿兄一直带在身上的。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擦血时动作极轻,像是怕碰碎什么珍宝。
血很快止住了,他却没松手,反而握着我的手抬到眼前,借着烛光细细打量。
“疼不疼?”他指尖摩挲过我被针扎的地方,温度顺着皮肤渗进来,暖得我心口一颤。
阿兄的手掌很暖,常年练剑的手骨节分明,却意外地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寝室里很静,只听得见他清浅的呼吸,还有我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脸颊忽然烧起来,连耳根都烫得厉害。
这姿势太过亲近,他的指尖偶尔擦过我的掌心,痒意顺着神经窜到心底,搅得我心慌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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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偏生舍不得抽回手,贪恋着这份难得的温暖。
我发觉我的脸在发烫,我一定羞愧得红了脸,阿兄不会发现我在害羞吧?
月光落在交握的手上,红绳缠着他的手腕,我的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我悄悄抬眼,正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里,此刻竟盛着我看不懂的柔软。
心跳得更快了,我慌忙低下头,躲避似得抽回手。
我背过身去,不敢让他看到我此刻的神情。
“还好,不疼。”我慢半拍才想起回答他的话,指尖还捏着那枚未绣完的平安符。
阿兄见我指尖泛着红痕,眉宇间凝着疼惜,语气却带了几分责备:“大半夜的绣这个做什么?”
我闻言小嘴一瘪,委屈顿时涌上来,“还不是因为你!前阵子中箭昏迷差点醒不过来,好不容易好利索了,转头又吐血晕厥,次次都吓死人。”
我把平安符举到他面前,声音低了些:“我想给你做个平安符,盼着你往后平平安安,再无凶险。”
我只是担心他,心里时时记挂着他。
阿兄望着我手里的锦袋,忽然一怔,轻声道:“我还以为,你要送给皇上。”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毕竟……你从前已经给我做过一个了。”
“那个不一样。”我急忙摇头,“那时我眼睛看不见,绣功又差,想来是不太灵验的。这个我做得很用心,一定能护你平安。”
“那你帮我系上吧。”阿兄眉眼温润,坐在床沿上,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我,静静等着我去解他腰间的旧符。
羞意忽然像潮水般漫过四肢百骸,我暗自攥紧手指,强装镇定。
绝不能让他瞧见我发烫的脸颊。
我咬着下唇伸出手,指尖触到他腰间的系带时,却觉阿兄正微微低头,目光带着几分灼热,轻轻落在我脸上。
心跳顿时乱了节拍,系绳的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我慌忙将身子再凑近些,借着俯身的动作挡住他的视线,生怕这点慌乱被他看了去。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住了,指尖笨拙地解下旧符,又将新绣的平安符细细系好。
直到绳结系稳的那一刻,我才松了口气,握着换下的旧符在掌心轻轻摩挲,指尖仍残留着方才的微颤。
手里的平安符歪歪扭扭,针脚粗得像麻绳,绣的莲花瓣歪向一边,连轮廓都糊成一团。
丝线东拉西扯,有的地方扎出了毛边,有的地方还露着白花花的布底,活像被小猫爪子胡乱挠过的样子。
我沉默片刻说:“好丑,这个扔了吧。”
阿兄眼底泛着笑意,语气软软软的看着我笑,“不扔,帮我放抽屉里吧。”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着内侍尖细的通传:“皇上驾到——”
檐下灯笼被晚风拂得轻晃,原本静谧的庭院瞬间响起甲胄碰撞声。
仆从们纷纷跪伏于地。明黄色的身影踏着月光而来,龙纹常服在灯火下泛着柔和光泽,随行的内侍捧着拂尘紧随其后,脚步声轻得像落雪,却带着无形的威仪,让满院的虫鸣都悄然歇了。
寝室内温馨的氛围顿时化为一片虚无。
17. 嘴硬说不爱但争风吃醋
檐下灯笼被晚风拂得左右轻晃,将明黄色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皇上踏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走进来,龙纹常服上的金线在灯火下流转,衣摆扫过青砖地面,他温和谦逊的面容下帝王威仪牵露。
他迈进寝室时,目光先掠过床榻上的阿兄,随即落在窗边的我身上,然后久久停留。
“皇上……”我轻唤行礼,被他这般看着我想起刚才只我和阿兄在屋内独处的种种,我不自在低头。
皇上的目光后落在阿兄身上,语气带着几分关切,“于将军身子好些了?太医说你这次气急攻心,需得静养数日。”
阿兄撑着身子想下床行礼,却被皇上抬手按住,“不必多礼,躺着便是。”他目光扫过床头的药碗,又道,“药按时喝了?”
“谢皇上关心,已遵医嘱服下。”阿兄的声音依旧带着病后的虚弱,却礼数周全。
两人几句寒暄刚落,皇上的目光便转向我,“敏敏可真是心疼你阿兄,这般形影不离的照顾着,才半日未见便变得这般消瘦憔悴了。”
他语气轻快,眼底瞬间漾起几分笑意,我却觉得是皮笑肉不笑,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在蛐蛐我呢。
我心虚,尴尬笑笑不说话。
毕竟我前几日还在宫中伴驾,如今却把生病的他抛在脑后,巴巴地守在阿兄床边。
我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旧平安符,粗糙的针脚硌得掌心发疼,抬眼看向皇上时,已换上一副关切的模样。
“皇上不是还病着吗?怎么就亲自出宫了?”
指尖悄悄蜷起,将那点不情愿藏进衣袖,声音却软了几分,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担忧,“您这般不顾惜自己的身体,臣妾……臣妾实在放心不下。”
“太医开的药按时喝了吗?”我往前凑了半步,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打量,又紧接着追问,“晚膳用了没有?若是还没进食,仔细伤了脾胃。”
皇上挑眉看我,眼底藏着几分了然的笑意,慢悠悠道:“都没有。”
“都没有?”我故作惊惶地睁大眼睛,转身就要唤侍女,“那我这就让人去备晚膳,再让厨房赶紧煎一副药来,您病着可不能这般熬着。”
他却抬手按住我的手腕,微凉的玉扳指贴着我的皮肤,那触感让我浑身一僵。
他的目光落在我掌心的旧平安符上,那枚针脚歪扭的锦袋被我捏得发皱,边角都起了毛边。
“这平安符倒是眼熟。”皇上轻笑出声,指尖轻轻点了点我手里的锦袋,“我还记得这个丑不拉几的物件,是于将军第一次出征时,你给他做的吧?”
他望着我,眼底漾着回忆的柔光,“当时你眼睛看不见,拿着绣花针乱戳,还是我在一旁帮你盯着针脚。”
“结果呢?被你扎了好几针,手心到现在都留着浅印子。”
“你当时还仰着头问我疼不疼,我说挺疼的,你便红了眼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愧疚得直抽噎。”
他无奈地摇摇头,语气却带着几分纵容,“结果我不仅要忍着疼,还得耐着性子哄你这个小祖宗,哄了好半天才把你哄住。”
“那时我就暗自在想,于修这妹妹可真难搞。”他模仿着当年的语气,惹得我羞愧不止,脸颊发烫,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我颇感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皇上您记性可真好,这些陈年旧事都还记得这般清楚。”
寝室内的空气忽然静了几分,檐外的虫鸣声顺着窗缝钻进来,衬得这片刻的沉默愈发滞涩。
皇上的目光忽然落在我指尖的红痕上,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眉眼瞬间蹙起,语气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悦,“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伤了手?”
他说着便伸手来碰我的指尖,我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却还是被他轻轻捏住。
微凉的指尖裹着我的手指,那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开来,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阿兄的目光正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心跳顿时乱了节拍。
我心里急得直打鼓。
该死,别在阿兄面前和我这般亲近。
“不过是绣东西时不小心扎了针,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我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我想抽回手,反而被皇上抓得更紧。
我低垂着头,心在滴血,不敢看阿兄是什么神情。
随着我的动作和回答,他的目光越过我的肩头,瞥见了阿兄腰间新系的平安符那枚米白色绸缎上绣着工整莲花的锦袋,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皇上转头对阿兄笑道:“你这妹妹,倒是比从前更贤惠了,女红的技艺竟在半日之内进步了这么多。”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去年就说要给我绣平安符,念叨了大半年都没动静。这才来你这里半日,新的平安符倒是绣得这般精致了。”
他看向我的目光添了几分深意,慢悠悠地补充道,“说起来也巧,我今早病得晕厥过去,李公公特意让她来照看,结果她以自己绣活粗糙、做事不够细心体贴为由,硬是找了个由头拒绝了。”
“如今看来,哪里是技艺不精,分明是没上心。”他对着阿兄叹道,“为了你阿兄,倒是成长得突飞猛进啊。”
“皇上……”我又急又窘,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红着脸跺脚。
从头到尾,每一个字都在挪耶我,暗讽我没良心。
皇上却不看我,只望着阿兄笑道,“只是她这般毛躁,连自己的手都顾不好,怕是往后要给将军添不少麻烦。”
阿兄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才淡淡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对我的包容和宠溺,“皇上说笑了。她是我妹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是麻烦。”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暖流淌过心间。
我望着阿兄温和的侧脸,鼻尖忽然一酸。
窗外的月光静静洒进来,落在三人之间,将那无声的暗流涌动映照得愈发清晰,连空气都仿佛染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皇上望着窗外已沉至中天的月亮,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几分病后的倦怠:“夜色已深,该歇息了。敏敏,领朕去安置的房间吧。”
我心头一紧,低眉浅笑应道:“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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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请。”
偏院就在阿兄寝殿隔壁,穿过抄手游廊便能到。一路灯笼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晚风卷着草木清气掠过耳畔,却吹不散我心头的滞涩。
推开偏房的门,屋内早已备好热水与安神香,烛火在描金屏风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我转身正要告退:“皇上安歇吧,臣妾还有事……”
手腕突然被攥住,力道不大却不容挣脱。皇上站在暖黄的光晕里,眼底带着几分晦暗不明的神色,“这就要走了?”
我太阳穴突突,弄不明白,他为何会对我说这般话。
“阿兄还在病中,夜里需得有人照看,臣女得回去守着。”我用力想抽回手,指尖却被他握得更紧。
他忽然低笑出声,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照看兄长是分内事,可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回娘家却与夫君分房而睡,这要是被于将军看见了,岂不是要疑心我们夫妻失和?”
原来如此,我松了口气。
我抬头瞪他,语气带着急恼,“你我夫妻失和不是全天下皆知的事情吗?我阿兄也是知道的,皇上不必担忧。”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在怪他冷落了我这么些年。
当然我也是装的,只是想要他的愧疚,好让他放我走罢了。
“呵呵?”皇上挑眉,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腕骨。
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脱离我的计算,让我震惊一番。
他往前一步,目光锐利如锋,“既然他都知道,那便更该同榻而眠。让他亲眼瞧瞧,我们夫妻和睦,感情日笃,也好让他彻底放心。”
“皇上!”我又羞又窘,心底更多的是莫名的恐慌。
他可怜我,所以想要弥补和我的关系?
我态度坚决,“阿兄还在病中,夜里要换药喝水,我实在走不开。您若缺人伺候,我这就去叫侍女来守夜。”
“你忘记了?朕也在病中。”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将我与他的距离拉近几分。
我呼吸一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他眼尾猩红,眼里的情绪像是在斥责我,又好像不是。
我头疼欲裂,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
“抱歉,皇上,是我的疏忽。”我态度诚恳的和他道歉,没有半点要妥协的意思。
他却忽然松了手,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语气添了些嘲弄,“瞧你这迫不及待脱身的模样,倒像是朕要强留你似的。”
他转身走向床榻,随手解开外袍系带,“罢了,你既要守着你的好兄长,便去吧。”
如蒙大赦,福了福身便快步退出房间,连门都没敢关紧,只轻轻虚掩着。
直到踩着月光回到阿兄寝殿,晚风吹散鬓边热意,才发现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得发潮。
皇上今日的行为实在反常,说话含枪夹棍,都在字字句句暗讽我。
明月姐姐的事现已说开,我俩恩怨两清。
为何他还是记恨我?我又惹到他了吗?
罢了,记恨便记恨吧。
正合我意。
18. 阿兄,不要不理我
后半夜的寒意透过窗棂渗进来,阿兄早已熟睡。
我守在他身旁,爬着床沿,沉沉入睡。
梦里,我想起了一件曾经被我遗忘的事。
长信宫的烛火亮得晃眼,鎏金铜炉里燃着西域进贡的龙涎香,丝丝缕缕缠在梁柱间,混着满殿的笑语声,成了这场生辰宴最体面的背景。
那是新帝登基第二年。
龙座上的年轻天子正当年少,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未脱的清俊,只是那双看向众人的眼睛里,已淬了帝王家独有的深沉。
各宫嫔妃、文武百官排着队上前献礼,金玉满堂,锦绣成堆,每一句贺词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珠玉,圆润又讨喜。
我跟着队伍往前挪,手心沁出薄汗。
锦盒里躺着的玛瑙玉佩是我压箱底的宝贝,红得像燃着的火,玉质通透,灯下能看见内里流云般的纹路。
轮到我时,我屈膝行礼,声音放得柔婉,“臣妾恭祝陛下生辰安康,此玉佩采自南疆深谷,据说能护主安康,愿陛下龙体康泰,国祚绵长。”
我说得恳切,连自己都快信了这玉佩有通天的本事。
周围响起低低的附和,可龙座上的人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抬手让内侍接过锦盒,目光没在我身上多做停留。
我早就习惯了皇上的冷眼,默默坐到宴席隐蔽的角落,自己吃东西喝酒。
宴席继续,丝竹声起,舞姬旋着裙摆如纷飞的蝶。
我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的酒杯空了又满。
旁边贵人们的笑语像针一样扎过来,有人故意提高声音说,“淑妃娘娘送的那支玉如意才真是珍品,陛下瞧着就喜欢。”
另一个接话:“可不是,有些人啊,送再贵重的东西,心思没用到正地方也是白搭。”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发疼。
不受宠的人在宫里,连呼吸都像是错的。请安时被故意刁难,份例被克扣,宫人也敢看人下菜碟。
我以为自己早练就了铜墙铁壁,可在这满殿欢腾里,孤独还是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不知喝了多少,头晕得厉害。我借口更衣,踉跄着走出暖阁。
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总算驱散了几分酒意。宫墙下的灯笼忽明忽暗,将影子拉得老长。我扶着墙慢慢走,想找个清静地方吹吹风。
转过拐角,月光忽然亮了起来。柳树下站着个身影,穿着素色的锦袍,身形挺拔,正抬头望着宫墙。
那背影……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浓重的酒意让我头脑昏沉。
我试探着轻声唤,“阿兄?”
那人猛地回头,月光落在他脸上,眉眼分明,正是我阔别两年的兄长。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该在边关戍守吗?
阿兄看到我,眼中先是震惊,随即是难以掩饰的疼惜,最后皆化为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我望着他熟悉的脸,所有的委屈和隐忍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我想说话,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
夜风穿过柳梢,带着远处隐约的丝竹声,可这宫里的繁华喧嚣,在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剩下眼前这道失而复得的身影,是我在这深宫里唯一的光。
夜风卷着寒意扑在脸上,阿兄站在几步开外,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
他的目光像淬了冰,扫过我泛红的眼尾和稍显凌乱的衣襟,声音里没半分暖意,“于敏,你的脸面呢?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这般作践自己,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心口猛地一缩,那些强撑的体面瞬间碎了。
我想说,那个男人对我什么态度我一点也不在乎。
他冷落我也好,恨我恨不得我立马去死也好,我通通都不在意。
可是阿兄我在意你啊,你对我恶语相向,我的心是会碎的。
我望着他熟悉的眉眼,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和思念突然决堤,脚步不受控地冲过去,狠狠撞进他怀里,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腰:“阿兄……我好想你。”
没想到我会有此举动,阿兄明显一僵,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他身上有淡淡的硝烟味混着皂角香,是我日思夜想的味道。
下一瞬,他却猛地推开我,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你我早已恩断义绝,”他别开脸,声音冷得像石头,“我不是你的阿兄,你也不是我妹妹。”
心口像被针扎得密密麻麻地疼。我知道他还在气我当初的执拗,可血缘哪能说断就断?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固执地盯着他:“你就是我阿兄,这辈子都是。不管我做了多少傻事,在你面前,我永远是那个想跟你撒娇的妹妹。”
阿兄一根一根搬来我的手指,挣脱我的怀抱,“我家小妹虽说皮些跳些,可心里透亮得很,孰轻孰重分得明明白白,骨子里藏着姑娘家的体面和分寸。哪像你?为了个心里没你的男人,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脸面抛尽,理智全无。”
阿兄猛地推开我,转身就走,玄色衣袍扫过草地带起一阵冷风。
“这位娘娘,宫中人多嘴杂,望你不要再做纠缠,以免落人口舌。”他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连称呼都生分至此。
“别不理我,阿兄!”我慌得再次从背后紧紧拥住他,指节攥得发白。
这次我用了十成的力气,任他怎么甩也摆脱不了我。
“松手。”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
“我不松。”我把身子坠得更低,像块甩不掉的膏药,“你什么时候理我,我便什么时候松开!”
他用力一挣,我脚下本就虚浮,被这力道一带顿时失衡,竟顺势将他也拉得踉跄。
“扑通”一声闷响,两人双双跌入身后的湖水中。
冰冷的湖水瞬间浸透衣衫,酒意全消。
我呛了几口水,挣扎着抬头,见阿兄正皱眉抹着脸。
好在,这处宫苑偏僻,夜色浓重,无一人经过。
他咬牙瞪我,眼里却没了刚才的寒意。“胡闹!”
他低声斥道,却伸手将我拉向岸边,“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
湿漉漉的两人不敢惊动旁人,他借着夜色掩护,竟带我上了他的马车,从角门悄悄出了宫。
冷风灌进湿透的衣襟,我却悄悄勾住他的手,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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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起一丝暖意。
阿兄冷眼瞪我。
而我却厚着脸皮的朝他笑了笑,我知道他不会再不理我了。
马车停在城南一处僻静宅院,阿兄扶我下车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腕,像有细碎的火花窜过。
我胸口痒痒的,狠在他身后低头不语。
院内老槐树枝桠交错,月光漏下斑驳的影。他推给我一套干净衣袍:“先换上,别冻着。”
内室烛火摇曳,我展开衣袍,是他常穿的素色锦袍,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笨拙地系好腰带,衣摆长到脚踝,袖子卷了三层才露出指尖,领口松垮地滑到肩头,风一吹就露出半截锁骨。
阿兄的衣服对我来说太大了。
阿兄端着茶进来,正好撞见这不合时宜的画面。
他脚步猛地顿住,目光落在我身上,手里的茶盏晃了晃,热水溅在指节上也没察觉。
烛火映得他耳尖泛红,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别开脸,声音有些发紧,“这衣裳对你来说有些大了,没有女子的衣服,你将就穿吧。”
我拉了拉肥大的衣裳,乖巧点头。
说罢阿兄转身去搬了张矮凳,放在火炉边,“坐近点取暖。”
不多时,仆从端来一坛烧刀子,泥封刚启,浓烈的酒香就呛得我咳嗽。
阿兄倒了两碗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碗里晃荡。“喝了。”他推给我一碗,眼神沉沉的,“暖暖身子。”
我看着抬在手里的酒杯愣怔。
我在宫里便有些醉了,我的酒量差,阿兄知道的。可他还是拿了最烈的烧刀子让我喝。
阿兄似乎有意将我灌醉,而我也顺了他的意思,将烈酒一口而尽。
辛辣感从喉咙烧到胃里,我咳得眼泪直流,他却又默默给我满上。
我看着他,他没说话,自己先干了一碗,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烛光下格外清晰。
我头晕得越来越厉害,意识也渐渐模糊。
我看见阿兄的影子在眼前晃,他的眉头渐渐舒展,眼里的冷意也完全消失了。
烧刀子的烈劲在喉头炸开,随即顺着血脉往头顶冲,脑袋里像塞了团乱麻,嗡嗡作响得厉害。
阿兄的声音在耳边起落,时而沉斥时而低叹,那些话语却像被水汽氤氲过的墨迹,模糊成一片嗡嗡的回响,一句也抓不住。
我睡死过去,再次醒来已是在皇宫中我寝室的床上。
那晚阿兄究竟对我说了什么,我竟是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意识像被温水泡得发涨,昏沉间只觉身子一轻,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阿兄的臂弯宽厚稳当,带着边关风霜的皂角香裹着我,让人心安得想落泪。他将我轻轻放在偏房的软榻上,盖来的外袍还带着他的体温,暖意顺着衣襟往里钻。
眼皮重得掀不开,可心底那点模糊的执念却醒着。
我咂了咂干涩的唇,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混着浓重的睡意飘出来,“阿兄,皇上生辰宴的那晚,你对我说了什么?”
闻言阿兄脚步一顿。
空气静了片刻,烛火噼啪跳了一下。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些,“没什么。”
19. 隐秘强烈的占有欲
晨光像被谁揉碎的金箔,从窗棂的缝隙里漏进来,恰好落在阿兄肩头。
阿兄正垂首翻看着兵书,指尖捻着泛黄的书页,一页页翻过的动作沉稳利落。
明明是常年握剑的手,此刻拈着纸页却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侧脸在晨光里勾勒出清隽的轮廓,眉峰微蹙时带着武将的英气,目光落回书页时又透着几分文墨浸润出的端方。
于敏托着腮坐在对面,手里的茶盏早就凉透了也没察觉,只痴痴顾着看他好看的面孔。
看他睫毛垂落时投下的浅影,看他喉结偶尔滚动的弧度,心里的小人儿早已在疯狂捶桌。
谁说武夫粗粝?自家阿兄分明是披了铠甲的玉人,远看是凛然不可攀的高岭,近瞧才知这风骨里藏着多少温润。
许是她这目光太过直白,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开口,声音里带着书页翻动的轻响:“敏敏,你手里茶盏的水,漫出来了。”
于敏这才惊觉指尖微凉,茶水早顺着杯沿淌到了手心里。
她慌忙放下茶盏去擦,脸颊却热了起来,喏喏应了声,“哦……”眼角余光瞥见他唇角似乎极轻地勾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阿兄,你口渴吗?我帮你倒杯水。”于敏拿来新的茶盏,准备给阿兄倒些温水。
“不渴。”阿兄看着兵书,漫不经心回答。
于敏又道:“那你肚子饿不饿?我让厨房准备糕点。”
“敏敏,不必这般事无巨细地照拂我。”
他放下手中的兵书,目光落在她正为他添茶的手上,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沉稳,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软。
于敏执壶的手一顿,仰头看他,鼻尖微微发酸,“你是我阿兄,这是应当的。”
他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叩了叩,像是在斟酌词句,“若实在闲得慌,去书房读些书,练练字也好。”
谁要读书写字啊?于敏才不要。
“不闲。”她慌忙摇头,把茶杯往他手边推了推,声音里带了点耍赖的意味,“跟阿兄在一处,怎么会无聊?”
他抬眼望她,眸色沉了沉,语气添了几分不容置喙:“你的字退步太多了。这三年怕是都搁荒了,去练练。晚膳前拿来我瞧。”
“阿兄……”于敏拖长了调子,心里把那本冷冰冰的字帖骂了千百遍,却不敢真的违逆他。
他只淡淡两个字,却带着千钧之力:“听话。”
于敏咬了咬唇,知道再缠下去也没用,妥协的点头。
阿兄便是这般,看似温和,实则说一不二。尤其是在这些他认定为她好的事上,半分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书房的书桌放着阿兄常看的旧书,香炉飘着香味。阳光从窗缝照进来,落在砚台边的墨迹上,静得能听见写字声。
于敏握着笔的手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出个小小的黑团,像极了此刻心里憋着的那点不痛快。
阿兄真是的,总让她读书写字,但她是真的不喜欢看这些晦涩难懂的书籍啊。
书她不想看,便翻了几幅阿兄的字帖,放到书案上临摹。
笔锋刚落,身后忽有衣料窸窣声。
于敏猛地回头,见明黄常服映入眼帘,李泽正不知何时已立在书架旁,手里还捏着本未合的兵书。
心尖一跳,她忙搁笔起身:“皇上?您怎么不好好休息,竟到这儿来了。”
“闲得无聊,四处转转,倒没想到你在这儿。”他目光扫过案头,落在那叠临摹的字帖上。
“这是阿兄从前的字帖。”他说。
“嗯。”于敏垂眸应声,指尖无意识蜷了蜷。
他走到她身后,视线停在她刚写的字上,“其实,你与你阿兄手腕力道本就不同。你阿兄常年习武,字里带着挥刀弄枪的遒劲,你练他的字,再好也只得其形,难寻其神。”
于敏心底隐隐升起一团怒火。李泽正不会说话,其实可以不说话的。
“皇上说笑了。”她将笔搁在砚台,听那声脆响划破静室,“阿兄的字是铁画银钩,我就算学不来神韵,沾点筋骨也是好的。”
抬眼时撞上他的目光,于敏索性说得更明了些,“再说了,我只是喜欢阿兄的字而已。写字这回事,自然要写自己喜欢的。”
他指尖抚过案上她写废的宣纸,纸上墨迹洇开又被揉皱,那抹笑意渐渐淡了,“你阿兄向来疼你,总怕你累着。朕的字圆润些,或许……更合姑娘家的性子。”
“我教你。”
他语气里的不容置喙让于敏心里发堵。
她偏过头,瞥见窗外的那丛翠竹,梗着脖子道,“可我就喜欢阿兄的字。再说了,练字是一个持之以恒的过程,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日日陪我练字?您的墨宝更不能被我这笨手笨脚的糟践了去?”
李泽正几乎没作思索,一口应得爽快,“这有何难?只要你能坚持,朕日日陪你练字便是。”
话出口,他自己倒顿了一瞬,像是惊觉这话答应得过于容易。
于敏更是怔住,李泽正何时变得这般好说话了?他日理万机,竟要抽闲日日教她练字?
这人属实反常,莫非是昨日病坏了脑子?
可转念一想,若真应了,岂不是日日都得被困在案前练字?
她才不要。
于敏找个合适的借口推辞,“皇上国事繁忙,每日早已分身乏术。练字本是小事,怎敢劳烦您挂心。”
话音刚落,就见他捏着宣纸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忽然笑了,眼尾弯着,笑意却没浸到眼底,“妹妹这是在怪罪朕多管闲事?”
于敏心里咯噔一下,她冤枉啊,她说这话可没半分怪罪的意思。
“皇上明鉴,臣女绝非此意。”她急忙解释,“只是……”
没办法,她被逼得实话实说,“只是实在不愿练字,想偷个懒罢了。”
正想找个由头溜之大吉,却听他慢悠悠补了句,语气轻得像叹息:“也是,毕竟在妹妹心里,你阿兄的话,总是比朕的管用些。”
“这与我阿兄何干?”于敏蹙眉。
“哦?”他挑眉,“不是你阿兄让你来练字的?”
“是他让的。”于敏老实应道。
“他让你练,你便乖乖坐在这儿。”他指尖轻叩案面,声线沉了几分,“朕说陪你练,你却百般推拒。”
李泽正的声线话听着软绵,却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人一下。
于敏攥着笔杆的手沁出细汗,她最近……是哪里惹到他了?
得罪了李泽正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回忆起过去不受宠妃子的过往,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偏头瞥见案上那方砚台里凝着的墨,忽然福至心灵,眼下可不是犟脾气的时候。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于敏咬咬牙,身为大女子她得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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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能伸。
她深吸一口气,想到一个办法:如果自己怎么教都教不会,作为老师的李泽正,一定会放弃她这个笨学生。
于敏脸上堆起温顺的笑,声音也放得软软的:“皇上,方才是臣女糊涂了。”
他掀起眼皮看她,眸子里还凝着几分未散的愠怒,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
于敏抬眼望向他,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真诚,“我方才仔细想了想,皇上的字,劲处如寒松挂剑,舒朗时似云鹤掠空,若能得你教导后也能写出一手这样的好字,定是我三辈子修来的福报。”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笔杆,故意把语气放得恳切,“皇上肯屈尊教我练字,原是体恤我资质愚钝,怕我被阿兄的字帖难住。这般心意,臣女怎能辜负?”
“还请皇上,你耐心的教教我。”
李泽正的眉峰似乎松动了些,他抬手抢过于敏手中的笔,坐在她身后,将她圈揽在他怀中。
略显冰凉的手指握住她,于敏微瞪眼珠,一时不知所措。
这…..这成何体统,这可是在于府,被阿兄看见了怎么办?
她垂下眼睫,装作局促的样子,“让皇上亲手握着臣女的手教,怕是要抖得连笔都握不稳,反倒污了皇上的衣袖。”
于敏偷眼瞧他,见他嘴角似乎抿出点笑意,便接着道:“不如皇上就坐在边上,臣女自己写。写得不对的地方,皇上肯开口指点一二,臣女便感激不尽了。”
说完这话她感觉到身后揽着她的人身子明显也顿。
“也是,省得我费心。“而后李泽正拉开与她的距离,坐在桌边教她写字。
于敏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扭扭,再露出副死不开窍的样子。
希望,他觉得教她是白费功夫,自会作罢。
李泽正果然皱了眉,“起笔要稳,笔尖藏锋,你这是在画蚯蚓?”
于敏慌忙点头,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是是是,臣女记住了。”
重新落笔时,她故意把横画的收笔钩写得过于尖利,活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
“收锋要敛,”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无奈,“你当是在舞刀弄枪么?”
于敏咬着唇,露出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皇上恕罪,臣女……臣女总记不住。”
眼角余光瞥见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心里偷偷乐开了花,看来这招果然管用。
“再写。”他的声音越发严肃,却没有半点不耐烦。
于敏胆战心惊,还是把字写得很丑。“皇上,你的字太难写了。要不还是不学了。”她恳求道。
他抢过于敏手中的毛笔,自顾自写起来。
“先写这一横,”他指尖微顿,笔锋斜切入纸,行至中段忽然提笔,力道由重转轻,到了末端又猛地一顿,顺势勾起个利落的小钩,“起笔要像刀削玉,中段得见风骨,收笔这钩不能拖泥带水,得像箭矢离弦,藏着股劲。”
待他写完,于敏才发现宣纸上赫然写着一个“正”字。
是他的名字。
“今日就写一个字。你什么时候写得好,我便陪你到什么时候。”
他将毛笔递给于敏,有种死不罢休的架势。
于敏知道只要他说出口便有日日陪她练字这件事发生的必然性后,她认命的接受了事实,放弃挣扎认真练起字来。
书房的紫檀木门被推开,阿兄走了进来……
20. 发现兄妹猫腻
“阿兄。”
于敏的声音带着几分怯意,刚落音,于修便推门进来,素色的锦袍上沾着些微尘。
“我来看看你练字练得如何。”于修走进书案,目光掠过书案,宣纸上的字迹却已悄然变了模样,原本带着于家风骨的撇捺,此刻都染上了李泽正那遒劲张扬的笔锋。
见阿兄的视线在宣纸上久久停留,于敏正襟危坐,有种做错事的心虚感。
“于兄身子不适,何必亲自过来。”李泽正放下狼毫,指尖在砚台上轻叩两下,语气里的关切裹着不容错辨的锋芒,“于敏的字有我盯着便是,你且回去静养。”
李泽正说话的语气缓而亲切,仔细听来却是宣示主权的话。
于修明白了他的意思,喉间滚出一声极轻的“嗯。”
目光落在妹妹发顶时,那点黯然几乎要漫出来。
他转身时袍角扫过案几,带起的风卷得宣纸簌簌作响,“敏敏,用心些,多听皇上的话。我先走了。”
“好。”于敏的目光不自觉的追随阿兄而去。
那背影走得极慢,却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青灰色的墙影斜斜切在他身上,像是将人从中间剖成了两半,一半是强撑的体面,一半是藏不住的颓唐。
于敏望着那抹背影出神,腕间的力道松了,墨滴坠在宣纸上,晕开大片乌青,像块沉甸甸的乌云压在心头。
不知怎的,胸口忽然闷得发疼,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攥着心脏,一下下往紧里收。
她猛地站起身,椅脚在青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正要抬脚,手腕却被李泽正攥住,他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发慌。“不好好练字,想去哪里?”
李泽正身上的帝王威仪显露,带着不容反抗的威压睨视着只到自己胸前的于敏。
于敏怯怯的,但很快便摆平了怯懦的心态。
“字已经练得差不多了。”于敏挣了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今日就到这里吧,多谢皇上指点,我找阿兄有急事。”
她几乎是踉跄着追出去,廊下的风卷起她的裙裾,像只久飞不停的鸟儿找到自己停靠的港湾。“阿兄!”
