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短命相府千金改命》
1. 生死
丰国满和二十年,蓁城一夜入冬。大雪簌簌而落,飘至城门内外,银装素裹。连下两日,雪厚处已不便出行,城中最繁华之地东市都变得人迹寥寥。
男人踉跄着从东市南门出来,骂骂咧咧几句,即兜手艰难行走,经过一间宅门紧闭的雅致小院,看两眼门前分立兵卒,咿呀两声,被瞪后,他忙不迭离去。
夜色森森,宅院屋顶亮白刺目。
院里,兵丁们分列廊下,昂首而立。几个仆从围在一处,冷得发抖,亦不敢作声。
厢房内,一盏烛火闪着微弱之光,视野昏暗。
女子穿玉色衣衫,坐镜台之前,拿一把玉梳,一下又一下,梳着秀丽长发。纵使镜面模糊不清,她依然梳得一丝不苟。
屏风上倒映一抹瘦弱身影,光影交错间,走出一位婢女,嘶声说:“姑娘,这可怎么好?出又出不去,难道只能等……”
“死”这个字,她说不出口,低头捂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哭了,若婷,不要哭。”谢蕙兰脸色苍白,淡淡道,“二哥说过,哭泣最是无用。人命易逝,死便死了。”她眼角渗出泪意,又恍惚没有。
哭声逐渐隐去,只余屋外冷风啸鸣。
谢蕙兰打个寒噤,顿了顿,她放下梳子,定定望着铜镜。好一会,女子轻蹙眉梢,低吟,“只一点我不懂,纵爱极那女子,他都不该恨我至此。”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信唐曜想害她。但贾嚒嚒说“老爷让人来送夫人上路”,毫不含糊,怎能不信呢?
是否,男人一旦变心,就什么情意都没了?
“姓唐的歹毒心肠!”若婷恨意又起,捶胸顿足,“没有姑娘,哪来他今日?狼心狗肺,不是人!”
短短几句话道不尽她的怨恨。
谢蕙兰虚弱一笑,轻轻摇头,转了话题,“嚒嚒回没?”
压下愤意,若婷朝门边看了眼,“还没。”犹豫半刻,她道,“姑娘,他派这些人围困院落,以下人之命威胁您,没脸见您的。”
静默一瞬,谢蕙兰苦笑,“若婷,你看不出吗?即使我不同意,他们都会动手。”
她说得轻巧,若婷听得心碎,“姑娘……”
“其实,我愿为唐曜死,不过心有不甘罢了。他明明爱过我,既要我死,为何不亲自来见我?”
到这一刻,她都相信昔日情意是真实存在。
“姑娘净说傻话,您不后悔吗?光想一想,我都替您难受得紧。”
“不,我不后悔的,若婷。”
紧挨西厢房门的贾嚒嚒听到这句话,身子一抖,泪水争相掉落,她赶紧擦了,绕过回廊,走向亭下背靠立柱肩披大氅的男子。
她弯身行礼,轻声恳求,“将军,夫人想见老爷一面,您允了她吧?”
男子凝望凄清夜空,闻言,嗤笑一声,头也未回,“她别挣扎为好,你们老爷不会见她。”
“您能否通融通融,奴家求您。夫人与老爷关系曾极好,若老爷知道了,定会答应。兴、兴许还会留情,您也不需如此行事啊。”
“嚒嚒,你记住,鸢兮才是你的主子。我说,唐曜不见。”
男子的话带着深重的戾气,如利剑刺向妇人。
贾嚒嚒吓到,惶恐跪地,“奴、奴家明白。”深吸一口冰冷空气,她告退回房。
门开,复合拢。
年迈妇人前行几步,朝谢蕙兰躬身,叹息着扯扯干燥的嘴唇,看了眼那碗由她所做的羹汤,“夫人,将军不能应您。老、老爷该已歇息,天儿冷极,您趁热——”
她抬头看去,却见夫人的贴身丫鬟若婷对她怒目而视,贾嚒嚒闭上嘴,羞愧低头。
谢蕙兰倏忽亮起的眸子彻底暗淡,她道:“嗯,晓得了。烦嚒嚒出去,我一会喝。”
女子柔弱的身姿像风吹即倒,取部分秀发盘于发顶挽髻,她将兰花式样的玉质发簪插上,对着铜镜微微一笑,轻声开口:“若婷,好看吗?”
看她如往日柔和,若婷哽咽道:“好看的,姑娘怎样都好看。”
两人问答,全然不当贾嚒嚒存在。
摩挲双手,贾嚒嚒忍了又忍,终究狠下心肠,说:“夫、夫人,奴家得等您喝完收拾。”
“大胆!”若婷大步而出,厉声呵斥,“夫人的话,嚒嚒该听见,主子平日惯着既罢,你岂敢逼迫?”
“不必这样,若婷。”温婉的声音倏尔响起,如丝竹悦耳,又带几分柔弱。谢蕙兰说,“嚒嚒无非自保。”
贾嚒嚒的手不禁颤栗,头垂得更低。
“姑娘!”本已止住的泪水再次流下,若婷扑跪到谢蕙兰膝前,“姑娘,那位李将军乃朝廷命官,岂能私自害人?这于朝廷律令不合,老爷、二爷绝不会放过他们!”
谢蕙兰转过身,伸手抚摸若婷肩头,极尽温柔之意。若婷想到姑娘这半年经历的所有苦楚,嚎啕大哭。
贾嚒嚒眼眶湿润了,手心都沁出冷汗,忆起冰凉刺骨的刀锋、将军的说辞,她再次硬起心肠,“婷丫头,将军实留情面,不然……”
“你住口!我不若我家姑娘给你留面,你全忘往日恩情,与外人联合毒害她,”若婷旋即站起,满脸泪痕的怨愤质问,“贾嚒嚒,你不怕报应的?”
此话一出,房外闷雷作响。
雪天打雷,实乃稀有。贾嚒嚒吓得退后一步,呆立片刻,全身猝然抖动起来,慌乱地退出门时,绊到门槛,待爬起,她跌跌撞撞跑开。
而后,房门关上,房内归于寂静。
若婷猛地趴于地上,不顾形象,抽抽嗒嗒哭泣。
叹息一声,谢蕙兰弯腰扶起若婷,柔声劝慰,“不值当哭,你受我连累,虽将军口头应允,我总不放心,不知唐曜能否饶你。待我死了,你拿着兰玉簪求见,若他能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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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死……”
她取下玉簪,留恋地看了最后一眼,交到若婷手中。
“不!要死,奴婢陪姑娘一起死!”若婷吸吸鼻子,把玉簪插回谢蕙兰发髻,“娘娘赠予姑娘的簪子,姑娘该收好。”
“傻若婷,何苦......咳!”谢蕙兰柔弱的肩头耸着,格外单薄。
“让添衣,姑娘偏生不许!”若婷急忙起身拍抚她后背,待谢蕙兰缓和几分,她恨恨道,“姓唐的为藏个贱婢胆大到谋害姑娘,您死,他便得意!姑娘,我去闯!您等着,我一定闯出去,喊二爷来!”
她脚一跺,眼中精光闪过,下定决心,拉门冲出。
寒风灌进房内,引得烛火剧烈跳动,似灭实燃、将熄未熄之际,“砰”,风合上门,忽明忽暗的室内重获光亮。
但见谢蕙兰跪坐于地,望着房门方向,满脸担忧,情急之下,她连声咳嗽,止也止不了。
忽地,外间传来一声短促尖叫,凄厉异常,犹在耳边。
谢蕙兰肩膀猛地颤动,心痛欲裂,眼泪瞬时涌出,沿她疲弱的面庞滑落。她抬起眉眼,茫然地环顾幽静室内,末了,露出一丝凄苦笑意,眼下一点痣似血般艳丽。
盯着瓷碗,她缓缓站起,一步一步走向茶台。羹汤热气已然散去,角落,躺着一根黑色银针。
“仅归还玉簪,无需言谢,唐某不过举手之劳。”
“能得谢家四娘心仪,此是唐曜三生有幸,今生定不相负。”
“兰儿,为夫学了几日,这碗莼菜鱼羹可算学会。你尝尝,如何?”
一幕幕过往似在眼前飘过,谢蕙兰看着一如往昔鲜美的羹汤,出了神。
门外有人催促,“谢氏,时辰不早。”
简单一句话如重锤定音,她的生死已无法自主。
柔弱纤长的双手轻轻端起瓷碗,谢蕙兰拿出碗中汤匙,将羹汤一饮而尽。瓷碗摔落,她疼得跌到地上,身子左右翻滚间,泪流满面。
少顷,谢蕙兰不动了,眼泪停留眼角。她蜷缩着,眼神涣散,低低道:“二哥、二哥哥,兰儿不想死的,不想。好痛,兰儿好痛,怎会这样痛啊……”
北风呼啸,撞击门窗,虚弱的声音化于此中。
外面,屋顶依然白得纯净无瑕,墙角地上的一摊又一摊鲜红也逐渐被飘雪覆盖。
……
“停!Stop!”
光亮尚存的房内陡然漆黑,一瞬,亮如白昼。上方,荧光屏浮现,显示两排文字。
【徐澜卉女士,您的穿书之旅将在一分钟结束。】
【稍后,请您对此次体验作出评价。】
忍耐至今,徐澜卉自以为喝过劳什子羹汤,便能重生复仇,并走向人生巅峰,不料当她痛不欲生之时,形似书页的显示屏提示穿书即将结束。
这一刻,她终于确定,这本书,谢蕙兰根本不是主角。
2. 重穿
徐澜卉所在的世界流行穿书游戏,因工作忙碌,且游戏费用昂贵,所以即使被人推荐,她都未当回事。
恋爱后,徐澜卉才考虑是否把此娱乐项目作为约会选择,但魏祁不喜,嫌弃体验虚拟人生无聊,她便打消计划。
最近,“Gu&Jin穿越”公司为回馈新老顾客,举办“穿书体验”活动,优惠显著,新用户立减一万。好巧不巧的,徐澜卉分了手,她就花了五万,独自参加以放松心情。
痛感霎那消失,处于意识世界的徐澜卉大声喊:“系统,滚出来!”
清越女声方落,小而弱的点点荧光浮现,一道男声接着说:“徐女士,请文明用语,称呼我‘小七’,你有事?”
声音似机械又不然,口吻不疾不徐。
因其风轻云淡,徐澜卉几乎牙都要咬碎,“以为你哑巴呢,结束了,会说话啦?”
“莫要人身攻击。”
“呵呵——”暗示气大伤身,徐澜卉立马调整情绪,心平气和道,“我问你,剧本到底为何如此?谢蕙兰明知唐曜养外室背叛,何苦忍耐接受,这也算了,她都憋屈成这样,怎么还被害死呢?”
“不知,无外乎剧情人设这些原因。”
“啊?”徐澜卉相当纳闷,系统还能有不知道的?她又问,“那我能改她的结局不?”
说来,此次穿书相当于片段沉浸式体验,她只是经历者,一切由谢蕙兰做主。以为仅仅感受故事,没想到入戏之时,就被告知结束。
临到结局,徐澜卉方使用唯一一次免费暂停机会。
“不能。”
“我同事与朋友穿书特别爽文,他们推荐我才来。但是我穿成一个配角,这么惨,还不能改结局,这活动体验感太差了吧!”
公司回本,徐澜卉总算赚钱盈利,感情被人骗就算了,难道,她的收入都要被穿书活动糊涂赚走?
“机制决定,你想想支付金额。”
“……”她绝不加钱!
既然面临结束,徐澜卉觉得,有必要咨询一下,她说:“这本书,除了我,有没有其他穿书者?对了,我能知道所有剧情吧,告诉我,立刻马上!”
“不知。”
“……你到底有啥用?一问三不知!”
“徐女士,你还可以继续体验。”
“我都被毒死,哪来的剧情继续?”徐澜卉当真不甘心,不想花冤枉钱是其一,看过谢蕙兰的故事之后,她为其不值。她道,“不行,你必须想办法让我体验一把爽文,至少结局谢蕙兰得活着,我要帮她改命!”
“你是配角,配角自然、戏少,很、正常。”
系统依然不紧不慢,言语中无意识的讽意像火上浇油。
徐澜卉终于忍不了,决心拿出“杀手锏”,她扬声说:“赔钱,我要投诉!”
叮——
机械提示音乍然响起,随后传出一道清晰的播音男声:“恭喜触发隐藏奖励,徐澜卉女士,您有一份独家新手礼包!”
显示屏文字随声音变换:
【您可选择再次穿书成为谢蕙兰,本次穿书,系统不再禁锢您的言行。】
【因不受限,故事走向不受控制,以您宣布结局、故事完结或角色身死结束。】
【请问,徐澜卉女士,您选择重来吗?】
【A.是B.否】
绕一圈,原来可以重生啊!果然不能当软柿子,徐澜卉果断的说:“A!”
【剧情重置之前,您拥有一次改变故事设定的机会。】
【请问,徐澜卉女士,您想要此机会吗?】
【A.是B.否】
想也未想,徐澜卉答:“A。”
【请问,您想改变以下哪个?】
屏幕仅显示两个字母,像能活动的人一般,做着搞怪动作。
居然是盲选。
页面靠近,谢蕙兰伸手点击“B”。字母按序排列,答案揭晓。
【A.结局B.过程】
主角不是谢蕙兰,结局改变肯定与其无关,但过程一变,她的结局很可能变。
选得还行。
页面旋转,出现新的问题和选项。
【请问,您想改变以下哪项情节或设定?】
依然盲选,俗话讲,不会选则选“C”。徐澜卉触碰屏幕,选“C”。
字母排开,显示答案。
【A.周沣不遇鸢兮】
【B.谢蕙兰不爱唐曜】
【C.谢蕙兰没有遗失兰玉簪】
这第一个选项,徐澜卉不认识两人,只对周沣存有一点印象,曾为丰国击退肃国进犯。
至于选项B,既然重生不再受限,这个选项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毕竟,徐澜卉可不爱唐曜。
这样看,她的选择结果都不错。
显示屏旋转:【徐澜卉女士,新的故事正在重置,请稍候。】
安静等待之时,徐澜卉发觉,系统如消失一般,再度一声不吭,刚才的男声亦区别明显。她觉得,显示屏和系统难道不算重复道具?
这个系统存在的意义在哪?分明,只让她生气啊!
在失去知觉前,徐澜卉连忙说:“我能换个系统吗?不要也成!喂!”
黑暗里,沉闷的笑声转瞬即逝,清晰传出一句“不能”。
……
珠窗前,笼中百灵鸟叽叽喳喳,婢女脸色略急的悄步靠近,探头朝里张望一眼,未闻动静,遂打开鸟笼门,将草籽放入食罐。
百灵鸟立即停止鸣叫,埋头吃食。婢女放心舒口气,回身走开。
曲屏往里,床畔轻纱垂落,隐约可见帐内女孩形容,婉约美丽。她长睫轻颤,缓缓睁眼,迷蒙之色旋即消散,一溜坐起。
谢蕙兰懒洋洋地伸展双臂,轻声呢喃:“睡个午觉神清气爽,今儿,该去哪呢?”
她高声喊“若婷”,一手拿过叠着的衣裳。
套上一件玉色纱衣,谢蕙兰曲起左腿,扶额感叹,“说话都带着古味儿,这回,真像度假来了。”
眼下红痣,于笑意晕染下,显出与年龄不同的韵味。
机械音出现,今天第二次提示签到。谢蕙兰瞅一眼,点了点屏幕,得到两个穿书游戏币。再点一下,书页合上,显示屏消失。
“姑娘醒得倒比昨儿快,是被闹闹吵着了?”若婷款款而来,身后跟着一位个头稍矮的婢女,端着一盆清水。
看见谢蕙兰笑着,若婷露出笑容,欲接衫衣。
谢蕙兰按住她手,说:“不用,小事一件,我自己会做。”
若婷摇头不依,倔强的看她。
一笑,谢蕙兰只得作罢,再不愿被人伺候,既然穿书,她的确需要习惯。就好比,即使不喜,既已明晓谢蕙兰性格,她无论如何都得伪装几分以适应这个角色。
再见若婷,即使分别时间短暂,谢蕙兰亦生出久别重逢之感。前世,这丫头或许拥有一线生机,却为谢蕙兰拼了命。
小婢女把盆放于盆架上,安静等在旁边,本是平常表情,嘴唇却显得微微嘟起。
谢蕙兰见了,觉得这新来的小丫头实在呆萌,不由得问:“你叫什么,如何到‘芳兰馆’来?”
见姑娘主动与自己说话,婢女受宠若惊,抬头道:“回姑娘,奴婢名唤小雀,因懂得拳脚功夫,被喜儿姐姐看中,才有幸来姑娘这里。”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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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赢几人?”
谢蕙兰问得直白,小雀惊讶一瞬,说:“呃,府中护卫,奴婢可以一敌二。”
身量娇小,却有如斯功夫。谢蕙兰多看她几眼,小雀似难为情,怯怯低头。
谢蕙兰不看了,走到镜台前坐下,把玩肩头长发。
“夫人待姑娘真好。”若婷一面替谢蕙兰梳发,一面感慨,“听说昨日,石姨娘向夫人提及小琴手脚不利索,想要给三姑娘换个丫头,夫人都没应她呢。”
“有这事?”谢蕙兰问。
若说前世,她可不觉得谢夫人对谢蕙兰另眼相待。
小雀道:“奴婢听说只是误会,夫人才未应允。”
“不管怎样,夫人待姑娘好是肯定的。”若婷强调。
谢蕙兰暗自好笑,若婷这丫头比她都在乎这些。她看一眼小雀,约摸明了。
像谢蕙兰这等身份,出门游玩自会有仆从告知谢夫人。蓁城治安不错,她便不愿带护卫,谢夫人出于担忧而安排小雀过来,算得上周到。
“小雀,你以后既是芳兰馆的人,‘奴婢’、‘婢子’这类称呼,不需要,我这里不用太多规矩。”
小雀顿住,瞅了瞅若婷,见她脸上并无异色,才说:“是,奴婢记下了。”话一出口,她嘴即刻合上,又弱弱道,“不,错了,下次、下次一定记得。”
谢蕙兰唇一弯,心情明朗。
简单准备后,她戴上帷帽,前往东市北门附近的街巷。
原书中,若无必须,谢蕙兰从不出门,纵使嫁给唐曜,都未改变。这样的经历让徐澜卉仿佛当了一回古代宅女,一天两天不打紧,时间长了,果真受不住。
第二次体验,除了避免重蹈覆辙,第一件事即是逛遍蓁城。
因谢蕙兰态度和气,小雀胆大起来,脸带笑意,见到什么总会转身与她介绍。
“姑娘,小雀听厨娘提起过,这条街的‘老钱家面馆’云英面味道香极,您要去吗?”
四色馒头、栗糕和椿根馄饨等等,谢蕙兰均已品尝,味道不错,不知这面条如何,她一口答应。
主仆二人有说有笑走远,一点没察觉护卫暗中跟随。
谢府,内院荷花亭。
宽阔的平台中间,一方大理石桌边端坐一位清雅贵妇,身穿淡青缎面纱裙,发髻简单挽起,只簪朵茉莉。倒是她身侧坐着的妇人打扮华丽,姿容更显艳色。
一高壮男子恭敬站立阶下,弯身述说所见情形。
“四姑娘原等着面食,旁桌两人突然搁下竹箸,与小二发生口角。姑娘搭了句话,奴听得不清,其中一人便要找姑娘茬,店老板制止都不得,奴特赶回告知。”
谢夫人冯氏神情平静地端起茶盏,抿茶不语。
刘姨娘挥手道:“下去吧。”
男子应声,离去前,不忘追问:“夫人,奴是否要帮衬姑娘?”
刘姨娘看向冯氏,等她表态,冯氏淡声说:“不用。”
意料之外的说辞,男子以为夫人担心姑娘而安排他留意去向,没想到会是此等态度。当然,主子的吩咐,他还得听。
仆人一走,亭内恢复安静,左右两丫鬟都屏息静气,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不解。
见冯氏只顾喝茶,刘姨娘微笑着说:“兰姑娘这是转了性情,在家憋坏了。姐姐您啊,少不得多操心。”
“若想出门,与敏儿一处不更好?才学不比敏儿,现下规矩也丢掉,且看她如何应对。由她胡闹,自有她二哥烦恼。”
“姐姐不过刀子嘴,小雀不是您吩咐喜儿安排的?”刘姨娘瞥一眼冯氏身侧的婢女,婢女对她弯了弯唇。
冯氏抬眸,沉吟一笑,转头不答。
3. 争论
面馆内,谢蕙兰端坐于长椅,满心等待美食,好奇张望店内摆设时,眼角余光注意到邻桌动向,不由蹙眉。
因自己开店,她知晓一家小店经营成功之难处,故此,望见顾客暗里的小动作,她并未深思,一席话冲口而出。
“小娘子可有证据?”
方正脸的男子直眉瞪眼,端过自己的汤碗,重重放在谢蕙兰桌上。汤上漂浮一只小虫以及疑似翅膀的东西,黑,与雪白面皮对比鲜明。
谢蕙兰斜睨着,没说话。
她侧后方的小雀说:“大家都吃得好好的,只有你们这桌生事,我家姑娘质疑都不成吗?”
“小丫头,出门在外得懂规矩。娘子都未讲话,你如何插嘴?”
脸倏尔红了,小雀张嘴又闭上,瞥眼谢蕙兰,不敢再言。
谢蕙兰一笑,道:“讲便讲了,你没资格责她。”
“小娘子看着像体面人,却纵容婢女,让我大开眼界。”
“区区小事,哪称得眼界。”
“娘子伶牙俐齿,我不与你计较。但这碗面,”男子回到正题,侧脸刀疤醒目,他指着面碗,“汤中确有蚊虫,你偏生冤枉我两兄弟。何故看也未看,即说我想吃霸王餐?”
语末被冤之意尽显,邻桌人听了,纷纷附和。
一旁的店小二急得擦汗,得人相助,男子矛头直转这位娘子时,他却无能为力。
店老板笑着上前,朝谢蕙兰弯身行礼,后走至男子身旁,拱手道:“郎君消气,娘子乃店中常客,信任我们。您且坐着,我再让后厨给您做一碗赔不是,不用您付钱。”
另一体型肥胖男子从座上起身,立刻接话,“欸,啷了个腿儿,可使不得,不然这小个娘子得讲算盘达成,让街坊邻居笑话不是?”
一时,有的顾客哈哈大笑,有的低头,狐疑地在碗中挑挑拣拣。大门边,挤着人近前凑热闹。
因换了身份,徐澜卉不能无所顾忌的争论出气。因此,双腿下意识要站起时,她迅速以理性压制住。不气,不气。
方正脸男子于腰间解下钱袋,掏出铜板交给老板,“两碗面的钱,我付得,老板您接好,但这事没完。”
他觑一眼同行之人,并瞥了瞥谢蕙兰,一副不罢休的模样。
店老板愕然,“您……”
肥胖男子抢道:“啷了个腿儿,哥们听说老钱家的云英面好吃,这一吃却吃到虫子,还被曲解要吃霸王餐,真倒胃口,呸!”
老板被堵住的话头卡住,接不下去。
“你们能证明蚊虫从何而来?”谢蕙兰问。她打量着方正脸男子腰侧,暗暗思考。
方正脸男子眉头皱起,喝声道:“娘子质疑我作假?”
谢蕙兰红唇轻启,话未及说。
“不然。”一道磁性低柔的男声响起。
众人闻声,望向门前。
月白锦袍少年立姿笔直,身形颀长。他手拿一柄红木折扇,缓缓行来,玉扇坠轻轻晃动。
到谢蕙兰桌后不远处,他向众人行了一礼,说:“这位娘子想来并非质疑作假,而是不想冤枉店家。此事,或许另有误会,亦未可知。”
这番说辞意在淡化矛盾,将问题引到与双方无关的偶然因素。
因声音实在悦耳,谢蕙兰从位上起来,看向来者。形容俊朗,风度不凡。她微微仰起头,目光坦荡直接。
帷帽轻纱拂动,纱下的脸影影绰绰,朦胧中,另有一番抓挠人心的美感。
少年看向谢蕙兰的眼神呆了一呆,自觉失礼,匆匆侧过头。
“你说误会就是误会?”肥胖男子嚷。
“不巧,吾乃常客,从未遇见面中出现蚊虫之事。”
“啷了个腿儿,都是常客,常客所言就有理?你们没遇见,不代表别人遇不到。当我们是新客,好欺负啊?”
方正脸男子端详少年一番,眉皱起,猜测此人是个有身份的,遂道:“吃个面而已,罢了,我们以后绝不来此。”
说完,他示意同伴,大步迈向门口。
“大热天的,既有蚊虫,多清洁清洁后厨吧。啷了个腿儿,做不来不让讲,不如趁早关门!”肥胖男子踏出几步,吼着。
这话于理中透出微妙,谢蕙兰恍然大悟。
回神间,身畔方桌被肥胖男人狠踢一脚。方桌倾斜,将要倒地之时,谢蕙兰与锦袍少年一同出手扶住。
两人眼明手快,松手刹那,不由默契对视。少年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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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颔首,谢蕙兰嘴角刚弯,眼前微微光亮闪烁。
“徐女士。”
“先别急眉目传情,生事之人快跑了。”
这个讨厌的系统!谢蕙兰立正转身,忽然冷淡的态度直让少年绽开的笑容僵住。
微叹口气,少年讪讪站正,看着大门方向。
“你们要闹事?”店老板和气的脸露出怒容。
方正脸男子回头,见此场面,埋怨地看了看同伴。周遭窃窃私语声变大,他躬身道:“老板,此乃我们不是,对不住。”
他拉过肥胖男子,就要走人。
“且慢。”谢蕙兰出声阻止,不远不近的望着他们,“我以为你们想赖账,但你给了钱。演一出戏,道理全占。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会被唬住,你今日便能得逞,从此店家口碑不保,影响日后生意。”
挑拣面碗的顾客们一惊,不好意思的放下竹筷;店老板醒悟过来,后怕得抚掌惊叹。
而锦袍少年思索着看向谢蕙兰,以扇身轻触手心,眼带一丝疑惑。
小二激动的说:“正是!”
方正脸男子大笑,“娘子尽管污蔑,你没证据。”话毕,他与同伴疾行,眼看着距离大门只剩三尺之远。
谢蕙兰道:“小雀,拿他腰侧黑袋!”
“是!”小雀跑至两男前方,出手直取方正脸男子腰部之物。
孰料,男子亦是个练家子,灵活躲过,后退几步,喝斥谢蕙兰,“光天化日,娘子竟敢强抢?”
谢蕙兰哼了声,“你敢光天化日陷害店家,我有何不敢拿证据?若不如此,你可愿让大家瞧个究竟?”
周围人起哄,男子眼神锐利的扫视全场,顿时鸦雀无声,男子问:“娘子好大的胆子,难不成当自己是官差?”
“我若是官差,你已被带走。”谢蕙兰毫不退怯。
室内气氛焦灼,众人不敢眨眼,恐错过任意一方反应。
“娘子,你确定他袋里有什么?”少年弯腰靠近谢蕙兰,低声道,“错怪了,可不妥当。”
谢蕙兰唇微弯,昂起头,斩钉截铁说:“当然。”
虽看不清容颜,但女孩的自信足以让人感知,少年不免多看她几眼,疑惑更深。
4. 调侃
徐澜卉原本不是细心之人,恰恰相反,生活中,她粗心大意。因为这个性格众人皆知,在上份工作中,她被人诬陷忘记通知开会时间,以致于与同事大吵一架。
辞职以后,她给自己放了半年假,完全无所事事。
懈怠的日子,舒服归舒服,焦虑也不少。徐澜卉不愿再进职场,最终以自己省吃俭用的存款创业,经营了一间服装店。
粗心的毛病逐渐改变。
她印象深刻的一次是来自魏祁的夸奖。
魏祁在穿针的时候,说:“澜卉女士,你猜,这样细密的针线活让我想到什么?”
分手后,徐澜卉没少吐槽自己居然因为这样一句话心花怒放。
换旁人听到,指不定理解为心眼小。
也就她上当,认为夸赞自己心细。这可真是从没吃过葡萄,一朝以为吃到,定要觉得滋味美妙。
不堪回首的过去,不提也罢。
……
顾客从桌下捏着什么东西扔进他眼前的汤碗,须臾之间的事,谢蕙兰知道,根本没有看错。
男子与店小二争论,她既了解内情,自然发声。
只是,谢蕙兰错估对方用意。
男子拿铜钱时,她便想到蚊虫从何而来,不可能只有一只,不然,此人根本不方便瞬间取虫。
“懒得与你申辩,我们要离开,你让不让?”
“让不让,在你。”谢蕙兰态度强硬,喊,“小雀!”
小雀正要行动,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她堪堪避开。一位玄色长袍少年逼近方正脸男子,眨眼间,夺了他腰上布袋。
玄衣少年落地,走到月白锦袍少年身侧,对他一笑,“等你许久,你也未回。如此简单之事,何须耗费时长。”
他扯开袋口,将袋中东西悉数倒出。
谢蕙兰随着众人目光看去,只见,他掌心布满蚊虫。密密麻麻,死的,尚在动的。
果不其然。
顾客们倒抽一口凉气。
“是陷害,我家面馆没问题!”店小二兴奋道,“报官,定不饶过你们。”
然而,待他瞧去,那两人早已不在店里。
事告一段落,谢蕙兰可以心满意足享用云英面,吃得津津有味。老板打算免费,她当然不肯。
出了店门,谢蕙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摸摸肚子,她轻哼一首小曲,鞋尖不时点地,极为享受。
只是,这番姿势,在旁人看来,颇为不雅。
“姑娘。”小雀娇滴滴唤她。
“咋——”谢蕙兰意识这话不对味,转为柔声,“嗯,怎么了呢?”说着,她朝前迈步,望见本应已经离开的两位少年。
一位微带笑意,一位一脸不满。
“娘子,我们护送你回府?”前者说。
他们居然在店外等着。
谢蕙兰答:“不用烦劳郎君,我可自行回去。”她用不着解释自己会继续逛街。
“不劳烦,吾闲着无事。看在你二兄的面上,吾亦不能让你独自回府。再者,不知那二人会否生怨为难于你,吾不放心。”月白锦袍少年认真注视谢蕙兰,慢而稳的陈述想法。
这是认出来她是谁,可是,谢蕙兰对他们没有印象。
见谢蕙兰沉默,少年介绍道:“吾名顾允之,与你二兄相交。吾身边这位则是李国公府世子,李喆。”
谢蕙兰看向李喆,对方触到她的视线,脸色依旧漠然。
李喆,是谢相曾中意的女婿备选之一,但会是深夜暗闯唐府逼迫谢蕙兰自尽的李将军吗?
前世,徐澜卉没能见到李将军,但听其属下介绍,确是李国公府的。
“既然你这么说,就麻烦二位了。”谢蕙兰改变主意说道。
为护送谢蕙兰回去,顾允之另雇一辆马车,他与李喆骑马。小雀陪同谢蕙兰坐在车里,重复着此举不妥的话语。
然而,谢蕙兰的心思早已飞到前世结局。
她不懂李将军为何同唐曜合谋害谢蕙兰,谢蕙兰本人与若婷都怀疑唐曜是为隐瞒外室存在,但真如此?
李将军又图什么呢?
这一次,她自然决意想方设法避免嫁给唐曜,但这个李喆……
“徐女士,你怀疑李喆?”
讨厌的系统又来了!他不出声,徐澜卉都已忘记他。
谢蕙兰瞄了瞄小雀,不知怎么反驳方不让旁人听见。小雀看着她,笑得可爱。
“放心,徐女士。你与我对话,不用避讳,他们听不到,这是‘穿书体验’的机制。”
谢蕙兰道:“你混蛋!”
“……”
谢蕙兰问:“小雀,你听到什么没?”
小雀眨了眨眼,不明所以,“没有啊,姑娘听到什么?”
“没事,乖啊。”
“嗯,姑娘有事可以告诉小雀。”
谢蕙兰在坐垫上左右扭动,眼前轻纱飘荡,麻烦,她干脆摘下帷帽,小雀即刻伸手接过,齐整的放于身侧。
“很智能欸,作为系统,你肯定知道剧情,故意不告诉我,到底是规定还是捉弄?”
“徐女士,你很美?”
“肤白貌美大长腿。”
“自恋请适度。”
“要你管!那你说,李喆是否害了谢蕙兰?”
一会过去,系统依然不作回答。徐澜卉不爽,“喂,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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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人嫌,你的作用体现在哪?”
“免你无聊。”
“吃好喝好,我哪无聊。倒是你,到底是人工系统还是人工智能啊?你这个设计真的很累赘。”
“我的好处很多,看徐女士能否发觉。”
“呵呵,在你告诉问题的答案之前,我不会理你。”
“徐女士这么小气?”
“徐女士?”
谢蕙兰索性闭上眼,置之不理。她大剌剌向后靠着,睁眼却见小雀脸色古怪,似乎有话想说。她道:“小雀,怎么啦?”
“姑娘,假若嘴不舒服,回到府中,我去找大夫给您诊治,好吗?”
“没有啊,我没有不舒服。”
“但您嘴巴一开一合的,又没声。”
“……”
混蛋!
马车驶到丞相府大门前,立刻有仆人上前迎接。
顾允之翻身下马,告知仆人身份及此行仅为护送谢四姑娘回来,无需惊扰府内。他走到车舆前,等着。
小雀掀开帷幔,谢蕙兰由内而出。
望着她的纤弱倩影,顾允之伸出胳膊。
谢蕙兰想要摆手拒绝,记起自己是谁,她转个弯把手搭了上去,小心翼翼的下车。
面纱随风飞舞,容颜一晃而过,恰如昔日那一面惊艳。
顾允之怔怔得说不出话。
“谢谢郎君。”谢蕙兰放下手,没发觉他的异常,回身看小雀。
而顾允之安静站着,低头暗笑自己竟如此肤浅。
几人告别。
“我们不便进去,以免扰了贵府。逾兄回来后,麻烦娘子给他递个消息,万卷书屋后日有约。若他得闲,不妨来一起共赏荷花。”
“嗯,我会知会二哥。多嘴问一句,郎君会去吗?”谢蕙兰道。
顾允之淡笑点头。
谢蕙兰又问:“李郎君呢?”
唇一勾,李喆说:“与娘子无关。娘子纵使想去,谢二郎可不会同意。”他转身上马,俯瞰着顾允之,“允之,快点。”
勒转马头,他骑行至前方路边停下。
顾允之脸上浮现一丝愧意,作揖道:“他急脾气,娘子莫怪。那日,他去。你想去,可先问过逾兄,确定前去,派人知会一声。吾让其他人告知各家姊妹,姊妹聚聚也无妨。”
谢蕙兰吃了一惊,行礼道:“嗯,多谢顾郎君。”
顾允之摇了摇头。
“郎情妾意,徐女士真享受。”
令人讨厌的声音出现,谢蕙兰当然如先前所言,无视他。与顾允之道别后,她快步踏上台阶。
直到不见她的身影,顾允之方才上马离去。
5. 书屋
芳兰馆位于内院最西边,前有正房两间,侧房一间,后有小厨房。入门一条青石小路,小路右侧植一棵高大桂花树,其下一方青石圆桌;左侧,一方花圃内种植一些花草,篱笆边放着数十盆玉兰花盆栽。
夏日炎炎,婢女仆妇无事时,喜在桂花树下乘凉。而谢蕙兰的房内,会放一些于地窖拿出的冰块降温。
此刻,谢蕙兰歪靠在美人榻上,闲闲地吃樱桃。
昨日,她向谢逾提及自己想与他一同前往万卷书屋赏荷,被严声拒绝。面馆之事,不知谁告诉他,谢逾极为恼怒,斥她行事不成体统。
故今日,谢蕙兰没有出门,打算等他怒气散了,再出去转悠。
“姑娘,您该读读诗了。”若婷边用扇子扇冰块,边提醒。
徐澜卉这才忆起前世,谢蕙兰的确有个习惯。在自己园里,除了写字、养花,便是看书。
“好吧,你把书递给我。”
装装样子也是日常,不习惯也无法。
谢蕙兰接过若婷递来的手绢擦手,爽快坐起。
从若婷手中接过诗集,她根据书页折痕,翻到暂停的那页。看了一遍,谢蕙兰打个呵欠,今天午间没能睡着,困得很,分神间,机械音叮咚响了声,她的余光随即看向上方显示屏。
【徐澜卉女士,您可通过充值获得“才能”礼包。请问,您需要吗?】
下一行便是两个选项。
早该猜到,这个体验活动不会放过赚钱机会。于是,谢蕙兰装作没看见。
翻看两页,熟读几遍,她想要偷懒放松时,抬头就见谢逾站在门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小雀站在他身后,嘟着嘴朝谢蕙兰眨眼。
若婷起身行礼。
让若婷与小雀下去后,谢逾走近两步,说:“背一首我听。”他直接抽走谢蕙兰手中书本,“就背你刚记的这首。”
根本没记住,谢蕙兰轻轻道:“我不过粗略看了……”话到一半,但见谢逾眼神暗沉,她没讲出后半句。
凭着记忆,她朗诵一句,第二句无论如何都想不起。
谢逾啪地合上诗集,唇线抿直,道:“不擅作诗,如今玩闹几日,都不会背诵。谢四娘,你可还记得自己年方几何?”
“二哥,近日热得很,我记性不大好了。”
“要找大夫给你瞧瞧?”
“不用,我多读几遍就行,笨鸟先飞嘛!”谢蕙兰暗自叹息,意识到自己不能浑水摸鱼。
自从大学毕业,她没再接触过诗词,现在穿个书都得背诗。
显示屏再次浮现,仍是刚才那个问题。
谢蕙兰瞥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谢逾:“你不愿意?”
“啊?没有,我没有不愿。”
要不是看在谢逾是谢蕙兰心心念念的二哥哥,徐澜卉根本不会这般低声下气。
“这人脾气倒同他脸一般。徐女士,变回小学生是何感想?”
这个年纪时,她已经是初中生好吧?
暗自腹诽着,谢蕙兰没理会系统的搭话。放下诗集,她起身走近谢逾,笑问:“二哥,怎么有空来了?”
“若在晚膳前背会五首,明日,我带你去万卷书屋。”
“昨天,你不还不同意吗?”谢蕙兰还想尝试女扮男装,偷偷去。
“不想去?”
“想去,我保证背会。”谢蕙兰拍拍胸脯。
这番保证却没能让谢逾高兴,反而,青年脸色变得有点难看,“我记得你以前礼仪得体,怎么,需要再教?”
谢蕙兰赶紧端正立好,微微一笑,说:“因为在二哥跟前,我就放松些。”
谢逾点了点头,似乎接受她的解释,“背完后到我书房,我来检查,一字不许错。”
“好的,二哥!”
“切记,认真对待。”谢逾板着脸叮嘱。
“嗯。”谢蕙兰收敛表情答。
死记硬背这种事,并不难。谢蕙兰拿着书,在房内慢走默诵。其间,系统出声打扰,谢蕙兰都没被影响。
若婷瞧她认真,在冰块融化后,笑着带上门出去。
夕阳西下时,谢蕙兰前往谢逾书房。门虚掩,书童小仲见到谢蕙兰,朝内喊了声,帮她开门。
谢蕙兰刻意缓步进屋,书桌后的谢逾抬眸瞥她一眼,然后低下头,看着案上书卷。
“背会了?”
“嗯,会了。”
谢蕙兰没有扭捏,负手立正,一首一首背诵诗歌。
谢逾的面色随着她背诵的进度逐渐缓和,直到最后一首最后一句,他听完,道:“觉得自己背得怎样?”
“完全正确。”
谢逾置若罔闻,谢蕙兰眼梢一抬,琢磨着他沉默是何意。
书童敲门进来送了两杯茶放于书桌上,谢逾端起一杯,指了指另一杯示意谢蕙兰。
谢蕙兰轻轻端起,茶温热,她也的确渴了,遂喝了口。
“你不用去,在家读诗。”
“为什么?”
“错一字。我说过,一字都不能错。”
“嗯,二哥你可真严格。”
试探的算盘落空,谢蕙兰只得把最后一首重新背过,背完,她一脸骄傲的望向谢逾。不料,对方脸色更差。
沉着脸看她半刻,谢逾没说什么,站起身,来到谢蕙兰面前。正当谢蕙兰以为他会责骂自己时,谢逾伸出右手,重重地点她额头一记。
疼!谢蕙兰揉了揉那处肌肤。
谢逾一手背至身后,走到窗边,望着天边落下的夕阳,道:“可用晚饭?”
“嗯,吃过了,二哥呢?”
“未曾,你回去早点歇息。明天辰时,我差人接你,记得用饭。”
谢蕙兰轻笑着,“知道!”
回到芳兰馆,谢蕙兰刚踏进门,若婷就紧张地上前询问,谢蕙兰挑眉,“还有第二种可能?”
“我就知道,姑娘一定可以!”若婷看她眉梢飞扬,呵呵笑了会,又道,“姑娘,我听说,三姑娘会一同去。”
“嗯,去就去呗。”谢蕙兰无所谓。
若婷欲言又止,顿了顿,问:“我与姑娘一起去?”
“你和小雀都行,我不介意。”想了想,谢蕙兰道,“让小雀去吧,你可以休息。”
这是谢蕙兰的好意。芳兰馆里,各项事务总依赖若婷,说实在的,她需要假期。
“知道了,姑娘。”若婷笑意转淡。
第二日,谢蕙兰早起梳洗打扮,穿了一件藕粉色纱裙,若婷帮她简单梳了头发,准备就绪后,前头有人来接。
大门前,谢逾身穿常服坐于骏马之上,端的是姿态清贵。待谢蕙兰到来,一行人便出发了。
与小雀共享一辆马车,谢蕙兰乐得自在。万卷书屋距离丞相府有一定距离,她能借此机会打盹。
书屋前,有人迎他们进门。
回廊分别,谢逾特意嘱咐谢蕙兰需听姐姐的话,而谢逾与谢蕙敏说话,口吻比对谢蕙兰温柔。
察觉时,徐澜卉不由对谢逾的印象有所改变,为谢蕙兰惋惜几分。
毕竟,谢蕙兰极为珍惜谢逾。
谢蕙兰本人端庄乖巧,无论与谢逾还是谢蕙敏都相处平和。谢逾对待她仍是关心的,但因性格严肃,在有限的相处片段里,他往往一本正经。
如此温柔的语气,谢蕙兰不曾拥有过。
“徐女士,谢逾不是你的兄长,不必难过。”
自从决定不理睬系统,系统反倒像打开话匣子,不时蹦出一句话,也不管徐澜卉是否回答。
当着人前,不能说话。她可不会再像之前,被人怀疑嘴巴不舒服。
在婢女的带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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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走向一处荷花池中央的凉亭。亭内,或坐或立几位年轻姑娘,远远望去,犹如画中人。
“四姑娘不曾来此吧?”谢蕙敏的婢女小琴问。
看着偌大的荷花池,谢蕙兰随意答:“是啊,还不错。”
“那姑娘可要多看看,长长见识。”
这话听着,有点怪。谢蕙兰往后看一眼,笑道:“看着呢,你这丫头话还挺多!”
短暂静默后,谢蕙敏接了话,“小琴,注意你的身份。”
谢蕙兰转眼看谢蕙敏,见她照旧稳稳行走,与自己只字不言,觉出一点微妙。经历过生意场,徐澜卉稍许学会察言观色,这一小小细节让她感受到不快。
走至亭中,一位眺望景色的女孩看过来,走近谢蕙敏,拉着她的手问好,另一边坐着的三人陆续起身。
取下帷帽后,谢蕙敏向她们介绍谢蕙兰,几人见了礼。这些姑娘都是权贵出身,各个气质或容貌不俗。
石桌上摊着毛笔、纸张与砚台,谢蕙敏被众人围绕正中,看向对面的谢蕙兰,道:“兰妹妹,我们预备作诗咏荷,你可想参与?”
女孩们随之好奇的看向谢蕙兰,谢蕙兰想着要不要搪塞一下。作好诗难,作诗不难。
只听小琴说:“姑娘们或许不知,我们家四姑娘不擅此道,你们别为难她。”
“小琴,何曾问你?几时这般不懂规矩?”谢蕙敏淡淡出声,后四字,语气高了些。
小琴立即跪下,“回姑娘,奴婢是出于好意,唐突了,请姑娘责罚。”
谢蕙敏垂眸望着纸张,不理。其他姑娘都尴尬笑笑,有的还望向谢蕙兰,眼含一丝责备。
只有小雀替自家姑娘不平,暗瞪了小琴好几眼。
谢蕙兰忍了忍,“三姐,虽没规矩,说得也不全错。”
谢蕙敏与她丫鬟之间打的什么算盘,徐澜卉察觉一点,但看在谢蕙兰的面上,她还是让小琴起身。
小琴瞅了瞅谢蕙敏,见没有反对,对谢蕙兰道谢后,站起身。
谢蕙兰又道:“你们作诗,我赏诗即可。”
几位女孩或点头,或轻笑,目光转向谢蕙敏。
“好。”谢蕙敏笑答,“就由我先,诸位,献丑了。”
“三娘可谦虚,蓁城何人不知谢家三姑娘的才气?”那位与谢蕙敏似极要好的女孩满脸期许。
谢蕙敏莞尔一笑,拾笔蘸墨,纤手落下,很快,一首诗作于纸张之上。
其中一人轻声念诗。
谢蕙兰仔细听着,另一道声音传入耳中。
“徐女士,听不出她们借机暗讽?”
谢蕙兰不理。
“没有见识,不会作诗,不懂规矩。”
缓缓吐气,谢蕙兰走到栏杆边,望向河面,低声重音回:“谢蕙兰不喜宅斗,我暂时也不想和这些小屁孩计较。”
要知道,徐澜卉的实际年龄比她们大个十来岁。
“某人说过不理我,打脸声有点响。”
“谁让某不明物种喋喋不休,很吵,知不知道?”
“徐女士,不去找李喆吗?”
谢蕙兰一顿,记起正事,回头就见女孩们论诗论得不亦乐乎。小雀在她身后,笑着。谢蕙兰对她笑了笑,又转身看向荷花池。
宽阔清澈的河水之上,高高的荷叶层叠,荷花交错着盛开其间,少部分处于含苞欲放的状态。约几米远处,另一亭下,可见几个男子身影。
“去。”
一刻钟过后,谢蕙兰戴上帷帽,假意需要方便,守在阶下的丫鬟遂带领她与小雀离开凉亭。
通过闲聊,她清楚了解凉亭所在方位,让丫鬟自去服侍姑娘们之后,她与小雀前往谢逾所在之处。
除好奇李喆,谢蕙兰对前世未出现她人生中的顾允之亦产生一点兴趣,他在这书是个什么定位呢?
6. 登场
丰国文人武将极喜爱写字作诗。
即使出身低微,倘若你擅长书法或作得一首好诗,在旁人眼中,便会高看你几分。官家子弟多精通于此,女子更以诗词才能作为寻得一门好亲事的有利条件。
由此,人们闲暇时光会选择赏景作诗,而万卷书屋则是权贵子弟常聚论诗的场所。
谢逾写了两首诗、一首词,兴致淡去,他自顾自坐到一旁,看着另一座矗立于荷花荷叶之间的凉亭,嘴角边露出微不可察的笑。
见他独自远眺,顾允之走过去。
“逾兄在看什么?”
谢逾不答反道:“前日多谢,幺妹不懂事,望允之见谅。”
顾允之轻轻笑过,说:“称不上谢,四娘子柔中有刚,亦有侠义之心,倒让吾佩服。”
“不过一个小姑娘,行事欠缺稳重。”谢逾的脸上显示一丝责怪之意。
顾允之微微感到诧异,却也能理解他作为兄长的顾虑。
他敛了笑意,欲转移话题之时,一位蓝衫少年跑近,搭上顾允之肩膀,道:“允之,你与谢二郎悄悄讨论什么呢?”
抢过顾允之腰侧折扇,他跳坐至栏杆之上,甩开扇子大力摇着,“该不会看上哪家娘子,想讨来做媳妇?”
语调高昂,旁边之人都能听见。
正思考诗句的李喆被打断思路,干脆搁下毛笔,“周沣,你脑子里只有姑娘是吗?”
周沣横他一眼,待要反唇相讥,顾允之无奈的说:“劳烦二位各退一步,莫要吵嘴。”而后,他的瞳孔聚焦向一处,视线定格至廊下的女孩身上。
谢蕙兰与小雀一前一后朝凉亭走来,有仆从发现她们,迎了上去。
“哟,真来一个小娘子!”周沣跳到地上,走到顾允之旁边,把扇子扔他。
顾允之回神接过,与谢逾一道走向谢蕙兰,周沣紧随其后。
几人见了,互相施礼。
在谢逾面前,谢蕙兰总得保持矜持,谢逾问什么,她乖巧的答什么,解释自己因为迷路才走到这里。
谢逾眼中闪过一丝不满,瞅了眼小雀,小雀赶紧低头退到一边。
而此时,谢蕙兰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周沣。心想,这位拥有熟悉名字的少年,定是这本书的男主。
面如冠玉,神采飞扬,倒担得上男主定位。
女孩目光直接,旁边之人发现微妙。顾允之心生一点不解,周沣本人笑得恣意,丝毫不觉不妥,而谢逾自然生气了。
谢逾道:“我送四娘回去,允之,这边交于你照料。”
顾允之俯身,“逾兄,你放心。”
好不容易来此,谢蕙兰如何肯走。她喊:“二哥。”
谢逾冷淡的眼神朝她看去,谢蕙兰轻咳一声,说:“哪边都一样,我只赏赏荷花、听听诗,二哥不用送我过去,我还想看二哥作诗呢。”
不等谢逾回应,谢蕙兰大步朝前,看见李喆,她招招手,“李郎君,你好呀!”
李喆瞥她一眼,不咸不淡点头,端茶喝着。
谢蕙兰撇撇嘴,走到石桌旁,向另一作诗的紫衣少年简单打了招呼,拿过落款“谢二郎”的纸页,她半掀轻纱,作出品诗模样。
妹妹当众如此,谢逾只得同意谢蕙兰留下,迅速走向亭台。
落后几步的周沣笑着感慨,“谢逾兄的四妹有点别扭,如传言所说,温婉也温婉,就像强装的,不知容貌怎样。”
邻近的顾允之听到,举起折扇敲他,速度极快。周沣闭眼吐出口气,脸上露出狡猾笑意,他伸手欲抢折扇。顾允之早有所料,敏捷侧身。
两位少年身姿潇洒,在回廊间,竟你来我往,切磋起武艺。
李喆高喊:“两位要打就拿真本事打!”
紫衣少年摇头失笑,“还请李郎君嘴下留情,周沣哪经得起你激将!”
