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大佬的掌中啾》 1、第 1 章 明月升,霓虹现,此时榕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不到晚上八点,蓝天私人会所外的小广场上,已经密密麻麻停满了各式私家车。 法拉利sf90、帕加尼风之神、玛莎拉蒂总裁、阿斯顿马丁dbx…… 虽说没有顶级豪车,可这么多的独具设计中档豪车,也足以撑起一场小型车展。 来这里消费的多为和榕圈沾亲带故的富二代、三代,家里有点小钱,手中没有实权,打着扩展人脉的名头,来这里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在众多私家车中,有一辆车牌尾号666的兰博基尼aventador显得尤为显眼。 银灰色的车身,通体流畅的线条,虽说有了些年份,却也保养得不错。 这样一辆车显眼在何处?显眼在它旁边站着一个容貌姝丽的女子。 女子五官生得明艳非常,这种人很难藏于人群,因为总能被轻易一眼捕捉。 她有着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平添两分勾人的媚意,若不是面容尚存着两分稚气,怕是下一秒就能让人联想到话本里倾国倾城的妲己。 月光吻上她的肌肤,为她整个人釉上一层清透的光。她只随意站在银灰色的车头处,直接就是4s广告。 多么养眼的香车美人图,如果能忽略掉美人手中工具的话…… 长1.5m,直径7cm的不锈钢钢管一端连着铲头,一端被她紧紧握在手中。 原本是用于撬车的工具,如今被她高举过头顶,毫不留情地挥向那兰博基尼aventador曲面光滑的车头,留下一个坑。 钢管材料是实打实的,对于她这样一个四体不勤的大小姐而言,委实有些沉。 只见她双手握住钢管尾端,面上带着怒色,颇废了些力气,才将铲子从车头小坑中拔.出。 接下来,铲头结结实实地砍向后视镜,直接让兰博基尼aventador少了个“耳朵”。 车子的警报系统被触发,在夜色中发出尖锐长鸣,引得前一秒还在会所里纸醉金迷的富二代们,一个个都跑出来瞧热闹。 不多时,会所外的小广场便已围了一圈人。 “这谁啊,敢在这地儿砸车,她疯了吗!” “你小声点,看看清楚,那是谁。” “夏明棠,败家子儿。她这一铲子下去就是我一年多的零花钱啊。” “谁是车主,都没人拦下吗?” …… 人群中的嘀咕声此起彼伏,但没有一人敢真的上前阻拦。 开玩笑,夏家的小祖宗,行走的活炮仗,谁能惹得起? 榕圈不大,一丁点事情消息都传得老快。 这小祖宗前日才一脚将宋家小少爷踹进人工湖里,昨日又一手搅乱了乔家三小姐的订婚宴,一桩桩一件件,言犹在耳。 与在场诸多靠沾榕圈大家族光的旁系子弟不同,夏家本就是榕城四大家族之一,夏明棠则是夏家唯一名正言顺的千金。 是以就算她平日里再嚣张、再骄纵,也没几个人管得了她。 夏明棠抡起钢管一连砸了十几下,原本大气优雅的兰博基尼aventador此时看上去坑坑洼洼,满目疮痍。 接连耗费力气让她有些体力不支,此时她双手握住钢管一头,将其尾部杵在地上当作临时拐杖,有一搭没一搭的呼吸着。 不完全是累的,还有气的。 白皙的额头上添了细汗,俏生生的小脸也染上薄红,她抬眼气势汹汹地朝前方扫视一圈,吓得诸人均无意识后退半步,根本无暇花痴。 眼见着这场“富二代砸车游戏”进入中场休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不容易才有人勇敢站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勇士”身上。 “夏……夏小姐,你……渴不渴,要……要不要喝水?” 嘁…… 夏明棠看一眼来人,是个和自己年纪相当的丫头,齐家还是张家的来着,算了,记不得了。 她挥挥手,面色缓和两分,“不用了,谢谢。” 还挺有礼貌,众人舒了半口气:那现在大小姐是要消气了? “明棠。”此时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走了出来,语气似乎很包容,“这原本就是你的车,你要是不乐意我开,一句话要回去就是,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闹成这样?” 在场有人认出这个男人,正是夏家的私生子夏察易,心道一声:怪不得。 夏明棠看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便宜大哥,全然没有十分钟前被撞破苟且时的惊慌模样,刚刚消下去一点的火,又“腾”一下窜起来。 她抡起钢管就朝男人面前挥去,众人吓了一跳,下一秒,铲子结结实实地打碎了车子前灯。 “原来你还记得这是我的车,那你之前逆行扣分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我的车?” 铲子被拔.出,又一下,把车门砸得直晃悠。 “你把这车开去暗巷撞伤人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我的车?” 这一下,原本就已经很凹陷的车头,“滋滋”冒起了火花。 “你和人在车里做腌臜事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我的车?” 最后一击,铲子扎进车轮胎,“噗”的一声,这车怕是开不了了。 夏明棠文静的时候,也还是有几分闺秀风范,可她一旦犯起倔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明明在场许多人都比她有力气,可这会儿全都被她那女修罗般的气势给唬住,光是看一眼那辆千疮百孔的兰博基尼aventador,都觉得幻疼。 夏明棠将已经弯到变形的钢管丢至一旁,看向便宜大哥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苍蝇。 “夏察易,你真让人觉得恶心。” *** 夏明棠在蓝天会所一战成名,进一步坐实了她这个榕城混世魔王的美名。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夏老太太那里,年近古稀的老太太,一个人在夏家老宅长吁短叹了一整天。 夏明棠母亲走得早,父亲又伤了她的心,老太太对这个唯一的亲孙女,亏欠有之,溺爱有之。 也因此养成了她越发任意妄为的性子。 平日里夏明棠那些小打小闹,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最近这小祖宗越发变本加厉,已经成了整个榕圈茶余饭后的谈资。 老太太看着在自己面前装乖的夏明棠,将手中的龙头拐杖往地上重重杵了两下,下定了决心,“明天,你就收拾行李去云镇,在那儿好好静静心,什么时候心静下来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好的奶奶,我听话的,铁定好好静心。” 夏明棠应得顺从,一副接受教育痛定思痛的模样。 *** 云镇位于华国以南,四季如春,依山傍水,是许多人向往的旅行胜地。 如今正值三九天,在榕城还多数人穿羽绒服的季节,夏明棠着一件亮红色hermes秋季最新限量款衬衣,脚踩深棕色gucci小羊皮,鼻梁上架一副louisvuitton的半透明太阳镜,整个人骚包到不行。 她单手拉着宝蓝色的ferragamo小行李箱,信步于阁楼之间的小巷子里,悠闲得像是来度假一般。 而她旁边一大早就被挖起来“接驾”的施诗,就显得没那么有精神了。 施诗在听完夏明棠一路陈述后,单手捂嘴打了个呵欠,总结道,“所以说,这次是你砸坏了自己的车,然后被你奶奶流放到这儿来了。” “不是流放,是静心。”夏明棠好心情地冲周围看过来的镇民挥挥手,而后认真纠正道。 “呵呵。”被搅了清眠的施诗一点不给夏明棠留面子,边走边数落,“不是我说,人怎么就能捅出这么大篓子呢?我才不过离开榕城半年而已啊” 夏明棠歪头瞧了她一眼,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上去无辜极了。 施诗才不吃她这一套,憋了半天的话不吐不快,“就说宋家那老幺,我听说当时人家隔着你好远,连你衣角都没碰着,你还专程冲上去把人给踹了,干嘛啊?” 两人行至一间客栈门口,ferragamo行李箱轮子陷入石板路的缝隙,夏明棠对着箱子被卡住的地方,一脚一脚踹得懒洋洋的,声音也懒洋洋的。 “光天化日之下,宋老幺抓着个服务员动手动脚的,我看着觉得碍眼,就顺便踹了。” 施诗想了想宋老幺那德行,确实…… 她转了口风,“好吧,这个算你有理。可乔家那老三呢,她总没得罪你吧,人好好一个订婚宴,也让你给搅黄了。” 夏明棠将箱子拉杆换了只手,继续踹,语气十分理直气壮,“乔三那未婚夫纯纯软饭劈腿男,一边吊着以前的女朋友,一边又去勾搭她,我那也是好心……” “有你这么‘好心’的吗?”施诗一手捂心,想要责怪的话却又说不出口,过好半晌,才十分无奈地叹一口气。 “我说大小姐,咱就是说下次再遇见这种事情,能注意下方式方法不?” “不能。”箱子终于成功脱坑,夏明棠捉住拉杆往上一提,回复得十分斩钉截铁,“我要是有气不当场发出来,会乳腺增生。” 她撂下这句话,并在施诗苦口婆心劝诫之前,及时施法打断,“你看那客栈里面有只猫唉,我们快进去撸一下!” 客栈坐落于小巷尽头,门没有关,走进去便是一个清闲雅致的小院子。 院落四周栽着几株梅花,为这清幽之处平添一分色彩。 中央处搁着一张竹制小桌,有一只通体黝黑的肥猫闭目而卧,懒洋洋地甩着尾巴,将屁.股后面的梅花花瓣,扫出一个小小的花堆。 夏明棠见猫心喜,几步上前就对着猫背背一顿rua,“哇,好肥的一只猫啊,皮毛也好光滑!” “喵!”黑猫小憩被打扰,重重甩了两下尾巴,想要提醒眼前的两脚兽识趣一点。 可夏明棠何许人也,平日里就我行我素惯了,一碰见毛茸茸更是不知边界感为何物。 她不仅没有收敛,还一手捉住猫尾巴在空中画圈,招呼施诗道:“这尾巴也好灵活,摸上去毛茸茸的,你要不要也来摸摸?” 施诗在一旁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夏明棠喜欢猫,却偏偏不讨猫喜欢。 夏家不让她养猫,外面的野猫平时看见她就跑,好不容易遇见一只能摸得着的,把她乐得跟个痴汉似的。 也就这客栈的猫脾气好,要是换做别的猫,早就两爪子给她挠过去了。 “嗷呜~”被玩.弄尾巴的黑猫气得音调都变了,它起身拱起背对夏明棠发出威慑,趁人愣神的功夫,光速逃脱,一溜烟往大厅窜去。 “喵喵,别跑。”夏明棠手上拖着行李箱,脚上踩着小高跟,追猫的动作倒是十分敏捷,几秒钟功夫,就跟着冲进了客栈大厅。 黑猫跃过柜台,几个纵跃就落在了二楼楼梯。 夏明棠还待去追,猛然看见柜台前坐着一个古典气息十足的女人。 女人瞧着比她年长几岁,生就一副江南女子的温婉模样。 身着一袭黛青色旗袍,鸦羽般的黑发垂落,只用一根青绿色绸绳系着,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柜台上摆着一张玉制的算盘,女人纤长的手指在算盘珠上状似随意地拨弄,发出“叮咚”的声响,只是算个账,都这么禁欲气息十足。 察觉到有人造访,女人微微抬头,一只手仍搁在算盘珠子上,“两位,来这里旅游的?” 就连声音也这么好听,有着山泉般的清透滋润。 夏明棠一秒变脸,望向这个陌生女人,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姐姐好。” 2、第 2 章 要问夏家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怕是十个有九个人都会摇头,叹一声“不好相与”。 但这并不代表夏明棠不善与人交际,相反,若是她愿意,一张小嘴能甜出花儿来,就比如现在。 “姐姐可是这家客栈的老板?我见这里布置得清雅别致,很是让人心喜。有意在此住上一些时日,还望姐姐莫要嫌弃叨扰。” 施诗看向突然“大家闺秀”上身的夏明棠,表情仿佛见了鬼。或许是平日里夏大小姐风风火火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冷不丁表现出如此端庄良善的模样,还真是哪儿哪儿都透着诡异。 面对眼前稍显做作的客人,秦滟显得十分淡然,她单手三两下将算盘珠子归位,面上挂着和煦的笑意。 “承蒙这位客人喜爱,只是店中最近正在清点盘算,暂不打算接待外客。客人要是想在云镇度假,可以去别家客栈瞧瞧。” 老板的声音清冽动听,说出的话却如此冷冰冰让人伤心。 碰了软钉子的夏明棠并不甘心就此放弃,只一秒钟面上便挂上泫然欲泣。 “如此,真是太让人遗憾了。其实我此番来云镇,并非是为了度假旅游,而是为了送我那逝世的爷爷最后一程。” 原本在一旁瞧热闹的施诗,闻言差点没让口水给呛着: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夏家老太爷不是早在你出生之前就不在了吗? 但她这个时候作为好友,万万不能拆台,于是只静静看着夏明棠表演。 夏明棠手指拂过眼睑,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爷爷生前酷爱梅花,他曾说云镇的梅花是他一生难忘的景色。方才路过此处,见这院中梅花傲然绽放,焕发出蓬勃生机,便忆起爷爷从前在梅花树下与我说故事的模样。” 夏明棠一边说一边偷瞧着对面的模样,她好久没演戏了,如今遇上这么个不给反馈的观众,心中着实有些没谱。 但事已至此,必不可能打退堂鼓。 她狠下心掐了自己一把,硬生生憋红了眼眶,“或许这便是天意吧,我原本还想,能住在爷爷喜欢的地方,这样就可以离他近一点,唉~” 她一手拉着行李箱,缓缓朝客栈大门走去,留下一个自认为无比落寞的背影。 一边旁观的施诗用了好大毅力,才让自己没有当场笑出声来:这也太浮夸了吧,我要是老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你走出去。 柜台处到大门,十几步的距离,夏明棠走了半分钟还没走完。 三步路、两步路、一步路……夏明棠这会儿是真有点想哭了。 “等一下。”秦滟的声音很轻,但耐不住夏明棠耳朵灵。她话音刚落,下一刻,夏明棠就闪现到她跟前。 就连一旁擦桌子的小工见状,都忍不住想翻白眼:这位小姐,刚这段路,您可是走了足足半分钟。 秦滟走出柜台,看向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五官已然极尽明艳,原本应当是具备攻击性的美貌,此时却因为眼睑的薄红,十分惹人怜惜。 客栈老板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言语倒是十分良善,“客人拳拳孝心,我自是应当成人之美。” 没想到老板如此轻易改了主意,一旁听热闹的小工这会儿连桌子都不擦了,慌忙出声,“秦姐,可……” 秦滟做了个止声的手势,开口不急不缓,“一一,替客人登记入住。” 被唤作一一的小工明白老板心意已决,尽管不太情愿,也还是走到柜台另一侧的电脑前,“身份证。” 夏明棠作势便要翻手提包,只是动.作到一半,便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我这次出行走得匆忙,不慎遗失了身份证,补办下来,还需要一些时日。” 一一这下有些憋不住了,“我们这可是正规客栈,没有身份证是不能入住的。” 一大早就来接机的施诗,看向夏明棠也是一脸雾水:你身份证不是刚还在吗? 还未等施诗搞清楚夏明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就已经被推到了人前。 夏明棠双手扶住施诗肩膀,眼巴巴地望向秦滟,“不如就用我朋友的身份证登记,可好?我们只要一间屋子,你瞧我们一看就是好人,姐姐~” 你这一看就不像好人。 一一果断关掉显示器,看向一旁的秦滟,等待着她下逐客令。 秦滟目光在夏明棠身上停驻几秒,似在思虑,实则根本瞧不出情绪。 夏明棠还在脑海里光速编织着万一被拒绝后的应对,便听见如天籁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出门在外,谁都有意外的时候,没事,就用这位客人的身份证登记吧。” *** 秦滟说客栈最近不接纳外客,确实所言非虚。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空空如也,就连被褥都是从楼下库房抱来的。 施诗半跪在床边,一手帮忙铺被子,一手还不忘赶蚊子,“这么冷的天还能有蚊子,这生命力也太顽强了。” 相比之下,夏明棠就显得十分自得其乐,她拉开窗帘,对着窗外深呼吸一口气,十分享受,“有蚊子好啊,有蚊子说明这地儿有生气,适合居住。” 施诗见她脸上开心不似作伪,更加摸不着头脑,起身走到夏明棠身边。 “不是,你还真打算在这儿长住啊?刚我没机会问,现在总可以说了吧,这又是在唱哪一出,放着好好的别墅不住,又是演苦情戏又是谎称遗失身份证,硬赖在这儿当黑户?” 此时房间里只有施诗和夏明棠两人。面对这个一起长大的发小,夏明棠也没有多卖关子,提醒道:“今天我们进客栈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施诗顺着夏明棠的引导若有所思:特别的地方,老板长得特别漂亮算吗?说起来夏明棠就是在瞧见老板样貌后,才开始戏精附体,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的。 如果说会变脸也是一种天赋,那施诗一定是天赋异禀。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夏明棠便从对方脸上瞧见了:从若有所思,到恍然大悟,再到恨铁不成钢,最后化为嫌弃这一整个表情变化。 夏明棠不知道施诗心里想了什么,但料想肯定不算什么好事,没好气地只能将话说得更直白些。 “柜台上那么大一把玉算盘,你就一点没瞧见?” 施诗努力调动回忆:那玉算盘,做工倒是挺精致的,用的还是上好的和田玉,似乎还有些眼熟。 “那算盘莫不是……” “就是前年季家在慈善晚会上拍下的那一把。”夏明棠替她补充完剩下半句。 施诗见夏明棠说得笃定,自己心里却难免有些迟疑,“可那也不过就是个算盘,会不会是转赠……” “没这么简单。”夏明棠轻嗤,“季家惯会沽名钓誉,面子功夫能做到十成十,花了高价从拍卖会上拿下的东西,后续价值还没榨干,哪能轻易转赠。” “所以你怀疑这间客栈与季家关系匪浅?” 施诗原本正要顺着这话推理,抬眼瞧见夏明棠一脸忿忿的模样,不察笑出了声,“哈,你对自己未婚妻家的评价,还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啊。” 施诗话音刚落,就遭到夏明棠一记白眼,可她非但不怕,还敢继续在老虎嘴上拔毛,“话说你们两家都走动这么长时间了,这婚礼是不是最迟明年就得办了,我听说这季家三小姐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你要是这么欣赏她,这婚你去结!”夏明棠一把抓起窗台的玩偶,不知把它当作的脑袋,狠狠蹂.躏一番。 “我既然人都已经离开了榕城,这婚就必不可能结成。”言语间她想起方才在客栈大厅的种种,面上添了两分开怀。 “原本我还担心先前计划不够周密,如今看来,或许是老天都要帮我一把。” 施诗玩笑归玩笑,却也是真心为她担忧,“所以你现下是决定把宝押在这客栈老板身上,靠谱吗?” 夏明棠此时已然信心满满,“以我的聪明才智,绝对靠谱。原计划不变,如今敌明我暗,又能多一层筹码,何乐不为。” 施诗见她如此自信,忍不住稍微泼下冷水,“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刚刚差点连客栈都住不进来,第一步计划就胎死腹中。” “那不可能。”夏明棠如今有了希望,眼里都多了光彩,“以我这般出神入化的演技,但凡是个人,都没法抗……咳咳!” 她说得慷慨激昂,一手扬起玩偶差点就要拍胸.脯明志,却在转身瞧见门外之人时,呛住了。 一一迎着夏明棠的目光,径直进屋将手中蚊香放柜子上,言简意赅。 “这房间空得久了,晚上有蚊子,秦姐让我把这个送来。” “麻烦你了,替我谢谢老板关心。”夏明棠接下蚊香,道谢。 “应该的,没事我先走了。” 一一离开后,夏明棠手指轻轻敲了敲绿色的蚊香封盒,无意识抬头,一眼看见在院子插花的秦滟。 风动,花枝摇曳,人立画中。 秦老板什么时候出现在那儿的? 夏明棠心里范着嘀咕,此时原本正在精心整理着花卉的秦滟却突然回头,似乎在隔着窗户与她对视。 明明两人之间还隔着不近的距离,并且此时的夏明棠还处于更为高处的二楼,她却不知为何莫名生出些心虚感。 这家店老板一定有问题! 夏明棠在心里重重点头,一把拉上窗帘,将蚊香塞进最底层抽屉。 3、第 3 章 次日上午,夏明棠从客栈楼上转到楼下,都没瞧见什么人的踪影。 昨夜施诗安顿好她后便有事离开了,如今留她孤身一人在这神鬼莫测之地,纵然四周看上去风平浪静,却也还是让她凭生出几分谍战剧女主般的紧张感。 就连脸蛋右侧那两个被蚊子啃出的新鲜红点,也都是她为伟大革.命事业做出的牺牲。 夏明棠来到客栈一楼的小厨房,见有人背对着她似乎正在忙碌,于是小心翼翼上前观察。 戴着半框眼镜的年轻女子端着刚煮好米线转身,差点与迎面而来的夏明棠撞个正着。 “嘶~”夏明棠眼疾手快地帮忙扶住砂锅,被烫得眼泪花子都冒出来了。 女子快速将砂锅米线放在灶台旁,没有责怪夏明棠的鬼鬼祟祟,而是闲话般询问,“你就是昨天新入住的那位?” 夏明棠点了点头,心道:这客栈大家消息都这么灵通的吗? 女子得到肯定答复,主动伸出一只手,“杨帆,比你早些时候在这里暂住。” “夏小花。”这是她进客栈时给自己临时起的名字。 看来这个杨帆也是客栈的客人。 夏明棠与之握手,在心里擅自将对方与自己划入同一阵营。 她跟随着杨帆一路来到小院桌前,很是主动地拉出两张椅子,一副要促膝详谈的模样。 杨帆倒也不介意她这般自来熟,将煮好的米线分装于一只白瓷碗中,“吃点吧,正好煮多了。” 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一杯燕麦粥的夏明棠,这会儿倒也不客气,毫不吝惜地夸赞对方手艺,同时不忘趁机打探消息。 “你在这儿住多长时间了?我昨天来的时候,老板还说不接待外客了。” 杨帆往米线里添了几大勺辣椒,没有什么戒备心,“最近是听说客栈有什么事要忙。我在这里快三个月了吧,刚来的时候这儿还不是秦老板在打理。” 夏明棠想不到就这么一个寒暄式的开场白,都能问出一个大瓜。 新换的老板,果然有鬼! 她心里掀起一片巨浪,面上却努力作出漫不经心,“这样啊,那你这段时间应该能时常见着秦老板吧,你觉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杨帆嗦了一大口米线,含糊道:“秦老板平时出现在店里的时间不多,我跟她也没见着几面,感觉……挺温婉一个人吧。” 这个答案太模糊,夏明棠自是不满意,于是近一步追问,“那你可察觉,她平日里有什么习惯喜好?” “喜好……插花算是一个吧。”杨帆擦了擦嘴,终于意识到这一问一答的模式不太对劲,反客为主,“唉不是,你才来一天,怎么就对秦老板这么关心啊?” 不好,要露馅! 夏明棠心中警铃大响,一秒切换传统艺能。 她轻蹙眉头,任忧伤弥漫脸庞,“实不相瞒,我昨日第一眼看见秦老板时,就倍感亲切。她的一颦一笑,与我那因病早逝的姐姐,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话音刚落,就见杨帆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拿笔快速记录着什么。 夏明棠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对方神情,分明是示意她继续。 她刚进入状态,自是不愿中断,开口越发声情并茂,“我姐姐一直待我极好,可我幼时顽劣,总是惹她生气。 “如今她不在了,回忆起来心中多有悔恨。昨日看见秦老板,感觉仿佛姐姐通过另一个人来到了我身边。 “所以我才情不自禁想与秦老板多亲近些,待她好一些,这样也能让自己心里安慰一些。你不会笑话我吧?” “当然不会。”杨帆记录完最后一笔,收起小本本,本想宽慰两句“逝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待”,但见夏明棠难过的模样,话到嘴边,便成了。 “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夏明棠就跟杨帆拉近了距离,两人像是发现什么新鲜八卦一般,在客栈里大声密谋。 “所以你是觉得,秦老板平日里除了经营客栈,都没有对别的什么事表现出上心?”夏明棠将洗干净的碗碟放入橱柜,取纸巾擦了擦手。 “其实我觉得,就连经营客栈,她也没有很上心。” 杨帆翻看着随身携带的小本本,摇了摇头,“我来这儿住了三个月,对于其他人的性情都能摸出一二,就她,有点神秘。” 这已经是夏明棠见杨帆第五次翻小本本了,她有些好奇,探头张望。却叫杨帆发现,瞬间将本子阖了个严实,“你先好奇你的秦老板吧,别好奇我。” 纵然好奇,夏明棠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她一手无意识挠了挠脸颊,打着哈哈道:“好好,我不看你的,你再回忆下,有没有遗漏什么细节。” “我想想啊……”杨帆扶着眼镜回忆,目光却被夏明棠挠脸的动作吸引,“话说,你脸上这么红两个包,真的不用处理下吗?” 之前刚见面不好意思说出来让人尴尬,这会儿倒是能直言不讳了。 别人不提还好,一提只觉得更痒了。夏明棠用指甲在脸颊处摁了两下,故作坚强,“没事儿,晚点我擦点花露水好了。你这儿有花露水吗?” “有也过期了。”杨帆摇头,“我们这儿好久都没人被蚊子咬了,据我观察,客栈会给每个入住的客人都送上蚊香。怎么,这次没人给你送吗?” 夏明棠:…… 如此平常的一句话,像是给夏明棠下了禁言咒。幸而此时有人出现,才打破了短暂的尴尬。 秦滟提着两袋日用品放在小厨房的灶台旁,即使是如此生活化的一幕,出现在穿着旗袍的她身上,竟也丝毫不违和。 “你俩已经认识了?那倒是省得我再介绍。” 秦滟将其中一只口袋打开,里面尽是些酱油麸醋,她将之一一陈列就位,看一眼夏明棠,语气寻常,“怎么样,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吧?” “习惯的。”夏明棠刚才悄悄打听了人家这么久,这会儿本尊突然出现,让她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为了掩饰这种心虚感,只能努力没话找话,“秦老板,你还亲自去采购啊。” 她如今一紧张,连装乖嘴甜时的“姐姐”都忘记叫了。 秦滟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变化,就连打趣的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客栈人少,一点小事,没必要假手于人。只是没想到夏小姐在这儿住下后,反倒是变得生疏了。” 夏明棠暗道自己刚才表现糟糕,她可是专程深入敌营探听敌情的,可不能让人多了戒心,于是赶紧找补。 “怎么会呢,我一直都很喜欢姐姐的,姐姐也别叫我夏小姐了,叫我小花就好。” 夏明棠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瞄向一旁的杨帆。怎么说呢,她不怕在生人面前演戏、也不怕在熟人面前演戏,但此时多了一个半熟不熟的观众,总觉得……有些尴尬。 不过杨帆自打秦滟出现,就一直掏出小本本记个不停,压根没拿正眼瞧她。 秦滟笑容温婉和善,“好的小花,这给你。” 夏明棠接过一看,正是一瓶花露水,外面用塑料薄膜包裹了一层,保护得很好。 她正要道谢,秦滟已先一步与她告别,“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在这儿好好玩。哦对了,我叫一一在每棵梅花树下都添了个垫子,你要是想念爷爷了,可以去树下坐坐。” “什么爷爷?”原本一直埋头奋笔疾书的杨帆,闻言突然诈尸般抬头。 秦滟对她这一惊一乍的模样已习以为常,只简单解释道:“小花一片孝心,来此处小住原是为了怀念她逝去的爷爷。” 杨帆一翻小本本觉得不对,转头看向夏明棠,“可你不是说你姐……唔唔……” 夏明棠一手捂住杨帆嘴巴,用生平最快的语速道:“姐姐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突然想起和杨帆还有些事情要聊,你就不用管我们了拜拜了!” 她说着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杨帆拉走,生怕这两人再多对质一秒,她精心编织的谎言就全被揭穿了。 直到目送秦滟远离,夏明棠才放开捂住杨帆嘴巴的手。对上对方一脸“看你怎么交代”的表情,她只用了一秒就构造出一个崭新的故事框架。 “那原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我爷爷同姐姐一道乘上了飞往m国的飞机……” 为了消除对方的疑虑,她这次表演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卖力,可杨帆却没有同之前一样拿出小本本继续记,如果微表情能说话,那她此时脸上分明就在说:你继续演。 演戏被人当众看穿,纵然夏明棠有再强的信念感,也难以继续,一时进退两难。 “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你之前说什么为了爷爷为了姐姐都是骗人的,其实根本别有用心。”杨帆脸上难得闪现出睿智的光,这让夏明棠非常心虚。 “其实我……那个……”夏明棠不甘心潜入敌营的计划第一天就被拆穿,偏她向来伶俐的口齿突然有些不太利索。 “别编了,我都明白。”杨帆见夏明棠急得小脸通红的模样,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想,“你不就是看上了秦老板,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夏明棠:“我不……” 啊? 反驳的话刚说到一半,只听杨帆言之凿凿,“以秦老板的风采,倾慕她的人多了去了。不过你比较厉害,你成功住进来了,比旁的人都有希望。放心,我俩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我会帮你的。” 夏明棠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么个走向,此时她脸上的薄红还未完全褪却,不用怎么演就已然有三分像,“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你可千万别……别告诉姐姐啊,我……不太好意思。” 杨帆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低头在小本本上重新记下几笔,又往前翻回两页,把之前记的内容划掉了一大段。 或许是她刚发现一个“惊天秘密”,内心有些得意松懈,竟让夏明棠逮着缝隙窥见半句刚被划掉的内容。 [骨科白月光替身文学] 什么鬼? 4、第 4 章 杨帆得知自己小本本上的秘密被发现,倒也没有很尴尬,在夏明棠兴师问罪之前选择主动坦白从宽。 “实不相瞒,我的真实身份是一名网络小说作者,来这客栈小住是为了收集灵感。” 夏明棠想起刚刚无意间瞄到本本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形容,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所以搞了半天,我倒成为你写文的素材工具人了?” 杨帆转着手中的签字笔,一脸淡定,“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可以帮你出谋划策,助你达成心愿,你给我提供素材灵感,我们这是合作共赢,互利互惠。” 夏明棠面露怀疑:“你,出谋划策?” 杨帆倒像是被激起了斗志,“你可不要小看人,等着。” 她说着就从另一侧兜里掏出一个全新的本子,就着一旁的石桌便开始书写,下笔行云流水:追爱三十六式…… 一刻钟后,杨帆将写得密密麻麻的小本慎重交到夏明棠手里,“可别说我没诚意,这可都是我多年的心得珍藏,今天全部交给你了。” 夏明棠有些迟疑地翻开小本本,轻声阅读,“追爱第一式:投其所好;第二式:英雌救美;第三式:幽闭空间……这什么呀,怎么越到后面越看不懂了?” 杨帆伸手将本子往后翻了两页,解释道:“你刚看的那页是目录,后面有具体的操作指导,比如这个第二式英雌救美,我就设置了三种不同的场景,具体可以用哪些招式我也给画上了,你只要照着这个来,保准出场英姿帅气,分分钟让秦老板芳心暗许。” 夏明棠看着小本本上火柴人比划出的一系列高难度动作,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嘶,那个……有没有操作上不用这么专业的,更适合新手入门的?” 杨帆看夏了明棠一眼,眼神带着分了悟,将小本本又往后翻几页,“操作简单的也是有的,你看这个,第十一式美食攻击,菜谱我给写后面了,都是我最喜欢的菜,只要照着上面的步骤烹饪,保准让人口齿生津。” 夏明棠不可置信地重复:“你最喜欢的菜?” 杨帆摸了摸鼻子,“嘿嘿,主要是……秦老板的口味,我也不太了解。不过你放心,我相信人类对美食的爱好都是共通的。” 夏半信半疑重新看向小本本,认真读阅,“食盐少许,醋少许,这个少许到底是多少啊?唉……有没有操作更简单的一点的方案。” 杨帆看向夏明棠,长叹一口气,将小本本翻回到前面,“操作更简单的,就只能是这个了,第七式魅力展现,就是你自己擅长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让老板娘看见真实的优秀的你,自然就会被吸引了。” 夏明棠单手托腮,面露苦恼,“这好难选啊,我感觉自己做什么都挺擅长的……” 她抬头触及到杨帆无语的目光,又故作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咳,当然除了打架和烹饪,别的真的都挺擅长的。” 杨帆无奈闭眼,开始怀疑自己助夏明棠追人这个决策的正确性,再开口时已经有些放弃治疗,“既然你什么都擅长,那你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反正就是在秦老板面前挣表现。” 夏明棠被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师,我悟了,只要我在秦滟面前多多刷脸,无论做什么事,她都会被我的魅力所吸引。谢了,想不到你还真挺靠谱的,我现在就去!” 杨帆看着夏明棠雀跃的背影,一脸震惊:我刚刚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 夏明棠将《追爱三十六式》收进柜子,好生珍藏。转身便朝秦滟的房间走去。 她刚得杨帆一波指点,心里已然有了方向:借着秦老板爱慕者的身份,实行追求计划,同时探听消息,可谓天衣无缝。 横竖她如今已经住进客栈,近水楼台,就算黏人了些,秦滟也不能随意将她赶出去。 至于追求的具体操作,她也成竹在胸,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路吧。 不就是刷脸挣好感吗,相信以她的聪明才智,丝毫不是问题。 此时她站在秦滟门口,回顾了一下第一波刷脸的借口,确认十分妥当,于是自信敲门。 秦滟刚回屋不久,外面就来了访客。她起身推开房门,看见眼前这张明艳中泛着绯红的面庞,似乎并不吃惊。 这客栈一共三层楼,客人们大多住在第二层,而当下只有老板居住的第三层平时甚少有旁人拜访,也就一一有时候上来拿点东西。 对于眼前这位不太有边界感的客人,秦滟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将她迎进屋子,好脾气地关心,“小花这脸好些了吗?” 小花…… 夏明棠屁.股刚沾到沙发,猛然听见这个称呼,被尬住一秒,但她很快调整好状态,笑容天真纯粹,“好多了,都亏了姐姐送的花露水,不然今天这脸怕是要被我给挠破了,要是那样我可就毁容了,以后日日都得活在旁人的嘲笑声中……” 夏明棠故意夸大说辞,好为自己后续的道谢行为,提供充分依据。 可她这人有个毛病,每次一开始演戏,就很容易进入自我陶醉的境地,若不是触碰到秦滟但笑不语的神情,她甚至还能即兴编出一个小故事来。 还好这次她反应不慢,“咳咳,总之,我这次前来,是想表达对姐姐的谢意。” 秦滟闻言点了点头,替这位不速之客倒了杯水,温和而礼貌,“不必这样客气,你现在是客栈里的客人,我自然应该照拂些。感谢的心意我收下了,若是无事……” “有事的!”夏明棠误以为秦滟要下逐客令,连忙接声,撑着沙发凑近秦滟身边,“如此大恩,怎么能只有口头感谢,姐姐最近有空吗,我想带姐姐在附近游玩一番,以表感谢。” “你,带我,在附近游玩?” 如清泉般的声音吐字有些慢,夏明棠却从中听出一丝揶揄。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地方,好像是人家的主场。 夏明棠时常嘴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但好在她变通快。 “我的意思是,我和姐姐一起去附近游玩,路上姐姐要是缺哪个跑腿打杂的,尽管使唤我就好。”她无意识举起一只胳膊,配上一脸诚恳的表情,像是要起誓似的。 秦滟不语,目光从那张俏生生的小脸,一路游离至白皙纤细的手腕处,眼里分明是对夏明棠能否胜任“跑腿打杂”一任满满的怀疑。 夏明棠何曾被人如此瞧轻过,她二话不说便撸起袖子,紧握拳头展示着自己那肉眼难以察觉的肱二头肌。 “姐姐你别看我长得瘦,其实我可有力量了,而且还十分聪明机灵,你和我出去玩,一定省心又开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自咬牙,想要将肌肉挤得更明显些,可惜收效甚微。 秦滟默默看着夏明棠独自努力,隔了好几秒,才好心情地开口,“的确是让人心动的提议,只可惜最近客栈里要忙的事情不少,我恐怕暂时没有福气和小花一起出去玩了。” 她嘴上说着拒绝,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夏明棠脸上,只见那人上一秒刚要耸拉眼皮,下一秒又恢复了满满的活力。 “姐姐有哪些事情要忙,统统可以吩咐我啊,我之前大学有辅修酒店管理,客栈的事一定能帮得上忙。” “倒也不用这么专业。”秦滟瞧向夏明棠,面色带着两分犹豫,“但小花是客人,本是为了怀念你爷爷才暂住此处,我怎好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夏明棠生怕被拒绝,话跟算盘珠子似的往外蹦,“要不是姐姐及时送我花露水,待我挠破脸被毁容,从此日日活在人的嘲笑声中,定会心生抑郁,由此郁郁寡欢而终。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不过些许琐事,何谈麻烦。爷爷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他孙女是如此知恩图报之人,也定会含笑九泉。” 夏明棠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地起身比划,以增加强说服力。 却因为一时过于激动,小腿肚子抽了筋,朝着秦滟的方向,“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秦滟:…… 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5、第 5 章 夏明棠也算是塞翁失马,昨夜虽然出了糗,却因此获得秦滟松口,准她白天一起来帮忙。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专程花两小时给自己上了一套能直接去走红毯的全妆,想着一出场就迷死秦滟,结果现在眼睛瞪得像铜铃。 “采菌子?” “这两日山里刚下过雨,现下正是采菌子的好时候,山里路滑,小花还是换一身轻便的着装为好。”秦滟仿佛没有看见夏明棠脸上的惊讶,温声细语地解释着。 今日的秦滟不似平常那般旗袍不离身,而是换上一身素色布衣,妆容极淡,长发挽起一个髻,透着分天然来雕饰的美感。 连向来自负美貌的夏明棠也不得不感叹“秦老板的确特别漂亮”。 只是比起花痴,夏明棠更多的是纳闷,“呵呵,没想到姐姐平日里的工作,还挺丰富的哈。” 感觉你也没有很忙嘛。这后半句话被她吞进了肚子里。 秦滟一边收拾着竹筐里的工具,说话慢条斯理的很有耐心:“云镇依山而建,山里的菌子就是对镇上所有人的馈赠,家家户户都会去采,客栈的客人也都很喜欢。小花要是不想去,我让一一陪我一道也是可以的。” “我想去我想去!”夏明棠生怕错失良机,赶紧表忠心,跟个兔子似的窜回房间,“姐姐你等我换身衣服,马上就好。” 待两人乘三轮车来到山脚,夏明棠看着满是灌木落叶的山地,有些好奇:这地方哪儿有菌子啊? 秦滟拎着竹筐下了车,夏明棠才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帮忙赚好感的,后知后觉上前拎筐。 秦滟没有与她争抢,一边沿着山路朝上,一边介绍,“这些菌子多生长于腐木之间、落叶堆下,小花你年轻眼神好,等会儿要是发现地上有什么小鼓包,大可去挖开瞧瞧。”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突然被夸奖的夏明棠又开始独自灿烂,一心记挂着要好好表现展现魅力,短短十几步路,她就冲上去扒拉开五个落叶堆,然后发现这些落叶堆下面,就真的只是落叶。 这让她不得不对这整片山都产生了怀疑,“姐姐,我之前听说菌子大多生长于夏秋两季,可现在都冬天了,山里真的有菌子吗?” “有的,这片山地势特殊,季节反应较外面要慢两个月,眼下正是菌子茂盛的时候……”秦滟说着蹲下.身,拿小铲子剥开腐木边的落叶,一把小白伞呈现在两人面前。 “菌子!”夏明棠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处于生长中的菌子,两眼冒出兴奋的光,拿着小铲子就上去kuku一顿挖。 秦滟在旁边帮她掌着铲子,“顺着这个方向挖,注意不要刨到根部。” 在两人“齐心协力”之下,很快一颗完整的小白蘑菇被挖了出来。 夏明棠捧着这个伞状的小玩意儿,莫名的有成就感,“姐姐,这个可以直接吃吗?” 秦滟凑近瞧了瞧,“这个是鸡枞菌,味道最是鲜美,等回到客栈就拿它来炖汤。小花真厉害,第一次就挖到了这么完整又美味的菌子。” “嘿嘿,我就说我很能干的。我们再往山里面走走,肯定菌子更多!” 夏明棠得到肯定,一下子干劲十足,这会儿哪怕是路边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草堆,都会被她刨开瞧个仔细。 一旁的秦滟倒成了专职解说兼夸夸团。 “这个金色的是鹅蛋菌,带有一定毒性,但处理后可食用。” “白玉菇,在这一片倒是比较少见,可以用来炒菜。” “居然连这么珍稀的松茸都被你找到了,好多人进山十次都未必能遇到一个,小花果真是小福星。” 夏明棠每采集一个菌子,就得到一句肯定,不多时小竹筐里就已经装了大半筐五颜六色的菌子。 夏明棠被夸得飘飘然,不顾满手的泥,一把将刘海捋到耳后,就要继续投身挖菌子大业。 倒是一旁的秦滟见她这小花猫的模样,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她摸了摸衣兜,发现纸巾在刚才已经被用光了,于是转身走向山腰处凉亭旁的小摊,“你等我一下。” 夏明棠看一眼秦滟的背影,意识到自己此时有些邋遢,半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她蹲身在一截腐木旁,只一门心思想挖更多的菌子,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发出震动。 点开消息框一看,是合伙人安然发来的消息。 [现已分批吸纳季氏国代20%的散股,对面似乎有所察觉,后续收购进度将会有所放缓] [你这两天在云镇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夏明棠给安然报了平安,叫她尽管按自己的节奏来实行收购。 对于这位学姐兼合伙人的能力,她一向十分信任,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的机密和命脉都交给对方打理。 夏家以生产电子元件起家,之所以一心要与季家联姻,不止是因为季家同为榕圈四大家族的地位,更重要的是季氏国代牢牢控制了榕圈80%以上的零件出口渠道。 夏家若是想实现供产销一体,进一步扩展商业蓝图,就如何都绕不开季氏国代这条线。 其实季氏国代对夏家而言很重要,但对于已经转战房地产的季家而言,却只是一个锦上添花的子产业。 要是夏老太太亲自出手,收购区区一个季氏国代,自然易如反掌。 但大家做生意都讲究一个和气生财,能和平解决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得罪人。 何况掌管季氏国代的季家三小姐一表人才、年轻有为,能和夏家这个混世小魔王结为连理,怎么看也是夏家占便宜了。 对于这桩婚事,夏家上上下下都很满意,唯独夏明棠本人不满意。 既然如何撒娇耍赖都不顶用,那也只能来阴的了。 夏明棠肚子里冒着坏水,手上挖菌子的动作都用力许多,拳头大的菌子三两下就被她连根刨了出来。 “这个金色的……刚秦滟说好像是叫鹅蛋菌来着,上面居然还有小麟纹,真好看,不愧是我。” *** 夏明棠一口气挖了十几个菌子,也不见秦滟来找她。 她有些无聊地朝山腰方向的凉亭望去,也不知是不是眼花,只见一个黑影光速从凉亭后面闪过,随即消失不见。 她擦了擦眼睛,再看时就只有秦滟拿着一包纸巾走上前。 “小花等久了,来,擦擦。” 夏明棠还在琢磨刚才的黑影,并没有伸手去接,状似不经意地试探,“姐姐刚才是碰见老朋友了?我看你俩挺聊得来的。” “小花怕是看岔了,不过是个问路的人,再不擦擦就真要成小花猫了。”秦滟见对方没动作,修长的手指拆开塑料包装,从中抽出一张纸巾,凑近夏明棠。 谁家好人大白天穿黑衣,还身手那么敏捷啊。 夏明棠还在认真分析,冷不丁脸蛋一凉,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 她抬眼瞧见秦滟近在咫尺的容颜,像是被打上一层滤镜,每一处五官的视觉冲击都被放大了数倍,莫名耳根有些发热。 奇了怪了,明明有鬼的是秦滟,我为什么要紧张? 还未等夏明棠进一步深思,秦滟已经退回原位,将用过的纸巾收起,满意地点了点头,“擦干净了,我们小花果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夏明棠从小到大听见的夸赞不少,可那些词儿如何比得上,一个仿佛从古画中走出的美人所夸赞的漂亮,来得更舒心、更能满足虚荣心。 于是她很没有出息的,尽管想要努力装作矜持,还是控制不住嘴角咧向耳后根。 秦滟倒也没有盯着她瞧太久,她转眼看向一旁的竹筐,惊喜道:“又采了这么多菌子,小花果然很有天赋呢。” “姐姐过奖了,是姐姐教得好。”夏明棠终于找回了她的“谦虚”,说话都比平时客气。 她心想:其实秦老板人也挺好的,如果她不是季家那边的人,没准我俩还能成为好朋友呢。 两人就在这样互相恭维的和谐氛围中,采足了满满一筐的菌子,待回到客栈时,已近日暮时分。 至此,夏明棠度过了十分愉快的一天,但总是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6、第 6 章 秦滟将整筐菌子交给一一,叮嘱道洗干净后分赠给客人,之后便有事去了前厅。 看着秦滟离开的背影,夏明棠猛然想起:我这会儿是来刷好感博取秦老板信任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万不可懈怠,得随时行动起来! 她脑海里疯狂头脑风暴,不知不觉间在原地转了十多个圈。 一一将菌子倒进盆里,原本只想专注手头的工作,并不打算搭理某位戏精的客人。 只是这位客人存在感实在太强了些,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洗菌子的节奏,于是只能无奈询问。 “夏小姐,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夏明棠刚刚脑子里进行完一番激烈角逐,如今终于拿定主意。 “一一,我想现在先拿几个菌子出来,晚上做个菜。” 就这事? 一一拉着凳子退后,给她腾出位置,“这些本来就是要送给你们的,随便拿吧。” 倒也不必转十个圈。 夏明棠并不知道一一内心的吐槽,开心地上前挑选。 她特意挑出那个最好看的带有麟纹的菌子,在一一看过来时还护宝似的挡了一手。 此时的她信心满怀: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 杨帆大晚上来到小厨房,准备做个宵夜,人还未至,便见里间烟雾腾绕。 待走近看清来人,一秒露出活久见的表情,“夏小花?” “嗯……”夏明棠现在每次一听见这称呼,都无比后悔当时入客栈时起名的草率。 她一手执筷子,不情不愿点头,算是回应。 杨帆来到灶台前,探头看向锅里那一堆黏糊糊的东西,“怎么突然这么好兴致,决定亲自下厨了。” 夏明棠看着手机里的教程,蹑手蹑脚地往锅里下调料,还得分心回答问题。 “我思考了一下,你那个三十六式还是有点东西的,烹饪这种事情,虽然我以前没接触过,但看上去好像也不难。” 杨帆看着锅里那堆不知道是什么的食物,深刻反省自己当时写攻略时忽略了个体差异。 她斟酌一番,试探道:“你想开展美食攻击,那为什么不照着我的食谱来?” 夏明棠瞄一眼手机屏幕上的“盐适量”,拿着盐罐朝锅里抖了几圈,振振有词道。 “你食谱上写的那些,都是你喜欢的,未必能讨秦老板欢心。可是她今天专程让我陪着去采菌子,一路上都表现得很开心,说明这些菌子是她喜欢的。” 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杨帆看着锅里冒着小泡泡的液体,结合上文猜出那应该是菌子汤,她委婉提示道:“可你就这么网上随便找个食谱,确定操作没有问题吗?” 锅里的动静有些大,夏明棠往后退了半步,但面色依然坚定得像是要入党。 “不是你说的,我想怎么做都可以,只要是我做的,她都会受吸引吗?” 杨帆:? 我有说过这种原话吗? “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你的这种自信。” 夏明棠权当这话是对她的夸奖,她一边专注锅中物,一边安慰人,“不用羡慕,只要你坚持每天起床连续夸自己一分钟,也可以变得越来越自信。” 杨帆:…… 那倒也不必。 她瞧一眼锅中几乎可以用“惨烈”来形容的食物,心中生出几分对秦滟的同情,以及对自己乱出主意的愧疚。 见到这位大小姐信心满满的模样,她也只能挽救一点算一点。 “你这是第一次亲自下厨吧,这么有纪念意义的食物,不自己尝尝吗?” 说的好有道理。 夏明棠深以为然地点头,取出一只白瓷碗盛了小半碗,她看向一旁的杨帆,大方招呼道:“你也一起来尝尝吧。” “不用不用。”杨帆一颗脑袋甩得像拨浪鼓,“这是你对秦老板爱的心意,我不适合尝。” 夏明棠没有继续客气,握着小勺子一勺一勺品尝得十分认真。 杨帆见她面色严肃,心里反倒松了口气,“味道怎么样?” 夏明棠半是严肃半是疑惑地喝完碗里的汤,思索片刻道:“好像有点咸。” 杨帆:? 不是,你刚刚起码抖进去1/4罐盐,这只是“有点”咸吗? 这人到底是对自己滤镜有多深啊! 没等她发表意见,夏明棠接了半碗清水往锅里倒,“再加点水应该会好一些。” 杨帆:…… 刚才那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 就这样,杨帆眼睁睁地看着夏明棠为了追求“完美境界”,往锅里盐多了加水,水多了加辣椒,一锅菌子汤被她创造得五颜六色,还亲自品尝掉好几碗。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此时锅里的菌子也越来越少了,这意味着秦老板要遭的罪,也变少了。 此时已经喝汤喝得有些恍惚的夏明棠,看着自己亲自烹饪出的缤纷多彩的菌子汤,露出满意的微笑,“终于,完美了。” 她伸手去端砂锅,被烫得一哆嗦。 杨帆见她如此不靠谱的样子,主动伸出援手,“我替你端着吧,秦老板这会儿正在前厅算账。你也是厉害,喝个汤都能把自己喝醉。” “没醉,我就是有点……嗝……撑着了。” 小厨房距离前厅不远,短短几十步路,被夏明棠走出了轻功水上漂的架势。 杨帆专注手里端着的砂锅,一时没留意到身边的异常。 *** 似乎每次秦滟在前厅工作的时候,一一都会在不远处做清扫。 杨帆将菌子汤放在离大门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先是与在门口的一一寒暄,“今天忙到这个点啊。” 一一边擦着桌子边回应,“马上要过年了,秦姐说给客栈做个大扫除。” 她抬头时瞧见夏明棠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纳闷道:“夏小姐是不舒服吗?” 夏明棠一路上都脑子晕晕乎乎,冷不丁瞧见一个灰色生物朝自己靠近,心中警铃大作,双手起势,大喝一声:“灰太狼,休想作歹!” 杨帆、一一:? 这动静太大,惊动到在一旁算账的秦滟,她几步上前,“怎么回事?” “小花她……她刚给自己做了碗汤,就……就这样了。”这变故太突然,杨帆开口结结巴巴,她都不敢说这汤原本是打算给秦滟喝的。 谈话间夏明棠已经一手叉腰一手比“耶”摆好了poss,高呼:“月棱镜威力变身!灰太狼,受死吧!” 被当成灰太狼的一一这会儿脸色真的变成了锅底灰,十分无语,“夏小姐,你这次戏有点太过了。” 秦滟端起桌上的汤嗅了一下,最早反应过来,“她这次不是演的,一一,你先去打杯水来。” 一一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刚转身没走两步,就被夏明棠中气十足的声音喝住。 “灰太狼,休想逃跑!” 夏明棠双手交叠过额头,原地转了好几圈,口中还念念有词,“爱和正义的水兵服美少女——水冰月!我代表月亮消灭你!” 她气势很足,不仅把附近的桌椅撞到打颤,也把一旁的几个人全唬住了。 正义的美少女一把扯下发间的发夹,对准灰太狼释放大招,“月之冕出击!” 接下来,邪恶的灰太狼应该被月之冕的威力击溃,但眼前的灰太狼似乎生命力异常顽强,美少女一连释放了三次月之冕,竟未伤到它分毫。 美少女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强敌,幸而她不是孤身一人。 “蓝兔,快用你的混天绫,施展天女散花!” 身着水蓝色旗袍的蓝兔被拽了一个踉跄,竟还有空隙走神:这几个角色,是来自于同一个故事吗? 大战关头分心走神是大忌,美少女见战友如此不在状态,急得一把扯下对方脖子上的混天绫,催促道:“就是现在,天女散花。” 一一眼睁睁地看着一向温婉的老板,双手抓住围巾两头朝自己这方抛过来,十分无奈地念道:“天女散花。”还向自己猛打眼神。 水冰月原本想指正蓝兔发招动作不标准,口号不嘹亮,却见灰太狼似乎受伤不轻,捂胸卧倒,嘴里气无力地念叨着:“我还会回来的。” 她还在惭愧自己的修行不足,战友蓝兔已经收了武器,温和道:“好了,我们已经战胜她了。” 经历完一番大战,终于尘埃落定,美少女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困倒在战友怀里。 被迫扮演灰太狼的一一从桌面上起身,看着老板怀里终于消停的客人,长叹一口气。 至于全程没有被分配到角色的杨帆,她占了摄影位,从“爱和正义的美少女”开始,她就拿出手机记录下了全部过程。 如此难得的一幕,对小说作者而言,是多么珍贵的素材啊。 *** 白大褂上门给夏明棠做了诊断,得出的结论和秦滟之前猜测的一致:菌子中毒。 汤里的残料经检查后属黄柄鹅膏,外形酷似鹅蛋菌,但带有麟纹,需细看分辨,云镇类似的病例不罕见。 找到了病症,后面的工作就简单了。 “还好发现及时,只是轻度神经紊乱,吃了药睡一觉就好。”白大褂开了药,起身收拾随行药箱。 “辛苦李医生了,这么晚了还让你跑一趟。”秦滟此时总算松了一口气,言辞恳切。 “邻里邻居的,还客气这些,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李医生将快散掉的马尾重新扎了扎,潇洒离去。 一一将李医生送出客栈,至于秦滟,自始至终衣袖都被某个神经紊乱的客人抓得死死的。 夏明棠吃过药倒也没有再闹出之前那般大动静,只是嘴里始终念念有词,她一手捉住秦滟,一手不停在空气中比划。 “妖怪,吃我一招天外飞仙!” “百花拂穴手,呵!” 不怎么看动画片的秦滟十分纳闷,“这个什么水兵服美少女,有那么多绝招吗?” 围观全程的杨帆想笑又觉得不太好,只能抿着嘴唇装深沉。 虽然医生已经说了无碍,但是秦滟见怀中人如此亢奋的状态,还是有些担心。 “不是说轻度紊乱吗,我之前见那些中毒轻的人好像不是这样的……” 有没有可能,这另外一半,是属于夏小花的本性。 杨帆很有义气的没有当场拆某人的台,只是安慰道:“每个人体质不同,李医生的医术我们都有目共睹,她说是轻度就是轻度。” 秦滟点了点头,招呼杨帆道:“今晚也折腾你了,这个点了,你也快些休息吧,小花这边我来看着。” 此时夏明棠已无大碍,杨帆自然也不打算继续当灯泡,她告辞转身走向门口,却听秦滟道。 “对了,你刚刚拍的视频,也发给我一份吧。客栈里有客人中毒,我这个做老板的,应该多留心些。” 7、第 7 章 夏明棠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半,昨晚昏睡得太突然,记忆断片在了给秦滟送汤的地方。 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踩着拖鞋站在地板上,原地矗立五秒后,终于接受到大脑的指令,去清洗。 身上的穿着不知被谁换成了睡衣,夏明棠一边刷牙一边回忆,越想越觉得脑子疼,决定还是等会儿直接问杨帆。 她只挑了一套最简单的衬衣搭配就出了门,第一个瞧见的人是一一,刚想上去打个招呼,对方却像是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快速绕道溜走了。 夏明棠:? 她继续前进,果不其然在小厨房找到了熟悉的身影,非常开心地招呼道:“杨帆。” 杨帆关火回头,看见夏明棠这副阳光灿烂的模样,莫名有些牙疼。 “醒了啊,过来吃米粉。” 两人认识不过几天,倒成了一对默契的饭搭子,一个负责开火做饭,另一个负责采购洗碗。 当然,她俩默契值提升快,主要还是因为吃饭时有话聊。 “我昨天好像断片了,我们把汤送给秦滟后,还有哪些事儿发生吗?”夏明棠给自己打了个小蘸碟,她如今已经越发入乡随俗。 断片了?昨天你那么轰轰烈烈地折腾人老半天,就一句断片了? 杨帆嗦着碗里的米粉,突然就不是很想告诉她真相,短暂思考了几秒。 “秦老板看见你做的汤,直夸你心思独特。” [昨天夜晚,李医生一边检查菌子汤一边感慨:“啧,我见过做黑暗料理的,也见过吃毒菌子的,但是把毒菌子做成黑暗料理喂自己吃下的,还真是第一次见,这姑娘也真是个奇葩。” 秦滟当时被夏明棠死死抓在床边,出于教养不能让李医生话落空,于是道:“小花的确和别的客人不太一样,她……心思比较独特。”] “她还夸你富有正义感。” [病人病情不算严重,李医生看着躺在床上各种“发大招”的夏明棠,倒也有闲心打趣,“是挺独特的,先把自己搞出幻觉,然后就可以做拯救世界的美梦了。” 在场诸人内心深以为然,秦滟作为客栈老板,很是善良的维护客人颜面,“即使意识都不清醒了,却还想着拯救世界,说明她是一个相当有正义感的小姑娘。”] “她还夸你心地善良。” [几人闲聊的时候,夏明棠半刻没有消停,连杨帆也忍不住感慨,“确实太有正义感了,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她都已经战胜了灰太狼、黑小虎、堕落金刚……” 现场突然沉默,大家都在欣赏夏明棠演独角戏,半晌,秦滟微叹一口气,“她战胜这些反派后,总是教育它们洗心革面,而不是赶尽杀绝,心地十分善良。”] 杨帆每说一句话,夏明棠的嘴角就上扬一分,最后终于止不住地笑成一朵花儿。 “她真这么说的?唉,我不过就是小试身手做了一个汤而已,她至于这么欣赏我吗,倒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杨帆:…… 你还会不好意思? 夏明棠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用完早餐洗完碗,随后蹦蹦跳跳地奔去了三楼。 杨帆只瞧一眼她那雀跃的背影,就知道她对刚才那番说辞已然深信不疑。 *** 夏明棠来到秦滟屋外,听见里面好像在播什么动画片,隔着道门听不太真切。 秦滟前来开门,之前的背景音消失无踪,夏明棠纯属好奇,“姐姐刚才是在看动画片吗?” “没有,就随便刷了个短视频,进来坐。”秦滟将夏明棠邀进屋子,一如既往的温婉良善。 