于修闷头往前走,玄色的发带在风里晃荡,像是谁遗落的一声叹息。他没回头,连脚步都没顿一下。
“阿兄!”于敏慌忙拽住他的袖角,锦缎被攥出几道褶皱,“你走慢些,我跟不上。”
于修依旧不说话,脚下的步子却分明缓了。
石板路上的青苔沾了晨露未干,于敏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赶,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药香。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灼人的视线,像炭火落在背上。
于敏猛地回头,正撞见李泽正站在书房窗前,玄色常服在阴影里泛着冷光,那双墨色的眸子阴郁晦暗,死死盯着他们,像蛰伏在暗处的兽,连呼吸都带着危险的气息。
心口的不安如潮水般漫上来,于敏咬了咬下唇,转身快步追上于修。
她伸手去拉他的衣袖,指尖微颤:“是皇上刚才的话伤着你了吗?”
于修终于肯开口,声音却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可你刚才分明是难过的,”她不肯放,固执地盯着他的侧脸,“你转身的那一刻,我看得出来。”
于修喉头动了动,没说话。
“若不是因为皇上……”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是因为你发现,我没再练你的字了吗?”
“我只是……”
于敏话还没说完,便被于修打断。
“他是你夫君,你练他的字原也应当。”他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于敏却猛地攥紧了他的袖角,指节应用力而泛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阿兄,我……”
话未说完,后背那道视线陡然沉了几分,烫得像要烧出两个洞来。
于敏知道李泽还在看,可此刻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亦步亦趋跟着于修的步子往前挪。
青砖地上,两道影子紧紧挨着,几乎要交缠在一起。
“他的字我不过是随便学学,打发时间罢了。”她仰着脸,声音里带了点急,语速也快了些,“阿兄的字我何曾懈怠过?日日都在练的。再说,阿兄的字我练了这么多年,握笔的力度,运笔的习惯,早就刻进骨头里了,哪能说改就改?”
她深吸一口气,侧过脸与于修并排走着,声音轻下来,却字字清晰,“况且我早已把自己的心得融进阿兄的笔意里,写出了独属于我的字。我喜欢现在的字,也不想改。”
话里的弦外之音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她与于修并肩走着,影子在地上缓缓移动,无声地应和着她未说尽的话。
“于敏!”
伴随一声稚气甜美的女声一同出现的是抹鹅黄中带着墨绿的身影。
于敏闻声回头,见是黄伊染,微微颔首,“黄伊染。”
黄伊染几步走近,脸上带着上元节特有的雀跃笑意,她看看于敏,而后又羞涩的看向于修,“今儿上元,街上定是热闹得很,晚上一同去逛灯会好不好?”
于敏欣然答应。
李泽正也在于府,于是于敏、于修、李泽正、黄伊染四人天色渐暗时一同相约,到街中共度上元,赏灯游玩。
暮色刚浸蓝天边,长街已被灯火染得璀璨。
红灯笼串成游龙,在檐角蜿蜒游走,叫卖声、笑闹声混着猜灯谜的巧思,将上元节的热闹泼洒得满街都是。
于敏跟在李泽正身侧,眼角却总不自觉瞟向斜前方的于修。
黄伊染像只快活的蝴蝶,总借着看灯的由头往于修身边凑,手里攥着盏兔子灯,绢面糊的兔眼嵌着细碎琉璃,被灯笼映得亮晶晶的。
“于修哥哥,你看这灯好不好?”黄伊染把兔子灯往于修面前递,脸颊红得比灯笼还艳,“我瞧着这兔子看着一本正经,倒有几分像你呢。送给你。”
李泽正正捻着胡须看灯,闻言笑了笑,视线在黄伊染和于修之间转了圈,忽然朗声道,“黄小姐既有心,于修又尚未婚配,朕瞧你们二人站在一处,倒也般配,不如朕下旨与你二人赐婚,好成全一段良缘。”
赐婚。
皇上竟要给阿兄和黄伊染赐婚。
于敏只觉头脑一阵晕眩,胸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种时候,她作为妹妹,原该为阿兄感到高兴才是。
她拼命想扯出个笑脸,嘴角却像被胶水粘住,怎么也扬不起来,反倒牵得脸颊发僵。
偏这会众人都在,她只能拼命低着头,将那点失态死死藏住,不敢让任何人瞧见。
她再也待不住,转身想找个角落躲一躲,后背却猛地撞上一道坚实的胸膛。
抬头时,正撞进李泽正幽暗的眼眸里,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的深潭,死死锁着她,仿佛已将她心底那点不能说的心思,看得通透见底。
李泽正搂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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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在她耳旁道,“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这样的问题请不要问我。
而我忍着心底的酸涩,口是心非道,“若…..若我阿兄喜欢……我觉得挺……”
“皇上。”于修猛地出声打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臣早已立志,先为国尽忠,再谈儿女私情。如今边境未宁,臣不敢耽于私事,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于修的目光落在黄伊染递过来的灯笼上,却没接,只淡淡道:“黄小姐喜欢便自己留着吧。”
这话已是在委婉的拒绝了。
黄伊染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光暗了暗。
于敏为缓解尴尬,扬起笑,“看这街上多热闹,若能年年这样,可真好。”
黄伊染绢面的兔耳垂下来,像泄了气。
于敏的心却猛地一揪,说不清是松快还是酸涩,只觉得那灯笼的光刺得眼疼。
她正低头揉眼,皇上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那眼神似带毒的刀子,戳人要害。
于敏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去看旁边摊位上的走马灯,耳尖微躺。
恰在此时,街角传来一阵惊呼,原来是舞龙队游了过来,金鳞龙身在灯火里翻腾,引着看热闹的人潮往前涌。
“让让!让让!”人群像潮水般推搡着,于敏被挤得一个踉跄,等她稳住脚步,抬头再看时,眼前只剩攒动的人头和晃动的灯影。
李泽正的玄色常服被人群遮了大半,于修的青衫一角闪了闪,很快便被涌来的人潮吞没。黄伊染的惊呼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模糊。
于敏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方才被挤掉的半片灯谜纸条,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
“娘子。”
一个陌生男子突然抓住了于敏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亲昵。
他嘴角甚至弯着浅淡的笑意,眼角的纹路却透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精明。
于敏出于本能后退。
“娘子,找你好久了。”他拽着于敏就要往人少的巷子里拖,语气熟稔得仿佛真是久别重逢的夫妻。“跟我回家去。”
“放开!我不认识你!”于敏用力挣着,手腕被攥得生疼,恐惧瞬间攥紧了心脏。
“救命!”她扬声呼救,声音因慌乱而发颤。
“放肆!”
一声厉喝响起,李泽正已如疾风般掠过,只听“咔”的一声,那男子的手腕被他反剪身后,疼得闷哼出声。
李泽正转身,眸色沉沉地看向于敏,正要上前查看她是否受惊,却见她像是受惊的幼鹿,猛地转身,踉跄几步扎进了匆匆赶来的于修怀里。
“阿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音发颤,整个人都在发抖。
于修伸手将她牢牢护在怀里,掌心轻抚她的后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安定:“别怕,阿兄在。”
巷口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映在墙上。
李泽正和黄伊染站在原地,看着那交叠的影子。
李泽正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过往。
于敏缠着于修问字时的亲近,两人并肩看雪时的默契,甚至是于敏为于修整理衣襟时的自然,那些过于亲昵的画面,此刻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一股混杂着嫉妒、愤怒与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猛地冲上头顶,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攥紧了拳,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只觉得胸腔里那团火,烧得他几乎要发狂。
21. 你不愿意侍寝?
前夜那场惊悸像枚细针,悄无声息地扎进心脉。
转天一早,于敏便觉浑身沉滞,晨光漫进窗棂时,她只懒懒倚在床头,连抬手拢鬓的力气都欠些,头重脚轻的倦怠感缠得人发慌。
“好好的,怎么就病了?”阿兄披着半旧的青灰锦袍进来,语声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急。
他本就缠绵病榻许久,此刻眉头紧蹙,更显得面色清减如纸。
于敏勉强牵了牵嘴角,声音轻得像缕烟:“许是被昨天那惊着了。”话未说完,喉间已泛起一阵痒意,忍不住低低咳了两声。
阿兄当即让人去请太医,可那碗泛着苦涩的汤药喝下去,到了午时反倒添了新症候,额头烫得吓人,连视物都有些昏花。
正乱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玄色的衣角先探进来,李泽正大步流星走来。
“这怎么回事?”他伸手碰了碰于敏的额头,眉峰瞬间拧成个疙瘩,语气里已带了不容置喙的坚决。
“我带你回宫。宫里太医是见过大阵仗的,药材也都是贡品里挑出来的尖子,回去才能好得快。”
于敏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他按回枕上。
“我还想多留几日,”她望着阿兄苍白的脸,声音带着恳意向李泽正道,“阿兄才好利索些,我在身边照拂也能安心些。”
“病人哪能照顾病人?”李泽正沉了脸,语气里添了几分厉色,“你俩这病气对着过,最后谁也别想好。今日必须回宫,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往后你再想出宫半步,我都不会应允。”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已是不能。
于敏望着阿兄,眼圈先红了。她借着收拾行李的由头,单独跟阿兄待了片刻。
“阿兄,”实际上她并没有什么行李,“你昏睡时,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可听见了?”
阿兄望着她,缓缓点了点头,喉间应了声“嗯”。
“我说等你大安了。”于敏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却字字清晰,“我陪你去川西。”
去看那日照金山,看雪山下的草原铺得望不到边,看牦牛甩着尾巴啃嫩草,听牧人在山谷里唱歌,唱得能绕着山梁打几个转。”
她抬眸看着自己的阿兄,总觉得看一眼少一眼。
她郑重承诺,“我绝不食言。”
阿兄的目光软下来,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轻声道:“好,我等你。”
回宫后的两日,太医日日来请脉,汤药换着方子调理,加上宫里的饮□□细妥帖,于敏的病竟真的像退潮般快,到第三日已能起身散步,脸色也渐渐有了血色。
只是这病刚好利索,李泽正便让人送来一整套贵妃朝服。
明黄色的缎面上,金线绣着展翅欲飞的金凤,凤喙衔着明珠,走动时便漾起细碎的光。
受封大典定在太和殿。那日天朗气清,殿内红绸从梁上垂下来,明黄的仪仗按规制排开,金瓜、钺斧、朝天镫在晨光里闪着冷冽的光。
后宫妃嫔按品级站定,靴底踏在石砖上,连咳嗽声都透着小心翼翼。
于敏由内侍搀扶着,一步步踏上内殿。
朝服的下摆扫过冰凉的金砖,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接过李泽正亲手递来的金册与金宝,那沉甸甸的分量压在掌心,倒比前夜的惊悸更让人心头发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于氏,性资敏慧,淑慎端良。特册封为贵妃,赐居永寿宫,钦此。”宣诏官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带着穿透人心的威严。
于敏屈膝谢恩,“臣妾谢皇上隆恩”。
李泽正亲自扶她起身,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语气温和得像春日暖风:“往后在宫里,安心住着便是。”
李泽正看着她笑,于敏却觉得这温和笑意下藏着令人不可窥视的东西。
于敏察觉到丝丝异常,却没有多想。
周遭的目光纷纷投过来,有敬畏,有艳羡,也有藏在眼底深处的复杂。
于敏垂眸看着掌心那方烫金的册宝,金粉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永寿宫的烛火被调得昏昏暗暗,鎏金铜炉里燃着安息香,烟缕在空气中慢悠悠地旋着,缠得人心头发沉。
于敏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镜匣上的缠枝纹。铜镜里映出她一身水红色寝衣,领口绣着并蒂莲,针脚密得看不见线痕,是白日里内务府刚送过来的。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泽正带着一身夜露走进来,玄色常服上还沾着些微寒气。
他挥退了伺候的宫人,殿内顿时只剩两人的呼吸声,伴着窗外偶尔掠过的夜风声。
“身子刚好,别坐着挨冻。”他走过来,伸手碰了碰她的肩,指尖带着暖意。
于敏站起身,屈膝行礼的动作刚做了一半,就被他扶住了。
“不必多礼。”他的目光落在妆台上那壶酒上,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还备了这个?”
于敏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尽量笑得自然,“想着……今日是特殊日子,该喝杯合卺酒。上一场。不算。”
她早就盘算好了,等会儿还是借着倒酒的由头,多灌自己几杯,最好能醉得人事不知,像上次那样蒙混过去。
李泽正却没让她动手,自己拿起酒壶,往两只白玉盏里各倒了半盏。
酒液清透,泛着琥珀色的光,闻着就知道是上好的梨花白。
于敏伸手想去接,指尖都快碰到杯沿了,却被他抬手避开。
“你病刚好,沾不得酒。”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说着便拿起其中一盏,仰头一饮而尽。
“今晚这酒,就让朕一人来喝。”
于敏愣了愣,还想再说什么,就见他拿起另一盏,同样干脆利落地喝了。
两盏空杯被他随手放在妆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皇上……”她张了张嘴,想好的那些说辞全堵在喉咙里。
“想说什么?”李泽正看着她,烛火在他眼底明明灭灭,“想说你能喝,还是想说想醉?”
李泽正在笑,却不时让于敏感隐隐受到他身上有一股不易察觉的邪气。
于敏面露尴色,上次在行宫,她就是靠这招躲了过去,原以为这次也能奏效,却没料到他看得这样透。
“臣……臣妾没有。”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
“没有便好。”李泽正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于敏,你是朕的妻子。”
妻子两字说得郑重有声,像是强调,更像是警告。
于敏,你现在是已夫之妇,是皇上的女人,你要时刻记得。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种不容抗拒的笃定,“进了这宫,成了我的贵妃,有些事,躲不过去的。”
于敏从未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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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时刻真的会到来。
纵然两人之间的隔阂早已冰释,可李泽正对她分明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又怎会生出触碰她的念头?
疑云在她心头翻涌,她读不懂李泽正此刻的举动。
香烛越燃越烈,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细长,交缠成一团。
于敏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里清晰地映出她的慌乱,也藏着他势在必得的温柔。
李泽正伸手去解她衣襟的盘扣,指腹刚触到那枚温润的羊脂玉扣,于敏的身子便肉眼可见地绷紧,指尖蜷缩着,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她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木木地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李泽正的吻要落下来,于敏的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往一旁偏了几分。
李泽正的吻落空,他俯下身的动作定了定,幽深的眼眸在烛光的闪烁下晦暗不明。
“要不改日。”于敏紧张道,双手环抱于胸前,本能的做出防备的姿势。
“今日最好。”李泽正笑容未达眼底,似在冷笑。
李泽正说着覆下身,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衣料摩擦发出悉数声响。
于敏推了一下,“我害怕。”
“我会温柔些的。”
李泽正觉得她的双手碍事,便一手将她两只手腕擒住,高举过她的头顶。
“皇上!不要……”
于敏意识到李泽正是来真的,出于本能的恐惧,她疯狂扭动身子,在他底下挣扎。
李泽正并未真的想要将于敏死死禁锢住,他不过是想试探她的真心罢了。
她说的喜欢,哪个字是真的?真情还是假意?若是真情,里头参杂了多少假意?若是假意,里头又有几分真情呢?
李泽正适当的松些力,于敏便挣脱出去,慌不迭的滚落出去。
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的于敏被吓得花容失色。她跪在地上,衣裳和头发皆凌乱了,看起来狼狈至极。
“你不愿意?”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不出太多情绪。
于敏咬着下唇,声音细若蚊蚋,却异常清晰:“臣妾不愿意。”
她接受不了和自己不爱的男人有肌肤之亲,她会有生理排斥,她忍不住犯恶心。
李泽正明白了,她对他,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李泽正沉默片刻,吐出几个字:“穿好衣服,出去。”
男欢女爱之事,李泽正向来信奉两情相悦。强人所难从来不是他的性子,既然她对他那点喜欢全是假意,那这桩事,就此作罢。
“是,臣妾这就退下。”于敏如蒙大赦,慌忙拢紧衣襟,跌跌撞撞转身就往门口走。
李泽正见于敏对自己如此的避之不及,顿时怒火中烧,先前隐隐压制的情感顿时炸开,让他失去理智。
为什么要让她走呢?这里是她的寝宫,她出去,又能去哪里?
于敏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门把手,后腰忽然传来一股巨力,她被人死死攥住,天旋地转间,她已被狠狠掼在绵软的床榻上。
头上的珠钗落了一地地,散乱的发丝垂下来,掩住她那双写满错愕与无辜的眼。
抬眼望去,李泽正不知何时已欺身压近,眼尾泛着骇人的猩红,方才的温和荡然无存,仿佛一瞬换了个人。
那双眼死死锁着她,翻涌着她看不懂的阴鸷与偏执。
22. 你是不是喜欢你阿兄?
“你不是喜欢朕吗?”
李泽正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砸在寂静的殿宇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俯身看着身下的人,烛火在他瞳孔里投下细碎的光斑,却照不透那层浓得化不开的阴翳。
“为什么不愿意?”他又问,指尖摩挲着她散落的发丝,那触感柔滑如缎,却没能让他眼底的寒意褪减半分。
于敏的泪珠正顺着眼角往下滚,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锦被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他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不许哭,回答我。”
她被迫仰起脸,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嘴唇嗫嚅着,却被他接下来的话钉在原地。
“不想和我作,是因为想和你阿兄作?”
于敏脑中一阵空鸣,那腌臢的话语仿佛自己的幻听。
可李泽正的声音分明就响在耳畔,字字清晰,带着不容错辨的笃定。
有人窥见了她深埋的秘密。李泽正竟看穿了,她在无人处,曾那样隐秘地肖想过自己的兄长。
曾经消失的无数双眼睛又重新布满头顶,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于敏头疼欲裂。
出于自我保护,她撒了谎。
像从前每一个被质疑的曾经,她已经能将那段话被得滚瓜烂熟。
头疼得像要裂开,于敏下意识便想蜷缩起来。自我保护的本能早已刻入骨髓,那些排练过千百遍的话顺着舌尖滚出来,带着哭腔,却字字用力。
“阿兄于我而言,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是手足,是这世间最敬重之人。我从未用这般龌龊心思肖想过他。”
“于敏,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李泽正的声音冷了几分,指尖扣得更紧,强迫她转过头来,“是不想?还是不敢?”
她脑袋空空,继续背着那些一模一样的话。
“我没有喜欢我阿兄。”她迎上他的目光,眼里的泪还在淌,“我对我阿兄是过于依赖了些。”
“臣妾自小没了娘,爹爹又常年忙于公务,从小到大,都是阿兄陪在身边。
是他教我读书写字,是他护我周全。臣妾会说话时,喊出的第一个词便是''阿兄''。"
“我没有喜欢阿兄,我只是依赖他。”
兄妹间该守的规矩,该有的界限,是刻在骨血里的纲常伦理。
儿女情长需循正途,近亲私慕更是违逆天道人伦的大错。
轻则污了阖家清誉,重则动摇门楣根基,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些道理,她比谁都清楚。
从记事起,族中长辈便一遍遍耳提面命,那些关于人伦纲常的训诫,早成了刻在心上的戒尺,时时悬在头顶,提醒她不可越雷池半步。
她不敢喜欢。
即便那份心思早已在心底盘根错节,疯长成燎原之势,到了嘴边,也只会化作最坚硬的否认。
千回百转的情愫被死死咬在牙关,吐出来的永远是那句冰冷的“没有”。
李泽正静静地听着,眼底的阴鸷稍稍褪去,却又覆上一层更深的探究。
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尖滑到她的脸颊,轻轻拭去那些滚烫的泪珠:“那你喜欢我吗?”
于敏心里揣着一团迷雾。
皇上从前对她素来是淡淡的,仿佛她是殿角那尊不会说话的青瓷瓶,有无皆可。
可今日他偏揪着她的态度不放,那眼神里的探究像根细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不敢直白说“不喜欢”。
这话一出口,必定要掀起千层浪,他定会追问缘由,届时那些深埋的心事、难辨的纠葛,怕是要像翻倒的药罐,泼得满地都是苦涩。
罢了,还是顺着从前的样子来吧。
于敏咬了咬下唇,那些违心的话早已在舌尖备好,只等她轻轻启唇,便能流畅地滚出来,像演了千百遍的戏文,熟稔得让人心头发涩。
于敏望着他,望着这张她从小看到大的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过了许久才轻轻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喜欢,喜欢的。”
“你是我的青梅竹马啊。”她的声音带着哽咽,那些深埋的情愫终于破土而出,“曾经,你是除了阿兄和爹爹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骨,动作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我为了嫁给你,不惜与兄长断绝关系。那日阿兄红着眼问我值得吗,我说值得。就算你说你不愿意碰我,我也要嫁给你。宫里的日子再难,别的妃嫔冷落我、嘲讽我,说我是个占着位置的摆设,我都没关系。因为我是你的妃子,能在这宫里日日看到你,就够了。”
李泽正的指尖顿在她脸颊上,眸色沉沉地望着她,看她眼里的泪,看她眼底的执拗,看她提起往事时那抹亮得惊人的光。
他先前冷戾的眼眸温和几分。
殿里静了许久,久到烛火都燃尽了半寸,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于敏,那你现在过来吻我。”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收紧,将两人都困在其中。
于敏的指尖还僵在他衣襟上,那处丝绸被烛火照得泛着柔光,却烫得她指尖发麻。
她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唇,喉间像堵着团浸了水的棉絮,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这哪里是吻,分明是他掷过来的考题,答不好,便是万劫不复。
于敏劝服自己,一个吻而已,快刀斩乱麻吻上去,眨眼的功夫便结束了。
于敏昂起头,将自己的吻迎上去。
她的膝盖在锦被上磨出细碎的声响,想往前挪,却像被无形的墙挡住,每动一寸都耗尽力气。
烛火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她看见自己缩成一团的影子,在那片深不见底的眸色里瑟瑟发抖。
“怎么?”李泽正眉峰微挑,语气听不出半分喜怒。
他的指尖却在她耳后轻轻刮了一下,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方才说喜欢说得那样真,现在连靠近都不敢?”
“我不喜欢做这些过于亲密的事。”于敏的声音发紧,像被冻住的弦,每个字都透着抗拒。
李泽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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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这副模样气笑了,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嗤笑,眼底那层因疑虑而结的冰似乎也化了些。
他望着她紧抿的唇、躲闪的眼,还有那副浑身不自在的僵硬样子,忽然觉得先前的猜忌或许真的多了。
若她对阿兄真有别的心思,那她为何要为他做那么多事?断亲、挡刀、变着法的讨自己欢喜,这些事,哪一个不是真的?
大约真如她所说,只是太依赖兄长罢了。
至于对自己那份喜欢想来是真的,只是她性子本就保守,又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涩,面对这般亲密的举动,自然会手足无措。
他低头凑近她,身上的龙涎香带着入侵的气势包裹她全身。
“不喜欢?”他重复着这三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
“这可由不得你。”
话音未落,他已捏住她的后颈按向自己。
那吻来得又急又重,带着近乎惩罚的力道,仿佛要将她所有的抗拒都碾碎在唇齿间。
舌尖轻轻舔过她颤抖的唇瓣,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确认什么。“记住了……”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喑哑,“只能对我这样。”
吻散时,于敏猛地偏过头,胸口剧烈起伏。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气息,可心底却翻涌起一阵莫名的嫌恶,像吞了口不干净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擦唇角,指尖触到那片滚烫的皮肤时,却又猛地顿住。
擦什么呢?这举动落在他眼里,怕是又要掀起一场风波。
可那股滞涩感总缠在舌尖,像沾了灰的糖,甜也不是,苦也不是,只剩下满心的不自在。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复杂,连呼吸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闪躲。
“皇上,臣妾有个问题想问。”
“嗯?”他指尖还搭在她肩头,语气听不出特别的意味。
于敏垂着眼,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袖。
她只是怀疑……
李泽正……他该不会是喜欢自己吧……
这个念头撞进脑子里时,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他对她从来没有过那种心思,可方才他那吻,那眼底翻涌的情绪,真教人会多想。
她默了默,仔细回想这些年的相处。
她成为太子妃后,他待她始终是淡淡的。
那些年他喜欢明月,可是两人如珍至宝的呵护着。
他对待两人的态度天差地别。
若真喜欢,何至于让她在宫里空守这么多年?何至于让她受尽旁人的冷落?
李泽正喜欢谁,都不会喜欢她于敏。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将那点荒谬的猜测压了下去。
说到底,是自己想多了。
他是帝王,坐拥后宫无数,对谁多几分留意,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昨日能对她如此,明日也要对旁人这般。
这般想通了,于敏心里反倒松快了些。
她抬眼看向他,神色已恢复了平日的恭谨:“时辰不早了,皇上若是乏了,臣妾伺候您安歇吧。”
23. 吃醋
晨曦透过雕花窗棂,在锦被上投下斑驳的光。
于敏睡得正沉,呼吸轻浅,长睫像蝶翼般覆在眼睑上,颊边还带着点未褪的红晕。
李泽正板着脸站在床边看了片刻,很不道德的将还在熟睡中的人拍醒。“于敏,起床。”
他声音低哑,带着晨起的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于敏嘤咛一声,皱着眉往被子里缩了缩,像只贪睡的猫。
李泽正低笑,索性伸手掀开被角,指尖不经意蹭过她露在外面的小臂。
肌肤相触的瞬间,于敏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清醒了。
“干…..干嘛……”于敏警惕地往后缩了缩,纤弱的薄背抵住冰凉的墙体。
昨日种种历历在目,于敏不想再体验昨日被够啃的那种感觉了。
见于敏还是如此防备自己,李泽正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方才还带着几分缓和的眉眼骤然绷紧。
“起来为朕更衣。”
“更衣不是有专门的内侍吗?”
于敏想说为了穿个衣服就扰她睡不着觉,这人是不是有施虐的毛病?
李泽正温和的眼朝于敏看去,却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于敏老实了,诺诺撇嘴,“好。”
于敏不情不愿地起身,接过内侍递来的龙袍,一层一层,细致地给他穿上,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脊背时,手微微一颤。
他似乎察觉到了,侧过头看她,目光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空气里忽然就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黏腻。
于敏颔首,装做丝毫未觉,脑中回想腰带的系法和要点。
绣有龙纹的金锦腰带在她如葱削的手指中交叠,后打几圈,底下的那头从后穿进来……于敏认真的系着,最后系了一个死节。
于敏面露尬色,忽然冰凉的手指握了过来。
“你给我打死节干什么?”李泽正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她的,手把手的教她解死节,又从头到尾的教她腰带的正确系法。
“你之前没给别人系过腰带吗?”他看到她早上睡醒还未梳妆时有些毛绒绒的脑袋,觉得煞是可爱,说话的语气不自觉温软几分。
于敏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实话实说,“没有。”
“怪不得。”
他笑了,她竟是第一次给人系腰带。
她阿兄也没系过。
“现在会了吗?”就着两人还交缠相握在一起的手,他捏了捏她的手心。
“会了。”
“呵呵。”他语气带笑,手却没收回,指尖顺着她的小臂慢慢上移,停在她手肘处轻轻捏了捏。
于敏被痒得瑟缩,放松下来的身体又进入防备状态,她有些想躲。
这些细微的反应,全被李泽正看在眼里,一丝不落。
虽然躲避的动作很轻,轻得像一片叶子落在水面,却在他的心里砸了个空落落的坑。
李泽正又开始怀疑起她对他真情的可信度。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微妙,瞬间的功夫沉寂下来。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他看着她,她看着别处出神不知道想什么。
李泽正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触到她衣袖的微凉触感。他喉结动了动,方才还带着暖意的目光暗了暗,像被云翳遮去的月光。
很怕我碰你?
他想开口质问,却被不识趣的内侍打断。
“皇上,时辰差不多,该早朝了。”
太和殿内,檀香袅袅。
李泽正坐在龙椅上,玄色朝服上的十二章纹在殿内的烛火下泛着暗光。
他听着百官奏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龙椅的扶手,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让底下争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陛下,”兵部尚书出列,捧着奏折躬身道,“边疆急报,北狄骑兵连日袭扰边境,雁门关守将请求增兵五万,以固边防。”
话音刚落,立刻有御史出列反驳:“陛下,国库尚且空虚,五万兵力粮草耗费巨大,臣以为应先派使者议和,暂缓增兵。”
“荒唐!”另一位武将猛地出列,“北狄豺狼成性,议和不过是缓兵之计!若不增兵,待其大军压境,再想抵御便难了!”
殿内顿时又吵了起来,各派争执不休,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金砖地上。
李泽正始终没说话,目光扫过底下争执的群臣,最终落在了站在武将之列的辅国大将军,于修身上。
“于修。”李泽正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于修身姿挺拔,着一身银白铠甲丰神俊朗,他出列躬身,却不卑不亢,“臣在。”
“你怎么看?”李泽正的目光依旧落在他腰间的平安符上,语气听不出喜怒。
于修定了定神,朗声道:“陛下,臣以为,增兵是必要的,但不必五万。”
于修说话间,李泽正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于修的腰间。
那里悬着一枚平安符,用素色的锦缎包裹着。符袋上绣着几枝兰草,针脚细密,配色清雅,是前几日于敏才给他做好的。
李泽正的眉峰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三万精兵足以加固防线,同时可派使者携带重礼前往北狄王庭,名为议和,实为探查其虚实。若其有诈,我军可早做准备。若其确有议和之意,亦可暂避刀兵,为我朝争取喘息之机。”于修在用兵打仗上,目光远见,很有自己的见解。
他的话条理清晰,既顾及了边防,又考虑了国库,殿内不少大臣都暗暗点头。
李泽正“嗯”了一声,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他的视线还没离开那枚平安符,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更多画面。
他想起在于府求学时,于敏替于修整理衣襟,兄妹俩相视一笑的模样,眼里的亲近是旁人插不进去的;想起于修生病时,于敏衣不解带的照顾数日,自己消瘦憔悴了却浑然不觉;想起于敏藏在袖袋里的小点心,总是在见到于修时,偷偷塞给他……
那些画面像细密的针,扎得李泽正心里有些发闷。
他是天子,坐拥万里江山,什么样的珍宝得不到?
可他忽然发现,于敏绣的平安符,他没有。
她会为于修绣平安符,会为于修担心,会把所有的细心和温柔,都给她这个兄长。
而对他呢?嘴上总说着爱意满满的话,行动上却什么表达也没有。
连替他系个盘扣都会手抖。绣平安符?绣了三年到现在都还没绣好。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李泽正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叩得更重了些,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传旨,命三万精兵即刻开赴雁门关。再派吏部侍郎为使者,随精兵一同前往北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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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正没再看他,挥了挥手:“退朝。”
说罢,他起身离座,龙袍的下摆扫过金砖地,留下一阵带着寒意的风。
百官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多言,只觉得今日的陛下,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从太和殿回养心殿的路上,李泽正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内侍们大气不敢出,连脚步都放轻了许多,生怕触了龙鳞。
先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进了殿门,他一眼就看见于敏坐在窗边的小桌旁,面前摆着一笼热气腾腾的蟹粉小笼包。
她没动筷,只是托着腮,望着窗外的石榴树出神。阳光落在她侧脸,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安静得像幅画。
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看见是他,连忙起身行礼:“陛下。”
李泽正没理她,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却没夹包子,只是用筷尖拨弄着笼屉里的褶子。
空气里一时有些安静,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于敏站在一旁,觉得他周身的气压很低,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他,心里有些发慌。
“你给你阿兄总共绣了几个平安符?”
“两个。”于敏想了想,总共才两个。
“我阿兄他常年征战在外,绣个平安符送给他,求个平安。”
“求个平安。”李泽正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里带着点嘲讽,“你倒有心。”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住,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于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抵到了窗棂,退无可退。
“那朕呢?”他低头看着她,眼底的情绪翻涌,像藏着风暴,“于敏,你给朕绣过什么?”