那边,周沣似听见此话,停在栏杆的双脚动了动,转而奔李喆而来。李喆措手不及,转瞬间,手中茶盏不翼而飞,他抬眼,却见周沣停靠栏杆,笑得邪气,向他摇着茶盏。
“你可愿拿出真本事?”周沣问。
乍见眼前场景,顾允之心中一凛,飞跃过去,落地后,他语重心长的说:“来此之前,你们二人均承诺于吾不会动手。现下,可不许反……”
他话未讲完,周沣与李喆几乎同时出招,跃至半空交手,桌上纸张在他们的动作间散落于地。
紫衣少年手中毛笔被李喆衣袖甩飞出去,他想接笔,一踉跄,幸得顾允之及时相扶才未摔倒。
见此,谢蕙兰克制住想要掀开帷帽的心情,赶紧护好怀中诗词退后,被谢逾一把护在身后。
谢逾道:“胡闹什么?这是你们胡闹的地方?”
看着他的身影,谢蕙兰突然觉得先前对谢逾的理解怪没意思。都是一家人,她何必比较。
顾允之神情懊恼,今日相聚由他主导,本意让周沣与李喆修复关系,哪想到这两人随便一句话都能动手。
他立刻出手阻拦。
几人过招间,只有谢蕙兰心情激动。她看明白一点,李喆与周沣之间并不和睦。
顾允之终于分开周沣与李喆,两人各自扭头站着,顾允之叹口气,“且顾及四娘在此,你们纵想打都该忍忍。”
“看你面子,我来了。”周沣歪头看顾允之,拍拍手,“但不好玩,我还是到弦音楼听曲去!”他衣袖一甩,跳下台阶。
“周沣!”顾允之忙追上去,没一会,他们身影消失在转角。
李喆轻蔑一笑,向谢逾与紫衣少年告辞,亦离去。
看了看剩下之人,谢蕙兰小声道:“我一来,他们都走了。”没得到更多信息。
“徐女士,原书男主是个花花公子。”
经此提醒,谢蕙兰问谢逾:“二哥,弦音楼是哪?我能去吗?”
顾允之等人的突兀离开已让谢逾面色不虞,听了这话,他冷冷的看谢蕙兰,道:“你说呢?”
“懂了。”这个反应足以证明谢蕙兰没猜错,弦音楼是寻花问柳之地。
一点淡淡柔光萦绕她的秀发,声调平缓,“我说得对吧,徐女士。”
谢蕙兰听了,依旧没理。
仆从收拾残局时,谢逾一行人走出回廊,遇顾允之返回。顾允之连声表达歉意,谢蕙兰注意到他面上早已没了从容,是真真切切的为难。
有时候,朋友多了,竟是一桩麻烦。
安安稳稳在芳兰馆待了半月,谢蕙兰终于再次开始她的逛街计划。连续几日,她与小雀终于逛遍东市最后两条街。
原计划里,谢蕙兰想让若婷同去游玩一次,但若婷以小雀懂武为由拒绝,还劝她少出门为宜。
西市店铺更多,种类丰富。因精力有限,谢蕙兰决定仅前往感兴趣的小店,便安排小厮事先了解再推荐。
到西市逛过两次后,谢蕙兰决定休息一日。
站在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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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蕙兰拿着草籽逗弄百灵鸟闹闹。闹闹在笼中蹦蹦跳跳,极为活泼。她将草籽扔至空中,闹闹总能准确衔至口中。
谢蕙兰看得正高兴,若婷走至她身边,笑道:“姑娘,该念书了。”
“稍等啊,我再玩会。”
见谢蕙兰没有回头,若婷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姑娘,您这样懈怠,二爷该生气了。我听说,三姑娘作的诗又被广泛传诵呢,您该努力呀!”
“人各有所长,我不擅长,没办法呀!”谢蕙兰回眸一笑。
若婷抿了抿嘴,还想再劝,小雀欢欣雀跃地跑进来,“姑娘,我们明日去‘李家布庄’吧,那里的衣裳可好看啦!”
望见若婷,小雀停住身形,向她点头后,到谢蕙兰对面看她逗鸟,笑得更开怀,“闹闹越来越通灵性,都是姑娘驯得好。”
“是呀是呀!”谢蕙兰笑成眯眯眼。
她们的欢笑声却打动不了若婷,若婷皱眉道:“小雀,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听言,小雀立即站正身子,弱弱的问:“若婷姐姐,是小雀做错什么?”
“对啊,怎么啦?小雀做事不错啊,很麻利!”谢蕙兰丢着最后一粒草籽,顺便说。
若婷气结,看着主仆两一个无所谓一个呆愣,只有她心里干着急,又拿她们毫无办法。
“无事,姑娘记得读诗,奴婢下去了。”
若婷一走,小雀未免悻悻地。
笑着看闹闹吃完草籽,谢蕙兰弹了弹手指上的草屑,转身道:“近日,府中可有事发生?”
小雀摇头。
“你把诗集拿来,我看看。”
“是。”
隔日,谢蕙兰再问若婷是否愿意与她一同出去,若婷依然没应。谢蕙兰虽心中迷惑,也只好带着小雀出门。
徐澜卉的服装店主要经营现代女款服饰,偶尔会自行设计一两件古装服饰售卖,因此,她对蓁城的这类裁缝铺自带兴趣。
路上,小雀兴致勃勃介绍,“这店开了十多年,城里好多娘子们喜爱的衣衫最先出自他们这里呢。宫中娘娘、公主穿什么,店家会仿着制衣,自不敢照原样来,但类似的倒没影响。”
“嗯,那与府中绣娘相比如何?”
“自比不得啊,但对多数人来讲,能穿这些,都非常难得。”
谢蕙兰一笑,点头。
穿过一条小巷,转过弯,“李家布庄”的牌匾出现眼前。这店不大不小,外观并无特别之处,墙面浮现灰黑痕迹。
谢蕙兰刚踏上台阶,店内走出一位妇人,看见她,忙退避到边上,其后跟随一个年约十三岁的女孩。
妇人下了台阶,右转时加快步速,女孩跑着,紧紧拉住她胳膊,手指上还裹着纱布。
“婆婆,婆婆,我求您,您别辞我,我会想法子赔偿您的损失。下月,我一定不会出错,求您了,我需要这活计。”
小姑娘穿青色布衣,扎着麻花辫,不住低声哀求。
妇人脸色平淡,轻轻挥开她的手,说:“鸢子,婆婆帮你不少吧。你害婆婆被骂赔钱,婆婆只扣你月钱,你欠的我也宽限时日。你不擅女红,婆婆哪还敢留?你不如换个谋生法子。”
两弯新月眉下,女孩双眼泛红,倔强咬唇,没有哭出来。她噗通跪到地上,连连叩头,“婆婆,求您发发善心,求求您!”
谢蕙兰定在门前,听不清那边声音,她看着那个身形单薄的女孩,心软了。
7. 善心
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女孩连续多次重重叩头,额头不免渗出血,经过的路人看得一惊,停下帮衬说两句,仍不起作用。
妇人起初想抬腿就走,但被女孩双手抓着脚踝不放,她走不了。
明明是夏季,热气袭人,女孩却全身发抖,似用尽全身气力忍耐什么。
小雀跟在谢蕙兰身后,低声道了句“可怜”,谢蕙兰默默点头,脑中思索如何帮这女孩。
看到谢蕙兰,店内伙计出来问:“这位娘子是来看衣裳?请往里边走。”
谢蕙兰站着未动。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伙计叹口气,说:“那是跟着婆婆制衣的绣娘,缝制时出了错。上好的买卖都赔了钱,怨不得婆婆不愿要她。”
“原来如此。”谢蕙兰向伙计道声谢,“等会啊,我过会进店。”身后走来其他顾客,她让开,走向妇人与女孩。
“婆婆,看在这位娘子心诚的份上,您再给她一次机会如何?”
妇人望向谢蕙兰,眼带探究。谢蕙兰对她眸中情绪习以为常,这是经过足够时间社会历练后的一种精明成熟。
“小娘子,你上下嘴唇一碰倒是心善了,婆婆我却不得不深思熟虑。我是赚钱营生,不是做善事。”
对这番言论,谢蕙兰能予以理解,她道:“所谓熟能生巧,您的手艺同样经多年积累所成。她还年轻,犯点错不算不能原谅之事。”
妇人笑了笑,“得人兜底,错才不算错。我要赚钱,等不到鸢子技艺娴熟那天。”末了,她讽道,“娘子,你还是到别处发善心吧。”
“多少钱?”
“什么?”妇人被问得一愣。
“我问,给她这次错误兜底多少钱,你损失多少?”
银钱,对谢蕙兰来讲,并非难事。
她语气肯定,虽戴帷帽,不见表情,但身姿端正,妇人这才认真审视。
跪着的女孩脸上诧异之色褪去,闻言,慢慢放开紧抓妇人的手,下唇动了动,无言垂头,看向地面。
“小娘子打扮倒似富贵人家,你既如此说,我也不瞒着。”妇人伸出左手,手掌摊开,“五百两。”
“婆婆!”女孩急道,“您……”她欲说些什么,妇人低头扫她一眼,眼神似有威胁之意,女孩倔强咬唇,侧过头,没再说下去。
谢蕙兰轻哼,深呼吸几次,勉强忍住内心溢出的愤怒。敬她几分,这妇人反而当她笨蛋。
一则,不可能损失如此之多;二来,女孩的欲言又止足以暗示。谢蕙兰不缺钱,不代表要被人骗钱。
人群里,一男子看不惯,“婆婆真狮子大开口啊,当心闪嘴。”
妇人狠瞪过去,那人吓得后退,踩到身后路人,回头看见对方脸上刀疤,他连忙讨饶。
随即,妇人看向谢蕙兰,笑道:“娘子给不出也罢,婆婆见过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不在少数。也不怪你,鸢子确实可怜,但做错……”
“小雀。”谢蕙兰喊了声,截断妇人话语。
她比了个“一”,小雀领会其意,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钱袋,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谢蕙兰。
“这是一百两,你先收下,只要不辞退她,剩下的,我派人与你核实后,再给。”
“不超过五十。”系统淡淡出声,“有无三十都难讲,以这位性情,不可能吃大亏,不然这姑娘哪能得她好颜相待。”
想了想,谢蕙兰暗道确实如此。女孩跪求之前,妇人没有疾言厉色。与谢蕙兰说话,妇人语调讥讽,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妇人震惊的看谢蕙兰,怔愣一瞬,盯着她手中银票,结巴着说:“小娘子,你这……家里人知道吗?我若收下,不会惹来麻烦吧?”
“若是实在人,不会惹来麻烦;可若你抬高价,就是自找麻烦。”
场面安静一会,路人不由得对谢蕙兰投以异样目光。人群外,一高壮男子转身跑远。
妇人笑开,语气变得颇为讨好,“娘子心善,婆婆我也不是坏人啊,剩下的、剩下的,婆婆就算了。”她伸手就要接银票。
这时,女孩猛地站起,挡在妇人与谢蕙兰之间,一双大眼看向谢蕙兰。她的个头比谢蕙兰稍矮,轻风吹开帷帽,谢蕙兰才发现她的容貌格外出挑,此刻的眼神清澈无比。
女孩轻柔的握住谢蕙兰右手,恰让她把钱收于掌心,说:“多谢娘子好意,但不需如此,我想好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向谢蕙兰露出一个明丽笑容,而后,对妇人深深鞠躬,“婆婆,我会赔您的损失。”说完,女孩迈步,一瘸一拐地走了。
看着她瘦弱又顽强的背影,谢蕙兰想到一个与周沣同时出现的名字——“鸢兮”。
是她吗?
妇人嗫喏着问:“娘子,你这钱还给吗?鸢子家缺钱呢,你要帮她还,我就不找她了。”
谢蕙兰收好银票,“不。”而后,转身进店,走得神气十足。
妇人咕哝一句,“得意什么?”
“讹钱算盘落空啰!”
听到围观之人嘻笑,妇人气得双手作驱赶状,“没事做啊?散了散了!”
人群一哄而散。
走得稍后的人随口问,“这小娘子哪家的,随身带这么多银钱?”
有人道:“像是相府的,见过两次她婢女,就不知这位是三娘子还是四娘子。”
“啧啧,善心不假,炫耀那点臭钱也是真真的。”
“谁让人是富贵人,你羡慕不来!”
一旁,刀疤男听着闲话,随人流一齐走远。
布庄里陈列各类款式的衣衫,谢蕙兰看中一种牡丹花纹的绣法,想请教店家,小雀提及府中绣娘懂得,谢蕙兰作罢。
回到芳兰馆,谢蕙兰如往常喊若婷,喊了几声不得回应,正奇怪着,转眼看见若婷进屋。
将帷帽交给小雀,谢蕙兰笑着说:“若婷,你知道我们今日——”看清若婷面容,她笑意顿消,走上前问,“你眼睛怎么红红的,谁欺负你了?”
若婷揉揉眼睛,对谢蕙兰一笑,轻声道:“没什么要紧。姑娘,晚饭已备好,需要现在端上来吗?”
“这个待会再说,你快与我讲,到底发生何事?”谢蕙兰有点担心,若婷不会毫无缘由哭泣。
“我……”
“四姑娘,夫人让奴家请您过去。”一位嚒嚒踏进屋里,躬身喊。
直到走进冯氏房中,谢蕙兰都不明缘由,又牵挂若婷之事,所以她没注意冯氏的问题。
“母亲,您说什么?”看一眼端坐的冯氏,谢蕙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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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不好意思,“我刚想事,没听清。”
冯氏柔和的脸立时转冷,“听说,你又与人起了冲突,是也不是?”
又?谢蕙兰一惊,道:“我到布庄看衣裳而已,老板很和气。”
“你缺衣裳穿?”
谢蕙兰摇头,忽视冯氏的讽意,柔声说:“没有,我是去看看。”
她印象中的冯氏并不像眼前这般具备攻击性,看来,谢蕙兰本人的宅反而帮她避免一些麻烦。
“你素来不爱出门,最近怎么改了?总与平民百姓逞口角之争,你不嫌拉低自个身份?”
这古代的阶级观念真是深入人心。谢蕙兰心中暗叹,微笑一下,“我在家待久了,想到街上瞧瞧。蓁城是我的家乡,了解了解不妨事。”
“说话都变爽利,架没白吵。”
“……”
拿一柄纨扇轻轻扇风,刘姨娘笑着打趣,“姐姐,这是好事啊,您以往还担心兰姑娘性子弱,嫁了人被欺负,这下不用担心啦!”
她以为,冯氏眼下只为教育女儿,并非真怒。然而,这番发言未如她预想让冯氏情绪转圜。
冯氏面色沉沉,说明用意,“善良不是坏事,但你有无想过,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难道你都接济?今日花一百两,可以;改日遇到更命苦的,你打算花多少?”
谢府挺富有啊!是谁告诉冯氏,小雀?不对,她没时间告知。斟酌一二,谢蕙兰说:“这个,得遇到再说吧。”
冯氏拧眉,“你说什么?”
“哎呀,姐姐这话我不赞成的。兰姑娘能遇多少苦命人,出门一趟,图个开心,钱乃身外之物,给就给了。”刘姨娘忙说,还向谢蕙兰眨眨眼。
谢蕙兰噗呲笑了,不由得对刘姨娘生出一丝亲切。
求人怜悯,得人相助,都依赖于他人。若是徐澜卉,再苦,她都不会求人。但这是古代,徐澜卉知道女子生存不易,故而帮忙。
是,苦命之人多,不可能帮助所有,但遇见了,总不能视而不见。
更不用说,穿书而已,怎么舒坦怎么来。现实不能痛快花钱,如今有钱了,花一花怎么了?
“谁的钱?”似被气笑,冯氏略带不满的看一眼刘姨娘,又问谢蕙兰,“兰儿,你可知府中的银钱从何而来?”
这一问,倒让谢蕙兰心中有点发虚,她索性装傻沉默。
“你出手大方,想必芳兰馆不缺用度,下月的月例则免了。”
“?”谢蕙兰抬头,难以理解的望着冯氏。尚未弄清原委,怎么还惩罚整个芳兰馆?
若婷本埋头不言,听到这里,忍不住仰头看向冯氏,又瞥眼前方不发一言的谢蕙兰。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仅仅因为姑娘而今爱出门,一切好像都变了。
刘姨娘放下扇子,心想,来真的?
片刻后,谢蕙兰忍耐道:“倘若,我没给那一百两呢?”
此话一出,即让冯氏愣住,她眼中怒意陡升,缓慢压下后,未予以回答,只若有所思的端详谢蕙兰。
这会,刘姨娘更觉气氛不寻常。她暗暗看冯氏,亦觉得夫人严肃过头,对嫡亲的闺女这么严苛做什么呢?
外间,忽有丫头道:“二爷来了。”
刘姨娘吐出口气,救星来了。
8. 发威
甫回府,便有护卫找到谢逾,谢逾换过衣衫,一刻不停赶到冯氏正房。
房内分外安静,冯氏端坐炕上,刘姨娘坐西边椅子,谢蕙兰没坐,于冯氏对面站得笔直。
约摸明了情形,谢逾走至谢蕙兰身旁,瞥了瞥她,只见谢蕙兰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谓。这模样,是根本不需他帮?
刘姨娘已然起身,笑道:“姐姐整日念叨着呢,可算盼来二爷。”
谢逾略略一笑,向冯氏行礼,问:“母亲,可曾用过晚膳?”
冯氏让谢逾炕上坐了,才道:“等你父亲回来再用。”
谢逾回道:“父亲让人告诉我,他被陛下留着用膳,不如让儿子陪您一起吃饭?”
冯氏同意,“也好。”
见状,刘姨娘立刻示意喜儿,喜儿笑着出去安排了。
他们说说笑笑,好似忘记谢蕙兰的存在。
站得腿酸,谢蕙兰挪动双脚,拢在衣袖里的手悄悄摸了摸肚子,她回头对若婷歉意一笑,若婷却眼神淡淡。
谢蕙兰笑意滞住,回身站好。
“兰姑娘站了这许久,姐姐快些让她坐吧。”
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冯氏看也未看谢蕙兰。
谢逾向谢蕙兰指东侧空椅,谢蕙兰刚抬脚,冯氏说:“前些日子,你去万卷书屋,可有诗作?”
收回脚,谢蕙兰如实答:“没有。”
冯氏变了脸色,谢蕙兰琢磨是否即刻作诗时,谢逾接话,“有一首,兰儿觉得不好,方说没有。”
“哦?”冯氏奇道,“说来听听。”
这个谢二哥,平素严肃认真,居然愿为妹妹如此行事。
谢蕙兰终于感受到一点偏爱,瞅了瞅谢逾,她脑中飞速转动,构思诗句时,却听谢逾念,“荷似水上仙,花沁游人眼。此为前两句。”
谢逾朝谢蕙兰睇个眼色,眸中含义则是让她定要续接后两句。
好似突然多了一重压力,谢蕙兰闭眼呼吸。
“徐女士——”
谢蕙兰打断系统未完的话,睁眼道:“问道忆何物,言说系莲子。”她看向谢逾,见他头微点,自知过关,咧嘴笑了。
“好!”刘姨娘惊喜,转脸去看冯氏。
冯氏表情淡淡,看着似乎挺得意的谢蕙兰,不情愿的松了口,“站着做什么,不想坐?”
“想的,母亲。”谢蕙兰提步,喊了若婷,侧眸间,对谢逾笑得像是一朵花。
吃饭时,冯氏与谢逾闲谈,不理会谢蕙兰。
而谢蕙兰呢,毫不介意自己被冷落,该吃吃该喝喝。饭食鲜美,她胃口大开,但顾及身份,没有大快朵颐,吃得比其他人稍慢。
谢蕙兰已经收敛,冯氏却不觉,看她举止随意,她按了按额角,心内更堵。谢蕙兰离开前,冯氏单独留她说话。
因为谢逾叮嘱,谢蕙兰本着听话原则,无论冯氏讲什么,她都不当一回事。
“兰儿,从前的你虽不聪明,但胜在温柔得体,母亲不曾为你发愁,只担心你被欺负。现下,你知道,母亲多么怀念过去的你吗?”
“……”
“是否发生什么,你不方便说?”
是。这个世界已无真正的谢家四姑娘,她已被心爱之人害死。但这些事,不能说。
行了一礼,谢蕙兰道:“母亲不用担心,我会照顾自己。”
挥了挥手,冯氏不再多言,“你二哥等你呢,去吧。”
临离开时,若婷被喜儿唤走,谢蕙兰还没询问何事,谢逾让她同去书房一趟。
穿过一道角门,谢蕙兰跟在谢逾身后慢走,虽挂念若婷,但到底被谢逾偏帮过,她心情不错。
忽而,她交握的双手前,点点荧光掠过,“徐女士,这个谢逾可能会找茬。”
似习惯系统时不时插话,谢蕙兰并不意外,她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摇动,表示不信。
“徐女士,你不信我?”
谢蕙兰不理睬,随后,耳边归于安静。
到了书房,谢蕙兰看见书桌上摊开的宣纸,走去看了,笑着,“二哥写的字?真飘逸啊!”
站在书架旁,谢逾“嗯”一声,盯了谢蕙兰半刻,问:“近来,你存了不少私房钱?”
“我没算,二哥想问下午的事?”谢逾应不清楚详情,谢蕙兰索性开门见山,走到他身前,敛色道,“你不用再训,母亲与我讲过。”
“可明白母亲为何过问?”
起初不解,谢蕙兰后来懂了。冯氏认为她一个闺阁之女前往闹市不合规矩,更不该以府中银钱多管闲事。
“事出突然,我不能袖手旁观。二哥,若是你,我相信你也不会。”
谢逾沉声说:“换作我,不会遇此事。同样,换作从前的你,亦不会。”他微微叹气,看着快齐自己肩膀的谢蕙兰,“兰儿,你可与敏儿她们一起,何须常跑那种鱼龙混杂之地?”
他还记得,幺妹自小喜爱独处,搬至芳兰馆后,深居简出,一门心思打理小院。他去看她,她总温温柔柔的劝他正事要紧。
如今,倒似变了个人。
又是观念之争,谢蕙兰微微笑了,“丰国允许女子出门,我不觉自己有错。”兴致上来,她想与谢逾探讨一番,好奇这位古人会如何应对。
“随手给一百两,都不觉有错?”
没想回到这个话题,真是拿人手短。忍了忍,谢蕙兰说:“既是我的钱,我当然可以自行处置。”
她理直气壮的样子落在谢逾眼中,仿佛冥顽不灵的孩童。
“好一个自行处置,谢某不知,曾经温柔和顺的妹妹竟已顽固至此?”谢逾一面说,一面扫视书架,看到第二排的戒尺,他拿到手中,转身,一字一句道,“可认错?”
谢蕙兰瞪眼,好像从不认识此人。怎么还动起手了?刚刚帮衬她,一转眼,竟要打她?
“如果你仅仅因为我给钱而要打我,那我告诉……”
不等谢蕙兰说完,谢逾已抓起她左手,重重打了一记。
“你干嘛?”谢蕙兰喊。火气上来,她怒吼,“你凭什么打我?”
“凭你是谢蕙兰!”谢逾再次挥尺。
谢蕙兰欲抽手,哪知,她越反抗,谢逾一下下打得越重。
谢逾眸中闪着怒火,对眼前之人陌生且无奈,质问道:“对兄长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什么体统?”谢蕙兰不忍了,使出全力推谢逾。
没预料她力气如此之大,谢逾被推得连连后退,倚靠书桌站稳时,戒尺掉到地上,他脸色愈加森寒,不可置信的看向谢蕙兰。
谢蕙兰从袖袋摸出一张银票,甩到他眼前。
“我根本没给,行了吧?”话罢,她揉着左手心,开门跑出。
书童小仲于门外早听闻动静,急得不行,想喊二奶奶,又怕二爷怪罪。门忽然打开,他吓得一抖,却见谢蕙兰由里奔出。
“四姑娘,四姑娘慢些!”小仲喊了声,扭头进门,只见自家二爷看着手中银票,面冷如冰。
从谢逾院中出来,谢蕙兰一股脑儿往芳兰馆冲,脑中嗡嗡的,只觉得受这种气万分冤枉。到底是谁跟踪她,还把此事告知冯氏他们,有没有一点隐私了?
芳兰馆院门虚掩,谢蕙兰一迈进门槛,小雀就跑来,“姑娘可算回来,吃饭没啊?”
“吃过了,”谢蕙兰摊开左手,“有药膏吗?我手肿了。”手心发红,肿得像个小山丘。
小雀惊得睁大眼,急道:“我去找花嚒嚒,姑娘等等。”
歪坐椅上,谢蕙兰百无聊赖的看百灵鸟闹闹上蹿下跳,想到若婷还没回来,不免有些担心。
小雀一点点给她抹药,“一定很疼,姑娘怎么伤的?姑娘?”
“嗯?”谢蕙兰转过头,笑了笑,“不小心弄伤的,不算什么。”
疼痛感随着清凉的感觉消解,上完药,谢蕙兰假寐半刻,听到外屋动静,猜到若婷回来,她笑着起身。
桂花树下,花嚒嚒手提灯笼,与若婷说着话。她们背对谢蕙兰,小雀要喊,谢蕙兰食指抵于唇前,轻嘘一声。
那里传来微弱的泣音,谢蕙兰停脚。
“嚒嚒,我还是,还是更欢喜曾经的姑娘。”
“傻丫头,姑娘还是那个姑娘,主子始终是主子。甭哭了,再哭下去,仔细姑娘瞧见。”
话语不算陌生。
冯氏、谢逾乃至若婷,每一个都在怀念曾经,怀念原来的谢蕙兰。徐澜卉叹息一声,转身。
小雀跟上,“小雀欢喜姑娘。”她声音急而低,很是认真。
徐澜卉侧头看去,顺手摸了摸小雀的小脑袋瓜。
这晚,她没让任何人服侍,直让若婷等人吓一跳。徐澜卉未多解释,洗漱完,径自休息。
卧房内静谧非常,月光透过珠窗而入,栖息于屏风,蔓延至地面。
徐澜卉枕着玉石枕,躺在象牙席上,数着一束束光影,自是睡不着。上方漂浮显示屏,提示她可以充值购买“修复”礼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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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柔和的光芒飘荡床帐内,浮浮沉沉。
“徐女士,我提醒过你,你不信。”
知道系统所言何事,她说:“我信又怎样?直接跑走?”
“你在因他们的话伤心?”
“一点点吧,不过他们喜欢真正的谢蕙兰,合情合理。”
“不要对他们产生感情,你是徐澜卉。”
“是啊,我是徐澜卉。”静了一会,徐澜卉侧转身体朝里,喃喃,“我就是好奇,现在的我到底在干嘛?”
“徐女士,你可以选择结束故事。”
“滚!以为你消停了,又嘴痒是吧?你就希望我的钱打水漂!”她语气急转而下,格外突兀,以致于那缕微光仿佛一同产生情绪,瞬息散去。
等了一刻,都不闻回音,徐澜卉后知后觉,这样讲有点过分,系统总归帮了她。
“喂,你今日好像不大一样。”
系统不答。
“我无聊了,你的职业操守呢?”
还是不见系统出声,徐澜卉躺正,没看见荧光,她哼唧两声,闭了眼。
半晌后,柔和的光亮出现,飘来飘去。徐澜卉悄咪咪睁开眼缝,瞥见,得逞笑了。
第一次由衷觉得,这光真美。
“徐女士,你不是说想改变谢蕙兰的命运?”系统解答她先前的困惑。
“可我不是谢蕙兰。”
这个人本身已不存在,命运的改变还有意义吗?
“实际上,在这本书里,谢蕙兰还是你。正因为是你,才有机会改变既定命运。请记住,你是穿书者,拥有影响故事的能力。”
“你这样说,我觉得自己刻意表现成原来的谢蕙兰,有点傻。”
“不傻,但不必。谢蕙兰什么样,你亲眼见过,你和她不同。徐女士,你穿书成为谢蕙兰,是为当谢蕙兰而来?”
不是。
傻姑娘一个,渣男辜负,还愿为对方死。
不值得的人,有何留恋?
“受教了啊!”徐澜卉拍拍身上丝被,笑问,“喂,你到底是什么?突然不捣乱,我都不习惯。”
“请唤‘小七’。”
“小七,你这份工作一个月多少钱啊?”
话题太过跳跃,半晌,系统都未言语。
“我猜你是人工系统,”想到一事,徐澜卉急问,“喂!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那我洗澡换衣服,你该不会都看见了吧?”
“看见了。”
“流氓!我要投诉你们公司!”
系统无言良久,方答:“徐女士,你的智商呢?绝无可能的事,需要问?”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刺人。
“……”徐澜卉没有生气,极轻地抚摸被上纹路,感受精妙绣艺,她随意道,“我就问问。”
“机制规定,一些特殊场合系统不能出现。你若连续两次不理,我还会被强制退场。”
“哈,你果然是人工系统!”徐澜卉嘻嘻一笑,“活该!谁让你老讲我不爱听的,这叫缺乏服务意识。”话音刚落,她的笑容淡了些,“话说,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像。”
系统即刻接话,“徐女士,他是谁?”口吻带了点好奇。
听到这个问题,徐澜卉喉咙卡住,似答不出来。她思绪飘远,不自觉陷入回忆。
是谁呢?
一个,装作求职者的富二代?欺骗感情的负心汉。
揭穿身份是在一场聚会上,徐澜卉泼了魏祁一身酒。有人骂她泼妇,她恶狠狠骂回去,目光依然望向魏祁。
暗红酒液顺着黑发滴落至长而翘的睫毛,带出几分醉意。
男人西装笔挺,眉淡眼深,接过身旁美女递来的纸巾,轻拭脸上酒渍。纵是如此,他的嘴角仍噙着笑意,举手投足尽显俊雅风姿。
当然,他没有看徐澜卉。
好像,自己的举动不能影响他分毫。魏祁即是如此,永远保持情绪稳定,与她相反。
回到家,徐澜卉忍不住难过,痛哭一场。
这份感情由她始,亦由她终。自此,拉黑,她与魏祁断了联系。
许久,徐澜卉身子转向外侧,看着纱帘,默了一会,她合上双眼,说:“我最讨厌的人。”
片刻后,系统轻声道:“无爱即无恨,这是因为徐女士曾最喜欢他?”
此时窗外蝉鸣阵阵,无人回他问语。
“会再喜欢的,晚安,澜卉女士。”
一句平淡却笃定的话散于房内,落入徐澜卉的梦乡。
9. 转折
是日,徐澜卉睡了懒觉,想是昨晚不让人服侍所致,直到日上三竿,都无人喊她起床。
醒来迷迷糊糊,恍惚中,记忆里还残留睡前听见的“澜卉女士”,徐澜卉按揉太阳穴,对自己幻听嗤之以鼻。
她喊若婷,若婷已于门外久候,闻声立刻进屋。
用过早膳,徐澜卉前往谢老夫人处请安。比上次晚了许久,老夫人倒未责怪,笑着与她说些家常话。到冯氏院里时,冯氏不在,徐澜卉告辞返回。
经过一座白石栏桥,徐澜卉慢慢走至亭下,看向悠悠流淌的溪水,启唇道:“歇会吧。”
若婷应声“是”,候在一边。
此桥旁不远正是荷花亭,站在桥上,可以俯瞰整片荷花池。荷花仅种植荷花亭前方,比书屋的小,可荷花瓣粉嫩,荷叶苍翠欲滴,同样美。
夏风轻抚,徐澜卉望着远处,“喜儿与你说了什么?”等不到回答,她侧眸看若婷,加重语气说,“我要听实话。”
徐澜卉眼神带着不容回绝的意味,若婷当即垂眸,屈膝道:“喜儿姐姐让我多提点姑娘,切勿再让夫人动怒。”
“其他的呢?”
“还讲,若有下次,会削减奴婢月例。”说到后面几字,若婷的声音低下去。
“你如何回的?”徐澜卉无意为难若婷,但既决定不再伪装,她自应了解可能遇到的责难。
沉默一会,若婷说:“分内之事,若婷会做,但姑娘是主子,作为奴婢,不敢违背。喜儿姐姐便讲,但凡姑娘出门,我都需提前告知。”她望着静立的姑娘,不安的接着道,“奴婢答应了。”
徐澜卉颔首,“嗯,你就这么做。”
若婷急道:“姑娘不怪奴婢?”想起小雀所言,她有点难堪,满脸窘迫的低头,“姑娘,奴婢昨晚不该……”
这话没讲完。
“不妨事,人总有自己的情绪。”徐澜卉转身瞧她一眼,又解释她的疑问,“你不告知,也会有旁人告知。”不然,冯氏不会知道那些事。
眼睛霎那泛红,若婷擦了擦眼角,感激的看着徐澜卉,“多谢姑娘体谅。”
她一面擦眼泪一面笑,徐澜卉噗呲笑了,拿出随身手帕递过去,若婷摇了摇头,没有接,以衣袖擦了脸。
徐澜卉又道:“还有一事,你也需告诉我。”
庭院内,百灵鸟鸣叫着环绕桂花树飞上飞下。
小雀轻轻挥动竹竿,跑来跑去,树叶一飘落,她就惜叹一声;小厮手拿鸟笼,学着鸟叫,吸引百灵鸟注意。
两人不得章法忙着,可这个调皮的褐色小鸟倔头倔脑,就不愿飞回笼中。
突地,石椅绊倒小雀,小雀没拿稳竹竿,杆子歪倒向恰好行来的徐澜卉,小厮瞥见,迅即抓住杆身,帮小雀扶稳放正。
徐澜卉已避到几步远外,瞟一眼飞得欢乐的闹闹,眼眸眯起,指了指它,然后走向小厮,接过鸟笼。
“姑娘没事儿吧?”小雀放好竹竿,关心道。
徐澜卉摇了摇头,小雀仍不放心似的,跑近看了又看,她瞪着盘旋上空的小鸟,“都怪闹闹!”
百灵鸟仿佛听懂,飞到小雀脑袋上方转悠,小雀害怕它报复,忙躲开。
徐澜卉笑了,唤两声“闹闹”,百灵鸟咻地飞进笼内,直让小雀与小厮瞠目结舌。
小厮惊叹:“奇了,闹闹就听姑娘的!”
“对啊,闹闹就听我的话,是不是?”徐澜卉伸手轻蹭鸟儿羽毛,闹闹傲娇地跳了一下,她笑得合不拢嘴,抬头看小厮,觉得面熟,遂问,“是你替我去的西市?”
小雀抢着回答:“是呢,姑娘您不知道,他名字可有意思啦!”
“哦?什么名?”
小厮憨笑,“奴唤万来财,是个诨名,姑娘叫奴小万就是。”
“多有趣。”徐澜卉不觉此名不妥,“小万,或还有需你帮忙之时,有异议吗?”
“姑娘尽管吩咐,奴的分内之事。”小万不好意思一拜。
“好,你可以同若婷她们一样,在我面前,不需称‘奴’。”
小万摸摸脑袋,不解,但也应了。
小雀的视线随着小万离去落到院门口,探头看了看,问道:“咦,若婷姐姐呢?”
“马上回。”徐澜卉转身,神秘一笑。
“小万是若婷姐姐推荐的,很本分。”小雀乖巧点头,“对了,姑娘,二奶奶遣人送了清心莲子饮来。”
二嫂柳月檬性情和善,多半为谢逾而送。徐澜卉道:“嗯,就去喝。”
饭后,徐澜卉涂完膏药,坐在案旁,翻看诗集。若婷立于她身后,时不时瞅一眼保持屈身姿势的小琴。
小琴腿酸肚饿,尽管难受得紧,却不敢起身,只得再问:“四姑娘,您唤奴婢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徐澜卉眼皮都没抬,“你不知?”
“请恕奴婢愚钝。”
“昨日与若婷争闹,你有何可讲?”徐澜卉翻过一页,切入正题。
小琴瞥了瞥若婷,唇角细微抖动,“奴婢间小打小闹而已,哪需姑娘烦心。”她反问,“若婷竟然告诉您了?”
这丫头一句话把问题抛掉,暗指若婷不懂事,可谓宅斗熟手。徐澜卉又问:“那你告诉我,因何打闹?”
“姑娘,奴婢站得累,脑子不好使,您先让起来,奴婢得仔细想想再答复。”
“瞧我,都忘了你还行着礼,起来吧。”见小琴神情彻底放松,徐澜卉刻意道,“需给你上茶吗?”
小琴嗤笑的脸一怔,忙抬头,“不敢。”她舒缓肩腿,间或打量徐澜卉神情,“若婷疑奴婢讲姑娘闲话,要理论。三姑娘过来,此事就此了结,奴婢不想若婷又告知四姑娘。”
“什么闲话,你说来听听。”
“若婷没告诉您?”
不想再绕圈子,徐澜卉道:“四姑娘不顾男女之别,定为择未来夫婿而谎称迷路,去找二爷他们。”她慢悠悠说完,放下书籍,走向小琴,“此话乃若婷冤枉你,是吗?”
“是,奴婢自不会这般讲,若婷还想动手呢。”
“小琴啊,你怕是忘记,与我同去书屋的可非若婷,她如何知晓个中细节?”于小琴正前方站定,徐澜卉喝问,“你当我傻?”
小琴霍然惊醒,忙不迭跪下,“姑娘,奴婢实没说此话,也许小雀告诉若婷,对,定是这样。您不能冤了奴婢,三姑娘知道这事,也觉不需小题大做呢。”
徐澜卉淡了脸,看着慌乱辩驳的小琴。若真的清白,力持镇定的人怎会惊慌失措?
“你认为,我的清誉只是小事?”
“奴婢、奴婢……”小琴结巴。
这时,闹闹从笼中飞出,“啪唧”,黏糊糊的一坨东西掉到小琴袖口,小琴“呀”的叫出声,嫌弃的干瞪眼,又怕四姑娘怪罪,不敢去擦。
那摊鸟屎逐渐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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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目得过分。
徐澜卉笑了,看看前方转圈的百灵鸟,好不容易忍住笑意,“好闹闹,乖乖回去。”
百灵鸟围绕徐澜卉转了个圈,飞回笼中。
徐澜卉回身坐下,饶有兴致问小琴:“你还有什么话说?”
浑身难受,小琴只想快些回去,遂不再辩解,叩头道:“您就算要罚,该知会三姑娘,奴婢是三姑娘的人,四姑娘不能……”
“四姑娘不能,我能否?”
门外,谢逾负手而立,冷声冷颜。他仅瞥了一眼地上的小琴,就唤人拖她下去。
小琴声嘶力竭求饶,然徒劳无功。
徐澜卉起身,望着小琴被人拖走,平静的脸上浮现一丝波澜,未有预想中的大快人心。小琴所代表的这类人,所做所为讨好的,无非是他们主子。
看妹妹默不作声,甚至自己出现,一句称呼都无,谢逾皱了眉,踏进屋内,走近她,“兰儿,你的手怎样了?”
“正恢复中。”徐澜卉轻描淡写,回头让若婷端茶,看向谢逾,“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依然没有称呼,谢逾对此耿耿于怀,“二哥都不愿喊?”
话音刚落,一句清淡的“二哥”由徐澜卉道出,不带半分情绪。
谢逾听了,反而五味杂陈,“你想怎样处置?二哥依你。”
想了想,徐澜卉说:“交给三姐吧。”话毕,她向门口而去。
其态度之冷淡,让谢逾心生不满,他吸气忍耐,无奈的喊:“兰儿。”
“二哥是为道歉而来?”徐澜卉停步。按规矩来讲,此话断不能如此说,但她仍然说了。
谢逾望着幺妹挺直的脊背,脑海中是她夺门而出的愤然,终究退了一步,不纠结她的无礼。
“二哥错在未明原委前,冤枉你。你二嫂说我关心则乱,你能看在二哥出于关心的立场,原谅我这一回吗?”
从来严肃的面容带着愧意,变得柔和。
徐澜卉有点诧异的回眸看他,这番话着实不符谢逾的性格。想必,这个二哥哥,对谢蕙兰的关爱真心实意,即使方法有点过度。
“徐女士,与他讲条件。”系统说。
沉默一会,徐澜卉走向谢逾,轻轻道:“只要二哥能答应几件事,我就原谅二哥。”
其实,这算得上蹬鼻子上脸,但平白无故被打,徐澜卉不想吃亏。
谢逾唇角想弯起,却始终笑不出来,他问:“何事?”
徐澜卉掰手指数,“第一,不能体罚;第二,不能因我的问题惩罚芳兰馆仆从;第三,凡我出门,母亲不能派人跟踪;最后一件,我刺绣手艺有所生疏,需一位绣娘师傅。”
“第二和第三件事,我得与母亲商量。你知道,她关心你,因你对奴婢有所要求实在情理之中。”谢逾耐心相劝。
“我答应二哥,以后少出门,若出去,会让若婷告诉母亲。”反正,她想去的地方已经逛完。
谢逾沉默了,似在考虑。
徐澜卉乘胜追击,“往后,我会好好背诗。”
从决定保持本真起,她已开始考虑后续。可以不装温柔性子,但也得审时度势。
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送走谢逾,徐澜卉独自站于窗边。窗外景色飞速变换,花开花落,桂花香扑鼻而来又伴风远去。
上方显示屏浮现一行字:【三年后】
唐曜将出场。
10. 议亲
春分时节,柳条儿抽芽,小草冒尖,丝丝缕缕的绿意迸出,点亮世间,万物一派生机盎然。
清河边,女子手拿捣衣杵捶打布衣,抬眸瞥见岸上一群人跑过,跑得甚快,生怕错过什么的模样,她甚为奇怪,扶膝起身。
身后有人喊:“邻家婶子,快去丞相府,明儿是谢四姑娘及笄之日,相府前现派米呢,谁家都可领取两斤。晚了,怕要被抢没啦。”
“好、好,这就去。”
这是平民之间的乐事,而另一件事,亦于官家子弟间迅速传开。
有人道,谢丞相位高权重,得皇帝重视,这事毫不稀奇。话语间似乎忘了,这位相爷还是当朝国舅。
城中客栈内,热火朝天讨论谢丞相将给四姑娘挑选何等女婿。
谢府是都城最大的权贵之一,谢家老太太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即丞相谢清,长女乃是受万民称赞的皇后娘娘。
谢相爷刚正不阿,得民心,且为人孝顺。膝下三子四女,两子在朝为官,庶长子外地任职,嫡子京都任刑部员外郎;两女所嫁,亦是非富即贵。
据说四姑娘及笄礼的排场比之三姑娘,将有过之而无不及。前者虽不若后者才名远扬,但相府唯一嫡女的身份,孰敢小瞧?
众人意见不一,有认为定属今科状元的,唐郎君才貌俱佳;有认为谢相一定更看重门楣,寒门出身不被考虑。
饶是如此,确都认同,谁能当这相府小姑爷,仕途自是不可估量。
次日辰时三刻,丞相府门前已停数排的肩舆。那阵势,好似整个蓁城有名有姓的夫人都来了。
仆人脸上带笑,不停歇的迎宾入内。
一观礼之客透露,相府给四姑娘定制的细软服饰华丽无比,单远远看着,都炫目。只传言中的贵客,未能得见。原因无它,位置所限,无资格。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
芳兰馆灯火通明。
忙活一天,徐澜卉换过衣衫,揉着肩颈,坐在卧榻上,边打呵欠,边看若婷与小雀整理贺礼。
“娘娘真是爱护姑娘,首饰衣物暂不提,还让太子殿下特意过来一趟。”若婷喜笑颜开,将一些格外贵重之物放进一个箱子。
小雀连连点头,“托姑娘的福,小雀见到了太子妃。好一个天仙样的人儿,对咱姑娘也温温柔柔的。”
“姑娘今日也像仙子下凡,夫人太太们都赞不绝口。”想到宴会所见,若婷一脸骄傲,回头看眼昏昏欲睡的自家姑娘,叹道,“可见累着了。”
她走近徐澜卉,“姑娘,姑娘?”
听到呼喊,徐澜卉头一点,坐正,迷糊的问:“理好了么?明天,记得交给夫人。”她呆坐一会,起身,拍拍脸颊,“好困。”放下胳膊时,她恍觉握于手中的发簪。
若婷瞧见,笑了,“姑娘喜欢这兰玉簪?上佳古玉所制,简朴大气,皇后娘娘托太子妃单独赠予,您需得好好保管呢。”
“嗯,你收好。”徐澜卉将簪子交给若婷。
时间流逝于她而言,接近于无。当外界停止变换,一位绣娘已出现在芳兰馆中,还念叨四姑娘需用心学。
为圆故事,凭空增加设定。
绣娘师傅是一个力求完美的婆婆,继而真的开始学习了,徐澜卉虽有基础,却没逃脱指责。故及笄礼后,接连多日,她都待在小院,专心学习技艺。
四姑娘安分守己学女红一事,自然传到冯氏耳中。冯氏第二次感慨,女儿真的长大了。
这第一次嘛,则是若婷把许多贵重财物交来之时。
冯氏既喜又忧,喜的是,谢蕙兰并不贪恋身外之物;忧的是,莫不仍记挂旧事?
与丈夫聊着这些儿女们,话语中无不透出对谢蕙兰的关怀。
谢清倒看得开,“我女儿,谁敢怠慢?你且宽心,我会好好替兰儿挑选夫婿。”
冯氏莞尔,看他一眼,“也别忘了敏儿。壬儿他们来府那日,我看她似不高兴。”
谢清凝视冯氏素净的脸,心内微动,捋捋胡子,“我心中有数的。明晚我早些回,不妨一家人一起用饭,探探想法,夫人意下如何?”说着,他牵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冯氏嗔怪,“清郎所言,岂敢不从。”
谢清笑着揽过她的肩。
……
徐澜卉到时,冯氏正与两位姨娘闲聊,只氛围不算热络。年轻一辈的,数她到得最早。
请了安,徐澜卉独自坐着,听冯氏她们谈论什么礼部侍郎、状元郎。
谢聪与谢蕙敏一同前来,二人生母石姨娘本就受宠,因难产诞下他们这对龙凤胎后,更得谢清怜惜,他们亦因此颇被喜爱。
徐澜卉起身向姐弟俩问好,谢蕙敏轻瞥她一下,直接走向石姨娘,谢聪抱歉地拱拱手,徐澜卉无所谓,刚坐,见谢逾夫妇到了,她又笑着走近,之后干脆站着。如她所料,没一会,谢清挽着谢老夫人到来。
断断续续的,一大家子人总算到齐。
徐澜卉的座位位于她二嫂身旁,左侧是谢蕙敏。一方温言细语,嘱咐她吃菜,一方不时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
当然,每一次感受到注视时,徐澜卉都会转过去看谢蕙敏,一副“你要怎样”的神情。谢蕙敏再不露痕迹笑笑,安静用饭。
暗流涌动,涌不动。
老夫人食量小,一刻后,由奴婢搀扶起身。
谢逾想送,老夫人便说:“难得聚一起吃个饭,安心吃你们的,用不着你们送。”
等谢逾将老夫人送到门口,回了座,谢清放下一双木镶银著,开口:“我有话要讲。”
席间多人心如明镜,目光由此转向两位女孩。
谢蕙敏微笑,从容端坐;而徐澜卉在让丫鬟帮忙布菜,满心满眼都是蒸鸡肉。
冯氏没眼看,谢逾眼沉了沉。
谢聪咽下汤,问:“父亲,是何事啊?”
“关于敏儿与兰儿的亲事。”谢清含笑,捋胡须。
徐澜卉听了,像没听见,一门心思埋头吃肉。
石姨娘神情激动,“老爷,您可答应过我,一定给敏儿挑最好的郎君,别忘了啊!”
嗯?徐澜卉抬头,腮帮子鼓鼓。
“妙娘你说的什么话,不兴这样讲。咱家姑娘,谁不是老爷细心挑选好夫婿?”刘姨娘意在点醒。
石姨娘瘪嘴,下巴一抬,“我们敏儿才学品貌样样都好,当然得最好的青年才俊相配。”
一再强调“最好”,完全不顾谢蕙兰的存在,可见,这位姨娘是相府热衷“争宠”的,就是太明目张胆。
徐澜卉暗自摇头,视线飘向冯氏,只见冯氏气定神闲,看不出情绪。
“姨娘。”谢蕙敏轻声喊,劝道,“相信父亲。”
“敏儿就是孝顺。”石姨娘一笑,“姨娘听你的,老爷肯定会践行诺……”
蓦地,冯氏重重放下汤匙,匙碗相碰,叮叮咚咚。石姨娘怔住,动动双唇,却听冯氏道:“且听老爷讲,莫多言。”
石姨娘撅嘴,瞟谢清一眼,不情不愿点了头。
谢清有点心虚,低咳两声,“礼部侍郎其人才气超然,不知敏儿有否听闻?印象如何?”
谢蕙敏浅笑,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听父亲的。”
谢清捋胡子,如放下一桩心事,目光移向徐澜卉,“兰儿,你不爱出门,可知李国公府世子是谁?”
“嗯,晓得。”徐澜卉弯唇。
前次,谢相不曾询问意见,直接安排见面。李喆没来,谢蕙兰回程时,被人撞到,兰玉簪遗失,方与唐曜相识。
这一回,不会遗失簪子是其一,她自己也不会给半分可能。
谢清有点惊讶,接着道:“为父见过,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我想安排你与他见一面,你觉得怎样?”
不怎样,谁会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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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谋害自己的嫌疑人。
徐澜卉断然答:“不,我心有所属。”
她神色自若,仿佛讲述一件正常小事。可其他人听了,都不由怔住,更甚者,脸色都变了。
谢清难以置信的侧过头,见妻子同他一般惊愕,又看谢逾,怀疑或是他从中牵线。
谢逾却是面无表情,虽然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幺妹的确见过友人,但并无什么。难道是,周沣那小子?
谢清转回视线,敛色正容,问道:“何人?”
徐澜卉一脸淡然,放下筷子,答:“是二哥旧识,顾郎君。”
此话出口,谢清恍然,目光幽幽,盯向二儿子。冯氏脸色变得煞白,亦看往谢逾。
身上压着诸多视线,谢逾有苦难言,与谢清相似的面孔霎那严肃,还没等谢清责问,他微微张唇,“你如何对允之,”顿了顿,接着说,“芳心暗许?”
语速极为缓慢。
“缘分啊,顾郎君斯文有礼。”徐澜卉轻笑。其实,她对顾允之印象确实不错。
谢逾默然。
“人可,”谢清气得冷冷点评,“但不堪托付。”他的胡须随着沉沉的呼吸起伏。
石姨娘眼波一转,笑着开口,“老爷,四姑娘刚及笄,无需着急。二爷既与这位顾郎君关系融洽,可观察一段日子。能全四姑娘心意,皆大欢喜啊!”
谢蕙敏想拦阻已不可,埋怨间低眸。刘姨娘斜睨着石姨娘,只觉好笑。
“不必,他家情况我清楚,确非良配。”谢清吹胡子瞪眼,“此事休要再提。”
口吻之严厉,从未有过。
石姨娘讪讪闭嘴,而谢逾目光暗了暗,神情复杂。
就此,其他人不敢再发言,只余袅袅热气散在一桌美味佳肴上方。
待过片刻,徐澜卉端正神色,起身施礼,说出最后想说之语,“父亲,我非他不嫁。若您不允,就只操心三姐吧。”
两句话把众人吓得够呛,连一向冷静自持的谢逾都呆住,冯氏更气不打一处来。
“荒唐!”谢清恼怒,难以理解的看着徐澜卉,“你几时认识的顾允之,还要非他不嫁?”