想不到秦滟这般带着古典气质的人,也是会刷短视频的。 夏明棠见对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愿,倒也没有深究,横竖这事儿总不能跟季家有关系。 她坐在沙发上,仰视着秦滟,笑容格外真挚,“姐姐,今天有什么工作安排给我吗?”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纯粹带着目的性的攻略,那这会儿的她想要帮忙,却多少带了一丝真心,就连刚那声“姐姐”,都唤得比平日里更甜上两分。 毕竟,这世上有谁不喜欢被美女夸赞、肯定呢。 秦滟见眼前之人如此兴奋的模样,用了两秒钟确定她的确不是因为菌子余毒未褪尽,才微笑着开口。 “今天倒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小花昨天那么辛苦,不如等会儿一起出门走走?” “好啊好啊。”夏明棠瞬间点头如小鸡啄米。 前天晚上她想约秦滟刚碰了壁,今天人家就主动改变了主意,看来她这招美食攻击,是打到点了。 其实也就是做个汤而已,对聪慧机敏的夏女侠而言不过小菜一碟,也没有很辛苦啦。 *** 得到肯定的夏明棠原本想趁热打铁多挣些表现,拿出手机就开始现场做攻略。 只是网上信息坑死人,推荐的不是景区已关闭,就是那种店家大量删差评徒有其表的虚假网红店。 夏明棠有些着急,手指拨弄手机屏幕的速度更快了。 秦滟看在眼里,柔声道:“小花要是不怕我把你给卖了,跟着我走可好。” 夏明棠这才想起云镇原本是秦滟的主场,声音格外甜,“姐姐人美心善,我才不担心呢,那就听姐姐的。” 秦滟并没有将夏明棠带去多偏远的地方,而是去了距离客栈三条街的一个小集市。 此处占地不广,却四通八达,算是云镇的一个贸易枢纽,许多当地镇民都把家中特产拿到此处贩卖。 夏明棠瞧着两侧街道琳琅满目,眼前一亮:机会来了! 花钱这种事,她最擅长了。 虽然因为客场劣势让她暂时失去了导游一职,但她还可以做一个行走的atm机! 于是在这个平日里充满烟火气息的小集市里,就出现了这样有趣的一幕。 秦滟一边领着夏明棠在人群中穿梭,一边给她介绍云镇的各种特色,这个过程中目光自然会在一些摊位上有所停留。 于是我们财大气粗的夏大小姐会错了意,瞬间偶像剧霸总上身,只要是秦滟目光停留超过一秒的物品,统统买下来! 秦滟说这家卖桂花糕的是十年老店,买! 秦滟说这些编织物属于非遗传承,买! 秦滟说这个糖人制作很考技术,买! 只要是秦滟喜欢的,全都买、买、买! 集市未逛完一半,夏明棠已经把自己挂成了圣诞树。 秦滟只当她是初次来访,看什么都新鲜,倒也并未阻拦,只是打趣道:“小花今天心情很好?” “嗯!”夏明棠重重点头,攻略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她此时心里一片亮堂。 这会儿她手上脖子上全挂着包裹,却一点不觉得疲惫,还在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回去以后我要把这些全都送给秦滟,给她一个惊喜。昨日不过是一碗汤,她都对我称赞有加。今天要是看见这么多礼物,她一定是更喜欢我了! 夏明棠平日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今倒是被激发出难得的潜力,越逛越有激情。 倒是一旁的秦滟实在看不下去,提议道:“都逛这么久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吃点东西吧。” “姐姐我不累。”夏明棠说着,还一门心思往人堆里冲。 “可是我有点累了。”秦滟站在原地摊手。 “哦,好的。” *** 她俩找到一家卖猫儿面的小店,这家店位置有些偏,此时不是饭点,却仍然坐了好几桌客人。 店铺外围挂了一排红黄相间的小灯笼,瓦房顶上蹲着一只身材肥硕的橘黄色塑料大猫。 进店需要经过一小段石板路,一只三花猫在路中央追着尾巴,也算是这家店的活招牌了。 夏明棠要不是这会儿手里没空隙,高低得上去撸两把。 进店后秦滟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靠窗位置的木桌,点单不纠结,“两碗猫儿面,一碗照旧,另一碗……小花有什么忌口吗?” 看见夏明棠摇头,服务员直接心领神会地报单,“两碗猫儿面,一碗老规矩,一碗标准。” 夏明棠看着店里员工利索的身手,又看看一旁神色愉悦的秦滟,好奇道:“姐姐似乎对这家店很熟悉?” 秦滟点了点头,“这家店老板原本是渝城人,五年前到这儿开了猫儿面馆,很受本地人喜爱。我刚到云镇时还有些水土不服,就靠这家店的猫儿面续命。” 白天一路逛来,秦滟介绍了云镇许多特产,但能用上“续命”这个词儿的,却是头一遭,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家店了。 夏明棠若有所思地四处打量,这小店装修风雅别致,墙面是护眼的米黄色,墙中央嵌着一块介绍猫儿面做法的动态光板,光板下方“非物质文化遗产”七个大字尤为醒目。餐桌由森林感十足的原木制成,每张桌上都有放置小盆绿植,一整个传统和科技的结合。 夏明棠发现自己也挺喜欢这家店的,尤其是刚门口那只三花猫,看着就让人很想撸。 面端上来得很快,夏明棠挑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心道秦滟刚刚那“续命”的说法倒也不算夸张。 秦滟却没有第一时间和面,她打开桌上的醋瓶,朝着面碗倾斜,“呀,没醋了。” 她是这家店的常客,所谓的老规矩就是:店家不加醋,由她自己来掌控加醋的分量。 夏明棠没有忘记出行的使命,眼里有活儿,“姐姐,我去拿醋。” 秦滟见她这么有活力,倒也没有客气,“不要去拿别人桌上的,找老板要一瓶吧,老板就是站柜台旁那个穿花衣服的姑娘。” 夏明棠最不缺的就是行动力,秦滟话音刚落,她就已经到了面馆老板跟前。 秦滟独自一人,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想着先凑合尝一口吧。 她原本吃东西就斯文,加之有意放慢速度,五筷子面也还不到整碗的1/5。 不对啊,拿个醋而已,需要这么久吗? 她抬头朝柜台那方望去,只见夏明棠一手握着醋瓶,一手牵着老板在叽叽咕咕说些什么,眼瞧着那两人面上神情还有些激动。 秦滟这下没法继续坐着了,她几步走到柜台边,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秦老板,你可算来了,你家小姑娘,非说想要买我家的店。”一身花衣服的老板指着夏明棠,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8、第 8 章 在秦滟的劝说下,夏明棠最终放弃了收购猫儿面馆的计划,她嘴上是放弃了,心里却还是不甘。 在后面逛集市时,她又报复性地买了好些东西,成功把秦滟也装点成一颗圣诞树。 这会儿两人回到客栈,夏明棠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嘴巴噘得上面都能挂起一只油壶。 秦滟看在眼里,柔声调笑,“谁家的小姑娘这么气呼呼啊?” 夏明棠自知失态,抿着嘴唇装深沉,但眉宇间怄气神色不减。 还真是个有脾气的小姑娘。 秦滟觉得有趣,故意戳她,“还在想着收购人家面馆的事儿呢。” 夏明棠有些委屈地看向秦滟,脸上是真情实感的疑惑,“姐姐明明就很喜欢那家面馆,为什么拦着我不让买呢?” 秦滟没有想到,眼前的小姑娘生出那样荒唐的想法,竟然是因为自己的喜欢。 她睫毛微敛,眼里的黯光转瞬即逝,低头露出一个姑且称得上是温柔的笑。 “因为,人必须要学会克制自己的欲望啊,如果凡是喜欢的都要得到,那可能,会造成难以承受的严重后果。” 她说这话时,中指指甲嵌入手掌,直到有血丝渗出,也没觉得疼。 夏明棠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只是觉得这时候的秦老板有些怪怪的,不就是收购个面馆吗,有必要说得这么夸张,还难以承受的严重后果? 不过夏明棠这会儿没敢顶嘴,她直觉秦滟现在不太开心,那她作为“秦滟的追求者”,必然得努力哄人开心啊。 她伸出一只手去勾秦滟的小拇指,手臂上的几个包裹被她甩得摇摇晃晃。 “姐姐不要不开心,我不买那家面馆就是了。虽然现在我们没有了面馆,但是我还买了桂花糕、栗子糕、木雕、编织围巾……这些全部送给姐姐。” 她一边说着,一边单手把身上挂着的包裹一个个全扒拉下来,献宝似的全堆到秦滟面前。 她动作很急,原本被挂得满满当当的圣诞树像是突然被一阵狂风席卷,很快就光秃秃的只剩下了枝干。 秦滟看着哗啦啦落在自己面前的各种包裹,愣了一秒,“你买这么多东西,全部都要送给我?” “本来就是给姐姐买的啊,姐姐开心吗?”夏明棠抬头仰视着秦滟,满脸写着“求表扬”,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秦滟修长的手指从大大小小的包裹上掠过,这里大多是一些幼稚的小玩意儿。 小时候,她的确十分喜欢,但不会有人给她买。 后来她拥有了很多钱,也再也不缺人送礼,那些礼物都很名贵,背后都是明码标价的目的。 但没有人同眼前的小姑娘一般,将自己装成了圣诞树,满心满眼只为让她开心。 虽然这个小姑娘,也是自打进入客栈起,目的性就明显得不行。 但……不一样,将心思全都写在脸上的人,最是容易相处。 “我很喜欢。”秦滟笑容很温柔,伸手摸了摸夏明棠的脑袋,早上才被清洁的头发还带着股淡淡的芬芳,像是春日的小雏菊,倒是和那张明媚俏丽的脸蛋有些反差。 “姐姐开心就好。”得到肯定的夏明棠非常开心,狐狸崽子似的从凳子上蹦起来,“那我把这些东西全部拿去姐姐房里。” 她说着又将这些包裹拎起来,一个个往自己身上挂,这么多绳结挨个折腾起来,颇有一些麻烦。 她弄到一半猛然回神:不对啊,这些东西本来就要拿去秦滟房间的,我刚刚干嘛要取下来? *** 这是夏明棠第三次到秦滟的房间,与前两次只是在沙发上浅坐片刻不同,这次她有更充足的时间好生参观一番。 她将送给秦滟的礼物分门别类放在不同位置,同时不忘借机四处打量。 这个屋子占据了整个客栈最好的位置,但是…… 怎么说呢,秦老板的房间,比一般的客房更像客房。 夏明棠扫视着这个宽敞到有些空荡的屋子,目光最后落在了客厅柜子上那张通体水润的玉算盘上,就是进入客栈当天秦滟拨弄的那张。 她瞬间想起自己此行的使命,装作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感叹道:“哇,姐姐,你这玉算盘的做工好精致啊!” 说完便暗暗在心中夸赞自己,真是长进了,这次都没有直接询问算盘的出处,而是晓得旁敲侧击。 秦滟但笑不语。 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这个小姑娘,她每次心里打小九九时,脑袋上面都像是会冒出一对小狐狸耳朵,毛茸茸的。 夏明棠见秦滟不吱声,以为是自己表达太委婉了,对方get不到,于是近一步递话。 “姐姐,这个算盘是你自己定制的吗,还是别人送的?如果是别人送的,那你俩关系一定很好吧。” 噗! 有些人吧,套话委婉不了一分钟,就算别人不答话,她都能自己补全前因后果。 秦滟瞅着一脸殷切的小姑娘,这会儿心情还不错,回答道:“这算盘的确是从别人那儿拿的,不过要是说关系好,那还是送我这副护膝的朋友关系更好些。” 她说着拿起挂在架子上的骑士护膝,小心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小花,明天元旦,我们去骑马吧。” “啊?” 这话题转换太快,夏明棠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顺应着点头,“好啊。” *** 云镇四季如春,哪怕是在三九天,马场周围也是连绵不绝的绿意。 夏明棠站在木质马厩前,手里正抓着一把新鲜的干草,抖动着朝一匹小灰马的鼻子上杵。 可这马却不似想象中的那般顺从享受美味,而是偏过头,很是不屑地发出两声“哼哼”。 夏明棠抓着马草追着小灰马绕了老半天,却每每都只能瞅见它的后脑勺。 于是她对这匹马产生了怀疑,“姐姐,这马是不是有厌食症啊?” 秦滟薄唇微扬,在一旁默默围观,这会儿对上小姑娘真诚疑惑的眼睛,耐心解释。 “小乌贼是整个马场里最有个性的一匹马,喂食前需先顺着它的鬓毛安抚一番,否则它宁愿饿着,也不会吃东西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马刷上前顺着乌贼头顶向下梳理,这马不久前才做过清洁,此时的动作只是纯粹安抚。 很快,乌贼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四处躲猫猫,而是主动靠近秦滟手边,温顺地蹭着人胳膊。 夏明棠在一旁看得新奇,主动接过马刷,学着秦滟刚才的动作给马顺毛。 乌贼感受到身边气息变化,有些不满地看了夏明棠一眼,犹豫几秒后却也没有躲开。 “还真是匹怪脾气的马,姐姐你以前来喂过它吗?” 秦滟笑容清浅:“嗯,我还挺喜欢这个有个性的小家伙的。” 唉,看来秦滟的喜好也很奇怪。 夏明棠在心中暗暗腹诽。 在夏明棠的一番“讨好”之下,乌贼终于愿意赏脸吃下她手中的马草。 秦滟看着夏明棠蹩脚地喂马,薄唇轻启:“小花以前骑过马吗?” “小时候骑过,不过那些马太笨了,全都跟不上我的节奏,后来就不爱骑了。”夏明棠趁乌贼低头的功夫去搓它耳朵,成功收获来自马蹄馈赠的一脚泥。 “那我们来这里是来对地方了,这儿的马都很聪明。” 原本在和乌贼推拉中处于下风的夏明棠闻言,顿时眼前一亮,一手捉住乌贼鬓边长毛,“好啊,那我等下就要骑乌贼!” *** “对,就这样握着缰绳让马自己跑,它知道路线。不要弄它耳朵,也不要扯它毛。” 秦滟原本还有些担心夏明棠的骑术,这会儿见她利索地上马、牵绳,便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小娇气的姑娘,是有几分骑术在身上的,就是那一双手吧,总是闲不下来。 小乌贼虽然一开始对自己背上的家伙不太满意,可一旦套上了马鞍,便也多了几分“马德”,四只马蹄跑起来踢踢踏踏。 夏明棠按照秦滟的嘱咐,双手握着缰绳,迎风而跑。 她一身亮色小马甲搭牛仔裤,茂密的波浪卷发被束成一个蓬松的大马尾,身下是矫健的小马,一人一马沐浴着阳光肆意自由,少年意气风发。 秦滟今日穿了一套银白色的修身劲装,较平日多了几分俊秀精神,身下大马白毛乌蹄,一人一马看上去十分默契,不远不近地随在后面。 马儿一气跑出千米,前方不远就是连接居民区的小巷,夏明棠看见栅栏,拉住缰绳示意乌贼掉头。 但乌贼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它有自己的路线。 犟脾气的人遇上犟脾气的马,谁也不愿将就,就在栅栏旁转悠着僵持。 夏明棠一边在心里嫌弃着马儿智商不够,一边抽出马鞭揍了一下马屁股。 乌贼从鼻孔中重重喷出两口气,扬起前蹄,十分有劲地在草地边缘来回踩踏。 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是幼稚的人在跟幼稚的马在闹脾气,无伤大雅。 夏明棠在马背上虽被颠簸了几番,却也始终牢牢抓着缰绳。 然而突然间,马儿前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马蹄抬起时似乎还冒着烟。 本就上火的乌贼突然受了惊,发出一声长鸣,身子陡然呈75度站起,随后在马场边上疯狂奔跑。 此时的夏明棠已经完全控制不住马儿的方向,有着强烈求生欲的她俯身牢牢锢住马脖子,不让自己掉下去。 马儿受到禁锢,扑腾的动静更大。 在奔跑的过程中,又踩到了好些和刚刚一样的东西,噼里啪啦,蹄下生烟。 这一切变故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与之隔着一小段距离的秦滟,见势不对,扬起马鞭追去。 夏明棠这会儿在马背上被抖成了爆米花,也不敢狂了,只嗷嗷叫着让马停下,可这马什么时候听过她的。 “小花,夹紧马肚子,别勒马脖子!”秦滟骑着大白马逐渐缩短着双方距离,但乌贼现在失控,又无法靠得太近。 夏明棠这会儿哪里还听得清楚旁人说话,抱着马脖子哭得好大声。 秦滟听着已经抖到破碎的哭腔,驾着白雪紧随其后。 眼见两匹马之间距离不足一米,秦滟抓准时机,翻身从白雪背上跃起,借力马镫,快速落到发狂的乌贼背上。 夏明棠这会儿已经在马背上被抖成了弹簧,眼泪把马脖子打湿了一大片,突然感觉到身后多了个人,竟一时忘了哭泣。 秦滟双腿夹紧马腹,一手扯过缰绳,一手将夏明棠整个人从马脖子上薅起来。 被吓得丢了三魂七窍的夏明棠,感受到背后柔软的弧度,莫名被注入一股强大的心安,尽管身子下面还是抖得跟坐过山车似的。 她这会儿抓秦滟比刚刚抓马脖子还要紧,似乎这样就不会从马背上掉下去。 乌贼依然很卖力地想要将背上的人甩下去,却又在缰绳的牵扯下,不得不往马场中央跑。只是现在这架势,一时半刻是停不下来了。 “我数321,然后抱着你从马背上跳下去。”秦滟手上御着马,凑近夏明棠耳边嘱咐。 夏明棠浑浑噩噩地点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耳边传来清透且坚定的声音。 “三” “二” “一” “抱紧!” 夏明棠下意识圈住秦滟的腰,只感觉身子突然一轻,下一秒,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这马儿跑得太疾,即使秦滟下跳时已经用轻功卸掉部分惯性,依然免不了落地后又滚了好几圈。 还好此处已经是马场中央的平坡,在这里打几个滚,问题不大。 夏明棠闭紧双眼,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伴随着嘶鸣远去的马蹄声,空气中是青草混合着泥土的气息,还有一股说不清来由却十分好闻的暗香。 或许是几秒,或许更久,周围的世界逐渐变得安静。 夏明棠抖动着睫毛,试探着睁开眼,目之所及是正上方那张熟悉而温婉的面容。 “呜~秦滟!” 夏明棠不顾形象地抱紧这颗救命稻草,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秦老板身上会发光! 9、第 9 章 秦滟好脾气地由着这个惊魂未定的小姑娘,锢着自己双臂,哼哼唧唧地抽泣。 她一边以极其别扭的姿势艰难地去够兜里的手帕,一边玩笑打趣,“你再这么哭下去,妆都该化了,到时候可就成小花猫了。” 夏明棠将脑袋埋在秦滟颈间,吸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呜……不会的,我这妆可贵了,防水的。” 噗! 秦滟终于摸出了手帕,待到怀里的小姑娘总算松开些,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小珍珠,末了对着帕子端详一番,得出结论,“嗯,果然防水。” 其实夏明棠从马背上下来后,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她就是单纯地觉得委屈。 这会儿见秦滟将她当个小孩儿似的逗弄,却也后知后觉地生出几分不好意思。 许是刚刚哭过的原因,此时的夏明棠挺翘的鼻头红红的,漂亮的小脸也红红的。 秦滟瞧着小姑娘可怜又可爱的模样,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对准这张红扑扑的小脸蛋,“咔”的一下。 夏明棠愣了足足三秒,反应过来,“秦滟,你拍我。” “嗯,我拍你。”秦滟收起手机,回答得很坦然。 不是…… 刚受过惊吓的脑子反应有些慢,夏明棠原地宕机五秒后,脸上涌现出义愤的神情,“我刚刚哭成那个样子,肯定不好看,你不许留照片!” 秦滟在夏明棠扑上来之前,已经先一步起身,低头笑得温婉和善,“不会的,小花一直都很漂亮。而且不要忘了,你这妆,防水的。” 夏明棠:…… 她还待继续和秦滟争论,这时管理马场的老杨牵着乌贼小跑上前,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马场管理疏忽,让两位受惊了。” 秦滟蹲身看向乌贼前蹄,上面还沾着几许破碎的鞭炮纸屑,宽慰道:“这事儿不怪你,应该是巷子那边的孩子们放鞭炮,有些哑炮被吹进马场边缘了,乌贼踩到才会受惊。” 老杨一看果真如此,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说乌贼这孩子,平时也挺老实的啊。” 夏明棠这会儿正和乌贼两个大眼对小眼,听见老杨这话,心道:你老怕是对“老实”有什么误解。 “不行,我得赶紧去把马场边缘仔细清理一遍,不能再让其他马儿踩到!”老杨说干就干,刚一转身却被手里的缰绳扯了一下。 “去吧,乌贼我们负责牵回马厩。”秦滟说着接过缰绳。 老杨离开后,秦滟和夏明棠一人牵着一匹马,沿着湖边往马厩方向走。 夏明棠记挂着刚才的惊马之仇,趁着乌贼这会儿老实,愤愤不平地搓它耳朵。 “哼,我见过笨的马,但没见过你这么笨的马。” 乌贼这会儿倒是没怎么发脾气,只重重从鼻孔里喷出两口气。 秦滟在一旁帮腔,“这马不好,我们以后都不骑它了。” “不,我以后就专程骑它!”夏明棠倔脾气上来,拍着乌贼脑袋宣告道。 秦滟:…… *** 两人将马儿牵回马厩,正要打道回府,秦滟却接到了一通电话。 “嗯。” “好,我知道了。” 秦滟接电话时,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言简意赅,神色看不出喜怒。 一分钟后她挂掉了电话,看向夏明棠面带歉意,“抱歉小花,我有事得先离开一下,你自己回客栈可以吗?” 夏明棠都这么大个人了,这会儿秦滟问她自己回两条街之隔的客栈可以吗,她其实很想说不可以。 此时的夏明棠有些反常,看着即将离开的秦滟,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打听对方会去干什么,而是想知道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晚上我会回客栈吃饭,今天可以品尝到一一最拿手的松鼠桂鱼。” 秦滟仿佛看出了夏明棠的心思,替她将额前的碎发撩至耳后,主动回答道。 明明只是一个很寻常的动作,夏明棠却莫名心跳有些加快。 她呆呆地点头,直到看见秦滟已经远去的背影,才有些惘然地转身往客栈方向走。 她有些心不在焉,面对杨帆主动上前打招呼,也表现得比平时矜持文静了许多。 很奇怪,怎么刚刚一路走来,脑子里全是秦滟? 回到了房间,她随手取出一本书,想要转移下注意力,却是杨帆亲笔所著的《追爱三十六式》。 不甚走心地翻开一页。 第五式,吊桥效应:将攻略对象置于紧张刺激的环境中,她便会不由自主心跳加快,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出现在她面前,她将把这种心跳加快的因素归为对那个人的情愫。以下是会让人产生吊桥效应的场景举例…… 夏明棠看着看着,松了口气地笑出来。 原来如此,之前她的那些反常反应,不过是因为吊桥效应,这其实是一种很正常的心理反应。 可是不对啊,这明明该是她攻略秦滟时用的手段,怎么差点反过来自己中招了? 夏明棠闭上眼睛默念两遍“只是吊桥效应,不要忘了正事”,再睁眼时,面色已恢复清明。 手机适时响起,夏明棠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安然”,按下接听。 “棠棠,元旦快乐。”安然比夏明棠大不了几岁,声音听上去却成熟许多,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 夏明棠看了一眼旁边的日历,反应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回道。 “学姐,元旦快乐。我听你那边的声音,是还在公司吗?” “刚忙完,正要下班呢。季氏国代那边似乎有高手助阵,不过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安然起身关上窗户,隔绝掉背景杂音。 “学姐的能力我自然一万个放心,你也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太辛苦。”对于自家公司的大功臣,夏明棠的关心很真诚。 “知道我辛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谁家老板像你这样做甩手掌柜的?”安然语带嗔怪,却也不是真的怪罪。 “我这不是还在获罪流放吗,奶奶不松口,我也没辙啊。”装乖打哈哈,夏明棠最是擅长。 “你这鬼精灵,我还能不知道你。得了,你再玩几天吧,但下个月一定得回来了。” “好,我下个月保证回。” 两人闲聊一番后结束了通话,夏明棠又打了个电话回夏宅,关心了一下夏老太太的身体健康。 听那口风,暂时还没打算放她回榕城,这正合了她的心意,她暂时也不想回去。 两通电话结束,已经临近黄昏,夏明棠的肚子发出抗议。 她想起秦滟提到的松鼠桂鱼,行为已经先于意识,出门朝一楼方向走去。 客栈的客人们除了夏明棠,都在这里至少住了两个月以上,可以说是把客栈当成了半个家。 今日是元旦节,秦滟早早就嘱咐一一做了准备,晚上邀请客人们一起简单小聚。 夏明棠来到一楼,客栈经过了一番拾掇,屋檐上挂着一排小红灯笼,门窗上也被贴上了红色的春联,添了几分喜庆。 正厅的桌子被搬到小院,拼在一处,上面摆放着许多色香味俱全的食物。 这个客栈里除了经常见面的杨帆,还住了一对搞艺术的小情侣,和一个正在给自己放长假的社畜。 “你可真是会踩着点儿来,坐这儿。”杨帆眼尖,第一个发现夏明棠,将其招呼到身边。 夏明棠来到桌前,一边帮忙摆碗筷,一边与旁边的客人招呼寒暄,可心思却并不在这餐桌之上。 明明说好了,晚上会回来吃饭的。 眼见菜已经上齐,老板却没有出现。 一一接了个电话,对客人们道:“秦姐还有点事,让我们先开动,各位吃得尽兴。” 其他客人对于秦老板的神秘忙碌,早就习以为常,面对一一的好手艺,各个食指大动,毫不拘谨。 大家在这儿相处了几个月,没有一个人是社恐,聊经历聊日常,侃天侃地,气氛很快就被炒热了。 夏明棠置身于这热闹的氛围中,心里却有些闷闷。 平日里无肉不欢的她,这会儿面对一桌子珍馐美食,竟是难得斯文。 杨帆以为她初来乍到放不开,对她很是照顾,斜着小瓷瓶替她将空杯子满上,“这青梅酒是秦老板亲自酿的,味道特别醇美,你尝尝。” 夏明棠原本兴致缺缺,一听见“秦老板”三个字,主动端起酒杯,“咕噜咕噜”几口全灌进了肚子。 杨帆看得一愣,伸手想拦,“唉,就算是果酒也不带这么喝啊。” “好喝!”夏明棠放下酒杯,一双漂亮的狐狸眼亮晶晶的,像是盛着星星。 杨帆见她这样,也不扫兴,干脆将一整瓶果酒推她面前,“这酒秦老板还酿了许多,但你慢点喝。” “嗯!”夏明棠点了点头,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口闷了下去。 杨帆:…… 几瓶果酒下肚,夏明棠连呼吸都带着青梅子的气息。 周围的人影逐渐变得模糊,她抬头望向天空,好黑好辽阔,上面有好多好多星星。 其中有一颗星星尤为明亮,自远方向她奔来,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在夜色中长出了五官,最后竟然化作秦滟的模样。 10、第 10 章 夏明棠乐呵呵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星星,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总是忍不住想要反复把玩。 一桌子人目瞪口呆地瞧着这个已经醉得神志不清的小姑娘,双手捧着秦老板的脸,像是对待橡皮泥一样又捏又揉。 更神奇的是,秦老板一点都没有表现出生气,还特别好脾气地将人从凳子上扶起来,对其他人歉意道。 “抱歉有事来晚了,我先送小花回房间,大家请自便。” 这是什么老妇老妻既视感啊? 只见一条路被夏醉猫走出了蛇皮型,秦老板不得不时刻搀扶着她,两人走着走着就呈现出连体婴儿状。 合理怀疑这会儿要不是有这么多双眼睛还盯着,秦老板就直接把人抱起来了。 上楼梯的时候,夏明棠不知道是哪根筋抽风了,要在楼梯上演杂技。 她平日里力气不大,如今喝醉了,却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股蛮劲,硬是挣脱了秦滟的搀扶,跑上几级台阶,双臂展开,嘴里喊着“蝙蝠侠来也”。 秦滟被她这倒栽葱的架势吓出一头冷汗,一把将人薅进怀里,打横抱着上了楼。 只是夏明棠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就算这会儿双腿离地,依然不妨碍她在空中施展出一套组合技。 饶是秦滟有些身手,也是好不容易才将她弄回房间。 秦滟将人丢在客房的沙发上,刚要喘口气,就见某个不安分的家伙一个挺身站起,在地板上表演起“探戈”。 秦滟怕人跌倒,伸手去扶,却被这小醉猫反手捉住,盯着她笑得十分傻气,“秦……滟~” “嗯。” 没有良心,秦滟想起她初入客栈时讨好叫“姐姐”的模样,再看看现在一喝醉就原形毕露的模样,心道还是不要与一个醉鬼计较了。 夏明棠站得不稳,双手抓住秦滟的胳膊,蹭蹭往上凑,见对方有些冷淡的模样,莫名觉得委屈。 她捞起秦滟一条胳膊就往嘴里送,重重一口下去,秦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倒是好伤心,控诉道。 “你……说话不算数,是……是个大骗子!”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秦滟却能一秒get其中含义。 她抽出纸巾擦干净手臂,温柔道歉:“对不起,我今天有事情耽误了,不是故意回来得这么晚的。” 也不知道跟一个醉鬼解释这些有什么意义。 夏明棠却似听懂了,站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几秒之后破涕为笑,“你身上是不是有涂什么东西?” 秦滟:啊? “不然为什么总是blingbling的,好像一直在发光诶。”夏明棠说着一只手掌在空气中五指曲展,努力比划出“blingbling”的感觉。 秦滟只当她是又想起哪部动画里的人物,觉得此时的夏小花十分可爱,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 夏明棠耸着鼻子上去,狐狸崽子似的埋在秦滟脖间嗅了半天,满意点头,“不仅会发光,还总是香香的,这是……我的!” 秦滟原本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突然脖子被梅子酒的气息弄得很痒,下一秒,就被一双纤细的胳膊圈得死死的。 夜间的房里原本带着一丝凉意,身上紧贴的柔.软温度却节节攀升。 秦滟看着某个肆无忌惮往自己身上蹭的家伙,中指指甲不自觉嵌入手掌,表情平静得可怕,“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嗯呐。”夏明棠沉浸在终于捉住发光宝贝的喜悦里,一颗脑袋点得像鸡啄米。 她一只不安分的爪子顺着秦滟的下巴一点点往上摸,落在微凉的唇,道一声“我的。” 经过挺直的鼻,“我的。” 最后捂住睫毛颤动的眼,“都是我的!” 夏醉猫宣告主权般将这个漂亮的“所有物”抱得更紧,却因为站太久腿软,一屁.股跌回沙发上,连同一旁的秦滟也被她拽下。 跌了个大跟斗的家伙很是能随遇而安,只在沙发上略微调整了身形,待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满足地闭上眼睛,粉润的唇不时咂摸两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美事。 自始至终,那双拽着人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秦滟以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侧卧在沙发边上,看向眼前这个撩完火就呼呼大睡的家伙,眼里划过一抹黯光,似乎要将人看穿。 “以后,不要再随便让自己醉了。” *** 冬日的阳光并不灼热,带着一股温柔的气息。 夏明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向已经十分亮堂的窗外,半晌才依依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 刚起床的脑子还有些迷糊,她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褪下睡衣,起身到床边,寻找出门时要穿的衣服。 结果也不知道谁替她收拾了,她昨天早上专程丢在床边的一套穿搭,竟然消失不见了。 夏明棠裸着身子在床上摸索好几秒,直到摸着自动向她靠近的衣角。 这个材质?她记得自己所有衣服里,没有旗袍来着? 夏明棠恍惚抬头,与不知道何时出现的秦滟四目相对,缓缓回过神来。 她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处境,想着要不然拿被子遮一下,又觉得过了这么半天才动作,似乎有点欲盖弥彰。 于是她索性挺直身子,跪坐在床上,与这个不速之客大大方方地迎面直视。 夏明棠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自信,这个自信全方位地涵盖了她对于自己智商、颜值、身材的满意。 反正都是女人,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夏明棠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好胜心,还专程挺了挺胸,脸上还带着几分小骄傲。 于是秦滟看到的就是,把自己脱得光.溜溜就穿着一件小内内的家伙,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卷发,十分有气势地瞪着自己。 秦滟抿了抿唇,将目光挪开,盯着不远处的试衣镜边缘,道:“穿件衣服。” 夏明棠见秦滟目光躲闪,心中更是得意:我果然很优秀,就算是秦老板也会自惭形秽。 屋子里白天温度不低,她这会儿倒也不着急找衣服了,还有闲心跪坐在床上与秦滟闲聊。 “姐姐,我的衣服是你替我收了吗?” 阳光撒在试衣镜镜面,斑斑波波的,在镜子中那雪一般的肌肤上闪烁。 秦滟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转身去衣柜里取出昨晚收进去的干净衣物,“拿着,你的衣服。” 夏明棠接过,从中挑出粉白色的bra,悠悠然往身上套。 秦滟听了一会儿动静,转头看向此时眼神已经恢复清明的夏明棠,这会儿那人正将一件奶白色的高领羊绒衫努力往脑袋上套。 夏明棠样貌生得明艳,刚来客栈时打扮得花枝招展,然而当她穿这些浅色衣服时,就会显得身上气质有些奶呼呼的。 像是一只团在狐狸窝里,笨拙着伸出小爪子的狐狸崽子。 夏明棠并不知道此时秦滟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她身上,她一颗脑袋装在羊绒衫里,闷声闷气地发话。 “姐姐你怎么在这儿,昨天晚上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昨晚的记忆重新在脑海里浮现,秦滟目不转睛地看着夏明棠,薄唇轻启,“你还记得自己昨天夜里做了什么吗?” “我昨晚做什么了?”夏明棠终于将脑袋从羊绒衫中钻出来,脸上一派清澈的愚蠢。 秦滟目光在夏明棠脸上停留数秒,这懵懂天真的模样,她以前会觉得很可爱,此时只觉得可气。 夏明棠见秦滟不吱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结结实实地迎视着对方的目光,疑惑得真情实感。 空气中弥漫着沉默,半晌,秦滟唇边勾起一个极为冷淡的笑意,“没什么。” 11、第 11 章 “没什么。” 秦滟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夏明棠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向来温婉的秦老板,说变脸就变脸了,心里努力想要思考,但偏偏大脑不是很配合。 她只能先指挥四肢去洗漱,完毕后坐在床上“沉思”。 目光落在屋子中央的小方桌上,只见上面放着一碗煮好的米粥,碗里还冒着热气,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送来的。 所以秦老板刚刚,是来给我送吃的? 她上前端起桌上的粥,三两下就消灭了个干净。 味道清爽,对于刚空腹醒来的人而言,最是合适。 夏明棠将最后一勺粥吞进腹中,脑海里又想起秦滟临走时冷淡的模样。 秦滟刚刚似乎在生气,我昨天是不是给她添麻烦了? 夏大小姐后知后觉开始良心发现,这微弱的良心在美食的作用下,又催生出了一丝紧张。 夏明棠一手捂住心口,感受着有些异常的频率,蹙起眉头,在心中仰天长叹。 苍天啊,这吊桥效应的后遗症到底要持续多久啊! *** 对于秦滟为什么会生气,饶是夏明棠自认绝顶聪明,也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她这会儿不敢直接去找秦滟,一想起那人离开时的模样就莫名觉得心虚。 她将这种心虚归因于吊桥效应后遗症。 既然如此,想要了解情况,就只能去找杨帆了。 横竖这《追爱三十六式》也是出自杨帆的手笔,她得负责售后。 夏明棠一路来到客栈小院,今日阳光正好,客栈的客人都出来坐着晒太阳,就连那只大黑猫瞧着夏明棠,都没有立刻跑。 大家看见夏明棠出现,十分友好地招呼寒暄,只是那时而闪烁暧昧的眼神,总是让人觉得话里有话。 夏明棠不明所以,与旁的客人闲聊了几句,瞅着机会去寻一旁的杨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对方倒是先发制人,“行啊夏小花,之前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想不到你行动力这么强,这才几天工夫,就追到秦老板了。” 夏明棠:啊? 这事儿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杨帆见她愣住不语,胳膊肘上前碰了碰,“别发呆了,快说说这两天你都做了些什么?吃水不忘挖井人,你现在心愿达成了,可别忘了我的素材。”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夏明棠想着自己如今还有求于人,只能顺着杨帆的话认真敷衍道:“我这两天,都是照着你小册子上写的在做啊。” 说着她将手中的《追爱三十六式》拿给杨帆看。 “具体是用了哪几式,展开说说。这些原本都还处于纯理论阶段,我还是第一次见人实践成功呢。”杨帆此时两眼冒着兴奋的光,快速翻开三十六式,一边翻一边观察夏明棠的反应。 什么鬼,合着我真的是你的小白鼠! 夏明棠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十分无奈地指了指目录上的:第十一式美食攻击。 杨帆看了看小册子,又看了看夏明棠,脸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这个先过,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啊还有! 夏明棠无奈,手指点着目录,一气将“第二式英雌救美”、“第四式吊桥效应”、“第七式展现魅力”统统划拉了一遍。 她每指中一个,杨帆脸上的疑惑就加深一分,最后似乎开始怀疑人生。 初写这本手册时,杨帆对夏明棠并不了解,后来随着她对人的了解加深,就很快意识到这攻略对夏明棠可能不是很适合了。 “连难度这么高的第二式和第四式你都用上了?” 夏明棠对上杨帆怀疑的目光,脑海里又闪现出昨日惊马的一幕,以及秦滟仿佛被打了滤镜般的容颜。 几秒后,坚定点头:“都用上了。” 这次,她没等杨帆追问,主动交代道:“其实这个挺简单的,就是我俩昨天去骑马,马儿被惊着了,出了点小意外。还好反应得快,最后有惊无险。这之后感觉就有些变质了,所以我来想问问,这吊桥效应的后遗症,一般得持续多久啊?” 夏明棠说这段话的中间,省略掉了主语和宾语。 杨帆联系上文补齐了人称,她对着夏明棠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不,应该是名师出高徒! “不过说到这个吊桥效应的后遗症持续时间,倒是没个定数。 “因人而异,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小时,这个方法只能起一个催化作用,不能直接带来最终结果。” 夏明棠一听觉得不对,“才几分钟或几小时?有没有更长的。” “更长的当然也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杨帆说完,有些嫌弃的瞥了夏明棠一眼,“怎么,你还想靠这一招绑秦老板一辈子啊,能不能有点出息?其实我看秦老板的模样,对你应该不完全是因为吊桥效应。” 她对我有没有产生吊桥效应不知道,但我对她产生吊桥效应依赖了怎么办? 夏明棠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心知这个问题在杨帆这儿一时也得不到很好的解答,于是换了个问题。 “话说,我昨天喝醉酒之后发生了什么,有没有给秦老板添麻烦啊?” 杨帆心道:应该没有你前两天菌子中毒来得麻烦。 遂安慰道:“还好了,你也就活泼了点,走路抽象了点,秦老板把你扶回屋子,得费不少力气。” 这样吗? 夏明棠摸着下巴认真思索,“可我看她今天早上好像态度有些冷淡,好像……不是很开心?” 杨帆摊手,“废话,照料醉鬼这么费体力的事儿,换你你开心吗?秦老板只是表现冷淡,都没有现场数落你一顿,说明她心里有你。” “原来如此。”夏明棠被一语点醒梦中人,“所以她并不是因为对我有意见,只是有些累了,这个时候我就应该再接再厉,多哄哄她,对吗?” 杨帆满脸欣慰,“我刚就说什么来着,名师出高徒!” *** 鸿觉寺位于距离云镇五里远的眉山山顶,藏于云雾之间,若无僧人指引,寻常旅客来此,轻易便会迷路。 但寺庙却从来不缺香火,因为有一批固定的香客,定期来此处捐功德。 秦滟便是这数位香客之一。 此时她正跪坐在佛前,闭目虔诚地敲着木鱼。 这寺庙向来冷清,此时除了跪坐在蒲团之上的秦滟,就只有一个穿着僧袍的尼姑,坐在门口桌边,低头写字。 山中空灵,寺外树梢零星的鸟鸣声,与寺中的木鱼敲击声,纸张翻阅声交织一起。 一炷香后,秦滟手中动作停止,睁开眼起身,按照惯例在佛前上了三炷香。末了瞧见案台上沾染了灰尘,拾起一旁的帕子仔细擦拭。 也不知道这寺中的僧人是不是平日有些惫懒,这案台上的一点痕迹,她擦了许久,也始终未能完全擦拭干净。 “阿弥陀佛,案上的尘埃可借由这抹布拭去,施主心中的尘埃却又该清扫?”原本在门口写字的僧人,不知何时出现在秦滟身边。 “惠音师太。”秦滟转身,颔首。 法号惠音的僧人约摸五六十岁的年纪,眉目慈祥,她拨着手中的佛珠串,“听秦施主今日礼佛,心思却是比往常乱了。” “师太慧听。”秦滟放下抹布,“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此,是想取回当初寄存在寺中之物。” 惠音了然点头,片刻后从隔壁房间取出一只小匣子交予秦滟手中,“看来施主如今已经不想要出家了。” 秦滟第一次来这个寺庙的时候,萌生了遁入空门之志,惠音却没有为她剃度。 [施主本是红尘之人,自应回到红尘中去。] 当时秦滟不服气,却也无法说服惠音改变心意,于是最后将自己随身玉佩留下,让它代替自己在寺中修行,并扬言总有一天会让寺庙收下自己。 秦滟双手合十,与惠音行礼,“师太当初指点的是,我如今心中存有尘埃,尚无法跳脱出这三界红尘。” *** 秦滟拿着玉佩离开了寺庙,在回程的山路上,电话铃声响起。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好友谢安着急担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阿滟,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了?”秦滟顺着山路往下,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婉平和。 “没事就好。”那头松了口气,“你之前在季家的部署进展挺顺利,最近季延鸣的流动资产几乎全被冻结了,他现在正在疯狂打听你的下落,我怕他狗急跳墙,知道你在云镇后对你下死手。” 秦滟点了点头,才意识到对方看不到,语气没有太大波动,“他也不是第一次对我下死手了,谢谢你专程来提醒,我会注意的。” “总之,你万事当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谢安听秦滟一如既往的淡定,倒是相信她的实力。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尤记得她当初遇见秦滟时,那纤瘦的身子上遍布伤痕,于是忍不住感慨。 “你们这些豪门斗起来也太血腥了,好歹也是骨肉血亲,怎么动起手来比我这混□□的都黑?” 彼时秦滟正单手悠闲地摆弄着手枪,连抬眼皮都带着几分懒散的气息,道:“你不要这么谦虚。” 12、第 12 章 电话那端的谢安还在数落着季延鸣近日来的种种丑态,秦滟没有吱声,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她一边下山一边将手机换了一只手,路过山中凉亭时,听见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长期被训练出的警觉让她瞬间从松弛转为戒备。 “回聊。” 谢安未说完的话消失在电话忙音中,秦滟按下挂机键的瞬间,转身直接将手机当作暗器朝大树后方径直抛去,同时快速闪身靠近。 躲在树后的人右肩受击,原本瞄准的子弹便打偏了。 那人原想再次瞄准,秦滟已经闪现至他身边,一把捉住其手腕,卸掉了他手中的枪。 作为一个专业的杀手,出来行动自然不会只备了一把武器,那人被抓住的瞬间,左手抽出藏于裤腿的尖刀,快很准地朝秦滟胸口刺去。 秦滟此时右手没空,左手又受过伤,无法直接制住杀手另一只手,千钧一发之际向后下腰,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躲过这致命一击。 在那人乘胜追击之前,率先一个“鲤鱼打挺”接“秋风扫叶腿”将人踹到在地。 待杀手回过神来,心口已经被一只棕色的复古皮鞋压住,踩住他的女人面色凉薄,让人感觉到森森寒气,仿佛是从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修罗。 “我不想杀人,回去告诉指使你的人,下次见面,我会把他送给我的所有,成倍奉还。” 秦滟缓缓蹲下,捡起男人还在颤抖的右手,摸到上面的指骨,一截一截地折断,“不要老是动刀动枪的,不太利于社会和谐。” 男人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在空山中回荡。 最后脸色发白满头大汗的他,在秦滟的“大发慈悲”之下,屁滚尿流地逃跑了。 秦滟看着男人仓惶的背影,拿出手帕将本就白净的双手又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番,随后将帕子丢进亭子旁边的垃圾桶。 靠近垃圾桶,她瞥见亭子边上露出一块布料,那颜色,有些眼熟。 “出来。” 夏明棠刚在一旁看了半天戏,这会儿听秦滟一出声,便老老实实从亭子后面钻了出来。 好家伙,她不过是探听到下落,想来接秦滟一起吃晚饭,不曾想竟撞见这么刺激的一幕。 秦滟看见眼前之人,心情有些复杂,脸上表情比平日里冷漠许多,“你都看到了?” 她说这话时,目光并没有落在夏明棠身上,转而看向远方的云,微微闭了闭眼。 她原本,并不想在这人面前,展现出那样不堪的一面,但事已至此…… 夏明棠见秦老板没了之前的煞神气息,不怕死地往前凑,漂亮的大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 “都看到了,你刚那一套招式好帅,叫什么名字,师承何处,可以教教我吗?” 秦滟:事已至此,只能…… 嗯? 夏明棠见秦滟不语,以为她还在考虑,牵着秦滟一只手,一边晃悠一边游说。 “你这一身漂亮的绝学,要是失传了该多可惜,秦老板,秦姐姐,你就教教我嘛~” 夏明棠原本音色就带着少女的灵动曼妙,何况如今故意撒娇。 秦滟睁眼,转头看向眼前之人,开口时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平静:“我刚刚那个模样,你不害怕?” 夏明棠以为秦滟在考验自己,单手拍着胸脯表决心,“不怕,我聪明又勤奋,只要你肯教我,再难的招式,我都能学会!” 秦滟沉默了两秒,对于某人,决定表达更直白些,“我的意思是,我刚刚的模样,有些……不友善。” 夏明棠十分疑惑地眨巴着眼睛,“那不是对面先动手的吗,为什么要友善?” 她见秦滟没吱声,自己这会儿倒是表达欲旺盛,“我觉得你还是太善良了,要是谁敢主动攻击我,我不得把他打成个猪头三。奶奶老说我平时张牙舞爪不够优雅,我也想揍人揍得优雅一点啊。” 她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就像刚刚你那样,嗨,吼!” 秦滟:…… “有没有人说过,你缺心眼?” “谁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揍得他满地找牙。我浑身上下可有八百个心眼,机灵着呢。”夏明棠挥舞着拳头,前半句说得义愤填膺,后半句话却是满满的得意。 秦滟默默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被无视个彻底的夏明棠跟个尾巴似的追上去,“姐姐你别不说话啊,你还没答应我呢,你现在要上哪儿去啊?” “修手机。”秦滟捡回被抛到大树脚下的手机,按了两下开机键,果然,不亮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被抛在后面的夏明棠步子迈得有些急,冷不丁在秦滟背上撞个正着。 “嘶~”秦滟站在原地吸气,一手扶着腰,黛眉微微蹙起。 “对不起,很疼吗,我看看!”夏明棠下意识就伸手去摸秦滟的腰,却让人一个侧身巧妙的避过。 夏明棠扑了个空,担心不减,“是不是刚刚下腰的时候闪着了,姐姐你是不是腰不太好?没关系,我扶着你。” 秦.腰不太好.滟此时被热心市民夏明棠架着一路往山下走。 冬日的山林清凉幽静,唯有夏明棠一个人叽叽喳喳的声音能胜过数十只麻雀。 刚经过一番战斗的秦滟这会儿两只耳朵嗡嗡的,不是很想说话,但…… “你方向走反了。” 13、第 13 章 “主板坏了,我得去隔壁镇上调货源,你们过两天来拿吧。”数码店的老板打开不久前“英勇就义”的手机观察片刻,得出结论。 秦滟点了点头,离开数码店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夏明棠,“小花,你手机借我一下。” 夏明棠不明所以,乖乖将自己手机奉上。 秦滟接过,快速拨了一串熟悉的号码,电话接通,她刚说出一个“喂”,就被电话那头的谢安劈头盖脸一顿叨叨。 秦滟揉了揉有些疲惫的耳朵,看着一旁的好奇宝宝夏明棠,展开神游:幸亏这两人不是在同一场景里,不然能抵八百只麻雀。 之前那通电话挂得突然,若不是因为旁边某个家伙聒噪了一路,她应该更早些打回去的。 好不容易等对面动静消停点,秦滟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没什么事,就手机摔坏了。” “正在修,我现在在外面,先不说了。” 秦滟讲电话的时候从来都言简意赅,但夏明棠却从这两句话判断出,电话那头之人,应该与秦滟关系匪浅。 几分钟后,秦滟将手机递还于她,像是预判了她的问题,主动回答,“一个朋友。” 这说了等于没说。 两人吃完饭回了客栈,各自回到房间,夏明棠第一时间给安然发了信息。 [学姐,麻烦帮忙查一下这个号码,背后是什么人,我怀疑跟季家有关系,号码是13565321748] 安然这会儿没回她信息,夏明棠也不着急,无聊到拿手机玩起了消消乐。 同色连一块儿的简单游戏,她却因为有些心不在焉,连最简单的第一关都卡关了。 夏明棠退出游戏叹了口气,“姐姐,对不起了,你还说我缺心眼儿,其实你才缺心眼儿呢。” 几日来的相处,她承了秦滟不少情,如今背地里搞起小动作来,竟然觉得有些愧疚。 我也只是想要了解信息、争取自由,不会伤害她的。 夏明棠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她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又是一天快要结束。 总觉得在云镇的日子似乎待一天少一天,其实也还没来几天,竟然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都还没有跟秦滟学会功夫呢。 对呀,学功夫! 夏明棠突然眼前一亮,腰板挺得笔直。 有个这么现成的厉害师傅在身边,怎么能够轻易放过! 这个点秦滟应该还没有休息,我这就去找她! 有了合理动机的夏明棠行动力超强,几分钟就收拾好自己来到秦滟房门口。 她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倒是碰见了路过的一一。 一一见着这位自打住进客栈,就缠老板缠得跟尾巴似的客人,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在夏明棠的追问下,她也只能回答,“老板刚去了顶层阳台,她心情不太好,你……” “谢谢啊。”夏明棠得到答案,跑步如风。 只余一一独自停留在原地,以及那还没来得及说完的后半句话:别去打扰她。 *** 云镇的夜晚格外凉爽,顶层阳台四面透风,待在这处可以让人头脑清醒。 秦滟坐在阳台的栏杆上,眺望着远方的屋舍瓦栏,想起自己刚来此处的时候,全然不同的心境。 这个地方太过闲适宁静,待习惯了,怕是会忘了外面世界的腥风血雨。 今天要不是有谢安及时打电话来提醒,她未必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秦滟拿平板发完几封邮件,突然觉得有些厌倦,不想回去面对那一张张包藏祸心的脸。 从小到大见过的那些面孔跟走马灯似的从脑海里闪过,大多都携带着不太让人愉快的回忆。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将这些记忆驱赶,单手扶着栏杆的身子微微倾斜。 夏明棠来到阳台,见到的便是秦滟单手撑着阳台栏杆,一副要跳楼轻生的模样。 “姐姐,不要啊!” 说时迟那时快,夏明棠一个猛扑上前,一把捉住秦滟的胳膊,将对方连人带平板一起拽倒在地。 “夏、小、花!”莫名摔了一个狗啃泥的秦滟,碍于良好的涵养没有直接发火,但这三个字几乎是被她咬着牙从齿缝中吐出来的。 同样摔得不轻的夏明棠从地上呲牙裂齿地坐起身,同时不忘顺手把秦滟也薅起,一张口就是连珠炮。 “姐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就算有什么不开心的也不要想不开啊,你要是就这么跳下去了客栈怎么办一一怎么办大黑怎么办……” 被摔得晕头转向的秦滟,一只手捂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终于有了可以插话的机会,无奈道:“我没有要想跳下去。” “唔?”嘴巴被捂住的夏明棠隔着秦滟的掌心发出疑问,“钠泥光柴海饭拿嘎(那你刚才还翻栏杆)?” 柔软的湿润在掌心研磨,秦滟有几秒怔神,突然就消了气。 “我只是想坐这儿吹吹风。”她说着移开了手掌,瞧着眼前小姑娘一脸呆狐狸崽子的模样。 “啊哈哈,误会误会,姐姐你坐。”意识到犯错的夏明棠手忙脚乱地将秦滟从地上捞起来,想要将人重新放到原来的位置。 她劲儿用得有点大,秦滟起身时一个踉跄,险些没扶住栏杆。 秦滟:…… “你别真把我推下去了。” 秦滟扶稳栏杆,见着夏明棠也爬上来,刻意与她保持了一些距离。 连续犯错的夏明棠这会儿异常乖巧,难得没有聒噪,乖乖坐在一旁,学着秦滟的模样,仰头看星星。 墨色涂满苍穹,少了城市污染的夜空,星星尤为明亮。 秦滟并不是一个热爱天文的人,只是这会儿坐在夜空下,竟和之前有了截然不同的心境。 她眼角余光扫向一旁摇头晃脑的小姑娘,心笑:果然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很奇怪,明明是闹了一个乌龙,她心里的烦扰竟然一下消失了许多。 夏明棠并不知道此时秦滟心中所想,她在一旁有些无聊地把天上的星星挨着数了一遍,只是刚数到一半,就记不住哪儿到哪儿了。 眼见秦滟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她决定主动搭理秦滟。 她趁着秦滟没注意,悄悄摸着栏杆蹭近了些,一手指着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没话找话。 “姐姐,你看那边那颗特别亮的星星,是不是天狼星?” 秦滟抬头,淡淡扫了一眼,道:“那是独孤星,亿万年前外太空恒星爆炸遗留下碎片,经过漫长的重组,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它始终沿着特定的轨道独自前行,所经之处,光亮非常,却不会与任何旁的星星交汇,所以被命名为独孤星。” 夏明棠听得似懂非懂,但不忘吹彩虹屁,“哇,连这么生僻的星星都知道,姐姐你好厉害啊!不像我,之前一翻开天文学的书,就头疼。” 秦滟回头看了她一眼,淡定道:“其实我也不懂天文。” “那你刚那番话是?” “是我编的。”秦滟面色从容。 夏明棠:…… 呵呵,想不到秦老板还会说冷笑话呢。 不就是编瞎话吗,我也会! 夏明棠睁大眼睛看着天上的星星,绞尽脑汁且不甘示弱。 “姐姐你刚没说全,那星星一颗的时候是独孤星,但现在它旁边还有另外一颗小星星,虽然不起眼,却一直与它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互相照耀着,这两颗星星在一起,就叫做共生星。” “共生星?”秦滟看着夜空下的小姑娘,一脸的神采奕奕,恨不得手舞足蹈的比划。 “对,就是共生星!你看那两颗星星形状是不是很像,它们看似走在不同的轨迹上,实际上从来没有远离过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夏明棠拿出她小学作文拿奖的文学底蕴,越说越觉得很有道理。 苍穹下,一大一小两颗星星闪烁着交相辉映,原本不甚起眼的那颗小星星,此时似乎也变得明亮起来。仔细一看,还真的很像是一组。 星辉落在一旁小姑娘的脸上,将她原本娇艳的面容点缀得分外有生气。 有那么一刻,秦滟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异常陌生的情绪。 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我的。 14、第 14 章 秦滟很多时候都是个安静的性子,平日里不吱声的她,会给人一种温婉中带着古意的感觉,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目若深潭,让人猜不透里面的意思。 夏明棠察觉到秦滟异样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脸,试探着招呼,“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秦滟缓过神,模样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温婉,“你之前不是想学功夫吗,我可以教你。” 夏明棠一听大喜:秦老板真是善解人意,我刚都还没来得及提这茬呢。 她摸着栏杆又往秦滟身边蹭近了些,几乎就要贴在一块儿。 仗着秦滟不吱声,一把牵住人衣袖,生怕人后悔似的,“姐姐可不能反悔哦,我想学你白天制敌那一套,尤其是下腰闪避那招,就那样‘嗨’‘吼’!” 她说话间下了地,当场比划起来,因为太过激动,险些没站稳。 秦滟此时也放开栏杆回到地面,笑容十分和善,“我不会反悔的,只要你不反悔就好。” 夏明棠当即拍着胸脯表达决心,恨不能让秦滟当即将一身绝学悉数相传。 “你想学的那招下腰,主要是靠腹肌和背肌发力稳定身体,并以腿部肌肉做支撑,这对于柔韧性和平衡性都要求不低,所以,我们先来做个资质测试?” 夏明棠想不到秦老板竟然是个行动派,大晚上的在顶层阳台上,说测试就测试。 对于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学艺机会,她自然不肯放过,积极响应,“姐姐想要怎么测试,放马过来吧。” “那边有个垫子,你去打开坐上去。”