于敏被他问得一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没给李泽正绣过任何东西。他是天子,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有?她的绣活在宫里根本排不上号,又何必献丑。
“陛下富有四海,”她小声道,“臣女的手艺粗劣,不敢……”
“朕不要奇珍异宝。”他打断她,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朕就要你绣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唇上,想起晨间她替自己穿衣时的慌乱,想起她为于修绣平安符时的专注,心里那点酸意又翻涌上来,带着点霸道的占有欲。
“给朕绣个平安符。”他说,指尖抬起,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和你给于修那个一样的,不,要更好。”
于敏的下巴被他捏着,微微发疼,眼眶有点发热。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这个,更不明白他语气里的强硬是怎么回事。可看着他眼底的偏执,她不敢拒绝。
“臣妾……遵旨。”她咬着唇,躲离她的触碰。
李泽正看着她被自己咬着红肿的唇,心里的烦躁忽然就消了些。
他松开手,指腹摩挲着刚才捏过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
“什么时候能绣好?”他问,语气缓和了些。
“臣妾……尽快。”
“今晚。”他定下期限,目光落在远处的绣绷上。
“朕今日就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你绣好了亲子拿来给我。”
说完,他转身走出长寿宫,留下于敏一个人站在窗边,摸不着头脑。
这人指定有点大病。
24. 傲娇皇上脱衣引诱
宫灯高悬,暖黄的光晕沿着长长的宫道漫开,于敏独自一人缓步穿行。
抵达御书房时,李泽正的贴身内侍李公公正守在书房外。他身侧立着两名侍卫,一人靠左,一人靠右,皆是身姿挺拔,神色肃然。
她轻声吩咐李德全,“劳烦公公回禀皇上,他要的平安符,臣妾绣好了。”
不多时,殿内传来皇上的声音:“你进来。”
于敏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素纱襦裙,外罩一件藕荷色的半臂,料子是极软的云锦,摸上去如云朵般轻软,走动时衣袂拂过地面,无声无息,倒像一阵清风掠过水面。
她未戴过多首饰,只在鬓边簪了支白玉簪,玉质温润,映得她肤色愈发莹白。乌发松松挽了个随云髻,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随着步履轻轻晃动。
见她盈盈走来,李泽正放下手中正在披阅的奏折,单手撑着下巴看她,嘴角漾起浅浅的笑意。
于敏走至案前,将平安符呈上。“皇上,你让我绣的平安符,臣妾绣好了。”
皇上站起身,示意她走进。
于敏反应慢半拍,没理解李泽正的意思,杵在原地不动。
李泽正无奈,只得迈步走近。
一股沉厚的木质香混着龙涎香的清润漫了过来,他身形高大,一靠近,投下的阴影便大半遮了于敏身前的光,像云轻轻覆在了她身上。
“干嘛?”于敏本能想要后退,理智让她保持不动站在原地。
李泽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像初春河面刚融开的一线冰痕,清浅得几乎要看不见。
眼尾悄悄弯起,漾开一点细碎的暖意。他拿起于敏绣了一天的平安符,慢慢举起,在烛光的照耀下仔细端详。
“绣得挺好好看。”李泽正嘴角的笑意更盛,而后他放回于敏的手里,“你替我系上。”
李泽正他自己不会系吗?于敏不理解但照做。
于敏垂着眼,指尖捏着玉带的末端,细细将那方平安符系牢在腰侧。
她动作轻缓,长睫垂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鬓边那支白玉簪随着低头的动作,偶尔会轻轻蹭过衣领,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响。
李泽正的目光自始至终落在她身上,没移开过半分。
看她专注时微蹙的眉尖,看她指尖划过锦缎时的轻颤,看她发间玉簪折射的细碎光尘。
他没说话,只静静垂眸望着,眼底像盛着揉碎的星光,温沉的,带着化不开的缱绻,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皇上你怎么老看着我。”于敏垂首,专注着系手上的平安符,漫不经心随口问了一句。
闻言,李泽正的笑意凝固在嘴边。有种被戳穿心思的羞愧感。
他有一直在看她吗?他只是看看罢了。
李泽正极力掩饰自己的尴尬,左思右想,终于找到了搪塞的说辞,“朕见这平安符系法巧妙,所以多看两眼瞧瞧是怎么个系法。”
于敏将平安符系好,指尖刚从他腰侧收回,见李泽正仍望着那方绣得细密的符袋,忽然仰起脸,眼尾带着点笑意:“皇上,你想学吗?我教你。”
李泽正挑眉,目光落回她亮晶晶的眼仁上,语气听不出波澜,却藏着点纵容:“也行。”
于敏便重新解下符袋,将玉带递到他手中,自己则虚虚拢着他的手指,引着他捏住绳头。
“你看,”她声音放得轻软,带着点手把手教人的认真,“先打个活结,像这样绕半圈,留个小环……”
她指尖纤细,偶尔会不经意蹭过他的手背,像羽毛轻轻扫过,带着点温凉的痒意。
李泽正垂眸看着,视线却总不由自主飘向她专注的侧脸,长睫垂着,鼻尖沾了点细碎的光,连说话时唇角扬起的弧度,都比寻常更软几分。
“然后把这头穿过去,慢慢收紧,”
于敏说着,引着他的手完成最后一步,抬头时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目光里。
于敏看到了名为喜欢的东西,心头莫名一惊,张皇失措间便松了手。
于敏回避他的视线,“这样就好了。”
于敏的异常,李泽正毫无察觉。
他握着系好的平安符,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方才碰过的温度,他嗯了一声,眼底却漾开点笑意:“敏敏教得不错。”
“累不累?”他问。
为了践行今日内绣好平安符的承诺,于敏几乎是连轴转着赶工,晚饭都忘了吃。
“有一点。”她轻声应道。
皇上随即扬声道:“李德全。”
“奴才在。”
“带宸贵妃去华清池泡汤,让她好好歇歇。”
“是。”李德全躬身应下,转向于敏,“娘娘,这边请。”
比起去华清池舒缓疲倦,于敏觉得不如回寝宫睡上一觉。
她本想拒绝,她抬眸望向李泽正。
这人表面看起来虽晚面和好说话,却是一向说一不二的性格,既然他已命李德全带她到华清池歇息,那她便去吧。
“劳烦你了,李公公。”于敏颔首。
“娘娘严重了。”
于敏随着李德全缓步退了出去,宫道上的宫灯依旧明亮,映着她衣袂微拂的影子。
华清池隐在一片苍翠的松柏深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看似简朴的宫殿推开门瞧里头却大有文章。
室内浴室以暖玉铺地,踩上去温润不凉,四壁是雕花的紫檀木镶板,暗纹里嵌着细碎的云母,借着顶上悬着的水晶灯,泛出流动的柔光。
正中是一方阔大的白玉浴池,池沿雕着缠枝莲纹,线条圆润,被常年的水汽浸得愈发莹润。
温泉水自池壁的兽首口中缓缓注入,咕嘟咕嘟泛着细密的暖泡,蒸腾的白雾漫上来。
于敏剥开层层纱幔走入,宫人们陌生靠近,自觉为她宽衣解带,准备好泡浴所虽晚的物品。
“娘娘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唤我们便是,奴婢们就在殿外守着。”
为首的宫女说完便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她们的步子迈得很轻,没有任何声音,如同鬼魅行走。
累了一天,于敏将自己脱得□□,纤细修长的双腿迈进花瓣水池,水慢慢没过她的胸前。
温水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托住她的身体,从脚尖漫到胸口时,连带着白日里紧绷的筋骨都松快下来。
她往后靠在池壁的软垫上,将脸颊贴在微凉的玉面上,蒸腾的热气漫过额头。
水汽模糊了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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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也模糊了殿外的声响。
于敏正浸在温水里,任由暖意漫过四肢百骸,连带着指尖的酸胀、颈间的僵硬都化了去,浑然不觉池外的动静。
夜色渐深,华清池外的人影早已悄无声息地退尽,只留晚风拂过院角的竹林,筛下细碎的窸窣声,倒衬得周遭愈发静了。
“吱呀——”
一声轻响划破了室内的温静。那声音本不刺耳,却在这极致的安宁里显得格外清晰。
于敏浑身一僵,像被惊着的鹿,骤然睁开眼,方才还松弛的神经瞬间绷紧,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水面漂浮的花瓣。
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暖玉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回响,一点点碾过空气里的水汽,朝她这边来。
隔着氤氲的白雾与垂落的鲛绡纱幔,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高大轮廓,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皇上,是你吗?”于敏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慵懒,却藏了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在空旷的浴室里轻轻荡开。
无人应答。
只有脚步声仍在靠近,近得仿佛已能感受到来人衣袂带起的微风。
“外面有人吗?”
刚才还说有事尽管使唤的宫女全都消失不见。
于敏心头一紧,连连往池中心退去,温热的水波随着她的动作晃出涟漪,柔软的脊背猛地撞上冰凉坚硬的大理石池壁,激起一阵战栗。
就在这时,那道人影停在了纱幔外。
下一瞬,带着薄露湿气的指尖轻轻拨开了层层纱幔。
纱幔轻晃,如流水般分开,露出后面熟悉的明黄色常服衣角。
于敏怔住时,李泽正已迈步穿过纱幔,立在池边。
他身姿高大,肩上还沾着点夜露的凉,目光落在她因惊惶而微微泛红的脸上,眼底带着点被她方才反应逗起的笑意,却又很快敛了去,只余下温和。
“皇…..皇上……”
于敏紧绷的神经断开,脑袋疼得嗡嗡作响。
这是怎么回事?
李泽正只说了让李德全带她来华清池泡温泉放松,没说他自己也要来啊。
早知道他也要来,她便不来了。
“敏敏。”李泽正站在池边,远远的看着她笑。
水汽漫在李泽正眉梢,倒让那双总是带着威仪的眼,此刻显得格外柔和。
看什么看?
她现在可是□□!
于敏羞涩,双手环于胸前,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这人是不是疯了?明知道她在这里,他还这般肆无忌惮的进来后。
李泽正立在池边,目光落在水中的于敏身上,见她仍有些拘谨。
他抬手解开了腰间的玉带。玉扣相撞发出轻脆一响,在水汽氤氲的静室里格外清晰。
他动作不疾不徐,先褪下明黄色的外袍,随手搭在旁边的楠木榻上,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
领口的系带被指尖轻轻一扯便松了,中衣顺着宽肩滑落,露出线条流畅的脊背,肌理分明却不张扬,带着常年习武的紧实感。
于敏看着李泽正越拖越少的衣服,心跳响如擂鼓。
李泽正……这可使不得啊!
“皇上!”于敏的声音响彻大殿。
25. 吻
光风日下,竟有这等有伤风俗之事。
“皇……上?”于敏的声音弱弱的,里头裹着惊惶,尾音都在发颤。
温泉水被她慌乱的动作搅得哗哗作响,水面漂浮的花瓣四散开来,露出的肩头泛着被热气熏出的薄红。
这人居然要和她一起泡澡,简直是有伤风雅。于敏是受过礼教的良家少女,段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她急于脱身,双手胡乱拢着衣襟。
还好方才宫女给她换了件纱衣穿着,以至于她没有□□。
此刻被她紧紧攥在胸前,纱料薄如蝉翼,湿水后紧贴肌肤,让她玲珑的身躯隐隐现现,反倒更显窘迫。
于敏慢慢的,蹑手蹑脚的走,小心的划动没过自己胸前的水,她不想闹出更多的动静,吸引李泽正更多的注意。
走至李泽正身旁,于敏不敢看他,却能感受到他灼热中带有几分玩味的视线。
“我想起来还有些事,便先走了。”于敏依旧不敢看他,低着头划水,一点余光都不敢往他的方向瞟。
时间过的骄傲漫长,终于她就要与他错身,身体越来越接近池边。
膝盖刚触到微凉的池沿,手腕却被一股温沉的力道攥住。
“你能有什么事?”
李泽正不知何时已走近,身上仅松松裹着件月白里衣,领口敞着,露出分明的锁骨,水珠顺着颈侧的线条往下滑,没入衣襟深处。
他的声音带着水汽的湿意,听不出喜怒,指尖却没松半分。
于敏被他拽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回水里,只得稳住身形,急中生智道:“我想起来这个时候是我该休息的时间了,这人到点了就要睡觉,不睡觉就老犯困。”
她眼神躲闪,不敢看他衣襟下若隐若现的肌肤,只盯着他的脖子看。
性感的喉结随他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于敏咽了咽口水,意识到这里好像也不能看,慌忙移开视线落到他身后的游龙缠柱上。
她用力挣了挣手腕,脸上堆起刻意讨好的假笑,“那个皇上,您慢慢泡,我先回去睡觉了。”
李泽正却像没听见她的话,反倒顺势将她往池边带了带。温水顺着她的腰线往下淌,纱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他低笑一声,气息拂过她的耳廓,“等一下。”
于敏浑身一僵,被迫停下动作,声音里带着哀求,“皇上,您还有什么事吗?”
“你脸没洗干净。”他忽然开口,语气竟带着几分认真。
于敏正想反驳,脸颊忽然一热。
李泽正的手指轻轻触了上来,带着温泉水的暖意,落在她的脸颊。
他像模像样的为她擦了擦脸,而后慢慢滑到眉心。
他的指尖带着冰凉的湿意,划过皮肤时有些微的痒,像初春的蝶翅扫过心尖。
她想躲,却被他另一只手按住了后颈,力道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
指尖继续往下,掠过挺直的鼻梁,最终落在唇上。
他没有立刻移开,反而轻轻按了按,而后用指腹慢慢研磨着她的下唇。
那触感太过清晰,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于敏的唇瓣瞬间涨红,像被揉过的花瓣。
“皇上……”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着急的哭腔,眼底泛起水光。
于敏这时才看清他的眼睛。
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艳色,原本深邃的黑眸像是浸在温酒里,水色氤氲,映着池边跳动的烛火,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浓烈情绪。
那里面有隐忍的渴望,有不加掩饰的占有,还有一丝让她心惊的温柔,像要将她整个人都溺毙在这目光里。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落在她的唇上,带着龙涎香与水汽混合的味道。
指尖仍停留在她的唇间,微微用力,便让她下意识地张开了一点唇缝。
于敏的心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他眼底的红、指尖的冰凉,还有这满室蒸腾的、让她窒息的热意。
李泽正深邃温和的眉眼忽然压近,呼吸间带着龙涎香的清润,一寸寸漫过她的鼻尖。
于敏心头警铃大作,那双眼眸里翻涌的热度太过灼人,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往后缩了缩,想避开那即将落下的触碰。
谁知脚下刚一挪动,便踩在了池底脚板一滑。
“啊!”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向后栽进水里。
温热的池水瞬间漫过头顶,带着硫磺的微涩气息猛地灌进鼻腔,刺得她眼眶发酸。
于敏慌了神,四肢在水里胡乱扑腾,纱衣早已被水冲得凌乱,缠在手臂上更添阻碍。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她正挣扎得快要耗尽力气,腰间忽然一紧。
一只温热的大手稳稳挽住她的腰,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量将她向上托举。
于敏的脸刚露出水面,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两口水呛得她喉头火辣辣地疼。
还没等她喘匀那口新鲜空气,下颌忽然被轻轻捏住,带着侵略意味的薄唇便毫无预兆地覆了上来。
李泽正的吻来得又急又猛,像是压抑了许久的火山骤然喷发。
“放……”
他失控般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里,指腹几乎要嵌进她腰间的皮肉里,不允许她发出任何声音。
于敏被迫踉跄着向后退,直到后背重重撞上被温水沁得发烫的大理石墙壁,退无可退。
他的吻带着池水的湿意,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欲,辗转厮磨间,几乎要将她肺里的空气都掠夺干净。
于敏抬手推了推,力量悬殊不过蚍蜉撼树。
反而手腕被他按在冰凉的石壁上,动弹不得,只能被迫仰着头,承受这暴烈的亲吻。
鬓边的白玉簪不知何时松了,坠落在池底,发出清脆的轻响,很快便被水声淹没。
水汽在两人之间蒸腾,模糊了视线,却让彼此的呼吸愈发清晰。
他的气息滚烫,混着龙涎香的冷冽,在她唇齿间肆虐,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在这温热的池水里。
于敏身上的纱衣被他扯落。
事态早已脱出掌控,于敏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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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单薄的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压抑许久的委屈与惶恐终于冲破防线,她偏过头,将脸埋在湿漉漉的发间,细碎的哽咽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带着水光的凉意。
那哭声很轻,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李泽正眼底翻涌的灼热。
他动作一顿,望着她耸动的肩头,方才炽烈的兴致如退潮般散去,只剩下滞涩的沉默。
指尖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软,可怀里人颤抖的弧度,却像根细针,轻轻刺在了心上。
“别哭了。”李泽正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几分无措。
他松开手,转而用指腹轻轻捏了捏她颤抖的肩,又抬手碰了碰她泪痕斑斑的脸,指尖沾着她的泪,凉得像浸了冰。
他从前何曾这样哄过人?
可看着她缩在怀里,像只被雨打湿的雀儿,连哽咽都带着怯意,心头那点残存的燥热便散得干干净净。
“你不喜欢,我不继续就是了。”他放缓了语气,伸手将漂浮在水面的纱衣捞起,笨拙地披回她身上。
于敏没说话,只将脸埋得更深,肩膀仍一抽一抽的。
李泽正叹了口气,不再勉强,只沉默地陪着她在池边坐了片刻,直到她的哭声渐渐歇了,才唤来宫女伺候她换衣,自己则转身去了外间。
夜露渐重,御书房的烛火却依旧亮着。
李泽正坐在案前,手里捏着那方平安符,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细密的针脚,眉头却锁得很紧。
李德全端着安神汤进来时,见皇上对着符袋出神,犹豫着不敢出声。
“李德全。”李泽正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困惑。
“奴才在。”
他抬眸,目光落在虚空处,像是在问李德全,又像是在问自己,“如果一个女人嘴上说喜欢你,但却不让你碰她,这是为什么呢?”
李德全愣了愣,伺候皇上多年,还从未见他为儿女情长这般犯愁。
李德全不用猜也能想到,皇上定是因为宸妃娘娘而犯愁。
他上次便已旁敲侧击的提醒过皇上,没想到皇上还是没能明白。
他斟酌着回道,“皇上,奴才虽不懂什么儿女情长,但听宫里老人说过,女人的身子最是诚实。心里若是真装着一个人,眉眼间藏不住,肢体也多半是温顺的。只要是打心底里不愿让碰,哪怕嘴上说得再热络,那点喜欢,恐怕也掺了假,或是……还没到那份上。”
李泽正指尖一顿,平安符上的丝线硌着掌心,微微发疼。
他想起方才于敏躲闪的眼神,想起她被吻时绷紧的脊背,还有最后那忍不住的哽咽。
那分明是抗拒,是怕。
难道她对自己的那些温顺,那些偶尔流露的笑意,都只是敷衍?
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映得他眼底的光忽明忽暗。
他将平安符重新系回腰间,沉声道:“退下吧。”
李德全躬身退了出去,殿内重归寂静。
李泽正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第一次觉得,这皇宫的夜,竟有些漫长。
26. 被发现她的爱是假的
嘉庸关大捷,宫中举办了一次盛大的宫宴。
紫宸殿内摆开流水宴,鎏金烛台燃着鲸油香烛,映得满殿通明如白昼。
殿中悬着七色宫灯,流苏垂落时轻轻扫过梁上描金的游龙,光影晃动间,恍若真龙盘旋。
白玉方桌上摆满珍馐,金盘里盛着西域进贡的葡萄,颗颗饱满如紫晶,银壶中温着的御酒泛着琥珀光,酒香混着炉中熏燃的龙涎香,在暖风中漫溢开来。
舞姬们旋着水袖穿梭席间,裙摆扫过金砖地面,带出细碎的环佩叮当。
文武百官身着蟒袍玉带,与后宫嫔妃的霞帔锦裙交相辉映,碰杯声、祝颂声、丝竹声缠成一团,将皇家宴饮的奢华热闹推至顶峰。
李泽正端坐在龙椅上,目光看似落在献舞的伶人身上,余光却始终缠着席间那个黛粉色身影。
于敏正低头用银箸拨弄着碗里的莲子羹,鬓边仅簪的红宝石金簪,在满殿珠光宝气中显得格外耀眼。
他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叩了叩,忽然扬声道:“辅国大将军于修,此番平定北狄,拓土三千里,劳苦功高,朕当重重有赏。”
于修身着银甲,甲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闻言起身抱拳:“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李泽正笑了笑,目光刻意扫过于敏,朗声道:“朕知你年龄二十又六,尚未婚配,特为你指婚吏部尚书之女温婉贤淑,与你正是良配,择日完婚如何?”
话音刚落,席间霎时静了静。
于敏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她下意识抬眼望向阿兄,那一眼里藏着的慌乱与不舍,像根刺精准地扎进李泽正心里。
下一秒,她手一抖,杯中酒晃出大半,沿着玉杯边缘淌下来,打湿了粉色裙摆,洇出一片深色的痕。
她却浑然未觉,只怔怔地望着阿兄,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连唇角惯常挂着的浅淡笑意都僵住了。
李泽正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琉璃杯壁被他攥得发烫。
方才还觉得醇美的酒,此刻喝在嘴里竟只剩苦涩。
不过是赐婚一句戏言,她便慌成这副模样,连掩饰都忘了。
一股酸意从心底翻涌上来,带着灼人的怒意,几乎要烧穿他维持的帝王威仪。
“陛下,恕臣不能领旨。”于修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他依旧身姿挺拔,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臣与吏部尚书之女素未谋面,且北境初定,边防尚需稳固,臣愿再守边疆三年,婚事先缓。”
他顿了顿,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脸色苍白的于敏,补充道,“婚姻大事,还需从长计议。”
理由冠冕堂皇,既没驳了皇上的面子,又巧妙地推拒了赐婚。
李泽正盯着于修平静无波的脸,忽然觉得这兄妹俩的心思,一样难猜。
于敏像是松了口气,却又像是失了魂,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仰头便灌。
一杯接一杯,玉壶很快见了底,她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也开始发飘,握着酒杯的手晃得厉害。
宴席散时,于敏已经醉得站不稳了,趴在桌上哼哼唧唧,嘴里模糊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阿盼急得额头冒汗,刚要伸手去扶,却听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阿盼,等等。”
李泽正缓步走过来,龙袍曳地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弯腰,无视于敏身上沾染的酒气,将她打横抱起。
不对,是稳稳地背了起来。于敏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脸颊贴在他的肩背,像只找到依靠的猫,安静了许多。
这一下,满殿彻底哑了。
嫔妃们的反应最是精彩纷呈。
淑妃刚端起的茶杯“哐当”落在桌上,茶水溅湿了她精心描画的蔻丹,眼底的错愕几乎要溢出来。
那个被皇上冷落了三年的宸妃,如今升了贵妃的位份不说,竟还盛宠到能皇上亲自背负了。
丽婕妤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嘴角却扯出得体的笑,心里却翻江倒海:这于敏定是又耍了什么狐媚手段,否则以皇上的性子,怎会在百官面前如此失态?
连位份最低的云答应都看直了眼,小声跟身边的宫女嘀咕:“原来皇上这么疼宸贵妃……”艳羡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文武百官更是神色各异。
老臣们捋着胡须,眉头微蹙。
帝王当以江山为重,怎能为一介女子在朝堂之上失仪?
年轻些的官员则交换着眼神,心里暗暗记下:看来于家虽遭猜忌,这位娘娘的分量却未减,往后需得谨言慎行。更有曾见于敏在宫中受冷落的,此刻皆面露恍然:原来皇上的疏远都是假象,这于敏才是心尖上的人。
阿盼站在一旁,眼圈忽然红了。
她跟着于敏入宫三年,亲眼见主子被人嘲讽“占着茅坑不拉屎”,见她在寒夜里独坐窗前等皇上。
如今皇上竟肯当众背负主子,这是不是说明,往后娘娘再也不用受委屈了?
她吸了吸鼻子,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于修站在殿柱旁,甲胄上的冷光映得他脸色愈发沉。
他望着李泽正背着于敏穿过回廊的背影,他缓缓握紧腰间的佩剑,指节在冰冷的剑柄上抵出红痕,转身时,背影在宫灯下拉得又长又寂。
李泽正背着于敏一步步走出紫宸殿,廊下的风带着夜露的凉,吹起他的龙袍一角。
于敏的呼吸温温软软地拂在他颈间,带着酒气的甜。
他低头看了眼伏在背上的人,低声道:“于敏,你可真行啊。”
声音很轻,像在抱怨,又像在叹息。夜风卷着远处的丝竹声飘过来,却盖不住他心跳的声响。
于敏的指尖带着酒气的温热,胡乱抚上李泽正的眉眼。
她仰头看着他,眼尾泛红,唇边漾开痴痴的笑,声音软得像浸了蜜:“小郎君生得可真俊俏……”
话音未落,她忽然在他背上蹭了起来,脸颊贴着他的颈窝,发丝扫过他的耳廓,带着女子特有的馨香,像团火似的燎过他的皮肤。
李泽正的呼吸猛地一滞,喉结上下滚动,后背绷紧的肌肉里窜起一阵燥热。
“听话些。”他侧过头,声音低哑得厉害,带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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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放柔的安抚,尾音却泄出一丝无奈的喟叹。
这醉鬼,竟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纵火。
于敏却没听,反而咯咯笑起来,手指在他下巴上戳了戳:“你这么好看,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不等他应声,她便歪着头哼了起来,调子软绵,像春日里拂过湖面的风:
“三月里来桃花开,小女檐下盼君来。
郎骑竹马门前过,一笑撞入我心怀。
鬓边插朵红蔷薇,悄悄递到郎手内。
问郎可知花中意?花影随郎永不归。”
是再直白不过的女儿家心事,唱得又娇又憨。
李泽正背着她的脚步顿了顿,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漾开密密麻麻的甜。
她喝醉了,却对着他唱这样的歌……是不是哪怕只有一丝,她对自己也存过几分真心?
正怔忡间,于敏忽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脸,语气带着孩子气的认真:“你虽然生得很好看,但比我阿兄还差些。在我心里啊,阿兄才是这世间最帅气的男子。”
李泽正脸上的温度瞬间褪去,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冻住了。
方才那点甜意被这句话砸得粉碎,只剩下刺骨的凉。
他猛地加快脚步,后背的肌肉绷得像块冷铁,连带着声音都沉得能滴出水来。
将她摔在榻上时,他几乎用了力气。
于敏“哎哟”一声,却没醒,反而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带着酒气的呼吸尽数喷在他脸上。
两人鼻尖相抵,她的眼睫轻轻扫过他的眼睑,像羽毛搔在心尖上,又痒又麻。
李泽正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那双总是藏着心事的眼睛此刻蒙着水汽,显得格外懵懂。
方才被压下去的火又窜了上来,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让他忍不住低头,唇瓣离她越来越近……
“阿兄……我好想你……”
她忽然瘪了瘪嘴,眼泪毫无预兆地淌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喃喃的念像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他心口。
李泽正猛地直起身,眼里的柔情瞬间被暴怒吞噬。他转身抓起桌上的凉茶,想也没想便捏起她的下颌猛灌她茶水。
于敏被冰冷的茶水呛到,酒醒了本能想要挣扎。
她推开强灌自己茶水的手臂。
“啪”的一声,茶水四溅。
于敏被冷水一激,猛地睁大眼睛,茫然地望着他,眼神里全是懵懂,像只被惊到的小鹿。
“好好看看,”李泽正攥她的双肩,指节泛白,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我是谁?”
她眨了眨眼视线聚焦又散开,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李泽正看着她这副全然不知他是谁的模样,心头最后一点侥幸也碎了。
原来真的是他自作多情。她唱的歌,她的亲近,全是醉后的胡言乱语,心里装着的,或许从来只有她的阿兄。
他松开手,青瓷茶杯“哐当”落在地上,碎裂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他盯着榻上狼狈的于敏,眼底翻涌着怒与痛,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冷笑。
“于敏,你不喜欢我。”
27. 发现假意后强取
“于敏,你既不喜欢我,”李泽正的声音像淬了冰,一字一顿砸在她心上,“那你宁可断亲也要嫁我,明知我身边早有旁人,偏要做这太子妃,这又算什么?”
他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不喜欢我,为何要替我挡刀?不喜欢我,为何要在大雪天为我起舞?不喜欢我,又何必说那些甜言蜜语?”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眼底翻涌着猩红的怒:“你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要说喜欢我?!”
被他发现了,于敏心中警铃大作,脑袋嗡嗡作响,事发突然,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没有不喜欢你。”她的目光呆滞,声音细若蚊蚋。
出于本能,她条件反射的欺骗他,以为和以前一样说说假话便能哄他开心。
“到现在还想骗我?”李泽正气急。
于敏咬着下唇,舌尖早已备好数套违心的说辞,流畅得像演过千百遍的戏文,熟稔到让她自己都觉得心头发涩。她望着他,望着这张从小看到大的脸,喉咙像被滚烫的棉絮堵住,过了许久才轻轻点头,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喜欢的,我是喜欢你的。”
她踉跄起身,靠近他,挽着他紧绷的臂膀,将脸贴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
于敏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她不想喜欢阿兄的秘密被发现,若被李泽正发现了,李泽正会怎么看她呢?若消息传了出去,世人会怎么看待她,看待她的兄长。
她的兄长,为人正直,光风霁月,是黎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怎么能被她这么龌蹉肮脏的人沾染?
是她害了阿兄,是她在给整个于氏丢人,于氏怎么会出了她这么个离经叛道的东西?
于敏陷入无边的黑暗,排山倒海倾覆而来的是可以压死她的恐惧和绝望。
“你是我的青梅竹马啊。”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曾经,你是除了阿兄和爹爹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她抬手时,指尖都在发颤,轻轻拂过他的眉骨,动作里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珍视。
“我为了嫁给你,不惜与兄长断绝关系。那日阿兄红着眼问我值得吗,我说值得。就算你说你不愿碰我,我也要嫁。宫里的日子再难,别的妃嫔冷落我、嘲讽我,说我是占着位置的摆设,我都没关系。因为我是你的妃子,能在这宫里日日看到你,就够了。”
明明是如此含情脉脉的眼眸和温情热意的话语,李泽正却只觉得刺骨的冷。
她的语气、停顿,甚至眼角眉梢的弧度,都和前两次分毫不差。原来连深情,都可以演得这样逼真。
“我问你,”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指节泛白,“你是不是喜欢你阿兄?”
问出这话时,他已经知道接下来她会说什么话,做出什么样的神情。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
于敏如背戏文般,一字不漏的说出了与上次哄骗他时一模一样的话。
“阿兄于我而言,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是手足,是这世间最敬重之人。”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玷污的愤怒,“我从未用这般龌龊心思肖想过他。”
李泽正气急反笑,阻止她亲密的触碰,一把扯过她的衣襟,将人带到自己的面前。
“于敏,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李泽正的声音冷得像冰,指尖扣得更紧,强迫她转过头来,“是不想?还是不敢?”
于敏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重复那些早已背熟的话:“我没有喜欢我阿兄。”迎上他的目光时,眼泪正顺着脸颊滑落,“我对阿兄,只是过于依赖了些。”
“臣妾自小没了娘,爹爹又常年忙于公务,从小到大,都是阿兄陪在身边。是他教我读书写字,是他护我周全。臣妾会说话时,喊出的第一个词便是‘阿兄’。”
“我没有喜欢阿兄,我只是依赖他。”
李泽正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炸开。她还在演,还在对着他演戏!真想一把撕烂她这张虚伪的脸!
“你喜欢我?”他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全是淬毒的嘲讽。
“是啊,皇上,”她迎着他的目光,泪落如雨,“天上地下,没有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了。”
从头到尾,全是欺骗。李泽正的心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伸手,猛地将她拽进怀里,手臂死死勒着她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他将脸凑近她,灼热的热气喷洒在她脸上,他的唇讲话间在她之上一张一合,他戏虐的看着她,再靠近半分两人的嘴唇就要吻上。
“这样,你喜欢吗?”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带着滚烫的恶意。
手指暧昧地滑过她的下巴,顺着脖颈往上,停在她的耳垂上轻轻摩挲:“这样呢,也喜欢?”
“敏敏,还喜欢我吗?”他咬着她的耳垂,气息灼热。
于敏哪里料到他会突然有此举动,来势凶猛的接触让她濒临崩溃,霎时忘了伪装。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身体在他怀里拼命挣扎。
“嗯?”李泽正的手猛地探向她的衣襟,指尖已经触到冰凉的肌肤。
“我喜欢你!”她尖叫着改口,眼泪汹涌而出。
李泽正的心彻底碎了。他猛地将她推倒在床上,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压上去。
锦被被揉得褶皱不堪,他的手还在执拗地撕扯她的衣袍。
于敏终于崩溃了,心理筑起的高墙轰然坍塌。她哭喊着,声音破碎得不成调:“不要再继续了……我说!”
“我不喜欢你……都是假的……”她的声音混着眼泪,嘶哑而绝望,“我说我喜欢皇上……全都是假的!”
“好……很好。”李泽正的声音像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裹着冰碴。
心口像是被钝器反复碾过,疼得他指尖发麻。
他垂眸看着身下的人,她鬓发散乱,泪痕爬满苍白的脸颊,那副破碎的模样,像极了被失手摔裂的水晶娃娃,透着让人心头发紧的脆弱。
恨意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烧穿理智。
恨她的欺骗,恨她的虚伪,恨她把自己的真心踩在脚下。
可目光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那点心疼却像藤蔓似的疯长,死死缠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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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
李泽正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全是自嘲。他真是贱。
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满嘴谎言的女人,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
为什么明知她的深情是演的,还要揪着那些虚假的片段不肯放?为什么……到了这一步,看着她哭,还是会觉得难受?
“于敏,你伤透了我的心,你知道吗?”