冯氏脸白了白,自觉失责,于桌下,轻轻一拉谢清衣袖,“这事,我过后与你解释。”
听罢,谢清神色稍缓,呼口气道:“兰儿,罚你禁足芳兰馆。未经允许,不准迈出大门一步。”
徐澜卉抬眸,站正点头,似担心表现得不够听话,还说着“知道”。一副柔顺姿态,与昔日温柔的四姑娘别无二致。
谢清夫妇双双哑然,好似不知自己到底该希望女儿反驳还是不希望。
诚然,无人注意,徐澜卉眼中隐隐含着的笑意。
离开前,徐澜卉少不得被冯氏耳提面命的训斥,冯氏让她闭门反省,莫再胡言。
走过白石栏桥,河面凉气袭来,徐澜卉紧了紧肩上披风,一道荧光缠绕她手指,转了一圈。
“徐女士,你对顾允之有好感?”
“系统这么八卦?”
“此人或许斯文败类,唐曜都道貌岸然,何况你完全不了解的顾允之。”
“只是表明决心,短期内,我无需为亲事烦恼,也不用遇唐曜。”
“我懂,但不用非说喜欢顾允之,不是吗?”
徐澜卉笑着,没答,蹦了蹦,感叹一句“好冷”。后方,若婷以为她踩空,忙伸手扶,徐澜卉摆手,“没事。”
两人静静朝前,看见不远处的人影,却是小雀停于芳兰馆前,提着灯笼,朝她们挥手。
“徐女士,不愿回答?”
系统紧追不放,似乎执拗于答案。
徐澜卉有点诧异,“说就说了呗,你不高兴啊?”不过,她之所以这般讲,自然出于另外的考虑。
小雀呼喊“姑娘”,徐澜卉笑嘻嘻回“欸”,迎了上去,根本没听见系统那声低不可闻的“嗯”。
11. 玉簪
谢逾向父母讲述书屋之行前后始末,谢清极为恼火的训斥了他,后吩咐一排护卫守于芳兰馆外,也不允他探望谢蕙兰。
原本冯氏打算削减若婷月例以示惩戒,因答应过谢逾而作罢。
徐澜卉并不担心冯氏动真格,若如此,她可私下按数给若婷,私房钱足够使用。与谢逾聊了聊,她知晓谢清为何极力反对顾允之,看样子,她考虑的那个法子难以施行。
上午签到、浇花、刺绣,下午读诗、晒太阳,日子悄无声息度过。凭外界如何,芳兰馆安逸得都快让徐澜卉忘记接下来的剧情。
谢蕙兰的故事停滞,这书主角的故事肯定在进行中。
这天,漫步小院的徐澜卉在花圃内来回几趟后,蹲到一盆花开正好的玉兰旁,赏花。她伸出右手,捏花瓣,然后,手缩回。
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小雀走近,弯身低语,“姑娘,小万回来啦!”
徐澜卉仰头一笑,以示知晓。
近日,小万得她吩咐到城中各处闲逛,需记住所见所闻,并将这些事悉数告知。
“放过你啦!”徐澜卉弹了弹柔嫩的花瓣,“听故事去啰!”说话间,她迅速起来,不料半路僵住,“小雀,快帮我,腿麻!”
小雀呵呵笑,扶她一把,“姑娘蹲得太久啦!”
厅房。
半晌,徐澜卉闪闪发亮的眸子已归为平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乍听有趣,再听便没了意思。
她笑了笑,道:“好啦,不用讲了,你去休息吧。”
小万脸一红,以为没能让四姑娘解闷,暗骂自己,想起最后一件关于周世子为乐伎大闹弦音楼的事,他犹豫一会,终究没说,告退下去。
笑着给了小万碎银,若婷看他走远,进屋问:“姑娘,可要用午膳?”
“好吧,立刻开吃!”
饭时,谢老夫人的大丫头送来一份燕窝,笑着讲老夫人念叨兰姑娘,却总不见兰姑娘问安。
谢清不允她踏出芳兰馆一步,徐澜卉照办,倒忽略老夫人。
“祖母正睡着吧,待过一会,我就去看望她老人家。”
“姑娘能去?门外守得严呢,我进来都一再盘问。若能去,麻烦姑娘戴着皇后娘娘赠您的那根古玉簪子,老夫人想看呢。”
徐澜卉一口答应。
约摸时辰到了,她让若婷重新挽髻,插上那支兰玉簪。院门口,遇护卫阻拦。
徐澜卉好脾气的解释出行缘由。
“四姑娘,恕奴不能让开。”护卫躬身朝她行礼,一步不退。他微红着脸,不敢抬头,固执地遵守职责。
“你这是不让我给祖母请安?”
“奴不敢,但老爷交代,为防姑娘撒谎,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您出去。”
半点信任都无,真行。徐澜卉点着头,后退一步,她眼望前方,压低声音问小雀:“有胜算不?”
仰望数十个高大男子,小雀摇头又摆手,飞快否认。那速度,好像迟了,她家姑娘就真让她与这些护卫动手了。
徐澜卉咂咂嘴,复上前,道:“你去告知夫人,看她允不允;或派人跟随,怎么样?”
护卫沉默一瞬,给另一人睇个眼神,那人跑走,而他仍挡在前方,“请四姑娘略等等。”
“好,我等。”
徐澜卉转身踏步,一屁股坐到院中石椅上,将双臂抱于胸前。她倒要看看,是否连向老夫人请安的权利都剥夺。
重新出去时,徐澜卉咧嘴笑得欢快,还故意停于门边一会,大摇大摆朝目的地而去。
好巧不巧的,在老夫人房里,徐澜卉遇到同样前来问安的谢蕙敏。谢蕙敏见到她愣了愣,但态度不若上次冷淡。
握住小孙女双手,谢老夫人满脸赞许之色,连声说“好”。话语里不曾提及玉簪子,但仔细端量她好一会,或是瞧了个真切。
抑或者,兰玉簪并非真实目的,老夫人此举只为让孙女得个机会散心,也可能真的想念。
突然间,徐澜卉有点感动,故收敛脾性,与谢蕙敏陪同谢老夫人聊了聊日常琐碎之事,尚算和睦。
姐妹俩相伴离开,徐澜卉走在前,看到不远处的果园,她快走过去。
一棵棵橘树枝繁叶茂,有些枝叶伸长至小道边。
就近捏起一片叶子,徐澜卉碰了碰叶缘的小小裂齿,环视一圈橘园,幻想着,甘甜果实长满枝头该是何等盛况,以后定要品尝。
一道柔和女声打断她的浮想,“兰妹妹,你发髻上这根玉簪便是皇后娘娘赠的?”
“对啊。”
“能否让我瞧瞧?”
又搞什么鬼?徐澜卉听言,看向谢蕙敏。
谢蕙敏目光盈盈,笔直地望着她,视线焦点应定在她的发髻之上,好似羡慕得不得了。
徐澜卉道:“发簪,人戴着才好看吧,你就这样看不行?”
虽非大不了的事,但谢蕙敏对她心思不明,万一有所图谋,她不能掉以轻心。
谢蕙敏叹口气,怅然开口,“听祖母讲,这根簪子是她赠给皇后娘娘的古玉所制。娘娘将其给了你,我方有近距离观赏的想法。是件好物,不想,我连看都没有机会。”
怎么听着可怜巴巴的?明知她成心渲染,徐澜卉内心还是有所松动,“你就这么想看?”
“嗯。你放心,我会留神注意,以免弄坏让你难办。”谢蕙敏笑道,语气带着一点欣喜。
还挺为她着想?徐澜卉不得不佩服谢蕙敏的语言组织能力,因这番说辞,她颇有点过意不去。
谢蕙敏比谢蕙兰年长几个月,按理讲,若送,皇后该先考虑谢蕙敏,但她选择将玉簪送给谢蕙兰,多半看的是嫡庶有别。
如果观赏机会都不给,的确显得自己小气。徐澜卉看一看身侧,眼神示意之下,微微低头。
小雀领会,取过玉簪,走到谢蕙敏身前,怯声说:“三姑娘,您仔细些。”
略微颔首,谢蕙敏双手拿过簪柄,端详一会,她举高,迎着阳光看着,“晶莹剔透,一点杂质都无,极美。”感叹间,她转动玉簪,“一朵精巧兰花,花瓣内似闪动莹莹波光。”
“三姐,你观察得真仔细。”徐澜卉可未品鉴过。
谢蕙敏笑了,“兰妹妹,我有点羡慕你。”她放下玉簪,看向徐澜卉,轻声说,“不曾表现优越,仍能得众人疼爱。”
一个人不够优秀难道就不配拥有长辈疼爱?
徐澜卉没有反驳,不是不能,只是她懂谢蕙敏不甘心什么。即便说了,也无法让她信服吧。
谁让谢蕙敏觉得,谢蕙兰是被偏爱的呢?更有这支簪子作为凭证。
见徐澜卉一语不发,谢蕙敏无声一笑,把玉簪递给小琴。
小琴瞧了瞧自家姑娘,半侧身时,倏地,“阿嚏!”她一个喷嚏,竟把簪子打飞。
几人眼见着一根透亮玉簪子凌空飘远,落地。
“呀!”小雀惊叫,跑到前方,“不会摔坏了吧?”她蹲下,见无法将玉簪拾起,委屈回头,“姑娘,卡住了。”
徐澜卉凑近一看,还真是,卡在石缝间。
小雀几乎要哭了,想用力,又担心损坏玉簪,“姑娘,怎么办呀?要是坏了,该如何是好?”
“别慌。”
簪尾卡在两块旧石之间,徐澜卉看着显出裂痕的石头,有了主意。这种时候,系统居然没来凑热闹,匪夷所思。
“小琴,由你将簪子妥善取出,否则唯你是问。”谢蕙敏骤然出声。
小琴小跑过来,一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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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地,她小心拔簪,拔不出。
徐澜卉正欲告知自己想到办法,小琴立马面朝她跪下,“四姑娘,是奴婢大意、手笨,您饶了奴婢,饶了奴婢,不要告诉二爷。您怎么惩罚都成,只求别赶奴婢出府。”
小琴一边说,一边左右开弓,扇自己巴掌,打得啪啪响。
徐澜卉瞠目结舌。她说什么了?一个字都没说。这不是意外嘛,她又非蛮不讲理之人。
怎牵扯到谢逾?
小琴微垂脑袋,脸已发红,扇耳光的动作在徐澜卉注视之下愈来愈慢,偶尔,瞟她一眼。
徐澜卉挽起双臂,看向对面几步远外端正而立的三姑娘。
谢蕙敏朝她歉意一笑,“兰妹妹,对不住,我不知她大意至此。”
斜觑一眼小琴,徐澜卉问:“那你知道,她为何扇自己巴掌吗?”
“做错事,该罚。”
“是我要罚还是三姐让她罚?”
“有区别?”
“当然。若是意外,我不罚她。若不是,就要问三姐了。”徐澜卉几乎就要确定猜测。
浮夸过度。
谢蕙敏满脸不解,“兰妹妹,你疑我指使小琴故意找事?”语气无辜,表情无辜。
这副模样迷惑性之大,简直要让徐澜卉改变想法,然而,当她望向小琴时,就见那丫头立即慌乱抬手扇耳光。
自虐?何必啊?
徐澜卉直皱眉,“够了,起来吧,这戏该散场啦!”
小琴愕然,停了手,“四姑娘,奴婢是真心道歉的啊,您怎生、怎生冤枉奴婢做戏?”
“我冤枉你?”徐澜卉摇头,“我为何冤枉你,给个理由?”
“是啊!”小雀站起,费解道,“姑娘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啊!谁让你反应那么大,很像做戏嘛。”
小琴张嘴想要反驳,谢蕙敏抬手制止,“清者自清。这事如何解决,听凭兰妹妹做主!”
“好!既是真的,别怪我不留情面。”徐澜卉不想与他们虚与委蛇,“众目睽睽,小琴,你无从辩驳吧?”
小琴脸上乍现惊慌之色。
“三姐,按家规,奴仆损坏名贵之物,该如何处置?”
“杖责,逐出谢府。”
语气干脆,直让徐澜卉啧啧称奇,望向小琴,“听见了?”
小琴身形一震,迅即爬到谢蕙敏身前,哀求道:“姑娘,您救奴婢,奴婢是为了您……”
“住口!”谢蕙敏呵斥。
小琴猛然大哭,拉她衣衫,低声乞求。
没再理会他们,徐澜卉四处看了看,寻到一石块,走回小雀身边,她蹲下,用力砸夹住玉簪的旧石。
小雀想帮忙,徐澜卉没让。
真出现损坏,她担责,方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好在,簪子取出时,只有一点磨损,不细看难以发现。
小雀手捧玉簪,直叹气,可惜得不得了。徐澜卉劝她,“事已如此,让人修一修就好。”
另一边,小琴还跪求着神情漠然的谢蕙敏。
徐澜卉看了看,说:“行啦,只吓你一吓,不赶你出府。”
小琴回头,泪眼婆娑。
看着这样子,徐澜卉真心不懂此举为何。就为出气,不也得不偿失嘛。
“真的?”小琴小心翼翼问。
徐澜卉点头,小琴连忙叩头答谢,肿着脸起身,退回谢蕙敏身后。
谢蕙敏依然站在原地未动,徐澜卉走向她,停在她身畔。
“三姐,下不为例。你的亲事将定,待在家里时间不多了,相安无事,不好吗?”
说完,没管对方是何反应,徐澜卉喊了小雀离去。岂料没走多远,一丫鬟堵住前路。
徐澜卉心头一咯噔,又怎么了?
12. 算计
在徐澜卉的记忆中,谢蕙兰与她三姐并无直接冲突。
印象里,三姑娘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嫁人后,犹得夫家看重。想必比谢蕙兰的生活,更为幸福。
为何发生变化,徐澜卉不能完全明白,先前不予计较,随后做出反击,她便当作结束。然而,冯氏拿小琴掌嘴之事责问时,她切实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果园边发生的事,有人告知谢夫人。从冯氏的话语中了解到,此人仅讲述部分,或未看全。
府内是有眼线的。
冯氏语气沉沉的说:“你能怜惜自己丫鬟,却对敏儿的丫鬟下此重手。兰儿,短短两年,你怎变得如此心狠?”
“她自己动的手啊,您不信,可以唤三姐她们来对质。”徐澜卉重复道。
几次解释都徒劳无功,冯氏既不相信又执拗追问。
“我与你讲了,你三姐近来身子有碍,要多休息。”
“嗯,她们说的您都信,唯独不信我。”
“看看你做的事,桩桩件件,能让人信吗?”冯氏愤怒地拍了下几案,“我倒想信,又如何敢信?”
此前,石姨娘告诉她一件旧事。书屋之行,谢蕙兰对奴婢言明记清了路,转头却向谢逾谎称迷路。
听了此事,冯氏摔碎了手中茶盏。
看着跪坐的女儿,她气愤又无奈。
徐澜卉耸耸肩,端正姿势。纵不信,能让人传话吧,冯氏连派人问问都不愿,偏颇至此。
她确想知晓,谢蕙敏会作何反应,会否污蔑她。
“既这般,母亲想怎么处理呢?”徐澜卉柔和了声线,问道。
见她态度缓和,冯氏气顺了不少,“你起来吧。”
按摩一番膝盖,徐澜卉起身。
“主子惩罚奴婢不算事,我就是忧虑你的性子。簪子既无碍,你何苦对敏儿的丫鬟那般?以前你做不出。”冯氏苦口婆心。
到底能惩罚还是不能?
以前责她心善,现又挑她心狠。
徐澜卉觉得有丝可笑,关键点可能在于对方是谢蕙敏的丫鬟,她就不能处置。
听说簪子仅有一点小小磨损,冯氏不过问发簪,反而一直纠结于小琴连扇巴掌是谢蕙兰命令。
什么都未做,反过来背一口锅。
古代便有这些不方便,没有监控,真假之分都由人说了算。
冯氏的眼中藏着熟悉的情绪,与谢逾当初希望她认错的希冀一般,但这点,徐澜卉不能顺从。
“您不信我,不肯找三姐,可我不想平白被冤,所以您想要的结果,我给不了。剩下的,您看着办。”
无非继续闭门思过。
冯氏一惊,回过味后,无边的愤怒直冲脑门,她气道:“谢蕙兰,母亲不想你变成无才无德之人,你半点也感受不到?”
徐澜卉昂着头,默不作声。既都是她的不是,何须多言?
“三姑娘来了。”
谢蕙敏踏过门槛进来,朝冯氏躬身行礼,温柔的唤着“母亲”。
随后,冯氏再不搭理徐澜卉,淡笑着让谢蕙敏坐到对面,拉过她的手嘘寒问暖。
“身子好些了?”
“都好了,母亲不用挂怀。”
两人言谈举止宛若一对亲生母女。
大丫鬟喜儿禁不住看向四姑娘,只见她这会低眉垂眼,不知想着什么,她轻叹口气。
当众被冯氏厚此薄彼,徐澜卉再不意外,心里都怪没滋味。若婷曾说谢夫人待她好,此言着实差矣,真好的另有其人。她动动双腿,换了个地方站着。
那边厢,谢蕙敏细声细气道:“敏儿为下午之事而来,确是误会。小琴自知做错,故罚了自己,您别怪兰妹妹。”
想是有下人私自告诉,冯氏长叹一声,“你给母亲说实话,受委屈没?”她瞥了瞥徐澜卉,眼中仍有责怪之意。
谢蕙敏浅笑摇头,侧眸,对徐澜卉说:“兰妹妹也坐啊,母亲关心你,你该与她好好说明。”
行行行,你们都对。徐澜卉干笑,“站着挺好的。”她视线转向冯氏,不情不愿的问,“既然三姐说了,我能离开吗?”
饿了。
本甚为欣慰谢蕙敏所言,冯氏又闻谢蕙兰想走,那股压下的怒气又起,她不懂这个亲生女儿怎地懂事没多久又变得陌生。
“你想走,就走吧。”冯氏按捺住情绪,“莫怨母亲多虑,不谈以前,就前些天,你的所为实在荒唐。”她挥了挥手,似懒怠再言。
自知不招喜欢,徐澜卉不想多留。但走之前,她还是说:“母亲,您能如信三姐般信我,这事早就了了,您都不用忧虑。”
“你怪我?”冯氏蹙眉。
笑了笑,徐澜卉没答。转身时,陡然,身形顿住。
喜儿急忙上前,“姑娘没事吧?”
膝盖有点发酸,徐澜卉俯身揉了揉,朝喜儿说句“没事”,随即出了门。
喜儿忙让门边小丫鬟陪送,回头间,发现自家夫人脸上闪过歉意之色,她不由得又叹息一声。
室外,夕阳似要坠落天际,晕染得天空红一片、橙一片。
徐澜卉绕着冯氏院外附近的小路上转了转,间或望一望天边夕阳。系统好几天没有开口,放假了吗?
小丫鬟不明就里,候在一边。
徐澜卉看她时,小丫鬟立即低下头。徐澜卉失笑,她有这么吓人?还是她不受冯氏待见,连丫鬟们都已清楚。
再见到谢蕙敏,她身后的丫鬟仆妇怀抱一些礼品,满脸笑意,与谢蕙敏说着话。
等她走来,徐澜卉说:“单独谈谈?”
两人一齐转弯至交叉小路,走到一棵槐树下,安静对立。
谢蕙敏神色沉静,徐澜卉冷眼看她,自嘲道:“没曾想,还是上了当,那出戏的观众不是我。”
“当你因我对母亲所言,不会怀疑呢。”一切已成定局,谢蕙敏心满意足,故直言不讳。
徐澜卉气极反笑,“三姐,母亲数落我,你就开心了?”
“有一点,不多。事实上,谁告诉母亲,母亲指责你,都非我所为。”
所以,谢蕙敏是算到府中会有眼线相随,更利用冯氏与谢蕙兰之间存在的问题?
小小年纪,心机如此。徐澜卉忍不住鼓了鼓掌,“你就不担心贴身丫鬟因此没了?”
撩了撩额前碎发,谢蕙敏笑吟吟的问:“兰妹妹,你狠得下心吗?”她的眼神恍若一切尽在掌握。
看着这副嚣张又楚楚可怜的脸,徐澜卉很想否认,但否认不了。
“这就是了,你做不到。不过我没想弄坏簪子,修玉簪的银钱,你可让人来春意斋拿。”
“不用,你就欠着呗!”徐澜卉挑眉。
轻扯嘴角,谢蕙敏无视了这句挑衅。
徐澜卉强忍蔓延心头的挫败,有点焦躁的说:“我们之间并无矛盾,撕破脸对你有何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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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是不能理解有人会为了利益相争,可谢蕙敏根本未被冯氏亏待,还比她受待见,仅仅因为看不惯?
“你能安分守己待在芳兰馆时,我忍了。可你四处招摇,而今说话恬不知耻,给你点教训,合情合理。”
说完这段话,谢蕙敏痛快一笑。
众多蓁城贵女里,她从来是佼佼者。受谢蕙兰连累,有人背地里论她是非,甚至,评她容貌不如谢蕙兰,所嫁或比不上谢蕙兰。
谢蕙敏靠近两步,凑到徐澜卉耳边,“明明心软,却被亲生母亲质疑心狠,滋味不好受吧?”
一般。
原主应会伤心,没遇此事;而徐澜卉,没有伤心。
话已至此,徐澜卉不再保留情面,强硬的说:“谢蕙敏,算计自己的妹妹,你也算有德?”
慢慢退回最初的位置,谢蕙敏自豪一笑,“母亲眼里,我就是才德兼具啊!”她伸出柔若无骨的小手,摆出示好姿态,“兰妹妹说得对,还是相安无事得好。我已出气,你没损失什么,我们讲和?”
果断拍开那手,徐澜卉喝道:“当我冤大头啊,任你拿捏?”
以谢蕙敏心思之深,若再发生什么事,保不齐又与她作对。
她可不惯这臭毛病。
怔愣一刻,谢蕙敏揉着手心,“你真……”她讥讽的笑了笑,没再说下去,扭过头返回原路。
距离有点远,谢蕙敏迈步较快。
狠狠白了她一眼,徐澜卉忽觉膝头有点不适,弯身揉了揉,轻声一哼,“老天要是长眼,该让你痛一痛。”
原是发泄情绪的话,不可当真,然而徐澜卉站起时,就见谢蕙敏不知为何斜躺在地。
她的奴婢见了,着急地放下礼品,跑到她身边。
徐澜卉噗呲一笑,以为触发什么奖励,她往上一瞧,没看见显示屏。情绪得以疏解,她咂咂嘴,后背靠向槐树,望着已经起身的谢蕙敏,“要不然,再摔一个?”
话音一落,谢蕙敏刚走两步,噗通,又摔了,丫鬟急得大叫。
徐澜卉一愣,登时咯咯笑个不停。
路面平坦,这都能摔两次,到底是人品欠缺啊!
谢蕙敏被搀扶至原来那条路,丫鬟回来拿礼品时,远远的瞪了徐澜卉一眼。徐澜卉扬脸笑着,朝她勾手,丫鬟气得跑走。
待那三人一道往前,徐澜卉暗自嘀咕,“既是三姑娘,摔三次,刚刚好吧。”她定睛看去。
这次,还能成真吗?
一步步走得小心翼翼的谢蕙敏,下一步,莫名脚一崴,再次跌到地上,还疼得喊出了声。
丫鬟惊得呼喊“三姑娘”,又腾不开手,转头狠瞪那个陪送徐澜卉的小丫鬟,斥道:“眼瞎了?快扶三姑娘啊!”
小丫鬟喏喏应是。
在小丫鬟的支撑下终于站稳,谢蕙敏却是停在原地,不敢走了。丫鬟仆妇对视一眼,也不敢劝。
乐呵好一会,徐澜卉收敛笑意,慢腾腾晃过去,踱至谢蕙敏面前,打量她。
谢蕙敏看到来人,狠狠撇开脸。她发髻凌乱,衣上沾了尘土,双腿微微弯曲,狼狈不堪。
“小丫头,麻烦你替本姑娘送腿脚不便的三姑娘回去。”
对委屈的小丫鬟说完,徐澜卉看一眼谢蕙敏的膝盖,向她一笑,转身,步履从容。夕阳洒落她杏色对襟长裙上,柔美万分,不复方才独自散步的寂寥。
上空,一缕不易察觉的光亮飘过,瞬息消失。
13. 梦境
因性情习惯,谢逾不是一个喜欢四处结交之人,抛开日常公务往来,他素来淡于交际。除了壬太子,要说真心相交的,仅顾允之一个。
这说出去,恐难以让人相信。但人心隔肚皮,身份使然,他不得不留心眼。
顾允之背景简单,父母早逝,一朝寄人篱下,年岁渐长后,离了周国公府,自立门户。
若说都城的青年才俊,谢逾尤为认可顾允之。为人正直善良,胸怀壮志。如今已是蓁城校尉,掌管城门守卫。以他的才能武艺,前途无量。
可无论如何,谢逾都未曾想过自己的幺妹谢蕙兰会心悦于他,两人仅仅见过两次而已。
父亲谢清气愤不已,警告谢逾,日后不许私自带谢蕙兰见顾允之。谢逾理解父亲用心,这事无关顾允之此人如何,实是门楣悬殊。
这天,谢逾邀约顾允之于常去的东市酒楼。
雅间内,顾允之坐于窗前,手持一杯酒水,眼神半阖,眺望远处。他侧脸线条温和无比,静坐时自带一股如玉般润泽的气质。
一推门,谢逾就闻见一股清醇酒香,刺激得味蕾大开,他嘴角弯了弯,走到顾允之对面坐下,道:“来了许久?”
“小会儿。”放下酒杯,顾允之替谢逾斟酒,“逾兄近来还好?”
两人各自忙于事务,有一段时日没能相聚。
谢逾颔首,“案子多了些,尚能应付。”
搁了酒樽,顾允之浅浅一笑,“想来升迁有望。”
谢逾不置可否,与他随意闲聊几句,一杯酒后,方问:“允之,你可知李郎君近况?”
谢逾与李喆交情不深。
李喆日常生活都在军中,其父李大将军极为重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就连功夫都由其所授。
有一点,谢逾觉得不可思议。
顾允之与周国公府世子周沣情同兄弟,而周沣与李喆势同水火,可顾允之偏偏能与李喆交好。
顾允之解释,一切因志向一致,两人均有护国护民之心。
谢逾是相信的。
“操练士兵成效初显,闲了两日,昨天有事走了。”
“没说其他的?”
顾允之笑容收了收,“你指什么?”
喝口酒,谢逾看向顾允之,悠悠道:“我父亲与李国公府有结亲打算。”
顾允之毫不惊讶,“嗯,喆兄告知吾。吾,乐见其成。”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异样,谢逾想起谢蕙兰所言,心下不免一叹,“是我幺妹,我却是不放心的。”
点了点头,顾允之将半杯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给谢逾杯盏添满,他淡了语气,“喆兄没有反对,他已沉稳许多。”
“你呢?”
“吾?什么?”
“允之,你该为自己婚事考虑一二,可有心仪的人家?”谢逾没有拐弯抹角,看着顾允之的脸,认真问道。
顾允之哑然失笑,摇头,“吾未想这些。”
确定幺妹心思落空,谢逾有点惋惜,但更多的是轻松。他端起酒盏,抬眸说:“周沣没为你找几位侍妾?”
“嗯,他送来几次,吾着人送回了。”顾允之又是一笑,这回,笑意达到眼底,“真是少见,逾兄能说得风月之事。”
谢逾轻哼,饮口酒,夹了个蜜饯,“近日听闻周沣为弦音楼一乐伎与郑舍人动了手,此事当真?”
顾允之叹息开口:“吾常年劝他不得,这回,叔父气得够呛,押着他上门告罪。几日被关家里,才算消停。”
谢逾扯扯嘴角,没继续接话。
他向来看不上风流纨绔的周沣,若说李喆行事激进,周沣则远胜之,还常年流连烟花柳巷之地。
游手好闲,不堪大任。如今更是嚣张,公然殴打朝廷命官,若非有周大将军,此事断不会如此揭过。
顾允之看出他的不耐,没细讲下去,转而聊起城外之事。
辞了谢逾,顾允之上马回府。与其说府,不如说只是他买的小小院子,坐落于外城门附近,价钱便宜。
今日相聚,顾允之不是没有察觉谢逾的用意。心仪二字,对他而言,实不敢奢想。
这些天,他每晚做同一个梦,梦里都是同一个女子。
槐树下,她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来,温婉而笑,一如初见;大街上,她叉腰而立,哈哈大笑,完全不顾形象,指着他,说:“我讨厌顾允之。”
一句话不断重复。
那点旖旎心思舒尔散了。
从见谢蕙兰第一眼,顾允之便控制不了自己急切的心跳,明明只是宴会上的匆匆一瞥,他却记在心底。可若发现女子不像他以为的温柔婉约,他又能迅速冷静。
仅仅见过三次,还是三年前,顾允之不懂近来为何突然梦见如斯奇怪的画面,但他的确从中审视了自己的心意。
心动,不够。
既不般配,何必妄想?
顾允之御马缓缓前行,经过一家店铺时,他瞥到一身材微胖男子扒着墙,鬼鬼祟祟朝门内探头,那人似有所觉回身,看到顾允之盯着他,愣了愣,而后佯装无事跳开。
收了视线,顾允之看向前方,见行人自觉让路,他迅即策马离去,留下一地尘埃。
灰尘散去,从头面铺里走出一男一女,转了弯向另一方向而去。
“三日后,我自己来取。姑娘叮嘱过,我得亲自拿才放心。”
“行,你宽心罢。严老板手艺佳,定能给姑娘修好。”
小雀嘟了嘟嘴,道:“我是信你了,可不要让我失望。”她侧眸看一眼小万,促狭一笑,“你送若婷姐姐的香粉,她收了没?”
小万挠挠头,“收了。”
“我看你更殷勤些,在姑娘跟前多表现,存够钱,或许若婷姐姐会考虑。”
小万表情认真,点了头。
两人后方,微胖男子拐进小巷,跑到另一条街,进了一间客栈。
“爷,那小厮带着个丫头送簪子修补,说是三日后取。”他不敢大声,亦不敢抬头细看。
一张八仙桌边,背身坐着一位身形瘦削的青年,听了回话,只字未讲,从袖中取出一袋碎银,放到桌上。
身旁仆人取了银子,扔过去,“接下来怎么做,再听吩咐。”
“您放心。”高兴地接过袋子,男子立即掩门离去。
门一关,仆人走到青年身侧,轻声问:“您看,郑舍人那边还派人跟着吗?”
少顷,青年侧头,露出一张如明月无瑕的脸,嘴唇极薄,他道:“收手,后边是我的事。”
这日,芳兰馆里,徐澜卉专心绣着手绢。
当作练习的帕子,她已绣过多条,精细不足,倒也拿得出手,给院里的丫鬟嚒嚒都送了,她们受宠若惊,花嚒嚒还磕头叩谢,此举让徐澜卉醒觉自己还在穿书中。
“小七!”徐澜卉喊了一嗓子,等了等,果然与昨日一般,系统不给回应。
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
“玩忽职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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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投诉你。”
上空没有动静,表明激将法没用。
哼了声,徐澜卉低头,将线头用剪刀剪断,看着丝巾右下方大小花色不一的牡丹纹样,感叹,“厉害!”
“姑娘,夫人那边又让人来问,您双膝可还有不妥?”若婷进屋来,看着兴奋挥舞手绢的徐澜卉,抿了抿唇,躬身问,“我帮您回了‘没有’,您看可行?”
“可以啊。”
走到若婷身前,徐澜卉朝她大方摊开丝巾,展示所绣成品,满含期待的瞧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若婷赞道:“姑娘这花竟比婆婆绣得都真。”
“是嘛!”心知这话是为她高兴,徐澜卉也不介意说得夸张,随意问道,“小雀呢?去了一上午,她不会贪玩忘归吧?”
“一大早出门,兴许玉簪还没完善,她顺道在店里等着。”
“嗯嗯,她回来了,就把簪子妥善放好。”徐澜卉不疑有他,向她挥手示意,走向内室。
轻轻关上房门,徐澜卉将手绢放到榻上,说:“打开服务页面。”
上方浮现显示屏,她选择摄像功能,将画面移至手绢,显示屏自动捕捉目标,记录手绢模样。
游戏币已有一百,徐澜卉点到“礼包商城”。
显示四个礼盒图样,其上分别写着:“才能”、“剧透”、“修复”、“以命换命”。
“才能”分为“原主才能”与“随机才能”,“修复”分为“物品修复”与“伤口修复”。
仅供穿书者使用。
徐澜卉没点开最后一个选项。
另设置“VIP专区”,有个“万能礼包”,具体内容看不了。
浏览一遍,她想了想,还是购买了“原主才能礼包”,她只买得起这个,其他必须充钱。
徐澜卉知道,谢蕙兰低调处世的内里隐藏一个才能:书法。
说不准,日后有用呢?
与此同时,小雀慌慌张张返回,看见若婷朝她而来,她憋着通红的脸,嘘了声,拉若婷至廊下角落。
因她神情慌乱,若婷也有点发慌,但毕竟是谢蕙兰身边的大丫鬟,还是比小雀镇定,她问:“发生何事?”
喘着气,小雀硬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若婷从中挑拣重要信息,惊道:“是簪子出了问题吗?”
小雀点点头,平复气息后,缓缓讲述所遇之事,若婷听着,一颗心忽上忽下。
“严老板说我误了约定时间,我让小万去唐府要簪子,他家仆人不愿透露去处。”小雀急得踢了踢腿,“姑娘千叮咛万嘱咐,我还是疏忽了,要是没追小偷哪有后面这些事。”
“状元郎为何帮忙?老板多等一等不妨事吧。”
“说是唐状元与二爷认识,顺手之举。我想着,或是那姓唐的要巴结咱们相府,老板又巴结姓唐的。”
相处时日多了,小雀在若婷面前讲话变得随意,没提防此话不妥。
若婷的眉拧得更紧,责怪地瞪她,“说什么胡话?”
小雀脸红了红,嘴巴嘟起。
想到人们对状元郎均是夸赞,若婷说:“应是实话,店老板一介商人不敢得罪相府,状元郎认识二爷也正常。”
“那该怎么回姑娘呢?”
“我回,就说已经收好。姑娘心情不错,不一定看簪子。”若婷指了指院外,补充,“让小万注意前头,若唐状元来府或二爷送簪子来,则没事。过几日,咱们还没收到玉簪,就告诉姑娘。”
14. 仇人
已至巳时,徐澜卉一路悠悠走着,刻意放慢速度以便在外多停留一会。自见过谢老夫人那日起,近半月,她都只能借请安走出芳兰馆。
玉簪已经收好,不知唐曜还会否出现周围。
徐澜卉想过主动出击,可忆起谢蕙兰临死前的话,她暂时放弃这一想法。且唐曜乃朝廷命官,她需得仔细斟酌。
正思索着,徐澜卉走到了白石栏桥附近,一步一顿间,她发现通往前院的小道上走来几人。
其中一人是谢逾,与他并肩而行的青年侧着头,看不真切。
不想与他们正面相遇,徐澜卉加快步伐,收回视线时,却见那位青年恰好转头,面容呈现,惊得她瞳孔放大。
唐曜!
他怎么出现在这?
原想停留于此欣赏风景的心情烟消云散,若允许,徐澜卉极想冲到那伪君子面前扁他一顿,但形势不由她。
女子身影翩然远去,衣衫被细风吹拂一道扇形弧度,正落进有心人眼中。
唐曜侧眸,心下一思量,便道:“贵府布局别出心裁,听闻二郎两位妹妹的院落尤其雅致,不能欣赏倒是可惜。”
谢逾极淡的瞥他一眼,“无妨,传言难免有夸大之嫌。”
他犹记得唐曜让仆从送还幺妹玉簪,那时略觉奇怪,但唐曜并无其他动向,谢逾就没有深究。只是,父亲因郑舍人之事对唐曜印象深刻,特让他邀其到府一聚,显然有意让他结交。
这个郑舍人最近时运不济,到弦音楼享乐遭周沣殴打,尚在养伤时,又被唐曜参奏受贿。事情属实,因而被贬。
前者算得上无妄之灾,后者,也是自作自受。
旋即,谢逾记起唐曜初上任时,行事即异常惹眼。不看任何人脸色,只按规矩做事,因此得罪不少官员。想到此处,他对身旁青年生出一丝敬意。
朝堂尔虞我诈,心思纯正之人不多,或许这是谢清让他结识唐曜的用意。
“唐察院若愿意,可到谢某小院看看,能解一点好奇。”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唐曜露出一个标准微笑,拱手道:“自然愿意。”
言谈间,已无生疏。
一行人行路速度不快,跟着的仆从走走停停,经过白石栏桥,谢逾稍作停顿,向对岸看去。
唐曜随之转身,“怎么了?”
多日未见谢蕙兰,谢逾有点担心,可不得谢清允许,他不能探望。看了隐在山石草木后的院落一眼,他道:“无事,走吧。”
芳兰馆内,徐澜卉一人在厢房里踱步沉思。
照此番看,唐曜与相府产生交集并不全因谢蕙兰。也对,他是闻名都城的大才子,谢逾认识他合情合理。
等等?
认识是一回事,结交不然,谢逾根本没道理非得与唐曜这一寒门出身的小官来往吧?
徐澜卉皱眉,时间点过于巧合。
拉开房门,她走到厅堂,喊若婷进屋,问她要玉簪。若婷笑着给她取了首饰盒,徐澜卉拿出簪子看了看,修得完好无恙,她唤来小雀。
“小雀,从送修到拿回簪子,事情都顺利?”
话音落,若婷与小雀对视一瞬。姑娘仅在取簪当日问过,过去多日,如何又问了?
“算顺利。”若婷抢先一步答,“姑娘怎的问起这事?”可不要再生事端,她这般想着,紧张的看向徐澜卉。
“是顺利还是算顺利?我要准确回答。”徐澜卉直接点出若婷语气的不确定,态度强硬。
若婷张张嘴,没答。
怕牵累若婷,小雀急说:“不顺利,路上有人偷奴婢钱袋。”她觉得愧疚,声音不自觉变弱,连自称都改了,“奴婢追小偷耽误时辰,店老板说,玉簪被认识二爷的人代为取走。”
“唐曜?”徐澜卉嘴角一牵,却不是笑,是嘲讽。
仇人已找上门。
“是他。”小雀接道,“小万到唐府没遇到人,当天傍晚,二爷院里的小仲把簪子送过来。姑娘觉得不妥吗?”她心思惴惴,不安的看着徐澜卉。
徐澜卉摆了摆手,示意小雀先安静。
直觉告诉她,是唐曜暗中操纵,但他如何知道这事呢?小雀无非晚到,店家宁愿交托旁人都不愿等她来取,也有悖常理。
徐澜卉想,要么有人跟踪,要么,店老板与唐曜认识。一旦簪子迅即归还,就无理由寻店家不是。
她思考时,厅堂显出与平日不同的氛围,有点压抑。
禁不住胡思乱想,小雀又弱弱开口:“都怪奴婢,几贯钱丢了就丢了。”给姑娘带来苦恼,她百般不愿。
为此事,二爷让小仲捎话,若再冒失,会把她打发出府。
“那抢回银钱没有?”
“呃,抢回了。”
徐澜卉放心的点了点头,听小雀一口一个“奴婢”,遂缓和语气道:“不关你事。”她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若婷,放柔声音,“不用记在心上,我不是生你们的气。”
追回银钱理所应当。
就是没想到,改了设定,两世结果依然殊途同归。
前世,谢蕙兰遇见一个不看路的,回府方知簪子掉落,唐曜送回兰玉簪;这世,谢蕙兰没有遗失簪子,却是小雀碰到小偷,而簪子被先一步取走,又是唐曜送回兰玉簪。
知晓事情始末,徐澜卉反倒淡定了。唐曜与谢蕙兰之间,或许连真情都不存在,而是男方有意接近。
想要借助相府势力吗?唐曜与谢蕙兰成亲后,确然仕途坦荡。
“小雀,帮我出府办件事。”
徐澜卉想要看看,店老板如何解释。
待小雀出了门,她看向低头等候的若婷,这事会瞒到今天应该是她的主意。
若婷从不隐瞒谢蕙兰,徐澜卉记起女孩昔日所言“更喜欢曾经的姑娘”,本是无可厚非,但是,被信任的人欺瞒的感受并不好。
算了。
“若婷。”
“姑娘有何吩咐?”若婷仍是顺从模样,话比往日少了。
看她这样,徐澜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只能压下去,道:“烦你告诉小万,让他找人留意唐曜。”她强调,“另找府中护卫帮忙,小心不要被发现,也不需做什么。”
若婷看一眼她,低眸答应。
“另外,你帮忙找一下我二哥,说我有事找他,看能否一见。”
若婷依然应了,转身时,回头看了看。徐澜卉以为她要与自己解释,唇弯起,靠近两步,而若婷对她福了一礼,出去了。
徐澜卉失望敛唇。
理解是一回事,介意又是一回事。
“徐女士,你很大方啊!小丫鬟隐瞒,你就不愿责怪。”系统突如其来说了话,语气莫名,不像之前无起伏。
“关你屁事!”徐澜卉语气不快,她瞅了面前的光亮一眼,径直进了卧室。
门一合上,系统就淡淡接话,“嗯,你不是一直呼唤我,如何不关我事?”
“哦,多谢夸奖。”徐澜卉敷衍着,看向上空显示屏,“可以剧透原剧本吗?我花了钱,到现在都只知部分剧情,哪有这样的事。”
系统没言语,显示屏浮现一行字:【徐澜卉女士,您可通过充值获得“剧透”礼包来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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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具体信息。】
“……”徐澜卉如何不知充值能得剧透,她气呼呼,“我要投诉!”
没有“叮咚声”。
显示屏文字变换:
【徐澜卉女士,您可以在穿书结束后对本次体验进行反馈。请问,您要结束故事吗?】
“……”
“不了。”徐澜卉按按眉心,一顿,她看向手心。
是那人习惯性的小动作,他单指随意按压眉心时,不会闭眼,一双深沉的眼直勾勾看人,眼含她看不透的情绪。
哼了声,徐澜卉随手合上显示屏书页,绕着屋里溜达一圈,她还是问:“小七,真的不能剧透一点剧情?”
“徐女士,你求我,我可以考虑。”
“滚!”
“期待和未知不是你想要的?还没怎样就求助,徐女士何必穿书?”
话糙理不糙。
徐澜卉耸肩,试一试罢了,不剧透就不剧透。
这晚,徐澜卉顺利的与谢逾见了一面。不可思议的是,当她想见谢逾时,谢逾已先一步请求谢清同意。
两人见面少不了关怀,谢逾严肃归严肃,还是说了些贴心话。徐澜卉有点感动,逐渐理解谢蕙兰看重这个二哥。
她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向谢逾坦白了,她觉得唐曜不问自取玉簪一事存在问题。谢逾颔首,没有反驳她的看法,转而介绍唐曜为人。
徐澜卉才知,原来唐曜在朝堂如此耿直,原来谢清赏识唐曜。
一些疑问得以解答,新的疑问随之产生。
难怪唐曜出身寒门,谢清能接受他成为女婿。
徐澜卉曾以为,此归因于唐曜与谢蕙兰两情相悦,因唐曜乃受人称赞的状元才子。还是看得浅显了,谢清个人对唐曜的人品有过考量。
可惜,人心难测。
既然如此,谢清应该也能接受顾允之成为女婿吧?为何不愿意?
徐澜卉皱眉。
谢逾说:“我见了允之,他对你,”默了默,他找了个容易接受的说辞,“只有兄妹之谊。”
“啊?”抽回思绪,徐澜卉愣愣的看向谢逾,男子神色隐含担忧,徐澜卉却是一笑。
心仪之人对自己无意,不该伤心?谢逾被幺妹笑得晃了神,不明所以,“笑什么?”
“多谢二哥替妹妹操心。”徐澜卉收了笑,道,“没关系。与你说实话吧,我那样说仅仅因为我不想嫁人。”
她说出心里话。
“你的意思是你对允之的心思,是假的?”
“没见过几面,如何是真的?就他给我印象不错,这点是。”
静默一会,谢逾开了口,语气严肃,“你该与父亲和母亲说实话,怎的欺骗他们?你不知,他们多么担心?”
徐澜卉有点无奈,“他们不会同意啊。”
“罢了。父亲还让我劝你,眼下,倒无需忧虑。”谢逾怅然地饮口茶,随后起身,“你早些歇息。”
知他要走,徐澜卉站起,拉了他衣袖,说:“二哥,你别告诉他们。”
“为何?”
之所以告诉谢逾,是因为徐澜卉真的相信了他,但是,不代表万一退无可退时,她暂时给自己确定的方案作废。何况冯氏已不信任,若告诉她实情,徐澜卉担心弄巧成拙。
“因为是二哥,我才说实话。父母那边,二哥就说我知道错了,看在我刚及笄,且先让我在家多陪陪他们。”徐澜卉带着一点期待,望向谢逾。
不一会,严肃的脸上现出一点柔和笑意,谢逾伸手,轻轻点了点徐澜卉额侧,颔首应了。
15. 讨论
得到交代,小雀迅速前往头面铺。店里顾客多,她进了门,没人顾得上招待她。等一个伙计手中事情结束,她前去告知来意。
伙计认出她,并不意外,让她跟去后院。
严老板和一个人聊着话,小雀稍作等候,待人都离去,她走向老板,尚未发问,老板先和气笑了。
“四娘子的玉簪送回了吧?”
小雀点了点头,看对方笑容更显得意,她撅了撅嘴,想起姑娘嘱咐如何问话,扯了个笑脸,道:“严老板,您簪子修得不错,我家姑娘很是高兴。”
“满意就好,我还担心达不到娘子要求呢。”
“但有一事,姑娘有点好奇。”
严老板摸着手中扳指,了然道:“请说。”
“您是个做生意的,该懂顾客为上,因何敢把簪子交到旁人手中?您与唐状元是旧识?”
“认识。”
“不担心我家姑娘知道了生气?”
“娘子竟然生气了?”
小雀没答,直直的看着严老板,眼含愠怒,但稚嫩之气尽显。
严老板浑不在意,指指椅子,请小雀坐,小雀没应,仍是站着,严老板自行坐下,翘起右腿。
微风拂来,吹得院里的树叶沙沙响。
小雀莫名脊背发冷,等待回答中,看着对面之人表现得安然自若,总觉得此行或许不能给姑娘带去什么有用信息了。
“不瞒你家姑娘,我当日临时有事,实抽不出时间等你,对伙计们也不放心。再则,你有事不能来呢?唐状元凑巧来店,特拜托他。”
话中之意明示,由他请求,且出于信任交托唐曜。
在心里默默记牢这段话,小雀说:“您可以改日再给啊,让伙计告诉我一声,不就行了吗?”
“娘子不是等得急?状元郎不至于抢了玉簪跑了是吧?唐郎君的人品,蓁城人人知。”严老板哈哈笑了,“簪子既已送回,私以为,娘子只管放心。”
小雀视线不变,一直紧密观察严老板,一番话听完,她惊觉自己被说服了。
真的就是巧合吧。
见女孩神情像是相信他所言,严老板心底石头放下,送走小雀,他唤来小厮,只道:“给唐郎君回个信,不出他所料,已解决。”
这下,他能结交唐察院,店有了靠山,岂不快哉!
带着一点不安返回的小雀将这一段告诉徐澜卉时,并没从自家姑娘脸上看出任何不同往常的情绪。
徐澜卉逗着百灵鸟闹闹,“辛苦你了,这事就此算了。”
小雀迷糊,“姑娘也认同是巧合吗?”
“不意外,听起来没有破绽。”
正因如此,徐澜卉确信唐曜与老板事先对过说辞,云淡风轻至此,反显可疑。结合前世一起看,更能感受其中隐意。
只不好与小雀多言。
“以后不去他家铺子了,就算是顺手,是巧合,我都觉得老板不该如此做事。”小雀嘟囔。
徐澜卉深以为然,笑着摸了摸小雀脑袋。
一连三日,二虎均没找着事做。看了看天边夕阳,他就近买一笼灌汤包,懊恼地返回住所。
老旧房屋中,两个男子相对而坐。右边人身形不瘦,亦不胖,正是二虎,在狼吞虎咽的吃食;另一人脸上刀疤印骇人,吞下喉中食物,不吃了。
看着盘中仅剩的包子,二虎咽了咽口水,觑一眼刀疤男,拿起灌汤包递过去,“为己哥,你吃。”
名唤为己的男子神情凝重,兀自思索,敷衍道:“我饱了,你想吃就吃。”
二虎“欸”了声,乐不可支。
等二虎吃完,为己开口问:“我没找到能做的活计,你呢?”
“别提了,啷了个腿儿,顾允之那家伙又盯上我。”
为己似乎预料到,之前二虎向他提过,“以前的东家不敢用我俩,银钱所剩无几,我们得尽快想法子,不然阿婆没药吃。”
听到这,二虎重重叹气,“顾允之那王八蛋将我们两次送到官府不够,还不放过!”
为己不以为意,“他也帮过我们,道不同罢了,无需口出恶言。”想到一事,他道,“你上个东家怎样?”
二虎憨笑,“话不多,银钱给得不少。”他有点得意自己寻到这样一桩差事,“就是说来巧了,啷了个腿儿,你知道我跟着的是谁吗?”
拿起桌上水壶,给碗中倒了水,为己以眼神询问二虎。
“就是相府小娘子的婢子。”
相府曾在四娘子及笄礼前派送米粮,为己排队许久才领取两斤,由此确认她的身份。以前因这娘子毁了买卖,又遇她路见不平,他对她自有印象。
“哦?确实巧了。”
“是吧!”二虎回忆一番当时场景,“我本跟踪小厮,却碰到那婢子,后来偷她东西好生折腾,不过出了气。该她受的,若非她家娘子,我们哪会被顾允之盯上!”
为己没注意他带着情绪的说辞,反而担忧另一件事,“没被认出来吧?”
“哪能呢,她又没我的眼力。”二虎自信的说,“仅几年前见过一次,我都瘦成这样了,记不住!”
“确定?我们得罪不起相府。”为己加强语气。
二虎仔细回想,道:“确定。我偷钱袋时,没让她看清样子。东西没偷走啊,仅拖她一段时间,不碍事。”
点了点头,为己觉得此桩买卖甚为划算,眼中精光闪过,“二虎,你可能再找到这位东家?”
……
没多几日,芳兰馆外的护卫一律撤去,徐澜卉能够自由出入院内外,只是不能出府。
徐澜卉仍为此转变欣喜,宅够了,她自然想多逛逛。相府占地广,足够她消遣时间。
闲逛之前,徐澜卉与谢逾一起面见了谢清夫妇。
看到兄妹俩一道问安,谢清脸带一丝笑,让两人坐下。只身旁的冯氏面色平淡,不辨喜怒。
谢清道:“兰儿最近好吗?”