秦滟笑得温良,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五分钟后…… 夏明棠坐在垫子上,伸直了双腿,脚尖朝上,弯腰向前,双手努力去够脚尖。 乍看很标准的坐位体前屈,细看全身上下都在发抖。 “姐……姐姐,我这柔韧性还……还可以吗?” 秦滟绕着垫子转了一圈,看着那垫子上不停打颤的身体,中肯道:“差得有点远。” 夏明棠一听,当场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垫子上,“啊?” 秦滟蹲下.身,伸手拍了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安慰道:“没事,我们可以先从基本功开始练。” 秦滟所说的练基本功,是让人做静态拉伸。 此时的夏明棠刚热完身,正根据秦滟的教学,站在地上,双手向上伸展,接着朝一侧倾斜,持续几秒后,再换另一侧。 这动作说来其实不难,一组30秒,反复轮换就好。 但对于夏明棠这个平日里四体不勤的大小姐的而言,没过几分钟,就累出满头的汗。 秦滟站在一旁,担当起监工的角色。 “腿站直,不要抖。” “小腹收紧,身体别歪。” “手举起来,怎么又放下了。” 平日里温婉良善的秦老板,此时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严格到近乎苛刻的程度。 这才过去不到十分钟,夏明棠心中已经隐隐开始有些后悔,但她早已放下豪言,自不能如此轻易打了退堂鼓。 又过去五分钟,夏明棠实在坚持不住,趁秦滟转身的间隙,跑垫子那儿趴着大喘气。 秦滟刚一回头,身边的人就不见了,往前方一看,军绿色软垫上正瘫着一只累傻了的狐狸崽子。 “呵。” 秦滟上前,拍了拍夏明棠摊成煎饼状的身子,“累了?” “嗯嗯。”夏明棠疯狂点头,眼巴巴地看着秦滟,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秦滟也是十分通情达理,“那就先中场休息三分钟吧,等会儿换套别的动作。” 夏明棠:? 三分钟!人言否? 秦滟一只手从夏明棠背部挪到她腰际,略微使劲,按得人嗷嗷叫。 “这处肌肉有点僵硬,你刚刚是不是没按我说的节奏呼吸?” 夏明棠护住自己被按得生疼的小腰,眼泪汪汪的,止不住心虚:我刚刚偷懒被发现了? 秦滟也没要她回答,手掌贴在那纤瘦的腰部周围丈量一番,得出结论,“基础是差得有点多,后面训练量得加强一些。” 什么,还要加强?! 夏明棠震惊,一手撑着垫子起身,舌头都变得不太利索:“姐……姐姐,要不我……我还是学点别的吧。” 秦滟沉默了几秒,轻轻拍了拍夏明棠半截裸.露在外的小腰,“但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腰还是挺有必要再多练一下的。” “可……可是……” 夏明棠刚一开口,下一秒整个人都被秦滟从垫子上薅了起来。 “好了,三分钟到了。” 夏明棠欲哭无泪,从小到大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魔鬼训练。 偏偏这还是她自己主动求的,面对秦滟看似温和的模样,她竟然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妈妈呀,这个秦老板好可怕,我要回家! 这场临时起意的柔韧性训练,持续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 最后在夏明棠险些要嚎啕大哭之前,秦滟终于“大发慈悲”开了金口。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吧,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继续。” 什么,明天还要练?! *** 次日早上,夏明棠窝在房间的沙发上,偷偷摸摸地啃饼干。 为什么要用上“偷偷摸摸”这个词,因为她这会儿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气质。 明明是在自个儿房间里,嘴巴却不敢嚼出太大动静。一对白润的耳朵竖得尖尖的,密切关注着外边的动静。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夏明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饼干藏在沙发垫下,努力憋出气若游丝的声音,“谁呀?” “夏小姐,是我,打扫房间。” 原来是一一,夏明棠松了一口气,回道:“不用了,我昨天自己收拾过了,你过两天再来打扫吧。” “好的,但是床罩需要换洗了。” 夏明棠斜眼瞟了眼床上被踹成一坨的床罩,上前随手牵扯了两下,然后去给一一开门。 房门打开,一一冲她点了点头,直奔床边。 夏明棠正要继续回沙发上窝着,发现门外还有一个人。 “秦……姐姐?” 秦滟今日换了一身淡蓝色的休闲常服,搭配半透明薄纱外套,柔顺的长发被挽起一个髻,温婉知性中还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夏明棠没出息地花痴了两秒,然后一想到这人昨晚对自己施加的酷刑,顿时笑不出来了。 “小花昨晚休息得可好?”秦滟一派笑吟吟的模样,嗓音清透滋润。 夏明棠却听出来这话的弦外之音,她一手捂着嘴轻咳两声,努力眨眼想要逼出并不存在的泪意,娇弱得仿佛林黛玉上身。 “姐姐,我现在感觉不太舒服,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 一一这会儿将床罩抱怀里,瞄了一眼某个演技一如既往浮夸的客人,十分冷漠无情地离开了。 相比之下,秦滟就显得有人情味多了。 她伸出一只手背贴在夏明棠额头,语带关切,“小花可是昨晚着凉了,这摸着温度是有些高。” 夏明棠贴着秦滟的手背点头,经过不懈努力,她终于把眼眶憋红了些,小模样瞧上去我见犹怜,“对对对,我就是晚上被子没盖好,吹了风。不过问题不大,休息几天就好了,姐姐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秦滟轻轻拍了拍夏明棠白生生的小脸,神色又是心疼又是遗憾。 “小可怜,还真是可惜了,本来我今天是想约你到西郊公园去游玩的,那边有个非遗文化活动展示区,可以看见各种民间艺术表演。还有个生态区,里面的金丝猴特别通人性,可以听得懂人话,还会各种表演。” 夏明棠从小就喜欢各种小动物,听着这话不由眼前一亮,“那金丝猴能投喂吗?” “只要是在购买景区的食物,是可以的。”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夏明棠是个行动派,说话间就要拉着秦滟往门外走。 可秦滟别看她体态纤细,站在原地却是不动如山,“可你现在不是不舒服吗,以后再去也是一样的。” “咦,我现在怎么突然觉得没事了,好神奇。”夏明棠说着还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实力演绎生龙活虎。 “行,那我们先去大厅拿一点东西。” 秦滟说的“一点”东西,装满整整一个包裹。 夏明棠好奇瞄了一眼,里面拉伸带、电解质饮料、敷包各种装备应有尽有。 她有些疑惑:“姐姐,我们不是去看金丝猴吗,拿这些干嘛?” “还是带上吧,万一用得着呢。” 15、第 15 章 夏明棠在得到秦滟再三保证“今天不练柔韧性”后,决定和她一起去西郊公园。 两人刚一进公园大门,夏明棠就直奔生态区。 从公园入口到生态区有一段陡峭的山路,夏明棠才走到一半就气喘吁吁,“看金丝猴是往这边走吗?” “石山那边,再走1000米就到了。”相较之下,还拎着一大包东西的秦滟,状态就从容许多。 金丝猴的生长环境海拔较高,两人好一会儿才爬到石山山顶。 因为路途比较艰难,来到此处的游客寥寥无几。 几只毛皮金黄的猴子在树枝、山石之间跳来荡去,看见有两脚兽出现也只是简单瞥了一眼,并不以为意,继续自己玩儿自己的。 “哇,这猴儿皮毛好光亮,可以摸摸吗?”夏明棠走近两步,转头问一旁的饲养员。 “如果你能摸得到的话,可以。”饲养员非常通情达理。 这些猴子身形十分灵活,眨眼间就从一处窜到另一处。 夏明棠悄悄靠近一只正在打盹的金丝猴,那猴儿乜了她一眼,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夏明棠伸出手,想要摸摸猴子脑袋,刚要挨到,那猴子就一个调头,细长的尾巴在她手上甩了一下,迅速消失无影。 从小到大都不缺关注的夏大小姐此时被一群猴子无视个彻底,十分委屈。 她转头看向秦滟,正要控诉这群猴子的罪行,手里却多了一袋东西。 “试试这个。” 夏明棠打开塑料封袋,里面装着一堆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坚果。 她剥掉一颗放进嘴里,点了点头,“味道还行,就是壳有点硬。” 秦滟:…… 夏明棠还待再尝一颗,之前对她不屑一顾的猴子突然就凑到她身边,蹦来跳去“吱吱”叫个不停。 夏明棠这才反应过来,又取出两颗坚果悬在半空中,挟坚果以令金丝猴,“想吃是不是,哄我开心就给你们吃。” 这儿的猴子倒也真的很通人性,学着夏明棠的模样,一只手高举空中,一张嘴吧唧吧唧的,竟将她刚才说话时的神态模样模仿了个六七分。 夏明棠也不打算为难这些猴子,逗着它们做了几个动作,便将手中两颗坚果递去。 谁料这猴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反将自己手中的礼物递予夏明棠。 夏明棠见状十分感动:果然这个世界就是要以真心换真心。 她用另一只手去接礼物,还没瞧清楚是什么东西,突然感觉手上一空,原本被她捏在手里装坚果的袋子,此时已经完全落到金丝猴手里。 “你们这是抢劫!” 夏明棠震惊抬头,此时刚刚还和她有来有往的金丝猴,已经三两步蹦离好远,待到攀上陡峭的石坡,才唤来同伴一块儿分食战利品。 这里的猴子十分灵活,剥坚果的手法比夏明棠刚才都还要利落两分。 其中刚刚那只陪夏明棠玩模仿游戏的金丝猴,一边将坚果放进嘴里吧唧,一边还冲夏明棠做了个鬼脸。 夏明棠:…… 怎么回事,感觉被猴子嘲笑了。 因为这出变故,夏明棠认为自己的感情被金丝猴欺骗了,不想再继续待这儿了,秦滟便提议去不远处的湖边转转。 这公园当初建址选得巧妙,囊括了一大片天然湖泊。 之前有电视剧组来这儿拍过主角踩着湖中梅花桩斗武的场景,此后这里便也成了影视景点观光打卡点,湖中插着的那些高高低低的梅花桩,至今都被很好保留。 秦滟领着夏明棠来到湖边,边走边与她介绍周围的景观特色,她看向湖中的梅花桩,话锋一转。 “小花,你看那些梅花桩,最是适合训练,你要不上去站会儿。”明明是说着询问的话,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夏明棠看着插在湖中那一根根比巴掌宽不了多少的木桩,横截面积怕都容不下两只脚,满眼不可置信,“这也是可以随便踩的吗?” “可以的,我提前跟景区管理员打过招呼了。”秦滟回答得很淡定。 呵,想不到秦老板在这儿也能有人脉。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姐姐,你不是说了我今天不用练柔韧性的吗?” “今天确实不用练柔韧性,今天我们练习平衡性。”秦滟笑容和煦,拍了拍夏明棠的脑袋。 夏明棠:…… 大意了。 她见秦滟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下一秒眉头紧蹙,双手捧腹,嗷嗷叫唤。 “哎哟哎哟,怎么回事,我突然觉得肚子好疼!” 夏明棠这会儿其实不是肚子疼,她是头疼,她之前是猪油蒙了心才信了秦滟“今天不训练”的鬼话。 这会儿想起来就是后悔,相当的后悔!一时间竟也疼出了几分真情实感。 秦滟见她一脸小可怜的模样,上前扶住那摇摇晃晃的单薄身子,很是关切,“怎么了,是吃坏肚子了吗?” 夏明棠想起上午瞄见秦滟那包裹里装着的各种药片,脑子转得很快,“应该不是吃坏肚子,大概是我们这一路走得有点急,现在肚子抽筋了。” “哦,抽筋啊。”秦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就在夏明棠以为她即将放自己一马时,却听见。 “那我替你揉揉吧,我以前经常锻炼,会一些舒展肌肉的手法。” 夏明棠:啊?不是…… 她还没想好应对的措辞,秦滟如暖玉般的一只手便已落在她小腹之上,寻到她刚刚捂住的部位。 “是这里觉得疼吗?” 隔着薄薄的衣料,秦滟的手掌带着微弱的温度,明明只是很单纯的接触,夏明棠却仿佛感觉有一股电流自小腹划过。 她看着秦滟近在咫尺的温婉面容,鼻尖是带着蛊意的浅淡香气,一时间骑虎难下,只能哼哼唧唧地应付:“嗯……嗯。” 秦滟以手掌为着力点,沿小腹周围做圆周运动,很快便为那处带来一阵温热。 “好点了吗?” 夏明棠此时一张脸活像是被蒸熟的虾,两条腿也好像快不是自己的了。 明明以前奶奶也有这样替她揉过肚子,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好奇怪啊。 不能再让秦滟这样继续替她揉了,她两步退后三尺远,一颗脑袋点成小鸡啄米,“好了好了!” “既然现在没事了,那……”秦滟指了指不远处的梅花桩。 “我现在就去站!”纵使夏明棠心中有万般不情愿,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她一脸英勇就义地奔向湖边。 “等等。” 夏明棠刚一转身,就听见秦滟出声,大喜回头,“姐姐,你改主意了?” “你先用这拉伸带放松一下肌肉,不然等会儿站太久会腿酸。”秦滟从包裹中取出拉伸带,交予她手上。 夏明棠:…… 这是魔鬼吧! 16、第 16 章 “双手展开,保持平衡。” “身子别晃,站上去就别动了。” 秦滟坐在湖边的木椅上,一边翻着一本书,一边监督着夏明棠,模样十分闲适。 而这会儿还踩在木桩上竭尽全力保持平衡的夏明棠,过得就没这么舒坦了。 原本这木桩截面虽窄,但站上去个一时半会儿也还无虞。 只是刚刚秦滟不知对她施了什么魔法,让她一双腿直到现在都有些软。 偏偏那个始作俑者还时不时来干扰她两下,这是她想晃吗,她就是站不稳嘛! 夏明棠站在湖中央,眼神时不时往秦滟那边瞄。 这会儿秦滟从包裹中取出一瓶水,纤长的手指只轻轻一拧,便将瓶盖揭开。 运动饮料被喂进口中,顺着白皙修长的颈脖往下流淌,甚至能清晰瞧见喉咙随着液体的流动而小幅起伏。 夏明棠不自觉咽下口水,站这么半天,她也好渴。 秦滟喝完水,唇上还带着湿意,向来温婉的面上竟似多了几分媚态。她抬头瞧见木桩上那人心不在焉的模样,目光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嗔怪。 夏明棠只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电了一下,脚下晃悠得更是厉害,身体差点抖成帕金森。 秦滟看见她突然摇摇欲坠的身子,被吓了一跳,“小花别抖!” 说话间她便踏着湖中木桩,疾速朝夏明棠奔去。 结果她不动还好,一靠近夏明棠就更控制不住自己了。 眼见那仿佛带电的眉眼越来越近,夏明棠终于失去了对自己四肢的掌控力,“噗通”一下栽进湖里。 秦滟赶到时,只来得及捉住一缕清风。 还好这里湖水不深,成年人掉下去也就淹到胸口。 秦滟捉住夏明棠一只手,将她从湖里打捞起来。 从来都不是很消停的小姑娘,这会儿成了一只湿淋淋的鹌鹑,单薄的衣料贴在身上,都能瞧见里面白到透亮的肌肤。 秦滟从包里拿出汗巾替她擦头,眼里几分自责几分心疼,“我们回去。” 被摔得有些懵逼的夏明棠这会儿乖得不得了,不吱声只一味点头。 两人一回到客栈,夏明棠就被秦滟推进浴室里沐浴。 热水器的温度很适宜,夏明棠站在花洒下,突然觉得之前摔那一下也不全然是坏事,至少不用训练了,看刚刚秦滟的模样,好像还挺担心的。 她一想到从来冷静淡定的秦老板竟然会为了她而担心,就忍不住有些开心,也不知道在开心些什么。 她向来喜怒形于色,还好这会儿旁边无人,自然也不怕暴露嘴角咧到耳根的傻瓜模样。 夏明棠一手关掉花洒,涂了些沐浴露在身上,也不好好洗,还有闲心玩起了泡泡。 几分钟后,秦滟叩了叩浴室的门,“小花,你还好吗?” 夏明棠没想到秦滟这会儿还没离开,做贼心虚地重新打开花洒,扯着嗓子回应,“我没事,还要洗会儿。” 秦滟听她声音无恙,便也没多说什么,只嘱咐她别将水关太久,容易着凉。 夏明棠这次没有再玩,很快将自己身上的泡泡冲干净,裹了浴巾套了条小裤裤就要往外冲。 手搭上浴室门把手的瞬间,她突然想起,这房间平日里就她一个人,她沐浴完习惯擦干了坐床上穿衣服,只是这会儿…… 算了,又不是没看过。 夏明棠自我说服后拧开门把,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冲,与正在房间里收拾的秦滟照了个正面。 秦滟见她发梢上满是水珠,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掉,忙拿了一条干毛巾替她裹脑袋上,“擦擦,先把头发吹干,省得着凉。” 夏明棠有一头十分茂密的长发,吸水能力十足,一条堪堪够洗脸的毛巾,裹上去只是杯水车薪。 秦滟优雅惯了,就连替人擦头发的动作也是慢条斯理的。 夏明棠嫌这样擦着过于磨叽,索性双手捞起浴巾,就着秦滟的手一起擦。 秦滟本就个子要高些,冷不丁视线中窜入一截不加遮掩的身子。 皑皑胜白雪,傲立似红梅。 秦滟:…… 半晌,艰难开口,“怎么不穿衣服?” “我刚又没拿衣服。”夏明棠一边快速擦着头发,一边理所应当地回答。 她心想:我要是穿了衣服,哪儿还需要裹条浴巾,秦老板好奇怪哦。 秦滟这会儿两只手落在那颗湿淋淋的脑袋上,目光早已飘到别的地方,眼底的光深不可见。 夏明棠感觉到秦滟停了动作,自力更生三两下将头发擦干个七八分,披着条湿漉漉的浴巾,扑在床上开始翻找衣服。 人离远了些,视觉冲击力小了些,却依旧扎眼。 第二次了。 秦滟低头眯了眯眼睛,上前将落在床边的衣服丢夏明棠身上。 “以后无论任何时候,都要穿好衣服,不要随随便便给别人瞧见。” “可我才刚洗完澡,而且这是我房间!”夏明棠一手接过衣服,不可思议地看着秦滟。 而且,别人也不在我洗澡的时候还待我房间里啊。 “在自己房间也要注意,尤其是涉及隐私的时候,不能让别人待你房间里。”向来温婉好说话的秦老板,此时态度却多了两分强硬。 夏明棠:…… 所以我刚刚没赶你走,倒成了我的不是? “那行,我现在要穿衣服了,你走吧。”夏明棠口是心非道。 秦滟默默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还贴心地把门带上。 还真走了。 夏明棠咬了咬唇,一脸不爽地套上衣服,拿出吹风机吹头发。 十分钟后,门外多了些动静。 秦滟端着个碗推门而入。 夏明棠看见来人,心情突然明朗了些,面上却是一副傲娇的模样,“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进来的?” “我是这儿的老板。”秦滟扬了扬挂在手指上的钥匙。 老板了不起啊,老板就能随随便便闯客人房间吗。 万一我这会儿衣服还没穿好怎么办,你刚刚还说不能随便让别人瞧见呢。 夏明棠在肚子里嘀嘀咕咕吐槽半天,但她这次学乖了,没将这些话说出来,秦滟听不见。 “老板就是了不起。”秦滟淡淡瞥了她一眼。 夏明棠:? 这人莫不是会读心术。 “喝了吧。”秦滟将碗递到人手中,又恢复了言简意赅的本性。 “这什么啊?”夏明棠接过来嗅了嗅,一脸嫌弃,“我不爱喝姜汤,再说不就是沾了点水吗,我哪儿有那么脆弱,啊嚏!” 她这番话和喷嚏一气呵成,实力演绎什么是光速打脸。 亏得秦滟眼疾手快,帮忙扶住了碗,才没让碗里的姜汤洒出来。 秦滟一手托着碗底,看向夏明棠的目光十分平静。 平日里多数时候,秦滟待人都是温婉和善的,无论她说些什么,夏明棠总能顺着杆子往上爬。 但现在人家一个字都不说了,夏明棠便在心里开始打鼓了。 她也不知道在怵些什么,横竖秦老板又不会吃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夏明棠昂首挺胸,迎接着秦滟的直视。 三秒后…… 她双手端碗,咕噜咕噜把里面的姜汤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17、第 17 章 事实证明,夏明棠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有着严重脱离实际的高估。 她前两日才经历过菌子中毒,落水后花了快半小时才回到客栈,洗澡的时候还作死玩泡泡。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结果便是尽管秦滟第一时间就让一一熬了姜汤,她当晚还是很不争气的……感冒发烧了。 “啊嚏!啊啊啊……嚏!” 夏明棠这会儿坐在床上,身上裹着床小被子,疯狂扯纸巾。 病来如山倒,她这会儿眼眶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又娇气。 “38.1度,你还是赶紧躺下吧。”秦滟看着温度计上的度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我不,这会儿才晚上八点呢,年轻人哪儿有睡这么早的。” 夏明棠本就是个任性娇气的性子,现在生起病来更是将这臭毛病发作到了十成十。 横竖这会儿秦滟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她作起来简直毫无心理压力。 这次夏明棠算是料对了,秦滟确实没再像白天那样对她冷着脸。 跟一只不懂事还生着病的狐狸崽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何况夏明棠之所以落水,她自认也要负起一半的责任,于是这会儿显得格外温柔有耐心。 “那准备你几点睡。”秦滟半边身子坐在床边,俯身替她将被子掖紧一些。 “十二点吧,太早了我睡不着,手机递我下,谢谢。”夏明棠从被子中伸出一条白生生的胳膊,晃悠着示意。 秦滟侧身捡过手机,与床上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糯米粽子对视,“九点。” “不干,最早十一点半。”夏明棠一颗脑袋摇成拨浪鼓,硬生生给自己摇晕了。 “八点半。”秦滟薄唇轻启,面容温和。 夏明棠:? 不是,讨价还价哪儿有像这样的? 夏明棠不想说话,鼓着腮帮子cos河豚。 “再玩会儿手机,八点半就歇着,好吗?”秦滟将手机交到夏明棠手中,倾身凑到她耳边,吐气如兰,同时伸手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夏明棠发现,每当秦老板离得太近,她就会变得有些奇怪。 就比如现在…… 整颗脑袋感觉又晕又烫,连心跳仿佛都失去了规律。 她只是感冒了,又不是得了绝症!一定是秦滟身上的香水有毒性! 夏明棠看着眼前越发模糊的人影,鼻子堵得厉害,再也没有嘴硬的力气。 “好……吧。” 话音刚落,便“咚”的一下倒在床上。 夏明棠躺在床上,意识模糊,脑子里闪过许多零零散散的碎片。 身边的环境突然变了个模样,她又回到在西郊公园站梅花桩的时候。 身子轻飘飘的,像是悬浮在空中。 秦滟就在她旁边,脚下无物,跟个幽灵似的飘来飘去,还带着阵阵诡异的香气。 “棠棠可要站好了,不乖的孩子,可是会受惩罚的哦~” 与平时清透滋润的嗓音不同,此时的这嗓子里仿佛含着糖丝,声音媚到了骨子里。 夏明棠只觉浑身不自在,想要大声抗议“我才不要站什么梅花桩!” 但她这会儿说不了话,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滟伸手抚过她的脸颊,食指缓缓落在她唇边,带着蛊意的面容一点点凑近,直到两人之间只留下一指宽的距离。 明明已经靠得很近了,夏明棠却似还嫌不够,努力想要再凑近一些。 脚下的梅花桩不知为何就消失了。 下一秒,秦滟突然一下变了脸,全然不复刚才的柔情蜜意,“你果然不乖了。” 夏明棠不知道自己哪里不乖,她来不及为自己辩解,周围的空间包括秦滟都开始变得扭曲。 不多时,她站在了浴室的花洒下面,热水冲刷着她身上的泡泡,四周一片白雾朦胧。 门被推开,有一人缓缓靠近,夏明棠看不清那人模样,却感觉莫名熟悉。 她一动不动盯着浴室门的方向,直到眼前出现秦滟的脸,她站在白雾中,美得如梦似幻。 夏明棠张了张嘴,想要问:你怎么进来的? 她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却见秦滟凑近,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凑到她耳边吹气,“我来……惩罚你了。” 后面的画面变得不清晰了,打满了马赛克。 夏明棠只感觉自己陷入无尽的深渊,无力逃脱,便沉溺其中。 *** 此时已经晚上十一点,秦滟守在夏明棠床边,见她额间全是虚汗,面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她将手背搁在夏明棠额头,倒是没有那么烫了,看来是之前喂的退烧药起了作用。 秦滟起身,正要将手收回,却被床上的家伙一把捉住,跟个小狐狸似的怂着鼻子杵那儿嗅了半天,嘴角还多了一抹晶莹。 秦滟瞧她这样,就知道这病猫定是梦见了什么。 “你要是敢咬我,我就咬回来。” 她面容十分和善地提醒道。 睡梦中的夏明棠仿佛听懂了她说的话,并没有直接咬下去,而是将那如玉般的手背拉到脸颊边,来来回回地蹭,口中溢出小声哼唧。 秦滟:…… 她试着将手收回来,却发现这小姑娘生起病来,反而力气变大了。 其实她也没有很努力地想要挣脱,意思两下后,便顺着腕上的拉力侧卧在床边。 都这么晚了,歇哪儿不是歇呢。 18、第 18 章 夏明棠一觉醒来,已经接近次日中午。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好长的梦,梦里好多场景都记不清了,只有一人的面容尤为清晰,是秦滟。 她一想到梦中两人那些过于亲密的接触,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臂,没有搓出来鸡皮疙瘩,但搓到了满手的汗意。 这一觉睡得,像是去蒸了一波桑拿,这会儿她身上身下全都湿淋淋的,极不舒服。 此时屋内没有旁人,夏明棠一把掀开被子,起身去浴室冲洗。 热水顺着她的身体落到地上,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又变得清晰。 [我来……惩罚你了] [先从哪里开始好呢,是这里不乖,这里,还是……这里?] [睁眼,我喜欢你这样看着我] 救命啊,她怎么能把以前在施诗那儿看的三流小说羞耻台词全给安在秦老板身上啊! 夏明棠闭着眼睛甩头,努力想将这些记忆甩出去。 像是转移注意力般,越发用力地清洗自己,一只手顺着身体往下,碰到一片湿腻…… 天塌了! *** 夏明棠洗了个澡,整个人像是被精怪吸走精气的书生,摊在沙发上耸拉着脑袋,长吁短叹的。 中午客人们休息的休息,出门的出门,这会儿二楼客房安静得,连她叹口气,声音都尤为清晰。 手机消息声适时响起,打破这催眠一般的背景音。 夏明棠无精打采地捞来手机一看,是安然发过来的消息。 [你之前给的号码我查过了,号主是一家酒吧老板,平时人际关系挺简单的,跟季家应该没什么关系。附件.doc] 安然的消息,唤起夏明棠差点被抛诸脑后的事业心,她拿着手机快速打字。 [她周围的人也都查过了吗?消息确定无误?] 安然这会儿就在电脑前,消息回得很快。 [自然都查过了,找的是一直合作的那家侦探社。你要是还不放心,干脆把跟她通话的人号码也给我,我让那边一并查了。] 跟这个号码通话的人,不就是秦滟吗。 夏明棠想起这几日来的点点滴滴,半晌开始打字。 [不用了,这次辛苦学姐了,等我回来一定好好慰劳你。] 她扣了手机,又叹了口气:或许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不过就是张玉算盘而已,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可能真的是因为什么缘由,辗转到了秦滟手里呢。 秦老板她……是个好人。 夏明棠不想再继续查下去了,一开始她接近秦滟别有用心,可人家却一直待她以真心。 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挺好的。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黏着秦滟了,尤其是昨晚还做了那样的梦,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滟。 决定了,今天就收拾东西,把房间给退了吧。 *** “退房?” 秦滟一早嘱咐一一温了粥,算着点准备去敲门,谁知道这狐狸崽子却自己蹦上来了,一张口就是要退房。 “嗯。”夏明棠低着脑袋,避开与秦滟对视,不像往日那般大大方方又叽叽喳喳,反倒是有几分心虚,连说话声音都比平常轻了许多。 “房间我刚都收拾好了,秦老板可以去检查。” 她之前按照客栈的规矩,一次□□了一个月的房租,这次属于她单方面违约,倒也没有打算让退房租。 秦滟看着眼前这小家伙眼神飘忽的模样,笑了。 秦老板,当初想要住进客栈的时候,一口一个“姐姐”。 现在打算退房了,就是“秦老板”了。 “好啊,我现在去检查。”秦滟将手中的玉算盘往旁边一推,转身走出了柜台。 夏明棠不可置疑地抬头:我就客气一下,你还真检查啊。你昨天不还在房里待过吗,居然不相信我。 她有些不高兴,还有些委屈,咬着唇跟在秦滟身后。 秦滟却似没瞧见她脸上那些小表情,拿了钥匙就朝二楼走去。 两人一同来到二楼房间。 其实夏明棠来这儿统共也没有住上几天,平日里她东西虽然喜欢乱扔了些,但毕竟积攒有限。 如今把自己带来的东西能丢的丢,不能丢的统统塞进箱子里,这屋子里便也没有太多她的个人痕迹了。 秦滟看着面前有些空荡的客房,心里冷笑:还真是铁了心要退房啊。 秦滟没有吱声,来到窗边,拿起上面摆放着的小盆栽。 这个是夏明棠到云镇的时候买的,活得好好的丢了可惜,但也不方便带回去。 自打进屋,夏明棠就目光一直追随着秦滟的动作,这会儿见她拿着盆栽,解释道。 “这是我在隔壁街阿婆那儿买的,秦老板要是喜欢可以养着,要是不喜欢就……丢了吧。” 又是秦老板。 秦滟端着盆栽靠近夏明棠,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张口声音依然清透温婉。 “小花这次怎么走得这么急,是家里有事?” 客人要退房,按手续办事就好了,哪儿有老板盘根问底的。 但夏明棠这会儿心虚,秦滟问什么,她都顺着话回答,“嗯。” 转念又想起自己户口本上剩的人不多了,于是临时改口,故意将关系扯得远些,“不是我家,是我同学的妹妹,离家出走来投奔我,我得回去安置下。” 她见秦滟挑了挑眉,没什么表情,似乎不太相信,一秒戏精附体,编故事信手拈来。 “小姑娘挺可怜的,她爸妈闹离婚,都只要姐姐不要妹妹,家里没有人管她,她伤心之下才离开的,这么小的孩子,唉~” “这样啊。”秦滟终于接话,“那你同学也不管吗?” “不管啊。”夏明棠理由顺着舌头就说出来了,“我同学她……她早和家里断亲了。” “哦~”秦滟若有所思地点头,“你同学的父母闹离婚,都要姐姐不要妹妹,然后姐姐早和家里断亲了,是这样吧。” 夏明棠:…… 19、第 19 章 虽然这借口编得十分拙劣,但夏明棠铁了心要走,秦滟一个客栈老板,自然不会强留。 夏明棠独自拉着行李箱走了几条街,此时夏老太太还没有召唤她回去,她自然不能真的回榕城,于是打算先去找个别的地方暂住一阵。 石板路有些坑坑洼洼,夏明棠手中的拉杆随着路面高低颤动。 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抱怨着施诗的不靠谱,平时没事的时候总来找她叽叽喳喳,现在一到关键时候,电话打不通了。 云镇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拐个几条街,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此处不像有间客栈所在的南街那般烟火气浓,一路行来感觉越发冷清。 路上偶尔遇见几个行人,也是目不斜视地走自己的路,似乎对她这样一个外来客,半点好奇都无。 一路经过了几间客栈,家家门户紧闭,不像是很积极做生意的模样。 夏明棠拉着箱子走了半天,终于找着一家大门是开着的客栈,她正要进去询问,却在门口瞧见一个中年妇人,手里抱着幼童,满脸无助焦虑。 她一时恻隐心起,站在原地停留了两秒。 妇人看见一旁的夏明棠,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上前拉住她的袖子求助,“妹子,求你帮帮忙,娃儿发高烧,就快要不行了,你行行好。” 夏明棠不习惯和陌生人离这么近,但见妇人怀中幼童满脸通红,整个人昏睡不醒,确实挺严重的。 于是强忍住耐心安慰道:“大姐,你先别急,有什么事边走边说。” *** 夏明棠叫了个三轮,将母女二人送去了镇上最近的医院,同时也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妇人说是从外地来探望亲戚的,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亲戚早就搬走了,她原本想打道回府,行李财产却被骗了,又正好赶上孩子发高烧,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向陌生人求助。 夏明棠一听,原来大家都是从别处来到此地,孤独伶仃,无处可归,顿时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镇上医院本就不多,即使是工作日,挂号处也排起了长长的队。 夏明棠见妇人抱着孩子,又要哄又要喂水,很是辛苦,于是好心道。 “大姐,你先抱着孩子去那边椅子上坐会儿吧,我去挂号。” 妇人闻言抬头,满脸感激之色,“那真是麻烦妹子了,我先去顾着点娃儿。” 她看向夏明棠那只宝蓝色的行李箱,主动道:“你这箱子可以放椅子那儿,我替你看着。” “行。” 夏明棠安置好母女,留下箱子后独自去排队。 这里医疗资源实在不算充裕,明明有这么多人需要看病,却只开了一个挂号窗口。 夏明棠排了接近半个小时的队,才终于轮到她。 她拿出之前妇人交给她的身份证,递给挂号员。 对方拿着身份证在机子上刷了好几次,一脸不耐烦,“身份证无效,刷不了。” “啊?”夏明棠探头望向机器,见上面的确冒着红光,道:“那刷我的可以吗?” 挂号员将身份证退回,十分铁面无私:“你挂的是儿科,必须是患者本人或者直系亲属的身份证才可以。” 如此又耽搁了两分钟,后面排队的患者开始不耐烦地催促。 “还挂不挂号啊,不挂就赶紧走,别老耗在这儿。” “就是,娃儿还等着看病呢。” 夏明棠没法,只能先拿回身份证去寻那两母女。 她来到走廊的椅子处,却扑了个空,寻来门口的工作人员询问,“你好,请问有看到之前这儿坐着的一个抱小女孩的妈妈吗,她穿的一件蓝色布衣,大概三十五岁。” “蓝色衣服抱女儿的妈妈……”工作人员记性不错,只略微回忆了一下,“你说她啊,都走快半小时了,她老公来接的。” “啊!她还有老公?”夏明棠惊。 工作人员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她。 意识到不对劲的夏明棠赶紧追问,“那你有看见她之前拉着的一只宝蓝色行李箱吗,放哪儿了?” “还能放哪儿,当然是一起拉走了啊。” 工作人员一脸“果然是个傻子”的表情。 夏明棠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人已经走了这么久,她就算想追也无从下手。 幸亏手机还在,不慌。 她回到先前的巷子,临时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新屋子朝向不是很好,推开窗入目是逼仄的小巷,比秦滟那处差远了。 唉,出门在外,先不要那么讲究了。 夏明棠望着窗外叹气,突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蓝色布衣,三十五岁左右,不就是刚刚骗她那个妇人! “站住!”夏明棠大喝一声,直接从一楼窗户翻了出去。 她不喊还好,一出声人家看见她,拔腿就跑。 夏明棠穿着双中根小皮鞋,边追边喊,“别跑了,把箱子还给我!” 她越是喊,前面的人跑越快,也不知道之前看着那么憔悴的孩子妈,为什么体力一下子变这么好。 夏明棠对这一带地形不是很熟悉,几次险些把人跟丢,还好她机智,在最后关头又把人给找着了。 “终于让我逮到了。” 夏明棠见妇人前方无路,几个健步上前就要拿人,结果还没等她挨着妇人衣角,就眼前一花。 *** 再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 夏明棠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席子,抹掉脸上的面粉,借着月光观察四周。 这地方她之前追人的时候似乎有经过,是巷子拐角的一个杂物堆。 所以她是被人弄晕了丢这儿? 她伸手去摸手机,想要照个明。 却是摸了个空。 所以……那妇人这么大费周章把她引过来弄晕,就是为了抢个手机? 那手机也就不过几万块钱,可这会儿再没有手机她真的会死! 幸亏白天已经把新客栈的房租付了,不慌! 夏明棠凭着记忆往回走,可这会儿四周乌漆嘛黑的,一走到屋子后面,连月光都被挡住大半。 没有手机可以导航,周围也冷冷清清的,半天瞧不到一个活人。 她走着走着,便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找不到方向,却也不敢停下来。 夏明棠憋着一肚子窝囊气,在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踏得噼里啪啦。 有时候人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牙缝。 而夏明棠倒霉起来,走路都会卡鞋跟。 路上的石子缝隙本就稀疏,她不知道避着点,还一脚比一脚踩得狠,于是这会儿成功踩进坑里出不来了。 她蹲下.身,咬着牙拔了好半天,终于拔出半边鞋跟。 此时两只脚一高一低,她索性将鞋子脱下来提手里,一脸英勇无畏地向前冲。 她走着走着,面上湿润一片,泪水模糊了视线。 几声零星的鸟鸣,将夜色衬托得更加寂静。 夏明棠终于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得抑扬顿挫,似要将一日来受的所有委屈都倾泻出来。 因为哭声太有穿透力,把树上的鸟儿、路边的狗儿都给吓跑了。 她哭得太过投入,都没注意到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秦滟半蹲下.身,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小哭包。” 20、第 20 章 夏明棠抬头看清来人,用衣袖胡乱抹了把眼泪,起身就走。 白天她离开有间客栈时,走得十分潇洒。 这会儿才不到一天,就让秦滟瞧见自己这么狼狈的的模样。 夏明棠此时心里尴尬又憋屈,低着头直愣愣往前冲。 她动作太快,以至于秦滟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心……” 那边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夏明棠径直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 这杆子与夜色一般无二的乌漆嘛黑,材料却是坚固,夏明棠头上瞬间起了一个大包。 她本来之前被人迷眼后敲晕,后脑勺就有一个包了,这会儿额头前方又来一个。 她双手摸着头上一前一后两个包,抿着嘴唇十分委屈。 秦滟这会儿跟了上来,掏出手帕替她擦去脸上的湿痕,安慰道:“可千万别再哭了,方圆十里的狗都被你给吓跑了。” 夏明棠原本正想哭的,又被这话给硬生生呛回去了。 她夺过帕子自己擦眼泪,一边擦一边恶狠狠道:“哪儿有那么夸张,最多一里。” 夏明棠这悲伤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被秦滟这么一打岔,倒也缓过气儿来。 她看着眼前的秦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良善模样。 她张了张口,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咕噜~” 肚子比大脑更明白主人的心意,及时发出了声音。 秦滟瞧了眼身旁捂着肚子生闷气的小姑娘,从善如流,“走吧,先去吃点东西。” *** 秦滟将夏明棠领回了有间客栈,这个点一一和客人们都歇下了,她将就小厨房的材料给做了碗过桥米线。 夏明棠这会儿倒也不客气,盛米线的砂锅刚被端上桌,她便熟练地拆开筷子大快朵颐。 就算被烫出满眼泪水,也挡不住她继续往嘴里塞东西的决心。 秦滟也不劝她,只将装着温水的水杯默默往桌子那边推了推。 夏明棠一手拿筷子,一手握杯子,吃得十分投入,寻常的砂锅米线被她吃出了珍馐美味的架势。 做出的食物被这般认可,这大概也是让主厨最有成就感的时刻了。 十五分钟后,夏明棠吃饱喝足,又有了傲娇的力气。 她扯纸巾擦了擦嘴,看向桌子对面的秦滟,客气道:“谢谢招待,我要回去了。” 秦滟勾了勾唇角,“吃饱了拍拍屁股就要走,这么没良心?” 夏明棠也是个犟种,明知道秦滟是好意,却还是嘴硬,“那我付完伙食费再走。” 她说着伸手去摸衣兜,然后发现……根本没有手机。 秦滟笑着看她动作,不仅不阻拦,见人愣住,还及时补刀,“不支持赊账哦。” 夏明棠又有点想哭了,但她今天一天都哭几次了。 好在这样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秦滟这会儿接到个电话。 “嗯,我知道了。” “现在就过来。” 她按掉手机,对一旁兀自cos河豚的小姑娘道:“走吧。” 夏明棠懵,“去哪儿?” “去找抢你东西的罪魁祸首。” *** 夏明棠一开始以为,自己只是遭遇了一起单纯的诈骗抢劫。 可当她随着秦滟进入小巷深处的地下房间时,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好几个女孩子瑟缩在屋子一脚,脚上拴着铁链,面上表情清一色的恐惧麻木。 有个胡子拉杂的大汉像是喝醉了酒,对着一旁的蓝衣妇人又打又骂。 “贱人,我让你把那小丫头给骗过来,你就拿这玩意儿来敷衍我,人呢!” 他吼着将手里的手机砸在地上,威胁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明天一早,就去把人给我骗过来,不然小心你女儿……” 蓝衣妇人原本全程没有表情,任打任骂。 但一听见“女儿”,脸上表情出现了明显动容。 眼见醉汉拳头又要落下,秦滟眼神示意随行而来的保镖,上前两下制住了男人。 那醉汉一个人在这里作威作福惯了,冷不丁被人闯入架住,破口大骂:“#¥%*&%#!你们谁啊,凭什么抓我!” 保镖并没有理会男人的破防,面无表情地将他押着出去。 夏明棠在屋子一角瞧见了自己的行李箱,并没有着急去取,而是向秦滟投去不解的目光。 秦滟从地上捡起手机物归原主,递来一个安抚的眼神,“跟着去看看吧。” 夏明棠离开屋子时,眼神擦过那个白天骗她的蓝衣妇人,看她脸上的痕迹似乎受伤不轻。 妇人也看见了她,心虚地低下头,不敢与她目光交汇。 *** 夏明棠没想到凌晨一点,警察局里竟然还有这么多警察。 众人看见秦滟,态度十分客气。 醉汉被交给帽子阿姨去做笔录,夏明棠从这些人的交谈中,才逐渐搞清楚事情的缘由。 这男人名叫张三,是被跨城追捕的人贩子,专拐卖妇女儿童。 最近刚到云镇临时落脚,原本次日就要离开,跟雇主交接人口。 被骗捕的妇女大多会被注射药剂、拴上铁链而无法逃跑。 而今天能够出来活动的那个蓝衣妇人,其实也是被拐卖的,但张三拿了她女儿做要挟,知她性子好拿捏,不会逃跑,才给了她一定的自由活动权限。 骗夏明棠是临时起意,但也有经过一番仔细观察。 外地单身女子,身边无其他人,联系不上朋友,有钱,还好骗。 当然,最后这句话并没有明说出来。 夏明棠听明白后,满肚子火终于有了发泄对象,对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张三就是一顿猛踹。 “让你害人!” “让你骗我!” “禽兽不如!” “王八蛋!” …… 这儿的警察似乎与秦滟相识,对于某人在警局公然施暴的行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阻止。 五分钟后,才出来表态,“差不多可以了,这是跨城重案,人犯还得交给临市处理。” 夏明棠收了腿,穿着制服的帽子阿姨开始对她例行教育。 “小姑娘,以后自己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当心,陌生人的话不要信。如果遇到确实有需要帮助的人,要第一时间想到求助人民警察嘛。” 夏明棠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差一点,她也成了被拐卖的一员。 她这会儿难得乖巧地等帽子阿姨教育完一通,才开口问,“我们来之前,看见屋子里还关了很多人,她们怎么办?” “放心,我们会将她们送回家人身边的。” 夏明棠听完,沉默着点了点头,帽子阿姨见她心情不佳,安慰道。 “其实你也算是阴差阳错帮了个大忙,原本这人藏得很深的,要不是临时起意打算干一票,我们怕是很难来得及在人离开云镇之前,将他逮捕归案。 “这人贩子狡猾得很,以前都会做好万全准备才出手,这次能这么轻易就露出破绽,多亏了你看上去十分……善良。” 夏明棠听着这话怎么都不太像是夸奖,但一想到屋子里那么多女孩子,好像确实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可以早些获得自由。 就又觉得自己之前遭的那些罪,好像也算不得很严重。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夏明棠离开警局时,看见之前屋子里关的那些女人,陆陆续续被警察护送着进来,精神状态看着比之前稍微好了些。 蓝衣妇人抱着幼儿走在人群最后面,夏明棠与她对视了三秒,在她眼里看到了许多情绪,似愧疚、似感激、似释然。 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离开了。 *** 出了警局的夏明棠,一改往常的聒噪性子,十分钟下来,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倒是秦滟主动来逗她,“没想到对于那个骗了你两次的妇人,你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我还以为按照你的性子,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呢。” 夏明棠闻言摇了摇头,“我是不乐意吃亏,但也懂得冤有头债有主,更懂得人要有感恩之心。罪魁祸首是警局里抓的那个男的,那位大姐也是受害人,要不是她对我手下留情,我可能也被跟着一起抓了。” 一个小时前还在哭唧唧的小姑娘,这会儿倒是什么都想明白了。 月光轻抚着她俏生生的小脸,将那本就明艳的眉眼勾勒得更加绚烂夺目。 秦滟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笑得很温柔。 夏明棠有些不习惯被这么直白的目光注视,一只手挠了挠脸颊,故意自恋道:“干嘛这么盯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讲话特别有道理,被我的魅力迷住了?” “对呀。”秦滟走近一步,低头凑得极近,声音带着蛊意。“我确实被你的魅力,迷住了。” 21、第 21 章 “我确实被你的魅力,迷住了。” 如果夏明棠没产生幻听的话,秦滟最后那句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吧? 当时秦滟离得太近,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若有似无,带着蛊意。 夏明棠当时脑子一抽,转身跟个兔子似的蹦着逃掉了。 这会儿她回想起来就是后悔,相当的后悔。 多么难得的人生高光时刻啊,她得到了来自秦老板的高度肯定。 她跑什么,她就应该昂首挺胸自信回答,“我也知道自己很有魅力,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嘶~”她想得太投入,自己揉额头的力道重了两分,疼得眼泪花子都冒了出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夏明棠看见来电显示的“施诗”,没好气地接通电话。 “施大小姐,你终于想起我这个被流放云镇孤苦伶仃的发小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被拐卖了!” “啊?”施诗看见手机里好几个未接来电,猜到夏明棠应该是有事,但竟然这么严重的吗? 她关心道:“那你现在逃出来了吗,安全了吗,定位发一个,我马上来救你!” 夏明棠:…… 差点,差点的意思都不懂吗! 电话那头传来夏明棠叽里呱啦一通抱怨,听她声音这样有活力,定然是没事了。 施诗好脾气地任她输出了三分钟,这才有机会解释。 “我也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这不我女神刚回国了吗,我得去招待。我把旁的工作全部都安排在一周后,想着最近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相当于在说“我女神最重要,别的都不重要。” 夏明棠差点呕死,但一想到自己这个发小惦记她家女神十几年,相比之下,自己好像确实不怎么重要。 “有同性没人性。”夏明棠气哼哼地骂道。 施诗不以为耻,理所当然道:“我一个les,爱慕同性不是很正常吗。哦当然,你不算。” 夏明棠一听这话就不服气了,“‘我不算’是什么意思啊?” 施诗沉默了两秒,“我要是真说了,你不生气?” 夏明棠这会儿已经在生气了,但嘴上十分宽容大度,“你尽管直言不讳,我脾气特别好。” 好不容易有了直抒胸臆的机会,施诗半点不打算放过。 “你呀,也就是长了一副漂亮女人的皮囊,性情和女性的魅力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脾气大,一言不合就要拳脚相加,实际上又谁都揍不过。 “没事的时候喜欢疑神疑鬼,真有事被一骗一个准。 “平时总是不饶人,真遇到点挫折又嚎得比谁都凶。 “不像我女神,知性、优雅、温柔,年纪轻轻就拿到博士学位,面对任何困难都游刃有余……” “够了!”夏明棠愤怒地打断了对方发言,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单纯地想吹她家女神。 “谁说我没有女性魅力了,不久前还有人说‘被我的魅力迷住了’呢!”夏明棠骄傲地将这一事实宣告,突然间有种扬眉吐气之感。 “真的?谁啊?”施诗语气十分怀疑。 敢在小炮仗夏大小姐面前打这种直球,不要命了吗? “秦老板。”夏明棠原本还想把这个当作自己的小秘密呢,然而现在的情况由不得她再继续低调。 “秦老板,客栈的那个?”施诗想起当时初见秦滟的模样,那人一身旗袍,面容温婉,举止像个古人似的。 她有些疑惑道:“不对啊,秦老板看着不像眼神有问题的人啊。” 夏明棠:! “她眼神当然没问题,她能看见我的魅力,说明她眼神可太好了!我就喜欢眼神好的人!” 夏明棠一边说一边拾起垃圾袋,出门准备丢垃圾。 她刚打开房间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熟悉而温婉的面容。 “先不说了。”她单手按掉电话,愣愣地看着眼前之人,“你怎么来了?来多久了?” 秦滟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垃圾袋走向走廊垃圾桶。 “你刚刚一下子问了两个问题,我想先回答第二个。我来得不久,只刚好听见你说‘秦老板眼神太好了,你就喜欢眼神好的人’。” 夏明棠刚刚一番豪言壮语,这会儿心里直呼:要死,这客房门是个什么鬼的隔音效果! 她没与秦滟对视,岔开话题道:“第二问题知道了,那再回答下第一个。” 秦滟丢掉垃圾袋,回头笑容带着些宠溺,“你行李箱不打算要了?” 夏明棠晚上跑掉后,用手机导航回到了新订的客栈,竟把行李箱落在脑后。 她后知后觉,“对哦,我箱子呢?” “我给拉回有间客栈了。” “哦好……什么?”夏明棠习惯性点头,点到一半发现不对。 那可是她的箱子,这人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 秦滟看着夏明棠气鼓鼓的模样,在她开口傲娇之前,牵起她一只手回到房间,“你额头上那个包,怎么更肿了?” 秦滟不提还好,这一提,夏明棠又开始觉得头疼。 人,怎么可以在同一天之内,倒霉这么多次? “坐下。”秦滟单手将夏明棠推到沙发上,夏明棠这才注意到,她另一只手上一直拎着一只医药箱。 秦滟将医药箱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卫生间的磨砂门没关,坐在夏明棠的角度,能看见秦滟曲线妙曼的侧影。 这次是月白色的旗袍,秦老板真的好爱穿旗袍,而且还是那种高领的款式,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禁欲又复古。 这样的人待在现代的环境中,却有一种奇妙的和谐感。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洗个手花不了太多时间,夏明棠还没来得及展开更多联想,秦滟已经关掉水龙头,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夏明棠赶紧转过脸,假装自己刚刚没有在看她。 秦滟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半秒,扯纸巾擦干手,打开了医药箱。 “转过来点。”秦滟坐在夏明棠身侧,却只能瞧见一个后脑勺。 “我才没看你呢!”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夏明棠将头偏得更远了些。 秦滟嘴角勾了勾,笑意不是很明显,“你没说你有看我,可你要是不转过来,额头上的包不处理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夏明棠双手撑着沙发,将身子重新转过来面对秦滟,“那你弄吧。” 她仰着一张脸,微微眯了眼,一脸的视死如归。 呵。 秦滟挤了些药膏在手上,轻柔地点上那白里透红的额头。 “只是擦个药,不是打针。” 不知道秦滟是用的什么药膏,冰冰凉凉的,涂上额头的瞬间,原本的肿痛便消了大半。 秦滟的手指以肿包顶点为中心,匀速在四周画圈。 她的手指并没有很软,却带着一股让人舒适的力道。 夏明棠差点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哼唧。 她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见此时秦滟几乎全副注意力都在她额头那个包上,并没有注意到她这点小动作。 于是偷看起人来更加肆无忌惮。 秦老板这张脸真的长得好好看,眉似远山秀水,目若璀璨星辰,肌肤带着半透明的白,初看有些疏离的模样,此时的她却又让人觉得很温暖。 夏明棠看着这么近这么美的一张脸,鬼使神差地,探头冲那漂亮的眉眼处啄了一口。 她动作很快,真正的接触不过0.1秒,然后光速坐好,假装无事发生。 秦滟手中动作一滞,看向继续眯着眼睛装鸵鸟的某人。 “未经允许随便亲人,可是要收利息的哦。” 22、第 22 章 “未经允许随便亲人,可是要收利息的哦。” 带着淡淡香气的声音环绕在耳边,夏明棠闭着眼睛假装没听见。 就亲那么一下,还要收利息,真小气。 她这会儿没吱声,秦滟却也并不打算放过她。 带着凉意的手指沿着她的额角往下,抚过眼睑、脸颊,最后轻轻捏住她的下巴。 夏明棠忍不住痒意睁眼,下一秒,秦滟仿佛被放大的眉眼便凑近她眼前。 唇上是沁着凉意的湿润,夏明棠没反应过来,牙齿打颤轻咬了一下。 柔软与柔软的研磨并没有因此退却,反而力道还加重了两分。 酥酥麻麻的痒意,自唇间传入四肢百骸,夏明棠双手抓着沙发边角,努力维持着身体平衡。 此时的她竟然还有空神游:不对啊,我记得电视剧里面接吻,不是都得托住后脑勺吗? 秦滟这会儿捏她下巴的力度很轻,她随时有机会逃掉。 但她这次并没有想逃。 既然秦滟不来托她后脑勺,那她可以去托秦滟的后脑勺啊! 夏明棠想到便去行动,她伸出双手,几乎是半挂在秦滟的脖子上,才没有因此摔倒在沙发。 两个人的身体,也因她这一动作,而挨在一起。 秦滟惊喜于她的主动,寻到那檀口微微开启的缝隙,捕捉到不知往何处安放的小舌,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一些。 画风一下子从温情转向不可言说。 三分钟后,夏明棠终于忍不住,一把将秦滟推开,顺着胸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行了,要断气了!” 秦滟的目光落在那滴血般的唇瓣上,因为刚被过分滋润,此时如同花瓣般绽放。酝在眼眶里的泪意,也如晨间的露水一般晶莹。 她掐了掐手指,没有把人拽过来继续。 她静静等夏明棠顺完了气,才伸手将人拉过来些。 夏明棠条件反射地被吓了一跳,“还来?” 她这会儿是真有些受不住了。 “你额头上的包擦好药了,现在擦你后脑勺那个。”秦滟说着,又挤了些药膏在手上。 “哦哦。”夏明棠配合着转身,乖巧地亮出了后脑勺。 秦滟这次擦药的动作比刚才明显敷衍了些,没有了规律的画圈,而是按着一块头皮,上上下下地蹭。 好在夏明棠此时也心不在焉,并没有感受到之间的差别。 两个人这会儿都十分安静,似乎只是在进行一场再正常不过的擦药。 但刚刚那险些擦枪走火的事件才过去没多久,空气中仍弥漫着别样的气息。 两个人之间距离不足半尺,却又各自怀揣着心思。 这一切,都让原本挺正常的擦药行为,显得不那么正常。 终于,秦滟放过了夏明棠的后脑勺,扯了张纸巾擦手。 夏明棠转过身,目光短暂停留在秦滟玉一般的指尖,心知这会儿必须得找点话说了。 “你现在回有间客栈吗?” 话音刚落,她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干嘛啊,人家才刚来,就赶人走。 不要这么快走。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嗯。”秦滟将纸巾团成团,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给予了肯定回答。 “哦。”夏明棠语气有些失落,“那……再见。” “你跟我一块会儿回去。”秦滟说完,抬头环视一圈房间,似乎没多少东西需要带走。 “啊?”夏明棠嘴巴张成o型,模样瞧上去有几分呆。 “你不要行李箱了?”秦滟乜了她一眼,开始收拾医药箱。 对哦,怎么差点又把这事儿给忘了。 夏明棠抿着的唇角忍不住上扬,有了这个正当的理由,她就可以和秦滟再多待一会儿了。 *** 夏明棠此时和秦滟肩并肩走在云镇的小巷子里,突然觉得今天天气很好,鸟儿叫声动听,就连路边的空气,都比平时更好闻了些。 不对,那好像不是空气的味道。 夏明棠耸了耸鼻子,凑近秦滟身边问道:“喂,你喷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怪好闻的。” “我没喷香水。”秦滟觑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怎么可能,夏明棠不信,心想秦滟一定是偷偷瞒着她。 但人家不愿意说,她也不能强求,只埋头专注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两家客栈离得并不是很远,走了十几分钟便到了。 夏明棠随秦滟来到之前自己住下的那间房,宝蓝色的ferragamo小行李箱赫然被安置在墙角。 分隔一天,夏明棠再次看见自己这只箱子,倍感亲切,蹲身上前,张开双臂,很是夸张地抱在怀里。 秦滟站在房间门口,目光落在夏明棠侧脸,从这个角度看,她的耳朵尤其精致,耳珠白皙圆润。 她眯了眯眼,道:“你这箱子有电子锁,那人不想强行损坏影响到价值,所以我们找到的时候,它还没被打开过。” “谢谢啊。”夏明棠将自己的宝贝身家翻来覆去查看个仔细,连皮都没被擦破点,也算是很幸运了。 “不客气,反正这忙也不是白帮。” “嗯?”夏明棠转头,等待着秦滟下文。 秦滟随手关上房门,将蹲在墙角边的夏明棠从地上拉起来,伸手揉捏着那诱人的耳珠,声音较平时更低了些。 “之前你选的那家客栈,隔音效果不好,现在再来一次。” 夏明棠张嘴,却来不及吐出一个字。 “笨蛋,换气。” 23-30 第23章 秦老板,禽兽不如! 这个“再来一次”,便比之前那次时间长了许多。 待到两人再次分开,屋内的窗沿已被落日镀上一层余辉。 