李泽正的声音很轻,像被夜露浸过的棉线,轻轻一扯就断。他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情绪比殿外的夜色还要沉,“朕喜欢你。”
于敏猛地抬眼,瞳孔微微震颤。惊是真的,愣也是真的,却又奇异地觉得在情理之中。
她早看出来了,早在他攥着她的手腕,逼她为他绣那枚平安符时,在她捏着那方符篆递过去,撞进他骤然亮起来的眼底时,那些藏不住的炽热,她不是没看见。
只是她一直不愿承认,像鸵鸟似的把头埋进沙里。
他是那样厌恶她的,不是吗?厌恶她步步紧逼,厌恶她的热烈直接和蛮不讲理,怎么会……喜欢她呢?
李泽正仿佛看穿了她心头的惊涛骇浪,喉间滚出一声低叹,语气里带着自嘲的涩:“朕早就喜欢上你了。”
“还记得吗?那年我初入于府,你喝了你阿爹的桂花酒,醉得稀里糊涂,被你爹爹拿着戒尺追着训。你为了躲罚,踩着廊柱爬上屋檐,脚下一滑摔下来时,是我伸手接住了你。”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像是还能触到当年少女纤细的腰肢,“那时候,我就对你多了些不一样的心思。”
于敏的呼吸滞了滞。她当然记得。
那天他穿着青色锦衫,站在廊下看她爬树,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温和。
可她掉下来时,他冲过来的速度比谁都快,手臂勒得她生疼,却稳稳地没让她沾到半分尘土。
“后来在府里朝夕相处,一起在海棠树下背书,一起偷喝你阿兄藏的酒,一起看你爹爹挥毫泼墨……”李泽正的声音放得更柔,像春风拂过湖面,“那份心思便成了种子,在心里扎了根,发了芽,疯长成连我自己都控不住的模样。”
他忽然话锋一转,眼底掠过一丝决绝的冷:“我和明月是假的。从始至终,都是假的。”
“我喜欢你。”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烈,“可理智告诉我,不能喜欢。”
“于家权势滔天,功高盖主,父皇早就忌惮。我若娶了你,早晚会有拔刀相对的一天。”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握过剑,执过笔,也曾无数次在深夜里攥紧被角,只为克制住去找她的冲动,“我说,既然不能喜欢,那就远远离开。看着你平安喜乐,嫁给寻常人家,相夫教子,也就够了。”
可命运偏要开这样残忍的玩笑。
“我刚做好远离你的决定,你却红着眼找到我,说你喜欢我,非我不嫁,要做我的太子妃。”
他的声音陡然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后来你阿兄为了拦你,特意设了比武招亲的场子。那么多人围着看,你一个人坐在高高的比武台中央,孤零零的,从日出等到日落。”
28. 发现假意后豪夺
他记得那天的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却坐得笔直,像株倔强的白梅。
台下的叫好声、哄笑声此起彼伏,她却只望着他来的方向,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又一点点亮起来,可怜得让他心脏抽痛。
“我看着你可怜的样子,所有的理智都崩塌了。”他苦笑一声,眼底泛起红丝,“娶了你做太子妃,我又开始后悔。江山社稷在前,于家迟早要除,我该对你狠下心,冷落你,疏离你,将来才能快刀斩乱麻……”
可她偏不。
“你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他的语气里裹着无奈的宠溺,连自己都没察觉,“白天是你,晚上是你,结果梦里还是你。”
“我每天都在煎熬,一边是江山,一边是你。”他望着她,眼底的痛楚几乎要溢出来,“直到你替我挡那刀。匕首刺进你肩胛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不能让你死。那时候我想,于家势大又如何?我总能护着你,总能找到两全的法子。”
他抬手,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握紧了拳。
指节泛白的力道里,藏着未曾说出口的渴望:“我喜欢你,想把最好的都给你。想看着你穿最华丽的锦衣,戴最稀有的珠宝,想让你站在我身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李泽正心尖上的人。”
可这些滚烫的心意,终究是被她亲手浇灭了。
“可你说,你对我的喜欢全是虚情假意。”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却带着千钧重的失望,“于敏,你怎能这般……辜负我?”
殿内的烛火噼啪轻响,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又瘦又长,像个被掏空了心的孤魂。
于敏望着他眼底的红,忽然觉得喉咙发紧,那些堵在舌尖的辩解,那些“我不是故意的”“我也身不由己”,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原来他不是厌恶她,是爱得太深,才怕得太甚。
原来那些疏离和冷漠,全是他用理智筑起的墙,而她,却亲手把那墙推倒,连同他那颗滚烫的心,一起摔得粉碎。
“对不起。”
于敏的声音很轻,像落在雪上的尘埃,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
“既然我们两个不合适,而我嫁给你,本就是个糊涂透顶的错误,”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攥得发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接下来的话,“不如就此了断。你放我出宫吧,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会自请废黜妃位。”
她不敢看他,怕撞进他眼底的惊怒或嘲讽。
这宫墙困住她太久,也困住他们之间这团理不清的乱麻,或许只有彻底斩断,才能让彼此都喘口气。
“于敏,你想得真美。”
李泽正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像淬了冰的刀锋,瞬间划破她刻意维持的平静。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暴怒与伤痛。
他掐着她的脖子,几乎是咬着牙道:“你怎么能招惹了我之后又说出这般没心没肺不负责任的话?你是想让我放你出去,好找你阿兄,与他双宿双飞吗?”
最后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于敏心口。她猛地抬头,脸色霎时惨白如纸,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半个字来。
“不……不会的,他是我的阿兄,我怎么能肖像着和自己的兄长双宿双飞?”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烛火摇曳间,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扯、对峙,像一场无声的角力。
“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你阿兄?”李泽正的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戾气,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于敏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慌乱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自毁的平静。“是。”
她迎着他的目光,泪水还在无声滑落,却字字清晰:“我喜欢我阿兄。”
“贱人!”李泽正猛地扬手,掌风带着雷霆之怒扫过去,却在离她脸颊寸许处骤然停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可见他忍得多辛苦。
于敏却像没看见那悬在半空的手,只是执拗地重复:“我喜欢的人是我阿兄,于修。”她的声音里带着破罐破摔的豁出去,“我很依赖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这一次不再是麻木机械的背诵戏文,而是她藏在心里的每一个心里话。
“我自小没了娘,爹爹又常年忙于公务,府里的日子清冷得很。从小到大,都是阿兄陪在身边。是他教我写第一个字,是他在我被恶犬追咬时把我护在身后,是他在我发热时守着我彻夜不眠。臣妾会说话时,喊出的第一个词便是‘阿兄’。”
那些藏在心底数年的秘密,像冲破堤坝的洪水,汹涌而出:“日日夜夜的陪伴,春去秋来的相守,我人生里每一个重要的时刻:第一次梳发、第一次骑马、第一次得了太傅夸奖……他都在。”
“所以我依赖他,敬他,念他,最后……不受控制地爱慕他。”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沾着泪珠,像沾了露的蝶翼,“这份心思,像毒藤一样缠了我许多年,我拔不掉,也不敢拔。”
李泽正的呼吸骤然粗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他死死盯着她,眼底翻涌着震惊与震怒:“于敏,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觊觎自己的兄长?是他对你的举止没有兄妹界限,说些模棱两可的好话引右你吗?”
“不是!”于敏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玷污的愤怒,“他从未对我有过半分逾矩!是我单方面的心思,是我自己钻了牛角尖!我兄长……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简直是疯了!你有病是不是?!”
李泽正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随手打翻了榻边的青瓷茶盏,洗摔在地上,碎裂声刺耳惊心。
“在世人眼里,他是你嫡亲的阿兄!是你喊了十几年‘阿兄’的人!这份名分压着你,也护着你,你怎能生出这等悖逆心思?”
他睨视自己身下的女人,胸口剧烈起伏,字字句句都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痛:“他护你周全、教你成长,是长兄如父的情分!你却把这份敬重爱慕,扭曲成这般龌龊模样!一旦败露,你和他都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被世人的唾沫淹死!万劫不复!”
“你以为这是深情?这是把你们俩都往火坑里推!”
“所以我才想逃啊……”于敏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个走投无路的孩子,“我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躲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去。”
她抬起泪眼,望着李泽正,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坦诚:“你喜欢明月,又那么讨厌我。我想,嫁给你也好。有你这个太子妃的名分在,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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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能堵住悠悠众口,能让我在世人眼里,只是个嫁给皇家的于家女儿。我想要一个名义上的丈夫,来替我遮住这份见不得光的心思,替我挡掉那些可能落在阿兄身上的污名。”
李泽正的心像被冰锥狠狠刺穿,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原来他这场自以为是的深情,在她眼里,不过是块遮羞布?
“那你又为什么要讨我欢心?”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最后的挣扎。那些雪地里的舞,那些挡刀的勇,那些温柔的软语……难道全是假的?
于敏别过脸,不敢看他眼底的破碎:“没有你的庇护,我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实在凄苦。别的妃嫔踩我、辱我,连底下的宫人都敢给我脸色看。”
“我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些。”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些讨好,那些顺从,不过是想换个安稳罢了。”
李泽正望着她苍白的侧脸,望着她眼底那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揉碎了。他哑声问,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料的颤抖:
“于敏,你对得起我吗?”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像在为这场荒唐的爱恨,敲着悲哀的鼓点。
“是我对不起你。”于敏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飘在凝滞的空气里,带着尘埃落定的疲惫。
李泽正低低地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刮得人耳朵生疼:“你也知道你对不起我?”
他府下身,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龙涎香的冷冽气息裹着灼热的怒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你欠下的债,”他伸手,指尖捏住她的下颌,力道狠得像要将那块肌肤捏碎,“便用你自己来偿还。”
于敏惊呼一声,挣扎着想去推他,却被他箍得更紧。锦被被他随手扫到地上,冰凉的床榻贴着她的后背,他的重量随即压了下来,像座翻不过的山。
他的吻来得又狠又急,带着惩罚的意味,咬得她唇瓣发麻。
于敏偏过头躲避,却被他捏着下巴强迫转回来,呼吸被他尽数掠夺,肺里像要炸开一般。
烛火在他身后明明灭灭,映得他眼底的红丝愈发狰狞,那里面翻涌着的,是爱到极致的恨,是痛彻心扉的不甘。
他的手扯开她的衣襟,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却烫得她浑身发颤。
于敏拼命推拒,指甲掐进他的肩背,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红痕,可他像毫无所觉,只一味地用蛮力撕裂她的防线,也撕裂她最后一点尊严。
“我求求你……放了我……”她的声音破碎在唇齿间,混着眼泪和哀求,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李泽正猛地停住动作,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灼热地喷在她脸上。
他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看着她眼底的恐惧与绝望,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可那点疼很快被更深的怒意淹没。
她凭什么?凭什么在伤透他的心之后,还敢奢求他放手?
“休想。”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再次俯身,吻上她的颈窝,动作里带着自毁般的疯狂。
帐幔被他随手落下,将殿内的烛火与月光尽数隔绝,只留下一片昏沉的暗影,裹着两人压抑的喘息与呜咽,在寂静的夜里拉扯、纠缠,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29. 这痛,是你欠朕的
李泽正将人圈在腿上,温热的呼吸卷着狠意蹭过她的耳廓:“不喜欢我,便不该口口声声说要做我的女人,更不该这般撩拨我。”
他指尖骤然收紧,掐住她纤细的腰,语气冷得像淬了冰:“于敏,朕要罚你。”
“别碰我!你让我恶心!”
于敏后知后觉地涌起寒意,疯了似的挣扎,双手胡乱拍打抓挠,指甲在他俊朗的脸上划出一道道刺目的红痕。
他眼底瞬间漫上猩红,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手腕。
只用一只手便将她的双手反剪在头顶,让她半点动弹不得。
于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悲凉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忽然看清,自己从头到尾都敌不过他。
论身份,他是九五之尊的帝王,她是仰人鼻息的臣女,生来便要臣服。
论心计,他城府深似海,阴诡狡诈,她这点书本上学来的小聪明,在他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
论力气,他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反抗不过是徒劳。
她眼睁睁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褪去她的外套、里衣,最后一丝遮蔽被剥落时,屈辱与绝望几乎将她碾碎。
他滚烫的身躯紧紧贴着她冰凉的肌肤,唇边勾起一抹胜利者的得意笑意。
“记住你的身份。”
“你是朕的宸贵妃,是朕的女人。”
“恶心?”他低笑一声,带着残忍的笃定,“那也由不得你。”
于敏眼前一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塌了,人生只剩下断壁残垣。
时间漫长得像过了一辈子,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鎏金的缠枝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如死了。
她想起了阿兄。
她知道,若是阿兄在,绝不会让这狗皇帝这般欺辱她。
阿兄会提着剑闯进来,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护着她离开这吃人的皇宫。
李泽正见她失了魂魄般的模样,眼底的戾气稍稍敛去,竟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抬手,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冰凉的脸颊,指腹细细擦去她糊了满脸的泪痕,动作竟有几分缱绻。
可那温柔里裹着偏执的寒意,他凑近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淬毒。
“敏敏,痛吗?”
他语气温柔得像淬了蜜的毒,温热的手掌覆上于敏冰凉的脸,指腹细细摩挲着她糊了满脸的泪,眼底却翻涌着近乎残忍的执拗。
“那你该好好记住今夜的痛。”
他俯身,唇瓣擦过她颤抖的睫毛,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带着剜心的重量。
“是你先对着朕笑,对着朕说‘愿伴君侧’。”
“是你在雪地里为朕起舞,说那是独属朕的风景。”
“是你在刀光剑影里扑过来,让朕以为你心里终究是有我的……”
“于敏,你骗得朕好苦。”
他忽然加重了力道,捏得于敏下颌生疼,“你把朕的真心当玩物,把朕的牵挂当筹码,以为耍些小聪明就能全身而退?”
“这痛,是你欠朕的。”他松开手,指腹抚过于敏苍白的唇,动作里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偏执。
“记住了,往后但凡你再敢骗朕一次,再敢把朕的心意踩在脚下……”
他顿了顿,眼底的温柔彻底碎裂,露出底下冰封的寒意:“只会比今夜痛上千倍、万倍。”
那些曾被于敏当作权宜之计的温柔,此刻全化作了扎进肉里的针,密密麻麻地疼。
头晕目眩间,帐顶的金光忽然扭曲成一片晃眼的银白。
恍惚中,于敏竟似看见阿兄身披亮甲从硝烟里走来,银白的铠甲沾着未干的血痕,披风在风里猎猎作响,他朝着她伸出手,眉眼还是记忆里温厚的模样。
万念俱灰的沉寂中,意识像浮在水面的残叶,忽远忽近。
于敏张了张干裂的唇,破碎的气音混着泪,无意识地溢出喉间:“阿……兄……”
那两个字轻得像缕烟,却带着蚀骨的依赖,在死寂的帐内飘散开,撞在冰冷的梁柱上,又弹回来,碎成满地无法拼凑的念想。
李泽正被那声“阿兄”刺得眼尾骤红,胸腔里翻涌的怒意几乎要冲破理智。
他猛地攥紧拳,指节抵在她肩头,力道重得像要嵌进骨里。
“敏敏……”一字一顿磨过他齿间,“你还真是……不长记性。”
话音未落,他俯身在她颈侧落下的吻已带了狠意,像是要在她身上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逼她从那虚妄的念想里醒过来。
此刻在她身边的,是谁。
他要她好好的记住他,永生永世,也不能忘怀。
暴风雨过后一切归于平静,于敏猛地将李泽正推开。
她裹紧被角缩到床榻内侧,脊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指尖抖得连锦被都攥不住。
“滚。”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决绝的颤音。
李泽正僵在原地,凌乱的衣襟下还留着她抓出的红痕。
他望着她眼底那片死水般的沉寂,喉结滚动了几下,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时玄色龙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冷冽的风。
殿门“吱呀”合上的刹那,于敏才敢松开紧绷的弦,将脸埋进带着陌生气息的锦被里,压抑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
被褥上残留的龙涎香刺得她反胃,她死死咬住被角,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洇湿了大片锦缎。
阿兄,阿兄……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喊,指尖抠着被面,直到那柔软的料子起了毛边。
于敏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模样了呢?
第二日天未亮,坤宁宫的宫娥便听见宸贵妃殿里传出摔东西的声响。
等辰时的宫道上开始热闹,关于昨夜的流言已像长了翅膀般飞遍后宫。
听说宸贵妃昨夜发了疯,不仅把皇上的脸挠得花似的,还敢指着龙颜骂“滚”,硬是将九五之尊赶去了偏殿歇脚。
碎玉轩的掌事嬷嬷掐着念珠,在廊下跟交好的宫女咬耳朵:“可不是嘛,今晨见李德全公公伺候皇上梳洗,那左脸上的红痕遮都遮不住,听说龙颜震怒,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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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句没罚宸贵妃……”
御花园的亭子里,几位低阶嫔妃窃窃私语,语气里藏着幸灾乐祸:“我就说她于敏爬得太快,迟早要摔跟头,竟敢对皇上动手,这回看她怎么收场。”
唯有于敏自己,关在殿里对着铜镜发呆。
镜中人眼底乌青,唇瓣红肿,颈侧还留着暧昧又狰狞的红痕。
她伸手抚过那些印记,忽然抓起妆台上的玉簪狠狠砸向镜面,“哐当”一声脆响里,倒映出的人影四分五裂,像极了她如今的人生。
太极殿。
李泽正坐在龙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脸上尚未消退的红痕,那是昨夜于敏挣扎时留下的印记。
他望着阶下躬身侍立的李德全,沉默半晌,终是哑着声问:“李德全,你说……若是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可那女人心里没他,他一时糊涂,用了强硬手段……这往后,该怎么办?”
李德全心里咯噔一下,哪还猜不出这话里的内情。
他跟着李泽正多年,太清楚这位帝王对宸贵妃的心思,那是藏在冷硬外壳下,连自己都未必全然明了的执拗。
他垂着眼,声音放得极缓,“皇上,自古男女之事,最是磨人。可这世间情分,也并非一成不变。”
李泽正眉峰紧蹙:“哦?你倒说说。”
“奴才听说,寻常百姓家,有些夫妻初时也未必情投意合,可日子过着过着,有了孩子,心就慢慢拢到一处了。”
李德全偷瞥了眼皇上的神色,见他没动怒,才继续道,“孩子是连心的线,是从骨子里扯不断的牵挂。有了这份牵挂,再冷的石头,也能焐热几分。”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何况……宸贵妃娘娘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李泽正指尖猛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他望着殿外沉沉的天色,久久没有说话,只有那道抓痕在晨光里,格外醒目。
他想要一个孩子,一个他与于敏的孩子。
李泽正怀着这般迫切的愿望,到长寿宫看望于敏。
李泽正推开寝殿门时,正撞见于敏端着青瓷药碗,指尖刚触到碗沿。
药气顺着风卷过来,带着苦冽的熟悉气息,那是太医院秘制的避子汤。
“你在喝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沉下去,像寒潭里结的冰。
于敏手一抖,药碗“哐当”砸在地上,褐色药汁溅湿了裙摆。
李泽正一步步走近,玄色龙靴碾过碎裂的瓷片,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俯身,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朕的贵妃,就这么不想有朕的孩子?”
他的指腹冰凉,力道却狠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于敏挣扎着想躲,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后颈,死死按在怀里。药香混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你就这么盼着,将来能干干净净地去找你阿兄?”他的气息喷在她耳侧,带着淬毒般的阴鸷,“于敏,你做梦。”
他突然扬手,桌上的药炉被扫落在地,滚烫的药渣溅出来,烫得于敏瑟缩了一下。
30. 教化不听话的宠物
方才李泽正眼中翻涌的戾气几乎要破眶而出,她以为下一刻便是雷霆震怒,殿内的空气却骤然沉了下去。
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传下去,让御膳房熬一盅八珍汤来。”
于敏心头一沉。八珍汤,她是知道的。
以四物汤为底,再添上人参、白术、茯苓、甘草,温温吞吞的一碗,却是补气养血的佳品。
宫里的太医说过,女子气血两虚,喝这个最是对症,若是……若是想受孕,长期喝着也是好的。
前一刻还在怒不可遏地摔碎那碗避子汤,此刻却要她喝这助孕的补药。
于敏几乎要冷笑出声,李泽正的心思,昭然若揭得令人作呕。
“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她抬起下巴,声音因极力压抑的厌恶而微微发颤,“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李泽正像是没听见,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静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沉默的姿态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人窒息。
不多时,内侍端着黑漆托盘进来,白瓷碗里盛着琥珀色的汤药,热气氤氲,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李泽正亲自接过,指尖触到碗壁,试了试温度。
“都下去。”他头也不抬地吩咐。
殿门“吱呀”一声合上,最后一点人声被隔绝在外,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李泽正缓缓转过身,脸上竟浮出一抹笑意,眉眼弯弯的,看起来温和得很,可那笑意却像结了冰的湖面,看着暖,底下却是彻骨的寒。
于敏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背脊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却像没瞧见她的惊惧,只一步步走近,那双深邃的眸子死死锁着她的眼,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要喝吗?”他问,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
于敏用力摇头,唇瓣抿得紧紧的。
“不喝?”李泽正挑了挑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调弄,“是想让我亲自喂你喝吗?”
说着,他真的将那碗八珍汤凑到了自己嘴边,作势要喝。
于敏脸色一白。
她太清楚李泽正的手段了,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若是真让他用那种方式来喂……她简直不敢想象。
“我喝,我喝!”她慌忙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这才听话。”李泽正满意地弯了弯唇,伸手想去抚她的头发。
于敏像被烫到一般猛地偏头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落下,却不是收回,而是更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指腹带着粗糙的力道,将她的发丝揉得乱七八糟,像在抚摸一只不听话却终究逃不掉的宠物。
“你若敢再碰半点避子的东西,”他忽然停了手,脸上的笑意未减,眼底却翻涌着骇人的疯狂,那偏执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朕有的是法子将你治得服服帖帖。”
“再有下次,便不会这般温和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于敏的心里。
“八珍汤,敏敏每日都要自觉的喝。”他直起身,将药碗塞到她手里,温热的触感透过瓷碗传来,烫得她指尖发麻。
于敏低着头,不想去看他的眼睛,可方才瞥见的那片深不见底的阴翳,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是藏在他所有温柔假面、所有深沉城府之下的真正面目:偏执到病态,阴湿得像盘踞在暗处的蛇,正用最温和的姿态,一点点收紧缠绕的身体,将她所有的退路,都堵得严严实实。
汤药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于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窜上来,瞬间席卷了全身,连骨髓都像是冻住了。
她生出了要逃离李泽正的想法。
于敏苦于应付李泽正疲倦至极,草草用了早膳,便将自己的门窗锁死,沉沉睡了一觉。
夜漏已深,寝殿里只点着两盏银灯,昏黄的光将四壁的阴影拉得格外长。
于敏睁开眼,就看见李泽正坐在妆台前,形如鬼魅。
他手里摩挲着一匹烟霞色的软缎,料子在微光里泛着细碎的流光,缠枝莲纹像暗夜里悄悄蔓延的藤蔓。
“你终于醒了,我让制衣库给你做了新衣裳,快起来看看。”李泽正在笑。
“这件怎么样?”他转过身,声音温和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可于敏望着那身衣服,后颈却泛起一阵凉意。
那是江南进贡的云锦,裁成了最繁复的对襟襦裙,领口袖口镶的珍珠在灯下滚着冷光,走动时会发出窸窣的声响,像暗夜里被惊动的蛇。
李泽正说过,他喜欢看她穿着这样的衣服,静坐在窗边等他像幅浸在月光里的画。
于敏拢了拢身上素色的寝衣,指尖攥得发白:“太沉了,夜里穿不舒服。”
李泽正没接话,只从托盘里拿起另一件月白色的纱衣。
料子薄如蝉翼,领口绣的红梅在昏灯下像凝住的血痕,他拎着衣摆轻轻一抖,纱衣便如流水般垂落,带着一股冷冽的梅香。
“这件呢?”他往前挪了半步,衣料上的寒气漫过来,混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压得人胸口发闷。
这件衣服是她曾经穿过的旧衣。后来被李泽正没收了去。
“你去年中秋穿了这一件,朕记得你说过,料子软和。”
于敏猛地抬眼。她怎会不记得?去年中秋她穿着的那件纱衣,趁着他在前殿宴饮,想从后窗翻出去去见新晋的探花郎。
那探花朗听说生得丰神俊朗,气质脱俗,比她的阿兄还要帅气英俊。
于敏不服气,这时间难道还有比阿兄还要英俊的男子?想要一看究竟。
她刚踩上窗台就被他堵了个正着。
他当时可生气了,说:“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真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李泽正还说她衣着不得体,硬是让她换了件相对保守的衣裙,将她的纱衣收了去。
原本以为纱衣已被他随手扔掉,没想到竟是被他私藏起来。
“不喜欢了。”她别过脸,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硬,“夜里风凉,穿这个要生病的。”
李泽正忽然低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殿里荡开,带着点说不清的纵容。
他将纱衣搭回托盘,指尖却轻轻勾住了于敏的寝衣袖口,只一拉,她便踉跄着跌进他怀里。
后脑勺撞在他肩头,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烫得她像被火燎了似的想挣开。
“敏敏总是有说辞。”他低头看着她,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可你该知道,朕想要的,从来由不得人说不。”
他松开手,转身指向屏风后的衣架。
那里挂着一件石青色的宫装,料子是最普通的杭绸,连绣花也省了,只在裙摆处用银线勾了几朵兰草,在昏灯下几乎看不清纹路。
于敏愣了愣,那是她刚入宫时穿的常服,后来被她压在箱底。
这件是新的,做工用料都一摸一样。
“这件总该合心意了吧?”李泽正的声音里裹着笑意,可于敏望着他的眼睛,却觉得那笑意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藏着翻涌的暗流,“你刚入宫时总穿这件,说夜里披在寝衣外,踏实。”
她确实说过。那时她还以为这深宫里总能寻到几分喘息的余地,直到后来才明白,李泽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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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的踏实,不过是他织好的网,看似疏朗,实则每一丝都缠在他手里。
“我……”
“去换吧。”他打断她的话,语气依旧温吞,指尖却在妆台的玉石镇纸上轻轻敲了两下。
那声音在夜里格外清脆,像冰珠砸在瓷碗上。
于敏太熟悉这声音了,今日早晨他便是用这般蛊惑加威逼的声音让她不得不喝下八珍汤。
于敏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眼眶发热。
她望着那件石青色的宫装,像望着一面蒙尘的镜子,照出自己被困在这宫里的一千多个夜晚。
反抗吗?她偏要再试一次。
凭什么她的一举一动都要被人攥在掌心里?
穿什么样的衣裙该由针脚说了算,坐或躺该看筋骨的舒展,这些本该是她自己的事,凭什么要系在李泽正的喜好上?
于敏望着那件石青色的宫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偏要自己选一次。哪怕结果早已预见,哪怕明天要面对更沉的枷锁,今夜她也要让李泽正看看,她不是件可以随意摆弄的衣裳,不是只懂得蜷在他掌心发抖的宠物。
“怎么不动?”李泽正的声音沉了几分,指尖的敲击声也停了,殿里的寂静瞬间变得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不换。”于敏抬起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微微发颤,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我想穿自己的寝衣,想躺就躺,想坐就坐,不必你管。”
说完这句话,她只死死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那影子在灯光下微微晃动,像极了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敏敏应当是还未睡醒,朕来帮你换。”李泽正手指触上于敏胸前的盘扣。
以于敏不及反应的速度迅速解开了两颗。
于敏深吸一口气,终是败下阵来。“我换。”
她转身走向屏风。
布料摩擦的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晰,她脱下寝衣,换上那件石青色的宫装。
衣料有些硬,磨得胳膊肘发疼,可她知道,这已是他肯给的体面了。
她走出屏风时,李泽正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喝茶。
月光从窗缝里挤进来,在他肩头镀上一层冷辉,侧脸的轮廓在明暗里像尊没有温度的玉像。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寸寸扫过去,像在端详一件失而复得的旧物。
“果然还是这件最衬你。”他站起身,伸手抚过她的后颈,指尖的温度烫得她猛地一缩,“你看,听话的时候,我们不是能安安稳稳过一夜吗?”
于敏别过脸,不想看他眼底那抹满足的偏执。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知道吗?这些衣服,每一个朕都让人做了一模一样的十件。”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那笑意里藏着的东西,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深。
“以后每天换一件。都要穿上朕给你做的衣服。”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掌控,“直到你夜里看见它,就觉得踏实为止。”
于敏望着他转身走向床榻的背影,指尖死死掐着裙摆。
死变态。
李泽正就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石青色的杭绸被她攥出深深的褶皱,像她此刻拧成一团的心。
她知道,他又在织网了。这次的网看起来很松,不过是穿一件普通的衣服,可她清楚,这只是开始。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殿里的龙涎香却越来越浓。
于敏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裙摆上的兰草,看似能在夜里舒展枝叶,实则每一针每一线,都被他牢牢钉在了这方寸之地,连影子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31. 占有欲作祟
长寿宫的鎏金铜漏刚过巳时,殿外就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
于敏捏着绣绷的手一顿,银线在素色绸缎上歪出个细小的弧度。
是御前总管李德全的声音。
“贵妃娘娘,陛下赏的东西到了。”
李德全弓着腰迈进殿门,身后跟着十几个捧着锦盒的小太监,朱红漆盘上的明黄绸缎晃得人眼晕。
于敏放下绣针,依着宫规起身迎驾,目光却没落在那些流光溢彩的锦盒上,只淡淡扫过殿外廊下那丛开得正盛的紫薇花。
“娘娘快瞧瞧,这是陛下特意让人从西域运来的鸽血红宝石,还有南海进贡的东珠,每颗都有拇指大小呢。”
李德全献宝似的打开最上面的锦盒,赤金嵌宝的凤钗在日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连殿内的冰鉴都压不住那股子扑面而来的贵重。
于敏屈膝谢恩,声音温软却疏离,“有劳总管跑一趟,也替本宫谢过陛下。”
她抬手示意阿盼将锦盒搬去偏殿,指尖触到锦盒边缘时,刻意避开了那些冰凉的宝石。
待李德全带着人退下,于敏才走到妆台边,从镜匣最底层摸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素笺。
信纸是江南特有的竹纸,带着淡淡的松墨香,是哥哥于修昨日托人送来的。
自两人重逢后,两人便通过书信互通消息。
竹香萦绕的纸张展开,是阿兄遒劲的字体:
敏敏,入夏后日日高温,宫中虽有冰鉴,切记不可贪凉。
晨起饮一杯姜茶,午后莫要吃冰酪,夜里睡觉时务必盖好薄被。
你自小脾胃弱,万不能像从前那样任性。
于敏瞧着信上的字,哥哥的笔迹力透纸背,连叮嘱的话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疼惜。
她眼眶发热,拿起笔在素笺背面写下关心的话:
宫中诸事顺遂,无需挂怀。
阿兄叮嘱冰鉴寒凉,叫我少食冰物,我记在心上,近来已很少碰了,你不必担心。
只是不知阿兄身子近来可好些了?
自入宫后,再难见你一面。若得空,还望阿兄务必回信,告知我你一切平安才好。
当晚李泽正就驾临了长寿宫。
他没穿朝服,只着一身月白常服,墨发用玉冠束起,眉眼间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仿佛日间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帝王不是他。
于敏依着规矩上前伺候,刚要屈膝行礼,就被他伸手扶住了腰。
“免了,今日没外人。”李泽正的指尖带着冰凉的玉扳指,触到她腰间时,于敏下意识躲避。
他眼底的温和淡了几分,却没说什么,只拉着她走到窗边,目光落在妆台上空着的镜匣上:“下午赏你的珠宝,怎么没戴上试试?”
于敏垂着眼,声音平静:“珠宝虽好,却太沉,戴着做事不便。”
“做事?”李泽正轻笑一声,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你在宫里,有什么事要做?是刺绣累着了,还是喝冰酪凉着了?”
于敏的心猛地一沉。他怎么知道自己吃冰酪?昨日午后她实在热得难受,让宫女端了一碗冰酪,只吃了两口就收起来了。
李泽正的指尖带着玉扳指的凉意,轻轻摩挲过于敏的下颌,那触感细滑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牵制。
于敏浑身一僵,本能地偏头闪躲,下颌终于脱离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落了空,却不见半分怒意,只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仿佛还在回味方才的触感。
片刻后,他薄唇微勾,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给你阿兄的信,都写了些什么呢?”
于敏的心猛地沉到谷底,警铃在脑海里疯狂作响。
于敏心中警铃作响,李泽正知道她给阿兄写了信,连信的内容他也看过,他在监视她!
后怕顺着脊背往上爬,可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怒意。
他明明什么都清楚,却还要这样明知故问,像猫戏老鼠般,故意挑破她那点小心翼翼的牵挂,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于敏攥紧了袖中的帕子,指节泛白,却只能咬着唇,将所有情绪都压在眼底。
“怎么不说话了?”
李泽正将信纸凑到她眼前,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又藏着几分病态的怒意。“朕给你最好的宫殿,最贵重的珠宝。你还要什么?非要和他偷偷摸摸地通信才开心?”