“好啊。”徐澜卉淡笑,娉娉婷婷。
谢清捋胡须,点着头,对徐澜卉说:“逾儿已将你的想法告诉我们,既知道错了,你应知晓何话不该一个闺阁之女讲。”
他的口吻松弛有度,听在徐澜卉耳里,可以猜到这事算是过去。徐澜卉点头,表示知道。
“为父与李国公且聊了,他说李喆忽言无意成亲,这事即罢,我们相府何须巴着他们不放。”谢清重重一哼,想是对李家反悔一事有点不满。
徐澜卉接话,“父亲所言甚是。”
谢清合意而笑,又说:“亲事暂且搁置,不过兰儿,你需有个准备,莫要任性。”
何谓任性?
到了那天,或许仍得争论一番,但胳膊还能拧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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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腿?徐澜卉道:“女儿懂得。”
谢清听了,视线投向冯氏,显出几分“我女儿再怎么样都是乖巧懂事”的意味。
冯氏唇角弯了弯,“兰儿,女红学得如何了?”
“日益精进。”
瞧她毫不谦虚,坐她对面的谢逾不免莞尔,“哪天,我让你二嫂与你切磋一二?”
“行啊!”说到这里,徐澜卉想起谢逾夫妇有个小女儿,遂道,“我给侄女缝顶小帽子吧?”
谢逾淡笑颔首。
“如此倒好,下月是你祖母寿辰,你也给她老人家缝制一点东西,且用心点,讲究个心意。”冯氏说。
“没问题。”徐澜卉俏声应下。
看她活泼泼的模样,冯氏感慨,与谢清目光对上,却是不谋而合想到一处:女儿确然变了性子。
回去路上,徐澜卉与谢逾闲聊,聊到李喆,得知李喆跟随其父李国公日常在军营,很少回蓁城,心内对他的怀疑不免淡了。
难怪。
小万向她汇报唐曜出行情况,除了上朝则是与友人聚会。问及友人是谁,徐澜卉没听到“李喆”名字。
故徐澜卉让他继续盯着唐曜,小万是个机灵的,自知不该问的不问,徐澜卉省了麻烦,也不需编撰理由。
在府中多处随意逛过,徐澜卉便开始了她的手工设计,打算另给谢老夫人缝制一个寿桃抱枕。
徐澜卉悠哉游哉缝着小帽子,一点光亮绕着她拿着针线的手指一转。
“徐女士,你可有下一步计划?若一直待在相府,很被动。”
“这叫,敌不动我不动。”
“不如结束一了百了。”
“滚啊~”
像与普通友人聊天一般,徐澜卉与系统调侃着,虽不知他到底有何作用,但偶尔当作陪伴,并无不可。
“唐曜与谢蕙兰相敬如宾两年之久,若是演的,后来为何不演,徐女士可曾想过缘由?依我看,他很可能得到了想要之物,无需维持原样,自对谢蕙兰变得冷淡。”
“嗯,我是觉得他利用了谢蕙兰,给他带来升官的便利。”徐澜卉右手一顿,忆起前事。
谢蕙兰是个传统的姑娘,以为爱情便是相敬如宾。即便与唐曜平日不算恩爱,都没觉出不妥。倘使没有其他女子出现,这般相处不是不可,然而她亲眼目睹唐曜对外室呵护备至,连上阶墀都抱于怀中。
爱,不会止于尊重。
这个善良的傻姑娘太懂为人考虑,而忽略自己。她还觉得母亲冯氏能忍受父亲纳妾,她也应不计较唐曜昔日承诺,接受外室存在。
于是,一个人独守空房,暗自伤心。
作为旁观者,徐澜卉可以理解故事里的人物逻辑,但依旧不甘心谢蕙兰落得那般下场,更想查清原因。
“徐女士,没想过直接解决唐曜?”
简单干脆,但无计可施。徐澜卉坦然道:“我要是一国之君或什么大将军,就这般做了,可我只是一弱女子。”
“弱女子?徐女士自我认知不够清晰。”
“谢谢你认同我强悍,可我知道量力而行。”徐澜卉说完,低头专注手中之事。
系统搭腔,“若需要,徐女士可问询我的意见。”
徐澜卉像没听见,快速入针抽针,极为熟练地缝合可爱帽檐。她未置可否,系统亦没再出声。
16. 惊艳
为筹备宴会,谢清前几日即让仆从清扫布置了主院附近的新院落。
此次仅简单操办,皆因谢老夫人一再强调勿像往年铺张浪费,就连皇后提议在宫中摆宴,都被婉拒。
受邀的宾客多是尚有来往的亲戚朋友,但当日,相府还是来了许多祝寿的人,以达官显贵居多,好一些送了礼便回。谢清则让记下,由谢逾回谢贴。
而太子夫妇携着寿礼,带着一应宫婢侍卫浩浩荡荡来到相府,给谢老夫人撑足排场。是以,寿宴虽简也足够大气。
城中不乏想要围观者,却被知会一整条官道都已安排官兵把守,平民百姓不得闯入。许是为保证安全,人们自予以理解,毕竟对于太子,他们印象不错,曾为一百姓亲自调查冤假错案,又擅诗词,声名颇望。
徐澜卉另备明面上的贺礼,主要是一些名贵的珠宝玉器,由若婷帮她选定。她自己缝制的寿桃抱枕为寿宴前一天所送,老夫人抱着甚为欣喜,觉得很是新奇,还言到冬季,让她再缝一个其他式样的。
宴后,谢老夫人在一众人的陪同下前去看戏。徐澜卉随侧,跟着凑了热闹,听了会戏。她想尽一份孝心,谢老夫人自是明白不过,倒也看出她对戏曲兴致乏乏,遂让徐澜卉同谢蕙敏几个小辈自行去玩。
一行人围绕新院落逛了一圈,有一姊妹提议不妨到凉亭吟诗作对,她想向谢蕙敏讨教。旁人自然附和,均持以赞同意见,无人管谢蕙兰是何态度。
庶仆先去张罗,姊妹们慢悠悠行走闲聊。
徐澜卉比她们速度更慢,自顾自的,一步一顿走着,时不时凑近一棵桃花树看,欣赏一点点飘落的桃花瓣。
眼见着其他姑娘走远不见,若婷不得不出声提醒,徐澜卉看若婷略显焦急,方加快步伐跟上。
谢蕙敏仍是众星捧月,被人围绕正中。徐澜卉一眼瞥见时,也看到了凉亭附近小道上的几位青年,她并不意外的挑眉。
还是冤家路窄啊!
当众姊妹说笑着过来,谢逾面带笑意的脸顿了顿,问了谢蕙敏,才知谢蕙兰不知何故去了哪里,他想着稍等等,果然不一会,望见那道姗姗来迟的身影。
“二哥,雅雅还问起你呢。”徐澜卉大剌剌走近。
提及女儿,谢逾脸上神情柔和几分,“嗯,等会我去寻她。”
徐澜卉咧嘴点头,顺道往谢逾身旁瞧去,略过一个青年后,对顾允之笑道:“顾郎君,好久不见。”
“娘子好。”顾允之淡笑俯首。
徐澜卉又向顾允之身旁站着的紫衣青年行礼,是书屋见过的那位,青年亦回了一礼。
被忽略的只剩唐曜,唐曜勾唇看着,丝毫没有不自在,也没动作,似等待谢逾开口,他看了看谢逾。
以为妹妹对唐曜仍存犹疑,谢逾如唐曜所想,介绍了他。
“唐郎君。”徐澜卉压低嗓音喊了声,看都没看唐曜,对谢逾说,“我去找三姐啦,刚有了雅兴作诗。”
话毕,她侧身与另两人颔首,向亭下而去。
谢逾蹙着眉回身,本不满谢蕙兰对唐曜态度敷衍至此,听了她的话,生出一点好奇。
徐澜卉背影轻快,与姐妹们说了什么,则站到一边。
应是等着书写。
“二郎这是来了兴趣?”见谢逾看得目不转睛,唐曜笑微微开口。
他能感受到谢家四娘刻意的忽视,亦在意料之内,只感她小女子情态显然,半点情绪不藏。
通常这般性子的人,容易拿捏。
唐曜自认,事在人为。
顾允之轻轻挥开折扇,望了望女子清艳的侧影,道:“逾兄有心,不妨大家同去凑个热闹。”
“是啊,三娘文采斐然,今日可得亲自瞧瞧!”紫衣青年附和,率先迈开步子。
亭下,徐澜卉靠着檐柱望着不远处,水面浮起丝丝涟漪,确是下雨了,她伸手,几抹凉意在手心化开。
她看着飘落的雨丝,出了神。
记忆里一个雨天。
徐澜卉撑着大伞,兴匆匆赶往车站,接来上班的魏祁。
她伸长脖子巴巴望着每一辆暂停的公交车、出租车,雨水溅落眼中,她眨眼隐去不适,终于等到从黑色轿车下来的魏祁。
男人带着招牌笑容,无视徐澜卉举伞的费力模样,什么也没说,独自撑伞朝前。
又如上周一样,分开,情意消失。
忍下一点点难过,徐澜卉嘻嘻笑着。红伞与蓝伞下的人一前一后,逐渐因她的追赶,并排。
“徐女士,在想喜欢的人?”
徐澜卉抬了抬眼皮,那缕微光淡得几乎看不见,她看向河面,道:“没喜欢的人。”
“哦,是你最讨厌的那人?”
“你管呢?”
徐澜卉甩了甩手,若婷递了帕子过来,她擦了擦掌心。
“兰妹妹,兰妹妹。”
谢蕙敏温柔的唤着。
徐澜卉闭了闭眼,再睁开,回头只见在场诸人一应看着她的方向,谢逾等人都来了。她没有一一观察他们,走到谢蕙敏身旁。
“兰妹妹,你不说有句诗与我们分享,怎倒发起愣?”谢蕙敏浅笑。此番话不为得到答案,而是向谢逾他们解释现有情形。
“好与否不重要,能写得即可。”谢逾鼓励着说。
他是真心话,徐澜卉却发现另有几个姑娘笑弯了腰。她们见徐澜卉视线扫过去,连忙止住笑意。
徐澜卉知道,她们不是嘲讽,更像一种自满。大概,因她们觉得,谁都比得过谢蕙兰。
“我看,四娘或还斟酌呢,莫要催,要是好不容易有的一句因此忘了,岂不可惜?”
说话的是一向与谢蕙敏关系好的姑娘,与徐澜卉有过一面之缘。
徐澜卉即答:“忘不了,我记性十分好。”
姑娘因她直白的话语哑然,有点窘。
徐澜卉哼了哼。
顾允之情不自禁笑出声,声音低而柔,拨动人心,原本英俊的脸因这笑更添生动之色。他虽温和,却向来彬彬有礼,不惯如此。诸多目光落于己身,顾允之淡了笑,收拢折扇以缓解尴尬。
“真好。”一位身量苗条的粉衣女子接过话头,言语间,她不着痕迹的偏头觑了一眼顾允之,“四娘不急,慢慢写。”
一番话说得温柔似水,徐澜卉听得舒坦,点了点头,接过毛笔,环视围绕桌边的姑娘们,说:“只得两句。”
莹白如玉的纤手于纸张上方稍停片刻,而后,迅速落下。
待徐澜卉写完,离得近的谢蕙敏先看了,一时怔住,脸上是不可置信,但这是她亲眼所见,不能作假。
她轻咬红唇,盯着两句诗,仿佛要将纸盯穿。
受视野所限,站在后面的人自是希望谢蕙敏能读出来,好听个新鲜。
这位谢四娘从不参与诗会,据说没这个才能,这会难得写了两句,哪能不引人称奇?
然而,三姑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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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发起呆。
紫衣男子喊道:“劳烦哪位娘子帮着一念!”
粉衣女子站在徐澜卉另一侧,欣赏的看了看她,缓缓朗诵,“瓣花曼舞摇蔓草,丝雨轻落漾清波。”
因她嗓音婉转,给此诗句增色不少。
凉亭众人陷入安静。
雨势变大,雨声噼啪作响。阶下丫鬟忙迈进凉亭,却见主子们神色各异,她往长廊移了移。
“勉强可听吧,三娘怎的愣在当场?”一绿衫姑娘先打破沉默,“不应该啊,这等诗词不算少见。”
她觉出其中微妙,想上前一步,被抢了先。姑娘们往中间挤,徐澜卉反而不得不退开。
“兰妹妹一手字写得绝妙!”
“比三娘都要好。”
“好是好,哪就比三娘好了?”
姐妹们因徐澜卉的两句诗产生议论,不是论诗写得怎样,而是这副字。
闻言,谢逾忍不住好奇,走向徐澜卉,“近日刻苦练习了?”
“不算刻苦吧。”徐澜卉朝他淡淡一笑。这些夸奖该谢蕙兰拥有,可惜她是那般性子。
谢逾点评,“比上次进步。”指的什么,显而易见。
徐澜卉放大笑容,“是嘛!”冥思苦想所得,终于得到第一个认同。
“吾觉这两句诗甚好,与府中所见桃花、下雨场景相得益彰,四娘是因路上所见而得?”
徐澜卉惊喜的看向说话者,自是顾允之,翩翩君子模样。她笑成眯眯眼,“是呢,能得顾郎君认可,我也很高兴。”
“徐女士,讨好你就这么容易?唐曜若夸了你,你会如何?”
尚未回话,徐澜卉听唐曜道,“我亦觉极富画面感。”
系统“哼”了声。
徐澜卉当然不情愿被唐曜夸奖,她收起笑容,又见众姊妹传着品读她所写的诗,原是有人提议让在场之人分别择选谁更胜一筹。
谁的字更好。
“兰妹妹,你意下如何?”谢蕙敏情绪已然恢复,她同意比试,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
徐澜卉道:“行!”
她答应得爽快,其他人兴致更为高涨。
绿衫姑娘说:“就让谢二哥来记数,两位都是你的亲妹妹,你总不能选吧?”
姑娘们纷纷笑了。
作为主家,谢逾自没有推辞。
本以为需等选择完毕才能知晓结果,不想,是一个接一个当着众人面表明更欣赏谁。
徐澜卉心想,够坦然啊!
若论关系亲疏,她对结果不抱希望。但无妨,此次表现本就旨在表现,能让人惊讶则已奏效。
不久,谢相夫妇即会知晓此事。
“真没想到四娘的书法如此这般,平日竟是藏着了,这是不愿与我们为伍么?”一姑娘看着徐澜卉的诗句,有点埋怨的开口。
徐澜卉并不慌张,眨眼反问,“我不是已然与姐姐们为伍了?”
那位姑娘面露一点笑,对谢逾说:“我更喜四娘的字,柔而有力。”
谢逾浅笑,提笔划了一横。
紫衣青年选择谢蕙敏;接着是顾允之,他淡淡说了“四娘”,未言更多;粉衣姑娘与他选择一样。
徐澜卉没曾想自己还能得到这么多支持,结合前几位姑娘的选择,她与谢蕙敏竟已是平局。
“还有谁不曾选?”谢逾抬眼,问了句。
旁人沉默,却见唐曜举手示意,“余唐某未选。”
17. 交锋
逆袭的戏码,很多人都爱看。徐澜卉也不例外,可如果决定她逆袭的人是唐曜,那么,她会强行掐灭突然升起的期冀。
因他而赢,还不如输。
待姑娘们让开,唐曜慢慢踱步至桌边,垂眸看了一眼纸上结果,他左手拾起桌上另两张纸,认真的看了不下三遍。
“唐郎君甚为仔细啊,怕是纠结选谁。”粉衣女子感慨,引得其他姑娘应和。
谢蕙敏自是希望唐曜选择自己,但不敢确定,她盯着男子瘦削背影,轻咬唇瓣,头一回这么紧张。
唐曜气定神闲的站了好一会,仿佛故意卖关子。
与他离得最近的当属谢逾,观他神情,已然明了他确定所想,正想询问,就见唐曜转头,看向后方。
唐曜目光所及,是徐澜卉与谢蕙敏。
徐澜卉没有回避他的注视,看见了那双眼中的一丝意味。这种感觉极其熟悉,且令她不舒服。
上份工作的一次员工会议上,同事发表看法前,仿佛洞悉人心,故意戏谑望着徐澜卉,却转手给她的竞争对手好评。
那时,徐澜卉以为两人关系不错,为此有点介怀。
不知唐曜自作多情什么,徐澜卉可不管他怎么选。
“逾兄,三娘的字更得我心。”唐曜轻启薄唇,说话之时,他还特意再看一眼徐澜卉。
徐澜卉:“……”
这男人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谢逾宣布谢蕙敏赢得比试,夸了她一句。然后,谢蕙敏彻底放松,笑着接受姐妹们逐一赞美。
本来,徐澜卉应该随她们一起对谢蕙敏美言两句,然而她没忘上次摩擦,何必做全表面功夫。
于是,亭内便形成鲜明对比。
谢蕙敏四周其乐融融,徐澜卉形单影只。
以为徐澜卉为结果伤心,顾允之走到她身边,说:“若得机会,四娘为吾写一副字,可否?”
见是他,徐澜卉嫣然一笑,“当然可以。”
顾允之轻轻颔首,弯身答谢。
两人的气氛显得格外融洽。
“徐女士,你不对顾允之设防?”
写副字而已,需要防啥?徐澜卉抬手掩住脸,呵呵笑,迅速说了句“闭嘴”回应。
另一边,谢逾抽出桌上一张纸,细心折叠好,放至袖袋,他走过来安慰徐澜卉,“兰儿,已然很好,无需介怀。”
他们都担心她的心情,徐澜卉觉得自己有必要把态度表现得更明显,她道:“是啊,我很厉害了,得到顾郎君他们认可足够啦!”
豪爽的语气显出活力。
对此口吻,谢逾原是不习惯的,但确定她不介意,亦安了心。不止进步,心境也不骄不躁,他甚感宽慰。
“没影响四娘信心,我便放心了。”
同样中听的话传来。
正是唐曜。
与谢蕙敏说话途中,他不间断留意徐澜卉反应。徐澜卉似乎全不受影响,唐曜略感奇怪。
谢家四娘寻得这样一个机会展示才能,打的主意不该是震惊四座?怎不介意输赢?
徐澜卉侧眸,看着这个面孔温和的男人。
说实在话,唐曜与顾允之性情是相近的,尤以外表极具迷惑性。可因着过往,徐澜卉能明显感觉前者的虚假。
前世,唐曜就是通过寿宴,与谢蕙兰互诉心意。双方有默契之后,再见了几次,确定婚约。
她知道,唐曜该是想借此次见面拉近关系,再不济,都得让她注意他,方有了那些行为。
“实不相瞒,之所以纠结良久,也是考虑到四娘。”
“你的个人看法罢了,我无需因你的选择失去信心。”徐澜卉并不会轻易被旁人所言影响,何况还是唐曜。
唐曜温柔弯唇,徐澜卉撇开眼。
“兰妹妹,我喜欢你的字。”
又是一句顺耳的话。
徐澜卉发觉,这些人真的能言善道。她看向一米之外的谢蕙敏,说:“多谢三姐盛赞。”
谢蕙敏抿唇一笑,“我确然为你今日表现惊讶,早点如此,我与兰妹妹或能……”话只到此,她没能说完。
一老仆从廊下跑来,语气急切的切断谢蕙敏的话,“二爷,老爷让您去一趟。”他看一眼亭内众人,没细讲原因。
谢逾领会他另有话单独讲,快步到老仆面前,听到“太子殿下有事相商”之语,神色一凛,转身说:“允之,你们可自去听戏。”
没等顾允之答话,谢逾头也不回离开凉亭。
书房。
谢清与壬太子相对而坐,安静下棋。谢逾到来时,棋局已到分出胜负之时。壬太子放下手中白子,叹息一笑。
“非让您与我下一局,却是此结果。”壬太子感慨拱手,“心服口服。”
谢清捋了把胡须,大笑,“壬儿得加把劲呐。”见二儿子望着案上棋局,他正色问,“宾客妥善安置了?”
谢逾点头。
宴席已至尾声,多是女眷留下陪着谢老夫人。部分男客先行离去,少部分则由谢逾长兄照看。
壬太子拂了拂长袖,让谢逾坐了,问了他关于唐曜的事。
谢逾说:“唐郎君确是耿直之臣。”
听他笃定,谢清沉默,壬太子不露态度,道:“中丞他们均不作此想,言他莽撞,唐曜得罪的人不少啊!”
“宁折不弯,难免遭排挤。”
“二郎很是欣赏他?”
谢逾严肃的脸更显刻板,摇了摇头,“实话尔。”
壬太子一笑,又讲了近期朝堂之事,谈及皇帝对他颇有些忌惮,不由叹息。谢清与他分析一二,壬太子便打消忧虑。
看双方面色凝重,谢逾心念一动,拿出袖带里的东西,摊开到案上,他说:“父亲,此乃四妹方才所作诗句。”
口吻带着点自得。
“嗯?”谢清疑惑,垂首凝神细看,他张了张嘴,半信半不信的问谢逾,“你没诓我?”
谢逾自然否认。
这样的书写成果,匪夷所思。
是以,谢清拿起纸张,端详良久,甫放回案上,他就抚掌大笑,“兰儿好字啊!”
激动之色难掩,甚至夸张了。
壬太子对四表妹印象浅淡,只记得模样极好。见谢清反应如此,他把纸张移到自己这边,细细看完,他眉峰一扬,说:“上佳。”
“能写出独有风格,很是难得。”谢逾感慨。
谢清点了点头,敛了笑,看向谢逾,“难为她藏拙。”
谢逾不得辩解,低头应是。
未理会他们父子话中含义,壬太子道:“舅舅,妍儿近来爱上练字,不如让四表妹教她一教?”
闻言,谢清又是大笑,谢逾亦低眉微笑。
随着雨停,徐澜卉离开凉亭,去了谢老夫人那,陪了一会,生出倦意,她折道返回芳兰馆。
一路上,若婷依然兴奋,与她说着方才之事。那一世,她并不知谢蕙兰书法如何。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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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兰藏得只她本人知晓,写好字难,把字写丑实在简单。她想过与唐曜分享,两次开口,都被唐曜以公务繁忙打断,因而谢蕙兰没再提及。
这么想着,徐澜卉听到一声“四娘”,回头望去,唐曜缓缓而来。
“四娘,我能否与你单独相谈?”唐曜看了眼若婷。
若婷朝他行了一礼,但没有走开,看向徐澜卉,等着她家姑娘表态。
想了想,徐澜卉还是让若婷到路边的桃树旁等着,她与唐曜则走至不远处的长廊拐角。
廊下,飘过片片桃花瓣。徐澜卉背对唐曜,直说:“唐郎君,你不觉自己招人烦?”
唐曜呆了呆,好像不敢相信此话出自她之口,“四娘何出此言?”没待徐澜卉讲明,他接着说,“你还为唐某送回玉簪一事生气?”
“你说呢?”
唐曜苦笑,“我听严老板讲了,说是娘子生气。确是唐某唐突,不该贸然行事,只不希望娘子为簪子一事忧心,对不住。”
对不住谁?
徐澜卉道:“我不需要道歉,只望你不要出现在眼前。”
“四娘讨厌我?”
“话已说完,你自便。”
不想继续废话,徐澜卉随即转身,可没走几步,那人已伸手拉住她,徐澜卉回身,欲甩开他的手。
唐曜像早有预料,力度之大以至于徐澜卉没能成功甩开,但男人也很快放手,神情恳切的看着徐澜卉。
“四娘,今日之事,是不想你误会我故意讨好。因玉簪,你颇有微词,若再选你,你怕要觉我居心不良。”
唐曜轻声细语,温柔得不像话。
“徐女士不是小姑娘,哪会轻易被甜言蜜语打败。”
系统冷不丁出声。
徐澜卉嘛,听清他的话,莫名笑了,她低头,轻轻拍打那处因被拽而生出褶皱的衣袖。
甜言蜜语自是没用,何况对方还是唐曜。
女子侧头微笑,漫不经心的模样,却让唐曜一顿。
他弯身一福,郑重道:“相爷是某敬佩之人,二郎亦乃我至交,恕我,不能应娘子要求。”
说完,转身,款步远去。
徐澜卉望着他轻松的背影,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
回到芳兰馆,她都还回想着这段话。依唐曜的意思,怕是不会放弃与相府来往。
“徐女士,你打算怎么办?”
“唐曜阴魂不散,我的确不知道拿他怎样。杀了他,没那能力;赶他离开相府,做不到。”
“告诉谢逾你讨厌唐曜,说他言语冒犯。”
“这不是诬陷吗?我才不干。唐曜人模狗样的,很多人对他印象颇好,要是弄砸了,把我牵扯进去就不好了。”
徐澜卉有点烦躁,揉了揉脸,她猛然记起小万上次告诉她的话。
弦音楼的一位嚒嚒送食盒到唐府。
唐曜和弦音楼居然有交集,谢蕙兰却毫不知情。
周沣也常去弦音楼,徐澜卉觉得此处应该是一个重要地方。
“我得想办法去一次弦音楼。”
“在你女扮男装去那地方之前,先让自己能出府。”
徐澜卉瞥一眼上方悠悠转动的光亮,“用你说,我今日表现这么亮眼,父亲自会同意解除我的禁足。”
系统纠正,“是谢清。”
“哦。”
徐澜卉不觉得称呼有什么问题,怎么讲,她都在穿书,是谢蕙兰的身份。纠结称呼,浪费时间。
18. 结识
一辆外观精美的马车缓缓驶于官道上,銮铃清脆作响,行人自觉避让。车辆停到一户高门宅院前,帷幔掀开,俊俏少年气宇轩昂,轻松跃下车。
婢子探出脑袋,略显担忧的朝少年挥手,吩咐一声,车夫即调转马头。少年手拿折扇,向院门大步行去。
周国公府。
黑漆金字匾额,少年啧啧称叹,定睛望向紧闭大门,了然的摸了摸下巴。周府的确冷清,都无仆从守门。
恰在此时,红漆大门由内打开。穿着宝蓝长衫的周沣伸着懒腰,闲散漫步而出,身后紧随上了年纪的管家,沉着脸,似乎在劝话。
“周郎君!”
徐澜卉欢欣雀跃地跑过去。
周沣停脚,双手置于脑后,吊着眼看她,视线仅停留一秒,他打了个哈欠。吊儿郎当的举动显示,他完全忘记她是谁。
“我们见过的。”徐澜卉无意隐瞒真实身份,但见老管家眼带审视,她刹住话头,合上嘴。
周沣瞟她一眼,“哪见过?我不识你。”
“那就借一步说话。”徐澜卉指了指道路,示意边走边说。
精明如老管家,一听便知此人想支开自己,脸一黑,他向周沣道:“世子爷且收心,怎还结交不男不女之人?”
“欸,怎么说话呢?”某不男不女的挥开手中折扇,挺起胸膛,大声反驳,“您看清楚些,我实实在在是个俏、郎、君!”
说到“俏郎君”三字时,还与摇扇的动作合着节拍。
周沣轻嗤一声,无视徐澜卉,对管家挥挥手,踏下台阶。管家看世子爷没理奇怪少年,他安心了,反身,大力关门。
门前,灰尘四起。
某吃了闭门羹的徐澜卉收扇,去追周沣。
“是顾允之让我来找你的。”
“是么,他刚离开,我怎不知?”
假的吧,这么巧?
此次出门,徐澜卉当真考虑过寻顾允之帮忙,但让小万打听,都没能打听到他的居所。自不好问谢逾,不然得解释,麻烦。
周沣步速极快,徐澜卉费了老大劲跟上,万分庆幸这几日临时抱佛脚,向小雀学点腿脚功夫学得值,体力好歹提升一些。
“好吧,是我自己要来找你。”徐澜卉坦白,“我们真的见过,三年前,万卷书屋,你没一点印象?”
倒非认为自己让人印象深刻,主要周沣是本书男主角,过目不忘的设定不该轻易拥有?
“忘了介绍,我是谢家四娘子,谢蕙兰。”
以为自报家门会让周沣记起,至少看在谢逾的面上,听一听为何找他,哪知周沣依然阔步行走,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
但徐澜卉何许人也,追魏祁何等难度,也让她追到了。虽然虚情假意吧,怎么说都是成功一半。
物理意义的追,简单!
徐澜卉小跑着,无视周遭路人的眼光,说明来意,“周沣,你能不能带我去弦音楼?”
不料,前面的周沣陡然驻足转身。
徐澜卉始料未及,来不及停下,眼见着自己将要扑到男子怀中。周沣适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制止了她。
“徐女士,你放飞自我了吗?”
系统淡声吐槽,徐澜卉没空理会,稳住身形,看向一脸桀骜的周沣,后知后觉的呼出一口气,“你答应了?”
周沣沉默,抬手一指。徐澜卉随他动作看去,睁大了眼睛。
“四娘子,我不怕谢二郎知道。你,自求多福。”周沣邪邪一笑,抬步。
徐澜卉惊讶地站在原地,望着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弦音楼。
已有嚒嚒发现周沣到来,前来迎他,“周世子总算来了!”她看了看周沣身后,奇道,“今日怎的没骑马?”
“鸢兮呢?”
“可巧,小姐正等您来呢。”
听闻此言,周沣笑了,快步朝内走。
赶在不见周沣身影前,徐澜卉抱着复杂心情,跟了上去。
弦音楼乃是东市附近有名的寻欢作乐场所,官宦、富商们常来此处宴客取乐,不乏文人才子流连此地。
因是生面孔,徐澜卉接连被几人拦住去路,每到这时,周沣就会回一下头,告知旁人她是与他一起的。
那些人眼含不解,也不敢过问。
周沣止步于二楼走廊靠里的一间厢房前,没急着推门,他问:“需我替你寻个花魁?”
“?”徐澜卉有点懵,忙拒绝,“不用。”她看着周沣的背影,摸不准他是何态度。
“你想与我一道?”
“是啊,我从没来过弦音楼,人生地不熟的,想看看你来此,”话说一半,徐澜卉就见周沣转头,一步步向她走来,她的声音低下去,“做什么。”
“来青楼能做什么?”定于徐澜卉半步之外,周沣低眸盯着她,冷笑,“不过赏玩女色,风流快活。”
“嘴放干净点!”徐澜卉觉得这人有点可恨。
周沣未予辩驳,倒退几步,脚向后一踢,门呼啦开了,他道:“果不其然,你们这些无聊的小娘子远比不了我的鸢兮。”
“你才无聊,你还低级趣味。”
“周世子,鸢兮从不属于你啊。”
两句不同的话几乎同时出口。
徐澜卉一怔,惊讶望去,随即,眼前一亮。
几米远外,身穿鹅黄衫裙的女子徐徐走近。两弯新月眉下,额间一片花瓣花钿,红唇淡淡,秀美绝伦。
“鸢兮!”周沣扬起笑脸,全然像换了副面孔,没两步跑过去,他搂过女子细腰,“你怎么没在房里等我?”
语气竟带了点委屈。
徐澜卉低低“切”一声,看戏。
端着茶饮的婢女见怪不怪,绕过沉默对视的两人,进了厢房,没一会出来,再绕过。
那两人还在对视,鸢兮目光专注,周沣亲昵含笑。
徐澜卉定睛看着,这大概就是观看男女主互动的绝佳位置吧!
“为何要等你呢?”末了,鸢兮挪开周沣双臂,拍拍他右脸,“世子爷该找正经事干,总跑我这做甚?”
她嘴角扯了个弧度,转而,绕过周沣,向徐澜卉走来。
什么?
徐澜卉那个激动啊,左手负于身后,右手甩开扇子,表现得风度翩翩。她忽略周沣并不友善的目光,主动向前,以便拉近距离,看清鸢兮模样。
一待面对面,鸢兮微笑的弧度放大,右手抬起,指尖轻触徐澜卉眼下红痣,道:“好俊俏的小郎君。”
俊俏小郎君喜滋滋,这副打扮果然很帅嘛!
周沣咬牙。鸢兮认不出此人是女的吗?不对,男的更不可以!
徐澜卉骄傲抬头,就见周沣怒气冲冲疾步而来,她努了努下巴,伸出双手圈住鸢兮腰肢。
看她如此动作,周沣气炸了,一把拉过鸢兮,将她牢牢抱于怀中,对徐澜卉道:“哪来的哪呆着去!我的人,你也敢碰?”
“啪”,徐澜卉合上折扇,说:“鸢兮不认。”
周沣眉一皱,低头。
鸢兮笑眯着眼,推开他,“周世子,我不是你的人。”
“怎么不是?”周沣不满,要抱。
“若还动手动脚,鸢兮不再给世子跳舞。”
此话一出,周沣立即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放开了手,垂头丧气得像个被主人丢弃的宠物。
徐澜卉觉得有点好笑。
“徐女士,鸢兮是周沣软肋。莫管周沣言语,你只需应付鸢兮,她更可能掌握你要的信息。”
何须系统提醒,徐澜卉早已看穿这个事实。鸢兮既是弦音楼乐伎,定比周沣更了解唐曜有否来此。
鸢兮转身,牵起徐澜卉,“跟我来。”
徐澜卉顺从的被她拉着,跨过门槛。
周沣愤愤然,也想进屋,但还没到门前,“砰”,房门将他隔绝在外。
“鸢兮,她是个女的,你竟喜好女色?我好久没听你弹曲,你让我进去啊!”周沣猛拍房门。
然而,毫无回应。
哪有贵客被乐伎挡于屋外呢?但因是周沣和鸢兮,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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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为奇,特意绕行,不敢问询,以免周世子一气之下殃及池鱼。
先前领周沣进来的嚒嚒候着,冷汗涔涔,一句话不敢说,被周沣瞪了,她急急的告饶赔罪。
片刻后,柔媚入骨的女声说:“是谁又惹我们世子爷不快了?”
周沣下巴一昂,凉凉的视线落于走来的丰腴美人身上,倨傲不答。
美人笑了,让嚒嚒下去,道:“又与鸢兮吵嘴了?”
周沣依然沉默,却自觉让开,他脖子一扭,背过身去。美人眼中划过一抹淡嘲,轻叩房门,“鸢兮,是我,我是伊儿姐。”
房内布置文雅,色调清新。墙上悬挂两幅书法佳作,屏风绘着山水画,花几上有一青瓷花瓶,其内放着两束粉色海棠。
环视一圈,徐澜卉心情大好,悠悠哼起小曲。
“小郎君,请坐。”鸢兮看她一眼,笑着指了指座椅,走到琴桌边,坐下,“可有想听的曲子?”
徐澜卉哪懂古曲,收了声,说:“你随意。”她把折扇别于腰间,坐下,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耳边响起悦耳曲调,徐澜卉闭眼感受,不懂,她睁眼,目光再度转向鸢兮。
女子弹奏投入,优雅可人。
这一曲极短,弹完,鸢兮眉眼一弯,“刚学不久,让小郎君见笑。”
“好听。”徐澜卉鼓了鼓掌。
鸢兮仰眸,专注的看她一会,起身走近。女子分明带笑,徐澜卉却不懂她笑的含义。鸢兮来到她眼前,微微弯身,视线与她平齐。
“不记得我了吗?”
没曾想,她是为说这样一句话。徐澜卉忽然意识到,今日打扮似乎没能糊弄任何一个人。
“记得,我当你真以为我是郎君。”
鸢兮忍俊不禁,坐到徐澜卉对面。徐澜卉亦一笑,替她满上茶水。
“你一个女孩来此做甚?”鸢兮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不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默不作声喝完一杯茶,徐澜卉道:“你呢,为何到了弦音楼?”
小姑娘说的能做之事,难道就是卖身为乐籍?
“娘子谓我自轻自贱?”
“没有。我觉得,这也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鸢兮默然,摇了摇头,她站起来,走到花几边,折下两朵海棠,折返至徐澜卉身前,低头,替她簪花。
徐澜卉安静地任她动作。
退开两步,鸢兮看着自己的成果,满意一笑,“娘子,鸢兮从没认命。”女孩眼神坚毅,眼藏光芒,似蕴含无限力量。
只这一句,徐澜卉就相信她了,“我信你。”
“既信我,那娘子为何来此?”
略微斟酌一番,徐澜卉大大咧咧说:“鸢兮,你认识唐状元吗?”
按理来讲,她不该堂而皇之发问,至少得来往一段时日,但徐澜卉莫名觉得鸢兮投缘。
“自然听闻,那可是众人津津乐道的才子啊,引得多少姑娘为一睹风姿,甘愿等候万卷书屋。”
竟还有这样的事?道貌岸然的唐曜有什么好看?徐澜卉腹诽,却见鸢兮笑意盈盈瞧着自己,她轻咳一声,“他可来过弦音楼?”
她知晓唐曜与弦音楼定有牵扯,这样问一是试探,二为判断他们的交集在明处还是暗里。
既然鸢兮是本书女主,唐曜与她会存在联系吗?
鸢兮却摇头否认,“状元郎是真正的君子,从未来过。”她脸上露出诧异,坐下道,“娘子怎会如此问?”
不知道,还是说谎?
徐澜卉沉默的看着身旁女子,没从她脸上看出隐瞒痕迹,她抓耳挠腮,思索恰当答案。
鸢兮笑道:“好奇?”
“额,算是吧。”徐澜卉应和这个答案,想着快些糊弄过去,她端起茶盏喝茶。
鸢兮眼眸一转,好像明白什么,她看向窗外,只唇边的笑意,比起先前,多了一点耐人寻味。
这时,一道柔媚声音传进屋内。
徐澜卉立刻站起,“我去开门。”
19. 偏颇
敲门的是弦音楼的主人,温伊儿。她一进来,徐澜卉就感觉到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
女子身材略显丰满,口齿流利,每一句话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与她交谈,徐澜卉仿佛与久经生意场的大老板说话。
徐澜卉喝茶,无视了温伊儿的言语“进攻”。除透露姓氏,能略过不提的一概没提,以至于场面有点尴尬。
察觉徐澜卉的回避,鸢兮笑着从中转圜,温伊儿识趣离开。条件嘛,鸢兮得为周沣跳一支舞。
徐澜卉觉得过意不去,告诉了鸢兮自己的名字。鸢兮问她是否想看凌波舞,徐澜卉一口同意。
但是,周沣并没进屋。
徐澜卉有点不明所以,看了看屋外。凭周沣方才表现,不该屁颠屁颠过来,怎还赌气,是想让鸢兮亲自去请?
“徐女士,男人都有自尊心,丢了面子,当然想找回。”
一缕光萦绕于徐澜卉幞头边的海棠花上,系统似看出她所想。
“是嘛,我怎么觉着他在拿乔?”
“即便是拿乔,也看对方愿不愿意。”
那么,鸢兮愿意吗?
鸢兮面对房门,看着背身而立的青年,久久不动。
徐澜卉忍不住,想替她去请人,“我去喊周沣。”
“不必。”鸢兮还是望着周沣,唇边浮起一丝笑,她轻声道,“只我去,他才会听。”
鸢兮弹奏琵琶一曲,跳了一支舞。
这期间,周沣让下人端来许多茶点,摆满桌子。他却不吃,手撑下颌,一瞬不瞬地盯着鸢兮。
徐澜卉则捡了便宜,边吃边看。当然,一曲结束时,周沣嫌弃的数落了她,其目的无非是不愿被打扰二人世界。
徐澜卉丝毫不为所动。既来之则安之,既有表演,为何不看?
临离去,鸢兮悄悄塞给她一张纸条,其上写着一处别院地址,徐澜卉妥善收好。
未时一刻,徐澜卉独自一人回到周府附近,等了许久,才等来相府马车,却不见小雀,只有小万一脸歉意的表示来迟了。
一进门,徐澜卉就看见小雀跪在桂花树旁,让她起来也不肯,徐澜卉只好拉她,小雀眼含泪意,又跪下去。
她的表情带着满满的害怕与愧疚,徐澜卉红了眼眶,让她不用道歉。分明是因自己,他们方受到惩罚。
此事得从头说起。
解除禁令后,徐澜卉有将近一周时间前往东宫教授妍郡主书法。小姑娘人小鬼大,懂事聪明,课程进行得很是顺利。
太子允诺徐澜卉,若有所需,只要他能办到,绝不推辞。
出发周府前,徐澜卉与若婷和小雀提及,若夫人问起,她们可明言以保全自己。
本来,冯氏因徐澜卉在寿宴上的表现,对她宽容许多。而太子夫妇相当满意妍郡主的进步,着人送了谢礼。冯氏不吝言辞的好一番夸奖徐澜卉,也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徐澜卉选择去弦音楼。
按说冯氏今日不该来芳兰馆,然而不想,她遣人送了补品,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喜儿。
几番与小雀的对话下,喜儿套出谢四姑娘单独出府的事。
这便是徐澜卉的疏漏之处。
带一个丫鬟或许能搪塞过去,然而一个都没带,冯氏如何不起疑?而若婷与小雀单知徐澜卉去了周府,不愿也不敢告诉夫人这一点。
护卫寻遍东市与西市店铺,均没找到四姑娘。
最后,若婷被杖责十大板,小雀被罚跪,甚至小万都让府里的管家训了一顿,扣除整月月例。
听小万讲述前因后果时,徐澜卉满心懊悔,只好叫他这几日不用让人盯着唐曜,以免又生事端。
换了衣服,徐澜卉与小雀一起去若婷房中。
若婷仅着一件里衣趴于卧榻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许是顾及伤口,被褥放在里侧,仅一件外衣覆于她身。
一时间,徐澜卉不敢近前,手扶门框,呆呆看着。若婷便是不喜她也是合理的,谢蕙兰从未让她受过这种苦楚。
“徐女士,与你无关,这是古代规矩所致。”
徐澜卉充耳未闻,目光不离榻上的女孩。
而小雀早已扑到床畔,“若婷姐姐,你还好吧?呜呜呜——”
听到动静,若婷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看是小雀,她虚弱一笑,“可是姑娘回来了?”
她知道,也只有徐澜卉回来,小雀才能在此时来看她。
“回来了,”小雀忍泪点头,向徐澜卉喊,“姑娘,快进来啊!”
“嗯。”徐澜卉松开紧扣门缝的手,走过去,“可好点了,请大夫瞧过没?”
“嚒嚒给我用了药,好多了。姑娘先见夫人吧,夫人正在气头上,您莫与她僵着。”
自己还受着伤,却还记挂她。徐澜卉眼眶渐渐红了,“你好好养身体,莫忧心我。”
见那件外衣过于单薄,徐澜卉便让小雀去自己卧房拿一床丝被来,若婷忙拒绝,徐澜卉态度强硬地让小雀照办。
小雀立即出去,转瞬又跑回,急声说:“姑娘,前头来人了。”
徐澜卉点头,回府时,她已让小万回禀消息,也确实该与冯氏谈一谈。她俯身,摊开棉被,只盖到若婷腿部以下,轻轻道:“抱歉,若婷。”
闻言,若婷眼中盈盈泛起泪花,抬起眸子,她已来不及说什么,徐澜卉就出了门。
主院厅内,刘姨娘柔声劝着冯氏,听外间丫鬟说着四姑娘来了,她叹口气,闭上嘴。
迎着冯氏严肃的目光,没等问话,徐澜卉说:“母亲,您答应过不会因我惩罚芳兰馆,为何言而无信?”
一来即是质问,冯氏心中怒火又起,她强自压下,缓缓道:“作为奴婢,不知主子去了何处,也不前来禀报,如何不能处置了?”
“就算处置,您总该等我回来查清事情始末。”
“我乃相夫人,惩罚不知规矩的奴仆,天经地义。倒是你,去了何处?孰也不言,你哪来的胆子?”
最后一问音调陡然拔高,一旁的刘姨娘与喜儿都吓了一跳,她们从未见过夫人气恼至此的场面。
然则,冯氏纵语气带着满腔怒意,面上却不显分毫。
徐澜卉看着她,不禁有点灰心。若她连与冯氏的关系也处理不来,以后,又以何对付唐曜?她垂下脑袋,缓和语气道:“我只是出门随意逛了逛,无需大惊小怪。”
“倘若出了事,谁能帮你?”
“城中安定,如何会出事?”徐澜卉不明白,一件小事需要大动干戈吗?即使父母不放心,子女也应有个人空间。
看她抬起的小脸犹自不解,冯氏气笑了,冷了语调,“兰儿,你近来所为本十分妥当,母亲为你骄傲。可怎的,没过两日,你又变得任性妄为?你就不能像敏儿那般吗?”
“若今日是三姐独自出门,您会这般惩罚春意斋的奴婢?”
“谢蕙兰!”
徐澜卉不吭声了,要比嗓门,她根本不惧。奈何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忍了。
氛围焦灼,刘姨娘只得出声调解,“姐姐,兰姑娘的书法得老爷与太子爷一致认可,与三姑娘不遑多让啊。您且消消气,兰姑娘安全回来——”
冯氏手抬起,阻止了刘姨娘的半截话。她道:“敏儿如何表现,我比你了解。你若能有她一半,我无需与你争论。”
“那您呢?”
冯氏蹙眉。
徐澜卉讪讪一笑。
既是当家夫人,冯氏公平对待子女理所应当,谢蕙兰本人亦这样认为,但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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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半分不合意,冯氏的苛刻便会显现。
徐澜卉不愿迁就,“您分明心有偏移,何必做出一副公平样子。反正,您只当三姐是宝贝女儿,您会像对她那般待我吗?”
话尾不自觉带了委屈。
因这一番话,冯氏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不一会,她的脸上竟显出苍白之色。
喜儿瞥见,心内直替自家夫人叫屈。明明关心四姑娘,为何每次闹得不欢而散?
“四姑娘不该误解夫人,夫人此番是担心您的安危,寻而未果时,她饭都吃不下。您若怜惜院里奴婢,以后好生听话就是。”
徐澜卉还在为那莫名的委屈好笑呢,听到喜儿所言,她立马反问:“我不过出门一趟,如何就是不听话?”
喜儿还待答话,冯氏开了口,“行了,”她按揉额角,好似没了力气辩驳,“你回吧,我乏了。”
徐澜卉意外的眨了眨眼,以为得被禁足,需让太子出面解决,方才不管不顾说那些话解气,没想到冯氏态度变得这么快。
“总之,您以后莫罚他们,有事我一人担。”
冯氏闭着眼,挥了挥手。徐澜卉不懂她的反应是否代表同意,一时间,有点踌躇。
刘姨娘起身,拍拍徐澜卉后背,“兰姑娘,你先回芳兰馆。”
“哦。”看了看沉默的冯氏,徐澜卉只得应声。
等徐澜卉走了,刘姨娘亦让喜儿她们下去,室内只有她与冯氏。
冯氏的脸色依然苍白,轻声问:“茹香,我错了吗?”许久,未听见回答,她抬眼,却发现刘姨娘望着自己,“怎么了?”
刘姨娘叹息一声,在西侧座椅坐下,怅然开口,“姐姐,我曾极嫉妒你,老爷待你太好太好。”
直到,妙娘进了门。
刘姨娘是谢清唯一一个通房丫头,拥有过他的爱怜,然而好景不长,待谢清与冯氏成亲,她再没从他那感受到一点爱意。
“多少年前的事了,难为你提起。”冯氏的声音淡得简直没有一点情绪,似全不在意刘姨娘所言。
“是啊,好久了。”刘姨娘淡淡一笑,“妙娘有再多不该,但有一点,我服她,足够溺爱她的一双儿女。”
听言,冯氏看向刘姨娘,神情漠然,“我不是她。”
“是啊,姐姐不是她。但兰姑娘今日所言,姐姐没想过原因?你没发现,自己无形中与妙娘较着劲儿?”
冯氏身躯一僵。
实际上,是很细微的部分,可刘姨娘还是察觉到了。
一面维持公平,一面希望自己的亲生女儿兰姑娘能比三姑娘更加出色。这样的想法导致夫人对兰姑娘苛刻,让兰姑娘以为她偏疼三姑娘,以致于母女之间生出嫌隙,屡有矛盾。
一间卧房内,男女身躯纠缠,好一阵缠绵。女子躺在男子胸前,享受片刻的温存。
蜡烛燃着光亮,映在帷帐上,显出点点温馨。
男子疲倦睁眼,确是一副极俊的面孔,嘴唇极薄,他道:“中丞他们最近可有来过?”
“没呢,老家伙精得很,好久没来了,连他那一派官员都没几个过来的,他们又为难你了?”
“有点摩擦。”
“这老家伙还不早点死了给人挪位置,唔,今日弦音楼来了一个俊俏的小姑娘,我看啦,或是哪个大官家的。”
“哦?”
“她防备得很,只知道姓谢,但她亲近鸢兮。”
男子眸光一凝,思索一会,又问:“周沣没来缠着鸢兮吧?”
女子撇撇嘴,“来了,他哪能不来。哼,你怎么总关心鸢兮?”
“醋了?”
男子捏住女子下巴,把她压到身下。女子看着这副俊美无瑕的容貌,心软得一塌糊涂,半分不想计较,亲上去。
20. 暗杀
相安无事几日,徐澜卉确定冯氏不会与她为难了,即让小万继续执行他的任务。至于她自己,亦在思考下次的出行计划。
对原书走向一头雾水,接近男女主属于合理选择。
徐澜卉命令若婷安心修养,院里的一应大小事,拜托给小雀她们。她自己能做的,一概自己动手。期间,喜儿来过两次,给了补品就走。
这日,徐澜卉向谢老夫人请了安,紧接着去了冯氏院里。喜儿见到徐澜卉,脸上先是讶异,后是欢喜,忙让她坐下,上茶。
徐澜卉与冯氏两人谁都没有主动提及先前的不愉快,简单聊过几句,俱都无话可说,短暂沉默过后,徐澜卉向冯氏说出来意。
听她结识了朋友,冯氏面上淡淡,没反对她的拜访之意,更没问及结交的是谁家姑娘。这样的不管不问与之前判若两人,徐澜卉不明何意,但无暇细究。
此次出门,徐澜卉带上小雀。她并不确定鸢兮是否在别院,若人不在,那权当散心。
别院位于外城门附近的郊外,从相府乘马车过去,需半个时辰。所幸,鸢兮在家。
见徐澜卉拜访,鸢兮握着她的手,满脸喜色,瞥到小雀怀里的礼品,她含笑谢绝。徐澜卉摊手,表明不会带回,鸢兮也没扭捏,收下了,只言礼物贵重,而她无以回报。
明面上,鸢兮不能与徐澜卉直接来往,她亦不像徐澜卉拥有显赫家景,无法回赠厚礼。谈及这点,徐澜卉恰当转移了话题。
因鸢兮想为徐澜卉跳一支舞当作答谢,于是,两人来到后方庭院。
庭院不大,三面环墙。月门正对着的那面墙附近种植两棵梨树,小小花骨朵藏在枝头间,令人遐想满树梨花盛开的光景。不远处,放着一方圆石桌。
鸢兮略带歉意,“我这小院委实简陋,屈了四娘。”
“哪里哪里,我觉得不错啊!一个人住,能有这样的小院,已然很好。”
虽则是一间小院子,隐于山林之中,徐澜卉仍然觉得这样的居住环境不错,当作闲暇时的休憩之所,未尝不可。
鸢兮抿唇一笑,“四娘是鸢兮见过,最没骄纵气的大家闺秀。”
“哈哈哈,鸢兮亦为我知己。”徐澜卉笑得合不拢嘴。
商业互吹,谁不会?