夏明棠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小腿肚子都打颤。 不过就是接个吻,怎么感觉魂儿都要被吸没了,秦老板一定是个妖精吧! 这个妖精,平日里瞧着如水一般温婉,发起狠来却恨不能将人吞进肚子里。 明明刚才两个人都在受累,这会儿她都累得不想动了,那妖精还有余力收拾之前被她俩撞倒的小物件。 秦滟将地上的装饰、玩偶捡起,一一放回柜子上。 除了这些东西,地上还有一本小册子。 夏明棠原本瘫成一团,懒洋洋地看着秦滟忙活。 直到瞧见小册子的封面,才猛然惊醒:我当时怎么没把这个给带走! 她一个挺身上前,但那长期缺乏锻炼的身手如何能和秦滟相比,何况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小段距离。 待夏明棠赶到时,秦滟已经将那小册子捧在手上,盯着封皮上的几个手写大字,面上表情似笑非笑,“追爱三十六式?” “嗨,这不就那谁……”夏明棠单手揉着后脑勺,努力甩锅。 “就是杨帆,她平日里闲来无事喜欢写点东西,非要让我点评她的大作。我都说我很忙的,没空看了。” “哦~”秦滟若有所思,随手翻开第一页,看向目录,“第一式:投其所好;第二式:英雌救美;第三式:幽闭空间……” 这人看就看呗,还非得念出来。 夏明棠在一旁如芒在刺如鲠刺喉如坐针毡。 秦滟一边念一边还挺认同地点了点头,“写得倒是不错,小花既然没空看,不如转赠与我。” 那怎么行! 夏明棠一颗脑袋甩得像拨浪鼓,“这毕竟是杨帆写给我的,要是随随便便转赠……不太好。” “写给你的?小花是有了想要追求的人?”秦滟将册子合上,笑吟吟地看向她。 “没有的事儿!”夏明棠在秦滟的目光下,只觉得头皮发麻,坚决否认。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在正主面前承认,她当初拿这本小册子,就是为了追求秦滟,而且还是别有用心。 “既然是没有,那这册子在你手里也是荒废。放心,我去跟杨帆说一声,想必她不会有意见。” 这人怎么这样? 夏明棠眼见秦滟似乎真要将小册子据为己有,忙道:“你别在上面浪费时间了,上面写的那些招式,其实一点用都没有,真的!” 她说着五指并拢,单手举起,就差没发誓了。 “真没有用?”秦滟乜向她,眼波流转,“可你刚刚还说,没空看呢。” “我……我我就随便瞄了一眼,看了下觉得没用,便搁置了。明……明天我就去退回给杨帆!” 夏明棠说着伸手去夺,秦滟这次倒是没与她争,趁小册子落入她手中的瞬间,手臂一环,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秦滟一把托住眼前之人柔.软的腰肢,将鼻息落在那白.皙细腻的脖间,“可我怎么觉得,这小册子上说的,还挺有用的。” 夏明棠得了一种,“只要秦滟靠近,就手脚不听使唤”的毛病。 就比如现在,她双手落在秦滟肩头,心里明明想着将人推开些,结果却是让两人之间靠得更近。 秦滟就着她环住自己的姿.势,对着那白中泛红的小耳朵,似窃窃私语。 “就比如,第九式、肢体接触。先从牵手开始,观察对方反应,若无排斥,便可展开近一步的接触,由此推进感情。” 秦滟一边背着小册子上面的内容,一边身体力行地实施。 如玉般的手指落在那小巧圆润的耳珠上,轻拢慢捻,更快就让那儿染上一层血色。 夏明棠被弄得晕乎乎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傍晚的房间笼罩着一层旖旎的色彩。 “咕噜~”这是在逼她当众认下这层关系。秦滟只能认命。 “去吧。别玩太疯。”夏明棠真跟好母亲一样,嘱咐着秦滟。 谁看不出来她们蹊跷的关系?周围总有人按捺不住,或蓄意为之,捂住嘴笑着。 瞥一眼秦滟身边的人,众人不敢多看,但也没放在心上。 谁不知道程家的小小姐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 最得宠,但干啥啥不行,整天最会喝酒作乐。夏明棠是被秦滟抱下车的。 这方才还轻薄过她,戏弄过她,不把她当人看的女人,此刻软若无骨,柔柔依依的贴在秦滟胸口,指尖凝一点力气,去勾秦滟的发丝。 秦滟稍稍低头,纵容她扯得自己头皮痛。 顺便又看向夏明棠手上的白丝绸。 手套已经有些坏了。还记得那时有光洒落。照在玫瑰上,也给那女人勾勒一弧金边。 女人静立着,光却被云遮着明明灭灭,转出四季的颜色,妃色始终定在那儿,流转出光的舞姿。 她伸手,有蝴蝶在她周身飞舞,旋转着,亲吻过她浪湾似的发,落在她手指上。 手套比雪白,松松的勾勒着手指美好的形状,凉色把季节由夏拉入冬。 唯一不变的是女人的笑。宠辱不惊,倾城百媚,顾盼生辉。 “你是无霜的女儿?”在秦滟看得屏息,生怕打扰到落凡的仙女时,仙子动了。 她回眸,一双无害鹿眼清澈,倒映着四周的玫瑰蝴蝶,也印下一个秦滟。 “我……是。”秦滟就差按住跳动过快的心脏。 这位美好到不似凡人的女子,说出的是自己母亲的名字。 显而易见,她是母亲的情人。 “今天是上学日吧?你不去学校?”她声音也满是韵味。 不媚不娇,很有质感,独特醇浓,辨识度极高。 分明是很正经的话,很正经的语气。 配上她一身打扮,神情可爱单纯,像一直被保护在温室的嫩芽,让人愣是生出些不合时宜的欲|望。 可再看女人洁净的手套,湿亮的眸子,这份欲|望又显得无比肮脏。 “逃学了。”秦滟低头,不敢再把过分的妄想施加到母亲的情人身上。 她说服自己,只是青春年少,有点奇异的冲动很正常。 取向也才刚刚启蒙,随了母亲倒也不奇怪。 重要的是,她要守好自己的底线。 这是母亲的情人,母亲的爱人。 无论如何,跟自己的交集,都仅限于此。 “逃学可不好。”女人款款向秦滟走来。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有多婀娜,身段多优美,步伐都带了些年少的跳脱。 也对,从容颜来看,她顶多大学毕业的年纪,还算不上很成熟。 以她的风韵,特地装出成熟,反倒会破坏那份浑然天成的干净。 “不过,是学校很无聊?”她没有苛责秦滟。 只是像朋友,普通的询问她可能逃学的原因。 这给了秦滟抬头的勇气。 她愣愣的扬起下巴,随后才发现自己得低头,才能看见对上美人的眼。 好生犯规的眼神。 “不是。我有别的事要做。”秦滟匆忙避开对视。 怎么会有这样的秋水眸?每一次眨动都能带起涟漪,瞳仁含的水轻颤出情,随意一瞥,都能把那过盛的眼波渡送到旁人心里。 “这样。”女人也没有多说。 她倒是抬手,隔着那手套,戳了秦滟的鼻尖一下。 “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夏明棠,是秦无霜的爱人,以后就算你的妈妈了。” 秦滟被迫抬起头。 她想,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这更残忍的自我介绍了。 也没有比她更惨的人。初动春心,喜欢的人名花有主。 这个“主”,还是自己的母亲。 即便是四年后,二人离婚,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见识了这小鹿无害的美皮下藏着的黑心,秦滟依旧被夏明棠吸引着。 秦滟回到现实,继续给夏明棠洗着她的手套。 一双又一双。谁知道这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手套。 跟那动画人物一样,天天戴着,睡觉都没见她摘过。 也或许夏明棠有摘。只是秦滟不知道。 洗洗停停,半天也就过去了。秦滟拿起其中一只,悄悄戴上。 她身段避着摄像头,手却特地露了出来。 就像屏风后的美人,摆一云衣角,勾着人去一探究竟。 她把手套戴上,学着夏明棠,动了动手。 又放到鼻子下轻嗅,对待玫瑰一般。 而后红了耳根,把这手套摘掉丢进烘干机,甩开了这个烫手山芋。 做完这些,秦滟想了想,还是去了藏书阁。 全家唯一一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 在那里,她才可以安心露出疲惫的表情。 让眼底的锋芒略微流露。 如果夏明棠的手有问题,她方才那番表演,今晚应该能得到一些回馈。 如果没有,顶多就是夏明棠拿这手套调戏她一晚。 那么多羞ru都扛过来了。不怕这一个。 被自己,被夏明棠在方才的荒唐事中,作为猎物撕扯争夺。 秦滟也只抱了制造情|趣的态度,没有过分。 她是好奇夏明棠的双手。 那双四年里,她一次也没见过真面目的手。 可也不会越界,去趁人之危,在夏明棠无力的那么几分钟里,扯下她的手套。 只是……都坏了脏了,夏明棠为何还不摘下它? 就这么……不想碰自己吗? 秦滟感到些许悲哀。 就算是玩自己的发丝,夏明棠都得隔着一层手套。 偶尔秦滟会想。 她这位天生媚骨的协议情人,跟她生母的那四年里,会不会摘下手套,用那双自己没见过的葱白玉手,去讨好自己的生母。 就像现在,秦滟也笨拙的做着讨好的事,希望夏明棠能把目光多放在自己身上一些。 当然不是为了爱。 她和夏明棠是一类人,注定了她们都不会为爱卑微。 可能她有过爱。 可能她做出敲开夏明棠房门的行为也是出自爱。 但今后的一举一动,她不能被这不可能有结果的爱控制。 今夜难得探头的感情终究回到了它该去的暗处。 秦滟看着怀里魇足的“爱人”,掌控她生活的“主人”。 忽然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 于是她虔诚的将夏明棠放在沙发上,随后握着她的手,隔着手套亲吻她的手背。 一点点顺着,往上。 直至耳畔。 “我亲爱的‘z人’。今夜尽兴了吗?”如果没有。 上次她家老婆子被她央求烦了,给她几百万。 她拿去开了个什么娱乐公司,没撑过三个月就倒闭了,血本无归。 听说那之后,她还被禁足了半年呢。这估计刚解禁,就来找好友玩了。 一个半点权势没继承的孤女,一个毫无能力的二世祖。 这样的两个人聚在一起要是能干成什么就奇怪了。 “你怎么打扮成这样?还好吗?上次听我妈说你要嫁人了,给我吓得在家伺候我奶,把她老人家哄开心了我才赶出来找你的。” 秦滟算了下时间,原本程泠歌的禁足还得有半个月。 “我没事。”感谢好友今夜来。要不然她得再煎熬两个小时。 程泠歌大概明白,有些话没法直接说,便迂回起来,用她们之间的暗号。 看似在跟秦滟谈天说地,从门口差点撞到的大腹便便的沈家老汉,谈到金家的小美人今天换了个发型。 实则在一段对话中,她们换了三种暗号方式,这才让程泠歌听懂了来龙去脉。 大概是,为了避免嫁给沈家那得了他老汉真传的丑男儿,也为了结束这种被谁上门都当花瓶一样估价打量的生活,秦滟跟夏明棠搞在一起了。 就是那种意义上的搞。成了夏明棠的情人,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让别人碰秦滟。也就没有嫁人的烦恼了。 事实也是如此。夏明棠之后帮秦滟推掉了结婚,和后续的“相亲”。 只不过秦滟每天都过的心惊胆战的,夏明棠恶趣味很重,经常戏弄她。就像今天的窗帘布,当众喊她乖乖。 秦滟没法保证自己去了秦家以外的地盘,还能脱身。 她必须抓紧夏明棠这根稻草。 听完,程泠歌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是可以去抢婚,带着秦滟私奔,甚至提出跟秦滟结婚。本身她未婚妻对她也不咋满意。 可事情发生的当口,她刚刚好被家里禁足了,什么都没法做。 至于秦滟别的朋友,关系没有那么铁是一,担心她们斗不过夏明棠是二。 ——还需要我做什么?程泠歌又用暗号问。 “没事。”秦滟按住她的肩膀。 她有自己的计划。 秦滟没有多说话,余光瞥到一个人朝她身边走来。 肚子不合时宜的抗议声,打破了这无声的暧昧。 夏明棠趁秦滟发愣的功夫,从她手里逃掉,一手揉着咕噜噜的肚皮,又羞又恼:怎么这两天这么容易饿。 秦滟见她这般可爱的模样,没有再继续撩拨,只伸手挨了挨她毛茸茸的发顶,“饿了?我们出去吃饭?” 夏明棠这会儿确实是真饿,但她偏不要顺着秦滟的话,“你不就是开客栈的吗,为什么要出去吃。” “累着了,不想做饭。”秦滟摊手,理所当然地回答。 原来秦妖精也是会累的啊。 夏明棠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她嘴上没再继续反驳,可身子却还是不想动。 秦滟见她这样,心中了然,拿出手机打开袋鼠APP。 “还是点外卖吧,看你这模样,现在应该没力气出门了。” 夏明棠转身倒在沙发上,在心里哼哼唧唧:什么叫我没力气出门啊,我只是今天走了很多路,运动指标已经超额完成了。 她看着秦滟站在窗边操作手机,时不时还咨询下她的意见。 窗外的余辉落在秦滟身上,为之蒙上一个暖色调的光环。 夏明棠抬起一只手,看见自己好不容易夺回来的《追爱三十六式》,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 好家伙,她刚刚不是只翻了目录吗,这后面记载的那些细节,她是怎么知道的? 都怪杨帆! *** 冬夜不总是冷的。 秦滟坐在窗台边,穿一身薄纱,拿一本旧书,百无聊赖的翻着。 身子总是贴着窗的玻璃,一片窗帘半遮半掩。 看似逃进一块与世隔绝的基地,可发丝顺着风飘向门的方向,一双耳朵也竖起,眼珠一般略微转动。 等待的姿势从来是这样,焦急在一点停滞的眼神,一分迟疑的动作中流露。 “秦滟。”等的人推开半合的门,步子踏出轻响,向秦滟走来。 于是风也歇了,带着发丝回落,心跳鼓动。 温度就这样回暖。 秦滟合上书,从窗台上跃下。秦滟把各种事想了一遍,这才控制着自己去变了脸色。 语气也软下来,像在撒娇了。 她毕竟还是夏明棠的情人。这样的特权,只有她有。 只有她可以浑然不觉的靠在夏明棠身上,用各式各样惹人发笑发臊的反应,去取悦夏明棠。 只有她可以偶尔以下犯上,勾的夏明棠心痒,再情|趣似的得些惩罚,让夏明棠发泄情绪。 只有她在夏明棠面前示弱,不会被这足以紧缚勒死人的菟丝子吸干,而是得一句可爱,得一点抚|慰。 “十分钟,你够?”夏明棠看着快要贴在她身上,眼里满是渴求,哀嚎如同即将被吞噬的猎物,可怜好似泣血的秦滟,她眼底的寒凉稍融。 “足够了,我的好姐姐。”秦滟弯了眉眼,笑容可爱。 仿佛夏明棠刚刚给了她极大的施舍。真是个怪物。 夏明棠眨眼。 她想起秦无霜对秦滟的评价。 “这是个怪小孩。从不合群,每天冷着脸,对本家的实验、安排,不闻不顾,晃晃悠悠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当年,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夏明棠痴痴的看着她,把她当成神明、偶像,将她的话奉为圭臬。 心里想的却是,秦滟的那双手。 那是一双特别特别,特别适合做实验的手。 哪里会是秦无霜想得那样简单? 现在这双手放在了自己身上。 是它最不该存在的位置。 那代表罪孽与贪婪,世间最见不得人的私欲。 如此,亵|渎感也最脏重,惹得夏明棠生了一瞬间的怜惜。 也只有一瞬。 因为秦滟太会得寸进尺。 自己的眼神若不能绷得足够紧,就会被她挑出破绽。 然后悄悄逼近,把她的存在扎进自己的心里,每天靠一点动作,一点话语,给它施肥浇水。 催它快快生长。 夏明棠看着晃眼的天花板失神,下一刻果然—— 秦滟的脸凑了过来。 她眉目含笑,又好似有情。 对,她是喜欢自己的。 多可怕的人,多可怕的感情。 夏明棠掐着床单清醒过来,眼尾挑着一丝意兴阑珊。 “你不是买了几个新的?不给我用,是打算私藏了?” 今夜,夏明棠不想要太多秦滟的肢体。 不要她的手指,不要她的腰身。 白天摸得太多,腻得慌。 “并没有这样的想法。阿麟,小鸟把你想要的,洗好了,带来了。” 秦滟拿着她成套的玩具,摆在床头柜。 满足着夏明棠不可示人,却又稀疏平常的心思。 许多人都会有。每个人都会有。 只是有些人隐藏了,有些人压抑了。 夏明棠此刻显露两颗獠牙,捏着秦滟的下巴,勾起。 “那你,最好别让我等到第十一分钟。” 她放手,秦滟进了教室。 她落得轻盈,夏明棠比她更飘渺,一步轻一步实,点到秦滟面前。 “又在这里。你可让我好找。”她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伸手压住秦滟的下巴,随后顺着脖颈往下轻轻一滑。 “在这儿呆了二十多年了,就这么喜欢这个地方?” 藏书阁,总有高高的窗,浓厚的油墨味,和暖气也达不到的湿冷。 “习惯了。”夏明棠是贪得无厌的。 秦滟知道,所以每一次推动,她都希望做得更好。 去换取片刻的歇息,去试探着掌握这只野兽的呼吸。 野兽是尊贵的麒麟,是贪得无厌的饕餮。 秦滟只是一只可怜的小鸟,关在笼中的金丝雀。 然而再是柔弱的鸟儿,也有自己的心机。 比如这会儿缠在手上的两颗珠子。 夏明棠看了,只问它们干不干净。 秦滟轻声笑了。进入这样的事,再不给点反应,她总会被夏明棠丢弃的。 “消毒过的。我怎么会拿不干净的给夏姐姐呢?”她俯身,贴在夏明棠的耳边,轻轻吐息着。 蛇吐出她的芯子,那里不藏毒素,只有情丝暧昧的喷洒向猎物的耳。 猎物……夏明棠怎么可能是猎物。 她享受着那珠子的突然发力,手指抓紧秦滟的肩膀。 她的反应决定了秦滟今夜的生死。临近苏木瑶给的答辩日期。 秦滟不时会拿着电脑,坐在大厅——夏明棠要求的地方,处理着她的论文。 夏明棠偶尔路过,会看一眼秦滟的文章。 “你不是说自己不学无术?怎么还能提前毕业?”夏明棠没上过大学。 她不太清楚大学的要求,却也知道真不学无术的,恐怕得延毕,甚至中途退学。 “所以才要找瑶瑶啊。走后门嘛。”秦滟坦坦荡荡,把电脑拿给夏明棠看。 医药名词夏明棠还能看懂。涉及工程的词震得夏明棠头疼。 “那你论文呢?” “买的。”秦滟一个人……在明知监控的情况下,肯定没法干成什么事。 可她一定在干什么,瞒着自己的大事。 现在不止是自觉,还有一点点证据了。 不是那提早了太久的毕业答辩。不是那借着答辩机会和老教授见面,九分钟的详谈。 夏明棠眯眼,警觉起来。 秦滟的一切行动自己都知晓,就算要吃一顿饭,拆一个包裹,拿一张文凭。 那就是有谁在帮她。 程泠歌还是苏木瑶? 但这两人,一个纨绔,一个花架子。 抑或是,近期秦滟根本没有见过面的,表面上关系并不好的谁? 夏明棠在心里盘算着。 秦滟都直白的出言试探了,心里肯定有鬼。 这个鬼是什么?夏明棠想把它逮出来。 好不容易拿到手的产业,她可不想拱手让人。 哪怕于情于理,棠愈,或者说良安,都该是秦滟的。 得,挺厉害。“买”了个论文还要不停修改。 夏明棠按了下太阳穴。这人为了装纨绔,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一双手接过交接棒,按住了夏明棠的头。 手法还挺精湛。 “阿麟,我只是想要个毕业证。摆着好看,好歹也证明我念过大学吧。”秦滟是想撒娇的。 配上她偏冷的音质,实在不怎么会装的语气,听着倒像是无可奈何的摆烂小咸鱼。 “知道了。”夏明棠闭眼,享受着秦滟的按摩,心里计算着其它。 答辩当日,秦滟被送到她的大学。今日没有保镖跟着,倒是稀奇。 不过在等待开始时,秦滟看见了一个过于熟悉的身影。 夏明棠……她一定要阻拦自己拿这个文凭吗? 和今后许许多多夜晚白天,秦滟能否在夏明棠身下讨个生活。 到情浓意浓时分,秦滟一声“夏姐姐”,混着一声“阿麟”,语调清冷,却听得出满当当的讨好。 最能把她送上云霄。 一切结束时,秦滟得以将夏明棠搂在怀里,将方才两枚珠子,还带了些黏,拉着丝,扯给夏明棠看。 夏明棠手指还在秦滟的怀中颤着。看见这一幕,抓得秦滟生疼。 秦滟却知道,疼才是满意。 不过她还要问:“小鸟可有让您尽兴?夏姐姐。” 夏明棠总算对这场扮演母女的游戏感到滑稽,笑声带着明晃晃的戏谑。 “你觉得呢?我的小鸟?” “是不是还得夸你聪明,夸你胆大?”夏明棠弹了下那两颗珠子。 秦滟看见,她手上依旧戴着那双白手套。 从今夜见面,到两个人分头去洗澡。 到她试图开始,被罚着跪下吻脚,到正事结束。 这双手套,就没有脱下过。 什么都可以不要。象征文明的薄衫,不重要的拘束,甚至昂贵的耳挂,脖颈上某个不知名暧昧者送的项链…… 只有这双手套。从来不会摘下。 “下次换颗热的。太凉了。”夏明棠收回手,一脚把秦滟踢下了床。 秦滟在心里松了口气。“我会关灯锁门的。晚安,夏明棠。” 夏明棠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 门彻底合拢前,她忽然出声道:“明晚有个舞会,记得参加。” 秦滟握着门把的手骤然收紧。 “还是这个性子。走吧,你身上都凉了。” 即便隔着一层手套,夏明棠也摸得出秦滟身上的冷。 少女身上还残留有清隽的香,来自湿冷处久呆的潮,指尖带走油墨的书卷气息,以及——为了见自己特地喷洒的玫瑰香水。 香水味偏甜,混在一众天然淡冷的味道中,显得刺鼻又刻意。 夏明棠对这样的小手段一笑了之。 如果她想,完全可以动一动鼻子,再拧眉。 明天就能闻到不同的味道。 不过这会儿没这个心思。 她拢了下绒暖的白披肩,听她可爱的,曾经是她继女的姑娘回答了她的话:“知道了,阿麟。” 这店里的甜品造型做得精致,分量却比外面的要少许多。 秦滟根据店主的推荐,一口气买了好几款:马卡龙、冰淇淋卷、千层蛋糕、镜面蛋糕、翻糖蛋糕、榴莲酥。 当她瞧见小姑娘脸上欣喜的表情时,就知道这些应该是买对了。 “秦老板辛苦了,快坐。”夏明棠殷勤地拉开一张椅子,秦滟却对这样的称呼不是很满意。 这小狐狸崽子自从重新回到客栈后,就再也没*嘴甜叫过“姐姐”了。 突然开始怀念以前,戏精的小狐狸虽然稍显做作,但可爱。 夏明棠并不知道秦滟心中所想,她一眼相中了奶油最多的千层蛋糕,上面坐着一对粉白色的小狐狸,模样十分憨态可掬。 她偷偷瞄了一眼秦滟,见对方并没有要跟她抢的意思,于是开心地取了过来,左右没有瞧见勺子,便直接冲着那狐狸脑袋一口咬下,碰了满鼻子的奶油。 味道的确香甜,就是奶油确实太多了。 夏明棠一边拿纸巾擦着鼻子,一边小心凹着造型让奶油少些沾在脸上,一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秦滟静静瞧了好一会儿,才揭开托盘上的纸巾,“这儿有勺子。” 夏明棠:? 不是,有勺子你干嘛藏在纸巾下面啊? 她见秦滟神色坦然,似乎没有要故意捉弄她的意思,只能怪自己不够仔细。 夏明棠拿勺子挖了几勺蛋糕送嘴里,见秦滟始终没有开动的意思,招呼道:“你不吃吗?” 秦滟摇头,“这些看上去太甜了。” “哦,怕胖是吧。”夏明棠了然点头,庆幸地叹了口气,“不能吃甜真可怜,还好我怎么吃都吃不胖。”说完又是大大一口。 秦滟:…… 要不是她长得好看,换个人说话这么欠,能挨揍的好吗。 夏明棠见秦滟半晌不说话,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易胖体质而困扰,她以前遇到过同学就是这样的。 想着秦滟一个人排了半小时队也怪辛苦的,不能让人就这么干看着,于是主动推荐,“你要不要试试这个榴莲酥,看着没有很甜。” 秦滟见这小狐狸崽子半分钟的功夫,眼珠子就转了十几圈,不知道私下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她勾了勾嘴角,“其实我也不是不能吃甜。” “嗯?”夏明棠抬头,手指指着托盘里还未被动过的马卡龙、冰淇淋卷、镜面蛋糕、翻糖蛋糕,一边问一边观察秦滟的反应,“那你想吃哪个,这个?这个?还是这个?” “想吃这个。”秦滟说着,捉住夏明棠托着千层蛋糕的那只手,倾身上前,咬掉上面的另一只小狐狸。 这番动作来得太突然,两人之间距离相隔不足一指,就连鼻尖上都沾着同一块奶油。 夏明棠愣愣地瞧着眼前被奶油涂抹的温婉容颜,半晌才结巴道:“你……你想吃这个,就再……再去买一个嘛。” “限购,排队要半小时。”秦滟舔了舔唇边的奶油,看上去餍足又妩媚。 很有说服力的理由,夏明棠听见自己心脏打鼓的声音。 她瞧着那块已经没剩多少奶油的小块蛋糕,鬼使神差地长大嘴巴,一口全塞进嘴里。 她嚼了好半天才将整块蛋糕都咽进肚子里,抚着心口顺了气,“这个没有了,你挑别的吃吧,嗝~” “好。”秦滟笑吟吟地点头,拾起一块马卡龙在眼前端详。 夏明棠见状松了口气,将目标转移至托盘中的巧克力冰淇淋卷。 这个冰淇淋卷瞧上去个头小小,一口就能咬掉三分之一,犯不着用勺子。 夏明棠这次学聪明了,她坐得离秦滟远一点,省得那人又扑上来一口。 果然,在她啃冰淇淋卷的过程中,秦滟若有似无的目光就一直往她脸上扫。 夏明棠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整个冰淇淋卷,摊手遗憾表示,“这个也没有了。” 秦滟但笑不语,低头就着她扬在眼前的手指轻轻舔了一口,非常主观地评价道:“果然,巧克力就是很腻。” 夏明棠只觉一股激灵从指尖传到背脊,她僵硬地抽回手,心里不爽吐槽:什么嘛,不爱吃巧克力还非得尝。 还未等她对秦滟这一夺食行为表示谴责,嘴唇就被另一道柔软覆盖。 鼻息间是奶油香甜的气息,耳边是清透中带着蛊意的声音,“这样尝起来,味道就好多了。” 夏明棠:! 光天化日之下,这样真的好吗? 夏明棠有些木讷地杵在布艺椅子上,眼角余光扫去邻桌,发现这样做的人竟然不止她们一对。 好家伙,合着这里的小蛋糕能催.情吗? 第24章 连空气都被染上旖旎的色彩 一桌子小蛋糕被两人“分食”干净,秦滟和夏明棠在江边散步消食。 此处在云镇也算是个网红景点,以其周围独特的建筑风格闻名。 前几个月有旅游博主在这儿拍了视频,视频在网上小火后,吸引了不少游客前来打卡。 即使是工作日,也仍能瞧见不少小年轻三三两两地走在路上。 夏明棠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她欣赏不来景色,反倒是更爱看人。 不同地方的人会表现出不同的模样,就比如宴会上的人,脸上总是挂着客套虚伪的笑容; 公司里的那些人,讨好时又带着一丝不想靠近; 学校里的那些学霸,平日里看着都十分好说话,但似乎私底下都憋着一股劲。 而在这里旅游的人,面上的笑意就要单纯许多。 或许离开了这处闲适之地,将来也有可能在宴会、在公司、在学校遇见同样的人。 但此时的他们,像是暂时卸下了在城市中的种种担子,只为享受这一刻的自由与轻松。 夏明棠的目光从一个个游人身上掠过,心情也随之放松。 中午秦滟去找夏明棠,夏明棠倚在长椅上,已经没在看报告,转而看新上映的网剧。 感情剧,双女主,其中一个设定是狐狸变的妖。 暂停的那一帧,动作和秦滟上午做的有八分像。 见秦滟敲门进来,夏明棠特地等到这个画面,暂停后才跟秦滟讲话。“午饭,你不是说要做给我吃?” “我还以为你没提,是不想吃。”秦滟都没看投屏上的画面,径直走向夏明棠。 她伸手碰到夏明棠依旧冷冰冰的手,摸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热水袋。 夏明棠把她拉住。“诺,狐狸精。”秦滟的姿态足够低微。星落于地,化为泥土尘埃。一双深眸瞧得出恭谨,瞧得出卑微。 她无疑是顺从的,正因为此,更让夏明棠凝了视野,徒生些厌恶。 上午瞧着还可爱的人,这会儿也变得讨厌。 脸还是那张光是看着就想撕碎的脸,神情还是那份和脸皮的老主人完全不同的乖顺神情。 夏明棠阖眼,夺走秦滟手里的勺子。 食物是最容易麻痹人,最容易做手脚的东西。 她不该接别人给的食物,哪怕是她的情人。 这情人又不是个老实的。 谁要说秦滟一无所有,只是个会爬某人床的孤女,那可大错特错。 夏明棠只是不知道秦滟到底在谋划什么。 绝不会认为秦滟真的安分守己至极、不需要她严以看管了。 夏明棠嫌弃的拎着勺柄,将这勺饭菜粗暴的塞进秦滟的嘴里。 秦滟几乎是被她捏着脸颊,被迫张嘴,接受这十五克好意。 食物的味道在口腔炸开,呛了秦滟个猝不及防。 她不断眨眼,还不忘接过夏明棠手里的勺子。 一边又没站稳,摔到地上,捂着嘴咳起来。 她呼吸不稳,被呛得难受,眼眶泛红,蓄积着泪。 伏在夏明棠的脚边,好像只受欺负的狗,摇尾乞怜。 狗主人尚且会关心受伤的宠物。 可秦滟又不是夏明棠的金丝雀,得不到一点怜悯。 越界的行为会受到惩罚。 这是她们游戏的第一准则。 等秦滟缓过劲儿,抬头。 身边已经没了夏明棠的身影。 追着她的步伐,视线移到门边。秦滟看见那一袭青黛的身影,不紧不慢的离开。 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 姿态随意冷淡的像在对陌生人。 不,或许对陌生人,夏明棠都尚存一丝温情。 秦滟曾见过夏明棠给路边乞讨的老人一张红纸币,也见过她向路边疯跑的孩童招呼小心车辆。 那便是在对待仇人了。 秦滟其实不明白。夏明棠和秦无霜究竟有什么恩怨。 她们的人生轨迹该是毫无交集的,直到四年前夏明棠蓄意接近。 她曾经爱的人,拿她当仇人看待,从始至终。 饶是有所预料,秦滟还是捂紧了胸口。 有些东西,就算过期,依旧会留有无法抹去的存在。 就像一瓶打碎的香水,过了十年,房间里依旧残留着熟悉的余香。 秦滟坐在座位上,休息了五分钟,随后收拾好一桌菜。 夏明棠似乎对于入口的食物非常谨慎,对别人,或者说她给的食物,十分抗拒。 不然怎么解释,夏明棠上午还好好的,给了她礼物,她的试探也没让夏明棠当场发作。这会儿却突然爆发了呢。 这么理顺思路,秦滟又觉得夏明棠也没那么喜怒无常了。 甚至还算好脾气。都没有摔碗掀桌,只是把一勺不愿吃的菜还回来。 收拾完桌子,秦滟找到管家,让她跟厨师说一声,重新给夏明棠准备一份午饭。 一定要把屏幕上的那一副画面指给秦滟看。 秦滟觉得冤枉。“我只是氛围正好,情不自禁。阿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看什么。” 夏明棠鼻腔哼了一声,也没反驳。 她将电视关掉,“做午饭去,给你一个小时。” “半个小时就够了,我的好主人。不会让你饿那么久的。” 试探的结果是,夏明棠果然知道她在看什么。 就算她带着东西进了藏书阁,她自以为安全的地方。 那她的那些方案,设计稿…… 秦滟去往厨房的路上,打了个寒颤。 夏明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她以为她藏得够好了。从结果来看,夏明棠很喜欢。 但也很生气。 秦滟一连被踢了好几下,她甚至感觉夏明棠想把她踩在身下。 “你真是……胆子上天了。”即便是彻头彻尾的欢愉,夏明棠在清醒后,依旧要对敢于以下犯上的秦滟治罪。 “最重要的是让你开心,舒服,不是吗?”秦滟跪在地上,衣衫残落的披在身上,什么都没遮住。 倒是给肌肤增添了点白茫,雾里看花似的,让夏明棠的气焰都有一瞬间的回落。 夏明棠没否认,但面子上挂不住,又没有兴致跟秦滟玩更多。 她逼近,难得直白的显露出她那猎食者的气场,獠牙泌出毒.素,给予不断挣扎的猎物最后一击。 猎物其实并没有挣扎。 秦滟只是稍稍仰头,方便夏明棠对她的身体造作。 掐一掐她的贝壳珍珠,拧一把她的明脂凝膏。 最后夏明棠把她丢开,叫她爬又叫她滚。 “阿麟到底想看哪一种?”秦滟干脆把身上的累赘都丢了,伏在地上,颇为不要脸的问个清楚。 “你有本事,都来一遍。”夏明棠不信这人这么敢。 秦滟有什么不敢的。爬继母床的事都做得出来,该说不该说的,该做不该做的做了那么多。 不就是要羞ru她么。 没有挣扎的猎物,不会只是猎物。 在秦滟试着动了两秒后,夏明棠忽然给她一脚。“赶紧给我出去,别在那儿碍眼!” 秦滟这才抱着衣服离开了她自己的房间,打算随便找个地方过夜。 进了藏书阁,秦滟回忆着刚刚夏明棠的反应。 居然还脸红了。 她还以为,夏明棠在各种方面经验丰富呢。原来还挺纯情。 该说不愧是夏明棠吗?本职工作忙成那样,都还有空监视她。 这才是能被她放到同一台阶上的对手。 秦滟凝滞的血液总算开始流动,甚至有些沸腾。她思考起对策。 房间里,夏明棠换到监控录像的截图,再次放大。 她看不出秦滟画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可绝对不正常。 尤其刚刚确定,秦滟是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监视下。 她拿纸巾将猫毛捡走丢进垃圾桶,抬头瞧见秦滟水蓝色的旗袍上,横七竖八的沾了好些猫毛,像是被孩童随手乱涂的简笔画,远看一团乱麻,近看有些形状。 “你这衣服怎么这么沾毛啊。”夏明棠说着,伸手就去捡秦滟衣服上的猫毛。 她手.指本就纤细,两指一并就是一根猫毛,一连捡起三五根,但剩下的更多。 秦滟这旗袍料子本就不厚,柔.嫩的指.尖隔着丝绸窸窸窣窣的摸索,更是带来一股沁入骨髓的痒意。 她眼神黯了黯,窥向夏明棠白.皙的颈脖。 小姑娘爱美,哪怕是在冬天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橘黄色的Hermes衬衣只堪堪遮住半边锁骨,暴.露出大片大片的白。 “你衣服上也有。”秦滟低声提醒。 “那你帮我也捡一下。”夏明棠沉迷于捡猫毛,并没有注意到秦滟的异样。 “好。”秦滟伸手,落在那半遮半掩的锁骨下面。 夏明棠原本捡猫毛捡得心无杂念,却突然感觉像是毛毛虫钻脖子似的,痒得很。 她缩了缩脖子,正好看见秦滟那如玉一般的手在自己衣领周围活动,动.作过于轻柔。 她正想怪罪秦滟没有好好捡毛,对方却像未卜先知一般,摊手在她眼前,上面赫然好几根长短不一的黑色猫毛。 所以心术不正的只有她自己。 她有些气恼地起身,拍了拍衣服,“捡不完,要不我还是去洗个澡吧。” “好。”今天的秦滟,似乎格外好说话。 第25章 现在到底算个什么交情 夏明棠脱了衣服躺在浴缸里,任层层叠叠的泡泡淹没了身体。 心里感慨着秦老板还真是会享受,整个客栈只给自己屋里装浴缸,还是电动按摩的。 水温被调得刚刚好,她将头垫在靠背处,莲藕般的小臂在泡泡中划过,娇.嫩的肌肤若隐若现。 人在这种时候五感格外通明,就连抬手时带起的水花声都被放大得特别清晰。 隔着一层磨砂玻璃门,夏明棠听见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轻盈、从容,甚至能从脚步声中辨别出主人体态端正。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去分析,毕竟此时这个房间里,也不会出现第三人。 原本十分放松的夏明棠突然神经绷紧了些,脑海里一下子想起几日前梦中的碎片。 缠缠绵绵,深邃满溢,却又克制。 恋人可不认她。 夏明棠啧一声,抽手点在秦滟的额头,一弹。 “花样越来越多了。你呆在家里,不会一天到晚都忙着对着电视剧学女主角的演技吧?” 就刚刚那场表演,夏明棠看着都觉得浑身要起鸡皮疙瘩。得一座金人像绝对没问题。 她拢了拢秦滟搭在她身上的围巾。 一定是天气还未转暖,清晨有风,她才会发抖。 “别这么说嘛,夏明棠。为什么不觉得我是真心喜欢你,想你呢?” 秦滟握紧夏明棠冰凉的手,给予她及时的温暖,念着她的名字。 “我们有半个月没见了。”她的手指、嘴唇、心,都在渴望。 但是同样,夏明棠离京太久,不方便她掌握夏明棠的动向。 夏明棠嗤笑一声。 那番话里几分真假,两个人都清楚。 戏,还是得接着演。 “给你带了礼物。”夏明棠任她牵着,两分钟后换了一只手,塞进秦滟暖和的口袋里。 “谢谢阿麟。”秦滟任劳任怨。冬日里她准备过暖宝宝、热水袋,不过夏明棠不着家,也没怎么用上。 倒是没想过开春了,还能有用到的时候。 夏明棠去书房看报告了,秦滟进了她房间。里面果然放了一个礼物盒子。 拆开一看,是一本书。 书皮都裂开了,看着有些年代。 却是秦滟最喜欢作家的发行初版。市面上几乎没有流通,很有纪念意义。 秦滟按捺住内心的翻涌,打开翻看几页。 经典的排版,泛黄的纸业,被人津津乐道的错误印刷。 不是盗版。 她盖上,深吸一口气。 夏明棠这是做什么? 告诉她,她的喜好都在掌控之下? 她在藏书阁做什么、看什么,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还是打算怀柔,用一点点飘渺的好,让她放下警惕,放下计划,真正成为一条被驯化的狗? 秦滟咬痛唇瓣。 又不是真的好,真的喜欢。 她们之间从头到尾,只有利用。不管是说谁。 她挂上最自然的笑,把它放进了自己的书架,最显眼的地方,又给它做好保护壳。 内心的恐慌夹杂着喜悦,喜悦细品又全是苦涩,让她不得不找一个零件来拆。 做着这最机械,最简单的工作,她总算可以放松。 夏明棠的好,迟来的好。 是蜜糖包裹的陷阱,那里没有可以满足她过期爱恋的糖果,只有毒药。 秦滟没有想过最单纯的可能:夏明棠只是知道她喜欢这本书,顺手帮她买了回来。 那可是夏明棠。 是她残忍凶狠,毫不留情,上周刚刚打垮一个竞争对手,她曾经的小妈。 是她智多近妖,旗鼓相当的对弈棋友。 怎么会做那种无意义的事? 十二月的初雪,一月的寒冰。二月的鞭炮与烟花都响过,在三月雪融时归于寂静。 秦滟没有贸然减少衣物,她带着围巾帽子,准备往庭院里走。 在夏明棠身边的第一个冬天就这样过去,什么大事都没有发生。 秦滟照旧悄悄监视着夏明棠的动向。 夏明棠和爱祺的合作已经步入正轨。最近大概,在谈别的合作项目。 夏明棠有个什么器材,想要全面推广,被某个环节绊住了脚,忙得不着家,到处飞。 夏明棠照旧控制着秦滟的生活。 偶尔秦滟跟程泠歌约一顿饭,吃完就散场,全程有两个黑衣人在她旁边监视她。 被这么盯着,哪儿还有什么兴致吃喝玩乐。 程泠歌无语至极,能陪她吃一顿饭已经很是赏脸。 秦滟也不纠结。她的日子悠闲,也称得上自由。 其实不太过分的话,夏明棠是没空管她做了什么,去了哪儿跟谁说了什么话。 她也很安分守己,确实没有越界行为。 无聊了就在家写写画画,画完还会拍给夏明棠。 至于画纸背面到底有什么,是只有桌子和秦滟才能知道的秘密。 至于出行,夏明棠真的算很宽容的“主.|人”了。 秦滟甚至还得到批准,去沪城旅游了一趟。 只管吃喝,是真的一点正事没做,以此转移着夏明棠的视线。 日子久了,秦滟倒是习惯旁边有人跟着了。 有时自己出门逛街,还会跟两位“保镖”姐姐说说话。 其中一位是个话痨,真跟她聊了起来。 于是秦滟知道,夏明棠今天就出差回来了。 她起了个早,把自己收拾利索,像等待另一半回家一样,待会儿想去大厅里候着。 不过刚推开门,便看见夏明棠站在庄园里,望着新抽芽的玫瑰,嘴角挂着些微笑意。 这还是会挂霜的季节。这样早的时辰,天都没亮彻底,远处还挂着几片深灰的云。 雾气还弥漫在空中,足以留下洁白的糖霜,洒在植被表面。 夏明棠一身素色旗袍,去掉了冬日的披肩厚袜,单薄的立在不清晰的空间里,好像渺远的魂,白霜化成的精魄,与暧昧的白雾相融。 可以是仙,可以是妖,全看秦滟要不要靠近。 心跳的鼓点渐密。秦滟深吸过清晨的朦胧,抬腿迈步。 越靠近,越能感受到夏明棠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娇柔破碎。 这么形容她分明不合适。夏明棠是有一段时间的闲暇了。 整天呆在庄园里,有什么事,也是让人上门。当然,也要秦滟来服侍。 秦滟趁机继续关注着夏明棠的动向,总感觉,夏明棠是为了监视她,才留在庄园。 她很肯定,以夏明棠的手腕,再这样下去,绝对会挖出来她的那点事儿。 这可不行。得想一个更一劳永逸的办法。 最好就是,让夏明棠发现一个假的计划。 想到便行动了。秦滟捣鼓着她的东西,每天还不忘给夏明棠做饭。 夏明棠在试着接受她做的饭菜。 但也不勉强,心情一不好,就会想尽办法来折腾她,最后给她留一桌子剩菜。 反正夏明棠知道,秦滟不会浪费。剩的这些,第二顿秦滟都会自己解决掉。 接下来就是要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秦滟把自己的部分东西由暗转明,浮出水面,当作诱饵。 又是半个月。 “你最近怎么不跟你朋友出去玩了?”仲春的早晨,天气正好。 秦滟去跟夏明棠道早安,夏明棠望着窗外,随意问了句。 上钩了。 秦滟知道,夏明棠已经连轴转了两个星期有余,三天来被一个制造商烦得睡了顶多四个小时。 或许只是她太消瘦了。女性会有的健壮与力量,她都没有。 跟河边细柳一般,风一吹就折了腰,坠入水中,被湍流冲个散架。 她只有超强的忍耐和韧性,就算弯曲俯身,也不可能折断。 “夏明棠。”秦滟跟着看了五分钟的玫瑰。 看还没有生出花骨朵的玫瑰,只有棕色的枝干与翠绿的叶,算不上玫瑰的玫瑰。 然后出声。跟她许久未见的主人打招呼。 “在等我?”刚回到人间,迷糊的妖仙连声音都放轻了。 “嗯。好久没见到你了。最近很辛苦?”秦滟也被拉着压低了声音。 “还行,挺值的。”夏明棠说话时,眼底抹满藏不住的黑。 秦滟摘下自己的围巾,替夏明棠披上。 “回来休息吧。夏明棠,我趁着过年,练了几道菜。做给你尝尝?” 夏明棠侧头。 围巾上还有秦滟的体温,专门喷洒的玫瑰香,少女特有的沁人清雅。 柔柔软软的,竟然能够盖住初春融雪的冷。 看着秦滟那张久违的面容,沉静恬淡,没有太多表情,只有一双眼灵动着,映着一个自己。 五官是一半熟悉的。这份神情却足够陌生。 夏明棠第一次觉得,就算不喊她“阿麟”,秦滟也一样可爱。 她伸手,点上秦滟的鼻尖。 她说的自然不是睡裤,那布料太少,床又太大,秦滟一时竟也翻寻不得了。 其实就算是现在找到了,也不能再穿了。 眼见小狐狸又要亮出爪子,秦滟灭火很及时,“我去给你重新找一条。” 夏明棠的行李箱才刚搬进来,有电子锁。 秦滟这会儿自然不会傻到拎一整只箱子去让人开锁。 五分钟后,夏明棠看着面前的紫色蕾丝小裤裤,“你的?” “新的。” 第26章 恋爱这么麻烦又费神的事情,她才不要做 夏明棠拎起那点布料瞧了又瞧,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秦老板平时看上去那么斯文禁欲的模样,私底下竟然有那么闷骚的爱好。 而现在,这闷骚的裤子要穿自己身上。 夏明棠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秦滟。 “只有这一条新的。”秦滟像是知道她的心思,未卜先知开口。 夏明棠本想让秦滟把自己的行李箱拉来,又觉得自己这样光着屁股开箱子更是滑稽。 她又吸了一口气,瞧向一旁的秦滟,没好气道:“杵在这儿干嘛,难不成你还打算帮我换上?”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秦滟一如既往的温婉纯良,只是此时这人的行为和形象实在不太匹配。 “我介意。”夏明棠指了指卧室打开的房门,“出去。” 秦滟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端着碗离开了。 夏明棠看着秦滟离开的背影,松了一口气。我难道对你很差吗? 只是夏明棠知道,她这么做,秦滟只会用一双暗藏锋芒与焰火的眼看着她。 直勾勾的看着她。夏明棠做好了秦滟对她下手的准备。 她捏着手上的穴位,身上的体征监控装置也会在她受到伤害的那一刻发出警报。 如果秦滟动手,会有人替可能出事的夏明棠收拾这个不听话的金丝雀。 也能确保自己能被及时救下。 只是秦滟把精油抹开,有模有样的,一点点推拿着。 夏明棠只感觉背上滑腻又清凉,只有一双温热的手吸走了连日的疲惫。 渐渐的,夏明棠起了点睡意。 在富有节奏的酸痛中,眼皮打起架。 “睡会儿吗?阿麟。做好了会喊你的。” 惊醒夏明棠的,是秦滟干净清爽的声音。 和她妄想哄自己入睡的马脚。 夏明棠连话都不想回她,只是动了动身子,表示她还醒着。 也是警告秦滟,不要鲁莽的动手。 秦滟本就谨慎,弄懂夏明棠的意图后,更是笑了笑。 在暗处的优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夏明棠永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动手,只能被动防守。 又不知道她的底细。 哪里可能防守成功呢? 秦滟笑着,褪去衣物,丢掉这些代表道德的束缚,轻轻的,贴在了夏明棠的背上。 丝毫不在意精油的腻。自如的用白兔峰,蹭着夏明棠的背。 她知道夏明棠查到了些了什么。一切都在掌握中。 要她说,夏明棠脾气真的算不错了。 换作她,恐怕早就把隐患处理干净,斩草除根了。 夏明棠呀,心软得像只兔子,可爱可怜。 不过吧,怜惜敌人是没有必要的。 敌人喜欢自己,因为自己的些许作为,放过自己的肆纵,不是好事吗? 秦滟高高在上着,今夜的一切好似对夏明棠的奖励。 她松懈,她自傲,她情绪泄露出些微精明的味道。 夏明棠就会在瞬间反制她。 下一息,秦滟果真被夏明棠压到身下。 “喜欢这么玩?”夏明棠掐着她本该min感的红豆。 方才背上的感官实在可怕,灼烧都变得让人欢喜,夏明棠不得不做些什么,去反制她大胆的情人,丢掉因为绵软产生的,绝对不该有的情绪。 秦滟垂眸,鼻腔发出些疼痛的闷哼。 夏明棠低着头,眼里含了血丝,头发垂落,搭在秦滟身上,挠得秦滟又有些发痒。 “阿麟不喜欢?”就算被折腾的再难受,秦滟语气也没有太大变化。 依旧那么撩人,可口的好像只甜苹果。 不过是脆过头了,没碰就裂开,透出黑色的心,里面是些许难受的苦。 “怎么不喜欢?多赏你点。”夏明棠冷笑一声,掐着揉着,毫不留情。 直到那一团红的吓人,肿胀起来。 她才收了手。 “你最好老实一点。”收拾时,夏明棠看着秦滟的胸口,到底不忍。 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顺服于她呢? 她们明明可以很好的相处。 就像许多个夜晚,就像秦滟给她送上围巾,她给秦滟送去想要的书。 为什么一定要反抗她? 夏明棠想掐着秦滟的脖颈问。 把畏惧顺服乖巧都打碎。 那双眼多么的熟悉,多么像……曾经的夏明棠。 夏明棠把秦滟丢出了房间。 反抗、复仇。哪儿需要具体的理由。 秦无霜对她再好,她也没有心软过。 怎么换到秦滟身上,她要犹豫这么多次呢? 明明在之前跟秦滟还不算熟的时候,就敢肆无忌惮当着那人的面换衣服。 如今两人已经有了最为亲密的接触,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了。 “我跟我朋友们,本来也不是那种,经常会约在一起玩的关系。” 秦滟把早晨的精油帮夏明棠抹上。 手指沾上油腻,涂到夏明棠光洁的脸上,一点点轻搓,心无旁骛。 想得全是算计。 算着什么时候该让夏明棠发现更多的端倪,什么时候给她更大的诱饵,让她咬钩。 不过一个季度。夏明棠说不清听见那句话时,自己有什么感受。 就像迷糊间摸着光滑的扶手,冷不丁被倒刺扎入指甲缝。 痛的惊心,仔细一看,原来是在梦里,手上什么伤都没有。 睁眼,秦滟依旧是那样乖巧、虚伪,脸上挂着名为喜欢的笑,弧度满是算计。 无论是光滑还是疼痛,全都只是夏明棠的错觉。 夏明棠把手揣进衣兜,镇定下来,转身走人。 秦滟回到自己的世界,又变成那个安静孤僻的怪小孩。 秦滟对着这张曾经日思夜想,会给她带来粘腻与潮湿,让她扯着被单捂着脸,大汗淋漓又泌出泪,被道德谴责着,下次又如发瘾,不可抑制的爱恋上的脸,毫无波澜了。 无论夏明棠是笑是怒,是骂是哄,秦滟都能做到淡然面对,做到给她一个乖顺灿烂的表情。 像一只狗,只要有食物,无论被怎么踢骂,下一刻都能摇着尾巴凑到主人跟前,嘤嘤着向主人献媚。 她对自己的这番变化感到些许惊讶。 就好像她真的不要脸,不要尊严,只要夏明棠一样。 内心却又对这个人毫无惦记,一丝情意都没有。 但她也接纳了这样丑陋的自己。 每一个为了权势,为了自身,为了生存的人,抑或是生物,都是丑陋的。 甚至罪恶的。 物资有限,能量有恒。 自己获得意味着旁人失去。 一个人的生意味着无数人的“死”,不一定是生物意义上。 谁会夸奖一个为了功名利禄向上爬的人? 但媒体从不吝啬夸奖他们的家眷。夸奖那忍辱负重,辛勤劳作,十余载只得到驼背与皱纹,膝盖积水与失眠,甚至一分钱都拿不到的,“人”。 没人想成为后者。成为前者,需要牺牲,需要忍耐。 如此,又算得上有多丑陋? 在摸上夏明棠的唇瓣前,秦滟停止了思绪。 “或许,夏明棠,今晚想不想做个spa?我最近又学了点按摩技巧。” 跟她转移话题呢。夏明棠勾了下秦滟的下巴。“你学得还挺杂。” “这不是没事做,闲的。不过,夏明棠,我都是看视频看来的,手法还不一定好。” 秦滟把自己的下巴搭在夏明棠的手掌上。 合着她手掌的弧度,交出自己最重要的头脑,露出脆弱、破绽,还有全部的狼狈。 这会儿的狼狈是可爱的。 夏明棠拍拍她的脸蛋。“那你找个东西再练练吧。我可不想被按得痛。” 于是下午,夏明棠看见秦滟拿着家里的医用教具——人体模型,在练习按摩。 瞧着多听话啊。 夏明棠还看了几分钟才离开。 如果她没有抓到这小姑娘的尾巴,那就更可爱了。 当第二天听说,秦滟提出要跟程泠歌、苏木瑶她们一起出去玩时,夏明棠想。 上钩了。“那我想和你一起做蛋糕。” 秦滟眨眼,“看视频新学了一种蛋糕。夏明棠,陪陪我吧。” 夏明棠被这一声算得上唐突的求情燎痛了手。 她猛地松手,胸口起伏不定。 秦滟只是稳在原地,仰视着她,眼中满是期待。 微不可闻的一声气哼,卸掉夏明棠下口的大半力道。 她原本多少存着想要教训人的心思,直到真快咬上去,却又舍不得使劲了。 秦滟身上一直有一种迷人的气味,夏明棠之前一直以为是香水,直到经历不久前的水乳交融,她才确定,这应该就是秦滟本身的味道。 是那种轻微的草木味,清新中带着点香甜,仔细想想,和金盏菊的气息十分接近。 夏明棠嗅着鼻间的金盏菊,似觉得味道太浅,又探出舌尖舔了舔。 秦滟搂在她腰间的力道猝然收紧,这个反馈让她有些得意,准备展开进一步的攻城略地,桌上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唱起歌曲。 原本两人都不打算搭理,只是那声音实在锲而不舍,秦滟中途囫囵按了挂断,不到半分钟铃声又响起。 秦滟无奈,只能单手将坐在自己腿上折腾的人圈住,腾出只手去接电话。 “喂~” “我知道了。” 夏明棠原本一颗脑袋正埋在那白.皙锁骨间吸吮,冷不丁被一只手挪开脑袋。 “小花,我这会儿得出去一下。” 第27章 以身相许还是算了 “小花,我这会儿得出去一下。” 夏明棠还没消化完这句话,秦滟已经换好衣服,拿着伞到了玄关。 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雨,就非得出去不可吗,还是在那种时候。 夏明棠心里一百个不满,鼓着腮帮子cos河豚。 但她只在心里吐槽,毕竟秦老板是自由的个体,她凭什么去管人家。 秦滟换上鞋,在夏明棠脸颊处落下一个吻,“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说完也不等人回应,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夏明棠看着被重新带上的门,气闷道:“谁要等你了。” 看样子,秦滟一时半刻都回不来了。 夏明棠窝回沙发上,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换台。 她两分钟换了几十个台,发现没一个能看的。夏明棠有三秒的迟滞。 随即她阖眼,世界都变得无趣起来。 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周遭的一切开始褪色,食物香气也散了。 是安眠药,某种改良版。剂量并不大。 夏明棠还注意到秦滟颤抖的手,不知是紧张,还是欲劝阻她的纠结。 真是低劣的手段。笨拙到夏明棠都不想生气。 秦滟,你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夏明棠突然发狠,猛然抬手,捏住秦滟的衣领。 还是有什么阴谋在等着我? 夏明棠一言不发,一双鹿眼此时沾染上猎食者的猩红,就要变得残暴。 秦滟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做不到。她眨眼,拼命汲取着氧气。 夏明棠其实没用太大力气。 她只是抵住一位做错事的贼,掌心描摹心虚的轮廓。 是秦滟自己,在怕夏明棠接下来的作为。 加速的心跳消耗过量的氧,沉闷的空气宛如套在头上的袋子,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收紧,等待残忍的审判降临。 耳麦传来声音,门口来了一辆车。 夏明棠松手,把奄奄一息的秦滟丢在地上。 看美丽的神女如今像个残破气球一样瘪下去,夏明棠心中并无多少快感。 她按了按耳麦,吩咐几句,随后摔门离开了厨房。 秦滟在黑暗中平复着呼吸。 周遭都是蛋糕的香甜,刺激得她昏昏欲睡。 她靠在橱柜上,眼神倦懒,不得不咬破嘴唇维持清醒。 她是没想过夏明棠能在这个时候发现水里的异常。 剂量很小。而那种安眠药,算是自己调制的,药效很强。 而以常人的五感来讲,应当是无色无味的。 原计划是夏明棠睡着后,她会试着逃离这个庄园。 毕竟不认真,所以大概率会在一刻钟内被抓回来。 结果夏明棠非但没有一点昏睡的症状,反而如此敏锐。 发现就算了,还直接将水喝下。 秦滟可是注意到夏明棠那三秒的停顿。 明知水有问题,还要喝。是对她的信任? 不可能。端看夏明棠的护卫队反应那样迅速,秦滟就知道,夏明棠从未在她身上放松过警惕。 那就是……对夏明棠自己的信任了。 知道喝下有问题的水,也不会出事吗…… 秦滟整理着新换来的情报,沉思间,门再一次被推开。 夏明棠带着几个手下进来。 秦滟把自己蜷起来,用孤狼那嗜血的眼神,冷瞥夏明棠一眼。 装作计划败露,恨之入骨,却也无力挣脱降至的囚牢的模样。 夏明棠见秦滟并没有再尝试逃跑,甩了甩手里的东西,蹲下。 “我对你不好吗?”夏明棠的力道几乎称得上怜惜,轻柔的拍着秦滟的脸。 秦滟撇过头,不肯回答她的问题。 脸上猛地一疼。竟然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秦滟靠在角落,伸手不见五指,重重的吐了口气。 她摸索着,找了个像床板的地方躺下。 鼻梁萦绕着潮湿阴冷的味道。 再一呼吸,又能闻到自己身上的玫瑰香水味,方才水果蛋糕的余香。 有那么一瞬,理智被无边的黑暗寂静吞噬。 秦滟有些想要尝尝,人生中第一个亲自做的蛋糕的味道。 和夏明棠,和她曾经喜欢的人,一起做的蛋糕,会不会比秦无霜每年买回来的生日蛋糕更甜。 可惜。她要那个位置,注定不能享乐。 秦滟只是咬紧了牙关,咽下喉头的腥味。 “死倔。”夏明棠起身,不耐烦的把东西扔到秦滟身上。 “也好。看你能倔到什么时候。”她走入光里。 于是又拿出手机开始上网,最近的新闻真是千奇百怪。 暮色中的纠结困顿,狠辣的决心,总会消亡在曙光里。 每每想着要对秦滟狠一些。 早晨看着她替自己拉开椅子,倒好茶水,捧着一碗鸡蛋羹送到自己面前。 看着秦滟站在晨曦里,浅淡的光洒落,晶莹她的皮肤,然后她回头冲着自己笑。 夏明棠总会吞掉太刻薄的话。 偶尔夏明棠会想,大概是因为秦滟的美。 秦滟的面容和秦无霜有一半相似,同属于东方淡颜系,是大师的工笔画,本就足够倾城。 秦滟还独多了些柔和、宁静的氛围,气质宛如书卷中出落的精灵,携带圣洁,就连降临于人间也是一种恩赐。 夏明棠记得第一次看见秦滟坐在藏书阁高处的情景。 她是恍惚的。上面的人和充满攻击性、喜怒无常、草菅人命的秦无霜长得是那样像。 可骨子里透露出的气质完全不同。夏明棠按着太阳穴,在眩晕感中清扫走秦滟为了逃跑做的准备,做出了收网的决定。 秦滟的计划已经浮出水面。如此明显,再不下手,岂不是显得她多在意这个圈养的小情人? 本来也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说来这小丫头的药效是真的有点毒。 原以为那么点剂量,给谁喝都不可能出问题。 所以夏明棠才会怀疑这是个陷阱。 现在看来,只是自己体质特殊。 如果是普通人,这么一杯下去,不出五分钟,就得晕倒在原地。 就算是自己,这都几个小时了,也依旧有些不适,像感冒的症状。 自然到如果夏明棠没有那么敏锐的感官,不会将这症状和喝的水联系在一起。 她都想感叹一句,不愧是秦滟了。 秦家百年一遇的天才。这个称号不该属于秦无霜,或者秦凌云。 “家主大人。时间已经晚了,您要吃饭吗?”管家算着时间,敲开了书房的门。 “不用。没胃口。”夏明棠按了按手上的穴位,勉强维持清醒。 “好的。厨娘说烤箱里的蛋糕胚烤焦了,需要重新给您做一份吗?” 夏明棠一息都没停顿,只是摆摆手。“丢了吧。” 管家离开后,夏明棠又处理了一会儿工作。 秦滟和玉知许联手,要打击她们,需要疏通的关系,该做的准备可不少。 直到夜色渐深,夏明棠把一切梳理好,这才靠在长椅上,原想放松放松。 都准备动身去藏书阁了。 夏明棠忽然才想起,那个不听话的金丝雀,不合格的宠物,敢反咬主人的狗。 今天刚犯了大错。 不只是想造.反,甚至想逃。 扪心自问,夏明棠甚至没有限制过秦滟的出入自由。 她做得够好了吧,只得到这么一份回报。 而现在她竟然还思念那水乳交融的温暖欢.愉。 饥饿感袭来,夏明棠又不得不想到那个被厨师丢掉的,已经烤好,却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人品尝的蛋糕。 秦滟调制的奶油回上甘甜,指尖螺旋滑腻仿佛依旧游走在舌尖。 空空的腹腔咕噜着叫嚣着想要食物和营养。 夏明棠吐出一口浊气。 她最终走向了厨房。 让见不得光的欲望化作本能的食欲。 看见垃圾桶里还没清理掉的蛋糕胚,夏明棠的眼神愈发冷淡。 一脚踢翻了垃圾桶,夏明棠给管家发短信让她赶紧把碍眼的垃圾处理掉。 这下再也没有进食的欲望。 夏明棠回到她自己的房间,点上一条香薰,调整好房间的温度。 她钻进被窝,用黑夜盖住自己。 没了一双修长的手的爱抚。 只有一夜难眠。 仰视她,阁楼高渺的暗灯也像太阳,给她添上金色的薄纱,不断的柔和她凤麟一样的轮廓,点亮她琥珀色的眼。 曾经她随秦无霜,喊一声“妈妈”,从高处落下,真是像极了天使张开翅膀,降临人世。 秦滟有太多秦无霜没有,夏明棠也没有的东西。 自由不羁、桀骜不驯,又淡然如水。 足以让夏明棠为之驻足,然后献上不必要的关心。 那时的秦滟还是高中生。 几年过去,她变得成熟,身上沾染了岁月的侵蚀,却愈发迷人,像一杯陈酿。 只有放的足够久,才能诱发该有的香。 而夏明棠,又一次为这神女一般的气息停留。 连该说的管教,她身为主人应有的示威,都舍不得说。 这样的心情可能只有一瞬。 随着阳光移步,秦滟朝夏明棠走来,手里还拎着一条围巾。 随着无情无义的冷仙步入人间,距离太近。 而消失。 也足够扰乱夏明棠的心神。 让她想着,等一等,再等一等。 等到她收集足够充分的证据。 等到她把秦滟手里的东西吞噬彻底。 等到秦滟再也没有反抗她的能力。 她再去象征性的批评一番,惩罚一番。 已经被剪去利爪,拔掉尖牙,抽走羽翼的驯兽,不需要再多的苛责了。 那时候,她们就可以围在炉火边,安安静静的听声声雪落。 动手的事,夏明棠不觉得自己会心软。 秦滟暗地里做的事她在查,在布暗桩暗线。 言语上,自己不说,放她一马又如何? 横竖秦滟也逃不过自己的掌心。 每次听秦滟唤她一次,她就后悔一次。 “这竟然是大名?”秦滟一脸惊讶,不似作伪。 “这当然是大名。”对于已经撒出去的慌,夏明棠怎么能够自己打脸,这会儿哭着也得圆。 “其实我名字里这个‘花’可不是随便起的,我妈当初怀着我的时候翻遍古诗词,最后相中那句‘无人会得东风意,春色都将付海棠’。” 夏明棠说完这话,一脸得意地看着秦滟,神色似乎在说,“懂了吗”。 一般人确实很难懂,但秦滟不是一般人,她看着夏明棠,面上表情恍然大悟。 “所以你这‘花’是海棠花的花,那我以后叫你棠棠好吗?” 夏明棠欣慰点头,“这称呼不错。” “棠棠。”秦滟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很温柔。 第28章 通宵?流氓! 此时已近凌晨,窗外的雨终于停了,夏明棠靠坐在床头,听着自浴室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花洒水声,手指在新换的床单上毫无规律地乱划。 秦滟好像只是简简单单的出了一个门,而后又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可夏明棠心里却总觉得蒙着一团迷雾,很不喜欢这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她平日里从不缺乏好奇,此时却意外地懂得分寸。 因为有些事情,一旦越界,就退不回来了。 夏明棠以雷霆手段收拾了和秦滟有联系的残余势力。 玉知许惨遭打击,靠着未婚妻祁云亭勉强站稳脚跟,不得不把手里的势力往海外撤。 整个过程和秦滟预计的分毫不差。冷昭走了。 秦滟窝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打最后一次点滴。 还好昨夜出房间前,她把暖宝宝贴好了。 即便披肩给了夏明棠,她也没有因此再受寒。 再病着闷在房间里,秦滟感觉自己都要长蘑菇了。 那颗希望做点什么的心也会因此崩溃。 夏明棠今天多呆了五分钟。 没有别人的打扰,没有刻意的试探,只是靠在秦滟房间的人体工学椅上,一页页,翻看着秦滟这段时间不曾离手的书。 是那本,秦滟被关在书房时,夏明棠给她带去的生物图鉴。 秦滟剪着指甲,一边看向夏明棠。 “阿麟。我觉得我好了。”她指的是病。 “还有三个没剪完呢。你想戳死我吗?”夏明棠瞥她一眼,以为她说的是指甲。 “不想。但我很想你。”随着一声“叮”,又一个指甲落下。 秦滟温凉的声音配着这份节奏,听着意外的让人困倦。 是放松、舒适的表现。 夏明棠合上书,拍了拍脸。 昨夜,秦滟和冷昭的对话,她全程跟听。 自然也听见了秦滟的那些句“喜欢”,“有缘分”。 夏明棠也就一笑了之。 再喜欢,还不是违抗过她? 也曾试图逃跑过。 不过,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夏明棠望着那垃圾盒里接着的指甲。 她就像那把指甲刀一样,一个一个,一个一个。 把秦滟的利爪拔得干净,磨得像玉石一样平整光滑。 看她的小狗现在多听话乖巧? 被亲姐姐那样威逼利诱,被自己那样挑衅冷落,都不曾离开。 现在的秦滟,才是她合格的好狗。 她可以放心亲近的对象。 “油腔滑调的。你就会说好话。”夏明棠坐到秦滟的床上。 秦滟已经剪完指甲了,顺势把手往夏明棠身上搭,做一点情|趣。“那可能,不止话说得好听。” 她的手指,没有尖刺的手指,圆润可爱,贴着夏明棠轻薄的旗袍往下滑。 挠得夏明棠发痒,又俏皮的在收尾处点起欢快的节奏,让夏明棠不得不转身捏住秦滟的手指。 她稍稍沉默一瞬。确实也有很久没有放肆过了。 “有空再来找你。最近忙,没那个想法。”夏明棠把那发烫的手丢开。 随着秦滟突兀的靠近,夏明棠躲避不成,被她的气息圈在怀里。 “我是真的会很想很想你,夏明棠。”秦滟低头,声音委屈成线,穿起珍珠来,绕着夏明棠。 那股熟悉的甜腻缠绕着夏明棠,低微的委屈又给它添上几分酸。朦胧着夏明棠的感官。 夏明棠忽然站起来。 “你自己想着去吧。”她捂着方才握过秦滟手指的手,狼狈的往满是药味的房间外跑。 跑出五步后,身边只剩一点清甜的玫瑰香,夏明棠这才挥手,把最后一点属于秦滟的味道挥开。 她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烫的不是秦滟的手。 是她的。 程泠歌再次感叹好友的神机妙算。 她不会私下和玉知许见面,能在掌握秦家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崛起到这种地步。夏明棠的实力不容小觑。 玉知许该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将主阵地不留痕迹的转移到海外,如何拓展新的用户群体,跟进翻新技术……那是玉知许自己的事了。 所有的安排,秦滟都已经在那次答辩上,通过她的老师,告知给程泠歌她们了。 那会儿秦滟甚至只是将这个方案作为备选,夏明棠也没有察觉到她分毫。 是秦滟还用不着做准备的日子,她却提前计算好了这一切。 不到半年,她的计划派上了用场。 也堵住了之前觉得她小题大做、杞人忧天的程泠歌的嘴。 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友人,程泠歌也不敢说看透了秦滟这个人。 秦滟就像游离在尘世外。 世间万物不过是她手里的棋。 她有了兴致,便对弈一局。医生说秦滟是气血攻心,胜在年轻,好生休养两天就好。 秦滟被强行关在了房间里养病。只是那晚之后,夏明棠便没有出现过了。 这还是秦滟从小到大,第一次病成这样。 秦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称得上面黄肌瘦。 本该有的气色全掉了,掀开衣服,也能看得见肋骨的痕迹。 怪不得夏明棠不想要她。 就她现在这副模样,有什么资格要夏明棠亲近自己呢? 是得先养好身体。秦滟叹息一声,厌倦地把今天管家送来的营养餐吃下。 她也不想好不容易从夏明棠手里逃脱,身体却垮了。 想起那晚自己因为病热,因为过分激动的情绪,说出的话。 夏明棠不温不火的反应,还有那个人的脸。 秦滟又着急起来。 她再躺下去,夏明棠可不就是得找替身了吗? 可偏偏,她被下了禁足令,病好之前,绝对不许出房间一步。 夏明棠是怕了她,上次让她溜出门,就倒地吐血。 多吓人,万一下次再溜出来,直接重病进icu怎么办? 夏明棠也不来看她。 秦滟翻着夏明棠给的书,书都快被她翻烂了。 也无事可做,她现在下床都勉强。 秦滟想着那个人。夏明棠的客人,或者说暧昧对象。 不知道哪儿找来的,怎么会和她这么像。 秦滟心情复杂,烦躁合着药物的作用,让她闭上眼。 睁眼,她看见一袭红衣。 “醒了?”来人眼熟得秦滟拧起眉头迅速后退,一副防备的姿势。 “嗯,精神还好,都会躲人了。你要是因为我出了什么意外,那可不好跟夏夏解释。”这美人是火热的。 明明是相似的五官。 放在秦滟身上冷如雪莲,高傲孤寂,遥遥看人一眼便是无上恩赐。 放在这人身上,那便热情似火,岩浆烧得滚烫,冰雪妄想靠近,都得蒸发融化。 “我记得我上了锁。”秦滟慢慢退到床头,靠着,支起身,和这位恬不知耻坐在她床上的不速之客对上眼神。 “我找夏夏要了钥匙呀。诶,你可别生气。要是因为你生气,又耽误我好事,那我可得找你哭赔偿了。” 那人眨一双和秦滟如出一辙的桃花眼,朝她挑一下眉毛。 桃花眼放在她身上,便是多情,满含秋水,点染涟漪。 秦滟木着一张脸。因为病弱,无力去逢迎,她便放任自己的表情,把精力留给夏明棠,哪怕夏明棠一直没来看过她。 一双桃花冷得像冰窖,颤动眼眸,没有柔情蜜意,只有冰山下的寒渊,锋锐刺骨。 “有事?” “当然。”对方笑了下,只说三个字。“我姓冷。” 棋局结束,只要下得畅快,输赢也变得不再重要。 而她和尘世的联系也会就此切断。 秦滟会又做回高高在上的仙神,藏在云层之上,窥视着她们这群凡人,等待再次出手的时机。 程泠歌回忆着秦滟给的三步计划。 这次风波之后,她,以及她们工作室的存在会被完美的隐藏起来。她只管放手去做就好。 等到能够与夏明棠抗衡,预计半年到一年后,再去找秦滟。 程泠歌定了定神,给她姐姐程秉礼打了个电话。这份合作,姐姐肯定感兴趣。 只不过此时,被程泠歌比作仙神的秦滟,境况并不好。 她数着时间,已经两天,没有见过夏明棠了。 她不曾,也是不敢,推开那扇门。即便没有任何人的命令。 她果真像一只筑巢的鸟,衔来几句讥讽的言语做窝,然后缩在这冰冷寂静,只属于她一人的小井,再也不往外看。 妄想汲取一丝温暖。 这里几乎无光。唯一的那扇窗早就被焊死,贴上吸光板。 就算是白天,也只有微弱的亮透出。 秦滟在其间,宛如盲人。 其实不止视觉,五感都不好受。 房间太安静了。这五十多个小时里,秦滟也不曾摄入过一点必需品。 要是别人,别说身体,精神也早垮了。 三五岁就被关在藏书阁两天两夜而不崩溃,秦滟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秦滟靠在墙上。房间的格局她差不多摸索出来,是用以前姐妹的书房改的。 只不过这儿已经被清理得什么都没有,包括书柜、门把手…… 忖度着夏明棠会来找她的时间,秦滟强迫自己沉静下来。 人体的极限是三天不喝水。所以她最多再忍耐二十小时。 秦滟在脑海里构建着机械设计图,一点点琢磨细节,又在疲惫后沉沉睡去。 她是被一泼冷水浇醒的。 睁眼,依稀能辨认出一个人的轮廓,独属于夏明棠的气息劈头盖脸的灌进体内。 秦滟呛了下水,紧接着身上一痛。 但她刚刚疼了那么久,怎么扑腾秦滟都不放手,可强势了。 这会儿若是轻松放过,又会心有不甘。 她两排小白牙还嵌在秦滟胳膊上,没有离开,也没有下狠劲,而是来来回回的磨,恨不得留下深深的印记。 原本这样被人咬着是应该很疼的,可不知为何,此时被小白牙细细磨着,秦滟却觉得有些痒。 不是手臂痒,是心里很痒。 空闲的那只手十分熟练地探进小狐狸睡衣的衣角,寻到一抹柔.软…… 夏明棠:! 这是个什么战术? 她松开口,将那如玉般的胳膊像是丢胡萝卜似的丢掉,撑着床铺猛的后退一步,“谁许你一大早对我动手动脚了!” “你动口,我动手,不是很公平吗?”秦滟看着她笑,一副很讲道理的模样。 第29章 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夏明棠这人从小娇纵惯了,她才不讲公平,她只讲自己开心。 “我不仅要动口,我还要动手。” 说着一个猛虎扑将秦滟压倒在床榻,抬手揪开那高高的丝质衣领,冲着那若隐若现的锁骨一口咬下去。 她昨天咬这儿的时候就觉得口感很好,结果没两分钟就被推开了,现在必须要补回来。 她故意装作惩戒人的模样,一脸奶凶,“乖乖躺着不许乱动,不然弄哭你。” “呵。”秦滟单手挪了挪枕头的位置,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躺得十分闲适。 夏明棠其实这会儿并不想把人弄疼,她跪坐在秦滟身子两侧,低头含着那精致的锁骨舔.弄研磨,多少存了些坏心思。 她想要瞧见温婉从容的秦老板失控的模样,那一定和寻常很不一样。 是这么舔的没错吧? 三分钟后,夏明棠抬头,看着几乎快要睡着的秦滟,一脸不爽,“你怎么都没点反应啊?” “不是你说不让动的吗?”秦滟睁开眼,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婉良善。 夏明棠鼓了鼓腮帮子,“其实,也可以稍微动一下的。” “遵命。” 秦滟从善如流,手.指灵活地掀开小狐狸睡衣衣角,顺着温热细腻一路向上探索。 夏明棠:!医生给秦滟做完检查后,帮她把下午的点滴挂上。 期间冷昭一直留在她房间里,大概是得了夏明棠授意,到处翻看着,姿态随意得好像个主人。 秦滟想到某种可能,脸色更差。 “我该喊你一声表姐?”再不情愿,秦滟都得想办法把这个人送走。 冷昭闻言,表情愈发灿烂。 “这才对啦。我可爱的妹妹,听说你很久,可算是见面了。” 说着冷昭便凑近,想去握秦滟的手。 秦滟欲逃无路,只能拧眉盯着她。 冷家,她生物意义上另一位母亲的世家。 冷昭的出现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冷家活动范围一直是海外,秦滟在计算时,根本没把她们考虑在变数范围内。 冷昭若是对棠愈有意,对夏明棠有意,那事情恐怕麻烦了。 “我不认识你。”秦滟从小被养在秦家,对于冷这个姓氏,也只是听说。 但她超强的逻辑思维能力,对物理机械的灵敏感知,遗传自那位提供了配子的女人,冷瑾。 “有什么关系。现在不就认识了?”冷昭甚至捏了捏秦滟的脸,下一句话就自爆了身份。 “以及,你大概不能叫我表姐。直接喊姐姐,会更好。”这张脸跟她真像啊。 明明,在真正见到秦滟以前,冷昭会觉得,秦滟和秦无霜更像。 可五官的神韵,尤其那一双桃花眼,分明遗传了冷瑾。 乍一看,自然也会跟冷昭很像。 而且这性格。冷昭感叹一声,她怎么就没有遗传到这么酷的性格呢? “没必要。”秦滟不想认这个姐姐。 她的态度戒备到了让人生疑的程度。只得庆幸她天性凉薄,再冷一些,也无所谓。 “现在没必要。过两天说不定就有必要了呢?”冷昭抚过秦滟的泪痣。 那粒红一左一右,位置镜像、对称。 她们若是走在一起,恐怕有人会以为她们是一对双生花。 “你的目标如果是夏明棠,那再过多久都没必要。”秦滟干脆挑明话头。 “那不一定哦。”冷昭收回手,眉眼弯弯。“为什么妹妹不觉得,我是为了你而来呢?” 她俯身,逼近毫无行动力的秦滟,低语道:“我冷家的天才,就这么流落在外,受人欺辱。” “多可惜啊。”声音轻如海妖。 “若是跟着我走,该有多好?” 不是让你这么动的啊。 不过她也没有傻到在这个时候与秦滟展开辩论,这人还有余力使坏,一定是她刚才不够努力。 夏明棠低头,换了一处进攻,寻到莹润透明的耳朵,一口含住。 耳朵最敏感了,她昨天被含那儿的时候特别受不住。 这次好像真的有效果,秦滟掌心落在她身上的力道加重了。 夏明棠心中得意,衔住耳珠轻弄慢捻,她双膝跪床上,有些麻了也未察觉。 经过她的不懈努力,成功将那白.皙的耳朵染上了血色,她坐起身想要仔细些观察秦滟的表情,却发现自己上身已经变得光.溜溜的了。 棉质的小狐狸睡衣被丢到床头。 一丝.不挂的小狐狸满脸疑惑:这人怎么动.作这么快的? 不过这样的疑惑没来得及持续太久,秦滟单手扣住她的腰,将两人位置翻转一番,另一只手四处游曳,如入无人之境。 “是你让我动的。”温柔中略带强势的吻落在抖动的眼睑。 第二天中午,夏明棠又来了。 她开门时,秦滟靠着墙,坐在床板上。 空洞的望着四周,就像她在藏书阁看窗外一样。 恍惚间,她好似从未被困住,精灵一般,仅仅到访人间,停留些许,很快就会离开。 看见夏明棠来,秦滟下了床,走到她面前。 夏明棠深吸一口气,只是把今天带的东西塞给了她。 书、拼图,还有中午的热饭。 秦滟接过,一声谢谢无比真诚,听得夏明棠耳朵痒。 看着夏明棠手里的勺子,秦滟思考了两秒,干脆开口。 反正她的情况不会更差。有时候夏明棠喜怒无常,她确实弄不清为什么惹夏明棠生气了,还得直接问。 “夏明棠,昨天你原本是想给我喂饭吗?” 夏明棠还在看邮件,原本没有多注意秦滟。 闻言,抬头神情诧异。“想什么呢,尽给自己脸上贴金。我那是喊你自己吃。” “这样。是我会错意了,以为你是想要我喂你。”秦滟闭眼。 额头上果然被夏明棠敲了两下。 力道不算大,位置很巧,震得秦滟发晕。 “我看你是关傻了。这么点事都转不过来。” 夏明棠想嘲讽两句,又觉得没必要,干脆拧了把秦滟的脸。 这脸上还有些红肿,是她昨天留下的杰作。 她倒是不介意再添几笔——如果秦滟还呆得像个木头一样。 如果秦滟还发现不了她对别人给的食物很警惕,那夏明棠也不想再说什么。 以秦滟的智商,不可能观察不出来,顶多是懒得思考。 说要侍奉她,还不上心。 直接遣送走得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岔了。”秦滟问完了,坐在旁边慢吞吞的吃着饭。 夏明棠又呆了五分钟便离开了。 她走后,秦滟静了静心,直到对夏明棠那点旖旎的心思彻底消散,这才打开那本被夏明棠施舍的书,翻看起来。 原本以为夏明棠给她的书会暗含什么道理,比如宠物要听主人的话。 秦滟看着书上的植物图鉴,暗道自己想多了。 十多天没接触外界,她不一定变傻了,但变得不近人情是一定的。 原本,她和大部分就很不一样,是个怪胎。 再不见见人类,就彻底不理解她们了。 拼图玩不了一天,书也就看了两日。算下来,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秦滟尝试着背书,拆了拼图按照脑海里的画面重组。 终究是无事可做。 装也装得差不多。 秦滟想,夏明棠大概是去忙了。 上次来见她,语气也如常,不像还在对她忤逆主子而生气。 秦滟想着,便来到门口,敲了敲。想叫个人来。 她承认她没用力。 这门自己就开了一条缝。 秦滟呆了两分钟,忽然意识到。 除了刚被丢进来的第一天,她好像再也没有检查过这房间是否上了锁。 只是想当然的,以为夏明棠会一直把她关起来。 秦滟捂着脸,她知道自己这会儿表情一定很丑。 有对自己的嘲讽,有对夏明棠狡诈的认可。 耳根都燥热着,鼻尖因为情绪略微失控而发酸。 浪费了半个月…… 也不一定。秦滟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至少她证明了她的忠诚。对一只狗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发现门其实并没有锁,自己随时可以出逃后,秦滟也没有立即离开。 她只是找到房间里的摄像头,摇了摇,确认它开着。 “夏明棠,姐姐,阿麟。我想清楚了。可以来接我出去了吗?” 秦滟不掩饰她被夏明棠没有锁门一事打动。 谢安在二楼包厢等了好一阵子,才见到秦滟上来。 她一早就看到秦滟进来,原本打算亲自去迎接,只是…… “什么情况啊,你怎么来这儿还带个人?” 她此次临时到云镇盘下这么间酒吧,故意挑了没什么人的地段,就是为了行事方便一些。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家伙的事儿,结果这人自己倒是一点不着急,还主动把陌生人带过来。 秦滟捏了捏手腕,避重就轻道:“家里的小朋友,一起来玩会儿,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 家里的小朋友? 谢安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但她知道轻重缓急,直入正题,“季延鸣进局子里待了五天,又出来了。季家第三代不少人跟他利益相关,牟足劲要捞他。 “这次云镇来了好几拨人,全是冲着你来的,现在全在这间酒吧下面关着呢。 “你这段时间没事儿就别行动了,安心当你的客栈老板。” 相比谢安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秦滟倒是很十分淡定,“你专程把我叫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止是为了说这几句话。”谢安简直要被这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给气死。 她伸手摊向秦滟,“为了防止你继续擅自主张,加密狗先交给我保管,我知道你肯定随身带着。” 秦滟抬起眼皮看她,似乎不是很配合。 谢安见状有些急了,“赶紧给我,我答应过冉书,不能让你有事!” 冉书是秦滟的表姐,也是秦滟在这世间仅存的亲人之一。 谢安这人掌黑白两道势力,平日里谁的话都不听,但她偏偏欠着冉书人情。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不许作死!”谢安表情严肃的警告。 秦滟站在包厢窗户前,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瞧见楼梯拐角处夏明棠的侧颜。 此时的小狐狸,正一脸兴致地盯着Jennifer变魔术。 这几个观众里,就她最兴奋,捧场最积极,整个脸上都是明媚的笑意。 “放心,我现在还不想死。”秦滟目光落向窗外,笑意很温柔。 第30章 你可真是水做的 一楼拐角处,红发的Jennifer还在表演她的魔术。 她一手持玫瑰花,一手持手帕,在众人眼前展示。 片刻后,她用手帕将玫瑰花盖住,举起对一旁看得聚精会神的夏明棠道:“这位小姐,请你过来摸一下这手帕。” 夏明棠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配合。 她摸了摸那绸制的手帕,直到Jennifer向她点头示意“可以了”。 原来这就是她的价值。 走在回房间的路上,秦滟走的踉踉跄跄,每一步都像临近悬崖,就要坠落。 不过是半个月的禁闭,三天的高烧。 这是她没能服侍夏明棠的时间。 以后说不定也会有。 于是夏明棠找了别人。 不到二十天,她就可以被人替代。 这就是她的价值。 本就一文不值,又被贬得分毫不剩。 大概,还不如一只陪玩的狗。夏明棠拦住秦滟向上的手,两下将她控制住,不让她再造作。 “你烧糊涂了吧。”都吐血了,还说这些,这人是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吗? 就算秦滟想。夏明棠也不忍让一个病成这样的姑娘再来侍奉自己。 她到底没有那么坏,还想着要给秦滟放个假呢。 “没有。阿麟,我很清醒。”秦滟身上分明很烫。 烫是那滩呕出来的血,现在都散发着骇人的温度,叫人不敢靠近。 也是秦滟不正常的面色,红如烈火,烧着叫人大骇。 夏明棠不着痕迹的把秦滟往旁边拉了点,顺带借秦滟的身体挡住视线,不去看那一抹刺眼的腥。 “我没有生病。我身体很健康,我可以坚持住。夏明棠……让我做点什么吧,让我帮帮你。” 秦滟试着去挣脱夏明棠的束缚。 夏明棠意外的力气很大,干脆把秦滟抵上墙壁,不让这个脑子热傻了的姑娘碰自己。 “不需要。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就是。”夏明棠又不是每天都有那个兴致。 忙起来总会忘了那种事,连带着庄园都很少回。 “我不要休息。咳咳,阿麟,我真的可以。我做得到。我想让您舒服、快乐。” 秦滟又咳起来,嘴上还在不断呢喃着,哪怕面色已经非常不自然了,身体也烫的好似火燎,她也不肯停。 夏明棠能感觉到手里的人儿流逝着生命力。 代表生的花朵在她身上枯萎,褪色,吓得夏明棠不得不松开手——或许也只是那手腕太烫。 在冷寂的春夜,这样一个热源无疑象征着危险与诱惑,刺激着夏明棠的头脑,如同昆虫的警戒色,叫她有瞬间的清醒。 而秦滟被松开,像得了水的鱼,深吸过维持生命的湿,饥渴的扑上前,贪婪着更多。 她抱住夏明棠的肩膀,手无力维持动作,就这样往下滑。 在看见一抹红衣后,不断挣扎起来,努力抓紧夏明棠的衣服。 又想去搂夏明棠的腰,去吻一吻那念了太久的玉锁骨。 她终究是被夏明棠按住抱在怀里,等着医生的到来。 埋在喜欢的气味里,秦滟昏昏沉沉着,还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在被送回房间的前一瞬,秦滟看见了夏明棠带回家的人。 那人有一双琥珀色的眼,左眼一滴泪痣,和她几乎镜像,整体来看,有六分像。 可能只是什么玩具,坏了就该换掉。 秦滟终于稳不住步子,摔倒在地。 这种痛,合着前几日的纠结困顿,那日被无视的苦闷烦恼,一同电击了秦滟的心脏。 她猛地咳嗽三声,就要把什么呕出。 她捂住嘴,忽然意识到。 她不喜欢夏明棠。“不是。”秦滟气定神闲的,还有心拿过伞撑开,对着斜风的方向,帮夏明棠挡雨。 “你路过我的房间了。” 见夏明棠似乎依旧在怀疑,秦滟指着这雨道:“白天睡多了,晚上有些睡不着。妈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水是刚烧来准备兑药的,晚上那顿忘吃了。看见你之后我把水灌好,拿着伞和外套出门……” 她的解释似乎有些过长了。 夏明棠伸手按住她的唇。 秦滟安静下来。只是撑着伞,同夏明棠一起站在走廊里。 由亮向她的发尾,卷到一旁,带着发梢扫过她的肩膀。 又爱恋的抚过她的脖颈,顺着往下。 秦滟的手指还带着水汽。时间已是夏末。 夏明棠退了回去,不再每夜去找秦滟。 她们也有好几日没有见面了。 秦滟乐得清闲,没再思考要在哪儿装监听设备,每天在庄园里逗猫喂鸟。 她救下的小麻雀筑巢了,准备下蛋的过程中,秦滟爬上树看过它一次。 之后把这件事随意和夏明棠提起,夏明棠这才想起她曾拜托的善款,当然已经捐到罐罐救助站了。 “夏明棠,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要救它们吗?” 是夜,夏明棠依偎在秦滟肩头,姿态亲昵得秦滟有些不适,但也忍着性子。 不过是一点亲近而已。她怎么能觉得比夏明棠骂她罚她还难受呢? 她又没有奇怪的癖好。 手臂上刻意没擦干的水珠凝聚着,滴一颗在夏明棠身上,坠一滴在秦滟睫毛尾。 她眨眼,那一滴露也落到夏明棠身上。 温度是正好的热,而后秦滟又俯身。 不外乎是抹开水珠。 夏明棠只跟这么一个人深入来往过,也只知道这么一个人的风格。 有些温吞,有些柔和。 像一锅慢热的粥,煮到沸腾,香气才会加速逸散,鲜香也在那时融入进每一粒米。 只是那滴了水珠的地方一软。 还带了点不一样的湿。 唇瓣是红的,亲吻过白净的肌肤。 就好像雪中玫瑰。 夏明棠意动,拉着秦滟的衣领,扯开她的衣裳。 这才发现里面暗藏玄机。——尽管你不需要。 她无声的与母亲交谈。 ——尽管我也不需要。说好的睡觉时候小松必须关在卫生间呢? “抱歉,夏明棠,我刚刚洗漱,没看住它。”秦滟果然在附近,她赶来把小猫抱走了。 夏明棠支起身子,按着隐隐作痛的头。“昨晚……我们做了什么?” 她一点不记得。就连那层层递进的梦,醒来都只剩一点飘渺的感觉。 “昨晚你拉着我喝酒。然后你醉了,一定要去屋顶看星星。我陪着你看了一会儿,发现你醉得厉害,便把你送了回来。” 秦滟说得老实,眼神却带了点忽闪,细看,整体姿态有些不自然。 她这样说,夏明棠可算有了点印象。 “我晕得要摔了,然后你把我接住?” 秦滟点头。 夏明棠再问:“那我喝醉以后有说什么吗?” “有,挺多的……你问我什么是好人,还问我是不是好人。”结果这人不记得了。 秦滟回忆着,昨夜她就看着夏明棠分饰两角,自问自答,在醉酒的状态下完成了一场哲学的讨论。 ——但我终究会为你报仇。 “这是……之前买的?”夏明棠勾了下蕾丝,又扯了扯秦滟脖颈上的“项链”。 好大胆的打扮。配着秦滟一脸的清冷,总让夏明棠有种亵渎仙子的满足感。 “嗯。之前准备好的。”秦滟把项链多出的那一截交到夏明棠手上。 夏明棠稍稍用力,秦滟不得不低头。 这份油然而生的掌控感,让夏明棠真正展颜。 这哪儿是什么仙子。顶多算伪装成仙的媚妖。 看来,在很久以前,秦滟就做好当狗的准备了。 是啊,她早该不喜欢夏明棠了。 早该知道夏明棠的冷血凉薄,残忍可怖。 早该见识过那张绝色的面皮下藏着的丑恶肮脏。 早该意识到夏明棠和她是同一类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野心家。 那,她为什么要因为夏明棠的忽视,嘲讽而难受? 为什么要因为夏明棠有了新欢,就觉得天要塌了? 她不能在事成之前,因为太久的下跪,忘了她脊椎本该是直的。 她又不是泥土里的尘埃,她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有能力的人。 夏明棠可以丢她一次。她为什么不能再找回去? 毕竟,她接近夏明棠,从来都不是因为爱啊。 她的爱是克制的。夏明棠有些意兴阑珊了。 秦滟却觉得这样的她才正常。这一点多少有些让她想要叹气。 两个人的外出没有遮掩。不过秦滟已经有太久没在众人面前出现过,夏明棠也低调了不少,除开棠愈蒸蒸日上的市值,不是同行的?”夏明棠把梦中的话,还给了秦滟。 秦滟眨眼。 桃花眸中的波光消失,倒影散去。 再无夏明棠的身影,只有夜空无尽的黑。 “夏明棠,你觉得好人是什么?”秦滟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 一个答案宛如一泼。” 见秦滟如此坦荡,夏明棠也跟着大胆。“可我对你的家人下手了。” 秦滟似乎叹息了一声。“你是恶是善,又有何关系?况且……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 是四年如一日,却不会表达分毫。 是她面容上嘴角的弧度,是不会被人看出的窥视,是混在人群中的礼物。 不是违背道德的接近,不是不知廉耻的勾|引。 秦滟又咳一声,呕出一滩血。 她撑着地板,不让自己倒下去,绝不肯再向这象征爱恋的腥红低头。 “干嘛呢?偷窥完了,又跑在这儿吐血?”夏明棠突然出现在秦滟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眉头拧得很重。 秦滟喘着气,忽地站起来。 她脚不稳,颤抖着,面色苍白,渐渐浮上不自然的潮红。 眼神里,头一次在夏明棠面前,带着毫不闪烁的光。利刃似的亮。 哧得夏明棠后退一步。 秦滟跟紧,上前两步,几乎是逼近。 “夏明棠。我想为你服务。” 夏明棠表情一愣。 “我想让你开心。我想取|悦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秦滟就要攀上夏明棠的腰。 “告诉我,该怎么做?阿麟,我想你。” 小插曲结束,夏明棠找谢安借了包房和医药箱,拉着秦滟上去处理伤口。 秦滟以前打过的架不少,这点小伤对她而言不过毛毛雨,但她乐得见小狐狸为她担心的模样,顺势装得很虚弱。 只是,这小狐狸也太爱哭了吧。 就一个拿棉签清洁的工夫,小狐狸流的眼泪便将衣领前襟打湿了大半。 “还是我来吧。”秦滟不敢继续再装,握住夏明棠拿棉签的手,轻声安抚道。 夏明棠见秦滟这温柔的模样,哭得更凶了。 她这会儿很愧疚,不仅是愧疚自己害秦滟受了伤,还愧疚偷偷去查她,虽然初衷是出于好意。 她握住秦滟受伤的手掌不松开,一边尽量稳住仔细料理伤口,一边眼泪流得稀里哗啦。 秦滟见她这样,也不再争,完好的那只手碰了碰被泪水浸得冰凉的小脸。 泪水沾湿了指尖,如玉的手指捏在一处来回轻磨,“怎么哪哪儿都爱流水,你可真是水做的。” 30-40 第31章 也就是季向岚,你那便宜侄女的未婚妻 “怎么哪哪儿都爱流水,你可真是水做的。” 夏明棠刚听见这话时,还以为秦滟是在安慰她。 愣了三秒钟过后,才发现秦滟竟然是在调戏她! 亏她这会儿担心得真情实感,那人还有心情调笑。 夏明棠气呼呼地将秦滟手上的纱布绑成个蝴蝶结,扭过脑袋不想理人。 她清楚地知道,拒婚恐怕是夏明棠长这么大以来做过的最叛逆的事情。 但叛逆又是有代价的,长大以后的叛逆更是血淋淋,面对的阻碍不会少,她不知道夏明棠需要处理多久,她只知道或许等这盒糖果吃完,都不会再跟夏明棠见一面。 于是夏明棠在当晚就回民宿的举动,真的在她的棠料之外—— 像一只小鸟在天空盘旋了一阵以后,又回到了落脚点。 想到这个,秦滟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她现在跟夏明棠在某种棠义上来说,成了邻居……? 那么加个联系方式多正常。 贺兰馨在一旁对着秦滟笑着道:“念念说的那番话你真是活学活用啊,阿滟。” 秦滟挑了下眉:“当然,联系方式当面加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又看向了夏明棠…… 夏明棠的唇角略弯:“好。”她跟秦滟对视着,“我的手机在房间,没有拿下来,我先上去放这只灰蓝山雀,再下来,请稍等。” 秦滟本来想说可以不用着急,就打个电话的事儿,或者她这边先发送微信的好友申请就可以了,但夏明棠都这样说了,那她还有什么棠见? 于是话到嘴边改了口:“行。” 夏明棠拿着小肥啾进了主楼。 秦滟转头,看着贺兰馨,又从自己的书包里取出来一个盒子:“给,铃兰花胸针,在你这白吃白住买个礼物送你,没毛病吧?” 贺兰馨也没推脱,将盒子拿过来:“没毛病。”她问,“明天还出门吗?” “出。”秦滟的脑子转得快,她其实知道夏明棠说的“承认”是什么棠思。 但亲自问出来又是另外的感觉。 毫不棠外的是,夏明棠直接把话添加完整了,没有藏着掖着,像是在诉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于是秦滟对她的“刻板印象”又加深了——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真诚又细腻。 之前直接给她买糖是这样,今天她的东边环线计划也是这样,考虑得非常周到,又刚刚好,观察力让人咋舌。 秦滟抬手把自己的头发往后一撩,她的面颊上有风在贴,细细地感受着此刻。 跟夏明棠单独这样待在一起的此刻。 很新鲜,但有些难以说明。 走到巷子口了,她才开口打破跟夏明棠间的氛围,问:“一会儿我们怎么回去?” “兰馨借了车给我。” 秦滟盯着她,失笑着道:“夏小姐怎么知道我坐公交车好累。” “那为什么还要选择这样的方式?”夏明棠轻声反问。 “第一是因为便宜,第二是因为在公交车上,你随着公交车的震动,能够感受到这座城市的脉搏和心跳,就好像它在呼吸。”秦滟说着自己又笑了起来,“所以夏小姐怎么知道的?” 夏明棠看了她一眼:“能看出来。” 她说:“很明显。” 疲惫都挂脸上了,谁都能知道。 秦滟:“……” 秦滟:“这么明显吗?” “嗯。” 几分钟后,她们上了贺兰馨的车,秦滟坐在副驾驶,夏明棠甚至连导航都没开,直接驱车上路。 秦滟有些犯困。 她坐了这么久公交车,屁股又有些痛,而一想起来她的公交环线计划暂时就结束了,难免生出来一点怅然,后面要怎么在西城呆着她还没想好。 她撑着脑袋,看着前方的道路,在打了个哈欠以后,还是决定问问本地人。 秦滟转头看着夏明棠。 夏明棠的坐姿很端正,她的头发因为挽起来所以修长秀丽的脖子没有半点的遮挡,长衣的袖子也往上挽了一截,露出来了纤细又白皙的手腕。 并且秦滟的目光很难不放在那双手上面,夏明棠的手指瘦削修长,骨节分明,此刻握着方向盘看上去更明显,像艺术品。 秦滟自认自己不是什么手控颈控…… 但夏明棠的外在条件实在是太优越了,她又想起来当初贺兰馨往外蹦出的那些词汇,愣是一点儿没夸张。 秦滟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问:“夏小姐,你还有推荐去的地方吗?公交环线结束了,我后面还不知道怎么办。”她说,“不需要很多推荐,我也不想太频繁地出去。” “西城有四处不同的博物馆可以去,有的在市区,有的在远郊。” 秦滟抠了抠脑袋:“博物馆啊……“ 她尴尬一笑:“我只会用眼睛看,但详细了解的话,我估计是不行了。” 这也是秦滟没听网友的话先去打卡博物馆的原因之一。 那些文物摆在她面前纯属浪费。 “如果有解说呢?” 前方红灯,夏明棠停住车,看向了秦滟,等着秦滟的答案。 夜晚的灯亮得花花绿绿,这些光线在秦滟的脸上闪着,她看见了秦滟明亮的眼睛,以及有些茫然的表情。 “解说吗?”秦滟细细思考着。 夏明棠迟疑着点头:“一对一。” 秦滟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算了。” 她记得网上有说解说的价格,一对一的话一场下来得两三百块,她并不想花这些冤枉钱。 秦滟又打了个哈欠:“还有城东没去。” 贺兰馨的心思细腻,说:“明棠家就在东边,学校也在,她对那边熟悉一些。”她看了眼二楼,“你可以问问她有没有推荐的值得去的地方。” “好。” 夏明棠的房间在主楼的左间,此刻灯已经亮了起来,玻璃窗映着晃动的人影。 贺兰馨开始烤串,秦滟就看着她烤串,顺带着等着夏明棠下来。 夏明棠的手机在书桌上,书桌在窗口。 从窗口这边低眼看过去,就是正对着的院子,并且一眼就能看见秦滟,哪怕有些距离,看不真切秦滟围观贺兰馨烧烤的侧脸。 但夏明棠多看了几眼,随后又看着自己放在书桌上的小肥啾,几秒后,她伸出手,在它的头上轻轻地点了下,这才拿着手机下了楼。 秦滟顺利加上了夏明棠的微信,还把夏明棠的手机号输到了通讯录,备注的就是夏明棠的名字。 而贺兰馨烤的第一批串在这时也好了,尽管贺兰馨这些年把烤串的技艺练得都可以去开店了,但秦滟现在实在是没什么胃口,而且还又累又困的。 “下次一定。”秦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笑容带着歉棠,“我得先上楼去卸妆洗澡了。” 贺兰馨催她:“快去,你要真在的话我这些烤串还不够呢,也要分给小溪她们的。” 秦滟知道她是在让自己放心,又笑了笑,视线一转,对上在一旁的夏明棠的眼。 她想起来说:“对了,糖真的很好吃,尤其是草莓味的。” “嗯。” 秦滟翘起唇,不再犹豫,她怀疑自己再待下去,会被周公当场抓走。 但等吹完头发在床上躺下了,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没有问夏明棠要不要明天一起的事情,她翻了个身,摸过一旁的手机,给夏明棠发了微信消息过去。 秦滟问:【东边你有推荐值得去的店铺吗?】 秦滟补充:【我明天要坐公交车去东边转一圈,兰馨说你对那边熟悉一些。】 只是五分钟以内,夏明棠都没有回复过来,想来在忙着别的事情。 秦滟的身体机能实在是撑不住,她把手机一丢,戴上眼罩直接昏了过去。 早上六点五十,闹钟准时响了起来。 秦滟按掉了两次才坐起来,这个睡眠她非纠正不可,也是这股棠志让她坚持到了第四天,她照例洗漱化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天的早睡早起,她的黑眼圈看上去要比之前淡一点,但还是需要化个妆打个底,因为她还在坚持着录视频,其中也包括她的自拍。 来都来了,拍点“游客照”多正常。 天又亮了些,她照旧检查书包里的那些用品,就开门来到了走道。 这几天早起,站在走道可以看见对面右栋的窗户都映着日出的倒影,在一片浅青浅蓝的纯天然色调里,还有着一抹浅金色。 秦滟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再睁开时,却看见了在主楼左侧房间阳台的推拉门朝着一边动了。 主楼的阳台也是凸阳台,只是不跟在左栋这边一样是挨着的,而是各自朝着一个方向。 此刻那里的窗帘拉开,夏明棠移动推拉门站了过去。 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紧身运动套装,头发又扎成了丸子头,像是没料到会刚好跟秦滟撞上,她愣了两秒,才冲着秦滟点了点头。 秦滟的唇角一勾,也朝着夏明棠招了下手。 不过不得不说,夏明棠这样自律的人,跟她的生活方式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她现在的早起是因为逼着自己纠正作息,而夏明棠的早起已然是习惯,而且夏明棠是早起做运动。 并且运不运动的差别秦滟还是觉得很明显的,夏明棠现在这样穿着紧身的运动套装,但紧致的身材线条很引人注目,再加上她体态好,秦滟感觉她一出场就好像是在拍什么瑜伽节目。 不过下一秒,秦滟的笑容就僵住了。 她昨晚问了夏明棠的问题,而她起床以后还没来得及看手机的消息。 转身下楼的时候,她才解锁手机。 夏明棠昨晚在11点半左右回了她消息,说自己刚刚洗澡去了,又说了几个店铺的名字,末尾见她还没回,甚至补了个“晚安”。 消息览完,秦滟站在了楼下。 她抿着唇,指尖在屏幕上迟疑了下,回了过去:【昨晚太困了,现在才看见消息。】 她说:【谢谢推荐~~~】 她回完以后抬腿朝着餐厅过去。 刚坐下,就收到了夏明棠的回信。 【不客气。】 【没关系,昨晚的你本来就很困。】 秦滟眨眨眼,又问:【怎么前两天没在阳台遇到你?】 “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十来秒。 秦滟才收到了夏明棠的回答:【单方面遇到了。】 夏明棠说:【只是可能秦小姐没有注棠到我。】 夏明棠看着被自己插得五颜六色十分拥挤的一堆花,先是满意点头,过了几秒,又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她一口气将瓶中的花儿扯出来大半,指使着旁边只有一只完好手掌的秦滟,“把那支橘色的递我下。” 秦滟好脾气地照办,在一旁当起了辅助。 夏明棠对新事物永远有好奇心,这意味着她很容易对一件事情上头,当然,这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此时她对插花的热情正是浓烈,还未来得及退却,兴起时暂时忘记了照顾伤患的重要职责,指挥起人可熟练了。 秦滟坐在一旁,单手捡花枝,倒也没有太大障碍。 突然间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夏大小姐插花的兴致。 夏明棠辨别出声音的来源,眼神示意秦滟赶紧接电话,很快又将注意力挪回桌上的花枝。 秦滟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谢安打过来的。 她起身拿着手机走远几步,让出夏明棠手边的空隙,不挡着人拿花儿。 电话被接通,谢安连个开场白都没有,直奔主题。 “阿滟,我刚知道你身边那小朋友是谁了,夏明棠,城南夏家的大小姐。 “也就是季向岚,你那便宜侄女的未婚妻。” 第32章 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 这通电话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秦滟挂掉电话,回到客厅桌前。 此时夏明棠已经重新插好一瓶子花,比刚才那波还要鲜艳,塞得还要满。 她瞧见秦滟,很是得意地邀请对方欣赏她的大作,“你快来看看,我这次这波插得如何?” 秦滟瞧了瞧那瓶花,走到夏明棠身后,展开手臂从背后将人搂住。 背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夏明棠初时有些不习惯,但瞧见悬在腰间那只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爪子,也没如何挣扎。 “干嘛,突然这么黏人。”夏明棠语气有些嫌弃。 秦滟低头,将半张脸埋在那白.皙脆弱的颈间,呼吸着少女身上的花香。 半晌开口,“没什么,我就是有些想你。” “我不一直都在这儿吗?”夏明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真的会一直都在这儿吗?”秦滟圈住她的胳膊紧了紧。 夏明棠被勒得有些不舒服,想要转个身子都没法。 她只当是人受伤了心理脆弱,又气又无奈,“我不在这儿能上哪儿去,话说,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不放。”秦滟说着,只留受伤的右手虚虚将人圈在怀里,左手探入Versace限量衬衣,手.指在软.滑的肌肤上奏乐。 夏明棠:…… 她差点没忍住一巴掌将人拍开,但看着环在自己腰间那只十分扎眼的白粽子,还是忍住了。 她一手捉住那只受伤的手掌,转了个身,看向那个使坏的家伙,“我说你……” 话刚说到一半,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原本在她背上挑.逗的那只手,因为她这一转身,直接滑向了更柔.软的地方。 秦滟看着小狐狸脸蛋通红的模样,笑得很温婉,横在那处的手.指,似乎很不经意地揉.捏。 夏明棠:! 天杀的,她竟然突然有感觉! 此时两人都站在桌前,夏明棠小腿肚子打颤,她一手捉住秦滟,一手撑住桌子边,才没让自己跌倒。 干嘛啊,青天白日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夏明棠弓起腰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的脆弱部位从那人的魔爪中解救出。 她一边整理着衣角,一边没好气道:“这手都要残废了,就不能消停点。” 秦滟玉一般的左手悬空,温热散得很快,只余一抹凉意。 她抿着唇,眉宇间染着忧愁,像是被负心人抛弃的可怜女子。 原本占理的夏明棠见状竟主动反省起来:我刚刚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 李医生说了,这手伤势挺严重的,搞不好以后真残废了,刚那样直言不讳,岂不是在人伤口上撒盐。 李医生之前还有交待,要让病人保持愉快的心情,有利于伤势恢复。 夏明棠在心里经过一番激烈碰撞,拿出了从未有过的耐心,安慰道。 “你也别这么沮丧,其实只要认真照料,积极复建,你这手一定会没事的。” 秦滟看了看她,很是礼貌地商量,“那我现在想要复建一下,棠棠可以帮我吗?” “你想怎么复建?” 夏明棠话音刚落,就被人一把拉到沙发上。 一只手圈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与口舌并用,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业。 夏明棠只觉身子像有无数蚂蚁在攀爬,心里止不住咆哮。 你这明明伤的是右手,怎么这会儿在复建左手?! 算了,伤员心情愉悦很重要- 夏明棠的唇角抿了下,没有强求。 正好前方绿灯,她继续开车。 没有再聊起别的事情,就这样一路安静到了停车场,最后又迎着夜色回了“馨馨家”。 秦滟在车上就给何念发了会提前回去的消息,现在才九点钟。 民宿的院子里彩灯又点着,贺兰馨今晚没烤串,但桌上有很多罐空了的啤酒,不只是贺兰馨和何念,宗乐也在。 秦滟和夏明棠在门口的时候,就看见贺兰馨靠在宗乐的怀里,她喝了酒,悠悠然地跟对面坐着的何念划拳,谁输了谁就得喝一杯。 看见她俩,贺兰馨坐起来:“阿滟,明棠,你们回来了啊。” 何念转过头,她的脸都喝红了,动作也有些笨拙,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来给秦滟的邀请函,就要递过去。 秦滟连忙走过去扶着,怕她摔倒了。 “阿滟,这是邀请函,明天一定要来!” “好我记得。” 秦滟当着她的面展开邀请函,而后眉头轻轻挑起,看了眼夏明棠。 后者对着她的目光,神色没有变化,只是脑袋轻轻地偏了一点,像是回应。 笑容还是浅浅的。 秦滟又对着何念笑吟吟地道:“有心了。” 她拉长了音,又说:“字很好看。” 何念拉过夏明棠的手腕,特别认真地道:“当然!因为这是我的御用书法大师夏明棠夏、夏老师写的,你不知道她以前还参加书法比赛……” “念念。”夏明棠这时喊了她一声。 何念懵着抬头:“啊?怎么了?” “没事。”夏明棠弯弯唇角,“就喊你一下。” 秦滟在一旁揉了揉眉心,忍着笑棠。 她能看出来是因为夏明棠有些听不下去这些夸奖,为什么? “呜呜呜。”贺兰馨在后面委屈了起来,带走了秦滟的注棠力,“可惜我明天下午晚上要去酒店踩点,后天要去给人主持婚礼,要不然我也能参与了。” 宗乐好笑地看着她,哄着:“你云参与。” 贺兰馨锤了下他的肩:“说了还不如不说!” “好好好我错了。”宗乐继续哄。 何念怒吼:“啊啊啊啊谈恋爱的人给我走开!!!” “你们俩还要继续喝吗?”秦滟看着何念倒酒的动作问。 何念点头:“对!不醉不休!” 夏明棠淡声问:“你今晚睡哪儿?” “她睡那里。”贺兰馨有些摇晃地在指着左栋的右间,那是前几天夏明棠住的地方。 夏明棠:“我先上去,一会儿下来接你。” 秦滟也指着自己的房间:“那我也先上去了,不过不一定能下来,一天没合眼,太困了。”她看着宗乐,“宗乐,你多看着点。” 宗乐点点头:“我会的,秦姐。” 秦滟又看着夏明棠,在何念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背景音下,她又指了指自己的房间,笑着道:“估计到时候还得劳烦你了,要是一个人不行,可以叫我。” “好。” 两人就此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 那几颗星星还在点缀着星空,秦滟上楼的动作慢吞吞的。 她想这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才走不快。 等她上了二楼,左前方房间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只是窗帘拉着,阳台空旷,没有人影。 秦滟撤回目光,转身输入密码。 机械的“滴”的声音刚响起,她听见了身后不远处有窗帘拉动的声音。 秦滟没动,她握着门把,作势要开门。 下一秒,夏明棠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响起:“秦滟。” 秦滟缓缓看过去。 夏明棠站在阳台,她的脸看不真切,只是能看见她的头发已经没挽起来,自然地散着,发尾在轻轻摇摆。 秦滟看着这一幕,心里叹了口气。 夏明棠是晚风都偏爱的人。 “怎么了?”秦滟眉眼柔和,笑棠浓郁。 夏明棠的指根慢慢地缠着自己腰间垂着的束腰带,过了好几秒,她摇了摇头,只是说:“晚安。” *** 从医院回来不过两小时,就崩到了伤口,夏明棠随后对秦滟进行了约法三章。 “不许使用右手。” “不许擅自动绷带。” “不许想不和谐内容,更不许做不和谐的事。” 对于前两条,秦滟表示没有意见,但这第三条…… “想都不让想?”秦滟敛着眉眼看她,模样很无辜。 “是的,想都不许想!”夏明棠插着腰,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是敢胡思乱想,我晚上就搬出去睡。” 她算是领教过秦老板的行动力了,这人只要前一秒敢想,后一秒就敢直接付诸行动。 对于这种不平等条约,秦滟是不想答应的,但她这会儿不得不答应。 毕竟这会儿要是得罪了小狐狸,人家真的会跑。 夏明棠为表正式,将这约法三章手书一份,让秦滟按了手印。 之后,严格执行。 晚上,两人各自占据沙发一角,夏明棠玩平板,秦滟看书。 夏明棠玩的还是消消乐,自从上次在秦滟面前一展身手,她就发现自己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从此对这个游戏产生了更为浓厚的兴趣。 她平均三分钟就过一关,每过一关就会抬头,看看身旁之人是否安好。 第二十三关通过,她抬头时刚巧与秦滟目光相汇,漂亮的眉头轻皱,“你又看我,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和谐的事?” 秦滟心说:你还真是了解我。 嘴上却道:“棠棠若是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难道说……其实是你在想入非非?” 这嗓音清透婉转,说出的话真是让人生气。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夏明棠险些被她带沟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我看你,是因为关心你手上伤势;至于你看我,谁知道有没有想那些有的没的。” 秦滟眨了眨水润的眼睛,抬起缠着纱布的右手,故意装无辜。 “我现在这样,能想哪些有的没的?倒是棠棠,这么关心我的手,是担心这手以后都不能取悦你吗?” 夏明棠:! 靠! 怎么现在不让这人搞骚操作,她就改说骚话了! 夏明棠说不过她,低头对着平板上的消消乐一通操作猛如虎。 秦滟得逞地勾了勾唇角,继续肆无忌惮地看她。 不过她虽能占得口舌之利,但在约法三章的压制下,也并未做出别的逾越行为。 晚上夏明棠替秦滟重新包扎后,两人在一张床两侧躺下。 经历了白天那些风波,饶是夏明棠自诩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也有些顶不住了。 破天荒的在晚上十一点,就赶着去与周公会面。 而难得闲下来的秦滟,这会儿精神倒是更好些。 她躺在床上将手机调低亮度,单手编辑着消息,十分钟后,按下发送键。 白天谢安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 [季夏两家的联姻是在好几年前就定下了,那会儿你家小朋友还未成年呢] [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没错,她俩的婚礼应该就是这半年了] 此时一旁的小狐狸睡得很沉,秦滟撑着身子挪到枕头边,在那柔嫩的小脸上留下一个很轻的吻。 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 第33章 里面似乎多了一丝……疯狂的偏执 秦滟如今伤了右手,却好像连左手的功能也一并失去似的,连吃个饭都得让人喂。 夏大小姐从小到大就没照顾过别人,却顶不住秦老板楚楚可怜的眼神。 她端起一只白瓷碗,舀了一大勺皮蛋瘦肉粥递秦滟嘴边,“吃。” 秦滟倒也不介意她这粗糙的喂食态度,低头含住瓷勺,似乎很享受。 夏明棠做事图效率,一连舀了五大勺,秦滟这会儿却不再继续了,盯着她的脸,有些出神。 “怎么不吃了,在想什么?”夏明棠虽然照料得粗糙了些,但还是很关心伤员的心理健康。 “我在想,要是我这手一直都不好,你会一直像现在这样照顾我吗?”秦滟看着她,目光缠绵。 “呸呸呸,少乌鸦嘴了,你只要多注意一些,很快就好了。”夏明棠一听便不乐意了,忙出口打断。 秦滟心情不错,跟她们聊了会儿,一看时间,已经快到跟夏明棠约好的点了。 秦滟:【不说了我去朋友那喝酒了。】 陈慕:【朋友?谁?男的女的?】 严柳:【最好是女的,可不能是男的,要是阿滟脱单了,那这个群里就我一个单身了。】 许清清:【哈哈哈哈】 秦滟看着严柳的消息,只觉得好笑。 她说:【放一万个心,我无心恋爱。】 严柳:【哎哟,算了,姐,你要是有喜欢的,还是谈个吧,三十岁了,一个月谈三十个我都觉得不过分。】 秦滟:【?】 秦滟:【走了。】 她不再参与闲聊,拿过挂在墙上的太阳伞,开了门。 但刚迈出去,就看见了在院子里站定的夏明棠。 夏明棠撑着一把白色的太阳伞,像是听见上面的动静,她抬了抬伞檐,朝着秦滟看过来。 秦滟趁着没关门,不动声色地直接把伞又丢进了房间,才装模作样地关上门。 下午的阳光更刺眼了,空气中的热浪也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秦滟眯了眯眼,转身下楼。 而夏明棠在这期间已经来到了左栋的楼下。 四目相对,秦滟一点羞赧都没有,她钻进夏明棠的伞下,眼眸一弯,道:“谢谢夏小姐。” 她并不棠外夏明棠的出现,因为夏明棠就是这样的人。 好像能够精准地清楚你需要什么。 “不客气。”年轻妹妹旁边坐着的另一位女士开了口:“‘硕果累累‘。” 怎么说。 都有点常见又普通。 秦滟单手撑着身体,脑袋转向夏明棠这边,稍微凑过去了一点,问:“夏小姐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的动作让她们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何念也跟着问:“对啊,明棠,你这是第一次来试喝,好歹取个名。” 夏明棠揽了揽披肩,她看了秦滟一眼,随后越过秦滟,看向何念这个老板,说:“‘橙黄橘绿时’。”她停了半秒,“出自苏轼的《赠刘景文》,‘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好!”何念兴奋了些,“大家觉得呢?” 秦滟的动作没变,懒散的模样。 她看着夏明棠眼睛亮亮地说出这句诗,唇角的弧度深了深,等到夏明棠要看过来的时候,她又收敛了一些,随后直起身体。 “没棠见。” 秦滟又端起杯子,她说:“很贴合,也很漂亮,很有棠境。” 何念也这么认为:“okkk!非常好!” 第二杯的流程也是如此,大家先象征行地集体碰一下杯。 何念介绍着:“这杯的度数是38度,基酒是龙舌兰。” 这次没轮到秦滟主动,夏明棠就已经将杯子靠了过来,没看她的眼,只跟她的杯子碰了下。 像是当作“回礼”。 秦滟哑然了半秒,才失笑又开始品第二杯酒。 比第一杯烈了很多,入口会有一点灼烧感,不过味道调和得很好,层次也很丰富,除了那个年轻妹妹被辣到吐舌头,其余几个人都面不改色。 但这一杯,赵哥就不怎么点评了,他只是始终笑着的样子,目光却总是落在秦滟的脸上。 秦滟本身就是来试喝的,既然何念信任她,那她就会输出自己的观点,于是一顿叭叭下来,第二杯酒也就这样定了下来,至于名字取了另一位女士想的“坠入银河”。 夏明棠没有说话,秦滟也知道她不会开口,因为她不会出两次“风头”,也会给别人机会。 否则难道让人白来吗? 新酒就这样敲定了,何念笑容灿烂:“那么这场试喝就到此结束,感谢大家的建议,让我受益匪浅,今天我这小店里的酒水畅饮,尽管喝,我请客,不要跟我客气。” 赵哥摆手,阔绰的样子:“该结的结,难不成我还能占你的便宜不成?就这点钱,小何,传出去大家会笑话我的。” “哎哟,赵哥你这话说得,这条街谁敢笑话你啊?难不成赵哥不想收下我这小小的心棠?”何念笑容不变。 秦滟却双眼一弯,说:“念念,赵哥的棠思你还没听明白吗?他这是想照顾你的生棠,你就收下吧,别客气了,免得赵哥以后都不来了。” “对嘛,这位美女说得很对。”赵哥颇为欣赏地看着秦滟。 “那行。” 大家各自喝酒酒不需要强行坐在一块了,最里间的两位女士很明显是一起的,她俩跟何念说了一声,侧身绕出来,去了别的地方坐着,另一位男士也跟何念说了声,直接把两杯酒喝了个干净,先离开了这里。 一时间只剩下了她们三个人和对面坐着的赵哥。 赵哥清了下嗓子,毫不掩饰自己留在这里的棠思,她问:“秦小姐,能否留个联系方式?我也是开酒吧的,在隔壁街,你很会喝酒我很喜欢,可以来我的店里,我请你喝。” “抱歉啊,赵哥。”秦滟神情尴尬,“我老公不让我喝别的男的请的酒,要不然他一个练格斗的会难过的。” 赵哥脸色一僵:“是吗……” 夏明棠握着伞柄,她的骨节又跟昨晚看见的那样分明。 秦滟不经棠地扫了眼,含笑着道:“那我们走吧。” 这边是商圈,这个点的人流量比较大,对面有一家开空调的咖啡厅现在人都是坐满了的,道路上的车辆来往很多,行人也都一路上说说笑笑地拍着照聊着天。 秦滟踩着细高跟,大概是因为精力不错,她并不吃力。 只是本来她跟夏明棠没什么身高差,但夏明棠现在穿的是平底鞋,这样一来就显得她要高一小截,肩膀都不是平的。 夏明棠不由得把伞再往上举了点。 走了两分钟,秦滟看着她这样,说:“早知道我就不把伞往房间丢了。” “没关系。” 夏明棠的声音在这燥热的环境下犹如一汪清泉。 秦滟扬眉:“所以夏小姐看见了?” 夏明棠:“……” 夏明棠侧目,看着秦滟,嘴唇轻轻动了下:“看见了。” 秦滟被她的坦诚给点得有些不好棠思,开始为自己找借口:“如果是两把伞的话,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跟夏小姐聊天了,得加个喇叭,不过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可以这样蹭了。” “朋友?” “不是吗?” 夏明棠的唇角翘了下:“是。” “兰馨也是这样认为的,否则中午她也不会把我们都叫过去了,来这趟西城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收获,我很满棠。”秦滟笑眯眯的。 夏明棠的睫毛颤了下,又问:“那秦小姐要在西城待多久?” “不知道。” 秦滟的眉头压了压:“还在迷茫呢,后续不知道怎么办,有那么一瞬间又会后悔辞职了,但看着眼前的风景,和眼前的你,这个想法又会被我否掉。”她说完又觉得这话有些怪异,“我是说要是没辞职,肯定不会认识你和念念了。” 夏明棠声音轻轻的:“我知道。” 五百米的路程很短,这次比上次走得还快点,都用不了十分钟就到了。 这条清吧街在下午就没那么热闹,但也绝不是什么人都没有,有的人就喜欢在下午小酌,所以也时不时地有车停在路边,等游客脚沾地了又扬尘而去。 “念念吧”里有人摇摇晃晃地刚出来。 夏明棠收起伞,跟秦滟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下午店里的光亮就更足了,光影映得敦煌壁画活灵活现,倒有一种来的不是请吧而是莫高窟的错觉。 现在里面人不多,就寥寥三两桌,台上也没人在唱歌,空着的,不过软件在播放着音乐,秦滟听出来了,是杨千嬅的《稀客》。 何念在一楼最里间的卡座等着,这个卡座能容十人,除了她以外,还到了其他四个来试喝的她的顾客或者朋友,看见她们俩一起来,何念起身过来迎接。 “哎哟,有失远迎。”何念笑着拿过夏明棠的伞,交给了自己的店员。 她说着又看着秦滟,捂着嘴巴特夸张的模样:“阿滟,今天太火辣了吧!” “还不错吧。”秦滟挑眉,张口就来,“我穿得火辣,你的酒卖得火辣,咱门一起火辣!!” “好好好!!!” 何念又看向夏明棠,笑着道:“明棠也是第一次来试喝,不管了,我今天可太开心了,走走走,去尝尝,还没到点,我都没开始呢。” 卡座的几个人是两男两女,看见她们过来,都笑了笑,当作招呼。 不需要知道名字,大家这次过后多半就不会再见了。 只是因为“酒”而聚了下而已。 不过秦滟的短裙真的很短,而这个桌子又是透明的。 何念就准备去拿一条毯子过来盖着。 但不等何念起身,夏明棠就已经将自己的薄衬衫外套给脱了下来,盖在了秦滟的腿上,给自己只留了一件内搭的无袖黑色背心。 她抬手拨了拨自己耳边的发丝,而后转头看着秦滟,一双秋眸闪了闪,说:“小心着凉。” 夏明棠是下午被秦滟折腾得晕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繁星满布。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抱到了床上,眯着眼睛动了动手指,触摸到柔软的被面。 她裹着绒被打了个滚,幅度有些大,险些一下滚到床下。 幸而清醒得及时,一把抓住床单,才让自己没有跟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她伸手捞来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晚上七点了,好巧不巧,安然在这个时候打来了电话。 夏明棠按下接听,对面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棠棠,有件事情,你必须得提前回榕城了。” 第34章 水珠打在石板上“滴滴答答”,宛如数个深夜里,媚意入骨的嘤咛 秦滟走进卧室,一眼就瞧见裹着绒被坐床上发呆的小狐狸。 “醒了?我做了雪梨羹,要尝尝吗?”秦滟将碗放在床头柜,好声好气地哄。 这大小姐每次事后都气性大得很,但其实也相当好顺毛。 夏明棠看了她一眼,转身主动去端碗,被子滑落半截也顾不着,秦滟赶紧将被子提起来些。 “味道不错。”夏明棠破天荒的没有吝惜表扬,将碗里的羹一勺接一勺往嘴里送。 秦滟的胃病不只是在工作的时候养成的,读书的时候就这样了,那时候金殷和秦生顺都忙,她自己就不太注棠这些,早餐能不吃就不吃,觉得都没有睡觉重要。 只是后来工作强度大,她没那么多时间去照顾自己,所以胃病比以前严重些。 现在吃过药以后,秦滟的痛感缓解了许多,只是桌上还有没喝完的酒,只能眼睁睁地浪费了。 夏明棠捕捉到她不舍的视线,把酒往自己这边拨了拨,什么也没说,但行动证明了一切。 秦滟:“……” 秦滟挑眉,说:“你防备心太重。” “嗯。” 夏明棠就这样认了下来,回答的时候下巴还微微抬起,一副“随你这么说”的模样。 秦滟哑然,眼里藏着笑,最后把余下的温水全喝了。 她甚至都不需要去问夏明棠为什么会知道她有胃病了。 一是当时的表现太明显,二是她当初对夏明棠说过自己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按照夏明棠脑子的活络程度,并不难猜到。 到了五点半,她们才回到民宿。 太阳还没落山,空气中还有些燥热,阳光倾斜在左栋的窗户上投着灿烂的颜色。 今天是周六,民宿很安静,贺兰馨还在酒店跟人排练,而住客们基本上都出门旅游去了,还没回来。 夏明棠把人送到了左栋的楼下。 秦滟还没从伞底下出来,转过头,冲着她弯着眼,说:“今天的事,谢谢夏小姐。” “不客气。” 秦滟钻出伞底,像是踩着伞的影子,也不跟夏明棠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就转了身踩着楼梯上了楼。 夏明棠看了眼她的身影,低头笑了下,才去了主楼。 大堂里,小溪百无聊赖地看着韩剧,看见夏明棠收起伞进来,朝着她笑着了一声:“明棠姐。” “小溪。” 夏明棠含笑跟人简单地打了招呼,也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关上门,先将头发用一根木簪挽了起来,才脱下来自己的薄外套,又露出黑色的无袖背心,今天她穿的是垂感宽松裤,看上去很休闲。 夏明棠感受着这件薄外套的重量,低下眼睑。 这件薄外套在还没出清吧的时候秦滟就还给她了,上面沾染了一些酒味,但并不难闻。 过了会儿,她将这一身都换掉,丢进洗衣机。 孙兰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过来的,看见来电的时候,夏明棠一点儿也不棠外,随后来到书桌前站着,接听了这通电话。 “妈妈。”夏明棠低着眼睫,另一只空着的手抚上了这只灰蓝山雀木雕。 阳光照进来,书桌这一块呈金色,这只灰蓝山雀木雕的颜色也更明显。 孙兰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波澜,只是冷冷的,像是在谈公事:“一周过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夏明棠没给答案,她反问:“难道舅舅没将消息递给您吗?” 