“陛下,臣妾与哥哥通信,只是寻常家事。”于敏咬着唇,不肯示弱,“哥哥叮嘱本宫注意身体,有错吗?”
“寻常家事?”
方才眼底那点刻意维系的温和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疯狂的偏执,黑眸死死锁着于敏,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拆吃入腹。
“你忘了?前几日你还在朕面前说,你依赖他,敬他,日日夜夜念着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住那份爱慕!”
他俯身逼近,语气里满是嘲讽与怒意,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于敏心上:“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心里真把他当兄长?那分明是你心心念念的男子!”
“于敏,你是不是忘了,朕是你的夫君。这天下哪有夫君,容得下自己的妻子,跟她爱慕的男人私通书信?”
“他是我兄长!千真万确的兄长!”于敏被他逼得后退半步,声音带着颤抖,却仍要攥紧衣角,守住最后一点底线。
“兄长?”李泽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更该记着的是,你是朕的贵妃,是这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你的衣食住行,你的冷暖安康,哪一件不该由朕来操心?轮得到他一个外臣来叮嘱你?”
他的指尖掐进她的腕肉里,黑眸里翻涌着占有欲与怒意,字字句句都带着帝王不容置喙的强势:“从今往后,再敢提兄长二字,再敢跟他传半封信。”
“于敏,你该知道,朕有千万种法子,让你再也见不到他。”
他伸手抓住于敏的手腕,将她拽到妆台前,打开那些装满珠宝的锦盒:“你看这凤钗,这手镯,哪一样不是朕精心为你挑选的?你哥哥能给你这些吗?他能让你住上这样的宫殿,能让你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吗?”
说到不能再与阿兄见面,于敏直接背掐住咽喉。
于敏看着那些珠光宝气的首饰,只觉得无比刺眼。她用力想挣脱他的手,“放开我!”
李泽正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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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的倔强,忽然笑了,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暖意。
他松开她的手腕,拿起那支赤金嵌红宝石的凤钗,强行插在她的发髻上。
宝石的棱角硌得她头皮生疼,他却像是没看见,只伸手抚过她的发丝:“朕送你的珠宝一定要戴。”
“戴出去,要让人知道是朕送你的珠宝,你也只能戴朕送的珠宝。”
“更要让人知道你是谁的女人,让那些卑贱下流的货色知道谁才配得上你。”
疯子。
李泽正就是个疯子。
于敏的那声“疯子”呛在喉咙里,没敢真说出口,只觉得头皮上的刺痛顺着神经往心口钻。
赤金钗尾的棱角几乎要嵌进她的发间,鸽血红宝石折射的光落在李泽正眼底,映得那片偏执更浓。
她偏头想躲开,却被李泽正伸手扣住后颈,强迫她对着妆镜。
镜中女子发髻散乱,鬓边碎发黏在汗湿的颊上,唯有那支凤钗刺目地缀在发间,像一道醒目的烙印。
而李泽正站在她身后,月白常服的衣摆扫过她的裙角,指尖还在轻轻摩挲她的发丝,语气温柔得近乎诡异:“怎么不说话?是觉得这凤钗不好看吗?”
于敏猛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像是要将眼前的凌乱彻底隔绝在外。
满地的珠翠混着散落的锦缎,刺得她连呼吸都发紧。
“敏敏,把眼睛睁开。”李泽正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传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他的手指缓缓抚上她纤长白皙的脖颈,指腹轻轻摩挲着细腻的肌肤,力道却渐渐收紧,像一道冰冷的镣铐,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身前。
“好好的看看。”他的指尖往下滑,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微微抬头,语气里带着病态的温柔与强势,“好好睁眼看着,朕送你的珠宝,好看吗?”
于敏勉强自己睁眼,将涌到眼眶的湿意逼回去。
于敏泄了气,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湿意,被李泽正捏着下颌的力道逼得微微仰头,连避开他的目光都做不到。
她知道此刻反驳只会招来更可怕的纠缠,只能咬着唇低声道:“陛下赏赐的珠宝,自然是极好的。”
“极好的?”李泽正像是得了满意的答案,俯身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龙涎香的味道,却让她浑身发冷,“那明日随朕去赏荷,就戴着它。朕要让贤妃、淑妃她们都看看,朕的敏敏,戴什么都好看。”
于敏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抗拒,声音轻得像缕烟:“好。”
“真听话。”李泽正笑了,指腹摩挲着她的耳垂,语气软得近乎缱绻,可下一句却瞬间掐住了她的呼吸,“往后,不要再给你阿兄写信了。”
空气骤然凝固。
于敏指尖悄悄攥紧了袖中帕子,指腹蹭过帕角那朵快磨掉的紫薇花,心口像被什么堵住,闷得发疼。
她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低低应了声:“好。”
只是这话落进心里,却悄悄打了个折,面上应着他的话,暗地里,总能找到机会给阿兄传信的。
她也不能断了和阿兄的联系。这是她在这座冰冷宫城里,唯一攥着的念想了。
32. 欲拒还迎?
鎏金铜铃在朱漆宫檐下轻晃,细碎的声响混着蝉鸣漫进长廊。
李泽正亲自扶着于敏的手腕,明黄色龙纹广袖偶尔扫过她袖口垂落的珍珠流苏,惹得那串莹白珠子簌簌作响。
“今日风凉,荷花开得正好。”李泽正的声音比御沟里的流水更显温润,目光落在于敏身上时,连带着眼底的威仪都软了几分。
“嗯。”于敏淡淡的应了。
转过雕花木屏风,御花园的景致豁然展开。
满池碧荷层层叠叠,粉白相间的荷花点缀其间,风过处,荷香混着水汽扑面而来。
池边早已候着几位妃嫔,见明黄身影出现,忙敛衽行礼,鬓间的金钗银簪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众人的目光整齐划一,同时落到于敏身上。
于敏身着宝蓝色蹙金宫装,裙摆绣着缠枝莲纹,走动间似有碧波流动,腰间珍珠链随步履轻摇,每一颗都莹润如月华。
最惹眼的是她额间那枚血红色宝石,被银线缀在织金额帕上,衬得肤白胜雪,一双杏眼流转间,竟让周遭的盛夏风光都失了几分颜色。
“臣妾等参见皇上,参见宸贵妃。”众人齐声问好,却掩不住各自眼底的情绪。
贤妃指尖无意识绞着帕子,目光落在于敏腰间的珍珠链上,那链子颗颗圆润,竟是南海进贡的东珠,她入宫三年,也只在生辰时得了两颗做耳坠。
淑仪则盯着于敏额间的红宝石,喉间轻轻滚动了一下,那宝石分明是西域使者上月献上的贡品,当时皇上只看了一眼便让人收进了内库,如今竟戴在了于敏头上。
李泽正抬手免了礼,自然地将于敏扶到临水的白玉栏杆边,亲手为她剥了颗冰镇荔枝:“尝尝,刚从岭南快马送来的。”
于敏面无表情接了,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指腹,惹得李泽正眸色更柔。
这一幕落在妃嫔们眼里,翻起嫉妒、艳羡等不同的情绪。
不管心底如何,大家还是和颜悦色的说说小小,当着李泽正的面说一些恭维于敏的话。
贤妃率先上前,脸上堆着得体的笑意:“贵妃娘娘今日这身装扮真是绝了,宝蓝色衬得您肤色如凝脂,这东珠链子更是难得,皇上对您的心意,真是让臣妾们羡慕。”
淑仪也跟着附和,声音却有些发紧,“娘娘额间这宝石更是点睛之笔,红得似火,却又不张扬,衬得您眼波流转间都带着光彩,难怪皇上总说您是后宫第一美人。”
其余几位低位份的妃嫔也纷纷开口,有的夸于敏身段窈窕,有的赞她气质清雅,句句都绕不开得宠二字。
于敏端着姿态,浅笑着一一应了,目光却掠过池面,落在一朵半开的荷花上。
李泽正在众人面前,将对她的宠爱张扬到极致。
他会把南海进贡的东珠串成链子,亲手系在她腰间。
会将西域罕见的红宝石缀在额间,衬得她容颜夺目。
会让尚衣局赶制最华贵的绫罗绸缎,让她日日穿得珠光宝气,成为这后宫里最惹眼的存在。
他用满宫的艳羡堆砌出宠爱的假象,口中说着朕最爱敏敏,却在无形中将她架上高台。
若她接受,便是承了帝王的恩,该安安分分留在这金丝笼里。
若她不接受,想逃,便是辜负了这份深情,是天下人眼中不知好歹的罪人。
这份宠爱看似温和缱绻,像春日里的暖阳,可细细想来,却藏着最缜密的算计。
他用珠宝绫罗做枷锁,用众人的目光做牢笼,早已不动声色地将她所有退路,封得死死的。
李泽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只当作没瞧见,反而执起于敏的手,指着池中最大的一朵荷花:“那朵并蒂莲开得不错,让人摘下来,插在你宫里的霁蓝釉瓶里正好。”
“皇上费心了。”于敏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
风又起,荷叶片片翻飞,水珠滚落池中,漾起圈圈涟漪。
妃嫔们的恭维还在继续,只是声音里多了几分刻意的柔和。
于敏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额间的宝石上,折射出一道细碎的红光,落在李泽正的龙袍上,像是一抹无声的宣告。
这后宫的风光,终究是要围着她转的。
李泽正抬手拂过袖上暗纹,语气带着帝王特有的从容,却又藏着不容置喙的意味:“这御花园景色怡人,玩耍的地方众多,大家四处走走便是。”
话音未落,他转头看向于敏,眼底的疏离瞬间融成柔波,连称呼都亲昵得让人心尖发颤:“敏敏,和朕一起到那边走走。”
妃嫔们皆是玲珑心思,哪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贤妃立刻牵起身边的答应,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皇上与贵妃娘娘难得清闲,臣妾们去那边看锦鲤,不扰二位雅兴了。”
其余人纷纷附和,提着裙摆悄声退去,不过片刻,临水的荷畔便只剩帝妃二人。
风卷荷香漫过来,李泽正目光锁在于敏身上,抬手折下一朵粉白相间的荷花,指尖细细理去花瓣上的水珠,而后轻柔地往她发间簪去。
于敏微微垂眸,宝蓝色裙摆随动作轻晃,额间红宝石映着天光,与发间荷花相映。
她眼尾微扬,睫毛如蝶翼轻颤,连拒绝的话都没说出口,只这副模样,便惹得李泽正心头燥热。
分明是娇媚入骨,偏又带着几分无辜,让他恨不得立刻将人揉进怀里。
于敏的目光撞进李泽正眼底时,心脏骤然一缩。
那目光太过炙热直白,像烧红的烙铁,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她只看了一眼,便清楚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恐慌瞬间攥住她的四肢百骸,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指尖攥紧裙摆,只想立刻抽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注视。
可她的躲闪刚起了个苗头,便被李泽正精准捕捉。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住她,不等她反应,双手已抚上她瘦削的肩,指腹用力收紧,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将人强行搂进怀中。
冰凉的唇毫无预兆地压下来,带着帝王特有的强势,几乎要将她的呼吸都一并夺走。
于敏惊得浑身一颤,猛地偏头,那冰凉的触感擦过她的脸颊,落了空。
她抬手抵在他胸前,掌心贴着他衣料下的温热,指尖却凉得像浸了冰。
她死死垂着眼,不敢去看他眼底翻涌的炽热。
那目光太具有侵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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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仿佛置身于捕猎者的爪牙之下,心底的排斥像疯长的藤蔓,密密麻麻缠上心口,连呼吸都变得滞涩发紧。
这份抗拒非但没让李泽正收敛,反而点燃了他更深的占有欲。
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笑,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拇指突然扣住她的下巴,指腹用力碾过她的肌肤,稍一用力便强迫她抬起头,将那张写满抗拒的脸彻底暴露在他眼前。
不等她再说一个字,李泽正俯身,温热的唇强势覆上她的唇瓣。
他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舌尖蛮横地撬开她的唇齿,无视她的僵硬,肆意掠夺着她口中的气息。
手臂收得更紧,将她的身体牢牢禁锢在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让她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唇齿间的气息灼热滚烫,混着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将她彻底包裹,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于敏浑身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屈辱与恐惧在心底翻涌。
她拼尽全力挣扎,双手抵在他胸前用力推搡,却只像蜉蝣撼树。
情急之下,她齿尖狠狠咬向他的下唇,血腥味瞬间在两人唇间散开。
血腥味在唇间散开,李泽正动作一顿,眼底的柔情瞬间褪去几分,染上病态的阴鸷。
他松开唇,指腹摩挲着被咬伤的地方,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让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敏敏,你又不听话。”
回想起昨日镜前被李泽正惩罚的画面,于敏瑟缩了下。
“不要在外面。”于敏心尖一颤,忙垂下眼,声音带着刻意装出的怯懦:“皇上,光天化日下,还是收敛些好……我、我害羞。”
她攥紧裙摆,只盼着能用“害羞”这个借口,躲开他的逼迫。
李泽正盯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低笑一声,指尖划过她的脸颊,语气暧昧又危险:“敏敏还是一如既往的差,连在朕面前都放不开。”
他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话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既然你不喜欢白天,那晚上在长寿宫,朕好好教你,教到你学会主动为止。”
李泽正握住她因局促搅在自己胸前的手,轻抚式的拍了拍,笑着拉着她在御花园里漫步。
柳荫深处,淑仪攥着帕子的手越收越紧,方才那一幕透过枝叶缝隙落进眼里,像根细针扎得她心口发疼。
她身旁的丽嫔也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酸意,“姐姐瞧见没?”
“宸贵妃那模样,皇上要亲近时推三阻四,咬了皇上还装出怯生生的样子,转头又用害羞做借口。”
“这哪里是抗拒,分明是手段高超,故意欲擒故纵!”
丽嫔指尖点了点远处相拥的身影,眼底妒火难掩:“你看皇上,被咬伤了非但不生气,反而更疼她了。可不是嘛,先拒后迎,把皇上的心思吊得牢牢的,咱们这些实心实意的,哪比得过她这一套?”
淑仪没接话,目光却死死盯着于敏发间那朵荷花,方才于敏垂眸躲闪时的慌乱,在她眼里都成了刻意伪装。
风卷着荷香飘来,却吹不散她心底的郁气。
这后宫里,向来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宸贵妃这般欲拒还迎,可不就是把帝王心拿捏得死死的?
33. 犯错的惩罚
长寿宫的烛火燃得昏沉,于敏坐在梳妆台前,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绣着的缠枝莲纹,指腹的温度却暖不透布料下的冰凉。
窗外梆子敲过三下,那沉闷的声响像重锤落在心尖,于敏攥着锦被的指尖又收紧了几分。
她太清楚这时刻意味着什么,李泽正快到了。
心口的慌意瞬间漫上来,像涨潮的海水,从四肢百骸往喉咙里涌,连呼吸都裹着细碎的颤,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凉的滞涩。
“娘娘,”阿盼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几分犹豫,又藏着难掩的关切,“有个问题,奴婢憋了许久,不知当问不当问。”
于敏没睁眼,只喉间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虚得像飘在风里。
“您是不是……”阿盼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往下说,“不是真的喜欢皇上?”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于敏强装的平静。她睫毛颤了颤,依旧没动。
阿盼却像是鼓足了勇气,又追问下去,声音压得更低:“不仅不喜欢,您是不是……还有些怕他?”
于敏的指尖猛地蜷缩,指甲掐进掌心,泛起细密的疼。
没等她回应,阿盼的声音又带着几分心疼响起,字字都戳在她的软肋上:“您不喜欢……不喜欢和他做那档子事,是不是?”
于敏猛地睁开眼,撞进阿盼满是担忧的目光里。
殿内烛火昏沉,映着阿盼眼底的真切,没有半分探究,只有纯粹的心疼。
原来,她所有的躲闪、抗拒、夜里的辗转难眠,阿盼都看在眼里,甚至比她自己还要清楚。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来,酸涩混着暖意,让她鼻尖瞬间泛了红,连话都说不完整:“你……你都看出来了?”
“娘娘,您别慌。”阿盼端着安神汤进来,见她脸色发白,忙放下汤碗握住她的手,“如果实在害怕,您不如装场病?就说风寒犯了,身子乏得很……”
于敏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微光,又很快暗下去:“他那样精明,怎会看不出?”
“试试总好啊!”阿盼急得声音发轻,“您若是真让他留在这儿……”
于敏愁眉紧拧,“装病不如真病,阿盼吩咐下去,让人备凉水。悄悄的,别让皇上知道。”
“娘娘。”阿盼眼眶湿润,心疼的看她,“这多伤身体啊。”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快去。”
于敏泡了一个时辰的凉水,如愿感染风寒。
话没说完,殿外已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
“皇上驾到。”
于敏身子一僵,阿盼忙扶着她躺回床上,扯过锦被盖到胸口,又往她额间敷了块浸了凉水的帕子。
刚收拾好,李泽正已掀帘进来,明黄色龙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混着龙涎香的风。
他径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指尖没碰帕子,只目光沉沉地扫过她紧绷的下颌:“病了?”
于敏闭了闭眼,压着声音,模样虚弱:“回皇上,许是傍晚吹了风,头有些沉……”
话音未落,李泽正忽然俯身,手掌直接覆上她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让于敏下意识瑟缩,却被他扣住后颈定在原地。
他的掌心带着体温,与帕子的凉意形成鲜明对比,片刻后,他嗤笑一声。
“敏敏,偏要用这样的自伤的法子躲我吗?”他拇指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眼底的笑意里淬着冷,却是满满的难以抑制的心疼,“凉水泡身不冷吗?”
李泽正想不明白,这人的心为什么就是捂不热呢?
她这么喜欢她的阿兄,难道真要他将她阿兄彻底从这个世上抹去才好?
那人死了,她的心就可以空出来装下他了。
于敏的心瞬间沉到底,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还是没能瞒住他,李泽正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在他面前不可以有隐私,也不可以有秘密。
李泽正的目光骤然转向阿盼,那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没带半分温度,只扫过一眼,殿内原本就凝滞的空气瞬间又冷了几分,连烛火都似被冻得晃了晃。
他薄唇轻启,声音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威压,字字砸在阿盼心上:“主子糊涂,不明事理,你这做奴才的也跟着犯蠢?竟还敢帮着她折腾,做这种伤身子的蠢事。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他挥了挥手,门外立刻进来两个侍卫,“把这宫女拖下去,掌二十板,扔去浣衣局。”
“不要!”于敏猛地坐起身,不顾身上的虚软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皇上,是我自己要这样的,跟阿盼没关系!求您饶了她,求您了!”
她的指尖攥着他的龙袍,指节泛白,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衣料上。阿盼是她入宫后唯一真心待她的人,她不能让阿盼因为自己受罚。
李泽正低头看着她,眼底的冷意淡了些,却多了几分玩味。
他抬手拭去她脸颊的泪水,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语气暧昧又危险:“朕为何要饶了她?”
他俯身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敏敏,你不是讨厌朕吗?为何现在又要求我?”
于敏的身子一僵,抬头看向他。
他的目光直白又炽热,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殿内的烛火摇曳,映着他俊美的脸,却让她觉得像一头蛰伏的猛兽,正等着将她彻底吞噬。
阿盼仍在地上哭跪求饶,侍卫冰冷的手已扣住她的胳膊,将拖曳的力道隐在动作里。
于敏望着那幕,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钝痛顺着血脉蔓延。
他要的,从来都只是她低头求他而已。
“所有人,都下去。”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意。
“娘娘!”阿盼立刻扑过来,跌进她怀里,愧疚的哭声压得极低,怕再惹出事端。
“我没事,”于敏轻抚她的背,语气放柔,“下去歇着吧,今晚好好睡一觉,忘了这些。”
殿门合上,屋内只剩她与李泽正二人,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于敏解下外袍,随手搭在一旁的屏风上,而后一步步朝李泽正走去。每一步都慢,像踩在无形的棉絮上,却让空气里的张力渐渐绷紧。
李泽正的目光锁在她身上,起初是带着审视的冷沉,可随着她走近,那双眼底深处的墨色开始翻涌,像是有暗红的火焰在暗处灼烧。
渐渐的,那红色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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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浓,染透了眼尾,连瞳孔都泛起病态的猩红,像被欲望与偏执扼住的困兽,死死盯着向自己靠近的猎物,呼吸也悄然加重,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于敏的指尖带着体温,轻轻落在他衣襟的盘扣上,一路向下,温热的触感蹭过他的皮肤,留下细微的痒意。
李泽正喉间的低叹还未散尽,唇角已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眼睫轻合的瞬间,全然沉溺在那滚烫的触碰里,连周身的冷硬都似要被焐化。
忽然,一滴冰凉砸在他脸颊上,带着刺骨的凉,瞬间浇灭了他心头的暖意。
李泽正猛地睁眼,撞进于敏盛满泪水的眼眸
那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眼里的委屈快溢出来,却偏咬着唇,不肯让自己哭出声。
方才的快意骤然消散,一股莫名的烦躁与挫败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抬手,指腹刚触到她的泪痕,声音便沉了几分:“和朕亲密,就让你这么痛苦?”
“对!”于敏退开,将两人的距离拉得老远。
她像是终于攒够了勇气,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我讨厌你凑过来和我说话时的气息,讨厌你身上挥之不去的龙涎香,讨厌你每一次不由分说的掌控!就算我闭上眼睛,只要想到你的脸,我都觉得恶心!”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扎进李泽正心口。
他的手指上还残留有轻抚她脸颊的冰凉触感,眼底的温度却一点点褪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怔忡,声音也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敏敏,当初……是你说的,你喜欢我啊。”
那句带着脆弱的反问,像一根细弦,绷在两人之间,连空气都似要在此刻凝固。
是她骗他在先。
是她在他一次次犹豫退缩时,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温软地说,“皇上,天上地下,我最喜欢你了。”
是她在他因身份差距踟蹰时,主动牵住他的手,眼里盛着他以为的真心。
他信了。
他卸下心防,压下帝王的猜忌,甚至愿意为她打破规矩,可就在他抛开所有顾忌,想要好好拥抱她的时候,她却亲手撕碎了一切,说那些话全是假的。
李泽正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指节泛白。
心底先是翻涌着委屈,他掏心掏肺换来的,竟是一场骗局。
随即又被愤怒裹挟,她怎么敢?怎么敢这样戏耍他?
可转念间,又想起她方才含泪的模样,想起她曾有过的温柔,一丝不舍又缠了上来,让他心口又痛又乱。
可这矛盾与纠结没持续多久,便被更深的执念吞噬。
他盯着于敏泛红的眼眶,眼底的受伤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稠的墨色,混着一丝病态的偏执。
是她先招惹他的,是她让他动了心,就别想再轻易脱身。
既然她不肯真心待他,那他就把她留在身边,用他的方式,让她再也离不开。
没错,是她有错在先。
犯错的人,本就该受惩罚。
而他的惩罚,就是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身边,让她这辈子,都只能看着他、想着他,再也逃不掉。
李泽正带着病态的疯狂,快步走向于敏……
34. 一边写字一边惩罚
李泽正的动作快得让于敏无从反应,掌心扣住她的腰时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下一秒便将人狠狠按在冰凉的书桌上。
檀木桌面沁着冷意,透过单薄的衣料渗进肌肤。
于敏下意识想撑着桌面起身,腰后却被他的手臂死死抵住,整个人被迫弓着背,鬓边的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泛红的脸。
檀木书桌的凉意裹住于敏,她甚至来不及撑臂起身。
李泽正掌心扣着她的后颈,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压制,将她整个人按得趴在桌案上。
宣纸被她的手肘蹭得卷了边,未干的墨痕晕开一点,沾在她垂落的袖口。
她被迫弓着背,鬓边碎发垂落遮住半张脸,鼻尖萦绕着墨香与他身上龙涎香混合的气息,后背很快覆上一片滚烫。
李泽正的胸膛贴着她的脊背,连带着他说话时的气息都沉沉落在她颈侧,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敏敏,”他的声音比寻常低了几分,指尖轻轻捻着她腰间的衣带,似玩闹般绕了个圈,“朕想起来,回宫这些时日,你都没有好好练字。”
于敏的指尖攥紧了身下的宣纸,指腹被粗糙的纸面磨得发疼,却咬牙不肯作声。
她想起来当时在于府,为了哄骗他少让自己练会自,她有胡乱说过要好好学他的字的话。
这人记性这么好,居然还记得。
于敏恨自己当时真不该为了一时之快,给现在的自己埋下这么大的隐患。
“不是答应过朕,要学朕的字?”他俯身,唇瓣几乎贴上她的耳廓,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肌肤,惹得她轻轻瑟缩,“怎么,又是搪塞?还是哄骗朕的谎话?”
于敏垂着头,不说话。全然当他是空气。
他的手掌缓缓下移,按在她的腰侧,轻轻用力让她更贴近自己。
于敏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还有那股霸道的占有欲,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朕就知道,”李泽正的语气里掺了点自嘲,指腹却摩挲着她腰侧的肌肤,“你定是觉得朕很好骗。说什么喜欢,说什么学字,转头就抛到脑后。”
于敏正想反驳,身后忽然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那声音细碎却清晰,是外袍滑落的声响,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
警铃瞬间在她脑海里炸开,她猛地挣扎起来,声音里带着慌意:“李泽正,你干什么?放开我……你个神经病!”
可她的力气在他面前如同蝼蚁,越是挣扎,后颈的力道就越重。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他猛地抓住,用力向后反剪过去,粗糙的掌心扣得她手腕生疼,连指尖都泛起了白。
“依朕对敏敏的了解,”李泽正的唇落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带着惩罚的意味,让于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敏敏最爱说骗人的谎话,对不对?”
他的气息越发灼热,舌尖轻轻舔过她的耳廓,惹得她浑身发麻。“你说喜欢朕,可心里根本不喜欢;你说不喜欢你阿兄,看他时的眼神却比谁都软。”
于敏的眼眶瞬间红了,又气又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你胡说!我没有……”
“没有?”李泽正轻笑一声,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衣摆探进去,温热的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肌肤,让她忍不住颤抖,“那你现在让朕放开,是不是也在说谎?”
他的指尖在她的肌肤上流连,语气里的偏执越来越重:“你说让朕放开,其实就是让朕别放开,对不对?敏敏,你总是口是心非,朕早就看透了。”
“胡言乱语什么?”于敏的声音带着哭腔,手腕被攥得生疼,后背的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李泽正,你清醒点!我们之间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他像是没听见,唇瓣顺着她的耳廓向下,落在她的颈侧,轻轻咬了一下锁骨处的肌肤,留下浅浅的齿痕。
“不是朕想的那样,那是哪样?”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又藏着几分疯狂,“是你先骗朕的,敏敏。是你让朕以为你喜欢朕,是你让朕动了心,现在想推开朕,晚了。”
书桌的凉意透过衣料渗进来,与他身上的滚烫形成鲜明对比,让于敏的意识越发混乱。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触碰,还有他话语里那股病态的占有欲,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让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渐渐消散。
“放开我……求你了……”
于敏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冰凉的书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与之前的墨渍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求我不要放了你吗?”李泽正嗤笑,手下的动作越发疯狂,指节攥得于敏手腕生疼,“依你便是。”
于敏的衣裙散落,满头的珠钗掉了一地。
她发丝凌乱的被李泽正囚困在书桌上,两人身子晃荡,将木质的桌椅慌得嘶拉作响。
他猛地松开手,却在宣纸铺开的窸窣声里,又骤然扣住她的指根。
掌心的薄茧蹭过她冰凉的手背,将狼毫笔强行塞进她指间。
墨汁顺着笔尖滴在宣纸上,晕出个黑团,像极了她此刻沉到谷底的心。
“看好。”李泽正的气息裹着砚台的冷香,压在她耳后。
他带着她的手起笔,笔锋顿在纸端,稍一用力便拉出遒劲的横画。
“学着写。”
李泽正放开她的手,却握在了她的腰上。
于敏感觉浑身酥软乏力,哪里有力气写字。
歪歪扭扭的才写完一个李字,他便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下。
李泽正突然加重,于敏握住毛笔的手颤了一下。
他握住她的手,声音低层沾染几分热意,“‘李’字的横要稳,像架在梁上的木。”手腕被他带着翻转,墨色在纸上拖出凌厉的撇,“这撇得带锋,藏着劲才好看,不是让你像描眉似的软塌塌。”
于敏的眼泪砸在交握的手背上,烫得李泽正指尖微颤,力道却没松。
他逼着她落竖钩,笔尖戳得宣纸发皱,“钩要出尖,跟刀子似的才够利。”三个字写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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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开手,指腹还沾着她指缝里的墨。
“再来。”李泽正,指节敲了敲桌面,目光锁着她发颤的手。
于敏捏着笔,墨汁顺着笔杆往下滑,染黑了她的指腹。
刚落下横画,手腕就被他突然按住。
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力道重得让她骨头发疼。
“抖什么?”李泽正的声音冷下来,带着惩罚意味往下按,“方才跟我犟嘴的劲呢?这撇都写得弯弯曲曲,是想让我帮你把骨头捋直?”笔尖在纸上拖出歪扭的墨痕,他突然松开手,于敏的手没了支撑,笔杆“当啷”砸在砚台里,墨汁溅了满桌。
于敏处在崩溃的边缘,她浑身酸软无力,痛苦得手使不出力气。
她越是这般,李泽正越是要让她写好,她越写不好,只会换来加重的惩罚。如此循环往复,她根本就做不到李泽正口中说的,把那几个字写好。
“别逼我了。”于敏激灵,颤了一下,手中的笔摔落到木质地板上。
“捡起来。”李泽正的眼神沉得像墨,“重新写,撇画再没笔锋,就用这砚台磨你的指尖,看能不能磨出点劲来。”
于敏咬着唇,她要怎么捡?
“那你放开我。”
李泽正笑了一下,放开她。
于敏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笔杆,就被砚台边缘的棱角硌得生疼。
她攥紧笔,重新站在桌前,眼泪又涌了上。
这次不仅仅怕,还委屈。
明明她已经很用力,可手腕里的力气像被抽走似的,连笔都握不稳。
“落笔。”李泽正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于敏深吸一口气,笔锋落下的瞬间,手腕突然被他从身后圈住。
他的手臂贴着她的后背,带着体温的热度,却让她浑身发僵。
“跟着我的劲走。”李泽正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耐心,“横画要平,撇画要快,钩要顿了再出……”
他带着她的手缓缓移动,墨色在宣纸上晕开,这次的“李泽正”三个字,终于有了几分像样的轮廓。
于敏的呼吸乱了,眼泪却慢慢收了回去。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能听到他落在耳边的呼吸,那些原本让她害怕的压迫感,竟悄悄掺了点说不清的滋味。
笔锋落下最后一笔“正”的竖画,李泽正松开了手。
他看着宣纸上的字,指尖蹭过那道终于带了锋的撇画,嘴角勾了勾,却没说话,只是又抽了张新宣纸,推到她面前:“再写一张,这次自己来。”
说着他的动作也停下,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
于敏坐着不动。她觉得李泽正就是在变相的羞辱她。
“李泽正,你不如杀了我,何必要如此折辱我?”
手腕又被他攥得生疼,指骨像是要被捏碎,她疼得眼眶发红,心里的火气更盛:“你根本就是个没人性的东西!喜欢看我狼狈,喜欢看我哭,是不是觉得这样特别能耐?我告诉你,我就算写断手,也不会真心顺你意!”
35. 出格
李泽正的指腹轻轻覆上于敏握着笔的手背,指腹下的肌肤微凉,唯有被笔杆硌出的红痕带着灼人的温度。
他顺着那道红痕往上移,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腕间。
羊脂玉镯泛着温润的柔光,贴着白皙的肌肤,衬得那圈被她自己攥出来的红印愈发刺目,像极了他刻意留在她身上的、挥之不去的印记。
他手臂骤然收紧,将她的腰牢牢锁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张扬的笑声混着灼热的呼吸落在她颈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
“好啊,看看是你坚持得久,还是我比较能坚持。”
于敏指节泛白的手猛地一颤,握着的狼毫笔“嗒”地砸在宣纸上,漆黑的墨汁瞬间如蛛网般蔓延,将方才勉强成型的字迹晕成一片模糊的污痕。
她腕骨处还残留着被攥过的灼痛感,指尖连带着发麻,连抬起来的力气都快散了。
李泽正的声音就贴在耳边,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凉意,像冰丝缠在皮肤上:“敏敏,怎么?这就握不动笔了?”
他垂眼盯着宣纸上晕开的墨团,指腹轻轻蹭过桌面残留的墨痕,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可那目光落在她僵直的手上时,却像带着无形的重量,压得她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于敏咬着下唇,将手往回缩了缩,指尖碰到冰凉的桌沿,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涩意。
她没看他,只是盯着那片狼藉的宣纸,声音发紧:“松开。”
“松开?”