“喂,谢家四娘,你不会真看上我家鸢兮了吧?”
一声没好气的质问由上空飘来。
徐澜卉抬头就见周沣立于高墙上,一脸不爽的看着她,她哼了声,“你管不着!”
鸢兮听了,又是一笑,对周沣道:“周世子,鸢兮与你讲过,若来,请走正门。”
“那样的话,还得你开门,多麻烦啊,我这样进来不是很好?”看鸢兮笑靥如花,周沣的气闷消散。他轻轻一跃,跳到地上,走至两人面前时,把徐澜卉一推,轻柔的抱过鸢兮。
徐澜卉差点跌倒,回头恨恨道:“喂,你好歹尊重我一下!”
“你是谁?我凭何尊重?”
周沣的视线凝聚在鸢兮身上,语气凉薄。他侧脸俊美,目光专注望着心上人,一刻不离。
徐澜卉咬牙。一边恼怒他的不羁,一边又感慨他的痴情。
鸢兮不满周沣对徐澜卉的态度,推开他的手,说:“世子爷,四娘是我知己,请勿对她无礼。”
“嗯?”眉梢轻轻一挑,周沣弯下身子,看进鸢兮眼底,“我还是你情郎,你为何对我不冷不热?”
他笑了笑,慢慢凑近鸢兮的红唇。
眼看着就要吻上,徐澜卉惊讶瞪眼,这男的是真当她不存在啊?这时,徐澜卉前方蹦出一个娇小脸蛋。
“姑娘,不能看!”
由于身高原因,小雀挡不住徐澜卉的视线,因此这丫头一直朝上方蹦蹦跳跳,像跳高似的,举止既滑稽又可爱。
“好好好,我不看。”
这一通打岔,徐澜卉哪有心思看别人恩爱,她好笑地按住小雀兀自跳跃的身体,转身之际,望见一黑衣人影从墙头飞来,手拿利刃,来势汹汹。
徐澜卉惊喝:“小心!”
察觉后方杀气,周沣对歪头避开亲吻的鸢兮说了句“不怕”后,一把将人抱起,躲开了黑衣人的攻击。
黑衣人剑刺周沣,周沣轻飘飘回避,像捉弄人似的。即使周沣怀抱鸢兮,黑衣人依然连近他身都不能,甚至差点摔了一跤。
显然,周沣的身手远在黑衣人之上。
几次过后,黑衣人明白此点,停止了攻击,他一双黑眼珠逡巡一遍在场之人,最终,目光落在徐澜卉身上。
呃?
徐澜卉何曾遇过这等场面,见黑衣人朝自己看来,她既害怕又激动,握了握拳头,跃跃欲试又不敢。
“姑娘退后,小雀护你!”
小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以那副小身板挡在徐澜卉身前。
黑衣人一步步向徐澜卉走近,情势紧迫,小雀不想姑娘遇险,直接攻过去,与那人厮打起来。
许是经验不足,小雀打得全无章法。
徐澜卉有点焦急,看了看四周,发现周沣与鸢兮所在,喊道:“喂,你快帮忙啊!”
然而,周沣只是站在鸢兮身前,没有一丝一毫打算帮忙的意思,他抱臂,冷眼旁观。
徐澜卉指着他,“你还是不是男的,就让小姑娘保护你啊?”
周沣掏耳朵,不理。
“没用的男人!”徐澜卉不管他了,往院里看了看,寻找工具。
梨树下,鸢兮全身被周沣遮住,听到徐澜卉的声音,她扯了扯周沣衣衫,说:“四娘的丫头怕是不敌,你速去帮她。”
“首先,我得保证你的安全。”周沣往另两侧高墙看了看,“或还有其他杀手,我不放心。”
“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杀了四娘的婢女?”
鸢兮不忍,欲从周沣身后出来,往旁迈步,周沣却仿佛后背长了眼睛,跨步一拦,鸢兮正要斥责,陡见周沣转身,将她圈进怀里,让她动弹不得。
因他们的动静,几朵梨花苞飘落。周沣拾起鸢兮秀发上的小花朵,一笑,插进鸢兮发髻间。鸢兮挥开他胳膊,气恼他居然还有心思玩闹。
这边厢,徐澜卉已跑到石桌边,拿起茶壶,趁黑衣人与小雀对打之际,她小心翼翼挪着步子,靠近他们。
“徐女士,黑衣人的目标不是你。让小雀停手,只要与鸢兮一起,你们就不会有事。”
“那不是把鸢兮置于险境?”
“她是女主,不到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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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不会死。周沣完全不顾你们死活,你又为何不能反过来逼他出手?”
徐澜卉停下脚,看了正与周沣争执的鸢兮一眼,道:“我就不信我们两个对付不了一个!”
随着时间流逝,小雀显出疲态,在对方一刀劈来时,她的匕首被打掉,人摔倒在地。看着高大身影逼近,小雀哇哇哭了。
黑衣人愣了愣,下意识收住刀。就在他停手刹那,徐澜卉直接一敲,“嘭”,黑衣人脑袋被敲击,白眼一翻,晕倒在地。
徐澜卉扯下他面罩,一看,不认识。她朝后喊了声,“周沣,交给你了!”放下茶壶,她扶起小雀,“没受伤吧?”
小雀吓得不行,扑到徐澜卉怀里,大哭:“哇啊姑娘,吓死我了!”
徐澜卉拍抚她后背安慰。
一会后,鸢兮走来,搀扶小雀另一边手臂,声音满含歉疚,“快去我房里,我帮她检查看看。”
为此,鸢兮向徐澜卉道歉,徐澜卉哪会责怪她,她瞪向那个见死不救之人。
已将黑衣人用绳绑住,周沣搜索他身上,敏锐察觉一道愤愤的目光,他看向视线方向,唇一勾,混不吝模样,气得徐澜卉扭头就走。
“这里已不安全,鸢兮,听话,以后让我的人护你。”周沣喊住一同转身的鸢兮。
鸢兮点了头。
正当她们走向前院时,半空又飞来两个黑衣人,直冲周沣攻去。
“找死!”踢起地上利刃,周沣一手接刀,劈向来人,他以一人之力挡住两人攻击。
徐澜卉护着鸢兮与小雀退后,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说:“鸢兮,你有得罪谁吗?”
鸢兮想了想,摇头,“我初次遇见这种事。”
既非鸢兮,唐曜现还处于接近谢蕙兰的阶段,没道理派人杀她,那么,黑衣人只能是为周沣来此。
“目标是周沣。徐女士,方才那人是为拖延时间,才与小雀对打,省力同时,等同伙到。”
是了。
难怪黑衣人看起来游刃有余,却和小雀打得有来有回。
正在此时,右侧高墙又出现两人,冲徐澜卉三人攻来。
“有完没完?”徐澜卉吼了一嗓子,立即偕同鸢兮与小雀跑到月门外。
周沣及时赶到,踢飞一人,挡住另一人的剑刃。他嗤笑一声,“敢动鸢兮,你们是真不想活了!”
很快,他与四人混打,一招一式间已显吃力,引得看众心惊。
有一人一剑刺向周沣左肩时,鸢兮惊叫出声,徐澜卉这才注意到她原本淡然的脸上已渗出汗渍,脸变得苍白,她想,鸢兮该是在意周沣的。
徐澜卉问:“小雀,你可还能动?”
小雀擦了擦脸,点头。徐澜卉把她掉落的匕首捡回,交还,在鸢兮担忧的注视下,她走向对打的五人。
“徐女士,你有胜算?”
以往,系统的语调几乎平淡无起伏,这一次,徐澜卉似乎听出责怪之意,她蹙了蹙眉。
胜算,当然是没有的,但待在原地不动,不是她的风格。周沣能见死不救,她不能。何况,这种场景尤适合患难见真情,若要与鸢兮拉近关系,徐澜卉不能错过机会。
她再次拾起那个茶壶,“靠你了。”
21. 隐瞒
紧盯厮杀的几人,徐澜卉默默等待出手的合适时机。敌方人数众多,她不能悄无声息接近,所以,她想直接丢出茶壶,确保一击即中。
眼角余光扫过手拿茶壶猫着腰的徐澜卉,周沣眉毛微微皱起,不知这彪悍姑娘要做甚,但他没说什么,收回目光,以利刃刺中近身攻来的黑衣人,黑衣人倒地不起,他嗤笑,再攻他人。
然而见此情景,那三人收住攻势,许是觉出周沣厉害之处,改为防守,对抗之间,像有了退怯之意。
“嘭!”
茶壶凌空击出,正中一黑衣人,接着,那人受了周沣一剑,跪倒在地。另两人看此情景,护在他身前,猛朝周沣进攻。
小雀激动叫喊:“姑娘好生厉害!”
看了看躺着的茶壶,徐澜卉笑着竖起大拇指,感慨紫砂茶壶质量,两番折腾下竟都没碎。
“徐女士,小心。”
闻声,徐澜卉急匆匆转头,边跑边嚷:“喂,你不是要杀周沣?欺负我这弱女子干嘛?”
胸前渗血的黑衣人手拿利剑,大步朝徐澜卉走,黝黑皮肤上的那双眼里,戾气肆意涌出。
月门后的小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门边转来转去,但得了徐澜卉吩咐,她不能离开鸢兮身边。
鸢兮急喊:“周沣,帮四娘!”
但周沣与两个黑衣人正斗得激烈。
鸢兮望了望孤零零的茶壶,再看一眼逐渐接近徐澜卉的黑衣人,她心一横,从门后跑出。
与周沣对打的其中一人瞅见她,立马朝另一人使眼色,冲鸢兮攻来。
“啊!姑娘!”
周沣把鸢兮环抱怀中的时候,徐澜卉的衣角被利刃刺裂,她心脏急跳不止,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之时,噗通,她摔倒了。
“跑啊,你再跑!”
黑衣人抬剑欲刺,但见地上坐着的姑娘笑得狡黠,口中张合几下,说了什么话,他自己被一股莫名力量驱使,直接跪地。
“哇,你跪我啊!”
黑衣人眼中满是惊愕,几番想要站起而不得。
跑在半路的小雀停下,惊讶捂嘴;而挡住进攻的周沣止住了正要掷出的武器,在另两个黑衣人收手刹那,他跳跃到远处高墙上,吹了声口哨。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一人迅速抢回被绑着的同伴,一人拉起跪地的,齐齐遁走。
前院飞来三人。
“追!”周沣示意其中两位。
两个高大男子得令,立时追赶而去。
周沣抱着鸢兮跃下墙头,对另一人指了指倒地不起的黑衣人,“你处理此人,能救活就不可让他轻易死。”
“是!”
清静了。
松了一口气的徐澜卉拍拍手,站起,朝周沣喊:“喂,既带了手下,你干嘛不早让他们出来?”
周沣望她一望,挑眉不答。
“什么男主啊?”徐澜卉嘀咕,气得想骂人。
“徐女士,气大伤身,莫为不相干之人动怒。”
“嗯,听你的。”系统此番搭救,实在帮了大忙,徐澜卉不由生出一丝好感,抬起衣袖掩嘴道,“我就说系统怎能没一点用处,还是有点用的嘛!”忽想起旧事,她问,“谢蕙敏那次,也是你的手笔?”
“徐女士迟钝了。”
“尽管继续,我今天破例不生你气。”
徐澜卉眼睛弯了弯,转眼却见鸢兮扇了周沣一巴掌,正觉解气时,发现周沣还是咧着嘴与鸢兮解释,直叫她瞠目结舌,“这是否就是一物降一物?”
“徐女士羡慕?”
徐澜卉摇头。又不是她喜欢的人,有何羡慕?
“姑娘,你没事吧?”小雀一瘸一拐走近,看到徐澜卉秀脸半遮,以为她哪不舒服,忙要检查。
徐澜卉放下手,转了个圈,让小雀看个仔细。她并无不妥,摔的那一下不过用来迷惑敌人,看着小雀脏兮兮的脸,她笑了,“是你有事。走,去给你看看。”
小雀处理完伤势,便躺于榻上休憩。鸢兮给周沣包扎伤口时,不懂这些的徐澜卉就在一旁好奇看着。
周沣一个劲儿喊疼,鸢兮不为所动,有条不紊地缠纱布,然这个男人似乎就好无理取闹,仍兀自叫唤。
鸢兮包扎完,径自提着药箱出去。徐澜卉待要跟着,被人喊住。
“谢、四、娘!”
徐澜卉冷脸回头,“干嘛?”
“脾气真大,不是温婉的谢四娘?”
“对于见死不救的人,我温婉不了。”
周沣轻笑出声,忽觉眼前的姑娘顺眼不少。
显然,徐澜卉不知他方才想帮忙,周沣也不解释,说:“我同意你做鸢兮朋友了,莫辜负她。”
“请问,我该对你的同意表示感谢?”
“不谢。”
“滚!”徐澜卉懒得理这个自大狂。
周沣邪邪一笑,“滚不了,我得待在鸢兮身边。”
“……”
回程是徐澜卉与鸢兮同乘一辆马车,鸢兮的马车跟在相府马车之后,周沣则骑马前行。一行人进城后,周沣告辞离去。
徐澜卉猜他或是要去查此次暗杀之事,也不知,那些人为何人所派。
自上了马车,鸢兮就一直笑着与徐澜卉讲述过往,讲她遇见的那些顾客。
有要最美花魁相伴却赖账的、才思一般敢扬言无人匹及的,更有被家中发妻捉奸之人,可谓形形色色。
徐澜卉听得是哈哈大笑,幸亏小雀提醒,她才控制一番,不至于毫不顾忌自身形象。鸢兮瞧她模样,仍是微笑,但徐澜卉看她眼中笑意不深,总觉鸢兮心不在焉,好像这些话仅为讨她欢心。
“鸢兮,你怎与我讲这些?”
鸢兮淡了笑,却说:“四娘,今日抱歉,是我连累你。”
短短半日,她道了几次歉意。徐澜卉听着不是滋味,“我们不是朋友嘛,不用这些虚礼。”
“我方想,若四娘与我同样手无缚鸡之力,该如何是好。”鸢兮脸带沮丧,“周沣那般狂妄自大,我实对不起四娘一颗真心。”
听了此话,徐澜卉稍许心虚,她并非无缘无故与鸢兮结交。握住她手,徐澜卉安慰道:“周沣的错,与你何干?”
然鸢兮神情不仅未见好转,反显出一点担忧,徐澜卉只得说,“好吧,也非他错,是那群黑衣人可恶,目无王法!”
鸢兮噗呲一笑,“能遇见四娘实乃鸢兮之福。”
“哪里哪里。”
穿书至今,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徐澜卉如此认同。
当然小雀亦言过喜欢,对她也好。但两人的交集因为谢家,而鸢兮是她依着自己选择结交,意义便有所不同。
“四娘,我有一事对你有所隐瞒……”鸢兮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小雀,等小雀掀帘出去,她凑近徐澜卉耳边,轻声道,“其实,唐曜是我兄长。”
“啊?”刚刚结交的友人,竟是仇人的亲妹妹?徐澜卉觉得荒谬,“真的假的?啊,抱歉,我就是太惊讶了。”
鸢兮含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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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澜卉沉默了。
原还有这一设定?前世成亲如此重大之事,唐曜居然都不让自己妹妹参加的吗?
鸢兮看徐澜卉一脸震惊的表情,解释,“因家境贫寒,他求学极难,故此我卖身到弦音楼,挣钱贴补一二。如今我已入乐籍,自不宜与他攀扯关系。”
“你们关系这么好啊?”好到为他卖身?
“当然了,他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四娘,烦你保密。”
“嗯,我知道你的顾虑。”
“上次的事,我没瞒你,我和他有一段时日没见了。”鸢兮轻声细语,笑中带着一点促狭,“四娘,与我讲实话,你是否对他有意?我长兄待人温和,你若有此想法,我可助你。”
“没有。”徐澜卉压低声音辩解,“我是因他与二哥有所来往,所以好奇,只是好奇而已。”
当真没想过唐曜与鸢兮竟是兄妹,这下,她根本不能与鸢兮讲唐曜真实人品如何。且不说事情尚未发生,真讲了,鸢兮亦不会相信。
“好奇啊?此乃他之福气了。”
徐澜卉只能呵呵笑,揭过话题。
知晓这一重磅信息的她回到谢府时,未免有点泄气。本想得到主角光环相助,未曾预料,这个拥有主角光环的人与唐曜更亲近。
“小七,你说,唐曜是个什么定位?该不会是男二吧?”徐澜卉向后仰躺到榻上,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所以我的对手是女主哥哥?”
她拍了拍脑门,刹那一个头两个大。
“怕了?徐女士可结束故事,眼不见为净。”
“别扫兴啊,都告诉你了,我不会浪费钱的。不到最后,不会结束。”看着轻轻漂浮素帐内的光亮,徐澜卉坚定语气,“既要改变谢蕙兰的命运,我就不会轻易认输。”
“徐女士厉害。”
“那是!”
“有没有想过,周沣与唐曜是何关系?”
“他俩能是什么关系,不就是……”徐澜卉话音顿住,突然醒悟一点,她从榻上坐到床沿,“李喆与唐曜暂无交集,而周沣却因鸢兮与他存在一条关系线……”
她记得,周沣与李喆针锋相对。
有没有可能,谢蕙兰被害那晚,所谓的李将军不是李家的将军,而是周沣冒充?但他就是个纨绔,哪来的兵权?
徐澜卉仔细回想上一世,记起三年后会发生的一事。
“我懂了,不是李喆,是周沣对不对?”说完,徐澜卉又皱眉,“不对啊,周沣为何这么做呢?他和我二哥关系不差吧,何必替唐曜害谢蕙兰?”
唐曜暗地里在谋划什么吗?
徐澜卉只能确定周沣比李喆更可能与唐曜存在关联,但隐藏其中的故事,她不清楚。
“莫急,徐女士今日已有大收获。”
经这一通分析,徐澜卉疲倦消了大半,信心倍增,“之前总想着避开唐曜,现在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她没直说。
系统问道:“徐女士此话何意?你要改变主意,嫁唐曜了?”
徐澜卉一怔,眨眨眼,打算逗他一逗,“你真是个天才!我怎么没想到呢?不妨就在成亲当日动手杀了唐曜,给谢蕙兰报仇,我直接宣布故事结束,不就行了?”
“你认真的?”
“嗯呢。”
系统不言语了。
徐澜卉一笑,因在兴头上,她自没注意系统问话语气,与她曾熟悉的前男友口吻几乎一样,几分轻蔑几分无言以对,曾让她既气又爱。
22. 诗会
“姑娘,小仲来催了。”
“马上!”
将草籽扔给闹闹吃完,徐澜卉立即接过手帕擦手,在若婷浅笑的目光下,走出芳兰馆,向谢逾的院落行去。
因着赠给侄女一顶可爱小帽子,小姑娘与徐澜卉有所亲近。前几日,徐澜卉从鸢兮别院回来,在院里见到小姑娘独自蹲着,一边看着玉兰花一边等她。
徐澜卉是独生女,同年龄的堂兄表弟尚未结婚,她自是没有这些晚辈的。因而在此次穿书中,能有这样的体验,既新奇又让她欣喜。
小姑娘见徐澜卉回来,不敢靠近,躲在奶娘身后瞧她,脸红扑扑的。奶娘笑着让她出来,小姑娘捂脸摇头。
确是徐澜卉主动轻喊,雅雅才害羞地走过来,对她说:“小姨姨,娘亲让我请你到院里玩。”
她口齿清晰,自带一股撒娇感。
徐澜卉听得心都化了,立即应下。
这几日,谢逾公务在身,晚归。徐澜卉便常与二嫂柳月檬相聚,切磋绣艺,还教雅雅写字,晚膳自也是用过方回芳兰馆。
没曾想,今日到时,谢逾也在。院里,雅雅站在木凳上书写,谢逾立于她身后看着,场面十分温馨。
奶娘先瞧见徐澜卉,待要张嘴禀告,徐澜卉制止了她,悄悄向父女两走去,还差几步路时,柳月檬从厢房出来,恰望到这一幕。
徐澜卉忙伸出食指竖于嘴前,“嘘”了声,刚转头,就见谢逾双手负于身后,已走至她前方,严肃的看着她。
“见了二嫂,不问礼?”
“我们很熟悉了啊,整日礼仪来往,多客套。”徐澜卉兀自解释,看谢逾不接招,态度并未缓和,只好朝柳月檬福了福身。
“逾郎,虚礼不必的,你也太苛刻了些。”柳月檬淡笑着走到谢逾身边,温和的说。
另一边,雅雅看母亲来了,挥舞双手,朝柳月檬嚷:“娘亲、娘亲!”小小身子立于凳上,又不敢跳下地,一脸焦急,慌张的模样极其可爱。
柳月檬与谢逾相视一笑,结伴走到桌边,品看女儿画作,倒把徐澜卉晾在一边。徐澜卉哪管这些,按捺不住好奇心,连忙站到另一侧去看。
雅雅画的是庭院里的花草。
徐澜卉询问侄女都有哪些植物,雅雅脸红的一一解释,徐澜卉连声夸赞,雅雅便害羞的躲进柳月檬怀中。
谢逾淡淡一笑,问徐澜卉:“近日可有作诗?”
自然没有。
新鲜劲一过,徐澜卉早已失去兴致,她摇头,“二哥知道,我在这方面并无天赋。”
谢逾面上闪过几分释然,有点惋惜道:“虽已知晓,却也想过,你有否如书法一般,故意深藏不露。”
是谢蕙兰深藏,她徐澜卉可不会不露。徐澜卉扑哧一笑,“我要有此本事,可得成为蓁城人人艳羡的娘子了,岂非太不公平呢?”
“四妹的字已然上乘,实不用苛求诗词才能。”柳月檬适时插话,她怀里的雅雅娇声道,“小姨姨可厉害啦,妍妍还拜她为师呢!”
谢逾摸了摸女儿柔软额头,与徐澜卉说:“太子不日会举办‘春花诗会’,你可想去?”
诗会?前世的剧情里,谢蕙兰从未参加诗会。徐澜卉有点疑惑,又几分好奇,唐曜是否会参加?
“都有谁去?”
“受邀的多是勋贵子女,你认识的皆会去。本来,你在邀请之列,只我担心你不习惯。”
难怪谢蕙兰前世不知此事了,徐澜卉道:“二哥,我去。”谢逾担心什么,她懂。上次作诗,便有人瞧不起,但她可不怕。徐澜卉笑了,“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应对。”
太子答应的事,尚未兑现呢。
到了这日,谢逾带着徐澜卉与谢蕙敏一同进了宫。一行人先去拜见帝后,正遇太子,之后一起去了太子宫里。
宴会场设在宫内后苑里,安排在种植最多花种的凉亭附近,此园乃帝后妃嫔们休息游玩之地。
走进园里,徐澜卉两眼放光,真觉得自己开了眼界。即使太子妃就在身边,即使一旁谢蕙敏露出嫌弃之色,她也难掩兴奋,走到哪都会停下欣赏一番。
这副模样让太子妃感到新奇,兰表妹素来温和淡雅,少见活泼之时,与她说话,也像有点别扭。难得进宫,不妨尽兴。是以,太子妃让徐澜卉独自游玩,只要别误时辰即可。
此次诗会由太子主办,谢逾自然成为协力者。在太子寝宫分开后,徐澜卉便没见到他了,她一面欣赏园中景色,一面寻找谢逾身影,间或留意一番——唐曜。
穿过怪石花林,一汪清水池塘出现眼前,池内似有鱼儿游动。徐澜卉向池边凉亭走,没想转角处,碰巧遇见了着甲佩刀的顾允之。从未见过他穿此等服饰,第一眼瞥见时,若非对方率先呼喊“四娘”,徐澜卉都不敢认。
徐澜卉仔仔细细看了个新鲜,笑道:“你今日不参加诗会?”
“是。”顾允之望着盛装打扮的徐澜卉,心跳抑制不住,他暗斥自己肤浅,想起周沣所言之事,对眼前女子又生几分敬佩,他笑了笑,“四娘今日若写得一副字,可否赠予吾?”
经此提醒,徐澜卉方记起,她承应过此事。
见到太子时,徐澜卉找了个机会与他说了自己此番不愿作诗一事,太子反问理由,徐澜卉顺势搬出他昔日允诺之事,太子没再多言,应了。
既不作诗,如何赠字?但看着顾允之温和笑意,徐澜卉不忍拒绝,“好啊,那我可得认真写了。”
“多谢四娘。”
“客气客气!”徐澜卉爽朗一笑,想起谢逾,便问,“你看见我二哥没?”
顾允之点头,“逾兄与唐郎君在一处,诗会即将开始,四娘可以过去了。”
“好。那顾郎君,再会。”
“娘子再会。”顾允之柔声说完,行了个礼,随即带着一行人马离去。
等他们走远,徐澜卉在宫女莲花的指引下,向诗会场地走去。她忽然想,顾允之到底是什么定位呢?
“徐女士,你与顾允之亲近,就不担心他是唐曜那派的?”系统冷不丁出声。
自从讨论往后该如何应对唐曜之后,系统再未搭话。徐澜卉不懂他是怎么了,不理就不理啰,她随他去,这会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居然有一丝激动,便道:“我和顾允之不亲近啊,我觉得,他是我二哥这派的,不会与我为难。”
“纠正一下,是谢逾。”
“嗯,你懂就行,怎么总纠正称呼啊,这么较真做什么?”
“徐女士,入戏太深,可不妥。”
徐澜卉顿了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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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气道:“就是称呼而已。”她一点不觉自己入戏过深,此次穿书,只为娱乐,仅此而已。
“那你想过没有,谢逾是何定位?”
这一问,让徐澜卉陷入沉默,她惊觉,自己从未思考谢逾这一角色存在的意义。想了想,她说:“就是普通配角吧,唐曜可能借助谢家权势,谢逾则是谢家的代表角色。”
“放心,谢逾是炮灰定位,与谢蕙兰同样。”
“什么啊,怎么就是炮灰了?你怎么知道,最后不是谢逾查清谢蕙兰身死真相,将唐曜捉拿归案呢?”
“徐女士,别忘了,为唐曜办事的可能是周沣,而周沣是男主角。”
“那又怎样,谁说男主结局就一定是好的,况且,不是还没确定就是周沣吗?”徐澜卉急声反对,因过于急切,以至于她骤然停在路中的举动,落在宫人眼里,不免奇怪。
莲花记着太子妃的叮嘱,她面带微笑,走到徐澜卉身旁,关心道:“四姑娘,您是有什么事吗?”
“四姑娘?”
“哦,没事啊。”徐澜卉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呵呵笑了笑,她也没了心情讨论什么定位,道,“走吧,快开始了。”
诗会主题是“咏春花”,由太子选题。在场诸人需在半炷香内作得一首诗,再由众人评选出三首佳作,交由帝后过目,最终择选第一。每个花种选一首,凡折桂者,均会获得丰厚赏赐。
侍女们一个接一个手捧花盆穿过席间众人面前,最后将花置于中间的长桌上,人人得以看见。桃花、梨花、海棠、玉兰……共十余种,皆是春天受到喜爱的传统花种。
待侍女退下,太子点名让徐澜卉协助。
听闻此话时,徐澜卉正悠哉游哉品尝桌上点心,还是她身旁的谢逾唤她,她才发现自己成了焦点。
那些视线有狐疑,亦有看戏的。
而谢逾看着徐澜卉,目含一丝担忧,徐澜卉向他安慰一笑,起身。她不意外,也不怯场,毕竟服装店都是她一手打理,这种场面自不在话下。
太子交代的任务很简单,只需按照他的吩咐写下选定花种,呈现给众人即可。其实可有可无,随侧的内侍会出声告知,哪需她写。徐澜卉想,太子此举不过是让她躲过作诗一事。
因而,徐澜卉像个旁观者,欣赏着这些才子佳人的诗作。几次比试下来,她发现一个有趣现象。无论唐曜所作诗歌得到多少赞誉,最终众人评选时,他都没进入前三。
徐澜卉观察他的神色,未曾发现不妥。唐曜总是面带笑容,即使同坐之人为他惋惜,他也谦虚摇头。
不是不想幸灾乐祸,可若深想其中缘由,徐澜卉又觉不公平。就这样,她无意识的嘀咕了一句,“有点现实啊。”
她的声音极小,旁人听不见,系统却能。
“正常。才思卓绝如何,难道旁人便完全比不了?”
徐澜卉点头。从她这个外行人来看,即使唐曜的诗词让人一听即喜,可其他入选的亦不俗。
作诗环节结束,太子翻看着入选诗词,然后,他将桌上另几张纸与这些诗词放在一起,交给了内侍。
纵然疑惑,徐澜卉也没空多想,因为接下来便是她期待的宴席开始。收好一张纸,她向太子和太子妃行了一礼,回到座位。
23. 传言
宴时,内使来传旨,太子等一干人随即前往大殿面见皇帝,留下的则是没有入选获得名次之人,徐澜卉便是其中之一。
吃着酥软甜品,徐澜卉望了望对面左侧不远处。长桌旁,唐曜一人正坐,手执竹箸,慢条斯理夹菜,他似有感应,抬起眼,看向徐澜卉这边。徐澜卉目光未躲,对着他,展颜,微微一笑。
平静的眼眸眨了眨,接着,唐曜亦笑了,他端起酒盏,朝徐澜卉点头,一饮而尽。
席上所剩之人不多,因而太子妃只让大家随意,无需拘礼。离座闲谈,或去园中走走,都可。
许是注意到唐曜之举,中丞之子吴七郎端了杯酒,站起,向唐曜行去。
对这些官宦子弟间的来往不感兴趣,于是乎,徐澜卉低下头,自顾自继续吃菜。
“徐女士,你当真想与唐曜重新来往?”
“嗯,不行吗?”与其一直躲开,不如主动出击。这是徐澜卉在发现唐曜的定位可能并不简单时,她的真实想法。
她想知道,为何谢蕙兰非死不可呢?而这一切,与唐曜脱离不了干系。
不妨,入虎穴。
“你该另寻办法解决唐曜,而非接近嫁给他。”
系统竟还惦记先前所言呢,徐澜卉一笑,逗他,“这就是我想的办法啊!洞房花烛夜,唐曜毫无防备,为谢蕙兰报仇轻而易举。”
“我记得,你说不到最后不会结束游戏。”
“这不是下下策嘛,我不想留下被审,就只能就此结束啰!只要报了仇,也是快哉!”
“这即说明这个方法是愚蠢的,你没想过,就算动手,自己也还是唐曜之妻?谢家又如何应对,你当真不管了?”
“你不还让我不要入戏太深,这会倒来劝我了。”不过,徐澜卉并不生气,相反,听到系统为谢家考虑,她还挺开心。
“总之,徐女士,莫嫁唐曜。”
系统依然强调着他的观点,然而,徐澜卉的注意力已经被唐曜吸引。
不知发生什么,吴七郎竟将酒盏朝唐曜身上砸去,唐曜亦没躲,受了这一击,他的额头裂开,鲜血渗出滑落,看上去有点瘆人。
因记挂小郡主,太子妃已回宫,只留护卫在此。看到此等阵势,一位带刀侍卫正要上前询问,却被吴七郎一声吼叫吓在当场。
此则源于,吴七郎之父乃当朝御史中丞,与太子关系亲近。这会,他让旁人莫要插手他与唐曜之间的私事,侍卫们自不敢阻拦。
“娘子们只管吃菜,没甚大事。”眼见着有两位姑娘吓得站起,似要离席,吴七郎冷淡的脸转为笑脸,解释道,“我欲与唐状元对饮,哪想没拿稳,杯盏摔了。哈哈哈哈哈,让诸位见笑。”
一个娘子干笑两声,接了话,“便是意外了,唐郎君回去,好生歇一歇。”说话间,她神色已经平静,与旁桌姑娘对视一眼,坐了。
侍卫躬身一福,退到一边。宫女收拾了地上的茶盏,亦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除了唐曜脸侧,一条红痕提醒着方才的事真实发生。
唐曜仍然正坐,右手放下竹箸,他也没擦额头,只端视吴七郎,等待他接下来的发作。
然而吴七郎没再动手,低声说了什么,斜睨了眼唐曜,即返回自己桌位。
这段小插曲并未引得任何人注意。
徐澜卉手撑脑袋,不远不近地看完。显而易见的仗势欺人,但,她内心却有丝爽快。若没前世之事,她该仗义执言的,该助一助唐曜。可发生的悲剧历历在目,她不可能忘记。
不过……
徐澜卉望向身后,莲花低着头,恭候着。
“欸,莲花,你可带了手帕?”
闻言,莲花抬起脑袋,她似乎很快理解了徐澜卉打算做什么,“您是想让奴婢送给唐状元?”
徐澜卉点头称是,莲花便听话的走到对面。
从这边视角,徐澜卉望见莲花与唐曜说了什么,唐曜余光似乎瞥了瞥她,一会后,他站起身,在莲花唤来的一个丫鬟带领下,离开了。
本只打算送个帕子,当作雪中送炭,以便往后接近。徐澜卉没想到,莲花还让人带他去治伤。
等唐曜走了,吴七郎看向徐澜卉,道:“还是四娘子周到,我倒是忘了,唐郎君额头有伤呢!四娘与他关系不错?”
话音落下,其他人纷纷看向徐澜卉。他们面带疑惑,好像也在暗暗猜测什么。
因这番发言,徐澜卉对吴七郎这人生出反感,懒得解释,她转开脸,无视了他。
见状,莲花行了一礼,说:“吴郎君莫误会,四姑娘心善,奴婢想着,状元郎亦是客,方有此举。”
“这倒是,我瞧四娘也看不上此人。”吴七郎讪讪一笑。
这件小事就此揭过。
返程路上,徐澜卉将唐曜与吴七郎的事与谢逾说了,谢逾面上没任何表情,仿佛一点不意外。徐澜卉便询问他们之间是否存在矛盾,谢逾斥她多管闲事。
为此,徐澜卉有点气闷,辩驳自己只是看不惯吴七郎仗势欺人。谢逾也察觉语气不佳,不由理亏,就告诉了她另外一事。
在一行人出了大殿后,皇帝单独召见了唐曜。太子与谢逾说明,他将唐曜的诗词一并呈上了。
听了这个消息,徐澜卉腹诽,唐曜还是有光环的嘛。
之后,两人聊到顾允之,徐澜卉便说起自己遇见他的事,才知他被调任至太子身边,负责保护太子安全。徐澜卉敏锐察觉,此次调派或与先前周沣遇刺一事有关,她佯装好奇,谢逾未多讲,只说城中来了不速之客,或对太子他们不利。
虽他这么认为,但徐澜卉不以为然。若那次刺杀是争对太子,最能接近太子的目标人物是谢逾才对。她认为,那些人争对的是周沣。
谢逾嘱咐徐澜卉近期少出门,若非得出去,一定带几个护卫,徐澜卉自然答应。
话说回来,看样子,周沣并未将遇见她的事告诉谁,这点出乎她意料。这个男主,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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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徐澜卉把自己写下的诗句交给谢逾。谢逾看到时,多看了她几眼,徐澜卉也不扭捏,只说喜欢这句玉兰诗,烦他将这副字交给顾允之。
“确是简陋,但我又不是书法家,只当作玩乐就是。你的诗句,我也当借花献佛了。”
“女儿家,日后勿随意应答男子要求,知道吗?”虽没怀疑什么,谢逾还是叮嘱了一句。
徐澜卉嘴上应了,心里却暗自叹息。纵使如何融洽相处,古人始终还是古板啊,无法在想法上共通。
诗会后,徐澜卉整日待在芳兰馆,不曾出门。若问为何,则是因为调查证实蓁城出现肃国细作,城内正在严查。
好在小万作为男丁,尚能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徐澜卉从他那知晓,先前刺杀周沣的人均来自肃国,边关也来了消息,或是不久,两国之间,将会再起战火。
对于这一点,徐澜卉也不算意外,周沣大概便是在之后对抗敌国的战役中,立了军功,从而凯旋,成为新的周国公。
徐澜卉内心浮起复杂思绪,觉得自己有必要理一理线索,让小雀给小万赏银后,独身进了厢房。
小雀高兴的带着小万出去。
行到院里,小万似乎欲言又止,小雀看出他想说什么,笑道:“你想问若婷姐姐是么?她啊,去二爷院里啦!姑娘新缝了个小玩意儿,便派她送去了。”
小万脸红了红,又摇头,顿了顿,说:“不是这事,”他停下脚步,靠近小雀,压低嗓子,“我在小茶馆里听了个不大好的传闻,关于姑娘的,刚才不敢讲,先告诉你,你看看要不要说与姑娘听。”
“什么啊?姑娘好多日没出去了,哪个不怕事的敢嚼舌根到姑娘身上?”
“还不是你传我、我传你,找人都找不到出处。是说姑娘对唐状元有意,在诗会上送手帕给状元郎。小雀,你平日待在姑娘身边,可知道什么?”
“不可能!”小雀急忙反驳,想起玉簪的事,她心里还替姑娘不平呢,“姑娘哪看得上他?”
按说,众口铄金,关于官家子女,城中传言不少,常是百姓们茶余饭后闲谈,真假皆有,但一般无人追究,以免因言定罪。可这种事,若过度了,就不能不管,即便找不到最初的说者,想阻止也不是不可,无非多花一点功夫。
“传的人多吗?都是什么态度?”
小万淡淡一笑,“倒没什么要紧,大家还挺喜欢状元郎的。”
“我看还是告诉姑娘罢,姑娘正到了议亲年龄,可不能被这些流言耽误了。”
小万离开后,小雀便着急忙慌的把此事告诉了徐澜卉。
听完,徐澜卉只是微微惊讶。她猜,要么是吴七郎所做,要么是唐曜。这次,她更倾向前者,唐曜不至于这么愚蠢。
看自家姑娘并未生气,小雀兀自不解,“姑娘,你不生气吗?不妨告诉二爷,让二爷差人处理。”
“说呗,他们还能把假的说成真的?”徐澜卉打个呵欠,脑子里一团乱麻,她暂时不想管了,只想睡大觉。
24. 软禁
宅家多日,正想寻个由头出门时,徐澜卉得了一封信,字数寥寥,口吻强硬。徐澜卉无语,没见过如此求人的,但因心中牵挂鸢兮,她还是得接受。
隔日,简单梳洗后,她便去了冯氏院中。
经过那次争执,冯氏仿佛变了个人,对徐澜卉的事始终淡淡的,徐澜卉想出门散心,她也没发表意见,只吩咐多安排护卫跟随保护。
“李家布庄”已与昔日有所区别,幕后店主成了周沣,确是让这间店铺焕然一新,规模变得更大。
门外早有仆从躬身等候,徐澜卉一到,此人立即唤人前来迎客。
还没出发时,小雀就总在徐澜卉跟前念叨,要一同前往周府,待入院见到周沣亲自来接,她才放心下来。其实,徐澜卉并非不愿带小雀一起,但需要掩人耳目,也就只能让她留在布庄了。
换了装束,徐澜卉一改温婉姿态,喜滋滋地甩开折扇,向着小雀挑挑眉,“俊不俊?”
小雀红了脸,刚要答声“俊”,外间就传来催促的声音。徐澜卉赶紧叮嘱她几句,两人也就此分别。
坐进周府马车时,徐澜卉边摇扇子,边打量周沣,终究忍不住八卦心思,道:“世子好生气派,何时成了这布庄的主人?”
周沣倚靠着车壁,懒散地抬了下眼皮,又合上,不以为然的说:“你谢家亦有,不足为道。”
他避而不答,徐澜卉也能猜到几分,泰半是周沣了解鸢兮过去后所为。为了替心仪之人出气,周沣做出什么,徐澜卉都不会意外。
“说吧,鸢兮怎么了?怎的在你周府?”
闻言,周沣睁了眼,戏谑的瞧着徐澜卉,“我的人,在我府上,很奇怪?”
纵是习惯了周沣吊儿郎当的个性,徐澜卉也受不了他不时强调鸢兮归属权的做法,分明男未婚女未嫁。
“我怎么没听说,周世子成亲了?”
此话一出,周沣脸唰地冷了,“谢四娘,有些话不该你问。”
呵,还不该她问?徐澜卉的火气亦是噌一下上涨,连魏祁现在都不能得她的退让,一个周沣凭什么?
徐澜卉收扇抱臂,向后一靠,强势的看周沣,“以为我关心你?若非看在鸢兮面上,我不仅不来,还会把你写的那封信烧了!什么‘不容拒绝’,你当我是谁,是你能使唤的?”一股脑儿说完,别提有多爽快。
周沣冷笑一声,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的问:“你这样,谢二郎知否?”
“你管呢!”
“好,我不管你,那你也别管我。扯平。”
“……”
“你也别不服气,上次的事,我可没告诉你二哥,单凭这点,你也得听我的。”
“你威胁我?”
“是啊,威胁你。不过呢,我告诉了允之。”似回忆起什么有趣之事,周沣脸上的阴郁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调笑神情,他道,“你想不想知道,允之怎么说?”
徐澜卉几乎要气笑了,先前刚升起的一点好印象随着这人的话瞬间瓦解。她真是大意了,竟让这家伙抓住把柄。
“徐女士,有的男人即是如此,蛮横无理,你无需生气。”
系统轻声细语的在徐澜卉耳边说着,一句似曾听闻的话语,是何时听过呢?恍惚间,徐澜卉脑海里浮现过往的一件小事。
那是魏祁刚来店里上班时,一个难缠的顾客硬是投诉衣服做工差,买回去穿了洗了一次,还要退货,徐澜卉无法同意,与那人争了个面红耳赤,最后还是退了一部分钱,但心中确是懊恼的。
魏祁便说:“徐女士,有的人即是如此,蛮横无理,你无需生气。”
就是这样的话,甚至口吻都与系统相似。想到此,徐澜卉心里一激灵,努力呼气几次后,她又摇了摇头,暗自否定,系统怎可能是魏祁?
心思偏了,徐澜卉也没了心情与周沣争论,回过神来,许是因自己没回答,周沣闭上了眼小憩,她也没再搭理此人。
周府。
一间院落里,厢房内传出咚咚的砸门声,丫鬟紧靠房门,柔声劝着里面的人。两个护卫分列两边,寸步不离。
等徐澜卉到了,房门亦未被砸开,依然紧闭。
周沣吩咐人开了门,门一开,鸢兮便要冲出,却让护卫们拦住,她站下,方注意院里站着的人,愣了愣。
站于周沣身旁,徐澜卉满脸错愕的看着鸢兮。少女半披长发,面色苍白。比起上次见面,仿佛瘦了一圈。徐澜卉有点心疼,喊了声“鸢兮”,即是这一声唤醒了僵住的周沣似的,周沣说了“放开”,护卫才放了行。
得了自由,鸢兮快跑出来,竟是想也未想,抱住了徐澜卉。
一声声压抑着的哭泣回旋在耳侧,徐澜卉心一沉,轻柔的抬起双手,回抱住了女孩。她一句未言,只是一下一下抚着鸢兮后背,这样安静的拥抱便是给予她最为需要的安慰吧。
情绪发泄完,鸢兮擦了眼角,大抵觉得难为情,背过身,先行进了屋,徐澜卉跟在后面走着,期间,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周沣淡漠的脸上嘴唇动了动,她看懂了,那是,谢谢。
厢房的布置与弦音楼的房间相似,一看便知是周沣让人精心布置。徐澜卉随意坐了,等着入内梳洗的鸢兮出来。
“小七你说,周沣做了什么?”
与系统搭话间隙,徐澜卉往门外看了眼,视野处已不见周沣身影,或是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他没有进屋。
“常见套路,男主与女主产生矛盾,将其软禁。”
“按我理解,周沣待鸢兮还不错,不该如此。不知是否另有隐情,才让周沣如此作为。”
“难得,徐女士竟为周沣说话。”
“我是实事求是,才不是为周沣说话。”
“徐女士说得对,那么,你只能问当局者了。”
说曹操曹操到,鸢兮从内间出来时,已不复刚才所见的憔悴模样,一如往昔秀美。
“四娘,让你见笑。”拢了拢发鬓,鸢兮挨着徐澜卉坐了,歉意一笑,“你没吓着吧?我不该如此失礼的。”
她是指当着徐澜卉面大哭一场的事。
“这有什么?”徐澜卉根本不介意,也不想鸢兮介怀,于是将黑锅甩给周沣,“定是周沣为难你了吧,我说你还能有什么不好,看来全是他给你找的事。”
听了这番话,鸢兮面上情绪更淡了,她摇了摇头,“我与世子爷身份悬殊,终有一日,他会明白。”
“鸢兮,那他为何要把你关在这?”徐澜卉不是能忍住好奇的人,所以她直接问出了口。
“瞧着四娘也是会好奇的。”
“嗯,有点在意。”徐澜卉挠挠头,笑了。
鸢兮亦微笑,停顿一刻,她斟了杯茶,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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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澜卉手中,说:“此事,得从上次别院遇刺说起。”
原来,那行黑衣人当时并未被周沣派的人追踪到,抓住的一人也身亡了,因而周沣只能暗中派人保护鸢兮,不想鸢兮仍旧被绑。之后有人找到周沣商谈,具体讨论什么,周沣没告诉鸢兮,他是在顾允之的帮助下,将鸢兮营救出来的。因此事,城中更是加强巡逻。
这便是二人争端的开始。
周沣想安排鸢兮住进周府,方便保护,但鸢兮不愿,拿出身份拒绝。周沣即要替鸢兮赎身,迎她进门,鸢兮依然不愿。
“所以,他就软禁你,不让你出门?”徐澜卉心情有点复杂。周沣错在因为在乎,而做了不顾鸢兮意愿的事。
“四娘,你是否觉得我不识好歹?”鸢兮声音颤了颤,诉说缘由时,她的口吻亦显出几分疲惫,大概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实在令她伤神。
徐澜卉忙摆手否认,“不会!”她捋了捋思绪,以着自己的理解道,“就算周沣为你好,也要你愿意啊!”
鸢兮轻轻颔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淡得几乎没有的笑容,缓缓说:“伊儿姐劝我,旁人哪有我这等好命,能得周世子另眼相待。周府丫鬟也劝我,言他们世子从未带其他女子进门,我是第一个。”
“是啊,我还坚持什么?应傍着周沣,从此安心在他身边,这样就很好,是不是?”
鸢兮断断续续说着,徐澜卉没有打断,也因这些话怀疑,自己是否理解错了她与周沣的关系。
实际上,鸢兮不喜周沣?
见徐澜卉沉默,只面带疑惑的看着自己,鸢兮道:“四娘若有什么疑问,尽管问,鸢兮知无不言。”
说问那就问,徐澜卉也问得直接,甚至神情有点严肃,她道:“你,不喜周沣吗?”
看她一本正经,鸢兮噗呲笑了,而后,淡了笑容,“我的确与他说了,我不爱他,让他放了我。”
“哦,懂了。”虽然鸢兮并未正面回答,但徐澜卉也明白了她的决心。
身份殊途,无需纠缠。
许是觉得没有表达清楚,鸢兮又说:“他该成为周国公那样的英雄,而非与我一处。身份不合,对他,于我,都是负担。”
有理。徐澜卉点头,想到另个问题,“那鸢兮,你应该想过脱离乐籍吧?”
“这是自然,我一直在为此努力。”谈到这个话题,鸢兮长叹一声,“大抵也要不了多久了。”
话毕,她的目光转向门外,也不知看向何处。
不知不觉,到了该离开时,徐澜卉不得不请辞,临走前,她抱了抱鸢兮。两人携手从房里出来时,就见周沣一人坐于屋顶饮酒。
少年黑发肆意飘着,只身影孤寂无比。大概发现了她们,周沣下一瞬跃下屋顶,踏步行来。
徐澜卉转眼看了看鸢兮,鸢兮的目光却还停留在前方。等周沣走到眼前,她向着他笑了笑,这才转过头,与徐澜卉说:“路上小心。”
徐澜卉拍拍她的手,放开,“放心。”
随后,鸢兮进了房间。周沣却像呆了似的,依然杵在原地。
等了又等,在台阶下等着的徐澜卉,迟迟不见周沣跟来,她只得又跑回,用折扇敲了敲像木头桩子的周沣,“喂,走不走了?”
周沣“喔”了声,淡淡笑了,好像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转身,跟上徐澜卉。
25. 巧遇
仍旧是那辆马车,徐澜卉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只安静坐着,没主动与周沣攀谈。她闭着眼,想着尽快到布庄,以免误了时辰。
不料,周沣却开了口,“你与她说了什么?”他口吻不如先前般无礼,甚至带了几分温柔。
徐澜卉掀开眼帘,不曾想,撞进一双满含期冀的双眸里。她不明白周沣暗里期待什么,难道鸢兮的态度,他感受不到?
徐澜卉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
稍微斟酌后,她道:“简单聊了下,你们的事。”
“聊了什么?”周沣似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或许,他非得问出个究竟,是因为想知道,心爱之人会如何与朋友谈论自己吗?
看着他淡了希望的俊美容颜,徐澜卉择了个委婉说辞,“你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先抓住那些肃国奸细。”
周沣听了,竟是低低笑了,唇角的弧度带上几分自嘲,像是嘲笑自己还抱有希望。他说:“我且猜猜,她是否让你劝我放手?”
“也没这么说。”想了想鸢兮的话语,徐澜卉反驳。鸢兮虽如此希望,但并未让她劝说。毕竟,这是他们两人的事,旁人无从干涉。
周沣持续的说:“她一个终日抛头露面之人,能得我青睐不是幸事?反觉我多管闲事,我也就管这一回,她是因我才被盯上。你放心,我周沣不是没脸没皮,等这事了了,自会如她意。”
“你要放弃了?”徐澜卉瞬间清醒了,坐正身子。
周沣却不置可否,双手置于脑后,靠着车厢壁,懒散得紧,又是那副吊儿郎当模样了。
“随你。总之,你别伤了鸢兮。”
到目前为止,徐澜卉还未因鸢兮对周沣兴师问罪,若真如他所言,等危险过去,他就会放手,也不算一件坏事。她也觉着,周沣不适合鸢兮。
“她铁石心肠,我如何伤得?”周沣闭着眼,凉凉道。
徐澜卉反唇相讥,“你不也油腔滑调?谁知你是否真心。”
“是,如你所言。我虚情假意,她逢场作戏。”周沣眼皮微睁,像看陌生人一般,冷冷的看着徐澜卉,“满意了?”