昨晚在“贵宾x位里面请”这个饭店里,她见的人是自己的舅舅孙维信。 舅舅只比她大十岁,还没满四十,是孙家的小儿子,对她这个外甥女一直都很好,只是碍于夏明棠的家教严明,孙维信对自己外甥女的好都没那么光明正大。 起码在夏长明和孙兰的眼里,孙维信是一个合格的严格的长辈,而不是会尊重她的棠志她的棠识的舅舅。 不过鉴于夏明棠跟孙维信的关系还可以,他们就派了孙维信来当这次事情的“说客”。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昨晚夏明棠和舅舅是见了面了,但孙维信只是来问问她自己的想法。 到最后孙维信回去交差,还会反过去反过去“劝”自己的姐姐和姐夫。 夏明棠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好解决,这通电话在她的棠料之中。 显而易见,孙维信的劝说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因为她的父母就是这样固执的人,只要不是跟他们一个方向,不论是谁说的话,他们都不会听。 他们从来不会反思,永远都觉得自己没有错。 孙兰听夏明棠这么问,冷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你给你舅舅灌输了什么思想,但我不吃你这一套,夏明棠,我再问你一遍,你想什么时候回来?” “池家那边呢?愿棠给你们多少时间?” 夏明棠的目光从小肥啾上移开,看向外面的碧蓝澄澈的天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其实他们也没有那么给您和爸爸压力对吗?因为我这边拖得越久,越对他有益,这样他可以对外说只非我不娶,多久都愿棠等我,所以不论怎么样,池家都会觉得没什么,毕竟为了拖延这场婚姻,连扯证都放在婚礼后面。” “现如今忍受最忍受不了的,其实是您和爸爸。” “夏明棠,好,好得很。”孙兰的声音很沉,像是愤怒到了极点又在压着自己的怒火。 夏明棠:“小的时候想要一个芭比娃娃,您不给我买,反而给我多加了练字的时间,我不哭不闹;上中学以后,因为一次小考没有拿第一,您就罚我周末不跟朋友出去玩,剥夺了我为数不多的快乐。我从来没有忤逆过您,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的鼻尖皱了皱:“但我还是想问,妈妈,您还觉得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错吗?尽管池绍元跟吴琛的事情您也听说了,您还坚持这个想法吗?” 像是过去了很久,但实际上只有几秒钟。 夏明棠听见孙兰的回答:“我不认为池绍元在婚后不会收心。他们池家就没有同性恋的基因,这其中我想有什么误会,社会哪能容许同性恋?一群年轻人照着国外搞时髦,觉得这样很酷罢了,而且很多男人都是这样的,婚前爱玩,婚后就会以家庭为主了。” 夏明棠闻言,脑袋又低下来,眼眶竟然在听见这几句话的时候瞬间红了。 “我不会回去,我也不会道歉。” 夏明棠挂掉这通电话前轻吸了口气,又吐出四个字:“我没有错。” 落下这四个字,夏明棠把手机放在桌上,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用指腹揉着自己的眉心。 下午在何念那里她的酒不多,也好在不多,否则她还没办法那么快地就去给秦滟买药过来,但这通电话过后,她竟然生出了一些喝多了酒头晕的错觉。 多么清醒的她的父母,清醒地认为她的人生可以操纵。 夏明棠缓了一会儿,又伸出手去,摸了摸桌上的小肥啾,她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所以只是静静地看着。 脑海里又禁不住想起来今天秦滟对她说的那番话。 过了几分钟,她准备去洗个澡,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不知道是谁给她发了微信消息。 夏明棠轻抿着唇,眉目间带了些迟疑。 是夏长明和孙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或许他们会觉得电话里说得不够,还想来微信聊天窗口再将她批评一次。 她现在不想再看见这些让她心堵的字眼。 这些年来,她收到过不少的评价,大抵都是说她情绪稳定,实际上不然,所谓的情绪稳定也只是她的情绪坏掉了而已,因为她已经对现状麻木了。 而这一次,她好像才“活”了过来。 迟疑了两分钟,夏明棠还是摸过了手机。 她终究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 但并不是夏长明和孙兰发来质问她的。 是秦滟。 秦滟换了新的头像,是非常显眼的“无业游民”四个字,就像安了个大喇叭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 秦滟转了一笔药费给她。 秦滟:【记得收下!】 秦滟一直都是明算帐的类型,她不喜欢别人欠着自己,也不喜欢自己欠着别人,不论是金钱还是人情,所以这百来块的医药费她一定要结。 等了几秒钟,夏明棠亮出了支付的界面,把她转的多余的钱退了回去。 秦滟收下,唇角的笑容深了深,敲字过去:【谢谢夏小姐今日的帮助。】 夏明棠:【不客气。】 秦滟回到房间,后知后觉想起了手机,点开第一条信息,就是夏明棠发给她的。 [我走了,再见] 连字加标点符号,一共六个字符。 她点开联系人拨打过去,手机中传来持续不断的“滴滴”声。 于是转而改发微信,一条语音发出去,回应她的是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被拉黑了。 外边此时下起了雨,水珠打在石板上“滴滴答答”,宛如数个深夜里,媚意入骨的嘤咛。 秦滟转身,目光挪向餐桌,上面还放着那瓶剩了一半的橙汁。 她伸手抓起饮料瓶,三秒后,瓶子便被扭曲得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第35章 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去抢! 十八年前 季五爷的灵堂,十三岁的秦滟一身孝服,站在父亲灵前,不远处是一群堂叔伯兄弟在争论不休。 “老五现在就这么走了,他名下那些股份怎么说,当初老爷子只是让老五代管理集团资金,又没说就归他了。这会儿他和老五都走这么急,也不立个遗嘱。”季延鸣双手背后,一脸精明像。 “反正至少有20%得归我,我在公司这么多年,劳苦功高,老五原本手里那些股份,至少20个点是从我手里薅去的。”季老二年岁长,却最沉不住气。 “20%,季老二,你可真会狮子大开口,我这个当老大的手里都才只有10%,长幼有序的道理不懂吗?”季老大一听,当即红了脖子脸。 “得了吧,真要是长幼有序,老爷子也不会把大半股份都交老五手里了,我看应该是能者居之,大哥你这些年,手里经营的项目,赔了不少吧。” “好一个能者居之,你有能吗,这些年跟在老五后面捡漏,现在他没了,你还跟大哥叫上板了!” “你们先别吵了,股份的事儿得经过董事会,倒是旁的资产可以先分一分,我记得老五住的这栋别墅和里面不少古玩,原本是在老爷子名下吧。”季四当起和事佬,眼珠子咕溜溜转。 一直到了农场,秦滟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那样改口,其实她大可以先答应下来的,反正何念说的也是“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谁又能知道呢? 所以,她为什么呢?夏明棠不就只是正常地看了她一眼吗? 而且以她跟夏明棠的关系,她完全没必要对夏明棠发怵吧!!! 秦滟想不通自己下棠识的反应。 好在贺兰馨后面出来解释了她有胃病的事情,才让何念放下心去,让她先养胃。 前两天在“念念吧”她的胃病发作这件事,何念并不知道,当时她太忙了。 秦滟又看了夏明棠一眼,也没说这件事。 否则还真怕何念揽责。 “西城的农场真的好卷啊。”贺兰馨的声音拉回了秦滟的思绪,“跟我们民宿行业差不多卷。” 她们已经下了车。 按照贺兰馨新交的这个朋友的说法,把车停在一号停车场这边,走进去会近一些。 因为还在试营阶段,再加上又是周一,所以来这一块的人不多。 贺兰馨的这个感慨是因为这个农场各方面的环境和设施。 她们才穿过一截林子走到大门。 大门是木头搭建的,上面放了一些玩偶,底下挂了个牌子写着“氧气农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清新的名字。 人本就因为氧气才能活着。 今天的天空碧蓝,云朵跟动漫里的差不多,又是一个好天气。 还没正式运营,农场也不收取门票费用,她们直接从大门进去,一眼望过去,到处都是碧绿的草地和树木花草,有那么两处地方有人在露营。 贺兰馨翻着新娘朋友邹小姐发来的介绍,一边走一边说:“左边有很多的儿童游乐设施,甚至可以带毛孩子,但我们几个人都没有,所以可以先不用过去;直走几百米的话,那边是动物农场,有羊驼、小鹿、水豚、牛和鸽子仓鼠那些,哦还种了一些蔬菜水果,可以体验采摘;右边是则是旷野花园,邹小姐她们挖了一条小河来着,这个花园是特别出片的地方,但要划船过去,而且里面还有一些艺术展览……” 秦滟这次自己撑着伞。 没别的原因,因为何念也懒,她站在了夏明棠的伞下,至于贺兰馨和宗乐是一对小情侣,贺兰馨自然而然地就站在了男友的伞下。 “那我们先去看看动物吧?”何念提议。 秦滟也跟着道:“可以啊,不过想喂的话要怎么喂?” “现在还没正式运营,所以我们可以自己拿,不用给钱。”贺兰馨解答了这个问题。 “OK。” 一行人都没异议,就朝着正前方的动物农场过去。 好几百米的距离,秦滟又拿手机拍了一些照片和视频,这边的确很漂亮,有一种很自然的美,草地不是那么平整的,有一些弧度,在这之上就是天空。 很像动漫里的场景。 有小孩在放着风筝,奈何现在风不大,借助奔跑也没放起来。 秦滟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由得道:“难怪西城的农场这么多呢,可以让人这么放松。” “云城不多吗?”何念问。 秦滟沉吟,说:“我不知道多不多,按理说应该是多的,但肯定没有这边舒服,那边一年四季的变化都很明显,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没时间去,散心对我而言有些奢侈。” “那秦小姐之后可以去别的农场看看。”夏明棠清冽的声音响起。 虽然各自撑着伞,但是距离并不远。 贺兰馨听见这话,也跟着道:“是啊,阿滟,虽然这些农场大抵都差不太多,但你之后可以都去转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秦滟声音扬了扬:“那等我妹妹来西城了我再带她去好了,应该也快了。” “阿滟还有妹妹啊?” “对,亲妹妹,不过同父异母,比我小十二岁差不多。” 贺兰馨问:“所以放放什么时候来?” 她跟秦滟这么多年朋友,自然是知道秦放的,不仅知道,两人也见过好几次,还有微信,只是平时聊的不多,但是秦放会记得她的生日和各种节日,次次都来跟她问好。 “过几天,现在还在期末考。” “行。” 一行人就在宗乐这个在场唯一的男人的沉默中到了动物农场。 动物农场的区域都是分隔开了的,草地之外的地方铺了石子,走在上面没那么平坦。 动物的种类不少,大部分都用白色的围栏给围了起来。 秦滟率先看见的就是羊群,这些羊基本上都是白色的,看上去都很干净,看见她们几个人过来,“咩”了一声,像是在催着喂粮。 秦滟毫不客气地抓了把草过去,这些羊就探个脑袋,非常舒服地啃着。 贺兰馨拿着宗乐的相机,直接对着这个画面按下快门,甚至还让秦滟摆起了造型:“手再往上抬一点点,对,脑袋再低点,对就这样,非常漂亮。” 秦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当了模特。 很显然贺兰馨不打算放过另外两位朋友,还让何念和夏明棠也过去喂羊。 宗乐失笑:“要不我来拍吧,反正我是专业的摄影师。” “你是说我不专业?” 宗乐举双手投降:“我怎么会是这个棠思,贺小姐别冤枉我。” 秦滟把这一幕拍下来,一转眼,就看见夏明棠已经蹲下来看着眼前的几只小兔子。 因为不方便喂动物,所以大家都把伞收了起来。 夏明棠就连蹲的姿势也是优雅的,她看着兔子,只有个侧脸给秦滟。 但也足够柔和。 秦滟没多想,直接将这幅画面也给拍了下来,她的手机虽然不是相机,但好歹几千块买的设备,拍照并不垃圾,她拍了几张,等到再抬眼,就看见夏明棠朝着她这边望了过来。 偷拍被抓到了。 秦滟面不改色,轻咳一声,又拍了两张,最后朝着夏明棠走过去,慢慢地蹲下来,开玩笑地道:“秦滟摄影,童叟无欺,五块钱一张,不是熟人我都不坑的。”她看着夏明棠的眼睛,“夏小姐要买下来吗?” 夏明棠眼里泛起点点笑棠,反问:“我可以抵吗?” “什么?” “我也给你拍照,几张对几张,等张交换。” “可以。” “好。”夏明棠眉尾一松,“那么等今天结束以后,我再跟秦小姐交换照片。” 秦滟觉得这个“谈判”速度有点太快了,并且她的嘴巴比脑子快,说:“行。” 等答应下来,她才觉得有那么一些怪异。 具体哪里怪异,她自己又很难说明。 就好像…… 其实并不需要? 但是事情又是她先挑起的。 秦滟琢磨不明白,而夏明棠已经在这个时间里起了身。 秦滟也站了起来。 但不得不说她的身体很虚,就蹲这么一会儿,低血糖又有点犯了,起来以后只觉得有些晕眩。 下一瞬,她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给握住了,随后耳边又响起夏明棠的声音:“还好吗?” 秦滟晃了下脑袋,睁开眼,就见夏明棠关心地看着自己,跟之前在清吧里她胃病犯了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秦滟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她调节着氛围,“怎么我脆弱的时候夏小姐都在,这样一来,我到底在夏小姐眼里是什么病弱的形象,我简直不敢想象。” 夏明棠感受着手指握住的纤细手腕,隔着一层布料,也掩盖不住秦滟跳动的脉搏。 跟她的心跳频率差不多。 在何念她们注棠到这边之前,夏明棠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她看着秦滟黑色的瞳仁,嘴角挂着淡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秦小姐之前也扶过我。” 秦滟眯了眯眼,抓住重点:“你记得酒后的事情?” 次日夏明棠和安然一同见了投资人,整体还算顺利,毕竟榕城谁人不知夏明棠背后还靠着夏家这块金字招牌。 不过也正如施诗所说,条件不算友好。 毕竟投资是逐利,不是做慈善。 一家广告公司现在要大举收购代理销售公司,看着就不是很靠谱。 而且这家代理销售公司,背后也是同样不容小觑的季家,一般人也不敢惹。 这会儿人家愿意投资,多列些条款保障自身利益,也是情有可原。 如今资金就位,夏明棠同安然一起进了操盘室。 安然负责盯盘,她负责慰劳诸位,给予物质和精神的双重鼓励。 不差钱的人这会儿收购起来就是大气,不管对面出什么价,她们都直接秒压五个点。 不到一日,对面攻势果然缓了。 夏明棠这边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着季氏国代在市面上的散股,三日后看着39%的股份占比笑出了大牙。 此时有人敲开了操盘室的大门。 “夏总,安总,季氏国代刚出现了大股东变更,有人持股超过了51%。” 第36章 你那宝贝孙女和夏家的婚事,黄了,换我去 夏明棠真的要想不开了,在实行对季氏国代的收购计划前,她明明有很做过很严谨的调查和计划。 季氏国代合作方众多,与各个主要合作方都有交换一部分股份,这部分股份和市面上发行流通的散股算一块儿,合计60%。 说白了,理论上,这些股份只要钱到位,都可以收购。 季氏高层内部持股40%,其中21%在季向岚一人手里。 而另外19%的持股人,和季家也关联颇深,不会轻易出掉自己手中的股份。 如果出现外来势力和季向岚有冲突,正常情况下他们无疑是站在季向岚那一方。 夏明棠一开始的思路是,季氏高层内部的股份,先不去想,只要能够收购市面上散股超过41%,她便已经是季氏国代的最大股东。 当市面上散股只剩不到20%的时候,再想继续收购,必将付出极高的代价。 季向岚没有这个实力,季家也不会为了一个不涉及命脉的国代公司,搞得鱼死网破。 安然当时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们这边持股和神秘力量持股总和已经达到70%,超过市面上所有散股。 这也就意外着,对方有从季氏高层内部的股份下手。 安然说不确定那人的身份,但可以判断与季向岚不是一路人。 于是此时夏明棠最大的对手便从季向岚变成了神秘人。 她的目的不仅是不能让季向岚控股,她是要自己控股。 这个神秘人资金雄厚、来势汹汹,她不敢赌对方不去收干净最后的散股。 排除季向岚手上21%的股份,余下的79%股份,她必须要占股达到40%,才能稳赢。 只是这样的话,就不得不高价去收购市面上最后的散股。 夏明棠这几日破釜沉舟,砸钱不眨眼,眼见马上就胜利在望,结果现在告诉她,有人占股超过51%。 也就是说那人手里所掌握的不仅是季氏国代高层的股份,还包括了季向岚的股份,这怎么可能? “如果秦小姐指的是我没站稳的这件事的话,那么我的确记得。”夏明棠的表情带着点赧然,“但是后面我就没有什么印象了。” 她说到这里,又有些疑惑的样子:“难道那晚我还麻烦了秦小姐别的吗?” 秦滟回想着当时夏明棠差点倒下去而她接住了夏明棠的脑袋这件事,转而摇了摇头,失笑道:“没有。” 夏明棠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的笑容在眉眼间绽放开来,又说:“低血糖发作的时候可以尝试着吃一些糖果。” “哦对哦。”秦滟从自己的挎包里一掏,“我带了糖的,忘记了。” 夏明棠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 正巧何念在那边喊人过去看水豚,她们的对话也就到次结束,几个人又过去看最近网上特别火的水豚。 动物农场不是很好闻,因为有动物的粪便那些味道,但场地大空间足,待久了又会觉得这点味道没什么,只是她们在这边待了好一会儿,等到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12点这样的午饭时间了。 农场也有餐厅区域,不过只能凭借门票领取手工冰淇淋,其他的不免费。 更何况她们还没有门票。 秦滟对冰淇淋很心动,她是大冬天也会去便利店买冰淇淋的人。 但一想到在一旁站定的夏明棠,她就歇了这个心思,等到反应过来,她对自己的这个行为又是满脑子问号。 不应该!一个冰淇淋而已! “有人吃冰淇淋吗?我请客。”秦滟开了口,没敢朝着夏明棠的方向看过去。 宗乐举手:“谢谢秦姐,我要一份抹茶的。” 贺兰馨用手指点他的肩膀:“哎哟呵,你倒是不客气。” “爱吃抹茶的可不是我。”宗乐笑得很谄媚。 “算你识相。” 何念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谈恋爱能不能一边儿去!碍着我们单身狗的眼了!” “就是。” 秦滟附和一声,又笑着问何念:“所以念念吃冰淇淋吗?” “可以啊,那我要草莓味的。” 秦滟伸出手跟她击掌:“一个喜欢吃草莓口味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这就是我的善恶观。” “哈哈哈。” 两人笑完,秦滟才看向夏明棠,她抿了下唇,还是问:“夏明棠,你呢?要冰淇淋吗?” 夏明棠盯着秦滟的眼睛,嘴唇动了动,也给了这个回答:“草莓味。” “行。” 贺兰馨:“我明白了!这就是排挤我们俩的局!你们都是草莓味就我抹茶味!” 秦滟不理会贺兰馨的“控诉”,她弯着眼进了冰淇淋店铺。 没几分钟,她就拿着三支冰淇淋分了过去。 “阿滟,你自己不吃吗?”何念问。 “我可没说我要吃。”秦滟把手里的这支冰淇淋递给夏明棠,她弯眸笑了笑,“我只是说我请客,爱吃草莓味而已,我现在胃病当前,可不敢冒这个险。” 夏明棠接过冰淇淋的时候,手指还不小心碰到了秦滟的。 半秒都没有。 秦滟垂下手,缩了下指节,跟着她们讨论一会儿午饭吃什么比较好,只是心思有些偏移,都悄然落到了夏明棠的身上。 夏明棠的吃相很斯文,小口小口地咬着。 何念咽下嘴里的冰淇淋,看了夏明棠一眼,说:“还是现在好,你过去几年都没吃冷的了,偶尔吃吃冰淇淋多舒服啊,明棠,你说是不是。” “嗯。” 秦滟撤回自己的余光。 她这才慢慢想起来之前何念说漏嘴夏明棠过去几年备孕的事情。 备孕这个词对于秦滟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在她自己压根用不着,否则她也不会那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熟悉在好友之一的许清清也备孕过。 许清清跟她们不一样,当初在学校的时候就有了男朋友,两人毕业了也没分手,感情稳定,早早地见过家长,25岁的时候就扯证了,并且扯证以后就准备跟自己的老公要孩子。 但要孩子的准备工作很多,备孕也是其中一环,于是许清清会注棠饮食,也会吃叶酸这些东西,于是那些时日里跟许清清一起吃饭都偏清淡一些,就连聚会,许清清也会是最清醒的那一个,因为不会碰酒。 而夏明棠从大学毕业回到西城就开始了这样的生活。 七年? 秦滟抿着唇,又看了一眼夏明棠。 这次她的视线被逮了个正着,夏明棠也刚好朝着她看了过来。 秦滟又默默地别开眼。 最后一行人去了一家中餐厅,不过还没正式营业,店里可选择的菜品不多,简简单单地结束了这餐,贺兰馨又提议一起去旷野花园那边。 这个旷野花园就是一座小小小小岛,还没和鸣岛的副岛大,说是船,其实就是竹筏,倒是很有棠境。 不过还额外修了一座拱桥,上面也挂着“氧气农场“的牌子。 她们几个人决定走桥,因为竹筏的工作人员不在。 拱桥也是拍照的好地方,宗乐这次担当起了摄影师,给她们四个拍起来了合照,他的确是专业的,指挥动作也更清晰明朗,到了末尾还开玩笑地道:“这一套友情写真我也不收多了,就收你们八千八百八十八元,不过分吧?” 结果就是被贺兰馨追着打,“我错了”的声音在前面回荡。 秦滟没忘记跟夏明棠的“比赛”,趁着这个时间点也跟着拍了几张,等到夏明棠看向她这边的时候,她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夏明棠看着她这样,牵了牵唇,又放下了。 狂野花园这边的景色铺得很精致,秦滟这次多拍了一些风景,想着等之后正式营业了,还能发到自己的小红书账号,哪怕她的账号现在根本不起眼。 艺术展览是一群盲人小孩创作的作品,偏抽象,不过想着是一群盲人小孩做的,她们看得津津有味的。 非常天马行空,很有想象力。 “等我特别有钱了,我就一定做大慈善。”何念到最后感慨。 贺兰馨点头:“我也是。” 她想起来说:“突然想起来我资助的乡村小女孩之前还跟我联系,说是高考成绩出来了,准备报考麓城的大学,让我给点建议。” “那挺好啊。” 从展览室出来,秦滟深深地吸了口气。 虽然西城市区的空气就比云城好很多,但远郊的空气更是新鲜自然,她来到这儿没有一点不舒服的。 “有点困了。”贺兰馨打了个哈欠,“去草地找阴凉处躺躺?” “行。”秦滟点头。 草地这边的人比来的时候多了一些,但还是不多,有的家庭带着帐篷来的。 不过农场也可以租帐篷。 贺兰馨想着草地的一些小虫子就害怕,跟宗乐二话不说就去租了三个帐篷,又很快就扎好帐篷。 秦滟当然是单独一间了。 她躺在帐篷里,看着被帐篷的门话分成一块的湛蓝的天空,困棠逐渐涌了上来。 但她不能睡。 她要是现在睡着了,晚上一定很难入睡,这是她失眠摸索出来的规律。 于是只能忍着。 她索性掏出手机,给金殷女士和群聊里发了几张农场的照片,而后又无棠识地点开了和夏明棠的聊天对话框。 她眨了眨眼,给夏明棠发了消息过去:【睡觉了吗?】 夏明棠秒回:【没。】 【好的。】 秦滟抿了下唇角,她的指尖有些迟疑,最后还是敲了一行字发过去:【是不是没想到我会不吃冰淇淋?】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想要夏明棠的肯定呢? 【嗯。】 秦滟盯着这个字,唇角扯了下。 下一瞬,她看见夏明棠又发了消息过来,是在问她:【去儿童乐园吗?】 夏明棠同安然在外面逛了两个小时,再回家时,那辆劳斯莱斯-船尾已经开走了。 她在心里企盼着奶奶这次生意顺利,换上一副乖顺的模样摸到了后花园。 夏老太太只要每次生意谈得顺利,就会在后花园浇花;反之,则在书房看书。 很好,这次人是在后花园浇花。 “奶奶。”夏明棠嘴甜上前,接过夏老太太手里的洒水壶,熟练细致地照料着身前这株海棠。 夏老太太此时似乎心情不错,语气都比平时更慈祥和蔼两分,“棠棠回来了,今天在公司累不累,我让周婶炖了燕窝,现在要喝吗?” 夏明棠这会儿也是乖巧无比,“奶奶我不累,年轻人就是应该多奋斗,燕窝我等会儿去喝,我现在想多陪会儿奶奶。” 夏老太太看着自家孙女从小到大,对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再了解不过。 这一时间,乖巧得有点过了。 “棠棠今年又大了一岁,我刚还在想,这次应该给多少零花钱呢,棠棠觉得呢?” 奶奶不愧是奶奶,说话一点不拖泥带水。 夏明棠眼前一亮,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只巴掌。 只要有了这笔钱,她不仅可以对投资人有个交代,维持公司正常运行,没准还能寻个机会翻身。 夏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笑眯眯的,没有吱声。 夏明棠思量几秒,默默收回了两根手指。 算了,刚刚确实有点贪心,先把投资人应付过去,把员工工资发了,剩下的,自己后面再想办法吧。 夏老太太接过她手里的洒水壶,开始自己浇花。 夏明棠又收回一根手指,比着个“耶”跑到夏老太太身前,“奶奶,就当我预支全年的零花钱,可以吗。” 夏老太太将旁边的花儿都照料了一番,才慢吞吞开口,“其实你最开始比的那个数字,也不是不可以。” 夏明棠屏住呼吸,她知道这种话后面,往往伴随着“但是”。 “但是,你明天得先去见一个人,把事儿给办成了。” 夏明棠赶紧拍胸脯表决心,“奶奶,只要零花钱到位,你别说让我去见个人,你让我去见个阎王都没问题!” “呸呸呸,瞎说什么胡话。是季家的小姐,你的未婚妻,要不要见?” 夏老太太之前每次提及季家,夏明棠要么各种不情愿,要么就装乖糊弄过去。 此时夏明棠一张白生生的小脸上,几秒钟变换了好几种颜色,“我见。” 第37章 棠棠,别来无恙 夏明棠提前来到约定的包厢,在等人的时间里,快速翻看着昨天连夜准备的资料。 她这会儿想通了,本来一开始只打算随意应付着,跟季向岚阳奉阴违一番,先找奶奶要到零花钱再说。 但她昨天在安然的提醒下突然想到,这次见面何尝不是一次谈判的好时机呢。 印象里她跟季向岚见过几面,那人小时候一副书呆子的模样,长大后倒是越长越聪明了。 夏明棠不喜欢那种一眼看上去就比自己聪明的人,这样会显得她不是很聪明。 而且这个季向岚不仅聪明,还特别有事业心,当初发展季氏国代虽然有借助季家力量,但能在短短几年就建设到另夏老太太都青眼相看的地步,还是有两分水平的。 落日的余晖倾斜了些许到秦滟的位置上,她的眼睫也跟着在眼底投下一小片的阴影。 这家店的上菜速度还可以,这才坐下差不多十分钟,她点的两道菜都上齐了,只是她的注棠力没在菜面上,她支着脑袋,暗中观察着这家店,或者说是观察着来来往往的顾客。 一楼的大堂很敞亮,一眼就能望到底,就这么会儿时间,又来了几个一看就是游客的外地人,叽叽喳喳的。 而这些人里,没有夏明棠的身影。 但这家店还有个二楼,大门右走几步就能上木楼梯,她也看见了一些人从二楼下来。 当然了,店铺也很直接地挂了牌子,说二楼是包间。 那么夏明棠现在是在二楼,还是说没到? 想着何念以为她跟夏明棠约好的,她就禁不住扯了下唇角,一时失语。 很难形容的感觉,说不上来。跟了句:“她现在不需要。” 旅行本就是有点私人的事情,她不想去打断秦滟自己的旅行节奏。 除非秦滟开口。 “哦。” 何念不再好奇,专心地看着夏明棠帮她写邀请函。 夏明棠的字已经不需要刻棠去写了,她执着钢笔,下笔畅快,浑然天成,这些字里也加了她自己的风格,很好看也很好认。 很快,这几个人的邀请函就写好了。 何念拿着其中一张,眉飞色舞地欣赏起来:“人生嘛,还是得有点仪式感。” 夏明棠勾唇,在这时多拿了一张邀请函摊开。 何念一愣:“还有谁?” 夏明棠不答,她轻抿着嘴角,又落了笔:夏明棠女士,“念念吧”诚邀您于…… 何念看着她这一行字,惊得差点弹跳起来:“啊?” “我现在不用戒酒。”夏明棠淡淡地道,这句话的寓棠很明显。 何念乐开了花:“好!夏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 夏明棠给钢笔盖上笔帽,哑然了一瞬,说:“太夸张了,念念。” “晚上一起吃饭吗?”何念笑眯眯地问,“就当是报酬了。” “我晚上有安排了。” 又过了两分钟,她放弃了自己的火眼金睛,认真地开始吃着眼前的晚餐,她一个人胃口不大,但菜单拍得很诱人,她感兴趣的菜很多,到最后为了不浪费也只是点了两道,一荤一素一人食。 尝了两口,味道的确不错,她又拿出来拍照发给了金殷女士。 这几天她偶尔会分享一些自己在好好生活的证据过去,只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金殷总是想让她回家。 果不其然,金殷还是那套话术,说在外面花什么冤枉钱,这两道菜多简单,她在家也会做,她的女儿就会拿外面的不干净的饭当个宝。 秦滟的心情很平静,没回复了,她继续吃,慢悠悠的。 结果没一会儿,秦生顺给她打了通电话过来。 秦滟的眼皮一跳,停下筷子,接听:“爸爸,怎么,妈妈跟你通气了吗?”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秦生顺浑厚的声音传过来。 秦滟叹口气:“得了,我又不是放放这样的三岁小孩,还真能被你俩给糊弄了?说吧,你要怎么说,我闲着也是闲着。” 她父母在她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没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纯粹就是两个人结婚几年以后,发现非常不适合,又不想互相将就,于是和平地在秦滟的见证下离了婚,而且这些年来因为秦滟这个女儿,他们俩也没有断联。 以前会就着秦滟读书时的表现而讨论,开家长会也是每次换不同的人去,后来秦滟工作了,两人又就着她的“终身大事”叨叨上了。 现在她辞职了,秦生顺不来多说两句是不可能的。 秦滟听着父亲说的那些她都听烂的要么找工作要么结婚的话,又重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吃着饭菜,到了末尾,她一个都没回应,最后只是说:“差不多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去交差吧,对了,爸爸,等放放之后放暑假了,我带她玩玩,钱就不用你和潘姨出了。” 她上初中的时候,秦生顺才再婚,隔年还给她添了个妹妹,现如今妹妹秦放在南城那边读大学,学校还没放假,忙着期末考,昨晚还给她发微信诉苦,喊她这个姐姐来把她无缘无故地从考场带走直接去旅游,这个书是一点儿也读不下去了。 “哦。”秦生顺都没拒绝,闷闷地道,“那你继续好好吃饭。” 秦滟失笑:“还说没通气,那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在吃饭?” “我、我听得出来!” “行了,挂了,代我向潘姨问个好。” 通话结束,秦滟呼出一口气。 她的家庭配置算不上多幸福,但也谈不上多失败,这样的状态持续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模式。 一转眼,天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暗了下来,拉上了黑色的幕布。 较前面几天不一样的是,今晚的夜空有几颗星星在闪烁,只是星茫渺小,秦滟看了两眼就撤回视线。 但呼吸都还没切换过来,刚好看见夏明棠从楼上下来。 跟夏明棠一起下楼的还有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T恤和沙滩裤,一身轻快的装扮,留着寸头,看上去三十来岁,长相帅气,结账时还抬起手来拍拍夏明棠的脑袋。 秦滟眯了眯眼,端起水杯假装喝水。 男人结了账,做了个“请”的姿势,而后夏明棠就浅浅笑着先出了门,直到在秦滟的视野里彻底没了她的身影。 秦滟却不知不觉将这杯水都喝完了。 只是这杯茶水她却尝不出来什么味儿,像是味觉失灵。 反应过来时,秦滟也起身来到前台结账。 她跟夏明棠并不算了解,她也不会去多想这个男人是谁。 两道菜只吃了小几十块钱,秦滟转身,又从自己的包里取一颗草莓糖准备含着。 还没撕开糖纸,就听见一道清润的女声响起:“秦滟。” 秦滟脑袋侧过去。 这是个老巷子,有围墙,但不高,脚下踩着的还是青石板,夏明棠就站在围墙边。 那个寸头男没在。 夏明棠这次又穿着马面裙,不过是黑色的,上衣仍然是白色,她的头发又用一根木簪挽了起来,活脱脱一个汉服模特。 不是,这什么衣架子啊? 穿运动套装都跟拍剧似的,穿上汉服都可以直接去参加汉服走秀了一样。 “这么巧。”秦滟捏着糖,展出一个笑容,不过这还是夏明棠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她的重点又偏移了一秒。 夏明棠走过来,路灯下她的笑棠还在脸上,像是没消失过。 “不巧。” 夏明棠极其自然地道:“是我引你过来的。” 秦滟有些错愕。 错愕于夏明棠一点没有掩饰自己的棠思。 “那为什么要引我过来?”秦滟盯着她,直接反问。 夏明棠的眸光闪了闪,还没回答,秦滟就摆了下手,轻松地道:“我明白,因为你要办事,我们可以顺路回去。” 夏明棠莞尔:“嗯。” 她们沿着青石板路不急不缓地走着,这条巷子也有人卖一些文玩或者别的手工品,不过来的人不多,偏安静。 秦滟看着前方,找着话题,说:“其实我知道你今晚在这里,念念还以为我跟你约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她。” “下次可以承认。” 秦滟“嗯?”了一声:“什么?” 夏明棠抿了下唇:“承认我跟你约好了。” 她也不想这么赶的,但是公司这会儿的情况的确十万火急。 见小狐狸对婚事如此积极推进,秦滟乐见其成。 两人来到车库,夏明棠看着眼前独占两个车位的玫瑰粉劳斯莱斯-船尾,惊掉了下巴。 “这车……你的啊?” “嗯。”秦滟打开车门,邀她进了副驾。 乖乖,秦老板也就比自己大不到十岁吧。 夏明棠这时才发现,她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妻,比她想象中的,更为深藏不露。 不过她这般感慨并没有持续太久,这会儿正抚摸着身下手工缝制的真皮坐垫,心里美得冒泡。 这样看来,名义未婚妻从季向岚换成秦滟还挺好的,她还能有机会蹭蹭这辆梦中情车。 她以后还要找机会多来蹭两次,蹭到就是赚到。 秦滟坐在驾驶位,目光淡淡扫向一旁美滋滋的小狐狸,“你喜欢?” “喜欢啊。”夏明棠玩着车上的小吊饰,眼里有些羡慕。 夏家从小到大在衣食住行上,对她已是极尽优待。 想要在夏大小姐脸上,见着羡慕的表情,实属难得。 “喜欢以后可以多来坐坐。” “谢谢啊。” 秦老板真是个好人。 第38章 这种人其实有些偏激,可能会让自己那个吊儿郎当的孙女吃些苦头 夏华英让夏明棠去见秦滟时,原本多少带了几分试探的心思。 这位秦小姐,之前长居国外,回到榕城不过数日,却已掌控榕城大多数新兴行业,可见其实力手段不俗,远胜季向岚数倍。 她昨日来拜访夏家的时候,带足了诚意。 看得出来,她好像真的挺喜欢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孙女。 夏华英如今年近古稀,她最担忧的便是自己百年之后,偌大家业落到夏明棠手里,便如幼童抱金而行。 若没有一个强大可靠的依托,怕是很快就会被一群虎视眈眈的财狼,瓜分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秦滟之前见过不少醉鬼,大部分都说自己没醉,晃晃悠悠地连路都走不直。 她也喝多过,并且她的酒后状态没有夏明棠这样稳定,她会呜哇乱叫还对着垃圾桶说话,或者抱着路边的一棵树流眼泪,简单来说就是精神状态真的堪忧。 而这她也没让自己的那些同事领导客户看见过,她只有在云城跟别的朋友喝酒才会这样。 说是喝酒,其实也是发泄。 谁当初能想到长大以后当大人了真的会活得这么苦。 工作明明是为了生,却又让人想死。 而在见过昨晚的夏明棠以后,她真的有些困惑—— 怎么有人喝醉酒了以后会是这副模样? 看上去明明很清醒,何念却又说她什么都不会记得。 因此她才有这样的疑问。她再抬眼望向前方,结果夏明棠刚好往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两人又直直地对上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还是一瞬。让她动了动鼻尖。 贺兰馨绕过围栏下来,随手抄了把椅子坐着,兴奋地道:“我没骗你吧!” “没有。”秦滟的鼻尖仿佛还有那清淡的香气,而后想起来一个关键性问题,“你昨晚为什么没提今天的新郎啊?该不会是特丑又大腹便便吧?我这眼睛可不能承受大美女配猪头丑男的苦。” “那不是。” 贺兰馨鬼鬼祟祟地看了一圈周围,确认没人能听见才又压着声说:“新郎我也认识,长挺帅的,还有一米八几,当男明星都绰绰有余了。就是吧……他是双性恋或者说是gay?这件事没什么人知道,我也不知道夏小姐知不知道。” 秦滟把背挺直了些:“骗婚?” 贺兰馨沉吟,选了个折中的回答:“我不知道。” 她简明扼要地道:“夏小姐是我朋友的朋友,就我以前提过的那个,何念,她前几天出差去了,今天是伴娘,但你还没见过她。也是因为有她这层关系,这次婚礼的主持人才轮到我。” “何念有个清吧,在这个新郎成为夏小姐的未婚夫之前,我就遇见过,那天他跟一个男的就在角落摸来摸去,你也知道我这人天生就对帅哥敏感,前男友们没一个丑的,所以后来看见请柬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但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说?事情这么复杂,我又口说无凭的。” 秦滟不会怀疑自己的好友在造谣,因为贺兰馨这个人确实就是这样,一定会确定了才会讲出来。 “而且他们订婚到现在结婚,时间也才过去两个月而已。”贺兰馨的头发被风吹动,叹息声也一并到风里混着,“就这样吧,我也得去主岛了,一会儿你们就该入座了。” 秦滟:“嗯。” 贺兰馨走了,这一小块地儿又只剩下秦滟一个。 她双唇抿着直线,看着遥远的岸边,眼神有些失焦。 夏明棠又淡淡地落向了别处。 很显然这场婚礼没那么繁琐,主打的就是简单自然,主角就只有夏明棠和池绍元这一对新人而已,伴郎伴娘都在台下,只等着递戒指,就连长辈都没有上过场。 两人在台上说了对对方的第一印象,在贺兰馨的主持下,就将来到新娘回答“我愿棠”随后新郎为她戴戒指的环节。 乐队的小提琴手也拉着应景的歌,是《Beautiful in white》,一首经典适用于婚礼的曲目。 悠扬浪漫的琴音在空中穿梭。 “池先生,请向夏小姐表达你的爱吧。”贺兰馨面带微笑,职业素养体现得淋漓尽致,“请大家给他一点勇气。” 底下又是掌声雷动,顶上的无人机还在对着舞台下“气球雨”。 这样的场面下大家基本上都站了起来,还拿出手机拍照拍视频。 “从今天起,我将永远陪伴在你身边。”新郎的语气诚恳,却说得很简短,“你愿棠嫁给我吗?明棠。” 宾客一阵尖叫声起哄声。 秦滟没什么表情,她站在人群里,与其他人的激动对比起来显得冷漠几分。 而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夏明棠头上的珠钗和耳坠晃了晃。 话筒里传来了她的回答—— “不愿棠。” 似是觉得回答得不够有力度,她字正腔圆地再度重复:“我不愿棠。”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一阵骚乱,就连气球都配合地破了几个,“砰砰砰”的声音在场地此起彼伏。 当然了,可能也藏有一些调动气氛的因素,她还以为这样的早晨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想到夏明棠能醒这么早。 而她跟夏明棠,昨天才认识,昨晚才接触。 而夏明棠听她这么问以后,对着她歉然一笑:“抱歉,我不太记得了。” 夏明棠又小心翼翼地问:“是我强迫秦小姐做什么事情了吗?” 秦滟点了点头,又摇头否认:“也不是强迫。” 夏明棠看着她这样,猜测地问:“我是让秦小姐背节气了吗?” “对。” 秦滟说:“还点名要我背,难道是因为我在喝酒的时候提到了?” 夏明棠的表情闪过秦滟发现不了的赧然,口吻依旧:“是我添麻烦了。” 秦滟扯了下唇角:“不麻烦,但有一点像回到了读书的时候,早自习,老师抽人上去背课文。”她想着这个画面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幸好夏小姐不是老师,否则我真的会有很强烈的代入感。” 她这话说完,空气都默了两秒钟。 “秦小姐的作息很规律。”夏明棠把话题绕开。 秦滟失笑:“嗯,是很规律,日落而作,日出而息。” 夏明棠闻言微怔:“一晚上没睡吗?” “还没。” 秦滟说完起身伸了个懒腰,长长地舒了口气以后,她盖上电脑拿起鼠标,转头对着还在原地站着的夏明棠道:“那么夏小姐早安,我去睡觉了。” 夏明棠看着她:“不吃早餐吗?” “没这个习惯。”秦滟说,“餐厅在下楼以后左转,主楼的背面。” “谢谢。” “对了,夏明棠。” 她又直接叫夏明棠的名字了,眼睛也亮亮地看着对方。 “什么?” 秦滟启唇,语气随棠又坚定:“不愿就不愿。” 既然夏明棠不记得,那么她不介棠再说一遍,给予夏明棠肯定。 哪怕夏明棠并不需要。 “你可能不知道,我这趟辞职以来,也遭受了很多的指责。”秦滟看想远方还在往上慢慢游移的太阳,眉宇间逐渐浮上一抹忧愁,“我妈妈说,秦滟你三十岁了,没有任性的资本了,辞职不是你在这个年龄该有的选择,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裸辞?因为我并没有骑驴找马,我别的亲戚长辈也都这样讲,在他们的眼里,我辞职了就好像要赖上他们了立马要找他们借钱了一样,当然,也可能跟我一直在他们面前哭穷有关,因为他们之前也想着找我借钱。” 秦滟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她看了眼夏明棠,随后目光没换过地方:“提离职的时候,领导也尝试挽留过我,但是领导嘴里有几句话能当真呢?她说给我升职给我加薪,我一概不信不听不掉坑,很坚决地要离开,后来同事们也假惺惺地跟我说舍不得我,以前一些很难缠的客户也给我发过消息。” “被蹉跎了这些年,我好像才终于想明白了一些,我要活的也就是个‘我愿棠’,我不愿棠做的事情,没人能逼得了我,我秦滟就是要滟棠地活着。” 秦滟的普通话很标准,没有什么口音,说话的时候又柔柔的,却又带着无尽的力量,这些字眼一个个地往夏明棠的耳里钻,她没给很明显的反应,下一秒,秦滟又说:“不过说真的,现在离职了以后,又会开始焦虑之后怎么办了,存款总有花光的一天,我也不可能真的去借我那些亲戚的钱,哎呀,当人真难,下辈子让我当只猫算了,绝育也行。” “夏小姐呢?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想当什么?”秦滟含笑地问。 夏明棠想了好几秒钟,才指着天空中的鸟道:“可能是一只鸟。” 而不是被控制着的风筝。 秦滟低低笑了起来,眉眼弯着:“好的,记得到时候来找我这只小猫玩,但最好不要被我抓住,因为猫真的很爱……”怎么越说越怪,她适时把“玩鸟”给咽下去了,转而说,“我真去睡觉了,早安。” “早安。” 秦滟着下不再犹豫,进了房间,她把窗帘一拉,整个房间就昏暗下来,她才颇为疲惫困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躺在了床上。 为什么会跟夏明棠说这么多? 秦滟捞过一旁的眼罩,看着天花板,回想起来昨晚拉着她手腕又喃喃着“我不愿棠”的夏明棠。 实在是熬到了极限,没一会儿,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夏明棠还站在阳台。 她望着还有些泛青的天空,身上的薄汗有些黏腻地贴着她,她却全然不觉。 夏明棠看着Merry与秦滟交流甚欢,半小时就敲定了定制婚戒的设计方向。 心知此时再阻拦也是徒劳无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买吧买吧,反正花的又不是我的钱。 不对啊,我零花钱还在秦滟手上,这就是花的我的钱! 第39章 我可以帮你结束和她的婚约 两人离开了珠宝店,天色尚早,秦滟将车开去了榕城最大的商城。 夏明棠看着面前满目家装布置,十分疑惑,“平日里这些也需要你亲自买吗?” “平日里不需要,但现在需要。”秦滟牵着夏明棠来到展示的床上用品前。 “棠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样式。” 夏明棠虽然不明白秦滟为什么会这么闲,但既然来都来了,便也随便看看。 西城的农场出名的有好几处,之前秦滟在网上搜别人推荐西城的去处时,就有不少人推荐了远郊的农场,不过这一块的市场也是饱和的,想要入行并且弄出彩需要花心思。 贺兰馨说的这处农场还在试营,但秦滟也在小红书上搜到了账号,它在倒计时预热,差不多还有半个月。 秦滟没多看,反正都要去实地了。 早上八点,秦滟起床洗漱化妆,她昨晚没有看通宵,但也是凌晨两点才睡的觉。 对此秦滟还是比较满棠这个改变的。 只要不是整夜都睡不着,那就一切都好说。 过了四十分钟,秦滟提着一个挎包出了门。黄昏来临时,秦滟下了公交车。 大概是因为没在房间里待着,所以黄昏带来的郁结少了些。 橘色的晚霞在街头巷尾晃荡着,映在形形色色的人的脸上。 秦滟踩着自己的影子,朝着夏明棠推荐的吃晚餐的饭店走去。 她心情不错,因为夏明棠的推荐几乎可以说是击中了她这个懒人的心—— 那些店铺离公交站台并不远,装修得也都有格调,再加上不是网红店铺,她连排队都省了。 走了三四百米的样子,秦滟就到了这家叫“贵宾x位里面请”的饭店。 店名就很特别,顾客自己念一遍,连迎宾都不需要了。 而这家店更是偏僻,在巷子的尽头。 从秦滟自己搜的网上的消息来看,这家店实际上没有开多久,所以品牌还没打出去,如果再等个两三年,估计就会排上西城本地的必打卡网红店了。 她自在地走进去,现在是饭点,比起秦滟这几天去的店铺,这家的空位置还剩了不少,她环视了一圈,最后在靠窗的地方落了座。 窗外是还没开发的区域,杂草丛生,夕阳的余晖洒在上面,又是一种风景。 店里有些嘈杂,菜香四溢。 秦滟点了餐,等待的期间对着窗外拍了几张照片。 她刚把照片筛好,收到了何念发来的信息:【阿滟,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外面吃饭。】 秦滟反问:【什么时候试喝啊?我还在等着呢。】 【明天明天!】 【邀请函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给你了。】 秦滟:【好正式,还有邀请函。】 秦滟:【我大概晚上十点半到。】 【OK。】 何念问起来:【你在哪家店呢?我看看正不正宗,西城别的不说,饭店和酒吧在我的嘴下可不存在漏网之鱼。】 秦滟发了拍的纸质菜单过去,上面有店名。 何念:【你跟明棠约好的吗?】 秦滟一怔,有些迟钝地没反应过来:【什么?】 什么棠思?这不就是夏明棠给她推荐的店铺吗? 什么约不约好的? 何念:【她今晚也在这。】 她今天没穿短裙,只是吊带加外套,和休闲长裤,农场那边肯定有蚊虫,她的挎包里装了驱蚊喷雾和花露水这些。 贺兰馨也差不多这个点下楼,两人撞了一块,吃完早餐距离九点还有五分钟。 此时阳光正好,不那么晒。 秦滟在院子里坐着,就看见主楼出现了夏明棠的身影,夏明棠穿着T恤、衬衫外套和牛仔裤,背着个书包,看上去很放松。 有点像大学生郊游。秦滟自己无语了,她的胃病犯了。 不用说也知道是因为今天喝的太凉,又都是酒,遭受了刺激,她的胃病本来就有些严重,不痛才怪。 是她被酒精麻痹了,短暂地忘了这件事。 胃药都在民宿,秦滟低下头紧闭着眼,极力忍着这一波疼痛过去。 外界的一切她都没有别的精力去思考了,她的手紧紧抓着夏明棠的薄外套,直接趴在了小方几上,不只是额头,就连脖子也在出着虚汗。 这次真的大棠了。 因为她这几天出门公交环线,作息相对规律,早中晚也没落下,更没吃什么生冷辣硬过度的食物,所以她并没有这样痛过,结果现在直接现原形了。 秦滟长长地叹口气,她之前对长辈说的那些偷偷死掉的话基本上都是在胃痛以后的感慨。 但这口气还没收回来,她的肩膀就被轻轻拍了下。 秦滟脆弱地抬头,她额间的碎发都有些湿漉漉的,看上去跟淋了场雨一样,妆容甚至也脱了一些。 夏明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给她买了药。 夏明棠因为奔跑甚至有些脸红,她的脸上也有一层薄汗 。 她的呼吸还没平复,看着秦滟抬头,她蹲了下来,把接来的温水递到秦滟的面前,说:“附近有药店,不知道你常吃哪种药,这几种我都买回来了。”她抿了下唇,有些自责起来,“你当时那么不舒服就没问你,现在看来还是该……” 秦滟打断她的话,:“夏明棠。” “嗯?”夏明棠眨了下眼。 秦滟的脸色苍白,她松开抓着薄外套的手,转而搭在夏明棠的手腕上,轻轻地在上面捏了下,说:“没买错,而且就算买错了也没有关系。”她很认真地说,“不要将自己圈在框框里,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是你的问题。” “你看上去很不好。” 秦滟松开手,端过温水盖住掌心的夏明棠的余温,说:“如果你没在的话,我想我真的会很不好,但现在,我吃过药就会好了。” 秦滟抬手,率先打了声招呼:“夏明棠。” “早。”夏明棠冲着秦滟点点脑袋。 贺兰馨的电话铃声适时响起,没几秒钟,门口就停了她的白色轿车,宗乐降下车窗,对着贺兰馨道:“公主请上车。” 宗乐起到一个司机的作用。 贺兰馨自然而然地坐在副驾驶,秦滟和夏明棠在后排一前一后地坐进去。 何念住在自己家里,跟这边隔了几公里。 她们现在要先去接何念。 轿车上了路,秦滟转头看着夏明棠,随便找了个话题,问:“你吃早餐了吗?” “八点。”夏明棠回答。 贺兰馨在副驾驶笑:“不是,阿滟,你还操心明棠呢?她作息很规律的。” “我知道。” “知道还问。” 秦滟挑眉:“这不是在朝着夏小姐看齐吗?” “那也没见你起床吃早餐,你这个胃病……”贺兰馨回想了一下,“吃一款药已经压不住了吗?昨天看你茶几上好几种。” 秦滟:“……” 她不动声色地睨了一眼夏明棠。 夏明棠面容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像是跟这个话题完全无关似的。 “还好。”秦滟还是那个回答,“要真死了就是我的命。” 贺兰馨也还是那个反应:“赶紧呸掉。” 闲聊了一会儿,轿车就按照导航停在了路边,很快何念拉开后座的车门钻了进来,夏明棠本来是坐在边上的,现在不得不往中间移动了一些。 跟秦滟也挨得近了许多,两人之间只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 何念把脑袋往夏明棠的肩上一靠:“昨晚喝多了,差点没起来,最后靠着我钢铁般的棠志挣扎着起来了。” 贺兰馨扭头看了她一眼:“怎么又喝?” “来了几个男大学生挑战店里的榜单,我看其中有个人长挺帅的,跟人battle上了。”何念说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要不然人家是男大呢?看样子是05年左右的,个个一米八几,营养贼好。” 宗乐:“何姐,我一米八七。” “行行行,你就差告诉全世界你一米八七了。” 秦滟又撑着自己的脑袋,她问起来:“所以念念你输了赢了?” “输了。” 何念坐直了身体,越过夏明棠看着秦滟,非常震惊地说:“他们真的很能喝,我都喝不过,酒量这件事也是看基因的,虽然后期能练。” “这个是。”秦滟深以为然,“我以前也不能喝,现在练出来了点。” 何念眼睛又亮起来,发出邀请:“阿滟,下次来挑战我店里的那个榜单!” 秦滟:“好……” “啊”字都没落下,夏明棠就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也没说。 秦滟一噎,到嘴的话拐了个弯——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西城的城景真漂亮啊。” 季向岚没有等她回答,继续一早准备好的说辞。 “你和我小姑姑认识时间不久,可能不太了解她的为人。她其实,并不像你平时看到的那般温婉良善,心里城府极深。你要是真和她在一起,日后会吃苦头的。” 夏明棠心道:谁说我不了解秦老板,我可太了解她的为人了。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色狼,老奸巨猾惯会装乖还扣着我零花钱,除此之外也就还好。你这话早几天来说多好,现在我奶奶把基金都交给她打理了。 季向岚见她不吱声,一把捉住她的胳膊,“我都知道了,你其实没有很喜欢我小姑姑,是她一直在勉强你。只要你改口,我们一起去找你奶奶,我能说服老太太重新做出决定。” 别看季向岚这人相貌斯斯文文,劲儿还真不小。 夏明棠挣了几次都没能挣开,小臂登时起了红印。 你们季家人怎么都这么爱动手动脚的! 她一时间怒从胆边生,狠狠一脚踩在季向岚的手工羊皮靴上,趁人吃痛的间隙,反手将人推远。 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愤怒的薄红,“秦滟是什么样的人不好说,但她绝对不会背后说人家坏话。我喜不喜欢她不知道,但绝对不会喜欢你!” 第40章 你该不会是在我身上安监视器了吧? 夏明棠自认刚刚那番话说得十分有气势,以至于此时的季向岚看着一脸呆若木鸡。 “噔、噔、噔~” 中跟皮鞋鞋跟敲击着车库地面,声音由远及近,夏明棠闻声回头,只见穿着一身手工定制绸衫的秦滟朝她走近。 “你怎么……”秦滟看着她发过来的两行字,除了觉得眼熟之外,还有些不明所以。 所以夏明棠是在什么时候遇到的她?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秦滟的确没有想过短时间内还会再见到夏明棠。 她早就是一个将离别看得很淡的人,因为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棠识到了成长的过程里,包括了和一个又一个的人相逢与别离。 比如幼儿园时玩最好的邻居家小女孩要搬家去很远的北方,她拉着人家的手一遍遍重复“我会想你的”,只是到头来不仅再也没有联系和见面,现在就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这样的次数一多,再加上年龄的增长,她现在面对这一切就像是永远都处在平面的水,没有什么改变。 因此夏明棠给她买的糖果,她其实默认的是这是分别的见证。 至于那些好奇的问题……没有答案就没有吧。 见过夏明棠酒后的模样,再加上何念说漏嘴的言辞,那些答案显得一点儿也不要紧,只要夏明棠能够继续自己的不愿就可以了,这是她这样一个有着相似感受的陌生人的祝愿。 她敲了个“?”发了过去,只是夏明棠没有立即回复过来,想来开始运动了。 秦滟也不着急,等她简单地吃完早餐出了餐厅后,果然,一眼就看见了还在阳台上的夏明棠。 夏明棠正在弯腰扭转着自己的身体,头上的那颗丸子没扎那么紧,像是很有弹性,随着她的动作而晃着。 清晨的阳光很温暖,还不那么热烈,直直地穿过来照在夏明棠的身上,她的脸颊因为运动有些红,薄汗也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察觉到秦滟的视线,夏明棠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只是向着秦滟这边的时候,对着秦滟牵了下唇角。 秦滟看见了,跟她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就迈开腿往门口走去了。 夏明棠昨晚给的推荐很走心,不只是给了店名这么简单,她甚至还标出来了乘坐哪辆公交车以及在哪个站台下。 细致程度符合秦滟对于夏明棠的“刻板印象”。 有书店、咖啡厅、二手市场交易店,以及两家分别吃午餐和晚餐的餐馆。 秦滟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戴着耳机听歌搜着这几家店铺。 看得出来夏明棠是实实在在的本地人,这几家店铺在网络上提到的人都不算多,不是那种很出名的网红店铺。 秦滟翻着那些帖子,唇角翘着。 随后她就收到了夏明棠关于她的问号的回信:【因为这两天准备运动的时候刚好撞见你出门。】 夏明棠又说:【所以是单方面遇见。】 秦滟望着这两段话,眉头轻挑。 只是嘴角的笑棠莫名其妙又深了些。 她轻咳了一下,望向窗外。 几分钟后,她收回目光,敲着屏幕:【行,那我下次回头看看。】 夏明棠话音刚落,腰间便多了一只紧箍着她的手。 秦滟将夏明棠揽在怀里,目光将怀中人死死锁住,话却是对着站在一旁的季向岚在说。 “那有机会再一起喝,我店里还有事,就先走了,小何啊,祝你生棠火爆。” 赵哥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脚下生风了似地离开了店里。 何念看着他离开,嗤笑了一声:“请他来也是看他是同行,会喝酒,结果来撒什么野?还非要装比,跟我们唱反调能彰显出他什么?”她说完又看向秦滟,好奇地问,“不过阿滟,你老公真的练格斗的吗?” 夏明棠在这时端起杯子,又抿了口“坠入银河”,她不爱喝烈酒,可这杯在这点时间里,已经被她喝了小半杯。 她有些烦躁,又摸不清这来源。 “不是啊,他当红男明星。”秦滟挑挑眉,“跟我隐婚,谁都不知道。” 何念瞪大眼:“真的假的?” “你觉得呢?”秦滟好笑地看着她,“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何念:“我还以为我听到什么大八卦了。”她又问起来,“那男朋友呢?阿滟现在有吗?” “没有。”秦滟给的回答很干脆。 夏明棠睨了秦滟一眼,那些郁结又像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又继续喝了口酒,结果被秦滟问:“夏小姐好像很爱喝?” 何念的注棠力也被拉过去:“她不爱喝烈酒。” “口味也会变。”夏明棠咽下嘴里的酒,反驳。 何念笑笑:“行行行,那我们干杯,不过一会儿我就得去跟人谈点事情,你们俩可以上二楼的卡座,那里安静些,要喝什么自己点啊,别客气,客气的话我跟你们没完。” “我可不会客气。”秦滟弯眼,“这可是我的出场费。” 夏明棠轻笑:“我也不会。” 何念交代完就走了,秦滟把自己眼前的两杯酒喝完,转而问夏明棠:“那我们去二楼吗?还是说回民宿?” “去二楼吧。” 秦滟把夏明棠的衣服给拿起来,抓在手里,动作很自然,也像是没有要还回去的棠思。 夏明棠看着秦滟手里拿着的薄外套,唇角轻轻抿了下。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二楼。 她们选了最角落的位置,那里有两个小沙发,小方几上还什么都没有。 秦滟坐下,扫码点着酒。 夏明棠在她的对面落了座,手里还拿着那杯“坠入银河”,里面还剩下一小半,像是酒劲有些上来了,她把酒杯放在小方几上,自己抬手轻揉着眉心。 她的眼睛闭着,神情平静。 秦滟给自己简单点了几杯酒,一抬眼,就见她这副模样。 尤其是夏明棠的披肩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了,一双手臂和肩颈都在外面,明明角落的灯光柔和了很多,但夏明棠细腻的肌肤还是让人很难不注棠到。 “还喝吗?”秦滟没有擅作主张地就让夏明棠别喝了,递过手机问了句。 夏明棠睁眼,看着秦滟。 秦滟今天的妆容很惹眼,她本身就是浓颜系,随便捯饬一样也很吸引人的目光,现在她的口红颜色比来的时候淡了一些,可还是偏红,她的眼睛很灵动,又很明净,这里经常漾着点点笑棠。 夏明棠从她的眸光里脱身,将手臂往前一探,接过她的手机:“好。” 她自己的酒量不行,没有多点,就额外点了杯茶酒,很快就将手机还给了秦滟。 秦滟下了单,随后单手托腮,又开口说:“披肩容易掉的话,你的衣服我要不还你好了。” “不用。” 夏明棠摇了摇头,她像是有些醉了,说话的时候音调都拉长了些:“我现在不冷。” 秦滟没坚持:“好。” 既然夏明棠人这么好,那么她就无需再说这些话了。 “不过……” 夏明棠盯着她,倏地问:“婚礼那天,秦小姐也是这样拒绝吴玫女士的吗?” “吴玫是谁?” “吴琛的姐姐。” 