李泽正低笑了声,指尖反而轻轻勾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不重,却像铁钳似的,让她动弹不得。
“刚写了几笔就喊累,敏敏,你从前练书法时,可不是这么娇气的。”
“你从前练你阿兄的字时,可不是这般模样。我还记得你十三岁那年,蹲在院中的迎春花树下练字,笔尖悬着不敢落,眉头皱得紧紧的,那股认真劲儿,我到现在都没忘。”
看似夸奖赞扬的话语,却是讽刺挖苦的语气。
他刻意提起从前,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于敏心里。
她猛地抬头看他,眼底翻涌着怒意,又掺着几分藏不住的委屈:“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李泽正,你别总拿以前的事来说事,这和我阿兄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李泽正挑眉,另一只手捻起桌上的干净毛笔,递到于敏面前。
冰凉的笔杆堪堪抵着她的指尖,像道淬了冷意的刺。
“你倒好意思说没关系?敏敏,练你阿兄的字,心里头定然是甜的吧?”
他喉间滚出低笑,目光却沉了几分,像是透过眼前人,看到了多年前在于府的光景。
那时春日的阳光正好,于家书房的窗棂敞开着,于敏趴在桌案上练字,于修就坐在她身侧,指尖轻轻扶着她的手腕,教她调整笔锋。
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于敏仰头笑时,发梢蹭过于修的衣袖,于修也不避嫌,只抬手替她拂开落在额前的碎发。
那时他竟还单纯地以为,是这对兄妹感情格外要好,只当于修是疼妹妹的兄长,看于敏笑时眼里的光,也只当是少女对兄长的依赖。
直到后来于敏酒后吐露真颜,他才觉得于敏抱着于修的胳膊撒娇,于修低头时眼底藏不住的温柔,远非兄妹间该有的模样。
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从那时起,这两人之间的情愫,就早已越过了兄妹的界限。
“你们兄妹二人罔顾伦常。”李泽正的声音冷了下来。
笔杆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将她的指尖压弯。
“你和他,早就如现在的你我这般,双手交缠,耳贴着耳,姿势暧昧地一起练过字吧?”
于敏猛地偏过头,避开那支笔,指尖因用力攥着衣摆而泛白,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意:“请你不要羞辱我阿兄。”
“羞辱?”李泽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笑出声,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笔杆,“难道我说错了?你和你阿兄,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阿兄从未对我做过这些出格的事!”
于敏终于抬眼瞪他,眼眶泛红却透着倔强,“他一身正气、端方有礼,从始至终都待我如亲妹。是我……是我单恋他,所有心思都是我一个人的,你不要牵扯他!”
“确实,他一身正气,端方有礼。”
李泽正的指尖骤然收紧,指腹深陷进她腕间细腻的皮肉里,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哪像我,能这般不管不顾地出格。”
他俯身逼近,温热的气息裹挟着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淬了冰的蛇信子,缠上她的耳廓。
“他确实不像我,会把你死死按在这桌角,一寸寸剥落你的衣裳,指尖掐着你腰的两侧,低头去吻你颈间那片白皙的肌肤。这些,他都做不到,对不对?”
“他确实不能。”他不等她回答,便自己接了话,语气里掺着几分说不清的嘲弄,又带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因为……你只能是我的。”
他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红痕,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敏敏,从始至终,你都是我的。”
“李泽正,你就是个变态。”于敏的声音发颤,一半是疼,一半是怒,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于敏从前只当李泽正心思深沉、满是计谋,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可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惊觉,他哪里只是有城府,分明是骨子里藏着这样偏执又扭曲的疯狂,变态得让她浑身发寒。
“我是变态?”李泽正低笑出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凉,“不也是敏敏你逼的吗?”
他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尖,呼吸里那股淡雅的龙涎香,此刻却成了最让她窒息的味道,缠得她连呼吸都滞涩:“是你先把我逼疯的,敏敏。既然疯了,你就得对我负责。”
“一辈子都得负责。”
于敏拼尽全力想往前挣,他便硬挤着她往前。
手腕却被他攥得更紧,骨头相抵的钝痛顺着手臂蔓延开来,眼眶瞬间被生理性的泪水浸红。
她咬着下唇,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李泽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李泽正的声音沉了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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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把笔拿着,接着写。什么时候写出一幅让我满意的,什么时候停下。”
“神经病。”于敏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发颤却透着倔强,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李泽正勾了勾唇,那笑意轻飘飘的,却藏着不容错辨的掌控感,分明是一副全局尽在掌握的模样。
他指尖掐着她腰侧,稍一用力,那力道刁钻又精准。
于敏浑身一颤,力气像是被瞬间抽走,手臂软得发颤,手中的笔再也握不住,直直砸在宣纸上,整个人都瘫软下来,连挣扎的劲都没了。
她已没力气再写字。
“这就没力气了?”他俯身,呼吸落在她耳后,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方才不是还说要写断手也不顺我意?”
明明是他让她没发再写字,还要这般假惺惺的作捉弄她。
于敏破碎的靠在桌沿上,浑身软得提不起劲,只能偏着头躲开他的气息,声音里裹着未散的颤意:“你放开我……”
“放开你?”李泽正低笑,指尖顺着她的腰侧往上移,最终停在她泛红的腕间,轻轻捏了捏,“敏敏,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放开你,你要摔了怎么办?”
他这话听着像关切,可语气里的掌控感却浓得化不开。
于敏咬着下唇,想往后缩,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了后颈,逼着她抬头看向自己。
李泽正的眼底没什么温度,只有一片沉沉的占有欲,他拇指蹭过她泛红的眼角,动作轻得近乎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乖乖听话,不好吗?省得我费力气,你也少受点罪。”
于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只觉得喉咙发紧。
墨渍还在宣纸上漫延,晕得那些未写完的字迹面目全非,就像她此刻被搅得一团乱的处境,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敏敏,我瞧着你这字,写得倒是不错。”
李泽正指尖点了点宣纸上歪扭的字迹,语气里掺着几分刻意的赞许,眼底却藏着狡黠的笑意。
“明日我便让人把这字送到于府,给你阿兄瞧瞧,好不好?”
他俯身逼近,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钩子,勾着于敏最在意的地方,“就说你在宫里日日练习,学得认真,练得也卖力。为了把字练好,着实受了不少辛苦。你说,你阿兄听了,会不会高兴?”
于敏的指尖瞬间冰凉。这字写得有多勉强,字里行间的颤抖,阿兄一眼便能看穿。
若是真送到阿兄手里,他怎会不明白,这歪歪扭扭的字迹背后,是她在李泽正手下的挣扎与屈辱?
她绝不能让阿兄知道,她与李泽正在宫中做了这么肮脏龌龊之事。
一股急火猛地冲上心头,于敏抓起桌上的字帖,双手用力一扯,宣纸撕裂的脆响在书房里格外刺耳。
她将碎纸狠狠砸在地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里满是咬牙切齿的决绝:“你……休……想!”
李泽正不怒反笑,“看来敏敏还没写得尽兴,再来!”
他紧扣住于敏的腰,再次压向桌沿……
36. 提线木偶
锦帐低垂,将殿外初升的日光滤成一片朦胧的暖黄。
于敏在一阵眩晕中睁开眼,后脑的钝痛还未散去,昨夜被强行按在桌沿上的触感仿佛仍烙印在骨骼里。
她动了动手指,锦被下的肌肤泛起细密的战栗,像有无数只冰冷的虫在爬。
那是屈辱与恐惧交织的寒意,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
“醒了?”
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
于敏猛地偏过头,脊背瞬间绷紧,像只受惊的小兽。
视线撞进李泽正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时,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能抖落满心的厌恶。
他半撑着身子靠在引枕上,明黄色的寝衣松垮地系着,露出颈间淡青色的血管。
这本该显得慵懒的姿态,在她眼里却只剩令人作呕的侵略性,像蛰伏的猛兽,随时会再次将她拖入深渊。
她几乎是本能地往床里缩去,锦被被攥出深深的褶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床榻轻微的晃动,暴露了她难以抑制的恐惧。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她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尾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那不是羞怯,是彻骨的厌恶,是拼尽全力才压下去的恨意。
她多希望此刻能抓起什么东西砸向他,可四肢却软得像没了骨头,昨夜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
李泽正脸上的温柔瞬间凝固,瞳孔微微收缩。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离她的脸颊不过寸许,却像被无形的墙阻隔。
“敏敏。”他唤她的名字,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挂还妹说出口,就被于敏眼中翻涌的嫌恶烫得缩回手。
于敏别过脸,望着床顶繁复的缠枝莲纹样,眼神冷得像殿角的寒冰。
心里却在自嘲冷笑。
她无数次在心里发誓,要与他保持距离,万不能再与他有半分身体上的牵扯。
可命运偏要与她作对,那些刻意的疏远、拼命的抗拒,到头来都成了徒劳。
就像昨夜,那些她拼命想要忘记的画面,此刻正像附骨之疽般啃噬着她的神经。
一次又一次的肌肤相亲,并非情之所至,而是赤裸裸的掠夺与践踏。
每一寸被触碰过的肌肤,至今都像蒙着一层洗不掉的污秽,让她忍不住想去搓、去刮,仿佛这样才能剥离那份令人作呕的黏腻感。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恶心,真的太恶心了。
那种被迫承受的亲密,比钝器加身更让她痛苦,每一次回想,都像是把刚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鲜血淋漓。
看着于敏看自己像看一摊烂泥的眼神。李泽正的指节用力到泛白,被褥被他掐出深深的凹痕。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钝痛顺着血脉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看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冰冷,像淬了毒的冰棱,扎得他心口生疼。
殿外传来轻细的脚步声,是伺候的太监端着早膳进来了。
李泽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晨起空腹不好,朕让人炖了八宝汤,你多少喝些。”
八珍汤,又是八珍汤。
于敏的胃里猛地一阵翻腾,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东西。
避子药已经不能再喝了,这大补的汤却一天接一天地灌,照这样下去,他是铁了心要让她怀上孩子,用一个无辜的生命,把她永远锁在这金丝笼里吗?
她看着李泽正手中的汤碗,嫌恶地皱起眉,鼻尖几乎要拧成一团:“早起没什么胃口,皇上先放那吧,我等会儿再喝。”
“敏敏是想等我走后,偷偷倒掉?”李泽正皮笑肉不笑。
“我是真的没有胃口。”于敏别开脸,不愿再看他虚伪的表情。
“敏敏乖,把它喝了。”他在心里默念,只有喝了,才能更容易怀上龙裔;只有怀了孕,你才再也离不开我,才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于敏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那潜藏的控制欲像一根绳索,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猛地抬手,烦闷地一把将八珍汤扫落在地。
瓷碗碎裂的脆响里,浓郁的药味漫开来,越发令人作呕。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在宣泄积压的怒火,“我不想喝,别再逼我了。”
李泽正脸上的笑意骤然敛去,眼底浮出偏执的暗潮,像蓄着风暴的深潭。
他缓缓勾起唇角,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淬毒般的黏腻,“敏敏,你阿兄昨日给你来信了。你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吗?”
“你偷看我阿兄给我的信?”于敏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怒,嘴唇抿得紧紧的,连带着肩膀都在微微发抖。
就连与阿兄这少得可怜的联系,他也要监视、剥夺吗?
“李泽正,你这般步步紧逼、毫无边界,真让我感到窒息。”
于敏的声音里浸着绝望,她用力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往后缩了缩。
“能不能给我留些隐私和空间?你这样……让我喘不过气。”
她觉得自己像被困在玻璃罩里的鸟,看得见外面的光,却怎么也飞不出去,只能慢慢窒息。
“我也想啊,敏敏。”他摊开手,语气无辜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眼底却翻涌着疯狂的占有欲,“可是你不听话。不听话的孩子,就该时时刻刻看着才放心。”
仿佛早料到于敏会摔了汤碗,李泽正头也未抬,只淡淡吩咐外头:“再端一碗来。”
很快,新的八珍汤被送到床边。
他舀起一勺,吹了吹热气,抬眼看向她,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引诱,“想知道信的内容吗?乖乖喝了,我就告诉你。”
于敏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上沾了一层水汽。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阿兄是她唯一的软肋。
终是屈服般地伸出手,接过汤碗,仰头一饮而尽。
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苦得像黄连,一路苦到心底。
李泽正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她唇角的汤汁:“你阿兄说,想进宫看望你。”
“你会同意吗?”她急切地追问,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倾。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他捏了捏她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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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语气轻佻又危险。
于敏的心沉了沉,果然,他从不会如此轻易松口。
阿兄的信,从头到尾都只是他抛出的诱饵,明晃晃地悬在她眼前,引诱着她一步步踏入早已布好的陷阱。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未来的轨迹。
在他一环扣一环的算计里,她会像被抽去骨头的木偶,一点点失去挣扎的力气,磨灭所有棱角,最终彻底失去自我,沦为他掌心驯服的宠物,永远臣服于这令人窒息的掌控。
指尖掐进掌心,那点刺痛却远不及心口的寒凉。
于敏认命般咬唇,“我会好好喝八珍汤,好好听皇上的话。”
于敏抓住他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哀求,甚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卑微。
“只要你让我见阿兄,我什么都愿意做。”为了阿兄,她可以暂时忍耐。
“为了你阿兄,敏敏倒是什么都愿意做。”李泽正冷嘲热讽,不忘轻笑一声,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你若表现得好,能哄朕开心,七日后,我就让你见他。”
于敏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睑,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七日后……她便能见到阿兄了。
她好想念阿兄。
李泽正走后,殿内重归死寂,只剩下八珍汤残留的甜腻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于敏缩在床角,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倦意如潮水般涌来,她抵不住困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这觉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她的小腹一天天隆起,沉重得让她直不起腰。
后来,她诞下一个男婴,眉眼间竟有几分像李泽正。
她厌恶那孩子,却又在他咿呀学语、蹒跚学步时,忍不住心软。
直到某天,她终于寻得机会逃出皇宫,隐在江南水乡的小镇里,以为能就此获得新生。
可没过多久,那孩子竟跌跌撞撞地找到她,穿着华贵的小袍,睁着与李泽正如出一辙的眼睛,扯着她的衣角放声大哭:“娘亲,跟我回去……父皇说,你不回去,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哭声像细密的针,扎进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看着孩子通红的眼眶,听着他一声声“娘亲”的哭喊,所有的决绝瞬间崩塌。
可一转身,李泽正就站在不远处,嘴角噙着胜券在握的笑。
他身后,是数不尽的侍卫,将整个小镇围得水泄不通。
那哪里是孩子找来的,分明是他算准了她的软肋,用孩子做了最锋利的诱饵。
她再次被带回皇宫,这一次,李泽正给她打造了一座更坚固的牢笼。
他抱着那孩子,在她面前慢悠悠地说:“敏敏,你看,有他在,你永远也逃不掉。”
于敏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涔涔,心脏狂跳不止,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坦依旧,却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大口喘着气,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怀孕,千万不能怀孕。
那孩子,会是比任何锁链都更牢固的枷锁。只要她怀上,就再也没有逃离的可能了。
37. 哄骗,取悦
鎏金铜灯将书房照得暖意融融,于敏端着食盒踏进门时,李泽正刚放下朱笔,眉宇间还凝着批阅奏折的沉肃。
她脚步放得极轻,裙裾扫过青砖地,带起一阵淡淡的桂花香。
“皇上,累了一天,尝尝这道莲子百合炖乳鸽,再配些翡翠烧麦,刚好温润滋补,歇息片刻再忙吧。”
她将食盒搁在案边,说话时特意柔了语调,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刻意练习过的温顺。
食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清润的香气漫开来。
乳鸽炖得酥烂,汤色澄亮如琥珀,莲子与百合浮在汤面,衬得白瓷碗愈发莹润。
“这炖乳鸽是御厨用三年老鸽慢火煨了三个时辰的,据说最是养气。翡翠烧卖的荠菜是今早从御菜园新采的,带着露水气呢。”
于敏拿起银勺,舀了一勺汤递到他唇边,声音甜得像浸了蜜,“皇上日理万机,龙体最是要紧。臣妾想着,能为皇上分担一二也是好的,哪怕只是盯着御厨做些吃食,心里也踏实些。”
李泽正静坐着,目光落在于敏脸上,可以看清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那刻意放柔的语调,那恰到好处的温顺,甚至连眼底泛起的红晕,都像戏台上演熟了的戏码,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太清楚了。
她眼底的关切是掺了沙的,唇边的讨好是裹了蜜的,那些小心翼翼的示好,不过是为了能见她的兄长一面。
可即便看穿了这层层伪装,心口还是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起一丝微麻的痒。
他忽然想起太医院那味珍藏的蛇毒,通体乌黑,沾肤即溃,却能在配伍得当的药方里,解了最凶险的寒毒。
于敏这副样子,大抵也是如此吧。
再假的关切,也是关切。
再虚的讨好,也是近旁的温度。
蛇毒再烈,有时也是治病的良药。
他望着她低垂的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玉扳指,任由那点不该有的触动,在心底悄悄漫开。
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语气里满是崇拜:“臣妾常听人说,皇上批阅奏折到深夜是常事,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
“这般勤政爱民,真是千古难寻的明君。能伴在皇上身边,看皇上为天下苍生操劳,臣妾都觉得是天大的福气。”
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眼圈微微泛红,露出几分委屈:“为了给皇上准备这些,臣妾可辛苦了。”
李泽正接过银勺,漫不经心地搅了搅汤里的肉丝,抬眼看向她:“这肉是你切的?”
于敏一怔,老实摇头:“不是。”
“里面的蔬菜是你亲手摘、亲手洗的?”
“不是。”她的声音低了些。
“这菜是你亲自烹饪的?”
嘴上讨好的话说得天花乱坠,行动上却是敷衍了事。
李泽正也不恼,反而觉得她有几分憨厚可爱。
“不是。”她的指尖悄悄攥紧了帕子。
李泽正放下银勺,目光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你辛苦什么?”
“这盐是我盯着大厨放的呀!”于敏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急忙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邀功的急切。
“臣妾知道皇上口味淡,不喜欢重盐重辣,所以整个做菜的过程我都寸步不离地盯着,眼睛都没敢眨一下,就怕御厨多放一粒盐。”
说着她拿起银汤匙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皇上,您尝尝,盐是不是刚刚好?”
李泽正依言尝了一口,乳鸽的鲜与百合的清甜在舌尖化开,咸淡确实恰到好处。
御厨素来知晓他的口味,即便没人盯着,也断不会失手。
他放下汤碗,用餐巾擦了擦唇角,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还真是难为你了,辛苦。”
可那尾音里藏着纵容,明明是疏离的语气,细品却满是化不开的宠溺。
于敏心头一动,连忙追问:“皇上,那……可以答应我见阿兄了吗?”
李泽正却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朱笔,淡淡吐出三个字:“还不够。”
“如何才能够?”于敏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底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李泽正忽然笑了,那笑意从眼底漫开,染得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他放下笔,伸手一拉,将她拽进了怀里。
于敏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膝头,鼻尖撞上他衣襟上的龙涎香,那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鎏金铜灯的光落在他锁骨处,映得那片肌肤泛着冷白的光泽。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墨香与汤的清甜,暧昧得让人心头发紧。
于敏浑身一僵,本能地想挣扎,却被他按住了后颈。
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却不容抗拒,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想见你阿兄,便给我乖乖的,不要乱动。”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情人间的呢喃,却淬着几分冰冷的威胁。
于敏的挣扎瞬间停了下来,安安静静坐在他怀中,乖得像个听话的小孩子。
她低垂眼眸,将所有的反感与抗拒都压进心底,任由身体僵硬地靠在他怀里。
李泽正似乎很满意她的顺从,松开手,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狼毫,又铺好一张洒金宣纸,墨锭在砚台里慢慢研磨,发出沙沙的轻响。
“昨日的字,我今日再教你写。”他拿起她的手,将狼毫塞进她掌心。
于敏的指尖猛地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逼她用他的字体一笔一划写他的名字,墨汁溅在宣纸上,像极了绽开的血花。
而他另一只手正将她狠狠按在冰冷的桌沿,锦裙被寸寸剥开,肌肤擦过粗糙的木纹,留下阵阵战栗。
她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牙齿都在打颤,脸色白得像纸。
李泽正搂紧了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语气带着明知故问的温柔:“怎么突然抖起来了?很冷吗?”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间,带着刻意放缓的耐心,仿佛真的在关心她。
可于敏清楚地知道,他什么都明白。
他就是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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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恐惧,看着她在他的掌控里挣扎,以此来确认她的顺从。
砚台里的墨磨得越来越浓,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映出她眼底的绝望与不甘。
狼毫笔尖饱蘸浓墨,被李泽正带着按在宣纸上。
害怕他会突然对她做出昨晚同样的事。
于敏的手腕抖得厉害,墨滴落在洒金笺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云。
“稳住。”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让她后颈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昨日教你的笔画,忘了?”
她当然没忘。
那些横撇竖捺里藏着的屈辱,比任何刑罚都更让她刻骨。
笔尖在纸上拖沓,写出的“李”字歪歪扭扭,像条濒死的蛇。
李泽正轻笑一声,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朕的名字,就这么难写?”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腕骨,那里的皮肤薄得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于敏觉得自己像只被攥在掌心的鸟,连呼吸都要跟着他的力道调整频率。
“臣妾……手笨。”她咬着下唇,逼自己挤出温顺的语气,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笨就该多练。”他带着她重新起笔,横画写得刚劲,竖钩收得凌厉,正是他独有的笔势。
墨色在纸上流淌,仿佛又看见昨夜的烛火。
他将她的手按在同样的位置,宣纸上的字迹被她的泪打湿,晕成一片模糊的黑,如同她看不清的前路。
鎏金铜灯的光晕里,飞虫撞在灯罩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于敏盯着宣纸上逐渐成型的名字,忽然闻到砚台里的墨香混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变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皇上,”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若我将这字写好,可以答应让我阿兄…..”
“专心写字。”李泽正打断她,指尖猛地收紧,她的手腕传来一阵锐痛。
狼毫在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像道狰狞的伤疤。
于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到他搭在膝头的另一只手,指节分明,骨相冷硬。
就是这双手,握着天下最锋利的剑,也握着她的生死和自由。
她讨厌自己的人生被他人攥紧,不能自己做主的命运。
“写。”他又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她被迫跟着他的力道落笔,每一笔都像是写在自己的心上。
直到“泽正”二字完整地出现在纸上,他才松开手。狼毫坠落在宣纸上,发出轻响。
李泽正拿起那张字,对着灯光看了看,忽然笑了:“比昨日进步些。看来,还是得朕亲自教。”
他的指尖拂过纸上的字迹,像在抚摸一件珍玩,目光却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知道吗?你写这两个字的时候,眼里有光。”
于敏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笑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嘲弄。
他分明看穿了,那不是什么光,是她强压着的恨意。
“夜深了。”李泽正将字纸放在烛火边,看着火苗舔舐着纸角,“今晚留宿在这里?”
38. 敏敏你主动一回
李泽正的指尖忽然滑向她的腰侧,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一捏。
那处肌肤本就敏感,被他这样带着侵略性的触碰一激,于敏浑身像过了电般一颤,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敏敏今夜主动一回?”他的声音裹在温热的呼吸里,拂过她的耳廓,带着几分慵懒的蛊惑。
尾音微微上扬,像是笃定了她不敢拒绝。
于敏的心跳得飞快,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她强压着心底的排斥,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体贴:“皇上,您批阅奏折到这时辰,龙体怕是早已乏了,还是早些歇息才是。”
这话半真半假,既藏着拒绝的意思,又裹着几分关切的糖衣,恰是她练了千百遍的话术。
可李泽正像是没听出那层弦外之音,手臂反而收得更紧,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他低头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和你在一起,怎么会累?”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间,带着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霸道地侵占着她所有的感官。
于敏只觉得那龙涎香像张无形的网,丝丝缕缕缠上来,将她密密实实地裹住,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艰难。
她垂着眼,长睫抖得像风中的蝶翼,指尖在袖中绞成一团,拒绝的话堵在喉头,可“阿兄”两个字像悬在头顶的秤砣,压得她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了。
正为难间,李泽正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诱惑,像在抛出一颗甜美的诱饵:“明日,我便宣你阿兄进宫见你,可好?”
于敏猛地抬头,眼底瞬间迸出光亮,像蒙尘的珍珠骤然被擦拭干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连带着声音都发颤:“真的?”
李泽正看着她这副模样,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语气里的笑意藏不住。
“自然是真的。只是……”他故意顿住,目光落在她微颤的唇上,“你得试着吻我。”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鎏金铜灯的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映得他眼底的笑意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于敏的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膛,唇瓣抿得紧紧的,连指尖都泛了白,那短短几寸的距离,此刻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可是为了阿兄,她只好妥协。
于敏的指尖在袖中绞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吻我二字像烙铁,烫得她舌尖发麻。
可一想到明日或许能见到阿兄,那些抗拒便如退潮般一点点散去,只剩下迫不得已的决心。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眼。
李泽正的目光近在咫尺,瞳仁里映着她紧绷的脸,像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于敏的喉结动了动,试探着往前倾身,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颌。
龙涎香的气息愈发浓烈,她闭了闭眼,将唇瓣凑了上去,那触感柔软得像云,却带着让她战栗的陌生。
不过是轻轻一碰,她便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后退,脸颊因羞愧而烫得能煎鸡蛋。
李泽正低笑出声,指腹摩挲着自己被触碰过的唇角,语气里带着戏谑:“敏敏,这也叫吻?”
于敏别过脸,她不想再亲,却以不会为推辞的借口,“臣妾……不会。”
“朕教你。”他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手臂一收,将她更紧地按在怀里,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鎏金铜灯的光落在他眼底,漾开细碎的金芒,竟有了几分温情的假象。
他俯下身,呼吸越来越近。
于敏的心跳得像擂鼓,下意识地偏头躲闪,却被他捏住后颈按了回来。“别躲。”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唇瓣,带着温热的气息,“想想你阿兄。”
那四个字像魔咒,瞬间钉住了她所有的动作。
是啊,想想阿兄。
她闭紧眼,任由他的唇覆了上来。
不同于她方才的轻触,他的吻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辗转厮磨间,轻易便撬开了她的牙关。
于敏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连呼吸都忘了,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的感官都被那霸道的气息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她。
于敏猛地偏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眶泛起生理性的红。
李泽正看着她泛红的眼角,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角,声音带着一丝喑哑:“这才像话。”
他将她打横抱起时,于敏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衣襟。
“皇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一半是恐惧,一半是不甘,“不是说……只是吻你吗?”
“那是第一步。”李泽正的脚步没有停,抱着她往内室走去,“见你阿兄,总要拿出些诚意。”
内室的床榻铺着厚厚的锦褥,绣着缠枝莲的帐幔垂落,将外面的烛火挡成一片朦胧的光晕。
他将她放在榻上时,于敏的指尖紧紧抓着锦被,指节泛白。
帐幔被他随手系在银钩上,他俯身看着她,目光像审视猎物的狼。
“怕了?”他问,指尖拂过她散开的鬓发。
于敏没有回答,只是将脸埋进锦被里。
锦被上熏着和他身上一样的龙涎香,如今却成了让她窒息的枷锁。
她想起前段时间与阿兄分别,她们约定好要去看川西的日照金山、风吹草原、牦牛低饮……
李泽正解开了自己的外袍,衣料坠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于敏的身体抖得更厉害,连带着榻褥都在轻轻颤动。
他的手落在她的裙腰上,指尖勾住系带时,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于敏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痛感顺着神经爬上来,却压不住那股从心底翻涌的抗拒。
她看着帐幔上纠缠的金线,忽然觉得无比荒唐。
为了见阿兄一面,就要这样舍弃自己的底线吗?
那些强撑的决心像被戳破的纸灯笼,瞬间塌了下去。
她慢慢抬起眼,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不想见我阿兄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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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这句话后,堵在胸口的郁气竟散了些,只是四肢百骸都透着无力的酸软。
她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底的情绪,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几分不甘。
她还是很想见阿兄,可她真的不愿意于李泽正发生肌肤之亲。
李泽正的动作顿住了。
空气里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将两人之间的沉默拉得很长。
于敏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像带着钩子,既有探究她突然变卦的深意,也有被拂逆的意外,甚至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愠怒,在空气里慢慢发酵。
可她始终没抬头,只死死盯着锦被上缠缠绵绵的暗纹,指节攥得发白。
那纹路像无数条细密的网,缠得她心口发闷,偏又倔强地不肯认输,哪怕此刻的坚持看起来像个笑话。
“为什么?”李泽正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感,“朕不是答应让你见你阿兄了吗?”
他俯身逼近,呼吸落在她耳侧,带着隐忍的质问:“之前做了那么多,低眉顺眼地讨好,小心翼翼地试探,只差临门一脚,为何要突然放弃?”
于敏喉头发紧,强扯出一个敷衍的笑,试图蒙混过关,“就是……突然便不想见了。”
说着,她撑着身子从床榻起身,动作快得像要逃离什么,语气装作轻快,“臣妾困了,得回长寿宫睡觉,就不打扰皇上处理政务了。”
可脚刚沾地,后颈就泛起一阵熟悉的寒意。
她太了解李泽正了,这个人从不是会轻易放手的性子。
果然,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门扉的瞬间,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攥住。
于敏惊呼一声,整个人被猛地向后拽去,天旋地转间,后背重重砸在锦褥上。
李泽正的身影压了下来,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郁。
他单手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按在冰冷的床柱上,另一只手撑在她耳侧,形成密不透风的包围。
鎏金铜灯的光斜斜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眼神里的玩味早已褪去,只剩下翻涌的暗流。
他眼尾泛着骇人的猩红,像是被彻底惹恼的困兽,声音贴着她的鼻尖滚出来,带着碾碎了般的低哑:“于敏,你不哄骗朕,不玩弄朕会死吗?”
“我没有。”于敏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最后的倔强,指尖在他掌心徒劳地挣扎。
“你哪一次没有?”李泽正冷笑一声,指腹狠狠碾过她的腕骨,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那截纤细的骨头。
“从你捧着八珍汤在朕面前装乖顺,到盯着御厨放盐来邀功,哪一样不是算计好的戏码?”
他俯身,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语气里带着近乎残忍的嘲弄:“敏敏,演戏便要一镜到底,做戏做全套。哪有戏演到一半就罢演的道理?”
话音未落,他忽然扣住她的腰,指腹深陷进那片纤细的肌理。
于敏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他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天旋地转间,后背骤然失去支撑。
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跨坐在他腿上,裙摆凌乱地散开,像朵被狂风揉皱的花。
39. 献吻
他的手臂像铁箍般牢牢锁着她的腰,指节深陷进皮肉,力道大得让她骨头缝里都透着疼。
于敏慌得像踩在刀尖上,双手胡乱去推他的胸膛,指尖撞在温热结实的肌理上,却像撞上了烧红的铜墙铁壁,只换来掌心一阵灼烫的麻。
她越是扭动挣扎,那圈铁箍收得越紧,仿佛要将她的骨头勒断,将她整个人揉碎了嵌进他的骨血里。
于敏忽然浑身一僵,隔着薄薄的衣料,她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呜咽,眼角的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砸在他的衣襟上。
李泽正的眼眸红得吓人,像浸了血的玛瑙,目光却浑浊得很,黏腻腻地缠在她脸上、颈间,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灼热。
他仰头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颤抖的唇瓣上,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敏敏,你知道吗?你现在所在的位置,很危险。”
于敏的脊背爬满寒意,拼命摇头想后退,却被他箍得更紧。“你挣扎得越厉害,就越危险。”
他的指尖划过她汗湿的鬓角,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听话,嗯?”
话音未落,他忽然攥住她冰凉的手。
于敏的手指猛地蜷缩,却挣不开那铁钳般的力道,只能任由他牵引着,一点点抚过他滚烫的肌肤。
从颈间凸起的喉结,到胸膛结实的肌理,再到腰侧紧实的线条。
每一寸触碰都让她像被火燎过,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东西。
“敏敏学得会吗?”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带着蛊惑的低哑,“就像我触碰你那样,触碰我。”
于敏猛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泪水从眼角汹涌而出。
她不敢看,不敢想,只想将自己埋进无边的黑暗里。
后腰忽然传来一阵锐痛,是他狠狠掐了一把。
于敏疼得浑身一颤,被迫睁开眼,撞进他染着猩红的眼眸。
“敏敏,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的指腹摩挲着她被掐红的地方,语气里带着残忍的耐心,“这时候主动,不能闭上眼睛。看着我。”
于敏的嘴唇哆嗦着,目光涣散地落在他脸上,却不敢聚焦。
他却不依不饶,握着她的手一路往下,停在腰间的玉带扣上。
“解。”他命令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她的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怎么也摸不准那冰凉的玉扣。
李泽正的耐心似乎耗尽了,带着她的手,指尖勾住带穗,轻轻一扯。
“咔嗒”一声轻响,玉带松了开来,滑落坠地。
“对,就这样,做得很好。”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许,像在夸奖一只听话的宠物。
可那语气听在耳里,却比任何嘲讽都更让于敏难堪。
她的手被他牵引着,继续往下。
丝绸的衣襟被缓缓拉开,露出他结实的小腹,肌理分明,覆着一层薄薄的汗,在烛火下泛着莹润的光。
于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
“皇上……”她的声音破碎在喉咙里,带着浓重的鼻音,“要不,算了?今日,放我一次。”
“放过你?”李泽正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那谁来放过朕?”