这般气话都说出来,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徐澜卉干笑两声,甩开扇子,给自己扇风。
到了布庄后,周沣一字未说,径自离开。徐澜卉也没管他,从侧门进了店。
见自家姑娘按时回来,小雀很是高兴,连忙向她展示所选衣衫。总共两件,一件她自己的,一件若婷的,样式新颖好看。
让她担心的等了许久,徐澜卉过意不去,便豪爽的要付钱,小雀忙说不用,这是周世子吩咐掌柜送她的。
徐澜卉怔了怔,这人,还算有点良心。
快至正午时分,外间日头却隐匿乌云下,怕是要变天。快速挑选了布匹,徐澜卉与小雀即从正门出来,想赶在下雨前回府。
路上行人不少,即使正值严查,对于寻常百姓来讲,影响也不大。
马车不快不慢的行驶,徐澜卉本打算回芳兰馆再吃饭,偏偏路边小吃的香味飘了进来,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着,她笑了笑,眼神亮晶晶的看向小雀。
两人各吃了两份茯苓饼,然吃完,马车还未前行,车外似人声嘈杂。正奇怪间,马车外一护卫说:“四姑娘,前头出了点事。”
徐澜卉便让小雀出去问问,小雀掀开车帘,视野处的场景足以表明发生何事,不需再问。
一群人围着两个人和一辆独轮车,车身歪倒,车上木柴大半都倾倒在路边,故此挡住去路。
车主是个身形适中的男子,戴着斗笠,他高声呵斥着,“啷了个腿儿,纵你是状元郎,也该看着点路啊!”
而他对面,青年身姿风度翩翩,如明月无瑕的脸分外引人注目。路人纷纷为他说话,指责车主应当避开行人,这让发火的男子愈加气愤。
“还讲不讲理,讲不讲?啊?我一直说‘让一让’,他倒好,直接撞上我的车,这车柴火可花了老半天功夫砍的,我找谁说理去?”
“捡起来还能卖啊,状元郎道歉了,你还不依不挠作甚?”
“就是!该不会想讹钱吧?”
“谁讹钱了?啷了个腿儿,你哪只耳听见我提钱了?”
人群还在争执中,此刻,细雨飘落,地面一点点晕开水渍。
感到雨水滴落脸颊,小雀撇撇嘴,正要放下帘子入内,侧头就见徐澜卉在她身旁,看着前面,看得很是起劲。
“姑娘,你快些进去,别淋着了。”
“没事,一点小雨不碍事,乖啊。”徐澜卉摸了摸小雀脑袋瓜,视线不离前方,望着的人正是被人群包围的唐曜。
在其他人为他争执时,他一语不发,脸色温和,安静的立于一旁,只是右腿微微弯曲,看起来像是伤着了。
徐澜卉目不转睛瞧着,不明白这是唱得哪一出,就在这时,唐曜竟朝她看了过来,在望见她的瞬间,他弯起的嘴唇弧度扩大,笑容更加温柔。
刹那间,徐澜卉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赶紧拉过小雀,回到车厢坐好。
小雀兀自懵懂,不懂刚刚还在瞧热闹,怎么忽然就不看了。
“姑娘,怎么了?”她轻声道,“那人是状元郎吧,被一市井小户堵得哑口无言,也忒丢脸了些。”
徐澜卉示意没事,平复着呼吸,她向小雀道:“别说话,让我静一静。”
小雀以为她生了气,乖巧应了。
“徐女士,你看出什么?”
系统问着,可徐澜卉没有心情回答。事实上,她不止认出唐曜,更认出另一个人。
巧合吗?还是,又是唐曜接近她的计谋?
“你在盘算帮唐曜?”
系统执拗追问,徐澜卉亦下了决心。不管是否是计谋,既然她已打算深入虎穴,那么,不妨将计就计。
她点头算作回应,戴上帷帽,躬身站起,在小雀诧异的目光中,掀帘,下了马车。
街上些许潮湿,雨,仅下了一小会,停了。
徐澜卉朝唐曜慢慢走去。
唐曜蹩着脚,正与路边人一起拾着木柴,旁人劝他该歇息,他也微笑摇头,这一举动让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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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多声称赞。本是紧张气氛,此刻却也显出几分其乐融融,就连车主都偃旗息鼓,不再争论。
徐澜卉弯身,捡起两根木柴,走到车主身旁,递出。
堆着木柴的车主见到她,没有惊讶,憨憨的笑了,接过,放好,又去拾地上所剩不多的木料。
恰时,唐曜拂去袖上木屑,一瘸一拐走近,他温和一笑,“不用四娘,你不用做这些。”
“是啊,小娘子,别弄脏了你的漂亮衣衫。”一个帮着捡柴的大娘和蔼的说。
徐澜卉点了点头,“嗯”了声,站到一边。小雀跑过来,站到她身后,她不明所以,只是看了看自家姑娘,又看了看唐曜。
在多人努力下,木柴收拾完毕,车主推车离去,道路也恢复畅通。唐曜一一向路人致谢,待路人散开,他才一步一停,走向徐澜卉。
他走得极为困难,间或抬眸,歉意颔首。
徐澜卉安静而立,既没催他,也不主动走近,就那样站在原地等着。
到了跟前,唐曜轻轻笑了,脸上带出一点红,他解释道:“今儿也是巧,鞋不合脚,又撞了车,自己也摔了,好在遇到许多好心人。”他俯身,行了一礼,“也多谢四娘。”
徐澜卉承了谢,看着他的右腿,直入主题,“你这样,不方便回去吧?”
唐曜仍是好脾气,摇头,说:“慢慢走,总能到家。”他瞥了瞥等候在徐澜卉身后的护卫和马车,“四娘是去了哪里?”劝道,“近来,还是莫出门得好。”
“买了点东西,散心而已。”徐澜卉敷衍。
唐曜应和,“嗯,出来散心也是好事。”
干巴巴对答,接着,沉默。
徐澜卉刚想提出自己给唐曜雇了马车,不料,唐曜挑了另个话题续下对话。
“不知四娘是否记得诗会的事,忘了与你说声谢。本是我与吴七郎之间的矛盾,竟牵扯了四娘,四娘莫要生气,我已让人解决了。”
徐澜卉瞬即猜出他说的什么,还是故意问:“唐郎君指的何事?”
“只是些传言,四娘既不知,也实在无需知晓。”
不说,那算了。
徐澜卉轻轻颔首,没有询问,也没说话,两人再次相对无言。唐曜似有些尴尬,笑了笑。
天空又下起了雨,并且,雨势比刚刚大了些。
小雀急了,在徐澜卉身后,拉了拉自家姑娘衣衫。
随即,徐澜卉望了望天色,转头,喊了小雀。小雀一笑,得令,朝身后挥了挥手,然后,护卫牵了一辆马车过来。
望了眼唐曜额头伤疤,徐澜卉说:“唐郎君,我让人为你备了马车,你还是注意些,莫让腿伤加重。”
唐曜拱手,立时接受了这番好意,“四娘放心。”他顿了顿,又道,“我与四娘,算和好了吗?”
“嗯,本也没甚大事。”徐澜卉与他一笑,就要告辞。
等徐澜卉的马车驶远,唐曜方收回视线,面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在车夫帮助下,他上了他的那辆马车。当车帘放下,唐曜行走间,右腿已无半分不妥。
26. 生意
将木柴以低价随意卖了,二虎脸带笑意返回住处。进了屋,他取下斗笠,喊了一嗓子,为己才从里间卧房出来。
“小点声,阿婆刚吃了药睡下。”放下药碗,为己递个眼神,示意去房外说话。
外面下着雨,地上好几滩积水,两人只好在屋檐下站着。
为己面色沉重,“没被认出来吧?”
手蹭了蹭鼻子,二虎得意道:“都说了没问题,我办事,为己哥只管放心。”
“没出问题就好。”松了一口气,为己脸色放缓,拍拍二虎肩膀,“阿婆的药能撑一段日子,以后,莫再找你那东家了。”
“为啥?”二虎不解,“他给银钱痛快,我们也没做什么害人之事,怕甚?”
为己淡淡扫他一眼,“让散播流言,又出手制止。你就没想过其中的弯弯绕绕?今日你做的事也还是与那小娘子有关吧,算上先前的,稍微想想,你还猜不出那人的心思?”
“这又怎的了,谁不想往高处爬?”
“这就是问题所在。”为己叹口气,恨铁不成钢似的说,“若出了岔子,让谢家人知道内情,你我怕是吃不了兜着走。到时,阿婆怎办?”
“能出啥事,我看那小娘子对状元郎也有点情意。”二虎不以为意,劝道,“再说了,若真有什么,状元郎不比我们更懂其中厉害。”
为己想了想,觉得确有一番道理,点了头,再要叮嘱一些注意事项时,听到敲门声。
他们住在西市边缘的一间老旧小院,四面环墙。除了照顾阿婆,或请大夫前来望诊,一般时候,谁都不在家,与周围邻居来往颇少。
是谁呢?
咚咚——
院门声又响了。
与二虎对视一眼,为己制止了他上前的动作,自己悄声到门边,倚着门听了会,却听不出更多动静。
“有人在吗?”
“哪位?”为己挨着门问。
外面没有回答,一会后,有人回话,“哦,我是买了您木柴的,银钱算少了,特来此给您。”
此时,二虎已走到门边,听到了这句话,他挠挠脑袋,向为己小声道:“我确卖了木柴,可……”
话未说完,为己便伸出手指“嘘”了声,他拧着眉,思索一番,“来者不善,你去。”他望着墙角的木棍,一边说一边努了努下巴。
二虎点头,刚转身,只听“砰”的一声,院门竟被生生踢开。
为己迅速挡在二虎身前,双拳紧握,便被一柄剑顶住喉咙。随即,门外闯进五个壮硕男子,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是谁,胆敢擅闯民宅?”为己向着为首的人喝问,并不算惊慌。倒是一旁的二虎,以为是自己闯了祸,害怕得手有点发抖,只敢躲在为己身后,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家主子有事找。”男子讲完,收了剑,让开。
为己神色一凛,目向前方,只见迎面走来一位戴着帷帽的杏衣姑娘,隐约,有点熟悉。他极轻的叹口气,心道,二虎还是办砸了。
在等待唐曜处理与木柴主的事情时,徐澜卉便吩咐了一个护卫,让他记得盯着车主,记住他的去处。
由此,她找到了为己与二虎所在。
进了屋,徐澜卉抬起眼,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心里约摸有了计较,她看向安静坐着的两个男子。
见她目光审视,为己说:“娘子此来所为何事?”
徐澜卉轻笑,“你不知道吗?”
“我们兄弟俩只为糊口饭吃,无意得罪娘子,曾经若有错处,也望娘子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为己诚恳求情,暗中思量,到底要否坦白。
比起家境贫寒的状元郎,他们更不能得罪高门权贵谢府。
“嗯,看你家这情况,我愿意信你。”徐澜卉也不再刻意端着,便将此行目的道出,“把你们与他的交易告诉我。”
没有指明,但她知道这两人能懂。
“欸,小娘子,道上有道上规矩,我们岂可出卖东家?”为己还没表态,二虎抢先反驳,“若让人知道,我们也不用再混了。”
“我便是让你们不用再混了。”徐澜卉挑眉。
“你!”二虎气得站起,“啷了个腿儿,刚你还说不找事。娘子是官家姑娘,确有能耐拿住我们,但此事传出去,你也会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怕是谢府也得——”
二虎气得脸红脖子粗,竟是什么话都往外倒。在他快提及谢府时,为己适时打断,“闭嘴。”
“哥!”二虎看着自家大哥不满的眼神,又望了望旁边气定神闲的徐澜卉,憋闷的叹口气,坐下了。
从徐澜卉进门以后,为己一直有借机观察她,却揣摩不出这位娘子到底有否动怒。他只能当那个唱红脸的,“娘子,他不识礼数,您莫怪。”
徐澜卉“嗯”了声,却不会退让。她侧过身,看向窗外,摆出名门贵女的气势,道:“那就说吧。”
闻言,为己瞥了瞥二虎,二虎没法,只得将自己与唐曜之间几次来往和盘托出。
徐澜卉仔仔细细听着,听到流言竟是唐曜安排散播时,意外的多问了一句,她本以为是吴七郎所为。等二虎说完,她回过身,看向两人,问:“你们还会为他办事吗?”
“不会。”二虎连连摇头,看了眼为己,干笑着说,“只要娘子放过我们,不会了。”
“不,你们要为他办事。”徐澜卉摆手,帷帽下的脸笑得狡黠,她道,“只要记住,往后,我才是你们唯一的东家。”
回到谢府时,已过了饭时。徐澜卉答应过冯氏,会在午饭前返回。到了芳兰馆,她让小雀先吃饭,自己倒没吃,直接前往冯氏院里请了安,同时带上购买的布匹。
布庄在周沣支持下,已不止供应平民百姓。她送的这些出自掌柜的建议,虽比不得冯氏日常所穿,但因着花纹精细,亦算得上名贵了。
冯氏没有细问为何误了时辰,收了礼,听徐澜卉直言尚未吃饭,即让喜儿吩咐下人备饭。她这般柔和,徐澜卉诧异了,甚至有点不知所措,但心里终归是高兴的。
进入雨季,雨水连绵多日,滴滴答答,噼里啪啦,总不消停。
又一个雨夜。
与同僚应酬完,唐曜从酒馆出来,步履轻浮,他撑开油纸伞,走进夜幕潇潇细雨中,而后,上了一辆马车。
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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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
一间厢房。
“你饮了多少酒?”鸢兮嗔怪地瞪着男子。
擦着发梢水渍,唐曜回眸,笑道:“不得不喝,鸢儿莫怪了。你若嫌,我立马就走。”说着,他放下手中巾帕,就要抬脚。
鸢兮却不理会,坐到桌旁,倒了杯茶水,不留情道:“尽管走。”
唐曜的脚落地,转向,他走回桌边,拍了拍桌子,温柔的望着鸢兮,语气却有几分幽怨,“哥哥好不容易得空探望妹妹,下着雨呢,做妹妹的也不知体谅,反埋怨于哥哥,这是什么道理?”
俊秀的脸上显出几分可怜样。
鸢兮看着他,噗呲乐了,笑了笑,站起身,扶着人坐下,将倒的茶水递给他,“喝吧,去去酒意,妹妹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她拿过一旁的外衫,穿上。
“听说,李将军与顾校尉追踪到了肃国奸细,不过,那些人悉数自尽了。”
“应该是,不然,我也不能回来。”
唐曜默了默,觑着鸢兮淡然的神情,压下心底的怒意,喝了口茶,待她再要抬步出门,他轻声问:“以后,他不会找你了吧?”
鸢兮低垂眼帘,点头,“我让周沣烦了,从此,也算解脱。”
“你不高兴?”见她不敢直视自己,唐曜道。
鸢兮摇头,转过身子,看着门外,显然不想讨论此事。
“他不值你伤神,除了有个好出身,不过是平庸之辈。”唐曜冷声评断,将杯中水喝完。
鸢兮听了,莫名心一痛,道:“我与他已无可能,哥哥口下留情。”
“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唐曜口吻变得冷淡。
听出话语中的责怪之意,鸢兮也觉过意不去,两人好些日子没见,一来便闹矛盾,确实不该。她转过身,走近唐曜。唐曜却别过脸,躲开她的视线。
鸢兮淡淡一笑,弯身,拥抱了他。
“哥哥,我知道你为了抱负,付出良多。你放心,等我给自己赎了身,以后咱们都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鼻尖萦绕清淡香味,唐曜深深一嗅,伸手环住鸢兮,低声道:“我可以帮你的。”
“不用啊,这是妹妹自己的事。”鸢兮放开唐曜,却没走开,只是站于他面前,笑着。
一看她这神情,便是在打什么主意。唐曜定睛瞧着秀美可人的鸢兮,“又想着怎样捉弄我,是不是?”
鸢兮神秘兮兮,摇摇脑袋。
唐曜心内微叹,放弃似的说:“说吧,看看我能否应你。”
“哥哥,你可有中意的姑娘?”
“问这做什么?”
“我认识一个很好很好的娘子,她性情和善,人又爽朗,不知你——”鸢兮边说边端详唐曜神色,见并未不妥,她接着道,“我就是觉得,哥哥与她都值得遇见一个良人。”
唐曜意会,“你说的,可是谢府的四娘子?”
“正是,哥哥觉得她怎样?”
“嗯,她值得结交。”唐曜柔和的看着鸢兮,没有发表更多看法,但他知道,鸢兮能懂他的意思。
他与谢家娘子,在他人眼中,势必要是天作之合。
27. 怀疑
听闻肃国奸细被处理后,徐澜卉收到了鸢兮的书信。
按信中所写,鸢兮已从周府离开,现住在别院。若周沣所言不假,他与鸢兮应该已经分手了吧。
抛开情爱不谈,只说生存,在古代人的视角里,周沣可以作为一个合格选择,但是鸢兮放弃了。
徐澜卉是有点佩服这样的鸢兮的。
信上最后也写了,邀她到别院相聚。徐澜卉欣然赴约,不曾想,在那遇到了唐曜。
一桌菜肴,为鸢兮与唐曜合力所做。席间,鸢兮甚至诉说了一些往事。
原来,唐父是个夜香郎,唐母曾是乐伎,他们一家虽贫苦,好在氛围和睦。只是幼时,兄妹俩常受到他人讥笑,以至于几乎没有玩伴。
鸢兮跟随母亲学了琵琶,而唐曜白日在家自学读书,夜晚则跟随唐父去往各处倒夜香。唐母去世后,唐父身体变差,鸢兮不得不出来找活计,故此找了绣娘这样的差事。
鸢兮还讲了唐曜求师的艰难,并将兄长幼时所写诗句拿了出来,是这样写的:无笔无墨书何处,常问常思记心中。
讲述过程中,唐曜不曾插嘴,只是一面倾听一面吃菜。
他们好似把徐澜卉当作了亲近的人。
等到离别,鸢兮拉着徐澜卉单独到一边,问她会否觉得唐突,直言,她是真心当她是朋友,若她不愿,不会有下次。
鸢兮能真心待她,徐澜卉自然是高兴的,可思及唐曜,她又高兴不起来。现在的鸢兮不曾知晓唐曜上世所为,在她心里,这人依然是谦谦君子。说起来,徐澜卉也不知前世后面,鸢兮有否知晓唐曜真实面目,两人又是什么结局。
最后,徐澜卉让鸢兮若再邀约,记得提前告知,以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回到谢府后,徐澜卉有点提不起劲。听了唐家的过往,听到唐曜的过去,她开始怀疑,谢蕙兰之死是否真是唐曜所为。即便存在利用,他真的会走到害死谢蕙兰这一步吗?
还是,愈是了解一个人可怜的过去,愈加影响判断呢?
徐澜卉躺在厢房的卧榻上,问:“小七,你有什么想法?”
系统又是多日不搭话,以至于,有时候,她都快忘记这个设置。但想到他时,她又有一点喜悦,仿佛多了一个同伴。
点点光亮在眼前闪了闪,一道声音说:“没想法。”
徐澜卉好奇,“为何没有?你以前不是时不时蹦出一两句的?”
“徐女士,唐曜与自己妹妹在你面前演一出戏,你就觉得,他可怜了?”系统好似认为这场相聚目的不纯。
“鸢兮不是演戏。”徐澜卉当即否认,眼眸低垂,“至于唐曜,我就是忽然觉得,他不至于残忍到杀了谢蕙兰的地步。”
“人心难测,‘李将军’也没理由欺骗注定死亡的谢蕙兰。”
“也是。”被他说服,徐澜卉叹了口气,“鸢兮人不错,但唐曜又是仇人,我不知该不该交她这个朋友了。”
“只是一场游戏,徐女士何必纠结。”
光亮瞬间飞至徐澜卉额前,好似触碰了一下。
徐澜卉自是感觉不到的,听着系统的话,虽然认为并非没有道理,但她就是不舒坦,“用不着你提醒。”她撇了撇嘴,“既然你这样说,那我非与鸢兮成为朋友不可了。接近女主,总能窥破一些剧情走向。”
系统停顿一下,忽问:“所以,你不会嫁给唐曜了?”
徐澜卉抬眼,看着悠悠飘浮的光亮,“你好像特别在意我嫁不嫁唐曜,就算嫁了,又怎的?”
“既要为谢蕙兰报仇,徐女士却选择嫁给仇人,我作为系统,自当劝诫,怎能看着你跳火坑呢?”
徐澜卉沉默,盯着那抹光亮,目光一点点变得狐疑。
她不明白系统为何执着于此,为何总想干涉她选择嫁给唐曜这个决定。虽说她实际上没有这种想法,只是想借机了解更多信息,但即便存在,也不干他的事。
系统需要做的,难道不是辅助吗?
是了,一开始,他哪里辅助,根本就是捣乱。既不发任务,还劝她结束游戏。这不太合穿书常理吧?
偶尔,徐澜卉还会因为他想起那个人。
等等……
不至于吧?
魏祁怎可能跟着她穿书?两人的关系已经结束一个多月了啊!他如果跟着自己穿书,是要挽回的话,又何必与她对着干?
或者,只是巧合?
“徐女士怎不说话?”
“噢,我刚才想起了一个人。”徐澜卉轻声答,她侧过了头,没再看着飘着的亮光。
“是谁呢?”
谁?徐澜卉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念了个名字,而后,闭上双眼。
在熟悉的人看来,她是一个性情泼辣的女孩。脾气大,嗓门大。纵使五官漂亮,却也因为性格阻碍了桃花。
即,并非谁都敢追她。
再则,徐澜卉自己也有明确的择偶标准。伴侣一定得帅,还得是合她眼缘的帅。
遇见魏祁以前,她没与任何男人谈过恋爱。无非不合眼缘,倒不是追求者中没有帅哥。
看到魏祁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栽了。
很奇怪。
那天,魏祁穿着简单低调,只一套随处可购的休闲套装。
换作旁人,徐澜卉肯定觉得普通至极,可是魏祁穿的模样,她就是哪哪都看着顺眼,就连主动搭话,声音也比往日软了许多。魏祁是笑着的,淡淡的笑,告诉她看见了店外的招聘信息,他想找兼职,他说,他懂刺绣。
提到工作,徐澜卉并不会马虎,没有偏听则信,她给了一个测试,让魏祁绣一种花纹。
结果出乎意料,魏祁不仅绣了,还绣得极其精美。
这又是一个加分点。
徐澜卉记得,自己看着他展示成品时,兴奋到几乎嘴笨的窘态,但是魏祁没有嘲笑,与她进退有度的谈论薪资与工作时间。
那人离开后,徐澜卉久久无法回神。
店员忍不住笑哈哈的说:“boss,你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吗?我吃的最好吃的红苹果,都没你脸红!”
徐澜卉那时没有反驳,只是轻柔浅笑。她想,这姻缘不就是命中注定吗?
然后,现实甩了她一个大耳光。魏祁不仅骗她,还骗了近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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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确定关系,即使接过吻,他也能在恢复本来身份后,与其他女子逢场作戏。甚至,纵然自己跑了,他亦不曾挽留,没有解释半分。
原以为,过往已成过去,却不料,现在想起,竟还记忆犹新。
用力忍了忍,徐澜卉压下因回忆带来的难过,紧紧闭了闭眼,睁开时,她笑了笑。
“刚刚,想起了我喜欢的男人。”她笑着问,“小七,你现实中有喜欢的姑娘吗?”
飘啊飘,光亮飘到徐澜卉视野前方,上下移动着,系统却没有作答。
徐澜卉没有理会,接着说:“我有。曾经,我很喜欢很喜欢他,不,应该是爱。但是后来,我们分手了。如果,他现在在我身边,我一定告诉他,我还喜欢他。”
“只可惜,他不在……”说到这里,她觉得眼前的光亮刺眼,立刻移开脑袋,躺正了身子。
短暂的沉寂过后,徐澜卉道:“你怎不说话?”
“澜卉女士。”系统喊了一声。
这样称呼,这般口吻。魏祁即是这样喊她的。徐澜卉怔了怔,心一点点冷下去,嘴角的笑意无法维持,终究消失。
“澜卉女士,他在的。此刻,他就在你身边。”
“嗯?你说谁?”
“……我。”
蓦地,徐澜卉哈哈笑起来,“小七,你在逗我吗?”
“澜卉女士,我是魏祁,我来找你了。”系统坚定道。
徐澜卉有点恍神,这一刻,听着这样熟悉的腔调,她好像能看见魏祁的模样,其实,她已经信了,但又不想相信。
过了一会,徐澜卉说:“怎么证明?”
光亮飘至徐澜卉耳侧,仿佛耳语。系统低声道:“魏祁与徐澜卉在今年二月二号在一起,那天也是他们初次接吻。”
正确。
徐澜卉听着,不知为何,扑哧笑了,那抹光亮再次飞到眼前,似乎想要靠近她,她别过脑袋,再次侧躺着。
“澜卉女士,你还不相信吗?”
许久,徐澜卉都没有回答,就在那光亮快要因为游戏机制被强制退场而消失时,她轻轻道:“滚。”
徐澜卉以从未有过的平和语调说:“魏祁,请你滚出我的世界,有多远滚多远。”
缓缓亮起的光芒好似弱了,没再接近徐澜卉,只在帐帘内飘荡。
“果然。我就知道,哪会这么顺利。”系统口吻有点无力。
徐澜卉深深呼吸,克制着骤然喷涌的愤怒,她不能回答,不然,系统不会消失。她嗤了声,爬起,拿过丝被,躺下,盖住全身。
“但我愿意一试,即便暴露身份。澜卉女士,是魏祁想你。”
光芒绕着丝被转了好几圈,房内安静无比,终于,光亮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徐澜卉突然大力一掀,掀开了被子,就那样,愣愣的,盯着床顶。她忽然觉得好笑,很可笑。
当她要重新开始,魏祁居然出现了。
徐澜卉笑出了声,笑着笑着,莫名,眼角又流出眼泪。在泪水滑落的下一秒,她立刻抬手,抹去。
她不要为魏祁哭泣。
绝不!
28. 撮合
人来人往的街上,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慢慢行驶着。车内偶尔传出几声细语轻谈,引得路人好奇这是哪家娘子,总有个别有眼力的能够认出,这是相府的车。
继而,就有人猜到车里坐着三娘子,是要去万卷书屋的。毕竟,四娘子总往西市跑,而三娘子才名远扬,也只有她会去参加今日就要开始的“咏诗大会”。
说到“咏诗大会”,还得从太子举办的“春花诗会”说起。
皇帝命人将诗会上所作诗词公布于市,让很多未参与者也能品赏一番。故而,就有人提议,民间何不趁着大好时节也举办诗会呢?
这个提议一起,各书院学子纷纷同意。于是,大大小小的诗会在城内兴起,亦邀请百姓们参与其中,担任评者。曾经主要在文人之间流传的活动,也成了不少平民百姓的乐趣,时不时讨论一二。
而这次万卷书屋举办的“咏诗大会”即是近来最受关注的一次诗会,参与者除了书屋的常客,更有各书院推选的优秀学子。
今早,谢蕙敏梳妆打扮花了好一番功夫,不止因为诗会,更因为她会见到礼部侍郎曹郎君。虽未提亲,但各自心中已有数。她只见过这人一次,外貌中等,胜在才学不错与脾性温和。
马车内,一位绿衫姑娘往谢蕙敏身侧挪了挪,问:“三娘,你觉得今日谁能夺魁?”没等谢蕙敏回答,她紧接着说,“我看好唐状元,你呢?”
谢蕙敏瞥她一眼,唇微弯,“我看好自己。”
“对,还有三娘。”林菲芳自觉失言,讪讪闭嘴,却听谢蕙敏又道,“不过,唐郎君昔日所作确是妙笔。”
林菲芳点头,“他的词现被改编成曲,听说,颇受那些风尘女子欢迎。”说到此处,她语带讽刺,“就是唐郎君从不去风月场所,倘若去了,不知多少女的上赶着往上贴!”
从中听出一点多余意味,谢蕙敏又看她一眼,提醒道:“芳妹妹,我记得你已有亲事。”
闻言,林菲芳忙低头,嘴唇嗫喏几下,不答,俨然一副失意之态。
谢蕙敏了然,待要细问,听她低低说:“我听大哥讲,朝中一些老臣格外仇视唐郎君,所以大哥不同意我与他来往。我的亲事,纵我不愿也无法。”
“终归父母之命。”
“是啊,三娘不也得答应家中选的曹郎君吗?”林菲芳不自觉道,她看向谢蕙敏,犹豫一瞬,说,“我却觉得,他配不上你。”
“哦?”谢蕙敏浅笑,看着前方的目光转向林菲芳,饶有兴致的问,“那你认为谁配得上我?”
“论品貌才华,其实,唐郎君与你很是般配。”林菲芳脸上有点落寞,却无嫉妒,“他对你不一样,上次在你与四娘之间,不就选了你吗?”
这话一出,谢蕙敏眸色一顿,神色间没有异样,林菲芳却知道她生气了,急急解释道:“是我说错话,三娘别生气。即便我想说自己与唐郎君般配,我也讲不出亏心话,这点自知之明,我也是有的。”
“无需妄自菲薄,这种话,以后莫要说了。”谢蕙敏语气淡淡。
“是,我知道的。”
马车停稳于万卷书屋前,此刻,大门两边亦停着其他车辆。
两位姑娘在丫鬟的搀扶下,举止优雅的下了马车,不想,与从另个方向行来的几人相遇。
恰是她们二人谈话中的人,曹郎君与唐郎君。
唐曜亦看见谢蕙敏两人,薄薄的嘴唇极浅的勾了勾,笑意清浅,却让这张如皓月一般的脸光彩照人,且他每一步都走得翩翩公子样,很容易就吸引他人的注意。
谢蕙敏望着他呆了呆,又看与唐曜同行之人。单看亦有一定风姿的礼部侍郎,在此番对比之下,直接黯然失色。谢蕙敏眸色随之暗下去,等那两人走过来,她行了一礼。
礼部侍郎温和的喊着“三娘”,谢蕙敏应了一声。
待他们见了礼,一旁看着的唐曜与林菲芳方才出声行礼,四人在仆从的簇拥下,向书屋内走。
见旁人沉默,唐曜寻个话题,“今日虽有比较,但也可以欣赏的心态面对,我期待三娘的诗作。”他朝曹郎君身旁的谢蕙敏望一望。
谢蕙敏抬眸,与之对视一眼,心怦怦跳着,她挪开视线,看向前路,又听他接着说,“还有曹郎君、六娘的。”
谢蕙敏不免暗自好笑,这人还惯会说的。
随即,曹郎君接话迎合,话题顺利推进下去。
在芳兰馆闲散几日,徐澜卉正觉无趣,想要与小雀出门寻觅美食时,小万送来鸢兮的信。信中问她下午可有时间前往别院小聚,唐曜亦会到来。
徐澜卉有点错愕,自上次见面,仅过去五日,她问小万,“城中可有什么事发生?”
小万难为情一笑,“我只知道万卷书屋有个诗会刚结束,三姑娘写的诗广受好评,其他事,还没能出去打听呢。”
“行。那你备马车,我待会要出门。”
到了别院,鸢兮拉着徐澜卉叙家常,告诉她这几日作了一首曲子,想要弹给她听。
徐澜卉坐着,手捧小脸,兴致盎然的听曲,听一会,因着曲调哀婉,她不期然的想起魏祁。
系统如她所言,滚了,从不出声。徐澜卉不知这人是否真的结束穿书,在此之前,她不知道还能穿成系统。
可能是有钱人的专属待遇。
徐澜卉鼻腔一哼,却见鸢兮弹琵琶的手停下,眼睛红润,竟是有了泪意。
“鸢兮,你怎么哭了?”徐澜卉忙站起,跑到鸢兮身旁。
鸢兮忍了忍,仰头望她,“他走了。”
“谁走了?”徐澜卉思忖着,“周沣吗?他去哪了?”转而想起古人用语相对委婉,顿时大惊,“难不成他死了?”
鸢兮愣愣看着徐澜卉,蓦地,露出一个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的表情,“四娘说甚胡话,我是道他已离开蓁城。”
“我说呢!”徐澜卉赶紧找补,“确实是胡话,鸢兮别当真。”方想起周沣后面还会成为新的周国公,此次离开应该是前往边关,但她不能直说,遂问,“周沣去哪了?”
由于徐澜卉一通打岔,鸢兮情绪有所缓解,默了默,她道:“去了边关。”
“嗯。”心知鸢兮是在担忧,徐澜卉安慰说,“不用太过担心,他武功不错,不会有事。”
鸢兮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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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抚摸怀中琵琶,将其紧紧抱住。
没多时,小雀前来告知,唐曜到了别院厅堂。鸢兮让徐澜卉先去陪一下兄长,她到后厨准备一点吃食。
猜出鸢兮或有撮合之意,徐澜卉也没拒绝,这些相处时间,本就是她了解唐曜的机会。
让小雀在院中候着,徐澜卉独自一人走入堂内。
正喝茶的唐曜闻声看她一眼,指了指旁边下首座位,徐澜卉却没按他要求来,而是坐于他对面。
唐曜微不可察的一笑,待徐澜卉坐了,他说:“唐某感谢四娘愿与舍妹结交,还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保密。”
“无需言谢,鸢兮值得。”徐澜卉言简意赅。
看她神色镇定,唐曜低眸,右手食指轻轻摩挲端着的茶盏杯沿,“听闻四娘尚在议亲,可有定好人家?”
此话转得突兀,且问得唐突,与他维持的彬彬有礼模样截然相反。徐澜卉琢磨一番,直觉这便是他今日目的。
“还没呢。”她答得明确。
“不知,唐某可否毛遂自荐?”唐曜笑道。
他的笑脸本是令人如沐春风的,但这番话,加上这张脸搭配,徐澜卉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是要试探她愿不愿意嫁他,速度太快,令她措手不及。
“澜卉女士,请拒绝他。”系统出声了。
徐澜卉佯装没听见,看着唐曜,轻声说:“唐郎君说笑了,儿女亲事自然由父母做主。”
“若是如此,我当高攀不上四娘。”唐曜含着笑意说完,抿一口茶,咂摸其中滋味。
徐澜卉定定望着唐曜游刃有余的姿态,总觉他变了个人,或者说恢复本性?不管不顾,目标明确,仿若已不在乎她怎样看待他。
“寻常人家都懂的道理,我实话实说罢了。”徐澜卉依然避而不答。
两次对答下来,都得不到所要答案。唐曜眸光淡了,回忆起前几日多次梦中所见,与眼前女子同样的容颜。
一个温柔如水,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另一个目露嘲讽,说着“我不会嫁给你”、“你这个渣男”诸如此类的话语。那么真实,实令他怀疑选择谢惠兰是否存在问题。
唐曜道:“四娘就是不愿嫁我吧?”
徐澜卉何曾想到这人不但不借坡下驴,反而追根问底,看来是铁了心要得到一个答案。行,满足他。
“嗯,的确。”她正色答,“我只当唐郎君是朋友,你是鸢兮兄长,我也希望与你保持友好来往。”
唐曜默然,一瞬不瞬的凝视徐澜卉。
“澜卉女士,做得好,是我误解你。”系统第二次出声,语调温柔。
徐澜卉照旧不理,知他今日已无机会发言,心境轻松一点。
实话讲,她本就不可能与谢蕙兰的仇人拜堂成亲,仅是想象那个场景,她都不能接受,更何况,还要假意与唐曜亲近,有肢体接触,那是万万不可的。
唐曜站起身,拱手道:“是我唐突,四娘莫要介怀。”
“没什么。”徐澜卉还是坐着,听到小雀喊着鸢兮名字,方站起。
而唐曜已迈出门槛,徐澜卉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不安。
29. 定亲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徐澜卉知道谢蕙敏将与唐曜定亲之事。那时,她正陪着谢老夫人用午膳,听其谈及此事,愣了好一会。
见徐澜卉怔忡不语,谢老夫人误以为她忧心自个亲事,慈爱的说会督促谢清替她好生挑选夫家。听了此话,徐澜卉收回纷乱思绪,露出一张明媚笑脸,附在谢老夫人耳边讲了几句心里话。
她希望日后由自己选择夫婿,也希望得到祖母支持。
看着小孙女闪亮的眼睛,谢老夫人虽有几分犹豫,但终归笑着答应。
返回芳兰馆以后,徐澜卉懒懒地躺在美人榻上,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改变了与唐曜成亲的走向,却没改变这人成为谢家女婿。
故事看似变化,结果根本没变。
她不理解这个突兀的走向。
谢蕙敏本来和礼部侍郎议亲,怎的又和唐曜好上了?这两人何时见面、还一拍即合的?小万从没提过这些啊!
距离唐曜试探成亲的事,时间没超过一周,这厮的速度和前世一样,简直夸张!自那日起,徐澜卉就隐隐有些不安,但只以为唐曜会采取旁的计策吸引她注意,哪想他直接改变目标。
若就此推进下去,这世的谢蕙敏该不会走向前世谢蕙兰的结局吧?
蓦然,徐澜卉坐不下去了,纵使与谢蕙敏有点摩擦,她也不想这位三姐落得那样的下场。
“若婷、若婷!”她连喊两声。
若婷进屋,忙问:“姑娘有何吩咐?”
“可知我三姐今日在家不?”
“我让小雀去问问。”
“等等,你让小万来一下,我有事问他。”
厅堂内,小万不明所以的弯腰站着。
徐澜卉直接开门见山,“小万,我差你做的事怎样了?”
小万一惊,抬眼打量徐澜卉脸色,嗫喏着道:“唐郎君这段时日和往常一样,需上朝时上朝,得闲就出门会友。”
“会了哪些友?”
“不知,护卫只敢远远看一眼,不敢打听。”
徐澜卉沉思一瞬,问:“你可说的实话?”
上次从布庄回府,唐曜借机偶遇且使用一出苦肉计,她还以为是这人派谁盯着谢府动向,但其与谢蕙敏的事没露一点端倪,徐澜卉不得不开始怀疑是否是她这边安排的人出现问题。
听言,小万忙跪下,“奴不敢欺瞒姑娘。”
若婷安静站立一旁,瞥了眼跪着的男子,开口说:“姑娘,小万不可能瞒您的。”
徐澜卉按按眉心,“起来吧,不用跪。”既问不出什么,她便让小万下去了。
若婷关心的问:“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徐澜卉看看她,“没什么,应该是我多虑了。”
谢蕙敏定亲对象更改一事还未公之于众,谢府多数人都不知,徐澜卉自不会当那个透露口风的。
若婷点了点头,没再过问。
小雀打听得来的消息是谢蕙敏刚从外归家,徐澜卉不是那忍得住的性子,遂直接前往春意斋。
春意斋的嚒嚒看到徐澜卉,行了礼即匆忙向内禀告。
徐澜卉坐于正屋,前来奉茶的是小琴,见了她,小琴举止比先前得体许多,还与她介绍这是谁家姑娘新送的茶。徐澜卉抿了一口,味道略微发苦,不过回味无穷,她又喝了口,方问:“小琴,听闻我三姐前段日子作的诗颇受欢迎?”
小琴面色平静,可眼神里的喜悦藏不住,“是有这回事,三姑娘的才气本就是蓁城贵女中的佼佼者,这次在万卷书屋三姑娘已然低调了。”
“不知有谁参加这次诗会,你且说来听听,让我长长见识?”徐澜卉放下茶,好奇的眨眼。
小琴不由想起曾说过的话,小心道:“回四姑娘,多是书院学子,不去也不妨事,总比不上‘春花诗会’的盛大。”
“噫?”徐澜卉装作不经意的试探,“那除了三姐,还有谁拔得头筹?”
看徐澜卉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小琴松口气,“是唐状元,学子们很喜欢他的词作,奴婢不懂这些,只在一旁候着,是听姑娘说了一嘴。”
徐澜卉淡淡一笑,点头。
少顷,谢蕙敏从里屋出来,穿着淡绿衣衫的她脸泛柔光,娇俏美丽。从外头见完唐曜回来,她兀自待了会,将脸洗过,这才暂时压下内心的甜蜜。
见到徐澜卉,谢蕙敏有丝诧异,“兰妹妹如何有空来我的春意斋?”说着,坐到徐澜卉旁边。
小琴给她斟茶,谢蕙敏接过喝了口,唇角不自觉带出一点笑意。
徐澜卉打量她的神色,只觉这人心情的确不错,“听说三姐近来有了诗作,今日得闲,过来看看三姐。”
“倒是我的荣幸。”
“哪里哪里。”
一番客套话讲完,二人有些沉默。
徐澜卉回头,对身后的小雀道:“小雀,你与小琴出去吧,且让我单独与三姐说话。”
谢蕙敏觑一眼徐澜卉,把茶杯放好,依着徐澜卉的话补充一句,“小琴,记着带上门。”
随着门响声落,谢蕙敏直接说:“不知兰妹妹有何赐教?”她的语气平淡,似乎并无争锋相对的意思。
然,徐澜卉还是不能直接劝告,她并不确定是否会弄巧成拙。在批判唐曜还是夸奖更容易激起谢蕙敏反感之间纠结一瞬,徐澜卉到底一应放弃,转而问:“三姐快议亲了吧,却不知礼部侍郎是个什么样的人?”
“哦?妹妹怎对此感兴趣?”
“作为妹妹,关心一下姐姐罢了。”
谢蕙敏微笑,“妹妹若想知道,可去问父亲。”
看她毫无解释之意,徐澜卉不难明白谢蕙敏是暂时不想承认唐曜的事,“儿女间的小事何须惊动长辈,不管将来谁是三姐的夫婿,我们都当事先了解仔细,以免信错人。”
谢蕙敏一愣,盯着徐澜卉看了半刻,“我倒不懂兰妹妹何意,父亲会替我甄别,我总是信他的。”
“所以确定是礼部侍郎了?”
“以后你会知道是何人,我一向听从父母之命。”谢蕙敏迂回开口,又似有深意的问,“兰妹妹如此追根究底,是害怕我与谁家儿郎议亲,而你也心仪吗?”
徐澜卉愕然,顿觉好笑。思忖一刻,她猜测谢蕙敏或许听到那些传言,进而愈加感到可笑,“按你之意,竟是顾郎君么?”话落,就见谢蕙敏面色微凝,又道,“若真是顾郎君,只要两情相悦,我也愿成人之美。”
谢蕙敏默了默,许是才想起徐澜卉提过心仪顾允之的事,脸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妹妹倒识大体,不是顾郎君,也不可能是。他啊,可也得何家八娘青睐,听八娘讲,何老爷子很是器重此人。”
何家八娘正是那位帮过徐澜卉的粉衣女子,徐澜卉同她交情不深,但对其印象不错,不想她喜欢顾允之。
看徐澜卉沉默不语,谢蕙敏笑着起身,“兰妹妹与其操心我,不妨多操心自个,我能不让父母挂心,你呢?”不管徐澜卉反应,她转身张嘴要喊小琴。
“唐曜心机深重,你莫被他哄骗,他不值你嫁。”
谢蕙敏眉间一跳,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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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了侧眸。徐澜卉站在座椅之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果然你已知晓,是祖母告诉你的?”
“嗯,我不想你被唐曜害了。”
“不劳费心,请兰妹妹尊重一下唐郎君,不要妄加诋毁。他为人如何、会否害我,我心中有数。”言罢,谢蕙敏朝屋外喊了声,看也没看徐澜卉,向前走去。
徐澜卉闭了闭眼,些许丧气,再未多言,告辞。
待她离开,谢蕙敏着人给唐曜递了信,邀他明日来府。
于是,唐曜当天就给相府送了拜帖,在隔日下午,带着礼品上门。这番阵仗并未避开人群,唐曜也不想避开。
书房,谢清与唐曜下棋闲谈,不时传出笑声。等不及前来的谢蕙敏在房外听到,不禁莞尔,见丫鬟送点心茶水过来,便从她手中接过,自行端进去。
这一晚,谢清在石姨娘院里用的饭,与唐曜确定了下聘时间。
直到离开,谢蕙敏才得机会与唐曜单独说话。在去往大门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仆人们隔着一段距离跟随。
谢蕙敏挽了耳边鬓发,轻笑一声,“我姨娘厨艺尚可吧?”
席上有两道菜肴出自石姨娘之手,石姨娘笑盈盈的嘱咐唐曜多吃,唐曜一一应从,直让谢清满脸得意。
“不止尚可,”唐曜几分怀念的说,“还让我想起我娘,是慈爱的味道。”
听言,谢蕙敏不免心疼,她已知晓唐致夫妇皆亡故,忙自转了话题,“我四妹劝我不要嫁你。”
“是吗?”
“你好像不意外。”谢蕙敏顿住脚步,看他。
唐曜也停下,静默的脸在望了谢蕙敏一眼后,缓缓仰起,似有光落于他的侧脸,那么柔和,谢蕙敏一时目光痴迷。
察觉前方两人站住,跟在后面的仆人自觉避到一旁。
夜风轻轻吹过,隐有虫鸣传来,仿佛正在弹奏初夏的乐曲。唐曜望着弯弯的月,谢蕙敏望着唐曜。
不一会,唐曜收回目光,抬脚向谢蕙敏走近,于女子半步远外,他温柔一笑,凑到谢蕙敏耳边,“成亲是你我之事,只要你愿意,轮不到别人指摘。”
温热的呼吸掠过脸畔,谢蕙敏面庞一热,后退两步,缓了缓情绪,说:“四妹言你会骗我、害我,你会吗?”
想到一切发展得这么迅速,她难免惴惴不安。
唐曜凝视着她,摇头失笑,“得不到就要毁掉啊,”他叹息一声,又有些无奈,“这个四娘子当真恨透我。”
谢蕙敏疑惑,“如何是她恨你?”
“我曾帮四娘送过一回簪子,这之后她总觉我对她心生爱慕,后在诗会上主动示好,我百般解释,对她并无此意,也不起作用。”话到此,唐曜又是摇了摇头,向前踏出步子。
谢蕙敏连忙跟上,想着,该不会谢蕙兰自作多情在先、误会唐曜在后?难怪她谈及顾允之镇定自若,还主动找自己,原来她真正在乎的是唐曜,流言或许不假。
“你放心,我与她说了,不让她管我的事。”
唐曜回过身,又是温柔一笑,“那三娘也不必担心,我自不负你。这几日在家,你只需安心陪伴家人。”
“嗯。”望着他的笑容,谢蕙敏轻轻一笑,念及再过不久的婚事,她害羞不已,遂与唐曜道别,唤来管家,先行回了院子。
从谢蕙敏的背影平淡转回视线,唐曜听到管家在前面招呼,即温和应声。等离了谢府,一上马车,他脸上的温和立刻消失。
唐曜左手食指轻点右手背,思索,如何解决谢蕙兰这个麻烦。
30. 反悔
从春意斋出来,徐澜卉回到芳兰馆,心中自是气闷得紧,躺到榻上,听若婷问话,也只敷衍两句。
其实,她的心理有些矛盾。
一面心存侥幸,安慰自己或许换一个人结果会不同,一面又觉若不阻止,谢蕙敏会成为替死鬼。
两种想法交织脑海,扰得内心不得安宁。
故而,徐澜卉只得去一趟春意斋,不管怎样,好歹提醒两句。谢蕙敏那一席话,倒似一巴掌打醒她。
依唐曜如今的人品,谁会相信他是个居心不良的人呢?
徐澜卉冷静下来。
次日,用着下午茶时,她从若婷口中得知唐曜要拜访相府,由谢清亲自会见。
眼见着木已成舟,既如此,自没道理让谢府护卫跟踪唐曜,不然少不得质疑她居心。
“若婷,你去告诉小万,以后不必盯着唐曜。”徐澜卉说完,扔了个葡萄到嘴里。
若婷应了,虽如今的姑娘总做一些难以理解之事,但只要是姑娘,她就会听从命令。
徐澜卉懒散的度过这一日,第二天,她却是肿着一双眼起床。
“姑娘,这是怎的了,睡不着吗?”小雀用温水沾了巾帕,轻柔的给徐澜卉敷眼睛。
“是啊,好晚才睡。”徐澜卉语气蔫蔫的,忆起昨晚,鼻腔哼了哼。
原只烦恼今后如何对付唐曜,劝不了谢蕙敏放弃这亲事,总需思考办法应对未来会发生之事。正当她躺在床上冥思苦想之时,魏祁却开了口,“澜卉女士,结束游戏,我能弥补你的损失。”
那趾高气昂的态度直气得人牙痒痒,徐澜卉当即回嘴,“你弥补个屁损失,我花我的钱,干你屁事?”
“待你好的你不珍惜,那谢蕙敏害过你,你却要帮护,到头来,别人也不领情。澜卉女士,你是双重标准吗?”
语气之幽怨意有所指,似埋怨着什么。
徐澜卉冷冷道:“魏祁,我是不是说过让你有多远滚多远?”
“的确说过,但我可以不听。澜卉女士,唐曜娶谢家女是必然走向,你阻止不了。”
徐澜卉哼笑,“你管我阻不阻止?想要我珍惜谁所谓的好,你就给我闭嘴。”
魏祁不说话了。
然自此之后,徐澜卉彻底难以入眠。不知为何,她心里产生了同魏祁较劲的想法。他说她阻止不了,她就阻止不了吗?
徐澜卉托小雀去送了封信。
小雀谨慎出门,将这封信送到目的地,迅速离开。尽管她注意周遭,一番出行还是落入有心人眼里。
从仆人口中得知此事,唐曜微微一怔,不曾想谢蕙兰竟发现二虎的存在,皱眉思忖一二,他轻声吩咐:“去办个事,务必让那人离开蓁城。”
这边厢,徐澜卉得到小雀答复,午后去了谢逾院里,与雅雅玩耍片刻,又同柳月檬闲聊许久,终于等到谢逾归来。
几人用过晚饭,柳月檬知徐澜卉有事找谢逾,便带雅雅出去散步消食,徐澜卉则跟着谢逾去了书房。
谢逾在书桌边坐下,拿过一本案卷,瞟了徐澜卉一眼。
站在他对面,徐澜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二哥,你知道三姐与唐曜说亲的事吧?”
谢逾翻开案卷看着,“这事无需你过问,你只管好好在家待着,觉得闲可以多读点书。”
“嗯,二哥说得对。”徐澜卉接着说道,“但我就是好奇,我们谢家何必选唐曜?之前三姐不是和礼部侍郎说亲的?”
“此事是由父亲又定下。”谢逾抬头,瞥一瞥徐澜卉,目光暗含一点严厉,“唐曜与敏儿议亲,又碍不着你什么。往日你对他无礼,我也不予计较,以后,你记着尊重些。”话毕,他又低头看着手中案卷。
徐澜卉撇嘴,“二哥难道忘了唐曜送回玉簪的事?”
“或许他有意结识谢家,这也并非不能理解。”谢逾不觉有异,此番答话头也未抬。
徐澜卉沉默一会,挑明话题,“二哥,唐曜不止一次蓄意接近我,他又接近三姐,足以说明他一直心怀不轨,不存真心。”
“休要胡言。”谢逾抬眼看着徐澜卉,脸色微微沉下去,“唐曜是朝廷命官,过不多久,还是你三姐夫婿,你莫因自身偏见冤枉了他。”
“不,我有证人。”徐澜卉握紧身侧的双手,眸色认真,“明日,你同我去见他们,如何?”