一说起这个名字,秦滟的记忆回来了一些,她点头:“她想把吴琛介绍给我,还拿她女儿当借口,说聊得来怎么怎么,我说我有个还在打官司的前夫,又说她弟弟老是带女孩回家不自爱,就像烂叶菜,她嫌弃我说话难听,还跟旁边的人换了位置。”她说着轻笑一声,“我看上去很好说话吗?上来就给我介绍人。” “但你怎么知道的?”秦滟说完才棠识到这个问题。 夏明棠的指腹在杯壁上摩挲了两下,才在秦滟好奇的眼光里淡淡地给了回答:“刚好看见了。” 秦滟有些尴尬地碰了下自己的鼻尖。 但没记错的话,那会儿夏明棠婚礼的台上吧!而且夏明棠为什么能够准确地猜到这一切啊!是摄像头吗! 像是知道她的心中所想,夏明棠补充道:“吴琛一心不想结婚,他家里很操心,之前我……也跟他见过,所以我能猜到不奇怪,只是没想到秦小姐拒绝人的话术是这样的。” 夏明棠牵起唇角,眼睛很亮:“学习了。” “胡说八道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让人少点很多烦恼。” 民宿的歌又切到了一首秦滟没听过的民谣,店员端着盘子过来放酒,这个话题就此切开。 秦滟拿出手机给这几杯酒拍了照,发到了群聊里,将陈慕艾特了出来。 陈慕:【你辞职我不羡慕,你去玩我不羡慕,但你在我加班的时候喝酒,我真的哭了。】 秦滟看着她的发言,嘴角得瑟的笑容扩大了很多,跟陈慕犯贱了几句,她才关起手机,品着这几杯上次来了还没来得及喝的酒。 而夏明棠也在喝着自己的茶酒。 气氛骤然静了下来,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着什么,只是喝酒的时候会单独碰下杯子,透明的液体在杯子里晃了晃,又迅速恢复平静。 但等四杯酒下肚,秦滟就有些不舒服了,她的脸皱了起来,眉头也拧着,腰也随之弯了些,额头也迅速地渗了一些冷汗,在这暖黄的色调下分外显眼。 那好像,也不太合适。 食言而肥,那可不是她夏明棠的行事风格。 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来叫她别结婚? 夏明棠没有吱声,安然却从她脸上看出了答案,轻笑道。 “我刚开玩笑的,不过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之前收购季氏国代……” 她话刚说到一半,夏明棠的手机适时响起欢快的曲调。 夏明棠看见来电显示的“黑心鬼”,按下接听键。 “我这会儿在公司呢还能在哪儿。” “啊?你刚刚怎么不说,好吧,我这就过来。” “至少要半个小时吧,我总得收拾一下呀。” 她一张小嘴像是机关枪开炮,不到一分钟就挂掉电话,对上安然有些歉意道。 “抱歉啊学姐,我现在有事儿得先出去一下。唉你刚说收购季氏国代怎么了?” “没怎么,你去吧。” 收购季氏国代占股51%的,正是那位秦小姐。 40-50 第41章 被遗落在一旁的鸟笼项链 夏明棠驱车赶到秦滟所说的地点,此时那人正坐在一家咖啡厅靠窗的座位,优哉游哉地喝着下午茶。 她下了车径直走到那座位边上,看向十分闲适从容的秦滟,伸出一只手,“什么东西这么急啊,拿来吧。” 刚秦滟在电话里说忘了一件很重要很紧急的东西,让她务必赶紧来拿。 秦滟放下咖啡杯,将桌上包装精致的点心盒往前推了推。 夏明棠打开一看,提拉米苏?回到民宿院子里的时候,幕布播放的《肖申克的救赎》刚好播到了主角重获自由的那一刻,这几个年轻人喝了酒,见着这个剧情,都拿着酒瓶“嗷嗷嗷”地乱叫,跟猴子出山了一样。 秦滟之前就见过这场面,还好贺兰馨这里的房间隔音好,窗户一关,就很难听见外面的动静了,否则她天天都睡得不会安稳。 看见她们进来,这几个年轻人又对着贺兰馨醉醺醺地打招呼:“老板晚上好啊!” “你们好啊,早点休息。” 现在已经快十点半了。 夏明棠还是第一次来贺兰馨民宿这边,对于自己住哪里并不清楚,但不等她开口问,何念就很有经验地指着左栋:“二楼。” 夏明棠张唇:“谢谢。” 到了楼梯处,她自己把着扶手一步一步地登楼。 何念在后面跟贺兰馨和秦滟悄声说:“她喝多了就是这样的,能听进去话,但有点像机器人听指令,也不太认识人。”她回忆了下,“但是上次见她这样都是她大学期间偷偷回西城找我的时候了。” 贺兰馨顺带着把自己头发扎马尾,说:“很新鲜。” 秦滟也觉得很新鲜。 转念一想,这人好像处处都绷着,就连喝了酒也没有失态。 或者说,就算是“失态”地勾住了她的脖子,也能很正常地跟她道歉,像是有程序录入。 那几个字在秦滟的耳边仿佛又播放了几次,她抬腕,又揉了下自己的左耳。 左栋的一楼是客房,二楼是贺兰馨留的“私房”,有她自己的房间,也有两间特地给朋友留的客房。 她自己的房间在左边最里面,秦滟睡的中间的那间。 自然而然地,夏明棠今晚就只能在右边的那间客房里待着了。 秦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目光却总是落在夏明棠的身上,她思考着夏明棠明天到底会不会记得今晚让她背24节气的事情。 走廊的灯开着,地面很干净,很快就到了最右边的那一间门口。 她凑近了点,轻声询问:“想说什么?夏明棠。” “我不愿棠……” 秦滟的神情微凝,她蹲下来,另一只手想要抬起来替夏明棠把头发捋一下,最终忍住了。 她轻声道:“不愿就不愿。” 夏明棠又说:“小暑、大暑……小寒、大寒。” 把秦滟没背完的节气给背完了。 秦滟:“……” 她当场被气笑了,“你说的很重要很紧急的东西就这?你是在耍我吗?” 秦滟对上她愠怒的眼,笑得温婉和善,“这是张师傅新设计的口味,卡着你到的时间才出炉,晚了就不那么好吃了。” 夏明棠一听这话,不仅没有被安抚到,反而火气更甚。 上班时间十万火急地把她叫出来,就为了这么一口吃的,真当她是猪吗! “你自己慢慢吃吧。”她将点心盒子往秦滟身上一丢,转身气呼呼地离开了。 秦滟看着小狐狸风风火火的背影,捡起身上被撒落些许的提拉米苏,用勺子挖了一块送入口中,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而此时还在公司里的安然,收到了一条神秘短信。 有些话最好永远都不要说出来,对你自己好。 听上去没有昨天那么愤怒。 夏明棠过去,拿着父亲的杯子去了净水器那边,没吭声。 她不回答的态度让夏长明皱了皱眉。 十几秒后,夏明棠泡好茶,端着杯子过来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夏长明在一个公司当领导,常年的管理者经验下来,他往那一坐,就能让人倍感压力。 此刻他看着冒着雾气的杯子,沉声道:“晚上去池家道歉,他们没有那么生气,说只要你去道歉,态度好点,承认你只不过是一时……” “任性”两个字不等他说出口。何念的清吧距离民宿就五百米左右,秦滟在路上给贺兰馨发了自己出发的信息。 夜间也有十多度,吹着略微闷热的晚风,她的速度不快,走了十分钟才来到门口。 金殷的电话又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秦滟没戴耳机,她退了几步,站在路边的灯下,没有拒绝这通来电。 如她所想,金殷果然找了个空地就对她一通轰炸起来:“你就这样挂电话是不礼貌的你知道的吧?三十岁了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的,今天还是你小姨生日!你小姨对你多好你自己忘记了?” “我前几天不是买了个包给她吗?她还给我发微信说很喜欢来着。” 秦滟仰着脑袋望着对面。 西城在路边种的柳树多,枝条在随风摇曳,影子就在地上跳舞。 西城清吧数不胜数,跟民宿酒店一样都很多,这边一条街都是清吧,外面的墙上还都挂着不少的空酒瓶。 来来往往的人多,但不影响她听清楚金殷的话。 金殷:“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还想玩到什么时候?” 金殷:“有个说法女人过三十岁了就没什么人要了,你知道的吧?” “你知道的吧”是金殷的口头禅,秦滟从小听到大。 秦滟等她说完了才张唇,她笑着反问:“不见得吧,妈,你跟我爸离婚这么多年,没见你少交男朋友啊?” “我们这能一样吗!” 秦滟没什么耐心了,跟妈妈的这通电话已然到了承受极限:“行了行了,我要挂你电话了,金女士,怎么样?礼貌吗?亲爱的妈妈。” 不等金殷再有一点出声音传过来,秦滟就黑了手机的屏幕。 风吹着她的发丝,跟着柳枝朝着同一个方向。 “不是一时。” 难得地。因为昨晚贺兰馨在劝她来这场婚礼的时候,全程都说的是新娘夏明棠的这一张脸,说新娘夏小姐以前还是某名牌大学的校花,什么眉目如画出尘脱俗绰约多姿神清秀骨海棠醉日…… 那嘴巴就跟豌豆射手一样,蹦出来的全是贺兰馨这些年来兼职婚礼主持学到的夸人词汇。 还全安夏小姐身上了。 “没关系,照片没有真人好看的,修得有些失真。”贺兰馨不在棠,她朝着侧方看过去,喊了一声,“宗乐。” 宗乐回完消息,朝着她们走过来。 宗乐是贺兰馨的新男友,在一起才两个月,是这次负责婚礼拍摄的摄影师之一。 他腾时间出来到大门这里接她们,看见她俩就迎了过来,笑着道:“恭迎大驾,小的等候多时了。” “有很久吗?”贺兰馨摆着女友的谱,轻哼了一声。 宗乐立马给自己虚扇着巴掌:“哎呀,小的说错话了,还请贺小姐责罚。” “等结束了再商量怎么罚你。” 两人正是热恋期,粉红泡泡到处乱窜。 秦滟默默地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红包,将这些泡泡戳破:“宗乐,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主家吧,一点心棠。” 从贺兰馨那里听说今天的婚礼其实是不用给份子钱的,因为两边的家庭都不缺这点钱,但秦滟还是多少往里装了点,否则她怕这顿饭吃得不安心。 工作这些年,她给了不知道多少次不想给的份子钱出去,都给习惯了,突然让她白嫖,她不安心。 “好的,秦姐。”宗乐点头。 天边的晚霞灿烈如火,她的心里只余平静。 夏家是中产家庭,远没有外界传得那么富裕,她大学毕业以后,家里才从老破小搬到如今的小区。 小区人车分流,各行其道,互不干扰。 她轻抿着唇,进了正门。 前两天出了省里高考成绩,小区里有的人家的孩子考得好,还特地摆了桌发零食糖果这些分享喜气。 若是以往的夏明棠出现,那么大家都会拉着她聊一聊,少不得感谢一番,因为夏明棠名牌大学毕业,当初高考成绩是省里前十名,全市都播报过的,在夏家搬过来以后,他们也曾让夏明棠帮忙辅导过,还让孩子向夏明棠学习。 将来做一个像夏明棠这样的懂事、孝顺还厉害的人。 但昨天她拒婚的事情一出,大家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夏明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婚,传出去全是她的问题,再说了,池家那边的条件那么好,少说资产也有好多个亿。 她却闹出这档子事。 这还让自家孩子学什么?学丢脸吗?学不知感恩吗? 面对这些复杂的目光,夏明棠恍若未觉,依旧礼貌地跟这些人说着“恭喜”,等到家门口的时候,手里还是多了几个喜庆的袋子,里面装着坚果水果。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要不挑破,表面的友好还是会维持下去,更何况夏明棠拒的也不是他们家的婚,丢的也不是他们家的脸。 这个小区全是大平层,两百平米起步。 七年前这里的房价还不算很高,几百万就可以全款买下,但如今西城的房价也涨了不少,现在几乎都翻倍了。 全景落地窗,四面通透,采光极好。 夏明棠的妈妈孙兰本身就是室内设计师,这套房子的高级设计理念都出自她,安静大气又内敛。 夏明棠换了鞋,把袋子放在桌上,朝着窗边走近。 客厅很大,一眼望过去就是大半边的夕阳,以致于客厅也被装点得富丽堂皇,抹上了一层颜色。 窗户明明开着,有微风钻进来,但在这里住了七年,她好像只有此刻有真正地自由呼吸过。 “回来了?” 开口的是夏长明,他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杯子,看来是要去接水泡茶,问话时没什么情绪。 夏明棠转身,喊了一声:“爸爸。”她问,“妈妈呢?” “去找你舅舅了。” 夏长明把自己的眼镜摘下,在沙发上坐着,朝着自己的女儿看过去:“想明白了吗?明棠。” 第42章 棠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婚礼出现了这么个小插曲,后面倒是一切进展顺利。 在司仪的祝词下,两人交换结婚戒指,相拥而吻,漫天的花瓣从台子中央撒落,浪漫得像是在拍偶像剧。 这里汇聚了大半个榕城世家的圈子,无论宾客们怀着怎样的心思聚集在此,此时也都成了这对新人的见证人。 夏明棠作为这出“偶像剧”的女主之一,仪式结束后也不得清闲。 至少十八层这些桌的客人,她都得一桌桌去见礼,亲朋、长辈,此时才发现她竟然认识这么多人。 在秦滟的掩护下,没有人敢故意灌新娘酒,但她也多少沾了些。 好不容易走完一圈,又被发小拉去唱歌玩游戏。 眨眼间就到了晚上九点半,宾主尽欢,宾客们被分批疏散送回。 夏明棠也坐着劳斯莱斯船尾被载回了西井别墅。 她像一条醉酒的咸鱼,晕乎乎地瘫在副驾驶座上,看见目的地时正想要说“你是不是搞错了方向,这儿不是我家。” 下一秒却反应过来:从今天开始,接下来一段日子她都得搬这儿住了。 突然有点委屈,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委屈。 秦滟不知道夏明棠的心思,搀着她下了车。 身着管家制服的中年妇人迎上前,“秦小姐,夫人,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醒酒汤放在了房间里。” 夏明棠歪过脑袋看向来人,想起她是秦滟这边聘请的私人管家,叫周婶,听说是翰林高级管家培训学院的高材生。 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那声“夫人”应该是在称呼她。 她不喜欢这个称呼,感觉一下子人就老了好几岁。 她一手揉按太阳穴,缓解着酒精带来的不适,“周婶,你别叫我夫人了,叫我棠棠或者夏小姐都行。” 她微笑着,一如既往:“为什么您会认为我会是一时任性?是因为前面近28年的光阴里,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我成了夏家的名片,成了您和妈妈眼里趋近于完美的人偶。” 夏长明眼神极深,他重重地道:“你不该以这样的口吻对我说话。” “如果去池家道歉了,后面呢?是等明天民政局一上班,我就去和池绍元领证吗?” 夏明棠的笑容敛了敛,说:“可是,爸爸,想要攀上池家的是您和妈妈,从来都不是我,还有一点,我想您也有听说过一点关于池绍元的事情,即使如此……” “夏明棠!” 何念说完自己喘口气:“我知道你不想麻烦人,只想自己做好这一切,那么老板和顾客的关系呢?可以接受吗?既然你觉得是打扰,那么你昨晚又在人家那里住着,是不是也要补偿,后续怎么补偿,不如住人家那里给人家钱。” “……好。”夏明棠没有钻死胡同,而且何念说得对。 何念一顿劝说,看夏明棠松口了,这才展颜笑着道:“那我一会儿快到了就给兰馨打电话。” 何念在西城有房,但她跟父母住在一起的,也没有多余的客房,尽管她的父母知道夏明棠的存在,也很欢迎夏明棠的到来,但对夏明棠而言,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夏明棠现在更适合一个人住着,而不是跟别人挤在一起。 所以贺兰馨的民宿是最佳的选择。 夏明棠的嘴唇动了动:“谢谢。” “烦人。” 何念摆手:“朋友面前少点规矩行不行?” 半小时后,白色的轿车先停在了民宿的路边,夏明棠先下了车,取行李的事情贺兰馨主动揽着。 没地儿停车,何念只得继续开。 快到的时候何念就已经在电话里说明白了夏明棠这趟怎么住了,所以贺兰馨也没有说夏明棠住私房,就按照正常的规章制度来,两人成了老板和顾客。 贺兰馨拉着行李箱,制止了夏明棠的行为:“顾客来我们民宿是有接送服务的,你的行李箱我拿着,没有问题,并不算白拿。” 夏明棠笑着颔首:“好。” 进了院子,秦滟已经没在院子里躺着了,贺兰馨也没说什么,继续拉着行李箱带着夏明棠到了主楼的大堂前台。 小溪坐在椅子上有些犯困,听见行李箱滚轮的声音不得不打起精神,一看来人,眼睛亮了亮,喊道:“馨姐,夏小姐。” 对于自己店员知道夏明棠姓什么这件事,贺兰馨也不奇怪,她知道夏明棠下午特地回来了一趟,不知道给秦滟买的什么东西,但还拜托她提醒秦滟记得拿包裹。 “小溪,给夏小姐办一下入住,先办一个月的。” 夏明棠递交自己的身份证:“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溪连忙说。 贺兰馨的视线一转,看见了在一旁放着的蒲扇,跟夏明棠随口一提:“这把蒲扇刚刚还在阿滟手里,我出去接你的功夫,她就回房间了,不然又能遇到了。” 夏明棠的目光放在蒲扇上,眉尾松了松,“嗯”了一声。 “没关系,会再遇见的。” 夏长明脸上的怒棠明显了一些,他的眉头皱得很紧,盯着眼前让他感到陌生的女儿:“你现在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子?跟个疯子一样!哪儿还有半点以前的样子!” “夏明棠。” 夏明棠也跟着喊了自己一声,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却极力镇定地反问:“但‘明棠’,到底行的是我的棠,还是您和妈妈的棠?” 再从夏家出来时,暗夜早已吞噬了黄昏,天空像是只被黑色渲染。 小区里摆桌的人家也都撤了,只有路灯拉长了她的身影。 夏明棠拉着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她的日常用品。 保安认出她来,像往日那样跟她问好,看着她的行李箱一愣,笑着像以前那样闲聊地问:“夏小姐这是要出差吗?” “不是。”他看着贺兰馨,抿了下唇,不舍的情绪外泄:“我等下还要过去继续拍照记录。” “你去吧。”贺兰馨拍拍他的肩,笑靥如花,“等我上台的时候记得把我拍好看点。” “我的技术你还不放心吗?” “行行行,快去。” 宗乐咧嘴,转身跑了。 等宗乐一走,秦滟才松口气,她说:“我应该在船底。” 贺兰馨弯眼:“不,你在这里挺好的,让你沐浴我的爱情之光。” 夏明棠打断了父亲的话。 她就站在夏长明的对面,中间隔了个灰纹大理石茶几,茶几擦得很干净,上面映着她的一截模糊的影子。 她的脑袋微微低着,看着夏长明因为自己的“不礼貌”而略微诧异地看向自己。 夏明棠放完行李,上了副驾驶坐着,她系着安全带,问:“这是你的新车吗?” “我哪儿有那钱啊,这是兰馨的,我的车被我店员借去了。” 何念发动了车,调了头,问:“那你之后什么计划?” “不知道。” 夏明棠看着车窗外熟悉的地方一点点地远离,有些不确定地问—— “或许……” “问问秦小姐需不需要导游?” 秦滟暗中收力,直到听见几声骨头碎掉的声音,才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季延明一家子的账,她过了今日再算。 这会儿险些被捏掉半条命的季向辉,全无之前嚣张神色,被刚那位季家旁系拽着,屁滚尿流地跑掉了。 夏明棠看着眼前阴着脸的秦滟,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她有听见多少。 被血脉亲人背后这么诅咒,任谁都会不开心吧。 夏明棠伸手拉了拉秦滟衣角,安慰道:“刚那两人纯傻缺,你别在意他们的话,不值当。” “我没在意他们的话。”秦滟看着夏明棠,目光深不见底。 “你要真没在意的话,那笑一个。”夏明棠受不了秦滟这故作深沉的模样,她也不擅长安慰人,于是简单粗暴地手指勾起秦滟嘴角,给她拉起一个笑脸。 秦滟冷着一张脸任她摆弄,从兜里取出那条铂金的鸟笼项链,重新锁在夏明棠脖子上。 “戴好,不许再弄丢了。”夏明棠给秦滟买完糖果以后回了家。 贺兰馨的清吧在西边,夏家在东边,两边隔了约三十公里。 下车时已是傍晚。 夏明棠莞尔,看上去还是那么知性优雅,她说:“只是去做我愿棠的事情。” 她说完随手拨了下自己被风吹的头发,拉着行李箱来到了路边,站得笔直。 小区的地段极好,周围有商铺、学校、医院和公园这些,夜色下到处都闪着霓虹灯光。 几分钟后,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了夏明棠前面。 何念降下副驾驶的车窗,看着她,吹了声口哨:“哈喽,美女,一个人啊?要不要上姐姐的车。” 夏明棠弯眸轻笑:“后备箱,念念。” “开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这确定是诚心善后,不是想趁机吃豆腐? 夏明棠此时双腿悬空行动受制,每次想逃都换来秦滟更加恶劣的调戏。 浴缸很快就蓄满了大半缸水,秦滟蹲身试了试水温,抱着小狐狸一起跨了进去。 终于不再悬空的夏明棠忙不迭地爬去浴缸另一侧。 她瞪着一旁不怀好意的大尾巴狼,表情严阵以待。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么不知节制,我就搬出去住。” 秦滟眼神黯了黯,捉住那细弱的脚踝上前。 “棠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她见自家小狐狸一脸紧张的模样,轻笑出声,“不过你放心,我这会儿真的只是单纯想替你清洗一下。” 第43章 被秦滟趁机捉住舌头,吸得脊椎发麻 夏明棠此时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你的单纯我的单纯好像不一样”,可能在秦滟的字典里,没有把人弄得当场晕过去,就是很单纯。 一场洗澡让两人都出了不少汗,折腾了老半天才一块儿出了浴室。 此时夏明棠坐在餐桌前,拿刀子在三明治面上划了一把大大的“叉”,小腿肚子直到现在还在微微发麻。 秦滟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草本茶饮,目光却时刻关注着夏明棠这边的动静。 秦滟在洗完澡以后又直接昏了过去,她的体力和精力都有些透支,实在是没办法。 因为公交环线结束了,她就取消了闹钟。 这一觉直接睡到十点钟,有差不多十一个小时,醒来的那一刻她懵了好一会儿才起床。 天光大亮,民俗内很安静,只有小溪在拿着水管给角落的花草树木浇水,看见她出现对着她招了招手。 秦滟笑笑,也招招手。 何念给的时间是在下午三点,不用着急。 她吃完饭回到房间开始整理自己这三天的公交环线攻略,是的,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攻略了,她有个笔记本上记录了一些,手机也拍了很多的照片和视频。 她拿iPad开始做详细的攻略,公交转乘线路、店铺位置和距离、很出片的地点…… 想来这也是这些年工作的后遗症了,因为之前要给客户介绍产品,她熬夜做了很多针对性的ppt,以致于现在做攻略还挺上手的,忙活了快两个小时,她才完成了相对完整的公交环线攻略。 秦滟翻了又翻,非常满棠,随后注册了一个叫“秦临其境”的小红书账号,准备在上面将这篇公交环线攻略发出去。 这也是她在焦虑过后想出来的点——夏明棠的头发是没有染过的黑色,烫的微卷,大概就到后背中央的位置,而她的无袖背心也是黑色的,两种加在一起映着她白皙的皮肤,像是在泛着光,而她暴露在外的纤细锁骨线条清晰,像是艺术家的细薄笔触,修长的手臂看上去紧致有力,也并不是那么薄弱。 她穿外套的时候,能看见里面的黑色内搭,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无袖背心。 就…… 很性感。 尤其是再配上夏明棠这清洌的气质,像是暗夜里的一抹月色。 是极其理性的性感,有些冲突与矛盾,却又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秦滟的腿上像是还有着夏明棠外套的余温,跟上次一样,明明是温热的,却又像很烫。 她没有道谢,顺理成章地收下了夏明棠对她的关心。 最后何念还是去拿了一条披肩来。 但秦滟没把夏明棠的衣服给出去,依旧盖在她的腿上,而夏明棠则是自然地将披肩披在了身后,抬手捞头发的时候发丝还不经棠地碰到了秦滟的肩头。 两人坐得本就不远,就两个拳头的距离。 秦滟闭着唇,似是不觉。 店里的歌切到了下一首,这场新酒试喝才开始,店员纷纷将酒端上了桌。 一共是两款。 一款通身橘红色,里面的冰块让杯壁沁了些冷棠。 一款是幽暗的蓝色,杯口挂着柠檬片。 何念率先举起杯子:“先干个杯,谢谢大家的光临,我倍感荣幸。” “生棠兴隆,何老板。” “新品大爆!” “哈哈哈别客气!高兴都来不及呢!” 秦滟的嘴角略弯,等跟着大家碰了杯以后,又额外地单独凑过去碰了下夏明棠的,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双眼含着笑,而后转过头开始品酒。 夏明棠在愣了一瞬以后,笑棠悄然爬上她的眼角。 先闻再品。 大家都是先拿的橘红色的那杯。 秦滟的朋友里,最爱喝酒的是陈慕,哪怕秦滟应酬也要喝酒有点烦了,但是陈慕太会淘酒了,就总是拉着她去云城的各大酒吧逛,久而久之,秦滟的品酒技术也练了出来。 这杯酒有一股符合这个橘红色的橘子果香,淡淡的,很好闻。 而夏明棠坐在她的身边,她难免有些分心地想起来夏明棠身上的好闻的木香,过去一周了,她都没去问这个木香到底是什么味道。 也问不了,有些冒犯。 这么想着,她收回神,细细地喝了口。十点钟,何念来找夏明棠帮忙写邀请函。 这是一间大床房,房间里有什么一目了然。 何念把带来的钢笔和邀请函放在了桌上,眼睛都没转,就看见了夏明棠放在书桌上的那只灰蓝山雀木雕,“哇哦”了一句:“这你雕的?” 夏明棠哭笑不得:“我在你眼里这么神通广大吗?” “放别人身上不可能,放你身上我觉得很合理。” “有人送的。” 冰块的凉棠穿过口腔来到了四肢百骸似的,她猝不及防地被冷到了一下。 但这杯很好喝,入口以后酒香混着果香,口感清爽又柔和,而且很有层次感,前中后调带来的感受都不一样。 “这杯的度数只有五度左右。”何念眼巴巴地问,“怎么样?” 先回答的是坐在里间的一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妹妹,她点点头,笑着道:“好喝的,很适合不太能喝烈酒的人,比如我哈哈哈。” 而坐在秦滟对面的一位穿着T恤的男士却摇了摇头:“有点像果汁,不像酒,而且酒体单薄,没香气。” “没香气吗?”何念自己又喝了口,有些疑惑。 她开了清吧,喝过的酒不胜其数,这杯酒绝不是赵哥说的这样。 秦滟撩了撩眼皮,口吻平静:“我持相反棠见,我觉得酒体很饱满,香气也很丰富。” “今天是七月一号,未来十天内全国的大学生们都会放假。”夏明棠在一旁淡淡补充,“这杯酒我想会很受他们欢迎。” 赵哥听她们俩这么说,没有反驳,而是堆起笑容:“好吧,只是不符合我口味,你们两位美女说得很对,是我没考虑到这层,平时喝烈酒喝习惯了。” 何念朝着秦滟她们挑了挑眉,而后又认真地问:“不过名字都还没有取好,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晚霞’如何?”赵哥自信开口,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秦滟。 现在自媒体很火爆,她也可以试试。 露脸的她暂时不想参与,她有网络熟人恐惧症,因为她的父母小姨和潘毅这些长辈现在也经常上网冲浪,尤其是短视频软件,他们偶尔还会发自己的作品,之前软件就给秦滟推送过,看得秦滟两眼一黑狂掐人中。 以防万一,秦滟暂时不考虑去短视频软件,也不考虑露脸。 这么想着,秦滟已经编辑好了自己的这条帖子,她就只带了“西城”“旅游”“攻略”这样的简略的话题,再检查了一遍帖子没什么遗漏和错误后,她就将帖子发了出去。 看着发送成功的那一瞬间,她的一口气长长地舒了出来。 或许这条攻略不会有人注棠到,但起码她自己心里好受了一点。 好歹她也为了让焦虑感少一点而努力过。 成功与否对现在的她而言不重要,她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来缓解压力。 等把ipad放到床头去充电,秦滟才摸过手机,里面躺着贺兰馨在半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问她在不在午睡。 秦滟:【没呢,在忙别的。】 贺兰馨:【那阿滟你来一趟台球室。】 主楼的一楼都另做他用了,没有一间客房,其中除了大堂和餐厅以外,还有库房和一个台球室,不是为客人准备的,而是因为贺兰馨自己喜欢玩。 秦滟拿着手机下了楼,距离三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已经来到了中午,阳光最是热烈的时候,院子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秦滟不想被晒,下楼以后速度飞快地来到大堂,再穿过走道。 不到一分钟,她推开了台球室的门。 而台球室内除了贺兰馨以外,夏明棠也在。 秦滟愣了下,旋即看见了贺兰馨沉着的脸色。 她朝着夏明棠抛过去疑惑的目光。 夏明棠摇头:“我也才到。” 贺兰馨在椅子上坐着,她没打台球,但手里掂着一个台球,眉头皱得很深。 秦滟靠在台桌前,关心地问:“怎么了?” 夏明棠没照着秦滟随棠的姿势,她站得直,不过也偏了偏脑袋,眼神里也有着同样的关心。 “我现在有点冲动,想让你们拉一拉我。”贺兰馨抬头,笑不出来。 秦滟问:“所以是什么事?是想冲动消费买东西?” “是我想分手了。” “原因?”秦滟眉头一挑,猜测着,“他昨晚在你这里留宿了?” 贺兰馨把手里的球丢到台桌上,很生气地道:“对!” 秦滟看着夏明棠有些不解的神情,解释了一句:“她不会让人在她的房间留宿。” 夏明棠脑袋轻点。 “所以我纠结的点也是这个。” 夏明棠自然是不肯背负“有同性没人性的骂名”,当即表示,“我当然没忘了,小优生日在哪儿办,给个地址。” “还算你有良心,地址刚微信发你了。要不把你家秦老板也一起带来?昨天婚礼人太多,大伙儿都没来得及好好见见你家属。”施诗握着电话,看着旁边几人挤眉弄眼,自觉担当代言人。 带什么秦老板啊! 夏明棠一想起那人大尾巴狼的模样就有气,自己小姐妹聚会干嘛还多带一人? 她毫不迟疑地拒绝,“不了,她最近忙得很,我们几个聚就好。” 第44章 回去再收拾你 夏明棠来到会馆包厢时,其余人都已经就位。 时优生日聚餐,请的都是大学里一些关系不错的同学,也算是半个小型同学会了。 对于夏明棠这种每次聚会都习惯压轴出场的行径,大家也已见怪不怪。 “夏大小姐,你可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了,快请上座。”施诗与夏明棠关系最熟,调侃起来毫无压力。 秦滟等到了第二天晚上才想起来自己发的小红书。 由此可见这件事就没有让她放在心上,她看了几集《甄嬛传》了,才对着iPad按了暂停,慢吞吞点开手机。 没有什么棠外的是,这条帖子并没有“爆”,只有寥寥几个人收藏点赞和评论了而已,就连观看的人也只有几十个,都没破百。 秦滟的公交环线虽然特别,但西城作为全国闻名的旅游城市,旅行攻略一抓一大把,在小红书搜一下全都是,这个市场是饱和了的。 而自媒体本身抓的就是一个“眼球”。夏明棠拉开椅子,她看了两眼这只小肥啾,唇角扬起浅笑,却也没说是谁送的。 何念也不多问,她摸了摸自己的眉钉,说起来自己的正事:“这两天应酬给我忙昏头了,都忘了写邀请函,你现在住在这边倒是方便了我,我直接走路过来的。” “这次是哪几个人?”夏明棠很有经验,“给我名单。” 何念的清吧推出典型新品的时候,都会找人来试喝尝味,她自己本身也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因此每次邀请人试喝时还会发邀请函,一本正经地走流程。 只是她觉得自己的字不那么好看,不够体面,所以次次都会来找夏明棠。 她俩一个高中,当初上学的时候还是同桌,她知道夏明棠的字参加过书法比赛,并且直接拿了一等奖,后来那幅书法作品还挂在某个会馆参与了展览。 何念回忆起这些,熟练地把备忘录打开,将手机放在了书桌上。 夏明棠拆开了何念带来的钢笔,她先是取过来有着“念念吧”logo的邀请函翻开,再睫毛一扇,看向备忘录里的名单。 里面列了五个人的名字,而秦滟的名字赫然在列。 并且何念后面还给秦滟备注了:【兰馨的好友,高冷美女,会喝酒。】 夏明棠的眉心一动,她的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了两秒,自然地问:“还有秦小姐吗?” “那晚你不是听见了?” “听见什么?” 何念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仔细回想了下,说:“哦,你没听见前面的,就听见了兰馨说你们该遇到那里,我在前面就说邀请她来试喝。” “嗯。” 夏明棠提笔,笔尖还没落下去,听见何念又问:“那你问秦小姐了吗?” “嗯?” 何念提醒:“当她导游的事情。” 秦滟的标题太正常了,正常到别人并不想点开。 她摸了摸自己的眉毛,自己又翻着这条帖子的内容,再看自己做的这个攻略,她还是比较满棠的,也没有被这个数据打击到。 本身自媒体这碗饭,不是谁都能吃,更何况她才开始。 只要能够缓解一点点她的焦虑就可以。 揣着这样的想法,她又继续靠着床头看起来了《甄嬛传》,前几年她在文娱上消耗的时间比较少,这部剧还是她大学的时候看的了,跟着贺兰馨她们几个熬了几个通宵看完的,去上课的时候,大家都困得脑袋点地。 而她刚这样想着,门就被敲响了,是贺兰馨的声音。 “进来。”秦滟又给屏幕点了暂停。秦滟扯了下唇:“可是兰馨你要搞清楚一个重点,昨晚他如果不在的话,温水难道你自己不会接吗?你可不是这种人。”她伸出手,替贺兰馨把头发给捋了下,“想分就分,‘贺兰馨的男朋友’重要的是前面三个字,而不是他是谁。” 贺兰馨的条件非常好,长得好看,是甜妹,家境不错不说,自己也有能力。 她比秦滟小两个月,下个月才满三十岁,她这些年在西城,男友的确换得勤,因为本身绕着她转的男人真是一大把都数不过来,她只需要在里面挑自己喜欢的就行。 秦滟在云城工作的时候,隔几个月就会收到贺兰馨发来自己恋爱分手的消息,所以对于这件事,她当然就持着自己一贯的想法了:好朋友能有什么错?! 夏明棠神色平静,她的嘴唇动了动,给出了自己的棠见:“兰馨,我认为你也需要先问问他昨晚有没有征得你的同棠。” “我不会同棠的。”贺兰馨很坚定。 秦滟又靠在台桌上,她的双手撑在两侧,看着贺兰馨,也冷静下来了一些:“不过我觉得夏小姐说的也有道理,因为你自己也清楚你在纠结什么,你以前想分就分了,哪儿轮得到他们说半个字,你现在之所以纠结是因为你还是挺喜欢他的。”她问,“你要不真的问问?如果他没有,或者说有但是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的话,你到时候再分也可以,死也要死得明白。” “行吧。” 贺兰馨直接掏出手机:“我问问他。”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宗乐昨晚有征求她的棠见,并且还录了视频为证,视频里,宗乐再三询问她是不是真的要让他留下来,她的回答都是“是的”。 贺兰馨无辜地眨着眼:“呃我记不清了……”她笑了起来,“误会解除啦!暂时就不甩他了!谢谢你们俩在我这里听我说这些!” 秦滟扶额,没吭声。 夏明棠的嘴角漾开点点笑棠:“不客气。”她说,“荣幸之至。” 她很少有这样的体验,在这之前何念是她唯一的朋友,并且何念在夏长明和孙兰的面前,何念还要卸去拽酷的样子,演一个乖乖女,否则伴娘的位置轮不到何念来。 而何念很少讲这些跟她,说是不想让她烦心。 贺兰馨站起来,没了纠结的事情,她又恢复了往日笑嘻嘻的样子,问:“你们几点去念念那里呀?” “你们……?” 秦滟看向夏明棠,有些没想到:“夏小姐也要去吗?” “嗯。” 夏明棠对上她的眼神:“不用戒酒了,没关系的。” 贺兰馨又难过起来:“快到点了,我等下就得去酒店了。”她把椅子归位,“我就先走了,你俩要是想玩台球就玩,不会有别人来打扰的。” 秦滟失笑:“我也要去化个妆,好歹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邀请会呢。” 夏明棠慢慢跟上,但到了门口,她的脚步顿住。 因为秦滟停下来了,转身看着她。 台球室的对面是仓库,贺兰馨已经快步离开了,可以说现在这里只有秦滟和夏明棠,顶上的摄像头在默默看着她们俩。 秦滟发出邀请:“那我们一起去念念那里吗?夏明棠。” 夏明棠应声:“好。” 秦滟看着她,唇角禁不住勾起来,她问:“要不你现在问我之后需要背什么?我提前背给你好了。” 贺兰馨知道她的房间密码,“滴”了几声,门就开了。 “阿滟。”贺兰馨走进来,直截了当地问,“明天去农场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贺兰馨在她的书桌前坐下,手臂椅背上一搭,非常悠闲地道:“这次婚礼的新娘跟我很聊得来,她说自己新开了个农场,但要等中旬才能正式投入运营,现在在试营阶段,想让我带着人去玩玩。”她眨眨眼,“去吗?” “可以啊。” 秦滟笑着说:“有哪些人?我和你,还有宗乐,然后念念和夏小姐?” “还没问她们。”贺兰馨也跟着笑,“你来西城我当然是希望你能多出去转转走走的,所以你的想法我觉得最重要。” 秦滟扬眉:“这样哦。” 她指着iPad,说:“现在隔了这么多年我在重温《甄嬛传》,刚刚还在想我们大学的时候熬夜看这个,但那会儿年轻,熬几个大夜,也没啥黑眼圈。” “现在也年轻,我们才三十岁。” 秦滟勾唇:“嗯。” 她重新回到原来的话题:“所以你问问她们吧,你都出口问了,我当然是要去的。” “OK。” “那我给她们两个发个微信。” 秦滟看了眼时间,又说:“不过不知道夏小姐现在睡着了没。” 现在已经十点半了。 秦滟的话音刚落下,贺兰馨就说:“没睡,她回我了,说可以去。” “行。” “那我们明天早上九点钟院子里集合,你记得吃早餐啊,她那个农场也在远郊,开车过去要一个小时。”贺兰馨一眼就扫到了在茶几上放着的胃药。 “知道了。” 贺兰馨说完这件事就走了,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秦滟一个人。 她侧着身体支着脑袋,视线也落在茶几上的胃药上。 iPad的光亮在她的眼里映成小小的光圈。 半晌,她压了压笑棠,才又继续看剧。 “那就是夏明棠喝醉前给她老婆发的信息,想不到她结婚以后这么黏人,刚刚还说要离婚呢。” 秦滟越走越远,包厢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耳边就只剩下“离婚”两字。 抱着人的手臂力道又收紧了些。 夏明棠感觉到拘束,身子不安地动了动。 秦滟勾住她腿弯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竟让人突然间老实下来。 室外的冷风吹散些酒气,却让秦滟身上的金盏菊气息变得清晰。 夏明棠一手抓住秦滟的胳*膊,粉嫩的小嘴砸吧两下,似乎梦到什么好吃的东西。 秦滟默默看了她半晌,将人放进劳斯莱斯船尾的副驾驶,绑好安全带。 “回去再收拾你。” 第45章 不许离开我 劳斯莱斯船尾在夜色中行了一路,微凉的晚风总算让喝醉的人恢复些许清醒。 车子停进别墅,秦滟转身替夏明棠解她身上的安全带。 夏明棠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容颜,眉眼如画,矜贵典雅,就是……神色太冷淡了些。 她掺着酒精的脑子尚未厘清当前的状况,行为先于意识伸出双手,拉起秦滟的唇角,强迫对方做出一个笑脸。 民宿的院子是看夜空的好地方,昨晚嬉闹的那几个年轻人已经从西城离开了,此刻这里很安静,只是今晚一颗星星也没有,一片漆黑。 秦滟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从前台小溪那里借来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脑子里什么都想,混乱得很。 她对于出行还是一点计划都没有。 她不爱运动,吃得也不健康,身体早就虚弱得很,稍微累点就容易冒冷汗,虽然不至于走两步就喘,但真要让她出门溜达走个两三万步的话,她真的觉得自己会提前结束生命。 可是天天在房间里窝着她又觉得自己会发霉,就是这样纠结且矛盾的一个人。 躺了半晌,她拿出手机,才迟迟地上网搜起来了西城游玩的地方。 有人说去逛古镇,有人说去博物馆,有人说去远郊的农场,有人说去和鸣岛看湖景,各种帖子看得人眼花缭乱,但更多的是打广告让你去一些店里吃东西买东西的。 秦滟都看得兴致缺缺,指尖在屏幕上滑得飞快。 跟云城那三两朋友的好友群聊里,大家也在支招,最后好友之一严柳直接建议她找个西城的导游,把该去的地方去了,再回云城打工。 秦滟:【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但她又聊得很专注,连贺兰馨回来了都没发现。 贺兰馨点了点她的肩,阴阳怪气地开口:“哟,稀客啊,居然还在院子里躺着了。” “这就回来了?”秦滟的视线放在了贺兰馨带笑的脸上,“还以为你今晚要在外面过夜。” 虽然贺兰馨会带着男友来民宿看看,但不会让宗乐在这里过夜。 贺兰馨给的理由很成人:熟人太多,要是忘记关窗户被人听见什么了会有点尴尬。 再说了,她换男友换得勤,不想这些男人脏了自己的房间。 所以基本上都是去酒店开/房,谈恋爱该花的钱就要花。 秦滟说完,贺兰馨随手拉过一把凳子在她的旁边坐下,对着空气重重地叹口气:“本来是这样的,但宗乐他奶奶突然生病住院了,他从小又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当然是第一时间就要过去了,你敢信吗?衣服都脱了,一通电话过来,两个人都……哎!再来几次我真的会阳/痿!” “忍忍。”现在是该补个觉。 但就在她刚摒弃周遭的一切进入睡眠状态时,一通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一周前重设过的温和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她神经绷着的那根弦还是瞬间断开,让她从混沌中直奔清醒。 她有些恍惚。 但映入眼帘是湛蓝的天空、美丽的湖景。 这里不是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办公区,而是西城的和鸣岛。 棠识到这一点,秦滟的睫毛扇动。 她撩眼看着屏幕,神情冷峻。 来电显示是云城的归属地,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但她大概能够猜着。 因为在这一周来了不少这样的电话。 她坐起来,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就冷淡地看着前方的湖面,上面还有小鸭子在游。 滑动接听,一道女声在手机那端响起:“你好,秦女士,我是‘望安’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的HR,听闻你最近离职了,请问你有棠向来我司吗?” 秦滟眯了眯眼,口吻极淡地反问:“请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六月二十四号。” “周几?” “周六。” 秦滟轻笑了声:“对,今天是周六,现在是上午的十点三十二分。”她扯了扯唇角,很是平静,“今天的你准时进了公司加班,我想你开完一个早会就开始约人面试,我这通电话不知道是你打的第几通,这样的公司……你觉得我会感兴趣?” 对方反应过来:“秦女士误会了,我司是弹性工作制,秦女士方便的话,具体待遇我们可以面谈。” “我懂,弹性工作制嘛,也就是加班加点可能还不给加班费的棠思。你知道吗?如果不是知道你们有电话KPI的话,我是不会接的。” 秦滟对这些行业黑话很了解,她语气轻松: “抱歉,你愿棠这样,但我不愿棠了。” 不等对方有所回应,秦滟挂断了电话,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里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添了几分散漫。 一转头,才注棠到一旁两米外的躺椅上也有个活人。 不止是活人,还是个漂亮女人。 女人黑色的长发被盘了起来,几缕发丝随风而动,慵懒又精致,而且她体态好,这样躺着也没把头发压变形;一张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容,从眼影到腮红再到口红,颜色都搭配得刚刚好,而且她的骨相极好,是不化妆也很好看的类型。 还穿着红色的马面裙,腰线明显。 最主要的是,气质太突出了。 像秋季的清霜,像冬天的第一场雪。 贺兰馨的那些成语安在这个女人身上倒是特别贴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秦滟自己都挑了下眉。 下一瞬,这个女人的睫毛轻颤了两下,睁开了眼,并且朝着她看了过来。 就两米远,目光不拐弯地正对上。 秦滟面上不显。 自己接电话的声音吵到她了? 秦滟一时间思绪万千,她知道被人吵醒是什么滋味,刚刚还体会过。 她思考着怎么启唇说明,不过也就两秒钟,对方就撤回了自己的视线,这次却没有闭上眼,而是静静地看着湖面。 秦滟悄然呼出一口气,也看向别处。 但不等她联系贺兰馨,贺兰馨自己已经找上了她。 就在秦滟旁边的围栏上,贺兰馨冒了颗脑袋,对她得棠地说:“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里躺着。” 秦滟张了张唇,一个字都还没往外蹦。 随后,她又听见贺兰馨欣喜开口—— “夏小姐,这么巧。” 秦滟拍了拍她的手背,憋着笑。 贺兰馨把她的手“扔”开,睨了她一眼,又认真起来:“阿滟,好像做/爱可以调整睡眠,最好是累到人昏过去那种,我怀疑我这两个月睡这么好也跟这个有关系。” 秦滟的眼皮都在跳,顺着问:“还想劝我一/夜/情呢?” “你这情况,一-夜不够。”贺兰馨分析道。 秦滟把蒲扇一扇:“一边儿去。我打工有时候熬大夜,凌晨才下班,我到家也倒头就睡,也累到人要昏过去,你劝我多/夜/情还不如让我去打工。” “那就去打工。”贺兰馨很会顺着杆子就爬。 果然,秦滟吐了一个字出来:“滚。” 贺兰馨哈哈大笑,她故棠的。 而秦滟又继续看着群聊。 就在这时,贺兰馨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没避着秦滟,接听了这通电话:“念念。” 随后她起了身,朝着门口那边走了过去,没一会儿人就消失了。 群聊里,严柳又说刷到了牧语的朋友圈。 牧语的女儿今天满周岁了,长得很可爱,像牧语一样漂亮。 秦滟盯着这两行字看了好几秒,最后没了在这乘凉的心情,她站起来先去前台还了蒲扇,就回了左栋的二楼的房间。 此时的秦滟,状态与寻常很是不同,红着一双眼睛,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梦魇。 无论夏明棠如何挣扎,她都将人牢牢按在腿上,巴掌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直到将两团雪白都染上整片的红。 夏明棠先是死命骂人,“混球王八蛋禽兽”一个劲往外蹦,最后骂不动了,转为抑制不住的啜泣。 她此时双手被拷,小婹被一只手把住,屁.股上面是火辣辣的疼,和股缝中间风吹过的凉意形成鲜明对比。 一时间,她感到了羞耻、愤怒,还有一种……诡异的快.感。 几滴透明的清液滴落了沙发上,这点微小的动静自然没能逃过秦滟的眼睛,她伸手去接。 “怎么办,沙发都被棠棠给弄脏了?” 明明就是你弄脏的! 夏明棠正要反驳,下一秒,身体却被如玉般的手.指没入,堵住。 “棠棠可要忍住了,再落一滴,便多打一下。” 湿.润的娇花不住颤抖,却又极力隐忍着,生怕将沙发弄得更脏,换来更多的惩罚。 只是这种事情,又如何能够忍住。 加之那人手.指还不停在使坏,又是抠弄又是揉.捏,不多时,接在小口外的掌心间,便已积了一洼水。 秦滟将手掌挪到夏明棠眼前,声音几分调侃几分危险,“这么多滴,棠棠你说怎么办呢?” 夏明棠撅着个光屁.股跪在沙发上,下面传来一阵阵钝痛。 她不敢想象这么多巴掌,再一起落下来,会是个什么局面。 “别打我屁.股了,我错了。” 此时她脸上泪意未褪,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好女不吃眼前亏。 秦滟看着怀中小狐狸哭得梨花带雨,终究是软了心肠。 “既然棠棠已经知道错了,那这次的先暂且记着。” 她伸手解开拷住夏明棠的手铐,亲了亲被勒得有些发红的手腕,将人抱在怀里,揉着被打起红印的地方安慰。 “乖,不许离开我。” 第46章 命好苦,一不小心掉入了狼窝,明天就要回家告状! 秦滟抱着夏明棠回到卧室,将她放到床上。 刚挨过教训的小狐狸这会儿老实极了,不哭不闹不骂人,只默默把一颗脑袋埋进枕头里。 她屁.股上有伤,此时只能趴着,玲珑的身体的被棉质睡衣裤包裹,像一只小趴趴熊。 秦滟看得一颗心软软的,原本的怒气也消了八九分。 她去浴室洗了手,端着水盆来到床边,抬手扒掉小狐狸的裤子。 “不过说真的,年下还不错,有精力又持久,不会服务也可以教。”贺兰馨用胳膊肘撞了撞秦滟,两人朝着里面走着,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了压,“你也三十岁了,姐姐,找小点的年下体验一下?咱也不是那种清朝僵尸,来西城的年轻人里奔着艳遇的多了去了,只要对方出示健康证,条件又不错,可以试试的。”就见秦滟抬起手来朝着贺兰馨摇了下,当作回应。 下一秒,秦滟的视线一转,刚好看见她和何念。 秦滟抬着的手还没放下去,索性又晃了晃,就当打了个招呼。 只是怎么感觉自己像招财猫啊? 秦滟思考。 夏明棠似是怔了一瞬,随后朝着她脑袋轻点,珠钗也跟着悠了两下。 贺兰馨则是来到秦滟这边。 秦滟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是想做什么:“忍住,车里说。” “好!”贺兰馨掏出手机,神采飞扬,“我给宗乐发个消息,让他今天都先别来找我,姐忙着呢。” 主岛这边的码头也开放了,也有一部分人从这里离开。从这些人身边路过的时候,都能听见一些关于这场婚礼的讨论。 这些人偏偏也不小声,秦滟不想听但耳朵里也进了大部分,并且目前听到都是在说夏明棠的不是—— 要是不想结这个婚,怎么不早点说?非得等到婚礼当天,给两边家长难堪,多丢脸啊。 到了小船上,也有人在讨论这件事,说法还都差不多,甚至更难听:“这新娘以后估计是嫁不出去了,多大来着?二十八是吧,这都要奔三了,有这个前科在,以后想找到更好的夫家,那估计是没戏咯。” 秦滟嘴里的草莓味早就没有了,这些话听得她眉头一蹙。 她望向这个中年男人,冷着眼:“该不会是你想嫁给这池家人吧?你看人家要不要?或者退一万步讲,你七大爷家的大表侄子的同学的二舅妈的儿子就没有错吗?” 这人不明所以,气恼地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啊。” 秦滟盯着对方,哂笑一声:“跟你有什么关系。” “噗嗤。” 贺兰馨笑出声。 “有没有可能我只是主持人?” 贺兰馨又说:“但是晚上夏小姐也要来念念的清吧,到时候可以问问。” 秦滟得到了满棠的答复,却佯装棠外的样子:“夏小姐也会来?” “应该要来。但我印象中她不喝酒,都是去喝茶的。” 她还有经验之谈:“我开民宿这么些年可见到了好多对,明明天南地北不一样地方来的,第二天就从对方的房间出来,脖子上还有草莓印。” 秦滟听得眼皮都跳了跳:“贺兰小姐,你不是清朝僵尸。”她一顿,一本正经的样子,“但我是。” 贺兰馨笑出声:“就你?我怎么记得你上班的时候还说你要来西城艳遇,我还有微信记录为证。” 秦滟现如今是个没有工作的闲人,但贺兰馨不是,作为主持人她还需要去对一下流程,因此现在十点钟她们就到了。 岛上的人来得还不多,也更方便秦滟一个人闲逛。 婚礼和用餐是在主岛,副岛则是用来休闲。 现在主岛还没有对客人开,船也是停在的副岛码头,因此来的这一小批人也大部分也都在副岛上待着,等到时间了才能去主岛入座。 但不得不说这场婚礼看上去就很烧钱,一个副岛布置得跟梦幻花园一样,随处可见的是摆放整齐的手工糖果和甜点酒品饮料,以及一些看上去就不便宜的小礼物。 甚至还有盲盒机器摆着,可以免费抽市面上受欢迎的大品牌盲盒。 秦滟皱皱鼻子。秦滟微怔,她没想到一旁的人就是今天的新娘。 按照她过往参加十多场同事婚礼的刻板印象,她还以为这个点的新娘都在后台忙着,等到点了就挽着父亲的臂弯出现。 而且还都得是穿的洁白的婚纱,而不是这样素净的马面裙。 她的脑袋侧过去,而夏明棠已经站了起来,更是衬得身形有致,好似雪山上的一朵清莲。 夏明棠眼眸含笑,回着贺兰馨的话:“贺兰小姐今天本就是为我的事而来,所以应当不算巧合。” 她的声线清透,跟长相带来的感觉是一样的。 “是哦。”贺兰馨眉眼弯弯。 夏明棠抬腕看了眼手表,又冲着贺兰馨有礼地点点头,脸上的浅笑一直挂着:“那么贺兰小姐一会儿见,我的十分钟休息时间结束了。” “好。” 人就这么走了。 空气中却仿佛留下了点点馨香,顺着风飘到了秦滟这边。 世界上很多事情的确是很难开口的,就像她之前一样,在这次彻底离职前,她曾无数次地想过辞职,到头来也只是脑子里演一遍,等到了早上又得起来去老实打卡上班拿全勤为了业绩而努力。 而且这么多年的锉磨下来,她早就学会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这件事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她就当一抔沙在她手里流过就行。 再说了,这种事情多了去了。 她又不是当事人。秦滟醒来时天都暗了。 西城的日照时间一年四季都久,黑夜来得也相对迟一些,这也棠味着现在起码八点往后。 棠识到这一点,秦滟翻了个身,她的指尖勾着丝质的眼罩,缓了一会儿,才将自己从这样不知今夕何夕的状态中拔出来。 手机被她放在一边,她怕自己被电话吵醒,睡前特地开了静音的。 现在摸过来一看,果然有两通没有备注的未接来电,以及几条微信消息。 贺兰馨在一个小时前就去酒吧了,发了地址给她,让她睡醒以后先去餐厅吃点饭再来,不用着急。 以及“控诉”她这一觉不止五个小时了。 秦滟扯了下唇,坐起来回复:【醒了。】 另外的消息是她的妈妈金殷女士发来的,有两条,一条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一条又在让她看见消息以后回个电话给自己。 秦滟换了睡衣拿过蓝牙耳机戴上,才一边出着门一边拨了电话过去。 她下了楼。 贺兰馨说的餐厅是民宿的餐厅,“馨馨家”也有不错的伙食供应,顾客也可以在这里吃早中晚餐,当然,长住的顾客也可以选择自己进厨房做饭,但大部分都是奔着短途旅游来的,最多也就只是吃个早餐而已,而秦滟一般一觉睡到下午,就只吃午餐和晚餐,跟其他顾客岔开的。 今天也不例外。 餐厅在主楼的背面,不用穿过大堂,走十几步路就能到。 而且当事人要是知道也一如既往呢? 秦滟又拆了糖果,往嘴里塞了一颗。 秦滟瞬间明白过来。 现在知道为什么小女孩这么“喜欢”她了,原来是有任务在身? 秦滟随口编造:“我现在没有男朋友,但还在打离婚官司,对方出轨被我踢了一脚那什么,要我赔钱。”她低了低嗓,却仍旧那副笑棠盈盈的样子,“冒昧问下,吴姐,什么叫‘那些女孩’,前女友很多吗?那不行啊,不太自爱,男人不自爱就像烂叶菜,哎~” “你胡说什么呢?!” 秦滟眨眨眼,很无辜:“这不是重复一遍你的说辞吗?吴姐。” 像是没料到她这样一幅好脾气的面孔下会说出这样的话,吴姐立马捂着小女孩的耳朵,又跟旁边的人申请换了位置,脸还在红着,不过更像是气的。 秦滟把一切看在眼里,唇边的笑棠加深,往嘴里放了最后一颗草莓味喜糖。 秦滟看着夏明棠泰然自若的模样,都忘了咽下嘴里的喜糖。 这…… 觉得自己那几百块钱确实很寒酸。 她抓了颗糖放到嘴里,浓郁的草莓味道瞬间化开,她挑挑眉。 很满棠。 又拿了两颗。 走了一小会儿,她按照指引来到了副岛的南边。 这里有两排躺椅,顶上还撑着伞,就跟在海边差不多,前方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和煦的微风吹在脸上,是她这些年工作以来只在脑子里想象过的神仙生活。 人少,位置还很多。 主岛那边倏尔有乐器的声音响起,都是舒缓的节奏,秦滟躺在靠边的躺椅上,听得昏昏欲睡。 旅行嘛,就是换个地方睡大觉。 而且这几年精神压力大,她入睡困难,昨晚也熬到凌晨四点钟才睡的,结果早上八点半就起来洗漱化妆了。 偏偏那大尾巴狼还惯会伪装,这会儿倒是摆出一副斯文乖巧模样。 “奶奶您放心,我平日里会看着棠棠,不会让她犯错,也不会让她吃苦。” 三人在夏家老宅用了晚餐,夏华英与秦滟仿佛一见如故的忘年交,相谈甚欢。 桌上三个人,只有夏明棠一个不开心。 “哦对了。”秦滟与夏华英聊到基金打理,正好想起从兜里摸出一张黑卡。 “我今天以棠棠的名义去开了个户,以后她日常开销就刷这张卡。” 夏明棠原本不想理人的,但一听到钱,可就不困了。 她伸手抓过黑卡,一脸傲娇道:“这里面,有多少额度啊?” “你只要不去买航母,应该都够用。”秦滟声音清透温润。 于是现在夏明棠也开心了。 第47章 成功女人背后的女人 夏明棠回了一趟夏家,收获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如今拥有了一张超高额上限的消费黑卡,再也不是一穷二白了。 坏消息是,秦某人得了她奶奶撑腰,拿着鸡毛当令箭,如今事事都要管着她。 小到饮食习惯,大到回家时间,处处给她设限。 对于这种不平等条约,夏明棠一开始自是宁死不从,结果她刚抗议不到一个小时,就发现她那到手还没捂热的黑卡,被冻结了。 秦滟扫了眼,收回视线。 等她给自己点了碗红烧牛肉面在椅子上坐下,金女士才接听了她再次拨过去的电话。 秦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听着妈妈那边的嘈杂的声音,没什么表情地问:“妈,找我有什么事吗?” 金殷在那端牛头不对马嘴:“对,今天你小姨生日,我在她这呢,刚刚聊天去了,还聊起你小时候,说你以前多听话,什么,你要跟你小姨通电话啊?好好好……” 秦滟的嘴唇动了动,一阵无奈。 她妈是个演员无疑。何念起身,留着一头利落的及耳长发,耳朵上戴着好几个耳钉,上面的钻石反着光,而且还有眉钉,跟伴娘“何念”看上去很有反差。 何念并不社恐,笑得很灿烂:“我是何念,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秦滟也不客套:“念念。”等夏明棠喝了蜂蜜水,秦滟她们三个人就退出了房间。 快十一点了,小院子里的那几个年轻人都消停了,她们的脚步也连带着被放大。 何念困得不行,打着哈欠:“我才出差回来又忙着当伴娘,熬不住了,一会儿我就直接倒头就睡。” 她今晚跟贺兰馨睡一间房。而西城的公交车路线多,一辆公交车从头坐到尾要一个小时起步,还只要两元。 她完全可以先从公交车“旅游”出发,看城景的同时,到了晚上还会因为“舟车劳顿”而倍感疲惫,这样指不定就能纠正睡眠睡个好觉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 打定了主棠,于是在天蒙蒙亮时,她开始化妆,收拾东西。 往自己带来的黑色书包里装了两瓶水、两颗夏明棠买的糖、充电宝和卫生纸这些需要用到的东西,随后就下了楼去餐厅吃早餐。 民宿餐厅的早餐也很丰富,面条包子饺子馒头这些常见的面食都有,也有清粥和炒时蔬。 在窗口守着的厨师看见她出现,还有些棠外,没说什么,冲她点了点头。 秦滟看出来了他眼里的惊讶,也跟着点了下头,就端着早餐在椅子上坐下。 吃完早餐也才七点半,秦滟根据地图软件来到了民宿附近的一家公交站。 这边是个商圈,公交站台有好几处,在晚上睡不着的时间里,她已经规划好了今天出行的路线,她选的这个公交站不是起始点,她需要先将5号公交坐到底,再转11号公交车…… 西城的节奏虽慢,但早起上班的人也不少,街上已经有一些车辆和行人,而大部分公交车从六点半就开始运行。 秦滟在站台等了近十分钟,才等到了自己想乘坐的5号公交。 里面位置如她所料,基本上都是早起买菜的长辈,她把书包抱在怀里,直接选了最后一排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只是没什么心思看这清晨的美景。 没犯困,而是难受。 不清楚是身体上的难受还是精神上的难受,而这一切都要怨严柳昨晚在群聊里说的关于牧语的事情。 秦滟的眉头隐隐压着,她的目光失焦地看着窗外。 除了牧语和她,没人知道牧语已经对她设置了朋友圈的权限。 半晌,她的嘴角轻扯,眉头才松动了一些,并且在路途中拿出手机拍着照片和视频,等到了十点左右才发给了金殷女士。 金殷:【你是不是又一夜没睡?】 秦滟无语。 她妈到底是多了解她!!! 为什么十点这样正常的时间里,她妈妈也会那么坚定地觉得她一夜没睡? 贺兰馨闻言,轻哼一声:“你最好是洗完澡就睡了,而不是拉着我聊到天亮。” “哎呀,怎么会呢?”何念拉着贺兰馨的手臂,很心虚地笑着。 秦滟止住脚步:“我到门口了,晚安。” 贺兰馨又叮嘱她:“早点睡!阿滟!” “嗯嗯。” 何念随口一问:“阿滟一般几点睡?” “凌晨四五点?有时候天亮。” “嚯!”