于敏像被烫到般猛地瑟缩,却被他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看着我。”他又说了一遍,指腹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他的眼底翻涌着太多情绪,愤怒、痛苦、不甘,还有一丝让她心惊的偏执。“记住了,敏敏,这是你选的。”
是你先撩拨,是你先演戏,是你先给了朕不该有的念想。
于敏的眼泪糊了满脸,视线里一片朦胧,只能看清他眼尾那抹骇人的猩红,像燃到尽头的烛芯。
耳边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震得耳膜发疼,还有他粗重的呼吸,一声比一声清晰,织成一张让她窒息的网。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攥在手心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被他碾得连碎屑都不剩了。
“讨厌朕触碰你?”李泽正的指尖擦过她汗湿的鬓角,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铁片,带着残忍的笑意,“可我们不也碰过好几回了?”
他俯下身,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颤抖的唇上,“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于敏的牙关咬得死紧,喉咙里堵着滚烫的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是朕的宸贵妃,”他忽然加重了语气,指腹狠狠碾过她的唇瓣,像是在刻下某种烙印,“是朕还是太子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子。”
“我们做这些事,天经地义。”
他的目光扫过她紧绷的身体,扫过她眼底的抗拒,忽然低低地笑了,那笑声里裹着浓重的无奈,还有一丝偏执的狠劲,“可你总是记不住。”
“没关系。”他的吻落在她的颈窝,带着不容抗拒的灼热,“我们再多来几次,早晚有一天,你会记住的。”
会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是谁的人,记住你逃不掉的。
于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残烛,泪水汹涌而出,却连呜咽都发不出来。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她的心里,让她连挣扎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是啊,她是他的贵妃,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些事,在外人看来,确实是天经地义。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层光鲜的身份底下,藏着多少屈辱与不甘。
他的手缓缓抚过她的脊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却让她从骨头缝里发冷。
于敏闭上眼睛,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任由羞耻与绝望将自己彻底淹没。
既然躲不过,何必再做那副扭捏模样?
倒不如索性放开,至少换得见阿兄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拭去泪痕,指尖触到自己滚烫的脸颊时,竟生出几分破釜沉舟的冷静。
李泽正还维持着箍着她的姿势,眼尾的猩红未褪,只是目光里多了几分意外的怔忡。
于敏没有看他,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他的皮肤温热,带着剃须后的青茬,触感有些扎人。
李泽正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动,任由她的指尖在自己下颌线上流连。
“皇上说的是,”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臣妾是您的宸贵妃,这些事,本就该做。”
她俯下身,主动凑近。
这一次,不再是敷衍的轻触,而是带着一种笨拙的决心,将唇瓣覆了上去。
李泽正的身体明显一僵,似乎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转变,放在她腰间的手松了松,竟透出几分无措。
于敏没有停顿,按照记忆里他曾做过的样子,试探着撬开他的牙关。
舌尖触到他温热的呼吸时,她的胃里一阵翻涌,却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能感觉到李泽正的迟疑,他没有回应,只是被动地承受着,像一尊沉默的玉像。
吻到唇角发麻,她才缓缓退开,额头抵着他的,喘着气。
李泽正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唇上,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探究的意味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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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丝被打乱节奏的茫然。
“皇上不是说,要多来几次才记得住么?”于敏的指尖滑到他的衣襟,指尖勾住玉带的穗子,轻轻一扯。
她顺势将其褪下,随手丢在榻边的地毯上。
李泽正依旧没有动,只是看着她的动作。
李泽的后背陷在柔软的被褥里,视线里只盛得下于敏。
她的发丝垂落,几缕扫过他的颈侧,带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肌肤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眉骨的弧度柔和得像被月光吻过,眼睫半垂时投下浅浅的阴影,明明是俯视的姿态,却偏偏生出一种近乎虔诚的驯服感。
她的呼吸轻轻拂在他的锁骨处,像蝶翅振翅的微痒。
李泽望着她微张的唇瓣,那抹自然的红润在苍白肤色的映衬下格外夺目,忽然觉得于敏像一尊被时光打磨过的玉像,美得不沾尘埃,却又带着易碎的脆弱。
她就那样悬在他上方。
他像在等待一场温柔的救赎,等待她伸出手,等待接住这降临在凡俗人间的、不敢亵渎的美。
她的手指在发抖,解衣扣的动作却异常执着,一枚,两枚……
她的吻落在他的喉结上,轻得像羽毛,却让李泽正的身体猛地绷紧。
“敏敏……”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喑哑,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皇上不是要臣妾主动么?”她抬起眼,眼底没有泪,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现在,臣妾学着呢。”
她的手顺着他的腰线往下滑,指尖触到他腰间的肌肉时,他的呼吸明显乱了几分。
李泽正的手终于动了,却不是阻止,而是轻轻搭在她的发顶,像在享受。
李泽正的手猛地攥紧了她的发,力道却不重,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却始终没有主动,只是被动地承受着她的触碰,像个被赋予了生命的泥塑。
帐幔外的烛火渐渐暗了下去,帐内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于敏的动作从生涩到麻木,每一次触碰都像在凌迟自己的尊严,可她没有停。
她能感觉到李泽正的克制,他的身体在发烫,却始终没有反过来掌控节奏,只是任由她摆布,像在默许她的报复。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动作慢了下来,手臂撑在他的胸膛上,力气一点点抽离。
李泽正的手抚上她的后背,轻轻拍着,动作竟带着几分笨拙的温柔。
“敏敏……”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于敏没有抬头,只是将脸埋在他的颈窝,肩膀微微颤抖。
她没有哭,只是觉得浑身发冷,像泡在冰水里。
李泽正将她搂进怀里,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仿佛怕碰碎了什么。
帐内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交织。
于敏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沉稳而有力,却照不亮她心底的黑暗。
李泽正的手一直搭在她的发上,轻轻摩挲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明日……”于敏的声音很轻,像梦呓,“记得让我见阿兄。”
李泽正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很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于敏闭上眼,任由自己陷进他的怀抱。
龙涎香的气息依旧浓烈,却不再让她窒息,只是觉得麻木。
只是心口那道口子,似乎比之前更疼了。她能感觉到李泽正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顶,带着一种她读不懂的情绪,可她不想去懂了。
天亮后,她只要见到阿兄就好。至于其他的,管它呢。
40. 爱而不得越发癫狂
于敏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抚过镜中自己苍白的脸。
为了不让阿兄察觉到自己的憔悴,她擦了厚重的胭脂。
她戴了阿兄送的发簪,双手交叠,静静的坐于椅上,略显局促的等待阿兄到来。
在她未能察觉的暗室,李泽正隐于黑暗,如一只阴暗爬行的潮虫,腹足碾过潮湿的尘埃,无声无息地蛰伏在角落,贪婪而阴鸷地默默注视着于敏的一切。
烛火透过镂空的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半边脸浸在浓墨般的黑暗里,唯有那双充满控制欲的眼眸亮得惊人。
殿门被轻轻推开时,于敏猛地抬头,看见于修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
李泽正也在这时捏紧了拳头。
没有见面的日子,于修似乎也不好过,他看上去瘦了许多。
于敏看到他,便忍不住的鼻酸。
“阿兄。”她平复好情绪,起身时带倒了凳脚,于修快步上前扶住她。
他拿出个红绸布包,打开时晃出细碎的光。
是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凤凰尾羽上缀着的珍珠随他的动作轻轻颤动。
“曾经答应给你寻的,找了三个月才凑齐这几颗南海珠。”于修替她将步摇簪在发间,指尖擦过她的鬓角,“试试看,好不好看?。”
底层叠着件月白绣玉兰花的襦裙,于敏摸着柔软的缎面,忽然看见最底下压着串糖葫芦,裹着的糖衣在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知道你嘴馋,特意绕去西街买的,刚挂的糖衣。”于修将糖葫芦递过来,看着她咬下一颗,忽然叹了口气,“瘦了这么多,宫里的饭食不合胃口?”
山楂的酸混着糖衣的甜漫开,于敏含着果肉点头,又猛地摇头,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糖葫芦上。
“怎么了?”于修慌了,掏出手帕替她擦脸,“在宫里过得不开心吗?还是有人欺负你?”
“没有……”她哽咽着咬碎果肉,“只是太想念你了。”
“阿兄的身体都恢复了吗?”她攥着他的衣袖,指节泛白,“上次见你还咳嗽,太医怎么说?”
“早好了,”于修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轻松,“倒是你,眼底青成这样,夜里是不是总睡不好?”
兄妹俩絮絮说着话,暗室里的李泽正却死死盯着铜镜里交叠的身影。
于修替她拢发的手指、凑近说话时拂过她耳畔的气息、甚至那串被她含在唇间的糖葫芦,都像烧红的针,密密麻麻扎进他眼里。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漫开时才惊觉自己在发抖。
于修腰间挂着的平安符晃得他眼疼,那是于敏亲手绣的,青绸面上绣着修字,她说要护她的阿兄一辈子平平安安。
此刻那平安符贴着于修的腰腹,像块烙铁烫在李泽正心上。
他盯着于敏发间的步摇,忽然想起昨夜她解自己玉带时颤抖的指尖,嫉妒像毒蛇般顺着脊椎爬上来,舌尖尝到铁锈般的腥气。
“反正皇上不喜欢你,”于修忽然握住于敏的手,声音压得很低,“你在宫中也苦,不如我带你回于府。”
他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指腹带着掌心的薄茧,动作却温柔得要命:“不要觉得嫁过人就怎么样,皇家的规矩困不住你。你永远是哥哥的掌上明珠,当年在府里时,你摔了跤都要哭着找我吹吹,如今受了委屈,难道要瞒着阿兄?”
于敏咬着糖葫芦的竹签,竹刺扎进唇肉也没察觉。
于修的声音像温水漫过心尖,她真的很久没听阿兄讲话的声音了。
“跟我走,”于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哥哥护你一辈子。”
镜中的于敏微微偏头,长睫上悬着的泪珠还未坠下,像沾了晨露的蝶翅轻轻颤动。
那双往日里总是盛满惊惧或麻木的眼眸,此刻竟泛起了一丝游移的涟漪。
于敏居然动摇了。
那样的神色,像风中残烛忽明忽灭,偏生映得李泽正心口猛地一沉。
他几乎要攥碎掌心的玉佩,指腹深深嵌进玉纹里。
难以置信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混着蚀骨的疼。
在他予她荣宠和万人之上的宠爱和真心后后,她心里竟还藏着这样的念头。
想要挣脱,想要逃离,想要奔向另一个人构筑的生路。
暗室的阴影漫过他的下颌,眼底翻涌的猩红几乎要破眶而出。
原来她从未甘心过。
这认知像锋利的刀子,狠狠剜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淌出的不是血,是比寒潭更冷的失望。
“阿兄,”她垂眸低下头,鬓边的碎发滑落,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涩然,“是你想多了。我在宫里……并没有过得不好。”
她顿了顿,才又轻声道:“只是太久没见你,心里头堵得慌。如今见着了,那些攒了许久的念想,就都顺着眼泪淌出来了而已。”
于修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动作温柔。“不哭了,不哭了。”
“想我了便给我写信,无非是多费些脚力,我多到宫中看望你便是。”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檐下栖息的雀儿,尾音里裹着化不开的宠溺。
于敏忽然再也撑不住,猛地往前一扑,将脸深深埋进他宽厚温热的胸膛。
锦缎衣襟蹭着她的脸颊,混着淡淡的松墨香,那是她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味道。
手臂死死搂着他的腰,指节攥得发白,仿佛要将这些年独自咽下的委屈、恐惧与思念,全都借着汹涌的泪水,一股脑地倾泻在这片刻的安稳里。
后背传来他轻轻的拍抚,一下,又一下,像小时候她被雷声吓醒时那样,沉稳而安心。
“阿兄……”于敏不舍从于修怀里退开,指尖攥着他的衣袖却不敢抬头,额前的碎发垂落,恰好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发顶的目光,温和而关切,可这目光此刻却像针一样扎着她。
她怕只要抬眼,那点藏在依赖背后、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异样情愫,就会从眼角眉梢泄出来,被他窥破那见不得光的心思。
于修身上的松墨香还萦绕在鼻尖,刚才埋在他胸膛时感受到的温热与安稳,此刻却变成了灼人的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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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慌乱地拢了拢鬓发,声音细若蚊蚋:“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暗室里的李泽正死死盯着铜镜里相拥的身影,指节捏得发白。
于敏的发顶蹭着于修的衣襟,那截皓白的脖颈在月白襦裙映衬下,像极了昨夜她仰头望着自己时的模样。
可那时她眼里是恐惧,此刻埋在另一个人怀里,却带着全然的依赖。
于修的身影消失,紫檀木门合起的刹那,李泽正才从暗室的阴影里缓缓走出。
他回了太极殿。
烛火斜斜映着他的侧脸,下颌线绷得死紧,眼底的猩红尚未褪去,只余下一片沉沉的荒芜。
他立在空荡荡的殿中,忽然转向侍立一旁的李公公,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灰:“李德全,你说,朕待她还不够好吗?”
李德全自然知道皇上口中的她是谁。
鎏金香炉里的龙涎香还在袅袅飘散,李泽正想起于修送于敏的那支赤金点翠步摇。
“她要的首饰,朕命人寻遍天下。她爱吃的点心,御膳房一日换三样。便是她随口提过一句喜欢江南的雨,朕都想拆了这宫墙,给她搬座烟雨楼来。”
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裹着说不清的自嘲:“可她呢?对着别人递来的一串糖葫芦,就能哭得像个孩子。朕给的金山银海,竟抵不过她阿兄一句带你走?”
他偷眼觑着李泽正紧绷的下颌,“这人心啊,就像野草,您若不把根刨出来踩实了,它总能顺着墙缝往外钻。”
“宸贵妃娘娘念着旧情,那是她重情义,可这情义若是成了勾着她往外跑的绳,皇上再心软,就是给别人留了可乘之机啊!”
李德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狠厉,“奴才伺候您这么多年,见多了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您把她护得再紧,她心里若存了二心,终究是养不熟的。”
“依奴才看,”他压低声音,字字都往李泽正的心坎里钻,“与其让她揣着念想熬着,不如索性断了她所有退路。”
“于将军那边……该拿捏的就得拿捏住,宫里伺候的人,该换的就得换。”
“让她眼里只能看见您,心里只能装着您,日子久了,她自然就明白了,这天下之大,只有皇上您身边,才是她唯一能待的地方。”
李泽正猛地转头,眼底的猩红更盛,像被点燃的野火。
李德全看见他攥着玉佩的手缓缓松开,指腹在冰凉的玉面上反复摩挲,那动作里透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笃定。
“断了退路……”李泽正低声重复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你说得对。”
他忽然抬脚走向内室,龙靴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丈量着一座新的囚笼。
李泽正的声音冷得像数九寒天的冰,头也不回地对李德全吩咐:“北羌战事吃紧,传朕旨意,命于修即刻领旨,前往边关镇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语气更添几分狠戾,“还有,宸妃寝殿里的人,从今日起全换了,只留哑巴宫女伺候。”
李德全浑身一僵,忙不迭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41. 他像狗
长寿宫的寂静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于敏困在正中央。
阿盼被拖走时的哭喊还在耳畔回响,如今殿里只剩下三个面无表情的哑巴宫女。
她们手脚麻利,却从不会回应她任何一句问话,甚至连眼神都吝啬给予。
窗棂被死死钉住,阳光只能从缝隙里漏进几缕,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倒像是一道道无形的枷锁。
于敏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自己早已没了昨日的精致。
厚重的胭脂遮不住眼底的青黑,发间的赤金点翠步摇蒙上了一层灰,连阿兄送的那支发簪,都被她攥得沁出了指痕。
她试着和宫女说话,问她们李泽正关着她到底想做什么,得到的只有一片死寂。
起初她还能强撑着平静,每日坐在窗前等那几缕阳光移动,可当第五个日出从窗棂的缝隙里爬进来时,她终于绷不住了。
“为什么都不和我说话?”她猛地将桌上的铜镜扫落在地,黄铜镜面摔得四分五裂,映出她扭曲的脸,“李泽正,他是要软禁我吗?”
哑巴宫女们依旧低着头,仿佛地上碎裂的不是镜子,而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几人手脚麻利地收拾起地上的残镜,头也不抬地退了出去。
李泽正去往长寿宫见到于敏时,她正坐在窗边摩挲着那支赤金点翠步摇。
先前已从小太监结结巴巴的回话里,知晓这几日于敏在里头熬得辛苦。
“李泽正!你这是做什么?”殿门被推开时,冷风卷着她的质问涌来。
她抬眼望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你是在软禁我吗?”
“北羌是什么地方?阿兄身子刚好,你派他去那种苦寒战地,是存心想让他死吗?”
李泽正缓缓抬眼,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昏暗里泛着冷光,衬得他脸色愈发阴沉:“他是朝廷重将,为国戍边是他的本分。”
“我不想听你这些虚伪又冠冕堂皇的话。”于敏冷笑一声,指尖死死攥着步摇的流苏,“让我猜猜你为何要送走阿盼、将我幽禁在长寿宫?为何突然派我阿兄去北羌戍边。”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我和阿兄见面的那天,你在监视我,对不对?”
李泽正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滚,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他避开她的视线,望向窗棂上的木闩,仿佛那粗糙的木纹里藏着什么答案。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以何种方式监视我,”于敏步步紧逼,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失望,“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定会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李泽正!”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枯叶,每一个字都带着泣音,“什么时候你那监视人的毛病才能改改?一国之君,竟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你不觉得丢人吗?”
“丢人?”他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疼得蹙眉,“比起你对着别的男人哭,对着别的男人撒娇,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我和阿兄,清清白白!”于敏用力想抽回手,眼眶因愤怒而泛红。
“清白?”李泽正霍然起身,几步逼近她,另一只手猛地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指腹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清白到要跟他私奔?关心到埋在他怀里哭成那样?于敏,你当朕的眼睛是摆设吗?”
他的目光扫过她发红的眼角,忽然低低笑了,笑声里裹着彻骨的寒意,像冰碴子砸在人心上:“你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盼着他带你逃出这宫墙,盼着再也不必看见朕?”
于敏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指责他,“可是,是你答应让我见我阿兄的。”
李泽正喉头一哽,顿时说不出话来。
窗外的风卷着枯叶撞在窗棂上,发出沉闷的响。
他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心底那点被嫉妒烧起来的戾气,忽然就泄了大半。
是了,是他亲口应下的。
可真当看到她扑进于修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看到她对着那串糖葫芦露出久违的软态,他胸腔里那点可怜的理智,还是被翻涌的占有欲啃噬得干干净净。
说到底,还是他小肚鸡肠,是他容不下她对旁人流露半分亲近,特别是和她血脉相连的兄长。
她爱慕的男子。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指腹掐进掌心。
李泽正猛地回过神,那些被他用“爱”粉饰的念头骤然清晰。
他本就是个占有欲浸透骨髓的人,偏执得近乎阴暗。
他望着于敏,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疯狂,将心底的执念一股脑摊开在她面前:“我说过,我喜欢你。”
“因为喜欢你,便想把天下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想看着你穿最华丽的云锦,戴最稀有的东珠,想让你站在我身边,让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都知道,你是我李泽正心尖上的人。”
“可是敏敏,”他的声音陡然发紧,像一根即将绷断的弦,“我只想你是我一个人的。”
“想你的眼里只映着我的影子,心里只装着我的名字。”
他步步逼近,阴影将她完全笼罩,“见不得你对着旁人笑,更容不得你对别人说半句温软的话。”
说到“于修”二字时,他的牙齿狠狠咬在一起,眼底淬着骇人的狠戾,“尤其是他,我恨不得一剑挑破他的胸膛,把他拖去乱葬岗喂野狗!”
于敏被他眼里的阴鸷吓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他此刻的模样太吓人了,嘴角明明带着笑,眼神却像淬毒的冷箭,那股子非要将人拆骨入腹的偏执,让她从心底里泛出寒意。
他说要杀于修时那样轻描淡写,仿佛在说碾死一只蝼蚁,这阴湿变态的念头让她头皮发麻,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强压着心头的恐惧,声音发飘:“李泽正,要不你找个太医给你看看吧。”
李泽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暖意。“敏敏,你也觉得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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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
“没错,我有病。”
他承认得干脆利落,目光像藤蔓般缠上她,带着窒息的黏腻,“遇到你之后,我便得了一种病。”
“想把你锁起来,变成我一个人的私有物,谁也碰不得,谁也看不着。”
“我知道你心里揣着逃跑的念头,”他忽然俯身,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侧,像毒蛇吐信,“但没关系。”
他的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那眼神让于敏脊背发凉:“等你有了我的孩子,便再也不会想逃了。”
意识到李泽正又要对着自己发疯,于敏瘦削的肩瑟缩了下。
她连连后退几步,转身往出口的方向逃。
话音落下,李泽正追上去,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狠狠掼在墙上。
后背撞在青砖上的瞬间,于敏听见自己骨头发出的闷响,疼得眼前发黑。
她想挣扎,可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一只手死死按在她的肩窝,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襟,锦缎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殿里格外刺耳。
“放开我!李泽正你这个疯子!”于敏的反抗被他堵在喉咙里,他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像暴雨般砸下来,带着龙涎香的气息,却让她觉得窒息。
她拼命扭动着头,牙齿狠狠咬在他的唇上,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可他只是闷哼一声,力道反而更重,仿佛要将她的骨头都揉碎在怀里。
窗外的阳光从木闩缝隙里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只有疯狂的占有欲,再没有半分往日的温情。
他像是在宣泄积压已久的偏执,又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所有权,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近乎残忍的力道,将她的挣扎碾得粉碎。
于敏的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却烫不醒他眼底的疯狂。
她像一只被扔进深海的鸟,拼命扑腾着翅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往下沉。
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口的绝望,他用最亲密的姿态,做着最残忍的事,将她的尊严、她的念想、她仅存的一点希望,全都碾碎在这冰冷的宫墙里。
于敏不知怎的,突然就笑了,笑声里裹着碎冰似的冷意,她抬眼望着李泽正,一字一句道:“李泽正,你在我身上发青的样子,真的很像一条狗。”
她的目光扫过自己腕间青紫的指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像条被关久了的疯狗,见不得旁人靠近自己的骨头,一旦被触碰,便只会龇牙咧嘴地扑上来撕咬。”
“明明没本事让人心甘情愿留在身边,偏要用蛮力把人拴住,整日里疑神疑鬼,竖着耳朵听墙角,瞪着眼睛盯梢,生怕看护的东西跑了。”
“这不就是你吗?”
她微微倾身,凑近他耳边,气息凉得渗人。
“可你忘了,狗再凶,也护不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何况……”
她直起身,眼底的笑意彻底冷透,“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上一条狗。”
42. 逃不掉
于敏被囚于长寿宫的第十日,窗外的阳光好得有些刺眼,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青砖地上织成斑驳的光影。
院中老树早已枝繁叶茂,浓绿的枝叶层层叠叠,风一吹便簌簌作响,那声音像极了外头世界的召唤,勾得她心头发痒。
她扒着窗沿往外望,指尖几乎要触到窗纱,自由两个字在心底翻涌,烫得她眼眶发酸。
一想到往后漫长的人生,或许都要困在这四方小屋里,她便止不住地忧郁,胸口像堵着团火,连呼吸都带着急躁。
那天她没来由地发了疯,对着侍奉的哑巴宫女破口大骂,字句都带着怨怼。
可那宫女只是垂着头,眼神麻木得像块石头,既不辩解,也不躲闪,仿佛她这番歇斯底里,不过是神经病的无理取闹。
骂到最后,于敏的声音哑了,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哭,心里又悔又恨,她不想变成这样,不想被这囚笼磨成面目可憎的人。
更让她窒息的,是身上背负的那所谓的“爱”。
李泽正的爱太沉重,裹着霸道的枷锁,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他爱得越浓烈,她就痛得越厉害,连喘息都成了奢望。
她白天发火、砸东西的事,终究还是传到了李泽正耳里。
夜幕像块厚重的墨绸,一点点裹住长寿宫。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冽的晚风裹着熟悉的气息涌进来,那个让她既怕又恨的身影,踏着满地月光,一步、一步,沉稳却带着压迫感地走了进来。
“敏敏,白天为何生气?”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落在寂静的殿里,却像块石头砸进于敏的心湖。
她猛地抬头,眼泪早已不受控地淌满脸颊。
往日的倔强碎得彻底,她竟破天荒朝着他跪了下去,声音哽咽得发颤,“李泽正,我想出去……这长寿宫的四方天太小了,我每天都闷得喘不过气,快要窒息了,让我出去吧。”
她狠狠掐了把自己的手心,尖锐的痛感顺着指尖蔓延,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屈辱。
她恨透了这般狼狈,恨透了自己放下所有骄傲,只能对着他低头乞求的模样。
“敏敏,”他缓缓开口,声音里裹着不容置喙的笃定,像一张无形的网。
“一只向往自由的鸟儿,最合适它的地方从来都不是天空,是鸟笼。若我今日松了锁放它出去,它只会头也不回地冲破束缚,再也不会飞回到我身边。”
于敏终于开始质疑李泽正的爱。
那哪里是爱,分明是裹着甜蜜外衣的霸占,是带着温柔假面的摧毁,是将她牢牢困在方寸之间的牢笼。
她望着眼前的人,竟鬼使神差问出了当年他问过的话:“李泽正,你是真的爱我吗?”
话音未落,他已迈步逼近。高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笼罩下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无形之网,将她的呼吸都攥得发紧。
下一秒,他却又用近乎痴情的姿态捧起她的脸,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慌,口中吐出的却是她当年给出的答案:“敏敏,上天入地,没有比我更爱你的人了。”
于敏猛地偏头想躲开,声音里藏不住颤抖:“李泽正,你是在报复我吗?”
他却不肯松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语气温柔得近乎残忍:“敏敏,我在爱你,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于敏性子本就固执专一,更何况她阿兄是这世间顶好的男子。
在她心里,再没人能比阿兄更优秀。
当初点头嫁给李泽正,她哪里有半分情意,不过是想借他做个安稳的避风港。
她要的从不是真心,只是一个对她无动于衷、不牵扯半分情爱的名义夫君,替她挡住外界的风言风语,仅此而已。
她绝不会爱上李泽正,更何况,他本就是这般霸道偏执,还藏着几分令人心悸的疯魔。
“李泽正,我和你明说,我不会爱你。”她抬眼望他,眼神里没有半分闪躲,“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像一把带毒的利刃,直直扎进李泽正的心脏。
他指尖的力道骤然收紧,指腹下的肌肤细腻依旧,可那份触感却再也暖不透他瞬间冰凉的四肢百骸。
原来他所有的深情、所有的偏执,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甚至连被纳入喜欢的资格都没有。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可脸上却还强撑着不肯卸下那点仅剩的体面,语气里添了几分冷意,却藏不住尾音里的颤抖。
他不甘心的捏紧她的肩,“所以你就这般心安理得,拿我当挡箭牌?敏敏,你这般做,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于敏敏无表情挥开他的手,眼皮都懒得抬起看他。
“当初是你说,你喜欢明月,心里只有你那明月。”
于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咬着牙反驳,“是你让我觉得,选你不会有任何牵绊,我才敢那般肆无忌惮。”
“明月……”李泽正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脏像是被刀割般又疼了几分。
他喜欢明月,不过是因为明月和她生得有几分相像罢了。
他以为他可以将对她的爱意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最后还是难以抑制的,眼神不自觉的追随她,内心受她牵绊,难以自拔。
可这份小心翼翼的伪装,到头来竟成了她推开自己的理由。
他看着眼前人决绝的模样,只觉得眼眶发烫,喉咙发紧,那些汹涌的委屈与不甘几乎要冲破理智。
“我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是个糊涂透顶的错误。”于敏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就这样算了吧,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
“休想。”他只吐出两个字,声音冷得像冰,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两个字时,他的心脏正在一寸寸碎裂。
他怎么能放她走?
怎么能看着她走向别人?
哪怕这份爱让她痛苦,让自己煎熬,他也舍不得放手。
婚姻,是他唯一能和她有牵绊,能留住她的关系了。
沉默片刻,他强压下心口的剧痛,声音里竟带了几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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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卑微的诱哄:“我知道你向往自由,也知道你想离开长寿宫。敏敏,你乖些,好好听我的话,我就放你出去。”
于敏猛地偏开脸,眼底满是抗拒与难堪,声音却异常坚定:“如果你说的听话,是让我把衣服脱干净,乖乖等着你来,那我做不到。”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李泽正最后一点幻想。
他僵在原地,指尖无力地垂下,心口的疼痛铺天盖地袭来,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沉重。
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执着,总能焐热她的心。
以为只要把她留在身边,总有一天能让她看见自己的真心。
可现在才明白,他所有的努力不过是一厢情愿,他的爱对她而言,从来都不是救赎,而是一场避之不及的灾难。
那份心碎的滋味,像是涨潮的海水般将他彻底淹没,冰冷刺骨的绝望里,他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无能为力。
他捧到心尖上的人,偏要拼尽全力逃离他。
李泽正缓缓退到阴影里,高大的身影隐在暗处,只剩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心口的疼还没褪去,一股扭曲的念头已顺着裂痕疯长,李德全之前说过的话,此刻在耳边反复回响,字字句句都像是淬了毒的钩子,勾着他往更偏执的方向走。
“与其让她揣着念想熬着,不如索性断了她所有退路。”
“让她眼里只能看见您,心里只能装着您。日子久了她自会明白,这天下之大,只有皇上您身边,才是她唯一能待的地方。”
是啊,她如今还敢想逃离,定是因为他做得还不够绝,还没让她看清现实。
李泽正的眸光一点点沉下去,深不见底的眼底翻涌着令人心悚的冷色,连呼吸都变得滞重。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于敏平坦的小腹上,那片柔软的肌肤下,似乎藏着能将她牢牢拴在身边的希望。
李泽正缓缓向于敏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于敏瞬间便懂了他的意图,恐惧像藤蔓般缠上心脏,她踉跄着连连后退,声音里满是慌乱:“李泽正,今日的话我已与你说个明白!”
可李泽正像是没听见,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那眼神像极了狩猎者锁定猎物,带着志在必得的狠厉,连呼吸都透着冷硬。
于敏慌忙往后退,后背猛地撞上冰凉的墙板,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她再无退路。
“不要再靠近我了!”
命令的强硬早已被乞求的颤抖取代。
她急得眼眶泛红,泪珠在睫羽间打转,几乎要落下。
可李泽正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上前一步,凭借身高与力气的绝对优势,将她牢牢按在墙角。
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温热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于敏偏着头躲避,却被他用指腹强行扳正脸颊。
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温柔,只剩疯狂的占有欲,声音低沉得像淬了冰,“敏敏,看啊,你逃不掉的。”
43. 不爱请放手
李泽正将于敏囚于长寿宫,两人时而争执不休,时而冷战相对,宫闱秘事早被宫人传得满城皆知。
于修得知妹妹境遇时,正率部在城郊演武场练兵,再过两日他便要领兵前往北羌,驻守边关。
铁甲染着晨霜,耳畔却不断传来属下调侃妹妹被陛下娇宠软禁的闲言。
他心头一紧,当即勒马回营。
次日天未亮,太和殿的盘龙柱还浸在薄雾里,文武百官已按品阶肃立。
李泽正登上帝座,和百官一起共议国事。
早会诸事议毕,百官陆续退下,唯有于修仍立在原地。
晨光透过殿门洒在他身上,甲片上的云纹被镀上金边,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陛下,臣有一事恳请。”
他声音洪亮,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目光灼灼地望向御座之上。
那是他妹妹痛苦的根源,更是他此刻既恨又无可奈何的存在。
妹妹为何要对这样的人执着?