见徐澜卉态度坚持,谢逾沉吟一瞬,揉了揉高挺鼻梁,“知道了,就明日中午吧,我抽空回来一趟。”
“好!”徐澜卉淡笑道,“那我不打扰二哥,先回去了。”
谢逾颔首,等徐澜卉出了书房,揉揉脖子。对妹妹的说辞,他当然不信,可又不想弗她意僵了二人关系,且跟去看看是个什么名堂。
徐澜卉想带谢逾见的是为己和二虎,事先捎信叮嘱二人等候,然而到了那间老旧房屋却扑个空,就连那年迈的阿婆也不见踪影。
从屋里出来,徐澜卉捏着一张纸,一步一顿,踏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向立于门外的谢逾。
谢逾看着她走近,“没人?”
“嗯。”徐澜卉脸色萎靡,“没想到他们真的跑了。”
“从我们敲门始终没人回应开始,你就该知道泰半这个结局。”谢逾垂眸,瞥见徐澜卉手中握着东西,“这是什么?”
徐澜卉看一眼被捏得皱巴巴的纸,“桌上留了张字条,写了些有的没的。”写着让她不要逼他们云云,她只觉讽刺,也不认为谢逾会相信,徐澜卉将纸递过去。
谢逾接到手中,看完,蹙了蹙眉头,而后一言不发的将纸撕了。徐澜卉看着飘落的碎片,默默不语。
谢逾望向她,“还有什么想说的?”
闻言,徐澜卉低下头去,语气有些懊恼,“没有人证,二哥不会信我了是不是?”
见她如此,谢逾心中一软,抬手摸摸她脑袋,柔声道:“我知你好意,不过唐曜人品经过父亲考量,若非有德有才,父亲不会同意他娶敏儿,你大可放心。”
徐澜卉垂着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却也再没说什么。所谓的上帝视角,在一切未发生之前,似乎不起作用。
比起为己他们反悔逃跑,徐澜卉更倾向唐曜发现从而阻止。唐曜在朝为官,不至于在这种关头动手害人,大概,为己和二虎得了钱,被封了口。
自知棋差一招,徐澜卉不免心生挫败,只是就这样认输,承认自己阻止不了唐曜的计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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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愿。
就在徐澜卉考虑下一步应当如何行动的时候,她得到鸢兮的邀请,徐澜卉欣然赴约。
庭院,圆石桌旁,鸢兮倒着清香扑鼻的茶水,徐澜卉端起喝了口,享受似的赞叹道:“这茉莉花茶真好喝。”
“若不嫌弃,回去时带些走。”鸢兮笑着放了茶壶,坐下。
“好啊!”徐澜卉凑近杯沿嗅了嗅,随即一饮而尽,乐呵呵的道,“这么好的茶,傻子才嫌弃呢!”
望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鸢兮笑得明媚。相府嫡小姐何愁喝不到好茶?可面前女子总能热情回应,实令人感到温暖。
“四娘,有一件事,想必你已经知道。”鸢兮平和的语调中带一点窘意。
徐澜卉心中一紧,“你指什么?”
“我哥哥与你三姐的亲事。”鸢兮一笑,挽了挽落于耳边的碎发,“我没想他会与谢三姑娘情投意合,前头儿,还想着让他与你接触接触,好在你对他并无什么,不然确是我的罪过。”
徐澜卉惊讶,“你哥已经告诉你了?”虽然百姓们都在私下猜测,但这件事实际尚未公之于众。
“是啊,因此我对你总觉过意不去。”鸢兮拉过徐澜卉的手,歉意的摇了摇,“他也让我替他向你赔不是,但凡过去有做得不妥的,你莫记在心里。”
徐澜卉心里冷笑一下,唐曜这是让鸢兮游说她?
蓦地,徐澜卉明白了,恐怕谢蕙敏已把她劝说一事告知唐曜,唐曜这才让人暗中盯着芳兰馆动向,发现了小雀送信,阻止了她的计划。
徐澜卉收敛神色,坦言,“鸢兮,我不瞒你,我十分不喜你兄长。”
鸢兮愣住了,忙不跌问:“是我哥哥哪得罪过你?”
“我现在不好解释,你只要知道,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我都当你是朋友。”徐澜卉郑重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鸢兮一怔,沉默好一会,在徐澜卉担心她是否生气时,她叹息一声,问:“那你岂非不喜我哥哥娶你三姐?”
“对。”徐澜卉决定实话实说,“今日你请我来,是你哥提议的吧?”
“不全是。”鸢兮微微发窘,放开握着徐澜卉的手,“他确然提议了,不过我也想见你一见,在弦音楼待久了,我不自在。”
徐澜卉担心道:“可是有谁为难你?”
“倒也不是,是我……”鸢兮侧了侧眸子看向不远处的梨树,眼神怀念,她实没想过会如此思念周沣,这样一念,又出了神。
“是什么?”徐澜卉追问。
“啊,没事,就是想见你一面。”
“这不见到了?”徐澜卉一笑,还是表现亲昵的样子。
鸢兮亦是亲昵微笑,心中却不由忧心。既挂念远在边关的那人,又担忧唐曜与徐澜卉的关系。
快至黄昏,鸢兮想要留徐澜卉用饭,徐澜卉以家中有事拒绝了。
这一晚谢府有家宴,如上次一般,每个人都得出席。徐澜卉不难猜到宴上会公布什么,心情自是五味杂陈。
谢清一脸喜色,向众人宣布唐曜与谢蕙敏的亲事。席上多人面带笑意,只有徐澜卉笑得勉强,她却不知这副表情落在谢蕙敏眼里,又有了另外含意。
31. 危险
深夜,寂静无人的郊外小道上,一辆马车快速驶过。
唐曜到了别院,敲门好半晌才等来人开门,那人是他请来保护鸢兮的,竟敢熟睡至此,他冷声斥责几句,方朝内行去。
鸢兮本已早早睡下,没想兄长今夜会来,不过尚睡得浅,听到动静,便披衣下床。
“这么晚了,是有急事吗?”鸢兮轻声问着,给唐曜满上一杯温水。
唐曜将一个精致木盒放到桌上,瞅了她一眼,“我想见你。”
鸢兮眨眼笑道:“前日不是见过么?”随即忍不住絮叨,“没事就别过来了,让人发现可不好。”明亮的眸子转开,看一看木盒,一只玉手抬起,掀开盒盖。
“不会发现的。”唐曜随意答过,双眼温和的定于鸢兮美丽的面庞,以便细致描摹她脸上所有神情变化。
木盒内放着一对小巧的金手镯,色泽耀眼夺目,从外观就知极其贵重。
鸢兮拿在手中打量,眸中漾出欣赏之色,“是个好物,不过哥哥不用以这种方式帮我。”她像猜透唐曜的心思,回眸看他一眼,“我和你说过,我的事就该我自行解决。”
唐曜何曾不了解妹妹的执拗,只是他总想送她一些贵重之物,无法堂堂正正生活在一起,是他对她的亏欠。
“收下吧,我也没让你作赎身用,且当作一点心意。”语气温柔,却又透出几分疲累。
鸢兮不免多看唐曜几眼,只觉他的面色比往日更显憔悴,轻轻叹息一声,她走到他身后。
唐曜眼皮一跳,知她要作何,心跳变得几分急促,却是端正坐好。鸢兮伸出双手给他按揉额头,一下又一下,轻轻柔柔。唐曜闭上眼,满足喟叹。
“是不是很累?”
“我说是,你会留我吗?”
“当然不会。”
“妹妹如此无情,我这哥哥当得好没意思。”唐曜装模作样哀怨,听到鸢兮扑哧一笑,他也弯了弯唇,“是老头们又给我难堪,我便想散散心,只有到你身边,我才能完全放松。”
“也不尽然啊,等过段时日,你身边有了佳人相伴,当也能放松吧。”鸢兮不以为意,调皮话脱口而出。
唐曜没有反驳,只是笑容渐渐淡去,问道:“你与四娘见过了?”
“是啊,不过哥哥,不是好消息。”鸢兮笑意一收,按揉额头的力道更轻了,她忧愁的说,“四娘讨厌你,不喜你娶她三姐。”
唐曜无所谓道:“无非世上又多一个厌我之人,也没什么。”
鸢兮心中酸楚涌出,又不甘心,“大抵是四娘误解你,我总会想法子改变她对你的看法。”
“倘若哪日,她非要同我作对,你站哪边?”
鸢兮双手一顿,对这个谢家四姑娘,她的确心存感激与欢喜,但若当真要与唐曜比较……
“怎么,我还比不上她了?”唐曜睁眼,一把握住额侧的手腕,转过头,见到的是鸢兮纠结的模样。
“哥哥,四娘是好人,你不要为难她。”鸢兮目光盈盈,似有恳求。
唐曜心头一热,拉着她到身旁坐下,“我应你就是,只要她莫行害我之事,单在言语上讥讽,我且让让倒无妨。”
“那就好。”鸢兮放了心,一点笑意浮现唇角。
唐曜紧了紧握着鸢兮双手的力度,没好气道:“你真将谢蕙兰看得比我还重?”不待回答,他即刻要求,“不行,可不能轻易应你,在走之前,鸢儿必须为我跳一支舞。”
鸢兮哪还好意思回绝,“那我去拿萧,哥哥你伴奏!”言落,含笑抽手,喜悦的起了身。
唐曜看着她活泼的身影,颔首一笑。
……
随着谢清公布谢蕙敏的亲事,这个消息逐渐在相府乃至城中酒馆茶肆传开。
有人震惊谢丞相真的挑选了这样一个寒门女婿,也有人激动状元郎日后终于能有靠山,不至于再被其他朝官欺负,当能更好为官;还有人后知后觉,原来关于谢四娘心仪唐状元的传言是假的。
不过,不管如何讨论,多数人都在为唐曜感到高兴。
从一家路边小茶馆出来,徐澜卉帷帽下的神情有些愤愤,真切感受到百姓们对唐曜的称赞,她抓心挠肝的难以接受,仿佛只有她在与整个世界为敌,是她对唐曜心存偏见。
可如果唐曜真是好官,那前世的谢蕙兰又为何有个那样的凄惨结局?
徐澜卉负气行走,没多久,到了一个分岔口。她停下,深呼一大口气,无意间瞥向右边小巷,看到一人迈进一间别院后门。稍作沉吟,她转过脑袋对小雀嘘了声,便向那小巷走去。
“吴七,你最好适可而止。”唐曜压低嗓子,眸中淡漠无比,将一沓纸摔到吴七郎旁边的桌上。
纸张四散纷飞,其上是密密麻麻的墨色字迹。
室内两人一坐一立,气氛紧张。
吴七郎翘着腿,瞥了瞥地面散落的纸,“状元郎贼喊捉贼,究竟谁暗里总想查出什么害我吴家?”他嗤笑一声,“难道你父亲不是倒臭粪的、母亲不是人尽可夫的娼妓吗?让大家伙知道这些,不更能可怜你?”
每一句话的语气极尽鄙夷,他的眼神充满嘲讽。
听了这样侮辱的话语,唐曜仿佛置若罔闻,脸上未见分毫波动,只是平静的看着吴七郎,一语不发。
“蔫了?”吴七郎慢慢的从座上起来,逼近唐曜,“我当你今日不敢来,你偏来了,想必考虑清楚了吧?”
唐曜薄唇张合几下,“中丞如此惧我?”
“呸!我爹给你几分薄面,你倒嚣张了?”
“能被吴七公子使此种不入流的手段对付,唐某岂敢嚣张。”
“这算什么,你若继续找事,更吓人的还在后头,听说你还有个妹妹?只是不知去了哪里,我想我应该可以帮你找到。”吴七郎勾了勾唇。
唐曜神情一变,“你想怎样?”
“只要状元郎从此安分,别妄想充当正义化身,那我也不会得理不饶人。当官的没一个容易,也没那么简单就让谁拉下马,懂吗?”吴七郎伸出右手,拍了拍唐曜侧脸。
唐曜没有反抗,俊美的脸上恢复冷静,“嗯。”
“莫以为成了相府女婿,你就能有靠山,他谢丞相就算不管我爹,也得顾及顾及李国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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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曜又“嗯”一声。
吴七郎哼笑,再次轻蔑地一拍唐曜的脸,“乖,以后老老实实的。”说完,绕过他,走向房门。
唐曜动也未动,却在吴七郎错身而过的瞬间,眼神变得极其冰冷。
到了门边,吴七郎脚步一顿,“唐曜,我有些好奇,你在茶馆散布的流言,谢相知道是你所为吗?如何不是四娘子,又成了三娘?你这狐媚子功夫,还真是一脉相承啊!”他哈哈大笑着拉开房门,待看见屋外景象,笑声忽止,人也立时呆住。
在那间院落外佯装经过几次,徐澜卉终于等到小雀翻过院墙出来,两人立即从此处走往街上。
徐澜卉轻声问:“怎么样?他来这里干嘛?”
小雀脸色微微发白,“应该是要见谁,有好几个彪形大汉守在房外,后来屋顶上出现几个黑衣蒙面人,我怕被发现,赶紧出来了。”
“黑衣人?”
“嗯,感觉不妙。”小雀嗫喏几下,有些犹豫的模样,显是还有话未讲完。
徐澜卉侧首,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说。”
小雀停下步子,凑近徐澜卉耳边,“那些黑衣人衣服上的图案,同上次我和姑娘你在鸢兮小姐家遇到的刺客一样。”
徐澜卉震惊,“确定?”
小雀回想一番,点头确认。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徐澜卉带着小雀打算返回谢府,待要走向停靠马车的地方,却见前方街上走来一群兵卫,最前面那男子是顾允之。徐澜卉和小雀避到一旁让路,意外发现顾允之前往之处是那条小巷。
一些人出于好奇,跟在兵卫后面,也要过去看看热闹。徐澜卉踌躇一瞬,也随着行人过去。
三两兵卫守在宅院后门两边,一米远外围拢着一层层人群。徐澜卉站在最外面,踮着脚张望没多久,就见顾允之面色凝重的出来。但除了他,并不见唐曜现身。
徐澜卉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唐曜出了事?心中隐隐激动,又不自觉否认。前世谢蕙兰与唐曜迅速成亲之后,并未发生唐曜遭遇危险的事,抑或者,只是谢蕙兰不知?
“诸位,出了点状况,这间院子遭了贼人闯入,若哪位发现过异常,还望告知。”一个兵卫面朝围观的行人开口。
顾允之站在此人身旁,待此话一落,他拱手行了一礼,姿态风度翩翩。
人群里进而响起议论声。
“这边院落都是一些当官人家闲置的,我们哪会过来嘛,不讨嫌啊?”
“就是,不过现在的贼人真是猖狂,当官的都敢偷!”
“这是哪家的啊?”有人好奇。
兵卫尚未回答,另有壮汉道:“是吴中丞家的吧?记不清了,反正啊,我是啥也没看着。”
“我也是。”
众人一概表示无法提供线索。
兵卫些许气馁的叹气,顾允之倒没说什么,向众人行礼致谢。
不一会,人群渐渐散了。
叮嘱手下几句,顾允之抬脚欲要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院墙外角落站着一戴帷帽的纤瘦女子,朝他招着手,顾允之眸中浮现讶色,转了方向,朝那女子而去。
32. 推测
自得到徐澜卉赠予的字以后,顾允之未再与她见过面,一为避嫌,二来,他的确没空,不曾想会在追查刺客的过程中与她相遇。
顾允之走到徐澜卉面前,略显欣喜的问:“四娘怎在此?”
“我刚在旁边茶馆喝茶,看见顾郎君经过,方前来打个招呼。”徐澜卉粗粗解释。
顾允之恍然,俯身施礼,“那副字,多谢四娘。”
徐澜卉忙摆手,“不必多礼啦!”她踏出几步靠近顾允之。
顾允之刚站正身子,见她有此举动,一时不明所以,便向后退。徐澜卉出声阻止,“我有事告诉你,你别躲。”因着急切,她的音调微微拉高。顾允之有丝羞恼,立即站住脚。
徐澜卉停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低声道:“顾郎君,闯入这院落的不是盗贼吧?”
顾允之眸光凝在徐澜卉所戴帷帽上,依稀望见纱帘下那张白玉面庞,“四娘是知晓什么?”
徐澜卉点头,将自己与小雀所见告诉给顾允之,编了无意瞧见的理由,强调了黑衣人的穿着特点。
听到唐曜到来这间别院,顾允之愣了半刻,随即眉毛蹙起,沉默了。
徐澜卉不知他在思考什么,试探着问:“里面发生何事?”
顾允之有些犹豫要否如实相告,毕竟谢蕙兰与此事无关,之前她遇到过刺杀,不宜再参与其中,即使出于关心唐曜安危考虑,也不急于现在知晓,等查出什么,他自会告诉谢逾。
见他似心存犹疑,徐澜卉眼珠一转,道:“我知道自己不该打听这些,但既然看到了,也不能不问,如果顾郎君真的为难,我以后不问了。”她故意将语气讲得愧疚。
顾允之叹了声,“院里的护卫们皆已遇害,但是,吾并未看到唐兄和吴七郎二人。”
“所以他们都被抓走了吗?”
“应该是,吾已让人追查四周,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吧。”
知道顾允之时间宝贵,徐澜卉要问最后一个问题之时,另有兵卫从旁跑过来,拱手禀告,“校尉,有消息了。”
闻言,顾允之神色一正,立刻向徐澜卉请辞,表示若有消息,会告知谢逾,让她不用担心唐曜安危。
徐澜卉哪会担心,敷衍的应了声,即道:“顾郎君,倘若以后有事需要找你帮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顾允之放柔声音,“若吾能办到,当然可以。”
得到明确的答复,徐澜卉立刻问了顾允之住处,等他带着人马离开,她与小雀回了谢府。
话说回这边,唐曜被黑衣人打晕掳到了野外树林,睁眼醒来,见到一个身穿奇装异服的男子。
“你是谁?”
男子转过身,一张异域长相的脸上有一股肃杀之气,眉眼凌厉。
“我乃北肃大皇子,伊砂。”
唐曜内心震动,面上却淡定如常,“你要做什么?”
“唐曜,我们做个交易。”伊砂朝身后做个手势,一黑衣人走过来,将被捆的吴七郎扔到地上。
重摔之下,吴七郎也没醒来,显是伤得不轻。
“我替你解决此人,从此你不受威胁,只要答应做我的朋友,如何?”
“唐某自认不是好运之人,不信这套。何况我一个丰国人,也不可能与敌国未来之君结交。”唐曜拒绝了,语气冷淡。
伊砂不以为然的一笑,跃至唐曜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颈,用力。唐曜闷哼一声,尽管难以呼吸,也未求饶。
“吴七一死,我们只要放了你,放言我们是为你而杀,不管真假,你以后都难逃丰文帝疑心,仕途难保。要赌吗?唐察院。”
唐曜瞳孔骤缩,眸中情绪有了松动的迹象。
伊砂放开他。
……
用过晚饭,徐澜卉前往谢逾院里,这一日,谢逾回来得比上次还迟,直到雅雅睡下,徐澜卉捱不住困意要回去时,才看到他匆匆归来的身影。
见到徐澜卉,谢逾也不惊讶,与她单独走到一边。
“二哥,是吴家别院的事有消息了?”
“兰儿,我问你,你要诚实回答。”谢逾神情肃穆的看着徐澜卉,“你今日确实见到唐曜进了吴家院子?”
“是啊,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我没必要骗人啊!”
听言,谢逾面色更沉,“允之说,唐曜今日一直在家,他家仆从能够作证,而吴七郎死了,肃国刺客亲自送回的尸体。”
“怎么可能?”徐澜卉惊愕反问。
为何吴七郎死了唐曜还能活着?前世谢蕙兰不问外界,徐澜卉也就无从知晓这个走向,只知唐曜后来接任中丞之位,但那也是周沣归来之后的事。
“事实如此。”谢逾脸上浮现忧愁之色,“肃国人还言此是为丰国除害,陛下震怒,我们与肃国势必要打一仗了。”
“二哥,我是真的看到唐曜走进那间院子。”
谢逾神色一凝,“记住,此话休要再提。”
“可是我——”
“我说不准再提,没听见吗?”谢逾拔高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吓了徐澜卉一跳。
徐澜卉面露委屈,不说了。
谢逾叹口气,抚了抚她的肩膀,“兰儿,你要清楚其中利害关系。肃国人和唐曜之间的说法可以对上,只有你的说辞无法证明,而唐曜不是别人,是父亲为敏儿挑选的夫婿。”
“既是如此,不该更加慎重吗?此事绝对有隐情,我没撒谎。”徐澜卉还想辩解。
谢逾制止道:“回去吧,这件事你别再管,也不准与旁人提起。”见徐澜卉脸色愤愤,不肯应答,他又加重语气,“听到没有?此事牵连甚广,不可儿戏。”
“嗯。”徐澜卉闷闷答过。
谢逾不忍,还是安慰一句,“放心,我和允之会注意观察唐曜的动向。”
徐澜卉勉强应了回去,她知道唐曜一定撒了谎,但想不明白这人如何悄无声息逃脱,自然也无法说服谢逾。
为此,徐澜卉宅在芳兰馆两日,闭门不出。
听到小万汇报街头巷尾议论唐曜父母身份的事,她也提不起劲,直到小雀送来媒婆今日来府的消息,此意味着,谢蕙敏和唐曜的亲事正式提上流程。
徐澜卉又坐不住了,在厢房里来回走动,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
“澜卉女士,你想知道唐曜如何不为人知的离开吗?”一丝光亮跟随她飘动,如同形影不离。
徐澜卉烦道:“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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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屋内有吴七郎,门外有人把守,小雀没看到唐曜出来,而唐曜不擅武艺,根据这些线索推测,只会有两种可能。”魏祁自顾自分析,语气平稳。
在他耐心的叙述中,徐澜卉情绪恢复一些,迅即想到一个可能,“唐曜投靠肃国人了,他们才放过他?”
“此为其一,也是谢逾禁止你参与此事的原因。第二个可能性较小,或许唐曜隐藏自身武艺,在刺客到来之前,先一步悄悄走了。”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徐澜卉无意识的嘟囔。
“澜卉女士是在征询我的意见?”魏祁口吻中带了点笑意,一如他在徐澜卉店里上班时调侃的语气,那时的徐澜卉几乎称得上痴恋他这副模样。
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深沉的眼认真凝望你,仿佛看着爱慕多年的情人。
徐澜卉瞬间清醒,“爱说不说。”她坐到床沿,仰躺下去。光亮在她脸蛋上方飘浮,好一会,都不肯消失。
“退出游戏,结束穿书。”魏祁淡淡开口。
徐澜卉仰望着光亮,伸手一抓,光穿过掌心消散又凝聚,飘到另一处。她收回手,冷冷的道:“够了啊,魏祁,到底还要我强调几遍?我不退游,你不想玩就走,别烦我。”
短暂的沉默过后,魏祁轻声道:“澜卉女士,唐曜尚未作恶,换句话说,现在的他还未彻底黑化,你无法给他致命一击。谢逾纵然疑惑,也不会真的怀疑唐曜和肃国人勾结。”
“但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达成所求。”徐澜卉懊恼的说,“一想起谢蕙兰临死的绝望和痛苦,我就恨透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魏祁没有回答,徐澜卉等了等,终究忍不住,开口道:“魏祁,我和你心平气和说几句吧。”
“澜卉女士,你说,我听着。”
“我会因为谢蕙兰的事想到我自己,的确,你与唐曜不同,你没真的玩死我,也不会那么做,但你带给我的伤害实实在在。我难过你的欺骗、难过你的不在乎,难过你和别的女人逢场作戏,这些我全部无法容忍。”
“我接受所有指责,抱歉,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爱人。不管你相不相信,澜卉女士是我魏祁交往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友,也会是最后一个。”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不,我在恳请你给予一个机会,一个让我承担责罚的机会。澜卉女士,结束游戏,到我身边来,我会用行动证明真心。”
原以为甜言蜜语对自己无效,可听到魏祁用低声下气的语气诉说恳求的话语,徐澜卉还是感到眼睛发胀。若能再早点挽回,而非整整一个月不闻不问,她就能说服自己。
“我不需要了。”
魏祁再次沉默。
徐澜卉以右臂遮住双眼,死死压住泪意。
不知过去多久,一道沉静的声音说:“澜卉女士,你需要时叫我。”
徐澜卉抿唇,把胳膊稍稍上移,睁眼去看,上方的光亮消失了,她的心顿时生出落寞。
还是在乎的啊,她苦笑一声,闭上眼。
片刻后,徐澜卉从榻上起来,写了封信,交代小雀务必送到顾允之手中,她得让他帮忙寻找为己和二虎。
33. 愤懑
这晚谢府设了家宴,在冯氏院里。
踏入院门,徐澜卉望见走在前头的柳月檬和雅雅,打招呼,一起步入正厅,发现其余人都到了。
雅雅冲进谢逾怀里,乐呵呵的说着俏皮话撒娇,又被谢清抱起逗乐,一时间,屋内欢声笑语不断。
徐澜卉站在一角,仿佛旁观者,心情复杂的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无法感同身受其中的喜悦。她的视线在唐曜身上短暂停留,冷冷的掠过,落到他身旁的谢蕙敏身上。
谢蕙敏看见徐澜卉,朝她露齿一笑,想是心情极好的样子,是少有的情绪外露,少见的示好。
此种反应是因为谁,再明显不过。
徐澜卉只觉悲凉。
来此之前,系统随机掉落剧透碎片,盲选。她选择“A”,怀着激动的心,看到的却是触目惊心的死亡场面。
谢清嘴唇乌紫的仰躺在八仙椅里,地上倒着身穿绿色朝服的谢逾,双眸未合,鲜血染红衣衫,而紧闭的房门边站着唐曜,手持滴血利剑冷漠的俯瞰一切。
如嗜杀的恶魔。
徐澜卉以为谢蕙兰被害便是残酷,哪会料到谢家人也没逃过悲惨的结局。大抵,上一世谢家都遭了难。
席间众人言谈笑闹,徐澜卉一语不发,拿着银箸的手有些颤抖地夹菜到碗中,吃了两口,便在碗中挑挑拣拣,实难下咽。
瞥见徐澜卉此举,谢老夫人关心道:“兰儿,看你今晚都没怎么吃,这是怎么了?”
听到此问,其他人也有意无意的看过来。
徐澜卉抬起眼,摇摇头,“就是没胃口。”
“那你想吃什么,让厨房给你去做。”谢老夫人唤了声丫鬟。
徐澜卉忙拒绝,“祖母,不用了,不是菜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冯氏接过话头,问道,“好几样菜是你从前爱吃的,怎么今日会没胃口?”她面有狐疑,不由得看向谢逾。
谢逾放下调羹,瞅了眼徐澜卉略白的脸,纵不明缘由,还是替她解释道:“或是天气原因,近来有点热,难免影响食量。”如此一说,他以眼神示意徐澜卉接话。
可惜,徐澜卉没有如他所愿回应,而是看向平静观望的唐曜。因着众人注意力在她身上,这一番突然的注视少不了引发疑惑。
以为徐澜卉是对唐曜暗存心思而食欲不佳,谢蕙敏心里生出一点不满,但碍于家人在场,不好发作,仅是脸上的淡笑敛去。
石姨娘瞧见,哪能不懂女儿的想法,遂道:“四姑娘看什么呢?可别让人误会才好,前儿个有些胡诌的传言刚消下去,不兴再让人乱讲的。”
看似好意的一番话用意在何,太容易明白。
冯氏脸色立时难看起来,“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石姨娘讨好一笑,“夫人别生气,我也是为咱相府着想,四姑娘自是没有不妥的,但管不住有心人的嘴。今日是好日子,可若传出四姑娘席上郁郁寡欢的话,哪能不让人多想?”
“多虑了,妙娘,在场的都是一家人,谁会乱说?就是丫鬟也没不懂规矩的,哪敢对外嚼舌根?”刘姨娘轻声开口,想要就此揭过这茬,“就算兰姑娘真没胃口,也不妨事,倘若半夜饿了,再让下人去做就是了。”
谢清捋了捋胡须,点头。
石姨娘撇嘴,“我也没其他意思,不过是……”她还想辩白一二,根本没注意谢蕙敏投向她意在阻止的眼色。
“好了。”谢老夫人低声打断,她从不愿掺和儿子妻妾之间明里暗里较劲的事,可今天在场,也不能坐视不管,她看一眼沉默的徐澜卉,“不管兰儿怎么,都不值一提。”
石姨娘哪还敢说下去,只好闭上嘴巴。
谢老夫人又望向唐曜,“何况有客人在呢,你们也不怕闹笑话。曜儿,你别见怪。”
唐曜低下脑袋,温声道:“老夫人不必如此,不过误会一场,我无论如何不会放到心里去。”
谢老夫人面色渐缓,点了点头。
见状,谢清脸上更有得意之色,一副对所选女婿甚是满意的神情。
气氛似有好转,冯氏出声让众人吃菜,于是乎,大家心照不宣的就要绕过这个话题。
“其实,我是因为吴七郎的事没有胃口。”
本就愤怒的心情被唐曜冠冕堂皇的说辞刺激,在其他人对他的赞赏下愈发膨胀,必须找到抒发之地。
徐澜卉不计后果的开了口。
一番话出乎意料,谁也不懂怎么回事,只有谢逾能够猜到一点。
谢逾以为幺妹仍不信唐曜,不愿他与谢家结亲,方才提及此事为难。趁着事情未到不可收拾的境地,谢逾急忙起座,走到徐澜卉身边,拉她,“兰儿,你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我不累。”徐澜卉不肯起。
“诶,你让她说。”谢清阻止谢逾,看向徐澜卉,“虽说吴七死得可怜,但你又不识他,怎就因他食不下咽?”话音刚落,他像想到什么,“难不成,你还私下和他来往了?”
“这什么话?”谢老夫人睨谢清。
谢清也意识到此话不该,清了清嗓子,“算我说错。兰儿,那你来解释一下,看我们能不能替你消解。”
“好。”徐澜卉顿了顿,从谢逾手中抽出胳膊,轻声说了句“不必担心”,谢逾无奈回座。
在此期间,席上诸人各怀心思的看着徐澜卉。
徐澜卉看见冯氏眼里的责怪和关心,看见谢蕙敏脸上的猜疑,还看见唐曜的事不关己。
“听说吴七郎与唐郎君素有过节,是他将唐郎君父母的事传遍坊间。吴七郎死了,我有点好奇唐郎君是何想法。”
唐曜默了默,道:“此事不是小事,涉及我国与肃国之争,我不能妄谈,还请四娘莫怪。”
“曜儿所言不错,兰儿,纵然好奇,也该知道什么事不能问。”谢清脸上有了怒意,看了眼谢逾,似乎猜到是他告知。
谢逾默然垂眼,心烦意乱。
徐澜卉仍不肯放弃,“可我还听说,有人看见唐郎君在吴七郎被杀之前进过他的别院。”
谢清怒道:“不可能,你从哪听的?”
“闲来无事道听途说而已,想必吴七郎出事那天,有官差找过唐郎君吧?”
谢清一惊,问唐曜:“确有此事?”
“是,我晚上去酒馆会友,遇到顾校尉,他问了几句,我和他解释了。”唐曜仍是温和。
谢清颔首,似不愿纠结此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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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烦道:“行了,捕风捉影的东西不必介意。”他目光严厉的看着徐澜卉,“兰儿,你要累了就回芳兰馆歇着,别整日胡思乱想,掺和与你无关之事。”
语气冷冷,俨然生气至极。
座上之人立时噤若寒蝉,就连偶尔咿呀几句的雅雅亦躲进母亲柳月檬怀里,可怜巴巴的看着徐澜卉。
徐澜卉眼睫轻颤,环视一圈诸人。
除了一脸平淡的唐曜以及低着头的谢逾,其他人一概面露困惑,大概都认为她莫名其妙。
谢老夫人叹口气,道:“兰儿就先回吧,若之后想吃点什么,且让小厨房给你做。”
自此,徐澜卉已无颜面留下。
一股愤懑之情从心底油然生出,徐澜卉有个瞬间真想退出游戏,结束这次穿书一了百了。整个谢府居然没有一人对唐曜有所防备,竟能大意至此。
“澜卉女士,不要伤心,更不要入戏太深,这些角色只是依照人设推进剧情,唐曜在原书定位该是主角之一,不可能被你一问就露出马脚。”
徐澜卉极低的“嗯”了声,压下郁闷之气,起身告辞。
她一走,宴席氛围也未转好,没多久,散了。
谢蕙敏送唐曜出府,与他柔声宽慰几句,只道谢蕙兰对他心存偏见,让他不要介怀,唐曜自然温柔回应,随后,两人依依不舍道别。
唐府。
唐曜一脸淡漠的歪靠在榻上,敲门声响。
“进。”
一个小厮端茶进来,还随手关上房门。
唐曜揉了揉眉心,“我没说要喝茶吧?”
来人轻笑,“是没有,但我来了,你就想喝了。”
唐曜半阖的眼睁开,定睛看向扮作小厮的女子,“我不是让你这些时日不要过来?”
女子不答,斟一杯茶水,扭着妖娆的步伐走到榻边,“昨儿吴三郎来我们这,说他父亲因七弟的死大发雷霆,问遍仆从,认为吴七那日会去别院是你的缘故,表示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哦?打算怎么做?”
女子把茶水递到唐曜嘴边,唐曜张嘴一饮而尽,女子轻佻的笑,“老家伙没告诉吴三,但吴三想坏你好事。”
好事指什么,唐曜立即会意,“吴三是个蠢的,也没胆子坏我亲事。”
“谁说不是?其实就算真做了什么,我也巴不得,可好不容易有点老家伙的消息,便想来告诉你。怎么样,我待你好吧?”
唐曜瞧着她,颔首,薄唇微微勾起,笑得极尽风流。
女子看得痴迷,红了脸。
“中丞不会得罪谢家,”唐曜淡淡的说,不期然想起徐澜卉,他眼中有戾色划过,“所以,我得推一把。”
唐曜朝女子勾了勾食指。
女子附耳过去,一会儿后,嗔怪地推他一把,“连谢家小娘子也不放过。”
唐曜不以为然的挑眉,“我也不愿这样,谁让她不放过我?那就让她尝尝苦头。”
“你不怕亲事没了?”
“随便。若谢四娘安分,我会忍耐再忍耐,对付中丞不必急于一时,还牵扯我自己。但是,我烦了,真的很烦。”
唐曜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姑娘产生恨意,并且难以抑制。
34. 阴谋
时辰已至日上三竿,徐澜卉还趴在床上不肯起,若婷和小雀分别在房外敲过一次门,她也当没听到一般。
实是宴席上的事打击太大,所有人都维护唐曜,她的反抗无异于螳臂当车。
徐澜卉因而蔫蔫的了,只能等待顾允之送来消息,但也明白,顾允之正受看重,有公事在身,能分出寻人的精力始终有限。
唯一的安慰即是谢家现阶段是安全的。
“姑娘、姑娘!”
门外传来若婷的呼喊,比之先前,音量大了不少。
心知不该让她们担心,徐澜卉忙从床上爬起,高声道:“起来啦,你们进来吧。”
原是又有鸢兮的信送来,徐澜卉边吃茶点边摊开信纸,还没看几句,立即起身,“备马车,我要出去。”
马车行驶到郊外,让另一辆拦住去路,小万待要呵斥两句,却见车厢内走出一个女子,告诉他是谢姑娘旧识。
听到小万说明对方是温伊儿,徐澜卉想也不想让温伊儿上了自己的马车,问鸢兮身体状况。
“受惊不小,不然也不会写信给你,你知道的,鸢兮有事一贯自己抗。”温伊儿语含担忧,“我来这是来接你的,鸢兮不在她那院子,因腿脚伤了,我就近安置的。”
“腿脚伤了?”徐澜卉急问。
信上只写鸢兮遇到麻烦,希望她能过去一下,未曾提到受伤之事。
“是。”温伊儿沮丧的叹了声,“好在她还有你这个知己,能说说心里话,鸢兮命苦啊,遇到的客人没几个消停的。”她拿出巾帕,擦了擦眼角。
“那别耽搁了,快走啊。”
“姑娘坐我的马车吧,虽不知你身份,但看打扮也能猜到是富贵人家,万一让人认出,于你名声终归不好。”
“行吧。”
徐澜卉本对此无所谓,可想到才和家人产生龃龉,倘若再被发现她与弦音楼有交集,恐怕又得加深隔阂,也就同意了。
“小万,你先回去,且与若婷说不用担心,待到酉时,你再来此接我和小雀。”如此嘱咐着,徐澜卉瞥了眼另一辆马车前站着的温伊儿,想了想,又说,“若我们没有及时回来,你就去弦音楼找人,不必担心旁人知道,懂吗?”
小万点点头,应了。
一辆外形普通的马车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小万在后看着,不免有些奇怪,不该返回城内吗?转而一想或许是绕远路,便打消疑虑,驾车回府。
不知为何,徐澜卉一上马车不久就连打几个呵欠,按理说,今日睡了懒觉,不至于这般没精神,她瞥了眼车厢内的另外两人,似乎都有困意,小雀甚至打起了盹。
“还有多久啊?”徐澜卉问道。
温伊儿懒懒的说:“快了,快了。”
忽地,马车停下,车外似有人声嘈杂。
徐澜卉想要起身去看,却发觉使不出力,眼皮耷拉几下的过程中,就见温伊儿和小雀相继晕倒,在不省人事之前,她费力睁眼,恰看见一黑衣人掀开车帘进来。
这日,谢蕙敏陪同石姨娘用过午饭,回到春意斋午睡,刚闭上眼,就听丫鬟小琴有事来寻。平日她叮嘱过,除非特殊情况,凡午睡,不允任何人扰。小琴是个听话的,既行此事,定是真有要事。
“到底何事?”谢蕙敏手撑脑袋,眼眸半阖。
小琴躬身行了一礼,吞吞吐吐,“奴、奴婢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都让你唤醒,若非确有其事,我可要治罪的。”
小琴砸吧砸吧嘴,如实道:“奴婢在院门前溜达消食,发现门缝夹着一张纸条,不知何人所放,觉得该让姑娘知道。”
谢蕙敏睁了眼,面有不悦,“莫要废话,快说写的什么。”
“纸上让姑娘今天未时之前赶去蓁蓁酒楼,言唐公子和四姑娘在幽会……”小琴越说声音越小。
“什么?”谢蕙敏一时没听清,抑或是直觉不信,她伸手,“纸条给我。”
小琴递过去。
谢蕙敏看完,迅即从榻上起来,脸色已变得难看了。
“奴婢想,有没有可能是谁恶作剧啊?”小琴出声道,她对谢蕙兰有所改观,也不怎相信真有此事,之所以选择告诉谢蕙敏,仅是因为谢蕙敏是她主子,她不能隐瞒。
“是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谢蕙敏语气微冷。
小琴不敢再多言。
……
“澜卉女士……”
“澜卉女士。”
两声焦急的呼喊响在耳边,徐澜卉脑海混沌,渴望回应却办不到,恍惚间,又听到显示屏提示的声音,【徐澜卉女士,您有一个赠送礼包待查收。】
徐澜卉无力点击,只能呢喃一句,“收。”
提示音再次一响,【恭喜您获得“万能解药”,一分钟之后,解药生效,请稍候。】
徐澜卉几乎数秒度过的这一分钟,终于,等待结束,头脑恢复清醒,她能睁眼了,眼前是绯色床帐。
“这是哪?”徐澜卉一屁股坐起,视线从帐顶移到身侧,看到身旁躺着的男子时,瞳孔震惊放大,立刻跳下床,还一连倒退好几步。
站到床榻半米远外,徐澜卉难以置信的看着床上的人。
唐曜双眸紧闭,白色里衣微微敞开,一脸平和的睡在床里侧。
徐澜卉立即低头,待看清身上所穿还是出门那套衣服,放松下来,她转身跑到房门前,拉门,不出所料,拉不动。
到底还是被算计了。
晕倒之前,徐澜卉看见的黑衣人很像肃国刺客,难道这一次又是他们的手笔?回到床边,她想着要否趁此机会杀掉唐曜,犹豫片刻,无奈作罢。
但,可以做点别的。
徐澜卉跪坐床沿,将被子向上一拉,盖到唐曜脸上,握拳朝他腰腹猛捶过去,虽说力道不大,但权当出气了,她还没打几拳,却听被下之人闷哼一声,开始抵抗,要捉住她的拳头。
徐澜卉登时汗毛竖起,从床上下来。
唐曜掀开薄被,半坐起身,眯起双眼打量徐澜卉。徐澜卉哼了声,抱起双臂,根本不惧接下来或有的指责。
“谢四娘,竟是你掳我至此,你居心为何?”
闻言,徐澜卉一愣,继而怒气上涌,“你别血口喷人,我也是被掳来的好不好?”
唐曜不语,疑惑的眼神产生些许变化,似乎是笃定,然后,他伸出右手解起了里衣。
“你这是干嘛?”
唐曜露出半截肩膀,向后一靠,表现出虚弱模样,“四姑娘纵使恨我,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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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做出此等下流之事,我乃你三姐未来夫君,此事若传出去,你、你三姐还有谢家颜面何存呐?”
“我做什么下流之事了?”徐澜卉手叉纤腰,美丽的脸上满是嫌弃,“唐曜,你又耍什么花样?不会以为污蔑我,别人就会相信吧?”
唐曜仍是不答她话,提着嗓子喊:“四姑娘,你冷静点,我即将成为你的姐夫,你不能这样!”
“叽里呱啦的,你到底演给谁看啊?”徐澜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唐曜不仅有病,还是大病!
这时,门外有了动静,脚步声急且多。
“快点!”是一个熟悉的女声。
听出是何人,徐澜卉一怔,忽觉不妙。
唐曜又高声喊:“四姑娘,不要、不要,你不要过来!”
徐澜卉愤而喝道:“唐曜,你闭嘴,老娘看不上你!”
“不要,不要!”唐曜还在喊。
徐澜卉气炸了,快步到床边,拿起被子就要甩他身上,却被唐曜抓住手腕往下一拽,跌到他身上,她的腰部被桎梏,还动不了。
下一瞬,门被踢开。
徐澜卉挣扎间回头。
屋外先是涌进几个护卫,而后,谢蕙敏和一个中年男人疾步进来。
待看清红色帐帘内,唐曜衣衫半褪的倚靠床头,而徐澜卉压在他身上,谢蕙敏几乎站不住脚。
“你们出去,谁敢乱传,就是和相府作对!”谢蕙敏厉声赶人。
中年男人哆嗦着被护卫押出去,破碎的房门顷刻间被带上。
与此同时,徐澜卉发现腰上的力道没了,她立刻退开,骂道:“无耻!”
唐曜一脸无辜,只是不语。
“是你无耻。”谢蕙敏嘶声说。
徐澜卉转过身,心内焦躁,“三姐,我是被算计了,我没对唐曜怎样,你相信我。”
谢蕙敏不信,她一改平日淡定的习性,气得说话都在颤抖,“我刚听得一清二楚,也看得一清二楚,是你轻薄唐郎君。”
徐澜卉可真是有苦说不出。
唐曜低咳几声,弱声道:“三娘,实在对不起,让你看到这等场面。我本是在楼下喝酒,不知怎的不省人事,醒来就在此处,四姑娘还……”他顿住话头,尴尬的瞥了瞥徐澜卉。
徐澜卉返身吼他,“唐曜,别装,我根本没轻薄你!”
唐曜一脸无奈的摇头,“是,四姑娘没有。”他将里衣掩上,望向谢蕙敏,语气歉疚,“三娘,是我配不上你,你我亲事怕是不成了。”
“唐郎君……”谢蕙敏难过的呜咽一声,“你放心,我会让父亲查明此事。”她哀怨的看一眼徐澜卉。
徐澜卉咬牙,现下状况,当真有理说不清了。
“三姐,我是晕倒后被人……”
“谢蕙兰。”谢蕙敏打断徐澜卉的话,深吸几口气,道,“我现在不想同你讲话,你只管回去与父亲和母亲解释。”
见她表态如此鲜明,徐澜卉也不再作无谓辩解,“可以,该我承担的我不否认,但不是我做的,我也不会认。”她抚了抚衣衫,昂首踏步,“三姐,小雀与我一起出来,需要找她。”
“不必,她已先回府。”
徐澜卉一惊,旋即放下心来,心累的答了声,出门。
35. 冲突
徐澜卉回芳兰馆见到了小雀,小雀抱着她直哭,原是昏迷的三人中只有徐澜卉被掳走,小雀醒来着急寻人,回府路上碰到谢蕙敏。
安慰完小雀,徐澜卉兀自坐下,谢蕙敏在等谢清回府,而她需思考一下整件事始末,思考怎么应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
谢清一回府还没来得及喝口茶,谢蕙敏就到了冯氏院里告诉他酒楼的事。谢清勃然大怒,恰逢唐曜到府,他收拾一番心情问过之后,又查问酒楼老板,觉得事有蹊跷,情绪得以平复。
在石姨娘的控诉声中,谢清让下人喊徐澜卉过来。
正堂。
谢清与冯氏端坐上首,神情严肃;石姨娘和谢蕙敏则坐于西侧,一个一脸愤恨,一个面含凄楚;唐曜坐在她们对面,谢逾则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
在众人的注视下,徐澜卉对谢清和冯氏行了一礼。
“兰儿,你将今日之事仔细说来。”谢清严声道。
徐澜卉悄悄抬眼望了望唐曜,见他镇定如常,只觉满腔愤怒无法言说。她不想牵扯鸢兮,可如若不言,今日出门之事就不能让人信服。
看她沉默,冯氏说:“兰儿,只要你实说,我们不会冤你。这次的事该是争对谢家而来,我们必须严查。”
徐澜卉斟酌一番字词,道:“我今天有事出去,哪料路上被迷晕,晕倒之前,我看到黑衣人闯进车厢,等我一醒人就在酒楼雅间了。”
“黑衣人?”谢清心中一紧,“可看清是什么黑衣?”
“方领,胸前绣着一只鹰。”
“怎又是肃国刺客?”听罢,谢清重重一拍桌案,“我还劝陛下莫要动怒,没想到这些人愈发嚣张,简直横行无忌!”
石姨娘有点懵,“不对啊,老爷,敌国的干嘛要做这种事?对他们又没好处的,我不信。”她越说越觉自己的想法有道理,“我看啊,定是有谁看不惯敏儿优秀,不愿她嫁给状元郎。”
谢清鼻腔哼出一口气,缓了缓情绪,问谢逾:“逾儿,你以为呢?”
“唐兄是酒中有问题,兰儿是出行途中被迷晕,敏儿又从家中得到字条,不管何人所为,这些地方定存在和幕后之人联系的人。”谢逾语调沉稳的逐步分析后,看向徐澜卉,“兰儿,你可是坐我们相府马车出去的?”
徐澜卉抿了抿唇,难道弦音楼有害她的人?但那人如何知道她今日要出门见鸢兮呢?不可能是鸢兮,那是,温伊儿?
看徐澜卉皱眉沉思,谢逾猜到其中或有隐情,“兰儿,你是坐的别的马车对不对?”
徐澜卉抬起眼皮,仍是面有踌躇,不语。
“澜卉女士,这只是游戏,你不需心存愧疚。”
魏祁在耳边理智提点,可徐澜卉始终无法下定决心。真说了,万一谢清派人去抓鸢兮审问怎么办?鸢兮受伤了,还要被当作嫌疑人问责吗?
“二哥,小雀陪着兰妹妹一起出去,既然她不愿讲,不妨问小雀。”谢蕙敏出声提醒。
徐澜卉一惊。
“来人!”谢逾立即发话,“带小雀过来!”
“不用了,我说。”两番纠结之下,徐澜卉选择实话实说,隐藏了鸢兮的名字,“是弦音楼的马车,老板温伊儿带我去见我朋友。”
“弦音楼?这可是风月场所啊!”石姨娘不可思议的瞪大眼,“聪哥儿总好奇这个地方,我费了不少功夫让他打消念头,四姑娘怎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有来往?”
她话一落下,冯氏脸都白了,僵直的脊背一动不动,只是满眼震惊。
谢清气得起身,“兰儿,你别告诉我,你要见的朋友是弦音楼的伎子?”
徐澜卉能怎么办呢?只能点头承认。
“真是混账!”谢清一大步跨到徐澜卉面前,伸手指她,“你可知自己是什么身份?怎非要结交这些不入流的人?”
自知不可能改变古人固有的观念,徐澜卉只得迂回着答:“她是一个努力讨生活的娘子,还请父亲口下留情。”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谢清胸前剧烈起伏,侧过身又瞪谢逾,像是怪他没教好妹妹,“你接着讲。”
谢逾拱手应是,顺道瞥了眼徐澜卉。
徐澜卉看清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不自觉低了低脑袋,有些难过。
“父亲,除了酒楼和弦音楼今日出行之人需查,我们府中的人也不能放过。这件事,我会安排处理,尽量不打扰无关百姓。”
“那就先这样吧,兰儿近段时间不准离开芳兰馆,给我闭门思过。”谢清拂袖转身。
徐澜卉眨了眨眼,很是意外这个处理结果。
冯氏亦是如此,苍白的脸呆呆的看着坐回身旁的谢清。谢清望她一眼,眼神柔和,蕴含安抚之意。
看到谢清与冯氏含情脉脉的对视,石姨娘怒而站起,“老爷,你怎能这般偏心?四姑娘是您女儿,敏儿不是吗?唐状元遇到这样的事,您竟然不为敏儿出头?”
“我不是让逾儿查了?这件事兰儿也是受害者,她就算有错处,也只是不该和弦音楼的人打交道。”谢清语重心长的劝道。
孰料,听他这般维护徐澜卉,石姨娘更觉气愤,“老爷,您到底有没有听敏儿说啊?四姑娘想要轻薄唐状元,那可是她未来姐夫,她还敢乱来,您不为敏儿说理,我们还能告到官府去吗?”说到后来,她竟是哭出来。
谢蕙敏坐着,也是双眼发红。
谢清一时哑然,他实在不想细问具体情形,既然并未真的发生什么,他打算略过此事不提。毕竟唐曜能吃什么亏?她女儿都还未言吃亏呢!
“曜儿,你也知道,兰儿不是分不清轻重的,是不是这中间有误会?比如她以为你是登徒子,要打你,你却误以为她要轻薄你?”
谢清知道不该这样说,显得不信任唐曜,但是,他也无论如何不愿女儿被污蔑,更何况在他的认知里,谢蕙兰若果真喜欢唐曜也该敢直言,用不着如此行事,之前她的胆大还历历在目呢!