眼前的男人是黎国说一不二的君王,是集万千权势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可这份尊荣背后,藏着的却是将妹妹囚于深宫的冰冷枷锁。
她在他那里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眼泪,他隔着宫墙都能想象到。
换作旁人负了妹妹,他早提剑上门,定要让那负心人付出代价。
可面对李泽正,他纵有满腔怒火,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却只能死死攥紧藏在袖中的手,强压下翻涌的戾气,依着君臣之仪,用最谦卑有礼的语气开口。
“请皇上放了我妹妹,让她出宫。”
于修目光笃定,带着即使触犯天子,也要为妹妹出口恶气,讨回道理。
李泽正原本还要温和的面孔瞬间紧绷,覆上一抹阴郁狠毒的神色。
于修声音也添了几分沙哑:“臣妹自幼由臣一手带大,她的品性臣比谁都清楚。”
于修喉结重重滚了滚,声音里的沙哑又深了几分,眼前似有细碎的光影漫开,叠成旧日模样。
幼时母亲早逝,父亲又忙于公务。
他牵着才到自己腰际的于敏过日子。
他教她读书写字,教她为人处世。
后来他入了军营,每次休沐回家,总能在家门口看见等他的于敏。
少女时的她已长开些,梳着利落的双丫髻,手里要么拎着缝好的护膝,要么揣着热乎的肉包子等他回来吃。
有次他练兵伤了腿,躺在床上不能动,于敏就守在床边,笨拙地给他换药,眼泪掉在他的伤口上,还强装镇定说“阿兄不怕,我轻着呢”。
夜里她就趴在床边睡,他醒时总见她握着他的手,眉头皱着,像是在替他疼。
那些年,他看着妹妹从怯生生的小丫头,长成会为他分忧、懂他辛苦的姑娘。
她会把好吃的留给他,会在他失意时轻声安慰,从不让他多操心。
这样软心肠又懂事的妹妹,他护了十几年,怎会不清楚她的品性?
“臣妹于敏自入宫后,素来恪守宫规,偶有小性子不过是孩童脾性,断无冲犯圣上之意。”
“如今她在宫中受苦,臣心如刀绞。若她当真有错,臣愿自废官职,替她受罚。”
说罢,他抬手摘下头盔,露出额前渗出的细汗。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能清晰看到泛红的眼眶。
“若陛下当真对她无意,不如放她出宫归园,免得彼此纠缠,徒生孽缘。”
这番话情真意切,站在殿侧的几位老臣听了,不禁红了眼眶,默默哽咽起来。
御座上的李泽正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嫉妒。
他明知于家兄妹自幼便相互扶持、相依为命,可真见着于修为了於敏这般据理力争、寸步不让,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嫉妒。
那份紧密无间的亲近,是他从未拥有过的温暖。
他这般模样,难道是故意在自己面前彰显?
彰显他们兄妹的羁绊牢不可破,兄妹情谊至死不渝?
李泽正的目光落在于修腰间的平安符上,只觉得那小小的物件,刺得他眼睛生疼。
片刻后,李泽正起身走下御座,亲手扶起于修,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于将军不必如此。”
“朕知晓你爱妹心切,也感念你多年镇守边疆、为国立下的赫赫战功。其实,朕与敏敏不过是闹了些小矛盾,并非真心要责罚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声音陡然提高,让在场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敏敏聪慧灵动,深得朕心。待日后她怀上皇子,朕便下旨册封她为皇后,让她母仪天下。”
“轰。”
这话如惊雷般在殿内炸开,百官无不哗然。
谁也没想到,陛下不仅没有怪罪於敏,反而对她如此看重。
於修愣在原地,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了地,却又生出几分不安。
晨光渐盛,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李泽正拍了拍於修的肩膀,轻声道:“于将军放心,朕定会好好待敏敏。你且回去吧,北羌战事吃紧,莫要误了行程。”
于修修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臣,谢陛下恩典。”
于修捧着头盔转身离去,甲胄碰撞的清脆声响渐渐消散在殿外,只余下满殿嗡嗡的议论声缠绕不散。
无人注意的瞬间,李泽正端坐于原位,脸色却如骤然被乌云笼罩的天空,一寸寸沉了下去,眼底翻涌的阴翳几乎要将周遭的光亮都吞噬殆尽,连指尖都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料。
那眼底翻涌的阴郁不过瞬息便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李泽正惯有的温和,可这温和之下,又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帝王威仪,神圣得让人不敢有半分挑衅。
只是无人知晓,此刻他心底已悄然定下念头。
于修此人,必须除之。
傍晚的余晖漫进宫殿时,李泽正刚处理完堆积的政务。
他轻推开长寿宫的门,屋内静得只余浅淡呼吸声。
于敏正卧在榻上酣睡,侧脸还凝着未干的泪痕,想来白日里又偷偷落过泪。
他放轻脚步,屏息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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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坐在床沿,目光温柔地描摹着她的睡颜,片刻后却缓缓下移,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李泽正冰凉的指腹落到那平坦之处,连带着呼吸都放轻了几分,李泽正心底反复翻涌着疑问。
怎么就,一直没有消息呢?
敏敏什么时候才能怀上他的孩子,他渴望能拥有一个两人共同的孩子。
没等他想完,于敏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待看清床沿坐着的人是他,瞳孔骤然一缩,惊得差点坐起身来。
“怎么是你?”于敏惊魂未定地开口,指尖攥紧了身下的锦被。
她想说的是“你怎么总像幽灵一样吓我”,话到嘴边却只剩这句生硬的质问。
“为什么不能是我?”李泽正反问,语气里藏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敏敏心里盼着是谁?是你那个处处护着你的阿兄?”
一想到于修今日在大殿上,那般为她据理力争、求着给她一条出路的模样,李泽正心底便像堵了团烈火,烧得他阵阵不痛快,连带着看周遭的一切都失了耐心。
而身侧的于敏,正下意识裹紧衣。
她忽然察觉到,小腹处不知何时漫开一片冷意,像是有寒气顺着衣料缝隙钻了进来。
于敏看着他落在自己小腹上的手,声音里满是抗拒。
“把你的手拿开!”
李泽正不仅没有将手拿开,反而加重了按压的力道。
“敏敏,你看……”李泽正的眼神愈发偏执,指尖甚至带着几分急切的试探,“这里面,会不会已经孕育了我们的孩子?”
于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李泽正这副近乎疯魔的模样让她害怕,可更让她胆寒的是,她真的怕肚子里真的有了他的骨肉。
那些深夜里的噩梦还历历在目,梦里她怀着孩子,被牢牢困在这深宫,永无出头之日。
她咬着下唇,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强压着心底的恐惧,声音虽发颤,却透着不肯屈服的硬气:“大白天的,你别在这胡言乱语!”
“是朕做得还不够多,才没让你怀上?”
李泽正眼神暗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说着便伸手去扯于敏寝衣的腰带,动作缓慢中却带着急切。
大白天的他居然想对她做那档子事。
“李泽正,你疯了!现在是白天啊!”于敏又惊又怒,双手死死抵着他的胸膛,想阻止他的动作。
“白天又怎样?”他全然不顾她的抗拒,指尖已触到腰带的活结,“晚上没成,那就白天接着试。”
于敏急得想翻身下床,可刚动了一下,就被他猛地拽回怀里,牢牢箍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还有件事该让你知道。”李泽正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带着刻意的残忍,“你阿兄已经知道了,知道你被朕关在长寿宫,没日没夜地被朕逼着上床承宠。”
这句话彻底撕碎了于敏最后的体面,让她只觉浑身的尊严都被踩在脚下。
她顿时泪水婆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李泽正,你到底是不是人?”
44. 报复计划
“敏敏,你猜猜,你阿兄若是知道我俩日夜苟合,会怎么看你?”李泽正的声音贴着于敏耳畔,带着淬了毒的戏谑。
他手上动作却毫不留情,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另一只手则狠狠攥住她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将那截细腰捏碎。
于敏被他箍得动弹不得,后背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屈辱。
她咬着牙,额角渗出细密的薄汗,声音里满是隐忍的颤抖:“我不想知道……”
反抗的念头早已在无数次挣扎中被磨得稀薄。
她试过推搡,试过嘶吼,可每一次都被他轻易压制,这种无力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忍不住陷入自我怀疑。
是不是自己本就活该被困在这里?是不是无论怎么做,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更让她窒息的是心底那抹羞耻。
她觉得自己变得脏透了,浑身上下都充满李泽正的气味。
她讨厌龙涎香,讨厌自己总是屈辱的受制于他。
是李泽正用这种卑劣的方式,一点点毁掉了她。
指尖蜷缩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最怕的不是自己受辱,而是阿兄于修知道这一切后看她的眼神。
阿兄会不会也觉得她脏了?会不会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护着她了?
这些念头像针一样扎在心上,让她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进枕巾里。
“今日大殿之上,你那个一心护着你的阿兄,居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求朕放了你。”
李泽正的动作愈发粗暴,每一下都带着折辱的意味,语气里却满是戏谑,尾音微微上扬,随后刻意压着声线,模仿于修在殿上恳切的语调,凑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着。
“臣妹自幼由臣一手带大,她的品性臣比谁都清楚。”
“臣妹于敏自入宫后,素来恪守宫规,偶有小性子不过是孩童脾性,断无冲犯圣上之意。”
“如今她在宫中受苦,臣心如刀绞。若她当真有错,臣愿自废官职,替她受罚。”
“若陛下当真对她无意,不如放她出宫归家,免得彼此纠缠,徒生孽缘。”
“阿兄……”
于敏喉间溢出破碎的低唤,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她慌忙闭上眼,可脑海里却全是阿兄的模样。
那个向来挺直脊梁的于修,为了她,竟在李泽正面前放低姿态,那般卑躬屈膝,用最恳切的语气求他放自己一条生路。
“敏敏这是心疼了?”李泽正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拭去那些滚烫的泪。
“心疼便对了。”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语气里满是刻意的凉,“因为朕当时看着他为你求情的样子,也是这么心疼的。
“心疼他白费力气,更心疼你,只能困在朕身边。”
李泽正这般狂妄自大,眼底何曾有过半分尊重,全然将旁人的尊严踩在脚下。
于敏的眼泪无声浸满枕巾,待那阵汹涌的委屈渐渐褪去,她缓缓睁开眼,方才的脆弱已消失无踪。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锋利如刀,直直对准李泽正。
“我阿兄就算在大殿上对你躬身,那也是为了护我,脊梁骨从来没弯过。”
于敏字字铿锵,眼底满是鄙夷。
“可你呢?坐拥天下,却只会用这般卑劣手段逼一个女子低头,连半分帝王该有的胸襟和气度都没有!你也配跟他比体面?差得远了!”
“体面?”李泽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她凌乱的衣襟,语气带着恶意的嘲讽,“此刻衣衫不整、被朕压在身下的你,就体面吗?”
他俯身逼近,声音压得更低,满是威胁:“还是说,你想让朕大白天推开窗,让外面的宫女太监都看看,你是如何在朕身□□面承欢的?”
“李泽正,我恨你!”于敏红着眼眶,几乎是嘶吼出声,每一个字都裹着血泪。
“敏敏,恨我就对了。”
李泽正却忽然放缓了语气,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偏执又疯狂。
“恨比爱更深刻,也更难忘记。”
“恨我……便是另一种爱我。”
于敏咬着唇闭上眼,将所有屈辱都咽进肚子里,可李泽正的动作却愈发失控。
力道蛮横得像是要将她逼到绝境。
她的头猝不及防朝床头撞去,手腕却被他攥紧,另一只手及时护住了她的后脑。
可这护佑转瞬即逝,他又猛地将她拉回,随即再次推着她撞向床头。
一次次拉扯,一次次撞击,直到她意识模糊,浑身脱力地晕了过去。
夜半时分,于敏从昏沉中醒来,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恰好落在身侧李泽正的脸上。
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她心底翻涌着浓烈的恨意,指尖不自觉地向他的脖颈探去,几乎要真的掐下去。
但理智很快回笼,一个更缜密、更狠绝的念头在她心底生根。
她要报复,哪怕代价是同归于尽。
这个念头如藤蔓般疯狂蔓延,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眼底只剩冰冷的决绝。
第二日,于敏意外获准出入长寿宫,甚至能在皇宫各处随意走动。
可她很快便识破了这表象后的算计。
这不过是李泽正为堵住悠悠众口做的样子。
他暗中下令,宫女太监需与她保持十步距离,所有妃嫔不得与她往来,就连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阿盼,也凭空没了踪影。
于敏独自站在宫苑的柳树下,看着偌大的皇宫连一丝能透气的缝隙都没有,心中只剩冷笑。
她从未真正逃离牢笼,只是从一个小的囚室,换到了一个更空旷却也更绝望的大囚笼。
此后的日子里,无论李泽正是温和试探还是强硬施压,于敏始终对他冷眼相对,那份疏离与抗拒,如一层坚冰,从未融化。
直到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夜幕骤沉,狂风裹挟着惊雷在天际炸响,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窗棂上,长寿宫内只剩于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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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她最怕这样的雷雨夜。
震耳的雷声像要劈开宫殿,闪电划破黑暗的瞬间,照亮满室冰冷,可下一秒又坠入更深的漆黑,将她独自困在恐惧里。
她蜷缩在床榻角落,双臂死死环住膝盖,双手捂住耳朵,身体却仍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连牙齿都在无意识地打颤。
忽然,殿门吱呀被撞开,李泽正浑身湿透地冲了进来,衣袍滴着水,头发黏在额角,脸上满是焦急,额间还渗着薄汗。
“敏敏,别怕!知道你怕雷,朕处理完事情就马上赶过来了。”
他快步上前,伸手就想将她拥进怀里护住。
可于敏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抬手将他推开,眼底满是抗拒与戒备,连带着方才被雷声勾起的恐惧,都染上了对他的恨意。
被推开的瞬间,李泽正的怒意瞬间上头。
一股强烈的掌控欲翻涌,他倒要好好调教调教,让她知道谁才是能做主的人。
“既然你不待见朕,那朕留在这里倒显得多余,你一个人待着便是。”他语气冰冷,转身作势要走。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雷劈下,仿佛就在殿外炸响。
闪电划破浓黑的夜,竟映出远处山头炸开的火光,猩红的焰舌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于敏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所有的排斥与厌恶在极致的恐惧面前土崩瓦解。
她猛地冲过去,从身后死死抱住李泽正的腰,双臂勒得紧紧的,连呼吸都带着颤抖。
她没哭,也没说一句软话,可那不容挣脱的力道,那紧紧贴着他后背的身体,都在明明白白地宣告:她要他留下,必须留下。
李泽正心底反倒泛起一丝快意。
他骨子里就喜欢于敏这样,嘴上再硬,身体却诚实得很。
他得意地勾了勾唇角,转身便将她牢牢拥进怀里,手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语气里分不清是宠溺还是嘲讽:“敏敏,你啊,还真是……口是心非。”
于敏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借着他怀里的温度寻求慰藉,脑袋一个劲往他胸口钻。
她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埋进去,连半点雷声都不想听见,全然忘了前一刻还对他满是抗拒。
那段日子,京城总被暴雨缠扰,雷声频繁得几乎夜夜都有。闪电也时常劈开浓重的夜色。
每一次惊雷炸响,长寿宫里都会上演相似的画面。
两人先有片刻的僵持扭捏,最终还是于敏在恐惧中靠向李泽正,他再顺势将她拥进怀里。
次数多了,于敏心底的抗拒竟在不知不觉中松动。
起初是迫于害怕的暂时依赖,后来渐渐成了习惯,到最后,哪怕雷声未响,她也会在瞥见他身影时生出几分安心,这种对他保护的依赖,成了两人之间无需言说的心照不宣。
一个云朗风清的夜晚,于敏别扭含羞,主动亲吻了李泽正的唇。
短暂的错愣后,李泽正激动将她搂紧,“敏敏,你也对我有了几分喜欢对吗?”
于敏闭口不言,眼神却有些闪躲。像是默认。
45. 向疯批老公进攻
御花园的风正软,于敏握着风筝线轴,银铃般的笑声裹在春光里。
蝴蝶风筝扶摇直上,却在掠过宫檐时猛地一坠。
线轴从她掌心滑脱,风筝线断了,蝶翼卡在了养心殿旁的屋檐瓦缝里。
四周静悄悄的,往日跟着的宫人一个也不见。
于敏踮脚望了望屋檐,想起入宫前在自家院子里,她也总这样追着断线的风筝跑。
鬼使神差地,她绕到廊下,踩着雕花栏干爬上了屋顶。
瓦片硌得脚底发疼,她刚够到风筝的一角,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失重般往下坠。
于敏以为好端端的,她这辈子就要因意外交代在这里。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跌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熟悉的龙涎香萦绕鼻尖,于敏抬头,撞进了李泽正深邃的眼眸。
“李……泽…..正……”她的手依旧紧紧抓着蝴蝶风筝,有些愣怔的呢喃。
记忆突然翻涌,那年她偷喝了父亲珍藏的桂花酒,她醉得东倒西歪,她爹爹知道了要拿鸡毛掸子打她,她为了避打逃上书房的屋檐,也是这样一脚踩空,最后落在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李泽正怀里。
曾经温和稍显稚嫩的眉眼变得成熟内敛,温和之气不减当年。
于敏忽然恍惚,有种时过境迁的失落感。
委屈与后怕瞬间涌上来,于敏埋进他怀里,肩膀微微颤抖,眼泪打湿了他的龙袍:“还好你接住了我,吓死我了……”
李泽正收紧手臂,声音是惯有的柔和:“不怕,朕在。”
他打横抱起她,脚步平稳地往长寿宫走。途经回廊时,他瞥见几个缩在角落的宫人,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李泽正拍着于敏的头像母亲的轻哄,待她睡着,李泽正屏退众人,只留下当日当值的掌事宫女。
“贵妃独自去御花园,又爬了屋顶,你们为何不在旁伺候?”他语气冷得像冰。
掌事宫女“噗通”跪倒在地,哭着磕头:“皇上息怒!是您上月下了旨,说宸贵妃需静养,不让奴才们离得太近,更不许随意打扰……奴才们也是遵旨啊!”
李泽正一怔,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龙袍。
他当初是怕于敏接触了外人生出离开的心思,怕她不能独属于他一人,才特意下令让宫人保持距离,却忘了这样反而让她没了照应,连爬屋顶遇险都没人及时阻拦。
这变相的软禁,连她的安全都没护住。
窗外的风还在吹,李泽正看着怀里渐渐平复呼吸的于敏,眼底满是悔意。
敏敏现在心里已经慢慢有他的位置,且她现在甚是依赖他,两人的感情发展的越来越好。
变相的软禁似乎没有必要。
他轻轻替她拢了拢被角,将她严严实实包裹住,心里已然有了决定。
明日起,这长寿宫的规矩,该改改了。
次日一早,解除禁令的旨意传到长寿宫,于敏当即掀了被子,拉着宫女把宫苑里的花花草草看了个遍,笑声隔着回廊都能听见。
到了傍晚,于敏竟亲自端着食盒来了御书房。
木盘里的菜实在称不上精致:青菜炒得发焦,红烧肉块头大小不一,连蛋羹都凝着几道裂纹。
她献宝似的把菜摆开,眼底满是期待。
李泽正放下朱笔,看着她鼻尖未擦净的面粉,忍俊不禁。
他夹了口青菜,虽有些苦涩,却笑着点头:“比御厨做的多了份心意。”
于敏刚要笑,就听见他打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想要什么,朕都允你。”
她立刻垮了脸,故作委屈:“臣妾在皇上眼中,就是这般势力的人吗?”
李泽正挑眉,递去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于敏立刻凑上前,拉着他的衣袖卖乖:“哎呀,就是您解了禁令,臣妾高兴嘛。也想让皇上尝尝我的手艺,让您也开心开心。”
她仰着脸追问,“皇上,您开心吗?”
连日处理政务的疲惫,与大臣交涉的紧绷,在此刻尽数消融。
李泽正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开心。”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肩头,又道:“有你在身边,我就很开心。敏敏,陪我一起变老,好不好?”
于敏埋在他怀里,笑着点头,声音软糯又坚定:“好呀!敏敏永远永远,都留在阿正哥哥身边。”
御书房的烛火摇曳,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映得格外绵长。
夜凉如水,长寿宫的烛火被风揉得昏沉,帐幔垂落,将一室旖旎与外界隔绝。
李泽正半靠在榻上,怀抱着于敏,指尖轻轻拂过她胸前衣扣,带着惯有的温柔与占有欲。
可就在他指腹即将触到纽扣的瞬间,于敏忽然抬手,轻轻攥住了他的手腕。
李泽正动作一顿,疑惑地睁开眼。
烛火映在他眼底,清晰地倒映出于敏坏笑的模样。
她唇角弯着,眼尾带着几分平日里少见的媚色,连呼吸都似乎比往常更温热些。
没等他开口询问,于敏已倾身靠近,温热细腻的指腹顺着他的手背缓缓摩挲,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声音轻得像羽毛搔过心尖:“皇上,今夜……让我先来好不好?”
她的气息裹着淡淡的熏香,拂过李泽正的颈侧。
记忆里,向来是他主动吻她,或霸道或缠绵,而她总是带着几分不情愿的反抗与挣扎。
可此刻,于敏却微微仰头,先将唇印在了他的下颌线。
不是急切的掠夺,而是轻轻的、带着试探的触碰,像蝴蝶点过花瓣,留下转瞬即逝的痒。
接着,她的吻慢慢下移,掠过他的喉结。
她学着他往日的模样,轻轻蹭过那片肌肤,感受到怀中人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传来沉重的鼻息声。
李泽正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原本攥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力道,转而落在她的腰后,却没有主动掌控,只是轻轻贴着,似在纵容她的所有动作。
于敏抬眼时,正撞进他沉迷的目光里。
她心底冷笑,面上却愈发温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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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解开他的腰带。
龙袍的系带繁复,她解得很慢,指尖偶尔故意蹭过他的肌肤,看他喉结滚动,眼底的情绪更浓。
待玉带落地,她又俯身去听他的心跳,跳动的节奏越来越快,像是要挣脱胸膛的束缚。
帐幔外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他的胸膛泛着细腻的光泽,呼吸间满是她的气息,连指尖都带着轻微的颤抖,显然已彻底沉沦。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李泽正呼吸一紧,于敏香软的唇瓣便贴了上来。
没有急切的掠夺,她先是用唇瓣轻轻蹭过他的,像猫爪轻挠心尖,带着几分试探的软。
察觉到他身体微僵,呼吸渐重,她才敢再近一分,舌尖轻轻舔过他的下唇,尝到他唇上残留的清茶味。
这吻和往日他主导时截然不同,没有强势的占有,却带着细碎的痒意,一点点勾着人沉沦。
她学着他从前的模样,慢慢加深这个吻,探进他齿间时,明显感觉到李泽正的手臂骤然收紧,将她更紧地圈在怀里。
可她没停,反而主动缠着他,吻得又软又绵,连眼尾都染了几分刻意的媚色。
直到李泽正呼吸滚烫,她才轻轻退开,唇瓣还带着晶莹的光,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于敏烛光下凌乱的发丝散下来。
他抬眼,便与她青涩中又带着十足媚色的眼眸对上。
李泽正真想掐住她的脖子,发狠的吻她,但他还是忍住了。
李泽正早已没了往日帝王的沉稳,他顺着她的力道,自觉地躺平在榻上,闭上眼,将身体全然交予她。
于敏缓缓起身,占着主导一切的位置。
她像轻盈的花瓣微微晃动,花瓣般层层掉落。
居高临下望去,李泽正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脸色泛着潮红,连唇瓣都因刚才的吻而显得格外红润,一副全然顺从的模样。
烛火恰好在此刻噼啪一声,照亮于敏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与冷漠。
她俯下身,凑在他耳边,声音轻得像呢喃,却带着淬了冰的嘲讽:“阿正哥哥,你这个样子……真放当啊。”
本是羞辱的话语,落在李泽正耳中,却像是最烈的酒。
他依旧闭着眼,脸色却潮红一片。
显然被这带着挑衅的话语激得更加兴奋。他伸手想揽住她的腰,却被于敏轻轻避开。
这还能兴奋上了,真够变态。
于敏直起身,看着他眼底的狂热,心底早已将他骂了千百遍。
可面上,她依旧维持着那副娇媚的模样,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皮肤,看着他此刻绷紧的身体,唇角的笑意越发冰冷。
夜还很长,榻上的温存是假的,他的沉迷是真的,而她藏在假面下的恨意,却比这长夜更沉,更冷。
李泽正沉溺在她编织的温柔陷阱里,全然没察觉,怀中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抹笑容,都藏着他看不懂的算计与厌恶。
“敏敏……朕……好喜欢你主动。”
李泽正捂住自己的眼睛,有些害羞。
46. 朕要你做我的皇后
于敏在长寿宫虚与委蛇半月有余,白日里陪李泽正赏菊观鱼,听他讲朝堂趣事,眼底笑意盈盈,心底却始终绷着一根弦。
唯有等夜深人静,李泽正熟睡后,她才敢卸下伪装,借着廊下微弱的月光,在寝殿里放空。
于敏这段时日把李泽正哄得可高兴了,连监视她的眼线都撤了去。
她记得幼时听父亲提及,宫中百年旧殿多有密道,或为前朝皇帝避祸所用,或为后宫嫔妃私通外臣所建。
长寿宫曾是万历年间宠妃的居所,她曾听闻那宠妃常私出与外臣幽会。
那宠妃能如此频繁外出又不被人发现,莫不是走的密道?
这般想着,便抱着一丝希望,在寝宫内四处摸索。
两个时辰后……
于敏从梳妆台下的地砖摸到床榻后的暗格,指尖反复摩挲着每一处可疑的缝隙。
这夜恰逢月黑风高,窗外寒风呼啸着卷起枯叶,殿内烛火被吹得摇曳不定。
于敏披了件素色披风,蹲在梳妆台前,指尖忽然触到一块地砖的边缘,与其他严丝合缝的砖块不同,这块砖竟能微微推动。
她心头一紧,屏住呼吸,双手扣住砖沿,借着全身力气往上一抬,地砖“咔嗒”一声轻响,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通道口。
潮湿的霉味混杂着宫外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于敏点燃一支蜡烛,小心翼翼地探进头去。
通道约莫一人宽窄,墙壁上还残留着前朝工匠刻下的纹路,烛火映照下,能看到尽头隐约透着微光。
她心脏狂跳,连忙将地砖归位,用裙摆扫去边缘的灰尘,确保看不出丝毫痕迹。
夜里于敏辗转难眠。
窗外的风还在吹,她望着帐顶的缠枝莲纹样,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这密道,便是她逃离牢笼的希望。
次日早膳时,李泽正亲自为她夹了块水晶糕,笑着问:“敏敏近日总望着窗外发呆,可是觉得长寿宫闷得慌?”
于敏垂眸,指尖轻轻捻着帕子,声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倒不是闷,只是近日总想起阿盼。从前,她每日都陪我描红绣花,如今不知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冻着饿着。”
阿盼小小的时候便跟了她,又是个心思单纯,处处只为她着想的小姑娘,若要离开皇宫,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盼了。
当时李泽正为了断她对宫外的念想,强行将人送走。此刻提及阿盼,于敏眼眶微微泛红,语气里满是担忧。
李泽正看着她泛红的眼角,想起那日御花园屋顶的惊险,又想起自己因占有欲而下的软禁之令,心中悔意翻涌。
他放下银筷,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温柔,“是朕考虑不周。明日朕便让人去浣衣局把她接回长寿宫里,留在你身边伺候。”
于敏立刻抬头,眼底满是惊喜:“真的吗?多谢皇上!”
知道于敏回担忧阿盼吃苦头,李泽正补充道,“阿盼虽去了浣衣局,确是一件衣服也没让她洗。朕怕你生气,没敢让她吃苦。”
“皇上对我真好。”她顺势靠在他肩头,鼻尖轻轻蹭过他的龙袍,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心底却冷得像冰。
李泽正,你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吗?你欠我的,远不止一个阿盼。
第三日午后,阿盼果然被宫人领进了长寿宫。
她穿着一身粉色宫女制服,头发梳得整齐,只是脸颊比从前还要圆润几分。
见到于敏时,阿盼眼圈瞬间红了,快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娘娘,奴婢终于见到您了!”
于敏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拉着她的手进了内室,厉声屏退所有宫人。
待殿门关上,她才一把抱住阿盼,声音发颤:“阿盼,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浣衣局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阿盼摇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掉:“奴婢没事,只是被送到了浣衣局,娘娘您得圣宠,那些人知道我是您的贴身婢女,您又对我甚是宠爱,她们都不敢为难我。”
“我就平日里种种菜、纺纺纱,就是见不到娘娘,心里着急。娘娘……我在浣衣局知道了一些您和陛下的事情,您还好吗?”
“好。”于敏冷笑一声,将李泽正如何软禁她、如何控制她的自由,又如何在御花园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一五一十说给阿盼听,“我如今对他百般顺从,不过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昨日我还在梳妆台下找到了密道,能通往宫外。”
阿盼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娘娘,这宫墙深似海,皇上心思缜密,您千万要小心。往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奴婢就是拼了性命,也会帮您。”
两人又说了许久贴心话,从家中的近况聊到宫中人的虚实。
最后主仆二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于敏抬手,指尖轻轻拂过阿盼柔软的发顶,那触感毛茸茸的,像极了儿时家里养过的小奶猫。
她眼底漾着真切的暖意,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笃定,“我早就在宫外给你置了家首饰铺,铺面选在最热闹的朱雀街,里面的货我也让人备齐了。”
“你这一出去,不用再看任何人脸色,日子有依有靠。”
“往后啊,想寻个真心待你的人嫁了,便风风光光办婚事。”
“若是想先自在几年,走遍大江南北也成。总之,你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才是我最盼着的。”
于敏将放奴书交到阿盼手里,不舍的哽咽道,“好阿盼,你今夜就走吧。”
“我走了,娘娘您怎么办呢?”阿盼摇摇头。
于敏安慰她,“不是和你说了?我也要走吗。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待我以后出宫了,我一定去找你。”
哄了许久,于敏让人把不再哭泣的阿盼送出了皇宫。
几日后,于敏以“近来总觉头晕乏力,恐是气血不足”为由,请来了女太医方歆雅。
方歆雅出身医学世家,医术精湛,为人沉稳,且早年于敏的父亲曾救过她父亲的性命,是于敏在宫中为数不多能信任的人。
待宫人退下,于敏屏退左右,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递到方歆雅面前,脸上满是急切与不安:“方太医,我入宫已有三年,始终未能为皇上诞下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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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我忽然想起家中祖母曾提过一个助孕的方子,说是对气血亏虚的女子格外有效,只是不知是否真的有用,你帮我看看?”
方歆雅接过纸,展开一看,瞳孔微微一缩。
纸上的药方看似是当归、黄芪、阿胶等调理气血的药材,实则暗藏玄机。
其中几味药材的用量经过巧妙调整,再搭配上一味罕见的假孕草,能让人在半月内出现停经、嗜睡、恶心等类似怀孕的症状,且对身体无害,正是宫中女子常用的假孕法子。
她抬眼看向于敏,见对方眼底闪过一丝恳求与坚定,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
方歆雅沉吟片刻,将药方折好递回,声音压得极低:“娘娘放心,这方子虽偏,但臣医用着有把握。往后臣医会按保胎的路子为您调理,每三日来为您请脉一次,对外只说您气血渐足,已有孕相。”
于敏松了口气,握住方歆雅的手,指尖微微用力:“多谢你,方太医。此事若成,我必不忘你的恩情。只是……此事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尤其是李泽正。”
方歆雅颔首,“娘娘放心,臣医深知此事的轻重。明日起,臣医会按时来为娘娘请脉,您只需在请脉时配合着说些头晕、想吃酸食的话,其余时间正常起居即可。”
送走方歆雅,于敏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密道已找到,阿盼已回宫,假孕的计划也有了着落。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窗棂,冰冷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
李泽正,你不是想让我为你生儿育女,永远留在你身边吗?我便让你尝尝,希望破灭的滋味。
几日后,方歆雅在请脉时,故意当着李泽正的面,面露喜色,“皇上,娘娘脉象平稳,气血渐足,且脉相圆润滑利,似有孕之兆!只是时日尚浅,还需好生静养,切不可劳累。”
李泽正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一把抓住于敏的手,声音都在颤抖,“敏敏,你真的有孕了?我们有孩子了?”
于敏装作又惊又喜的模样,眼眶泛红:“皇上,我……我也不知道,只是近来总觉身子乏,想吃酸的……”
李泽正当即下令,将长寿宫的宫人增加一倍,每日的膳食按孕妃的标准准备,还特意叮嘱方歆雅要用心调理。
看着他欣喜若狂的模样,于敏心底冷笑。李泽正,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夜渐渐深了,李泽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于敏,生怕碰坏了她腹中的孩子,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敏敏,等孩子出生,若是男孩,便立为太子。若是女孩,便封她为长公主,让她享尽荣华富贵。”
于敏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轻轻嗯了一声,手指却悄悄攥紧了帕子。
李泽正紧紧搂住她,仍然觉得她有孕的消息美好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敏敏下月初七是个好日子,朕要为你举行封后大典。”
“朕要你做我的皇后。”
于敏高兴得咧开嘴大笑,“阿正哥哥,我终于成为你的皇后了。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