徐澜卉听着,眼底浮现出希望,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自己是被信赖的,一时喜不自胜。虽未问过她,猜测得也不全对,但好歹没有直接定罪,好歹相信她的人品。想到此处,徐澜卉斜睨向唐曜。
唐曜心中冷笑,纵然谢丞相如何刚正不阿,一旦涉及子女,还是会心存偏袒。他起身,弯腰施了一礼,方道:“我醒时还不甚清醒,或许真误会亦未可知,只是不管如何,我与三娘的亲事不能作数了。”
谢清蹙眉,一想,如此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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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这种事,不管于哪方,都难免心存嫌隙,他待要问谢蕙敏意见,却看她低泣出声。
石姨娘心疼极了,哭道:“老爷,您必须给敏儿做主啊!上一个亲事您给改了,说唐状元如何仁善有才,我听了,如今临近下聘,这桩亲事又说毁就毁,我们敏儿该怎么办?让蓁城人笑话吗?”
“姨娘,别说了。”谢蕙敏擦了擦眼睛,起身到石姨娘身边,与她抱在一起,“是敏儿命苦,比不得别人命好。”
石姨娘哭得更为大声,声音回旋在厅内,相当凄凉。
唐曜走出两步,俯首道:“四娘莫要如此,与你无关,是我没福气娶四娘,一切都是我的错。”
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自省,谢清郁闷了,不由得求助冯氏。冯氏却没看他,只是眼带忧色的望着徐澜卉,若有所思。
而徐澜卉呢,乖乖的站在原地,一声不响,好像置身事外。
谢清问:“兰儿,你能否说一说雅间的事?”
“哦,可以啊!”徐澜卉平静回答,她还愁不知从何提起,得谢清这一问,正好说明实情。
徐澜卉不怵与唐曜正面理论。
“我醒后发现被算计,看不惯身旁躺着的人,就打了他,不想他非说我轻薄他,说一些引人遐想的话,还强行箍着我压到他身上,这才让三姐误会。”
“说谎!”谢蕙敏怀抱石姨娘,嘶声反驳,“你是恨唐郎君没选择你,借着这个机会拆散我们,要毁了他。谢蕙兰,你懂不懂廉耻,怎还敢口出狂言污蔑唐郎君?”
“不懂廉耻的是唐曜,我也没污蔑他。”徐澜卉只觉谢蕙敏滤镜太深,不免有些恼。
唐曜抬起脑袋,“四娘子,唐某是什么人,在座的有目共睹。既是你我一同被算计,我为何非要让你轻薄我?”
他一瞬不瞬的看向徐澜卉,一脸坦荡。
“这就要问你了。”徐澜卉目光犀利的回视过去,“如果我父亲单听你的一面之词,那么恐怕我没法申辩,你估计也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吧?”
“等等,你们先别吵。”谢清仿佛没听明白,疑惑道,“兰儿你是说唐曜故意害你?”
“是啊!”
“混账!”谢清登时怒了,“他什么人我不比你清楚?我刚就说是误会,他误会你,你也误会他。”
“不是误会,唐曜是一个伪君子、害人精,我们谢家必须和他划清界线,他很可能与肃国——”
“兰儿!”谢逾突然出声喊徐澜卉。
徐澜卉一吓,眨巴着眼看向谢逾,见他轻轻摇着脑袋,迅即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失言了。
“你刚说……”谢清愣了半刻,品出徐澜卉所言之意,气急大吼,“谢蕙兰!你当真无法无天了,怎又敢乱说?”
徐澜卉懊丧的闭紧嘴巴,不说了。
见她似知错,谢清长叹一声,转而对唐曜道:“雅间的事就是误会一场,你别介意兰儿的话。”
唐曜微微一笑,拱手接受了。
谢清又看其他人,“任何人不准妄加揣测,到底谁害谢家,我会查清。”一顿,他心情复杂的望向徐澜卉,“兰儿,你私下与弦音楼女伎来往,为父不能不罚。这次杖责二十,且给你一个教训。”
36. 理睬
不时响起哭音的屋内霎那安静,众人似默契的一起保持沉默,消化着谢清刚刚所说之语。
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不行!”冯氏回神,转头对谢清道,“兰儿是个姑娘家,根本受不住二十杖,你不是说让她在芳兰馆思过吗?”
“但她全无悔改之心,若再不严惩,她怕还会做更大胆的事、说更荒唐的话。”谢清说话间,瞥了瞥已经止住哭声的石姨娘。
注意到谢清的小动作,冯氏冷笑,“你想为妙娘出气,也不用怪到兰儿身上,大可以冲幕后之人报复。”
“这是什么话?”谢清似被戳中心事,脸涨红了,“我在管教兰儿,今次的事她总该尝点教训。”
教训?石姨娘没哭之前,你也没想给教训。冯氏受不了谢清变卦之快,索性起身,就要带徐澜卉离开。
徐澜卉微微惊讶,任冯氏牵手走出正堂,如今的冯氏确然比曾经更心疼谢蕙兰了,她不禁有些感动。
“站住!”谢清大声喝停两人,瞧见唐曜,他缓了缓情绪,以平和的口吻请他先离开。
唐曜没说什么,福了一礼,身影很快消失于门前。
看着立于门边的冯氏母女,谢清内心纠结,他并非故意偏袒哪方,可石姨娘的反应提醒了他,这件事他只考虑了谢蕙兰,忽略谢蕙敏是其一,还有另一个孩子谢聪。
见谢清一直不言,冯氏心一横,再次拉着徐澜卉抬步朝前。
谢清一拍桌子,恼道:“冯霜,你敢再走一步?”
冯氏又一次停下,徐澜卉瞥见她的眼角隐隐发红,感受到手心另一只手轻轻颤抖,冯氏虽面上没有表情,可心底大抵是难受的。
“母亲,谢谢你。”徐澜卉温柔的说,“但没关系,您不用为我和父亲闹僵,没必要的。”
冯氏头一偏,目光中满是心疼。
徐澜卉笑了笑,松开握紧的手,转身。
“父亲,您认为我不该与女伎来往,可她从未图我什么,若非家计所迫,也不会沦落风尘。我们不过是君子之交,我没错,她也没错。所以对于您的处罚,我不服。”徐澜卉站得笔直,坦然出声。
谢清脸上闪过疲累,态度却仍强硬,“你不服也没用,谢家就是不允任何人和一个伎子有牵扯。你说服我们又怎样,能堵住坊间非议吗?今日之事若非敏儿及时制止,你以为,自己的名声能够保住?”
“可今日的事您也知道,我是被算计了。人们若要议论,是我的错吗?”
徐澜卉从创业中获取的一个经验就是,一旦真的需要与人辩理,她已经能够尽量保持平和,将想法表达清楚。
偶尔的冲动是天性没错,但不代表情绪不能控制。
“至于唐曜,我不知二哥可有将一点内情告诉您,但他不是一个真诚的人,是另有所图接近谢家,我不认为三姐嫁他是门好亲事。”
闻言,石姨娘张嘴想要反驳,立即让谢蕙敏拦住。两人退后几步,将目光落回谢清身上。
谢清默然一刻,问谢逾:“逾儿,你母亲不让我处罚兰儿,可是家有家规,如果为父今天不管,聪儿以后有样学样,也说要和女伎结交,那时我还能再管吗?”
谢逾明白谢清的意思,垂首道:“父亲所言有理,兰儿是我妹妹,这二十杖,我愿替她受过。”
此言一出,徐澜卉呆住,“二哥,你干嘛啊?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强出头。”
“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事,还是谢家的事。”谢逾冷冷的看向徐澜卉,语气也冰冷到极点,“我会把你提到的内情告诉父亲,但你答应我,从现在开始,听从决定。”
“根本不是我的错,这二十板,不该——”
“兰儿!”
这一声喊声音很沉,仿佛带着重量,徐澜卉一下失去反抗的力气,说不出后面的话,她哽咽道:“如果哭就有用,我也哭好吗?”
石姨娘:“……”
谢蕙敏:“……”
谢逾哭笑不得,叹口气,走向徐澜卉,压低声音说:“亲事已取消,所以,不要闹。”
徐澜卉很想反驳自己没有闹,不过是据理力争。
“澜卉女士,别哭,你不要入戏太深,他们的循规蹈矩是人设,本就是自讨苦吃。”
徐澜卉不想理睬魏祁,倒也没真的哭出来,她就是不希望谢逾被打罢了,不管怎样,这个二哥待她确实不错。
谢清郑重的道:“兰儿,这次你二哥是为了你受罪,往后该怎么做,你要清楚。”
即使心里无声抗议,徐澜卉眼下也只好点头。
谢逾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到冯氏身边,悄声道:“母亲,我知道您一向最识大体,您当知晓,此事必然得有个说法,否则不能抚平人心。”
“人心”指什么,谢逾没明说,冯氏非常清楚。谢清要考虑各个子女,而石姨娘不愿谢蕙敏吃闷亏,那么,只有她冯氏的儿女也跟着吃亏,方能让他们满意。若是从前,她估计不会反对,可女儿曾经的质问让她清醒了。
不偏疼自己的孩子,又有谁疼?
冯氏悲哀的望着门外,极轻的“嗯”了声。
“逾儿,这次苦了你。”谢清捋一把胡须,“等查出幕后之人,你再到祠堂领罚。”
“好。”
谢清看向沉默不语的谢蕙敏,“敏儿也不用为亲事伤心,横竖你是我谢清的女儿,我不会亏待你。既是唐曜主动提到亲事作废,咱们谢家也没有挽留的道理。”
“是。”谢蕙敏神情恢复些,泛红的眼垂下,“女儿听父亲的。”
“妙娘如何想?”
石姨娘觑了觑冯氏僵直的背影,有这个结果已经足够,哪还敢表达异议。
就此,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谢逾出府前往酒楼调查。徐澜卉还是待在芳兰馆,闭门思过。
窗台边,徐澜卉逗弄几下百灵鸟闹闹,没一会就懒得再动,兀自愁思。
“澜卉女士,在想什么?如果讨厌这本书的价值观,不如回到现实。只是一本书而已,不值你浪费心力。”
魏祁温声细语,徐澜卉忍不住好奇他赖着不走是何心理,与他说得那般清楚,这人怎么还热脸贴冷屁股?
“魏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讲得特有道理啊?”
“澜卉女士认为有理,方为道理。”
“行了啊,你以为说些好听话,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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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忘记你曾经如何对我的吗?再说了,我讨厌别人干涉我的决定。魏祁,你如果真要讨好我,首先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是尊重。”
魏祁似乎轻轻笑了,笑得徐澜卉莫名其妙,“我话说到这份上,你还笑得出来?”
“至少,你愿意理我。”魏祁停了一停,以平常的语气道,“澜卉女士,我是个目标明确的人,既为你而来,就没有独自退出的可能。既然你希望我尊重你的选择,那我答应,以后我不会劝你退游,我与你同在。”
徐澜卉听完,全身好像起了鸡皮疙瘩。
“哎,没劲。你的甜言蜜语在我看来,不过是让自己好受罢了,但我早已不在乎。”
“有一件事,澜卉女士肯定在乎。”
“什么?”
“唐曜为何对你突然毛遂自荐,在你拒绝后,又立刻放弃?”
徐澜卉怔了怔,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不过唐曜该也是个目标明确的人,选择谢蕙敏也不算意外,就是速度太快令人猝不及防。
“管他呢,现在这门亲事吹了啊!”
“是因为我使用游戏礼包,让唐曜做了个梦,梦里他看到两个谢蕙兰,一个温柔婉约,一个是澜卉女士的性格。”
“是你在搞鬼?”徐澜卉恍然大悟,想了想,又气不起来,蔫蔫的说,“算了,你有钱,我斗不过你。”
“澜卉女士已经赢了,我之前一直想阻挠你,现在我会顺着你。”
“呵呵!”
“我还可以帮忙让谢逾免遭杖责。”魏祁的语气十分游刃有余。
徐澜卉讥讽反问:“你想趁机让我原谅你?”
“不,我不会趁人之危。”魏祁缓缓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澜卉女士亲口要求,我就会这么做。”
还什么都不要呢?说白了,不还是要她亲自表态?
徐澜卉翻了个白眼。
其实这于旁人而言,不是一件难事,可惜徐澜卉脸皮薄,要求她请求朋友或男友帮忙可以,但向前男友请求真的很难,更不用说还是她打算一拍两散的前男友。
“随你便,我不求你。”
“那二十杖下去,谢逾大概多少天得趴着呢?他妻子和女儿又该怎样伤心,会否因此记恨谢蕙兰?可不好说啊!”
徐澜卉捂住耳朵,心烦意乱,她一点不想连累谢逾,但是又无能为力。这次被算计,她能做的始终只有抗辩,还让身边的人因她受到伤害,怎么想怎么让人气馁。
“你继续欺负我的话,我再也不理你了,魏祁!”
“好吧,你不用直说。我会在合适时机使用万能礼包,谢逾不会真的被打。”
“真的?哦,但我不会感谢你。”
“我也不需感谢,本来这些人对我来讲,只是虚拟数据。是澜卉女士在意,我才不得不学会尊重你的在意。”
“够了。”徐澜卉有些头疼,“我还是更习惯你毒舌,总说这些花言巧语,我还真不习惯。”
魏祁又是一笑,却没再说话。光亮在徐澜卉眼前转了一个圆圈,消失。
徐澜卉惊觉内心的愁闷因与魏祁的谈话散了一大半,她哼了声,起身去喊若婷准备晚膳。
37. 落幕
两日后,谢逾派人接徐澜卉去到一处郊区的小宅院。
在小小的院门前,徐澜卉看到前世的一个熟悉身影——贾嚒嚒,她站在一辆马车外,翘首等待谁。徐澜卉有些奇怪,不过无暇多想进了门,到正厅,发现屋里不止谢逾和顾允之,还有一个头戴帷帽的姑娘。
徐澜卉先与谢逾和顾允之见礼。
那个姑娘立于一旁,等徐澜卉看向她,掀开纱帘,喊道:“四娘。”
“鸢兮!”徐澜卉惊讶眨眼,这才仔细的上下打量女子。
徐澜卉不是没有想过谢逾会查到鸢兮身上,但鸢兮腿脚不便,她以为谢逾只会通过温伊儿询问几句,哪想女子此刻会站在自己面前。
不待她惊讶完,谢逾和顾允之一起出了门,还贴心的带上屋门。
“欸?你们怎么走了?”徐澜卉纳闷。
“四娘。”鸢兮唤回徐澜卉的注意力,“是我恳求谢公子答应让我见你一面。”她的语气有气无力,显而易见的带着一丝哀伤。
徐澜卉蹙眉,上前握住她双手,低头瞧了瞧她的腿,“你的伤恢复了吗?我二哥真是的,怎么非得打扰你?”
“不怪谢公子,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话毕,鸢兮躬身行了一礼。
徐澜卉哪忍得了她这般客套,“哎呀,你干嘛呢?我们之间不用这些虚礼,又没外人,更不需如此。”
鸢兮摇摇头,“不,我是在向你道歉。”
“道歉?”徐澜卉不解,随即想到可能是谢逾告诉鸢兮她被责问的事,于是没好气道,“是不是我二哥和你说什么了?你别自责,这和你没关系。”
“并非如此。”鸢兮又摇头,看着徐澜卉的目光中情绪复杂,“四娘真好,你就一点都没怀疑过我吗?”
“啊?怀疑你什么?”徐澜卉愈发不解,“怎么今日你说话奇奇怪怪的?”她侧过身,挽住鸢兮胳膊要往椅边走,想让她坐下。
鸢兮却拂开她的手,笑了,“我没有受伤。”
徐澜卉站住脚,有些轻松的舒出一口气,“所以是温伊儿弄错了嘛,没受伤就好。”
“不是。”鸢兮默默的看了徐澜卉一会儿,放大笑容,“其实是我骗了你,我不过想借此引你过来,让其他人知道谢家嫡女是我鸢兮的朋友,我想利用你的身份应对客人。”
“不可能!”徐澜卉第一反应当然不信,她有点烦闷的问,“是谁叫你这么说的?是不是我二哥?”
方才进屋时,谢逾的眼神意味深长,徐澜卉没来得及深思,现在回想,就连顾允之也与平时有所不同,看她的眼中似有不忍。
鸢兮似乎猜到徐澜卉在想什么,收敛笑意,淡淡的说:“与任何人都无关,也不存在不得已,这就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四娘,你别忘了,我哥是唐曜。”
徐澜卉愕然,一时间找不到话语反驳。是啊,鸢兮的兄长是唐曜,唐曜还陷害她呢!
“那你怎么不接着利用呢?”
鸢兮默然的转了方向,看着紧紧关闭的厅门,就那样背对徐澜卉站着。
徐澜卉内心焦躁,隐隐约约明白这一次见面意味着什么,深心抵触这样的结果。终究无法维护吗?唯一的朋友,就要失去了?
“谢四娘子,此次弦音楼出了一个叛徒,她让人在马车上暗藏迷烟害你。谢公子允了我,只要我向你坦白想法,他就会对弦音楼从轻处置。这是一个交换,我选择保护弦音楼。”
听着鸢兮娓娓道来的声音,徐澜卉的心情奇迹般的恢复如常。
“我知道了,鸢兮,但你没必要把自己说成一个居心不良的人。我不傻,一个人是否真心待我,我分得清。”
话落,一室静默。
鸢兮不曾回头,也不回应,只是站在那里。
看着她的背影,徐澜卉竟产生一种被背叛的错觉。纵使不难理解鸢兮的选择是因为唐曜,她也还是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展开。
“澜卉女士,你真的懂得分辨一个人是否真心待你吗?”
魏祁试探的问着,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徐澜卉毫无疑问听到这句话,也当即明白他要问的实际是什么问题,然而,她分不出精力回答。
徐澜卉也只是站在原地,注视前方秀美的身影。
片刻后,鸢兮唇边露出个笑,道了声“多谢”,踏步开门。
徐澜卉一急,向前跑出好几步,还想加快步伐追上去,却听到一声谢逾的呼喊,而这一声后,鸢兮明显步速更快。徐澜卉只得慢腾腾停下,看着鸢兮翩然远去。
阳光洒落其身,将一道纤瘦影子孤零零倒映地面,不一会,另一道高大影子拢过来,挡住上方刺眼的阳光。
徐澜卉仰起脑袋,轻声问:“二哥,你们查到什么了,又和鸢兮说了什么?”
“你们呢?”谢逾表情淡淡的。
徐澜卉却不想回答,“没什么,二哥只要知道,我和她以后不再来往了就行。”
“她倒说话算话。”谢逾点了下头,“兰儿,你们不是一路人,这样对你和她都好。”
“好不好的,不都是人说的吗?”徐澜卉满不在乎的一笑,“算了,二哥说得有道理,这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因为,她和唐曜始终是敌人。
谢逾在徐澜卉脑后轻轻一拍,徐澜卉“哎呀”一声,向旁边一躲,谢逾手伸长似还要再打,徐澜卉跺脚。
“二哥!”
“以后要听话,知道?”
徐澜卉讨厌“听话”一词,可是想到谢逾因为她的“不听话”需要挨打,又不免愧疚起来,自然不好意思反驳,她低下脑袋,踢了踢小腿。
谢逾看着她自责的模样,淡笑着将手收回,正色道:“这次的事是吴家三郎所为,酒楼老板参与其中,而弦音楼一个伎子与吴三相好,买通车夫害你,目的是毁了唐曜和谢家的亲事。”
“怎么查出来的?那些黑衣人是肃国刺客吗?”
“当然不是,黑衣人逃跑途中被顾允之抓住,其所穿黑衣与肃国刺客并不同,再一严加审问就审了出来。”
“看样子,多亏顾郎君相助。”
“是,幸亏有他,事情查得很顺利。”谢逾感慨的说,随即看向徐澜卉,“鸢兮姑娘来此求情,希望我放过弦音楼其他人等,我与她做了交换,想必她已经告诉你。”
徐澜卉沉默颔首,扯了扯唇,便想换个话题,往四周一看,没看到脑海中的那个人,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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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郎君呢?”
“有事先走了。”
“哦,那我也回去了。”
徐澜卉刚道一声“再见”,谢逾又喊她,“兰儿,等父亲从宫中回来,我会去祠堂领罚,这次的事也算大致了了,你不要怪父亲。”
“我听二哥的。”徐澜卉没什么表情的回答。
谢逾知她心有怨言,也未多劝,毕竟过犹不及。
回去的路上,小雀与徐澜卉闲聊,徐澜卉仅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美丽的眸子直视车窗方向,却没有聚焦。一缕光亮在她面前飞来飞去,她也似没看见。
“澜卉女士,我会按照约定使用礼包帮谢逾免于责罚,你不用愧疚。”
徐澜卉嘴都没张,以鼻音“嗯”一声。
“澜卉女士,你应该高兴,如今唐曜不会与谢家任何一个女儿成亲,你已经改变一个走向。”
听闻此言,徐澜卉心中一动,侧过身子面朝车壁,道:“不知谁说过我阻止不了呢?”
“依我看,这也非你阻止,而是吴三所做。但是,澜卉女士不觉得奇怪吗?”
“嗯?”
“唐曜心心念念成为相府姑爷,先是你后是谢蕙敏,怎么被人算计,他还能心平气和接受?虽然酒楼厢房时,我被强制退场,不清楚之后发生的事,可后来听你们提起,他真的显得完全不在乎。”
“或许和某人一样,是个藏得住情绪的人呢?”徐澜卉故意调侃着,讲完,她凝神去听,魏祁却没立刻接话,好一会,才传出一句漫不经心的反问。
“还以为澜卉女士认为我没心没肺呢?”
徐澜卉撇嘴,“这两者有冲突吗?你能藏不代表你有情绪。”
“此言差矣,若我们此刻在我们的世界,澜卉女士一定能感受到我的情绪。”
“切!”
之后两人如此说着没甚营养的对话,小雀还以为徐澜卉面朝里侧睡着,也没去打扰。
这边厢,顾允之离开小宅院去了城外一个紧邻大山的村庄,到村门前,远远的看到两个属下等在一棵老树边。
顾允之快马骑行,把跟随而来的一个兵卫甩在后面。
“吁!”
到老树附近,顾允之勒绳下马,与属下们一道进村。
“校尉,那个叫二虎的已经被绑起来,只是他屋里还有个奄奄一息的老婆婆,我们不知怎么办是好。”
顾允之直接道:“去村里问问,能否就近找个大夫。”
“是。”一个青年领命离开。
另一人带着顾允之朝东边方向的草屋快步而去。
二虎被捆成一团,比顾允之上次见时消瘦不少,乍看,顾允之差点认不出。他弯身解开封住二虎嘴唇的布条,半蹲在他面前,“二虎,可知吾为何找你?”
二虎面露胆怯,请求道:“校尉大人就饶过我们吧,我都快饿死了,也没再做从前的勾当。”
“是吗?”顾允之有些不信,听徐澜卉要找二虎,虽没说明原因,他第一反应就是他们做了错事。
二虎连连点头。
顾允之不置可否,站起身,“你还记得相府的四姑娘吗?”
二虎登时睁圆眼,脸色变得惨白。
38. 挑逗
关于状元郎和相府亲事作废一事在城中知者尚且不多,百姓们还在好奇蓁蓁酒楼为何被查封,另有一知情人透露此事与吴中丞家有关,言吴家或要遭难。
这晚,唐曜见完皇帝出宫后,如常返回唐府。
文帝俨然已对吴中丞失去一些信任,而吴三郎的事更让他大发雷霆,若要保住儿子的命,吴中丞必定要付出代价。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稳步进行。
进了后院,唐曜仰首看夜空,唇边扯了扯,却扯不出一个笑。他还不能停下,既与谢家解除亲事,就得再考虑其他娘子的可能性。
作为唐家唯一男丁,唐曜深知身上肩负传宗接代的责任,纵使千般不愿,也得成亲,选择一个对他晋升之路有所助益的女子方属两全其美。
不过这次不能操之过急,得缓冲一段时日。
唐曜轻呼一口气,迈步向前,走了两步,一顿,目光定于院中梨树旁站着的一个女子身上。披着轻纱披风,身形婀娜,月色下,亦如另一株悄然绽放的小小梨花树,令人爱怜。
“鸢儿,你怎过来了?”唐曜走近,拢了拢鸢兮肩上的披风。
鸢兮没有动,还是望着梨树,“还记得吗?那时我绕着梨树踏舞,哥哥你吹箫,爹和娘就在一旁笑着看我们说话,没想到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是啊,一转眼,你我都已不是曾经的小孩。”唐曜有些留恋的轻叹出声。
“那哥哥还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誓言吗?”
“你指什么?”
“‘我唐曜誓要成为为民请命的好官’,这是哥哥九岁时的生辰愿望,我还记得你当时的模样,眼神明亮得不可思议。”鸢兮轻声细语的回忆,脸上是温柔的神情。
唐曜定睛看着,抬手拂开她右眼边一缕碎发,“记得,懵懂无知的年纪难免说些不切实际的话。”
鸢兮一怔,随即笑了,“我一直以为你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怎么,我让你失望了?”唐曜打趣。
鸢兮却是敛去笑意,脚步一转,面朝唐曜道:“哥哥是在明知故问?”她的语气有些严肃。
唐曜眼皮跳了跳,“你是为谢四娘抱不平?”
“难道不可以吗?”鸢兮双眸中是难以掩藏的忧伤,“你模仿我的字迹骗四娘出府,又让伊儿姐引她羊入虎口,我难道还不能质问你?”
“我记得,谢四娘人还好好的吧?”唐曜温和解释,并不以为意。
鸢兮凝视着他,退后一步,仿佛不认识眼前之人。想到上午与徐澜卉见面发生的一切,她既觉难堪又觉难过,“她没事不代表你的所为是对的,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不是。”
“……”
“我可以接受你以利诱惑伊儿姐帮你套取信息,但利用无辜的人,我不能接受!”
“是你不懂官场险恶,我被吴中丞逼迫下跪、被他儿子当众羞辱,这些种种只因为我中肯觐言,因为我发现他们私下受贿,我错在哪?合该让人如此对待?”唐曜沉声反问。
鸢兮听得心中一痛,正因为了解兄长一路的辛苦,所以她无法向谢逾说出实情,也只能放弃那份珍贵的友谊。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个心思热忱的姑娘不再因她被算计。
见鸢兮沉默,唐曜无奈上前,认真的说:“鸢儿,你知道是四娘看不惯我,这次的事你也该清楚我的目的,吴家散布中伤爹娘的话,我不能任他们欺侮。更何况是吴三想害我,我不过顺势反将一军,他若不存坏心,就不会听信伎子的话,这事就不可能发生。”
经他这一劝慰,鸢兮神情逐渐恢复平静,她仰首看唐曜,“其他的,我可以不管,但你以后绝对不准再伤害四娘,否则我不饶你。”
唐曜看妹妹态度转圜,立即应下,“你都偏袒我了,我自不会再与她为难。”
虽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他并不将此话当真,和谢蕙兰已经彻底对立,只是鸢兮不清楚这个内情罢了。现在谢家和他尚处于一个阵营,有朝一日,若是变了立场,更不可能相安无事。
到那时,鸢兮仍然会选择自己。
唐曜如此坚信。
“嗯,我信你。”鸢兮点了点头。
唐曜温柔微笑,之后送走鸢兮,即去房中洗漱一番,打算在书房整理一下最近的公务再歇息,然而仆人回禀言为己要见他。
自从让属下打发为己和二虎离开蓁城以后,唐曜再未见过他们,听了此话,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便让下人赶紧带人进来。
为己拱手道:“我今日去邻村找大夫,下午回去发现屋里没人,问乡亲他们说是让一个姓顾的校尉带走了。我猜测,那人极可能是顾允之。”
“顾允之为何找你们,是你们又犯了什么事?这也不归他管吧!”唐曜疑惑发问,他知道顾允之是查找肃国刺客的主力之一,正常情况不会理其他事情。
为己顿了顿,低声说:“可能因为谢小娘子,也只有她会找我们,顾校尉认得她,当初我们被抓进府衙牢房,就是他为四娘子出手。”
唐曜凛眉,“此言属实?”
“是!”
唐曜一刻没有耽搁,让为己离开后,命令仆人召集几个高手等候差遣,预备明日城中暗寻。
为了验证魏祁是否说话算话,徐澜卉一早起床就前往谢逾院里,得知谢逾安然无恙的去了刑部衙门,也没多待,陪雅雅玩一会请辞回去。
白石栏桥上,徐澜卉倚靠栏杆,看着下方潺潺流动的溪水。
“算你办得不错。”她不服气的夸奖,想想又觉心酸,果然有钱人的世界和他们普通人是不同的,啧啧两声,问,“不过这样不算BUG吗?他们好像没当一回事。”
“澜卉女士想知道具体原因?”
“要说就说,不说就滚!”
“此为会员权益。”
“别炫耀了,我知道要是你穿成哪个可怜配角,一定能过上爽文人生,行了吧?”
“不能,我现在一点不爽,你该懂才对。”魏祁压低语气说道,嗓音有种别样的性感,言外之意耐人寻味。
徐澜卉故意装作没听到。
“礼包的剧情是谢老夫人出场阻拦谢清责罚,因此谢清只装模做样的打,没动真格。”
“好吧,多谢。”
“什么?”
徐澜卉不答,转头喊声若婷,抬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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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兰馆,耳边响起魏祁让她重复方才之语的声音,她依然没理,跨出的步伐却愈加雀跃。
午膳一过,徐澜卉准备进房休息。
小雀送来顾允之的口信,“顾郎君说只找到二虎,但是他不愿回城,要陪他阿婆治病,郎君不好强行把人带来。”
徐澜卉点头,思忖应当如何行事。亲事已经取消,不用太着急带谢逾前去见二虎,然而唐曜的真面目还在隐藏,需要让更多人看清,那么证人越多就越有说服力,还得找到为己才行。
看徐澜卉慢步行走,似思索什么,小雀问:“姑娘是什么想法?顾郎君还在府外等着,您有了主意且说一下,我好让小万去传话。”
徐澜卉想了想,凑近小雀,低声嘱咐几句。
小雀忙不跌出了门。
“澜卉女士打算怎么离府?其实你不必出去,只要顾允之再找到为己,将人都藏好,你一说服谢逾,就能安排他们自行见面。”
徐澜卉瞟一眼手边的光亮,嫌弃的挥了挥,却挥不开,她撇撇嘴,“我得亲自见一见二虎,问他唐曜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他们愿意得罪我这个相府千金。”
“唐曜在朝廷任职,还是他们最初的老板,而谢蕙兰只是一个闺阁之女,选谁不是显而易见?”
“你敢小瞧我?”
“不,澜卉女士的本领,我亲自领教过。但是谢蕙兰不一样,拥有她身份的你就连出门都需谢家人同意。”
徐澜卉气不忿儿,旋即想到什么,噗呲笑了,“看来我得快点安排自己嫁出去,这样就能够自由一些。”她刻意停顿一下,见魏祁不语,又道,“小七,你觉得我嫁给顾允之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澜卉女士是一个现代人,怎么可以想着依靠嫁人获得出行自由?”
徐澜卉嬉皮笑脸的说:“有道理,不过你管我呢!”
魏祁一下噤声。
徐澜卉也不与他玩笑了,写一封信,唤来若婷,让她交给冯氏。
冯氏几日前的维护还记忆犹新,这也是徐澜卉请求她帮忙的原因。虽然不一定同意,但不试一试,谁就能确定结果?
不过,徐澜卉所写的理由隐瞒了真实去处,如果冯氏要安排护卫跟随,她也不担心,护卫还能管得了她吗?
第二日,徐澜卉辰时起床,换上小厮的服装,到了院门前,护卫们果然没有阻她出去,其中两人还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小雀眼巴巴看着徐澜卉的背影,担忧道:“姑娘可一定要平安啊!”
若婷无声叹气,后道:“放心,相府护卫武功不错,不管姑娘要去哪,应该足以保护她。”
“若婷姐姐,你知道姑娘不是去东市品尝早食啊?”
“是你傻还是我傻?昨日你传口信,我又不是不知。如今姑娘心里有事,我一瞧就明白,她既不想解释,我们就当不知道,反而好交代。”
“是啊,姑娘也是这意思,她聪明着呢,又替我们着想。”小雀呵呵的笑。
若婷看她那呆呆的可爱模样,也是一笑,心中期望这次一同出去的小万能够机灵一些,保护好他们的姑娘。
39. 埋伏
乡野林间遍布青草树木的气息,徐澜卉呼吸清新空气,透过车窗欣赏一路行来的风景,脸上笑意不止。
马车边,顾允之穿着一身便服骑马前行,不时瞥到徐澜卉的笑颜,不由低头一笑。
昨日徐澜卉让他今晨乔装等在东市,顾允之最初犹疑不定是否同意,单独带谢逾幺妹出城始终有些不妥,可他又不愿让这娘子烦恼。心想,既然允诺帮忙,不如干脆帮到底。
此行到达的地点是一个村庄,与二虎所住村庄相邻,村中有个隐世大夫常年为附近山野村落的百姓治病,名气不小。看老婆婆气若游丝,顾允之便欲安排兵卫送到此处大夫家,二虎以死相逼非要跟随,顾允之见他心有孝义,只好答应。
按二虎介绍,步行是有近路的,若骑行则适合大路,道路更为平坦,且对比起来,速度还是更快。
顾允之和徐澜卉今日选择自然是大路。
大约两个时辰后,目的地到达。
一行人径自朝大夫家而去,路上偶有探寻的目光,却也无人敢上前过问,只因护在车马周围的几个男子实在强壮。
徐澜卉问询二虎时没有避开顾允之,问了为己的去处,二虎却支支吾吾,不肯明言。
“喂,我真的不明白你们既然要照顾老人家,为何非要选择听从唐曜的?待在城内不是更好?”
二虎的脸涨红,有些生气,“啷了个腿儿,娘子说得轻松,如果状元郎所做的事被你揭露,难道我们就能有好果子吃?这顾郎君之前还盯着我呢!”他觑了觑顾允之。
静立在后的顾允之一听,微笑着走过来,“倒是吾的错了?”
“不敢。”二虎别过脑袋,“我们真的就只想混口饭吃,状元郎安排事做,我们做了,之后娘子找到我们,我们本来也觉得跟着娘子做事也好,可唐状元又让人过来说娘子终有一天会揭穿我们从前做过的事,他又给一大笔银钱要求离开,我们哪有不应的道理?”
徐澜卉点了点头,“这就是做错事心虚,行了,二虎,既然你都明白自己做错了,之后会遭遇什么,你也该有数吧?”
二虎忙跪地求饶,“娘子饶过我们吧,我们以后真的会安守本分做人,不再做从前的活计。”
见他可怜,徐澜卉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劝道:“你别叩头了,我受不起。”
二虎怔怔地抬起脑袋,额心红印醒目,呐呐出声,“那娘子是答应放我们一马了?”
徐澜卉摇头,“我只能向你保证不会扩大惩罚,丰国律例怎么判那就什么结果。”说着,她扭头看了看顾允之。
顾允之对她投以赞许的眼神。
徐澜卉又转回脑袋,“你们不可能一直藏着,你先想想吧,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诉我为己去了哪里。”
二虎丧气的蹲坐回去。
徐澜卉看向顾允之,指了指右侧篱笆墙的角落,“顾郎君,我们在那谈论一下可否?”她也没等他应声,踏步过去。
顾允之并不介意她的决断,跟着。
两人站定,相顾无言一瞬,徐澜卉问:“顾郎君很是稳重呢,如若我不主动提及,你是否不会问我唐郎君的事?”
“四娘若想说自会说,若觉吾不应知晓,吾也不该过问。”
顾允之答得风度翩翩,这般气度实乃世间少有。更多人会在答应出手相助后,索要回报,再不济,也得拥有知情权。
当然,这也是正常的。
“那我就不说啰?”徐澜卉轻笑开口。
顾允之唇角微弯,镇定自若的道:“可以。”
徐澜卉几乎败给他了,禁不住好奇前世顾允之是个什么结局,与谢蕙兰之间又是否存在联系。
在她出神的这一小段时间里,顾允之安静而立,淡淡的看着她,没有丝毫打扰的意思。
“澜卉女士,顾允之是中央空调的人设,他对任何人都态度一致,你不要被蒙蔽。”
徐澜卉因魏祁的出声收回心神,对顾允之笑道:“我刚说着玩的,有关二虎他们和唐曜之间的事,我当然应该告诉你。”
是以,她言简意赅的叙述了玉簪归还和出行偶遇唐曜的事,酒楼厢房所发生内情,她不愿回想,实觉反胃,故而没说。至于谢蕙敏那边,顾允之知晓,更不需说明。
少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乡间河水的清凉,也吹动两人的衣衫,伴着悦耳的女声回旋。
顾允之沉默倾听。
徐澜卉勾了勾耳边碎发,“事情就是这样,唐曜先处心积虑接近我又接近我三姐,他并非真的对我们有情,是个颇有心机的人。”
顾允之垂目思考一刻,说:“这样看,他主动提出取消亲事颇为可疑,纵谢相可能这样做,以唐郎君的一贯作风,当是尝试挽回,他到底也是受害者。”
“我赞同。”
“大抵另外得到了其他好处?”
顾允之兀自给出理由,他尚不清楚丰文帝如何处置吴三郎,但也能猜到吴中丞会因此失去皇帝信任,此乃唐曜乐于见到之事。
“在朝为官者无一没有城府,但唐郎君如此,吾的确意外,他不该将亲事当作儿戏,此非君子所为。幸亏没达成,不然以后三娘子多半是要失望了。”顾允之感慨。
何止失望啊?都丢了命,还是拖家带口的那种。徐澜卉腹诽几句,又道:“我担心为己去找了唐曜,唐曜一旦知道,肯定会采取行动找二虎。”
“无妨,吾让属下将他单独藏起来,待吴三的事结束,吾会带逾兄来此,那时四娘也不必装成男子出来。”顾允之冷静的说着安排。
“太好了!”徐澜卉面露惊喜,拊掌道,“以前我说唐曜有问题,不让家里人与他接触,他们还不信,现在多了你,我总算有了帮手。”
见她兴奋至极,丝毫没有平时婉约的模样,顾允之跳动的内心归于平静。这样的四娘子于他而言,还是当作妹妹为宜。
由于赶时间,回程比来时快了些,估摸一个半时辰能进城门。途径一座土桥,为安全计,顾允之决定众人和之前一样步行。
马车最先到达对岸,小万将其停在河边树下。此时,剩余几人已到桥中间,顾允之牵马而行,紧随而后的是徐澜卉,后面跟着三个兵卫和两个护卫,各牵一匹马。
突然,高空中似有好几道火光闪过。
“姑娘小心!”小万大喊着冲向土桥。
数支顶端燃烧火焰的箭直刺徐澜卉和顾允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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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顾允之拔剑砍断两支,将徐澜卉护在身后,又连忙挥剑。
其他人纷纷拿出武器反击,只是有两匹骏马被射中,毛发烧起来,马儿嘶声乱蹿,带着两人掉入流动的河水中。旁人却是来不及相救,只能一面应付飞来的火箭一面避开横冲直撞的马。
不多时,桥上已无马匹,只剩四人,而高空射来的箭有所减少。
见状,顾允之朝两位护卫道:“你们一人左一人右,大家一起合力护四娘子出去。”说着,他转了方向,站于中间,挡着徐澜卉倒退。
徐澜卉一颗心扑通狂跳,强忍心头的害怕,踱步行走。方才一支箭差点射中胸膛,若不是顾允之反应迅速,她怕是要忍受难熬的剧痛,抑或者一命呜呼了。
是谁要下此毒手?
徐澜卉自知从未故意得罪谁,无意结上梁子的谢蕙敏不至于有此歹心,那么对手就只有一人,只可能是他!
这个阴险的男人真是愈发心思狠辣。
“草堆有人!”追回一匹马的小万又是一声惊呼。
话音刚落,只见对岸草丛果然跳出六个身形壮硕的蒙面男子,朝桥上飞掠而去。
他们冲散顾允之等人,有三人围攻顾允之。
眼见自己是对方的主要攻击对象,顾允之立刻推开徐澜卉,“四娘你快跑!”
徐澜卉看了看场中阵势,除了她,每个人都在硬拼,就连武功不高的小万也在顽强抵抗。
“那你们呢?”徐澜卉带着哭腔问。
顾允之或是没听到,没能回答,他只是重复着,“你快走,快点,否则谁也走不了。”
徐澜卉咬咬牙,转头朝桥的另一头狂奔。
“魏祁!”她喊。
一缕光亮出现,飘在她耳边。
“你有没有办法?”
“没有。”
“你不是要追回我吗?只要你帮我救顾允之他们,我给你机会。”徐澜卉急急的说,等了等,却不闻回音,“喂!说话!”
“你喜欢顾允之?”
“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意这个?”
“澜卉女士,我不会救让你心生好感的异性,即使他只是虚拟数据。”
徐澜卉无语了。
上方显示屏浮现,徐澜卉看跑得有点远,停下回头,隐隐还能望见土桥上几人缠斗。她翻了翻游戏礼包,看到庞大的支付金额,哀叹一声,返身冲了回去。
却说距离土桥十米远外的河边,无人注意的茂密杂草之后,一人肩披靛蓝斗篷遥望桥上,数个黑衣弓箭手分立其身侧,正在搭弓射箭。
蓦地,树上跃下一黑衣人,弯身道:“二虎已被秘密处置,那个老婆婆需要处理吗?”
“不必。”男子薄唇轻启,“箭射完,你们就可以离开,接下来的事,我的人足以解决。”
黑衣人领命。
男子如明月一般完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昨日寻遍城内都无线索,他醒悟过来二虎人在城外。以免后顾无忧,他特地安排今日的埋伏。
“顾允之,莫怪我狠心,谁让你要帮谢四娘?她死或不死都可,但你,是没有活路了。”
低声呢喃随风飘散,似从未说过。
40. 死亡
越跑近土桥,徐澜卉越觉得土桥情形惨烈。
桥上多处血迹斑斑,中间部分躺着一个护卫和一个蒙面人,小万趴在靠近桥头的地方,另一个护卫和一蒙面人不知所踪,多半双双掉入河中,而顾允之还在顽力对抗四个敌人,他腰侧中了一剑,肉眼可见快要撑不住。
徐澜卉先赶到小万身边,手探鼻息,见还有呼吸,她稍稍放心,从一旁捡起一根木棒,冲向包围顾允之的其中一人。
顾允之瞥见徐澜卉,大惊失色,看穿她的意图,不敢出声,以恐惊到敌人,他持剑劈退攻过来的一人,又让另一人逼得倒退几步,所站之处愈发靠近桥沿。
这边徐澜卉重重一挥。
嘭!
蒙面人后背中了一棒,踉跄跪地。
刹那间,徐澜卉只觉全身力气上涌,再次挥棒一敲,竟是把这人敲晕了,她一喜,打从心底感谢顾允之前面的努力,凝神注意左前方。
顾允之定于桥边,而土桥并无护栏,若再退两步,就要落水。徐澜卉不假思索的奔向那个强逼顾允之后退的男子,然而还未等她近前,另一男子赫然转身,一刀砍来。
“四娘!”顾允之惊慌大喊,一剑刺向那男人,没刺中,不防第三人一记飞踢攻击,肚腹传来一阵锥心之痛,痛得他无力反击,手中剑亦由此跌落。
徐澜卉依靠敏锐的反应力躲过那一刀,一抬头,就见顾允之朝后倒飞出去,她向前一跃,就是一个飞扑,伸手抓他手臂。
可惜,没能抓到。
徐澜卉自己也随着顾允之一道直直坠落。
两人一前一后,皆头顶朝下,风声呼呼,衣衫飘飞。
在那短暂的几秒中,徐澜卉脑海一片空白,依稀望见顾允之望过来时痛苦的脸庞,下一刻,顾允之栽进河中,她害怕地闭上眼,想起了魏祁,不由心生埋怨。
“魏祁,这下你称心了吧?我要死了,要结束游戏了,但我不会信你所谓的追悔莫及,不会答应你的挽回的,你出局了!”
徐澜卉大声叫嚷,发现这一长段话不仅顺利说出,还有回音,她睁开眼,看见了河底的绿意。
她其实不擅游泳,在平静的水中尚且可以扑腾两下,若换作汹涌的河水,就根本无能为力,只有溺死的可能性。
临死之际的一次发泄吐槽,以为立刻入水,根本不能完整说完,最后居然没有任何阻碍的说完了。还能够自由呼吸,水流仿佛不存在,毫无影响。
徐澜卉注意到身周萦绕着一圈白色光晕,似是这光晕如护盾一般护着她,方不让河水靠近,反而让她畅快的随意飘动。
不可能无缘无故拥有这样的保护机制,徐澜卉立马想到魏祁,一定是他购买礼包,想到此处,她生出一丝愧意,边喊他名字边环顾四周,寻找顾允之等人的身影。
可流水湍急,顾允之如今不知被冲到何处,其他相继落水的人更不知在哪。
徐澜卉心中焦急,也只能顺着水流的方向前进,约半炷香后,依旧一无所获,她的心沉到谷底,大家生机无望。
这时,显示屏浮现,机器声响起:
【徐澜卉女士,您的礼包使用时间仅剩十五分钟。】
徐澜卉吓了一跳,看来的确是魏祁赠送礼包,可奇怪的是这次没有提示,都不需要她接受。
“魏祁,你在哪?出来啊!魏祁!”得不到回应,徐澜卉只好对显示屏说,“喂,我能否知道这次礼包是什么?”
显示屏文字变换,依旧是机器声:
【此次礼包由您的“专属系统小七”选择购买,名称是“以命换命礼包”,即穿书者A可以拯救穿书者B。若穿为专属系统,则限定SVIP会员为专属系统主人使用。】
徐澜卉根本没理会这些话的其他信息,只得出一个结论,“你的意思是小七以他的命救了我?”
【回答正确。】
徐澜卉怔怔眨眼,不敢相信的样子,“那他呢?”
【此问题无权回答。】
徐澜卉怒道:“那你能答什么?”
【徐澜卉女士,您已经失去专属系统,以后一切服务将是智能“小穿”为您解答,祝您游戏愉快。】
显示屏解释着,徐澜卉又是一愣,继而心烦意躁的关掉显示屏,人继续摸索前进。
这一次终于看到一个人影,是一个相府护卫,人夹在水底的石头缝之间。
徐澜卉借最后一点时间将此人拖上岸后,独自站在杂草之间,望着茫茫河面发起呆。
“顾允之死了,大家都死了……”她眼圈红了,呜咽出声,“是因为我,你们才被唐曜盯上,对不起呜呜……”蓦然,哭声停下,她想起什么,转身往上狂奔。
还有小万尚存一线生机,得去救他!
徐澜卉拼命往回赶,像忘记疲惫,双腿一刻不停,不知跑了多久,到达土桥边,她几乎喘不过气,却也没空歇息,确定蒙面人均已离开,她费力地挪到小万身边,把他拖向马车。
从未驾过马车的徐澜卉依葫芦画瓢赶车,双眸泪光盈盈,一路上,她喊了几次魏祁,自然得不到回答,可她就是想喊,似乎这样就能代表不是孤单一人。
赶回城的时候,时间已至申时。
徐澜卉找到一处医馆,着急忙慌的下马车,扶在门框边大喊大夫救人。医馆伙计见此场面倒是淡定,吩咐人去抬竹床将伤员送进去。
看着小万被大夫检查,徐澜卉一屁股瘫坐在地,就此晕倒不省人事。
……
徐澜卉思绪混沌,做了个梦。
梦里谢蕙兰坐在铜镜前梳头发,若婷指责着唐曜,不知说了什么,谢蕙兰痛得满地打滚,喊着谢逾。
场面转变,又是谢蕙兰吧,在一座土桥上狂奔,身后追着六个蒙面人,四周又莫名其妙都是火,她哭着喊顾允之。
随后,一圈光晕将女子包围,有人道着一声声“澜卉女士”,女子狂喊一个姓名却得不到回应,一道机械声音重复着“以命换命”。
顷刻之间,徐澜卉吓醒,睁开眼,感受到眼角还有泪意。
“姑娘醒了!”
“太好了呜呜,姑娘终于醒了。”
一个稍显沉稳,一个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是若婷和小雀的声音。
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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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卉想着原来她回来芳兰馆了,可能是医馆有人认识她,也可能是相府的人找到她,总而言之,她平安的回到相府的家。
只是,还有其他人没能回来。
徐澜卉挣扎着起身,看若婷端着一碗药过来,忙道:“小万呢?他怎么样?”
若婷苦笑,却是摇头,“他还好,已经救回来了。”
徐澜卉松口气。
“姑娘先顾好自个吧,大夫说你实在疲累过度,双腿还需保养多日呢。”若婷舀一勺药汁,递到徐澜卉嘴边。
虽苦,徐澜卉还是安静喝完。
若婷转身出去,小雀又走到床边,“姑娘你可吓死奴婢了,好在没事。夫人守了您大半宿,好不容易被喜儿姐姐劝说回去休息。”
徐澜卉感动的应了声,问:“我二哥呢?”
“不知道。”小雀嘟囔,“二爷昨儿就没回,说是出了事,您的事情,夫人和二奶奶都没惊动老夫人和老爷呢!”
“那我如何回府的?”
“是夫人派出去的护卫找到您,把您暗中接回,小万皮糙肉厚的,就让他待在医馆了。”
徐澜卉叮嘱道:“那我二哥回来,你一定让他来见我。”
小雀点了点头,脸上闪过疑惑还有担忧,“姑娘遇到什么事了?不是顾郎君与你一起出去吗?怎的还发生这种事,小万伤了胳膊和腿,您又昏迷不醒。”
心知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徐澜卉只简单道:“我们在回来时遭遇埋伏,有人要杀我们。”
“什么?”小雀震惊。
“小点声。”徐澜卉忙制止,“此事不宜声张,我并不确定是谁,那些人得逞后跑了。”其实她能够确定,但苦于没有证据,一家之言不能服众。
小雀惊恐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缓了缓,她小声问:“那顾郎君他们以及两个护卫大哥难道都——”咽一口唾沫,她补充,“都死了吗?”
徐澜卉难过的抽了抽鼻子,“凶多吉少,所以我得告诉二哥,让他去将他们找到,至少把,”一顿,“尸体带回。”
小雀的眼睛又红了,忍住没有哭出声。徐澜卉肯定比她难受,她不能让她太过伤心,身子要紧。
接下来一日,徐澜卉都安静躺在床上休息。冯氏和柳月檬过来看望,她也没有太多解释,仅说等谢逾回府再言具体发生何事。
因她身体不妥,冯氏纵心中有气也还是心疼更多,柳月檬呢,一贯性情和顺,亦未多言,徒增妹妹烦恼。
谢逾过了亥时回府,一回来,他也没有回自己院子,只让人带话回去,只身去了芳兰馆。
徐澜卉还未睡下,睡了一整日,已然了无睡意,何况双腿酸疼,心中还存着心事。
屋外传来若婷喊二爷的声音,徐澜卉一惊,倚着双臂半坐起身。
“兰儿,你没事吧?”谢逾脸色焦急,看到她安好的模样,终究放了心,又问几句关心之语,两人即说起正事。
谢逾已经知道顾允之失踪,派人查找一夜,却没有消息,听徐澜卉讲完,他神情冰冷得可怕。
徐澜卉认真的说:“二哥,是唐曜做的,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