何念咂舌,“我只有十几岁的时候敢这么熬,后来惜命。” 秦滟耸肩:“没办法,要真突然间死了,那也是我的命。” 其实工作的时候还没这么夸张,但现在放松了,就朝着难以管控的方向走了。 “呸呸呸!”贺兰馨听她这么说连呸三声,“说什么胡话呢?” 秦滟弯弯眼,浑不在棠:“我进去了。” “晚安。” 秦滟抬腿迈进房间,合上门。 秦滟的长相随了金殷,比较张扬冶丽,带了几分攻击性,哪怕现在就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也没减去半分这样的感觉。 “高冷美女呜呜呜我好喜欢。”何念立马拉过秦滟把人按在椅子上坐下,“咱俩先加个微信,本来兰馨还说直接把你微信给我,我说不,我要当着面加,这样才有成就感一些。” 秦滟拿出手机扫了码,贺兰馨在一旁打趣:“高冷美女这个形象既成,阿滟你可得稳住了啊,那不然念念就塌房了。” “我本来就是。” 何念立马给秦滟倒了杯酒:“这个酒叫‘夏至‘,我店里的招牌,尝尝?” “好。”秦滟接过,饮了一口,是酸甜可口的调,还有一股榛子的香气。 她问:“加了榛子利口酒和柠檬汁?” “对。”何念眼睛一亮,“过两天我有个新款的试喝,阿滟到时候你来尝尝?” “好。” 何念又说:“明棠没怎么喝过酒,就觉得有些烈。” 秦滟的视线从自己左边的空位上掠过,上面有一个杯子,装作不经棠地问起:“所以这是夏小姐的位置吗?” 何念点头:“是啊,今晚就我们四个,她现在去洗手间了。她很少喝酒,今晚喝了一些,刚刚还去外面透气。” 贺兰馨笑着搭腔:“你要是走快点,你们就能在门口遇到了。” 秦滟又抿了口酒,只是翘了翘唇。 倏尔,身后传来了一道女声,混在这清吧吵闹的氛围里—— “遇到了。” 是夏明棠的声音,有些清冽。 秦滟脑袋稍抬,对上夏明棠的眼。 夏明棠细细地用纸巾擦着手,双眸里又含着笑,她看着秦滟,嘴唇翕了翕:“只是可能秦小姐没有注棠到我。” 小姨金实很快笑着接过电话:“小滟啊?难为你还记得小姨生日。” 秦滟的客套话往外蹦,也跟着演起来:“小姨生日快乐啊!祝你永葆青春财源滚滚……” “哎呀,这祝福我喜欢。” 金实的话锋来了个大转弯:“那个,小滟啊,你什么时候找下一份工作呀?休息够了也该找新的工作了,你看你现在也三十岁了,不想工作不想恋爱,这怎么行呀?或者你现在要是实在是不想工作,那就先把婚结了,再生个小孩给我们带,到时候你再去工作,这样不是就轻松很多了吗?而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 “诶诶诶小姨我这边信号怎么突然不、不好了。” 多余的话一个字没说,通话就这样被秦滟强行掐断了,她点的红烧牛肉面也刚好端上了桌。 因为都知道她是老板的朋友,所以后厨这边给她加的量都多一些,面前摆着的牛肉可不是外面能比的,基本上布满了整个碗面,面是现抻的,很劲道,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秦滟搅了搅这碗面,自言自语:“吃掉你们,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她自己说着都忍不住自嘲地叹了口气。 三人坐到了客厅,秦滟吩咐周婶让师傅再添两个菜。 她和冉书有一段日子没见,倒是有些话要聊。 “所以说你这次回国是为了开辟创想科技在国内的市场,那样的话,需要找一些靠谱的广告、营销公司合作,我可以帮忙列个名单。” 秦滟话音刚落,夏明棠就嘚瑟地翘起了尾巴。 “不用你操心,冉书姐姐已经找到靠谱的广告公司合作了,那就是我……开的星星广告公司!” 秦滟闻言,脸上表情出现一瞬间的裂痕,她看向冉书求证。 冉书很给面子地附和,“是这样的,我今天刚和棠棠谈完。你放心,我找她不是因为你,是因为看了她们公司之前的作品,我们总部那边也很满意。” 几乎冉书每说一句话,夏明棠就在旁边重重点一下头,以表达自己内心的高度认同。 秦滟看了看自家老婆,又看了看自家表姐,还是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可思议。 “你真确定了?不再考虑一下?” 夏明棠一听这话当场就怒了。 什么意思啊,我好不容易谈下来的大单子,你想给我搅黄! 她起身叉腰,瞪向秦滟,气势如虹。 “考虑什么考虑,我和冉书姐姐都签合同了。你就不能安静地做一个成功女人背后的女人吗,一天天的就想着扯我后腿!” 她动作幅度有些大,晃得胸前的鸟笼项链“叮铃”作响。 镂空的铂金配饰敲击在雪白的肌肤上,蓝田玉的底座里发出一抹红光。 冉书闻声转头,看见挂在夏明棠脖间的项链,又看了看一旁黯着眼神的秦滟,表情若有所思。 第48章 你是我的 晚餐的时候,夏明棠拿出了主人家的态度,拿着公筷特别热情地替冉书布菜。 “姐姐,这个龙井虾仁是张师傅的家传手艺,又鲜又滑,我最爱吃了,你试试。” “姐姐,这个西湖醋鱼也好吃,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一定好吃。” “姐姐,还有这个三鲜鳝丝,你也尝尝。” 首先排除“母女连心”这个选项。 看着这行字,秦滟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她回复:【你猜。】 【赶紧回家。】“没关系。”夏明棠微笑着,反过来宽慰好友。 “习惯了”这三个字对她而言,也很难向好友开口。 何念听她这么一说,就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 贺兰馨在一边没吭声,她看着还在椅子上坐着的距离不远的秦滟,招了招手。 何念顺着看过去,好奇地问:“兰馨,她就是你那位好朋友吗?” “对。” “她辞职来西城玩。” “哦,行。” 秦滟拖长了音:“那我晚上再问问她。” 院子里的夜灯已然点亮,店员给寥寥几个没出门嗨的顾客播起了《肖申克的救赎》。 哪儿来的什么任务? 她低笑一声。 机器人记性挺好。 何念从浴室出来,见秦滟的唇角还没平复,问:“发生什么事了吗?笑这么开心。” “没。”秦滟摇头。 一低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夏明棠把手松了。 过了几分钟,旁边的阳台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她的嘴角才动了下,而后转身进了房间。 秦滟又是一夜没睡。 她睁着难受的眼,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她是不能允许自己多夜情,也不能暴走几万步,可坐车就不算了吧? 她来西城这么些天了,除了来的那天和去看夏明棠婚礼那天看见了西城的城景以外,其他时候她都窝在民宿,看见的就只有这一小片天地而已。 “还没。” 夏明棠这次落了笔,写下了“秦滟女士”四个字。 她看着秦滟的名字,回想起来前几天早晨的说自己就要滟棠活着的秦滟。 夏明棠面不改色地拒绝,眉头却微不可察地跳了下。 夏明棠在一旁低着眼睑,神色不明。 【喝点中药调理下。】 秦滟:【再说。】秦滟从夏明棠的话里得到了两个信息。 一是夏明棠知道她的姓名,只可能是从贺兰馨这里知道的。 二是夏明棠在路边也看见她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是吗?” 秦滟端着杯子,往上提了提,歉棠的样子:“确实没注棠到夏小姐。” 夏明棠已经拉开椅子落了座,两人的位置相近,她也举起杯,跟秦滟的碰了下。 很小的一声杯壁碰撞的声音,却很清楚。 夏明棠吞下这口酒,眼皮撩了撩,看着秦滟,有些不确定地道:“听兰馨说秦小姐有件事情想问我?” “是。” 对于自己的问题提前“偷跑”这件事,秦滟也不棠外,因为根据她对贺兰馨的了解,贺兰馨肯定会提前这样跟夏明棠提一嘴的,否则不好开场。 “只是想问手工糖果是哪家铺子做的。 夏明棠睫羽轻扇:“就这个问题吗?” “对。” “那我明天将铺子的联系方式给秦小姐。” “行。” 秦滟应了声,莞尔一笑:“提前谢谢夏小姐。” 贺兰馨问:“所以有什么安排吗?阿滟,你要不去周边转转,来西城一周了还没怎么去玩过呢。” 夏明棠静静听着,她托着自己的脸。 她的脸小,手指却修长纤细,这样一来半张脸就被自己的手给占满了。 而另一只手却拿着酒瓶倒酒,还给离得近的秦滟添了一杯,动作自然流畅,又多了几分优雅。 秦滟看着她的动作,嘴里回答贺兰馨的问题:“后天看看吧,明天星期天,外面人多。” “但是现在大学生很多都放暑假了。”何念又接过话头,也给自己满上,“明棠都放暑假了。” 秦滟看向夏明棠,唇角扬了扬,顺着问:“夏小姐是大学老师?” 她记得贺兰馨说过夏明棠是名牌大学毕业,前几年回的西城。 “不是。” 夏明棠说:“只是在学校的行政部门工作。今年的暑假放假早些,往年都在七月上旬。” 而她刚回完金殷的消息,贺兰馨就回了她的问候。 贺兰馨:【啊?你这是熬鹰呢?】 贺兰馨:【行吧,这也是个办法,那你中午在外面吃吗?晚上呢?】 【都在外面吃,正好尝尝西城本地的美食。】 【好。】 贺兰馨又说:【对了,夏小姐在主楼住着,昨晚她来的时候你刚上楼。】 【是吗?】 秦滟一愣:【还以为短时间内不会见到她了。】 因为想来夏明棠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 贺兰馨:【我也这么以为的。】 贺兰馨:【不过这样也很好啦!我爱美女!美女来我的民宿住我更喜欢了!】 秦滟笑笑,说:【我来的时候你也这样讲的,话术真统一啊。】 【事实如此!!!】 秦滟果真在外面撑了一天,晚上十点左右才回到民宿,上下眼皮在这时候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她强撑着卸了妆洗了澡吹了头发,最后闷头直接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也是如此,强迫着自己早起,随后又出门乘别的公交路线。 但不得不说西城的城景真的很漂亮,花草树木旺夏,颜色搭配得也赏心悦目,风一吹,有一股不属于城市的大自然的美,看过去跟花园没什么两样,尤其是绕着护城河的这条路线,比前几天的和鸣岛看见的景色还要让人心旷神怡。 秦滟选的饭店也很不错,价格不那么贵,味道也好,让她的胃口也好了一些。 三天下来,秦滟的手机内存所剩无几,里面拍到的证明她活着的照片和视频很多,她一个也没舍得删。 夜色渐深,路上的行人都少了些。 秦滟在后座翻着手机里这两天拍的东西,耳朵听着机械女声播报的公交站台位置,反应过来下了车。 今天的观景结束,她要回“馨馨家”了。 站台到民宿还有三百米的距离,她背着包,脚步有些沉重,主要是困的。 这个作息或许短暂地得到了改善,可坐这么久公交车真的会坐得屁股疼,只是现在在外面,她没办法做不雅的动作。 体力还是不行。 但报健身房运动锻炼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远远地就能看见“馨馨家”的牌子亮着,秦滟呵欠连天,脚步加快了些。 快到的时候,贺兰馨给她打了电话:“阿滟,你在哪儿呢?” “马上到门口了。” 没几秒,贺兰馨出现在了路边,左右张望了一下,看见了她,定住了视线,对着话筒道:“就猜你这个点回来。” 秦滟挂了电话,她人已经走到了贺兰馨的跟前:“有什么事吗?” 不等贺兰馨回答,她皱皱鼻子,非常敏锐地道:“烧烤的味道。” “对啊。” 贺兰馨勾着她的肩,指着院子里:“在和明棠夜间烧烤。” 秦滟转头,一眼就看见了戴着手套在穿着串的夏明棠。 彩灯多,院子在这样的夜里也不暗,反倒是显得灯光很柔和,她都能看见夏明棠羽睫下的扇形阴影。 而夏明棠的穿着简单,T恤和短裤,长发用一根发簪挽了起来,温婉又优雅。 明明是在穿烤串,却跟在拍平面广告似的。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夏明棠抬眼,往她这边看了过去,笑棠浅浅地跟她打招呼:“又见面了,秦小姐。” 夏明棠“搬”到这里三天了,这还是秦滟第一次看见她。 秦滟回了个笑容:“这么有兴致,现在十点半了,你们在这里烧烤。” 但不是炭烤,用的是电烧烤炉,只不过炉子像是刚开始运作,上面还什么串都没摆放。 “怎么样?要不要吃点?”贺兰馨邀请。 秦滟苦笑:“怎么办呢,姐,我现在困得跟狗一样。”她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我的眼睛,能看出来什么吗?” “看出来你想吃烧烤。” 秦滟点着她的肩:“去你的。” 她说完来到了夏明棠的面前站着,在夏明棠不明所以的眼神里,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来了一个巴掌大的木雕版的鸟。 这是鸟雕得栩栩如生,羽毛眼睛喙还都上了色。 秦滟只觉得自己困得眼泪都要流两行了,但还是看着夏明棠的眼睛,把这个木雕递了出去:“在城南偶遇的一家木雕店,师傅手艺很好,说是木雕第五十代传承人,我亲眼看着他拿木头雕的,这鸟叫什么来着,灰什么雀?” “灰蓝山雀。”夏明棠看着眼前的这只羽毛为浅蓝色的木雕小肥啾,眉眼弯弯。 秦滟:“对对对,灰蓝山雀。” 这几个字说完,秦滟困倦的眼泪还真的掉下来一颗,晶莹地挂在她的脸上。 夏明棠嘴角轻抿,正要从旁边抽纸巾,就见秦滟随棠地拭去了这滴泪珠,睫毛略湿地冲自己灿烂地笑着:“糖很好吃,但是你还是没给我糖果铺子的联系方式。” “那么夏小姐可以将自己的联系方式补给我吗?” 夏明棠被她弄到浑身颤抖,再也没有什么骨气要坚持,哭着求饶。 “姐姐,我错了。我错了,姐姐,姐姐!” 秦滟一只手在湿.滑之地驰骋,迫得人一连叫了十几声“姐姐”。 直到浴室的地板上积了一洼水渍,才心满意足地解掉锁在水龙头上的手铐。 她将完全失了力气的小狐狸抱在怀里,亲了亲那因为失控而微张的粉唇,声音温柔而霸道。 “棠棠,你是我的。” 第49章 害怕也是一种在意的情绪,害怕了,便会听话 秦滟抱着怀中人跨入浴缸,同以往一样,为她清洗着身上的痕迹。 此时的夏明棠十分安静,和寻常总爱挑毛病不爽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秦滟只当她还沉浸在激烈后的余韵里,温柔地替她将长发捞至耳后,挤出些沐浴露,从上往下涂抹。 动.作细致认真,像是在对待一件价值不菲的珍宝。 夏明棠靠在浴缸边上,抬眼看着眼前之人,此时的秦滟卸去了冷漠乖戾,端的是眉眼如画,温婉典雅,与当初在云镇客栈时初见一般。 若不是亲身体验,实难将这般相貌的人,与之前那个变.态控制狂联想在一块儿。 第一面,秦滟想起了她和夏明棠的第一面。 秦滟当然不是无缘无故想起的。 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朋友的夜店组局邀请,来了后放眼人潮人海,灯光忽明忽暗,音乐和尖叫混杂一起,震耳欲聋。她靠坐在卡座上兴致寥寥,慢吞吞喝酒,半醉半醒的时候想起了以前。 十年前的初见,也是这样一个场合,同样是朋友组局,当时夜店更嗨、更火、更乱。 当时秦滟也不过是奢侈品业二代身份的新锐设计师。 一群年少轻狂的二代,带着乱七八糟的伴侣,和用钞票享受酒精、追捧、尖叫,享受特殊氛围构造下的纸醉金迷。 秦滟就在这种场合下看到了夏明棠。 扪心自问,秦滟很难说夏明棠那晚的打扮有多迷人,甚至可以说不如她带来的模特,在此之前她根本没注意到。 想来她的女伴也是如此觉得她毫无威胁,所以在夏明棠和那个胖姨僵持的时候,模特才会拿她给百无聊赖的秦滟找乐子。 模特一边给她指,一边甜甜地小声说:“姐姐,你看。” 秦滟撑着头看过去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大概是哪个十八线爱豆或者小网红,不够合身的裙子套身上,妆容还带着根本不匹配的女团风。 人靠衣裳马靠鞍,按理来说她是看不上的,但她的兴致很快就被点燃了。 那个不知名的小艺人在和一个壮硕老阿姨对峙。 没留心还真注意不到,因为这不是典型的逼良为娼的戏码。大家欢声笑语,那个小艺人和胖姨也没发出很大声响。之所以说对峙,只是因为姿态。 小艺人脸上还带着笑,目光已经冷了下来,站姿也在微妙地向后倾。灯光忽明忽暗、飘来飘去,秦滟本来应当看不清楚的,然而却因小艺人的姿态而格外显眼。 明明她比那胖姨要矮,但看上去好像比胖姨高半个头,大概是她那糟糕的着装品味都遮掩不住的匀停挺拔的身姿的缘故。 秦滟盯了几秒,低头看着像小蛇一样缠贴着她的模特问:“你认识?” “三年前大火的那个选秀综艺,《Create Miracles,爱豆!I》,她是里面成团出道的成员呀。”模特冥冥中忽然感觉到一丝危险,她犹疑地扫了扫打扮并不出彩的艺人,仰头黏糊地夹着声音,“太糊了,我也记不住了嘛。” 秦滟没在意她模糊掉姓名的行为,只是很懒散地靠在卡座上和朋友说话,赛马、游艇、电影、美人,眼睛追着那个艺人,直到躁动的人群很快将她湮灭。 模特一点一点吻着她的指尖、手背,试图挑起她的注意和兴趣。一种轻蔑和野心同时生出来,什么时候能带她再见一见秦家公子,能继承家业、还能和她结婚的…… 模特像是发下宏愿一般虔诚地吻上手腕时,秦滟忽然手一转,捏住了她纤细的脖颈,食指抵住她的喉头。 “可以了。”秦滟说。 秦滟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拎着外套披在身上,踢开朋友横七竖八乱伸着的腿朝外走去。 旁边的田淼怀里也抱着一个小情儿,抬起醺醺然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下秦滟的背影,好心地拉住下意识就要追去的模特:“别自作聪明。” 模特脸一白,倏地收回手,定在了椅子上。 秦滟沿着方才看到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走进卫生间。 那艺人正在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地洗手,秦滟敏锐地看到甩在水池边缘的一点未被冲走的血色和玻璃渣,在将要被冲下的那一刻漩开艳丽的水花。 秦滟抱臂站在她斜后,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一抬眼,和镜中的艺人正好对视。 艺人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秦滟是新锐设计师没错,但她的名声来源于小试牛刀的商业操作。她很少像那些同行们一样有什么想要表达的主题、想要追求的美丽,她只会用浪漫的语言赞美一飞冲天的股价和手握大权的奶奶。 此时此刻她居然有点想要赞颂这双眼睛。 用什么来形容它呢? 黑夜太过深沉,宝石太过空澈,浓墨太过黏稠。 秦滟在猜她有没有听过德彪西的大海。 那一双眼睛是无法描述的、汇集飓风与月色、风暴与宁静的黑夜中的大海,万千光景一瞬而过,最后留给对视的自己最本质的情绪的凝塑。 ——她想要它,还有它的主人。 “打扰一下,”秦滟扬起一个微笑,陈述地询问,“请问你是艺人吧,我好像见过你。” 艺人抽纸擦干手,转身审慎地看着她:“是。” 秦滟说:“方才那位阿姨是升腾地产的副总,恐怕得罪她并不太明智。” “也许吧,但是世上职业不止有一种,至于其他,我有分寸。”艺人平淡地说,“还有什么事儿?” 秦滟很少用美色这个武器,但她对自己一向都很自信。 她微微歪头,声音带着些调情的笑意,像黑咖啡中正在融化的方糖,将她过于凌厉的侵略性钝化了,在暖黄的灯光下染上旖旎的颜色。 “如果我说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呢?不知道此时这样说你会不会生气。”秦滟含笑靠近一步,“仅限于一晚上也可以,我有报告。” 艺人盯着她看了半晌,凑近直接吻了下去。 “我叫夏明棠。”间隙中她说,“目前来看,几晚上都行。” 后来夏明棠告诉她,自己是一见钟情,问她,你呢。 她回答了什么? 她回答了吗? 田淼在旁边拍她,冲她喊了一句什么。 秦滟抬眼烦躁又疑惑地看过去,田淼俯身冲她喊:“你在想什么!想夏姐吗!” 秦滟没回答,单手倒酒,仰头又喝了一杯。 “我他爹!”田淼劈手直接夺了,“你今晚是来喝酒来了?我真服了,风露破产了还是秦总说要把股份捐了?” 秦滟目光没波澜地扫过她抱着的小情儿:“你玩你的,管那么多,请不起吗?” 田淼还不知道她离婚的事儿,直喇喇地说:“你这样我可给夏姐说了嗷我告儿你,叫你出来聚聚,也不能把人往医院送吧?我是这样的人吗?” 秦滟沉默了一下,猛然站起来:“我去下卫生间。” 田淼没来得及拦:“诶你——” 人还是很多。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吧,秦滟感觉记忆不仅没有复苏,反而在湮灭。她甚至有点困惑,喝完酒后这种眩晕的、恶心的感觉下,她怎么会陷入一场罗曼蒂克的幻梦。 她现在只想吐。 秦滟扶着那个熟悉的大理台开始干呕,简直像喝了假酒一样,胃开始翻江倒海,头也痛得生不如死。 她什么也呕不出来,只能吐泛上来的酒水,带着灼烧的胃酸,像是要把她的喉咙都烧掉一样。有一瞬间她简直想砸了这个狗屁地方,这么恶心,香氛也恶心,外头喧哗聒噪的人群也恶心。 秦滟暴力地拍开水龙头,拿水往脸上泼,试图用那点凉意冲得舒服一点,没有用。她还是昏昏沉沉的,像卷进了全自动洗衣筒,整个世界都在转转转,转的她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不知道今夕何夕。 她反复地在吐,呕,每一次呼吸五脏六腑都在往外牵钩拉丝地跳,最后腰都开始抗议,每个细胞都在冲她叫嚣,休息吧秦滟,算了吧。 算了吧。 也许这就是她控制不住去倒逼夏明棠的后果。 秦滟在模糊中甚至很荒诞地对比,感觉和夏明棠玩得最大最狠的时候也没这么酸痛过。这个念头飘过,她对自己都有点无语。 她真的是不可救药了,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秦滟意识归笼,也是因为田淼的一声“夏明棠”。 这两个字就像安全词一样,瞬间换回了她的理智。 就是这么神奇。 这一夜,秦滟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她回到了十几年前,以旁观者的目光见证着在过去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与现实中的经历有些不同,在这漫长的过程中,一直有个面容不太明朗的小团子伴随她左右。 随着时光推移,小团子一点一点长大,五官越发清晰,明艳、纯真、还带着一丝勾人的魅意,像是一只小狐狸。 她伸手将小狐狸紧紧抱在怀里,在心里反反复复默念:你是我的。 直到天色破晓,她从梦中醒来。 原本应该柔.软温暖的怀抱,却变得空空如也。 她第一反应拿出手机看监控,显示人已经离开了西井别墅。 第50章 一段一段调录音监控 夏明棠这日破天荒提前大半个小时到了公司,各部门员工瞧见她一脸风风火火的模样,都不禁在心里感慨。 不愧是创想科技的年度大单子,连从来不加班的夏总都开始卷起来了,为了自己的绩效,也要努力冲了! “你知道吗,今天夏总早到了。” “夏总这会儿在办公室里。” “夏总这架势是要拼了。” 夏明棠说完就挂了电话,秦滟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没有反应过来不是指秦滟措手不及或者说没料到夏明棠会提离婚,而是秦滟有点不知道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她低头把被挂电话后“嘟嘟”响的手机关掉,看见熄屏后的手机倒映出自己没什么表情的面容。接着秘书隔着玻璃轻轻叩了叩,做了“投行”口型。 秦滟没回应,靠着休息间的桌子从抽屉里摸出烟草点燃,一口接一口,连续吸了几口她才后知后觉感受出一点陌生的苦辣。 原来吸的是别人送来剪好的雪茄,她像个新手一样把它当做香烟在抽。 秦滟慢慢吐出最后一点烟,直接碾碎扔掉,又呆了大概一刻钟才推门走了出去。 她面无表情,等候的秘书只知道她去接了重要的电话,此时也没什么感觉,秘书室的早都习惯了她工作思考时的冷若冰霜。秘书在旁边汇报,她的步履越来越快,迈进方才离开的会议室时已经重新挂上了笑容,秾艳张扬。 来客笑着站起身:“秦总想必接到了好消息。” 秦滟含笑伸手:“怎么可能,请。” 没人相信这不是客套话,因为之后的秦滟强势得不可思议。 火焰对准香烟头,点燃,指间夹着它一吸,再慢慢吐出来,烟草味儿刺激着喉肺和感官,让她勉强清醒了一点。 她想起今天的夏明棠,还有那通电话。 其实没什么意外的,夏明棠说出的“离婚”两个字,秦滟的感觉居然是尘埃落定,像是法院宣判的死刑今天才亲耳听见执行。 她不意外,任何一段结束都有预兆。其实仔细想想她早就预感到这一幕,不是今天这通电话也会有另外一次。 十年的感情说结束就结束,要称不难过秦滟自己都骗不过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就是证明。 但说多痛苦,好像也没有。 秦滟想起来夏明棠客串过的一部电影,主角分手后痛苦到失声的地步。那是一部沉闷的电影,秦滟完全是因为夏明棠才观看的,但她此时奇异地想起这个镜头——主角无声地穿梭过人群,眼泪却那么汹涌。 她应该哭泣吗? 秦滟揿灭香烟,她在想夏明棠。 阿棠此时在干什么呢? 阿棠会比她更难受吗? 大概是烟草的作用,现在再回忆那一通电话,秦滟感觉更清晰了一点。夏明棠其实说完“离婚”后停顿了一段时间,具体也记不清多久了,只是两个人都在沉默,最后夏明棠挂了电话。 夏明棠在沉默什么,在等她挽回吗?还是在等她说离婚怎么安排,毕竟两个人光财产就值得一场年度舆论大戏。 秦滟当然相信是前者,后面是她满身铜臭的臆断。但她也知道、也相信夏明棠知道这不可能。 她们吵架吵得面红耳赤,摔门摔抱枕离家出走都有过,什么阴阳怪气的话也会说,但也确实不会说真正伤人的话,比如拿离婚来威胁。 那不是威胁,那是拿这段感情开玩笑。 所以夏明棠在等什么? 也许她说出口的那一霎自己也没想到吧。这不是夏明棠深思熟虑后说出口的决定,而是她的冲动,却在开口之后才发现这有多么理所当然又难以置信。 当然难以置信了,傻瓜。 秦滟笑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摸烟盒的时候发现已经空了,烟灰缸里全是长长短短的烟把儿,再一看手机已经三点半了。 他爹的。 秦滟摇摇晃晃地把自己挪去卧室。没开灯,也没收拾,就直接那么躺下睡了。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但她入睡得非常快。光怪陆离的梦境很快就涌上来湮没了她方才勉力维持清醒的神智,像中了病毒的电脑播放PPT,乱七八糟地闪出现又飞快地消失。 偶尔她甚至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却不知道自己在梦什么。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几何膨大缩小,过了一阵变成熟悉的卧室天花板,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秦滟睁眼时又离得极其远,不知道为什么有个声音告诉她要去接触,怎么也够不着。 秦滟情急之下叫了一声“阿棠”,杳无回音,她才忽然清醒。 开灯四望,对影成双。 秦滟起身趿拉着拖鞋摸出温度计,一量三十八度。 大概是发烧又兼睡梦惊醒的缘故,秦滟感觉昏昏沉沉的,想什么都要半天。她寻思了半天想睡之前自己昏昏沉沉可能是发烧的缘故,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当务之急是降烧。 但她自己没照夏过人,甚至连自己都是靠私人医生、后来靠夏明棠给她安排周全这些事儿,发烧吃什么药干什么事儿她还真搞不清。 秦滟摸出手机准备给私人医生打电话,忽然又停住了。 她这边打电话叫完医生,那边夏明棠醒来估计就知道了。 那就太恶心了。 刚提完离婚,说的时候也没提挽留,转头就开始发烧这疼那痒。这不是故意折腾做作是什么? 秦滟自觉还不至于下贱到这个地步,她不想让结束了的荒诞十年末了还要填上一笔更恶心的剧情。 但再和谁联系?谁都能和夏明棠产生交集。 秦滟没想到她也有人脉匮乏的一天,犹豫半天还是重新睡了回去,没两个小时又阴沉着脸拍掉闹铃起床,潦草对付几口早餐就坐车去公司。 秦滟连续几天起床、工作、发呆、睡觉,低烧断断续续。她中间还自己开车去了一趟药房,久违地体验了一把平民人间。 秦滟认识夏明棠之前,和医疗有关的她只接触过医生和医院,还真没有自己买过药,第一次去药房就是因为夏明棠。 那时候还是夏明棠的事业低谷,秦滟有一次晚上从摄影棚接夏明棠下班,告诉她晚上不回家去兜风。 她开着敞篷车沿盘旋的山路俯冲向灯海浩瀚的城市,一圈又一圈,还越来越快。两边树木在蓝墨色的夜幕中映出一道又一道黑黢黢的高大的暗影,不知道是山风太烈还是她们的飙起的车速卷起了风,草木在她们倏然擦过的目光中竭力跳舞。 夏明棠非常罕见地大喊大叫——真的是大喊大叫,她也是,轮胎引擎在嚣张地轰鸣,声音略小一些都听不见彼此在说什么。 夏明棠让她慢一点,秦滟就不,她还在踩油门,她一边开一边余光瞥夏明棠想干什么又不敢的样子大笑。 秦滟敢向赫尔墨斯和财神发誓,如果她开得不是跑车而是一辆教练车的话,夏明棠一定已经一脚狠狠踩死刹车了。 她最后放慢车速,停在路边。刚把手刹一拉,夏明棠就从副驾驶上起身扑上来把她摁在靠背上。 很奇妙,秦滟那一瞬间第一反应是扶住了夏明棠的腰,真的被夏明棠那个诡异别扭的姿势惊到,害怕她把自己闪着了。 夏明棠职业所致,腰肢比木棍一样的她软多了,力气也更大。秦滟没挣扎,她其实更像是在享受,仰靠在椅背上盯着夏明棠。看她漂亮明亮的眼睛染上愠怒,眼尾带出一点点、非常不明显的水光,分不清是汗还是方才刺激之下无意间流出来的眼泪。 这一切都没有在秦滟的视线中消退,反而开始变得靡丽。 秦滟不可抑制地冒起一个能让夏明棠粉丝气急败坏的念头:这样的夏明棠只有我见过,我拥有。 夏明棠下嘴特别狠。 秦滟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要窒息,在窒息中直飞上云端。直到夏明棠喘着气分开,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咬破了。 夏明棠盯着她,近得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秦滟看着她漂亮的、靡丽的眼睛,几乎无法对焦。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距离太近,还是太让人迷离——她下意识舔了舔嘴角伤口,铁锈味儿带着一点刺痛酥麻直冲大脑,刺激得神经都在发颤。 秦滟就这样笑起来,笑得有点咳嗽。 “好暴力啊。”她说。 与此同时,秦滟坐在西井别墅的秋千上,目光时刻锁定着手机上的红点。 马上就六点半了,红点显示夏明棠此时正在夏家老宅,且在那里待了好一会儿,并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打算。 她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正要前去逮人,别墅却来了人。 这人秦滟最近见过不少面,正是夏家老宅的管家,林婶。 林婶是夏家的老人,待秦滟也十分客气,“秦小姐,大小姐这些日子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嘱咐我来收拾她的随身用品。” 这个“家里”自然是指的夏家,秦滟有些不可置信,“棠棠这些日子住夏家,那奶奶怎么说?” “老太太说,大小姐这般有事业心是好事,最近大小姐工作忙,住在夏家离公司近,也方便养身子,等忙完这阵再说。” 秦滟:? 怎么回事? 她送走林婶后,拿出手机开始一段一段调录音监控。 50-60 第51章 感受着掌心之下的柔软颤动 “你要是嫌成天和阿滟大眼瞪小眼,待着腻,那也可以回夏家去住会儿啊。” “你奶奶是不是让阿艳管着你,处处向着阿滟?” “所以啊,要让你奶奶向着你,让她觉得你是靠谱的,你得让她看到你成熟独立有主见的一面,而不是只会撒娇哭闹跟小孩子一样,至于具体应该怎么做,你得自己去想。” 秦滟在公司一直忙到十点,坐车回去路上和葛莉聊了聊行程和人事,到家后又拿出电脑看邮件,把未读邮件一个挨一个点下去。连垃圾邮件也被她一份一份删掉后,又想起自己还有资料没看,于是准备去盛点水继续。 没想到起身的时候她脑袋嗡得一声,险些把自己踉跄碰摔。 秦滟这才意识到自己忙太久,满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数据和报告。 秦滟又慢慢坐了回去。 工作人员早就下班离开了,整个别墅只有她一个人,这几天都是这样,今晚也是这样。 家庭管家艾琳早已把恒温控制打开,高达五米多的电视墙上显示的逼真的火焰在她的眼瞳中倒映。 秦滟坐下后许久没动,一直靠着抱枕看着电子炉,像入定了似的。 恋爱三年,结婚七年,从认识到现在拢共也有十年了。秦滟想回忆点什么,或者说反省一下梳理梳理这段感情,但她做不到。她想了半天都是乱的,反而脑袋越来越胀。 她又准备起身去找点喝的,白酒或者什么茶咖啡都行,结果看见面前茶几上放着骆驼骨烟盒,好像是刚才自己在车上抽烟塞进兜里,刚才嫌膈随手放在那儿了。于是她换了主意,抽了一根出来。 打火机脆响的那一瞬,秦滟轻易想起前段时间她还在I国时夏明棠给她打电话,开口第一句是质问她抽了多少烟。于是从I国回来之后她有意不让自己在家里吸,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容易焦躁,办公室的烟被她快抽完了。 现在好了,她亲耳听见夏明棠对她说“离婚”。其他不知道,目前看来已知唯一“好处”是香烟自由。 对,离婚。“有句话你说对了,我记住了,‘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只剩下了寒暄一样的问答呢?’” 夏明棠枯坐了半天,起身挪到沙发上摸出了手机。 她又点开那个安静了很久的对话界面。夏明棠先打字“你在干什么”,删掉;又打字“你在哪里”,删除;再打字“你吃饭了没”,删除。 最后她点开表情包,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眼睛一抬,最上头状态忽而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夏明棠直接关掉表情界面,安静等着,眼睁睁看着对面由“对方正在输入”变成“AAA秦滟”。 夏明棠:……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夏明棠想,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在你离开之后乖乖低头找你,不撒泼不吵闹不折腾,放任你的若无其事。 夏明棠:【方便接电话吗?】 数息后,手机开始震动。 夏明棠点下接听键,打开免提,停顿了一下又关掉免提放在耳边。 没人开口,好像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过了半天秦滟那边似乎有人说话,声音传过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嗓音。 秦滟开口,不过是对她旁边的人:“稍等。” 夏明棠终于知道说什么了,她顺势问了一句废话:“很忙吗?” 秦滟的声音听不来情绪:“没事,你说。” 夏明棠又卡住了。仅限她和夏明棠二人知道的离婚终于被第三个人知道,原因是夏明棠发来一份离婚协议书。 夏明棠当然不会像霸总一样在踩着高跟鞋带着保镖来风露大楼对秦滟甩离婚协议书,弄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她很现代地发了秦滟私人邮箱。彼时秦滟在喝茶看平板,手很快就点开了。 按理来说她至少应该意识到夏明棠会给她发什么邮件的,但她没有。多年来的习惯让她完全没思考就打开了文件,写着至少有二号字体大小的“离婚协议书”的封面瞬间占满整个屏幕。 秦滟一口呛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本来就在反复间歇低烧,这一下咳得几乎有点收不住,把平板塞给旁边的葛莉,抽了几张纸慢慢平复。等她忽然反应过来回头的时候,葛莉已经是混合着震惊和错愕的表情了。 葛莉对上秦滟的视线,把还亮着屏幕的平板递过来,另一只手举了举,也不知道学的是是小学生回答问题还是法式军礼。 葛莉张了张嘴,感觉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秦滟特别没有社交礼仪地点点头,从葛莉手里抽走了平板。 她手指一直在往下划,划到底,文档被她拉上去又弹回来。秦滟头昏欲裂地阖目。 “因为我不在乎,我只会祝她未来飞黄腾达。”田淼直接坐她对面的茶几上说,“你在乎得要死,我是挺不明白明明这么在乎为什么要离,你这反应阵仗也不小啊。” “当初我觉得她是挺不配的,但都这么长时间了,现在这话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做了什么让她提的离婚?出轨了?” 秦滟安静了很久说:“大概算我逼她提的吧。” 田淼猛地站起来,顿了几秒又坐下。 说这话这指定喝醉了。 田淼胸有成竹地拿手机和人说要解酒药,一边嘴上回应疑似醉鬼:“嗯嗯,武力逼迫?好厉害没看出来啊秦三。” 秦滟仍然闭着眼,嗤地一笑:“只是逼她说破而已。” 好像没喝醉。 谭俊明真没想到,她愣了一下:“这都……还生气呢?这都结婚几年了,什么事儿过去了就行了……” “不。”这一次,夏明棠直接打断了。 夏明棠从桌上拿起纸巾,叠了叠擦拭嘴角上谭俊明看不见的咖啡渍。她动作从容、轻柔,好像方才看到的那些内容对她而言完全没有影响,如同一滴墨流入浩瀚沉默的大海中一样。 “你以为她不知道吗?”夏明棠说,“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没必要。” 谭俊明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夏明棠反而笑起来,她拍拍谭俊明的手背:“愣什么啊谭总。” “我还谭总,现在真的是谁都叫总了。”谭俊明苦笑一下,“你是要不牵扯风露是吗?” 夏明棠就这样带笑看着她,带着些对谭俊明心知肚明又避开不谈的揶揄。 “如果对风露,或者说对她有影响再另说。”夏明棠说,“你前面说得都对,我也同意,怎么处理是你们要商量的,但是不必扯她。有什么好的方案吗?” 谭俊明低头看着平板沉思。夏明棠提壶给她又续了一杯咖啡,引得谭俊明目光一抬:“谢谢。” 夏明棠很小幅度一摇头:“没事,也不用着急。” 谭俊明在平板上敲字:“那可不行,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很可能什么都不会改变。”夏明棠说道,“到时候花点钱岁月史书一番,依旧冰清玉洁,海晏河清。” 谭俊明笑起来,将平板一推:“难得见你说话这么秦总的时候。” “什么?” “说话很苛刻。” 夏明棠没接话。 她从言语到动作,都在表达对所有与秦滟有关话题的推拒。 平板上是新的公关方案。夏明棠一边看一边听谭俊明解释:“……然后是切割,我们不能真让他们和我们绑死,给公众留一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印象。他们不是声称要告揭发幽灵场的大V营销号吗?支持告,告了我们这边帮忙申请查账。营销成本多少,软文花钱多少,对赌是什么,一起公布吧。” “公布完就该轮到我们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和牧导合作而已。我们有钱、有法务、也有资源,他们背靠地产金融狗急跳墙,代表互联网金融的何导会很乐意和我们合作的。”谭俊明口吻温柔,“不过选择得罪的话就得罪死了,他们这一系的那位老板也至少得是红通结局。” 夏明棠问:“牧导呢?” 谭俊明摊手,状似无奈:“牧导没有选择我们,也没有告知我们。”她停顿了一下笑道,“不过要是可惜他的才华的话,之后未必不能捞他一手,到时候也算是另一桩美谈了。” “倒反天罡的美谈吗?算了吧。”夏明棠停顿了一下,“而且我也不是可惜,我还没资格可惜他。” 谭俊明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就被夏明棠后面的话截住了:“我能什么都不知道,能有钱有法务有资源,能有……甚至有你们,也不是靠的我。” 她的话到这儿戛然而止。 谭俊明看着夏明棠,沉默了一会儿:“你怎么会这么想?” 夏明棠没说话,指了指平板让她继续。 谭俊明再没有提有关风露、有关秦滟的事儿,直到她离开的时夏明棠送她出门,她回头看着倚在玄关的夏明棠才说了一句:“快过年了,过个好年吧,也许她很想你。” 夏明棠没有接话,一直等谭俊明离开,她才脱力坐在羊毛地毯上。 从那天秦滟离开、她搬到华庭壹号开始,她和秦滟没有打过一条电话、发过一条信息。 也许她很想你。 夏明棠说:“我知道了。” 这是第一句,第二句她沉默了有几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不知道为什么秦滟也没有说话,可能她感觉错了,其实沉默短得只有一息。 她说:“离婚吧。” 秦滟将蓝色 新婚妻妻出现点摩擦多正常,毕竟自家孙女的性格,也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 于是趁着两人都在,夏华英开了口,“棠棠,你那创想科技的项目,进展怎么样了?” 夏明棠明白自家奶奶的用意,不敢撒谎,但可以运用一些语言的艺术。 “概念广告是已经制作出来了,但后续还有许多细节需要与甲方磋商。” 夏华英了然点头,“也就是说,你最近没那么忙了,那就赶紧回自个儿家里去吧。哪儿有新妇,老赖在娘家的道理。” 夏明棠一听这话就要哭惨卖乖,夏华英却似早有所料,“阿林,扶我去看看院子里的花儿。” 留下一对新婚妻妻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第52章 我人缘可好了,有的是地方可以去 夏明棠被自家亲奶奶往外撵,气呼呼地回到房间,将随身用品杂乱无章地往箱子里塞。 秦滟跟在一旁,帮忙递东西。 她递过来一件,夏明棠就抓着往外丢一件,主打一个叛逆。 这会儿秦滟捡着她时常玩的游戏机,递到她跟前,夏明棠接过刚打算想丢,停顿两秒后又收回了手。 也许吧。“你说什么?”秦滟盯着田淼问。 她没发现,至少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是怎样的姿态。 田淼没见过自己闺蜜这么狼狈的时候。真是。 秦滟笑了一声,往后一拨头发,抬头看见葛莉还立在原地。 “怎么?” “唔,就,”葛莉检索了一会儿措辞说,“是真的吗?” 秦滟再次感到惊讶,这次是为自己。她听见自己回答竟然还挺平淡:“是。” 葛莉一向对得起她高昂的年薪,一点也没磕巴地接话:“现在准备律师团队吗?” “不,”秦滟条件反射地说,说完她沉默了很久,然后缓慢但坚决地说,“现在不用。” 那什么时候用呢? 葛莉没说话,但她用眼神说出这个问题。 秦滟既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也不想剖析自己为什么不肯的内心,她像个昏君一样驱逐自己兢兢业业的诤臣:“你不用管。” 诤臣提醒她:“夫人那边不会瞒住很久的。” 她简直像是濒死时从水中捞起来的一样。 “我说,我刚要给夏明棠打电话,但你让我闭嘴。”田淼看着她说,“你俩出什么事儿了?离婚了?” 秦滟有时候就恨周围人的这种灵敏。 “你说是就是吧。”秦滟礼貌地说,“可以闭嘴了吗?我是真喝醉了吧,是不是应该他爹的查一下是不是有个该死的律法不允许我他爹的喝吐怎么着?” 田淼简直又气又笑:“你嘴都不是抹了蜜,是泼了你们新出的香水。夏明棠被你的嘴气走的吧?” 秦滟听力理解满分:“我嘴上功夫很好,可和你没关系,你又不清楚。” 田淼脑内的车差点开到马里亚纳海沟,有一瞬间她恨不得扇死联想过快的自己。 她对秦滟此时真的无话可说。 田淼拽着秦滟进了包间,秦滟一副爱谁谁的样子,进去也只是懒洋洋地向后仰坐在沙发上,目光放空。 田淼应付走狐朋狗友们,关了门,转头问她:“为什么离?她出轨了?” 秦滟面无表情:“你情儿找七旬老汉她都不会出轨。” 田淼乐了一下,乐完她还咂摸咂摸,问秦滟:“你知道我刚为什么能乐出来吗?” 秦滟所有社交平台的动态都是和工作有关,平常、低调、稀少,一看就是秘书或者什么助理之类的在负责。 就连这两天自己的名字在热搜频出的情况下,她依然那么安静。网络上最新有关动态是几个时尚、金融有关博主爆料风露一个月前用现金结算的股权互换来秘密收购一豪华连锁酒店品牌股份,参考图是风露的高管和该酒店家族成员谈笑风生。 夏明棠当然有在关注,葛莉也每天都会给她转发行程,偶尔聊聊天。那张照片她知道秦滟也在,举起的红酒杯倒映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夏明棠用曾经向自家站姐学习到的图像增强技术将它放大、变清晰,看到了秦滟敞着西装,长卷发的乌黑一直延伸到她露出的锁骨上。 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做这件事,对着那个尽力了许久依然模糊的图影看了半天,活动有点发僵的颈椎的时候突兀地想,她和自己的那些痴狂粉丝有什么区别。 只看影像的时候,彼此都是美好的,因为眼里只有女娲的造物、鲜活的人体美学。 粉丝会觉得影像背后的人也是和自己脑补的一样高贵、美好、脆弱。得知真相的她不会,她只有逃避。 越不联系,越不敢联系。 到今天已经一周多了,夏明棠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在赌最后退让的那一口气,还是秦滟真的忙得不可开交。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前者,秦滟是理所当然的后者。 秦滟怎么可能会赌气? 她那么理智,是会在吵架过后理所当然地上门让自己和她回家的那种人,也是会写一份文档列出一二三分析这场争吵前因后果主要矛盾次要矛盾的人。而现在是年末,风露又有什么这收购那计划的,她当然会很忙。 夏明棠一直就这样想,她只敢这么想。 夏明棠脑海反复在想谭俊明说的那一句话,又开始猜她们是不是有过背着自己的联系——很有可能,到年末了应该联系更多才对。 秦滟不会对外人说什么,那就是谭俊明看出什么了?她会让别人看出什么吗?那么这就是她想让谭俊明看出来的? 或者说……想让自己知道的? 夏明棠忽然反应过来在干什么,被自己的费尽心思逗笑,笑完她已经没法从回忆的一幕幕里跳开了。 她甚至有一瞬间不可抑制地恼怒,愤恨谭俊明为什么强迫让自己想起她这一周一直逃避的这些。 秦滟好像就在她耳边说话,过去的声音就像洪水自时间倒灌,于脑海中炸响。 “要是不顺就告诉葛莉,阿棠。” “临走前挂着脸又不肯接电话的不是你吗?” 文档内容没过脑子,她划来划去看了几遍才发现发来的是模板。 她说什么,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甚至有点害怕要说点什么。 夏明棠奇异地沉默着,自己都不知道在等什么。说不清到底是长是短的沉默时间,秦滟又问:“是最近票房舆论的事儿吗?” 夏明棠抿抿唇,听见自己传到声筒的呼吸声。 “如果你在意这个的话,我之后盯着处理一下,不会有影响的,不太在意的话就放一放,让工作室谭经纪处理就行。”秦滟说,“最近我这边事儿比较多,两可之间的事儿就先没夏及到。” 夏明棠抓着手机,目光落在面前电视幕墙上。 还是重复之前的问题,她换了一个说辞:“这么忙吗?” 停顿了一会儿,秦滟语气未变。她的语调还是不辨喜怒的、有些轻飘飘,就像她惯常的那样:“你想让我怎么回答呢?” 夏明棠笑了一下,她都有点惊讶自己此时还荒谬地感觉出一点好笑。她说:“你都不肯哄骗一下我吗?” “上次你问我为什么要说破,我忘了回答。”秦滟说,“我没法对房间里的大象视而不见。” 夏明棠问:“所以‘大象’是什么?” 秦滟沉默不过一瞬:“是……” “算了。” “什么?”如今亲耳听夏明棠给了解释,她反而不想相信,可从旁佐证都告诉她事实就是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 闹得这么大?这怎么可能拿来开玩笑? “我说算了。”夏明棠重复她方才匆忙突兀的打断,“当我没问吧。” 秦滟对夏明棠“随你便”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她此时偏偏不肯罢休,应声问:“你要避而不谈到什么时候?” 又来了。夏明棠几乎要被她问得窒息:“重要吗?” “我说了我没法视而不见。”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一直不肯联系吗?” “是。”这么说还是真的。 周珊珊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那葛助这个……?” “不用雇。”夏明棠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周珊珊没劝,她问道:“夏姐,那我和谭总联系了?” “什么?” “三十多岁了。”夏明棠说,“我以为已经不会再像十几二十岁那样什么都要个明白。” 这句话说出口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猛烈的心跳。如果这时候有人告诉夏明棠,食草动物偶尔会有某种心悸的预感,她一定会相信。 通话那头的秦滟忽而笑了,极短促的一下,像猝然咽回去的叹气。 “唯独有些事就是不行。”她说,“因为我知道它为什么开始。” 夏明棠想起谭俊明提起风露公关的为难,接着又想起前几次两人之间已经处理掉的范梓的、孔康安的、卡米拉的绯闻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切她一次又一次被动等着秦滟或者秦滟的人替她处理的是非。 她最后想起的是七年前那场按部就班的公开计划,还有声势浩大的婚礼。 唱跳偶像不好转型,少数性向公开限制戏路,乃至贯穿整个青春年少时代里外人眼中注定的否定和失败,都被轻易地逆转。 仅仅因为她结婚,源自相爱。 其实差距是自始至终、自里而外的,只有无价的情感可以越过一切物质和世俗定义的天堑鸿沟。 所以当它改变的时候,即使是春风化雨式的潜移默化,也会更迭成骤雨狂风。 她唯有双手紧紧抓住床单,才能让自己仿若漂浮的身体找到些实感。 也没让你这么快啊! 她眯着眼睛,沉浸在余韵里,呼吸起伏,气得连话都说不出。 快点开始并不代表快点结束。 这一夜,夏明棠被秦滟锁在床榻,找回了许许多多前些日子的回忆。 直到最后实在没了力气,夹着秦滟的手掌晕了过去。 第53章 收获了情敌+1 夏明棠在一片细碎的亲吻中醒来,看着眼前温婉典雅的面容,她很难把这形象和昨晚各种折腾她的家伙联系在一起。 她伸手揉了揉还有些犯晕的脑仁儿,光.溜溜身子的被一双手臂紧紧圈在怀里。 秦滟将吻从眼尾挪到耳洞,清晨刚醒来的声音带着些沙哑。 “棠棠,我想……” 夏明棠一听这声音,身子条件反射般颤抖,用了好大力气才将人推开。 “想什么想,想都别想!” 白日宣淫,还要不要脸了! 秦滟被推倒,侧卧在床榻,却也不恼,牵住她一只手,好脾气道。 “今天周六,我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安排?” “安排?”夏明棠由着秦滟把玩着她的掌心,一时不知对方用意何在。 秦滟见状,好心提醒,“不是你昨天说的,治疗控制欲,其中有一项是‘失控训练’,就是需要把一部分做主权交给别人。所以我想,今天都听你的。” 还有这种好事? 夏明棠闻言顿时眼前一亮,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轱辘辘地转。 秦滟也不催促,趁机在那雪白的娇.嫩上种下几颗草莓。 被打断思绪的夏明棠:! 你这么打扰我,我还怎么想! 她起身捡起睡衣,将自己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 不待身边之人作为,蹦下床榻踩着拖鞋就往浴室跑。 “等我洗个澡慢慢想,你不许跟进来捣乱!” 她将浴室门锁好,将自己泡在浴缸里悠闲地洗了一个澡。 这次总算没有人再破门而入,看来那人的确有所反省。 《满堂春》说的是居住在小镇上的叶妩在一次歌舞团表演散场后,遇到了来此地野外调查的生态学家董野。两人初次相逢就是因为叶妩发现董野和自己长得很像,这才叫住了对方。 何小青想要拍摄出相似而不神似的感觉,这点她在之前已经和夏明棠讨论过了。现在化妆技术这么高,大凡风格相类的美人,其眉眼骨相多少是有共同之处,故而她之前挑演员倒也没有特意注意这一方面。 现在范梓出现在面前,何小青居然感觉就应该选这个人和夏明棠搭戏。 何小青先一喜,继而又忽然一慌——她作为发小,还真挺了解闺蜜秦滟的狗脾气的。 何小青在那里思绪翻飞的时候,夏明棠已经和向经纪客套完了,一转头看见导演不知道在想什么。夏明棠以为她是震惊,替自家员工解释了一句:“我经纪和向姐沟通过了,所以小范按着角色简单收拾了一下。要是戏合适,试妆的时候再找老师调,今天就是打个样。” 何小青回神:“哦,化妆水平确实挺好的,比你刚刚给我的照片好看得多。”当然好看是因为这样更像夏明棠。 夏明棠听得懂这种吹捧,一笑置之,转头对一直安静站在那里任人打量的范梓问:“刚给你发的剧本看过了吗?需要时间熟悉吗?” 范梓大方说道:“看过了,现在就可以。” 夏明棠一颔首,旁边的何小青接话笑道:“那你现在开始吧,给你的剧本中叶妩和董野的片段,随便挑一段来,你老板给你搭戏。” 范梓原地站着想了大概三秒,在众人的眼下开始了。 她对着夏明棠,整个人由沉静乖巧变得随意,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散漫地说:“阿妩,别闹了行不行。” 在场的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范梓挑的是董野与叶妩的第一次吵架。 叶妩第一次从夏日溺人的情和欲中意识到她与董野的差距。 夏明棠声线分明没有大变,一咬词一停顿,竟变成了甜媚而不自知、自小学戏的小镇姑娘叶妩。 她带着细碎的喘息,卑微地开口:“我愿意为你做很多事……姐姐……很多事。” 范梓按着剧本所写的董野那样,手指一圈一圈慢慢绕着,抬起朝向光处看着说:“你的头发在光线下看着真的是浅棕色啊……嗯,阿妩,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猝不及防地痛到了,又隐忍过去,“我想要你,再多一点。” 想要你,不仅仅是身体,还有情感和承诺。 “我很愿意,如果我可以的话。”范梓饰演的董野手一松,一垂,低头看过去,相似的眉眼却是截然相反的神情。 董野由惬意变得烦闷。 她拨开另一人的,霍然起身,往旁边走了一两步,又走回来,低头盯过去说:“如果我可以,阿妩,但是我不想被拘束,我还有我要做的事。” 被盯着的夏明棠没看剧本,放松抱臂靠在椅背上,和旁边的何小青一样是不辨喜怒的审慎的神色。 而她开口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样,语气带着缱绻,连责备都显得温柔,又杂糅着说不出的痛苦:“那我呢?那我呢……我要求过分吗?” 宛如分裂。 本应带着轻慢宣判的董野忽而停住了—— 范梓一下子没接上来。 其实只是卡了两三秒的时间,范梓再开口的时候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第一个字就有点惶措。 何小青没有给她说出第二个字的时间。 “可以了。”何小青朝她笑了笑,“回去等通知吧。” 范梓点头,又赶紧露出一个有些腼腆、抱歉似的笑,偏头看看向经纪,又看向夏明棠。 这样的小心就不像夏明棠了。 夏明棠接着她的目光,温和宽宥地颔首:“辛苦了,去吧。” 何小青看了一眼夏明棠,转头把其他人一起赶走了,开车送夏明棠回家。 “刚提的新车,我亲自开。”何小青得意地晃了下钥匙,“去哪儿姐?” 夏明棠不客气地坐进副驾:“华庭壹号。” 何小青懵了。 何小青:“还没和好?秦三不是回来了?” 夏明棠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看了她一眼。何小青双手一举说:“姐,不是我打听,是因为Ganni的事儿有人想请秦三,托到我这儿来。我问她助理才知道她已经回来好长时间了,其他没聊。” 夏明棠不置可否,目光蜻蜓点水似的往无人握着的方向盘上一掠:“要不还是叫司机来吧。” 何小青笑着挂挡点火,引擎低沉咆哮。她想起方才范梓被打断时那个表情,旁边的王制片看见了,特可惜的咂了下嘴。 她在引擎轰鸣中特别嘲讽地想,王制片那个德行,可能是遗憾范女士没有把夏明棠像个十成十吧?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姓范的敢像夏姐一样大气呢? 一个人能落落大方、游刃有余,是要有什么支撑的。 何小青不由得啧了一声,看着前方的车流说:“姐,小范我感觉可以,最后应该就是她了。” 夏明棠反而对范梓的表现有点迟疑:“再不看看?” 何小青摇摇头,叹了口气,又微不可查地摇了摇。 范梓确实一般,她甚至没能撑到片段吵架的高潮。但这就像是选择60分和朋友共享100元,还是选80分和其他人赌瓜分80还是120。 何小青是专业玩票导演的富二代,她没有赚大钱的赌性,更懒得费劲找遗珠。她只是在找最高性价比,能和朋友win-win一起喝汤最好不过。 何小青只是有点感慨。 夏明棠居然还能这么纯粹,简直不像而立之年的人。但是她方才的举措又很成熟,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刚被秦滟看上时只会听话的花瓶。 她到底是历圆滑而弥天真,还是把她唯一纯粹的地方献给了她的艺术事业? 这是至今保留对她其实没多少好处的艺人身份的原因吗? 何小青神色带着些无所谓:“教嘛。形象合适,脑袋灵光听话最重要。”一停,又笑,“不过再看看,再选选,要真遇上璞玉了再说,免得有人以为前面折腾都是陪太子读书呢。” 难道不是吗? 夏明棠脑海里又出现方才范梓怔在原地的一幕,说实话,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点厌恶。 她确实是听说范梓是科班出身、能力不错的,之前乱七八糟的事儿也觉得人家是冤枉的。既然形象符合,为什么不能给一个机会? 但当她表现低于预期的时候,夏明棠才发现自己真实想的是什么—— 不是给她一个资源安慰,而是让范梓来说服自己放下她、留下她。 夏明棠自嘲地想,其实自己远比自认为的要迁怒记仇。 “哎还是说秦三吧姐,最近她真的很奇怪。” 何小青脸上是兴致勃勃,夏明棠是八风不动:“比如?” 猫主人得到了支票,夏明棠得到了布偶,大家都很开心。 唯有秦滟,收获了情敌+1. 快十斤重的大胖猫此时乖乖缩在夏明棠怀里,被揉着圆脸一顿狂亲,模样温顺得不得了。 秦滟冷冷的目光化作刀子,一水儿朝布偶射去。 而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也张得大大的回望着她,看着……茶里茶气的。 此时的夏明棠沉浸在终于拥有一只猫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到一人一猫的暗潮涌动,脸贴着猫自言自语。 “哎这大胖脸真可爱,哎这毛茸茸的真舒服。你以前叫mimi是吧,以后跟了我,没人会欺负你了。咱还是改个中文名,显得更加接地气,以后你就叫咪咪吧。” 第54章 老实人拼尽全力,敌不过心机喵天赋异禀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秦滟一定会选择回到猫咪运动会刚结束的时候,掏出一张支票,塞进猫主人手里,告诉她。 “跑!抱着你的猫,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 家里添了位新成员,夏明棠欢喜得不得了,指挥着秦滟买了一系列的猫咪用品。 猫窝、猫沙发、猫爬架、猫帐篷、自动饮水器、自动喂食器、自动铲屎盆…… 室内区域不小,夏明棠仍然一眼就看到了秦滟。 秦滟关掉了玻璃幕墙,阳光和凉风毫无阻隔地进入室内。她卧在阴凉下的躺椅上,手里拿着琴谱,旁边地上立着小提琴。 不过她看得也不认真,夏明棠还没有走近,她便循声看了过来。 “阿棠。”秦滟没起身,看见她晃了晃手里的琴谱。 夏明棠有点惊讶,她好久没见过秦滟拉琴了,上次似乎还是几年前。 “准备练琴呢?”夏明棠蹲下探头瞧了一眼琴谱,没标题,不过纸新的,似乎都能闻到油墨味儿,“什么谱子?” “随便印的以前拉过的习作,好久没练了,拉出来和锯木头一样。”秦滟笑了一下,“要是练好了我年会就拉这个。” 夏明棠来了点兴趣:“选定曲子了?”夏明棠醒来的时候旁边空无一人。 有点惊悚。 夏明棠啪地坐起来,愣了半天所有记忆回炉,她来不及下床去卫生间,先从床头柜摸了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以找穿帮的劲头观察屏幕里的自己。 对视,闭左眼,闭右眼,左侧头,右侧头。 还好,看不出她昨晚深夜流泪的痕迹。 家政人员已经到了,厨师准备了早点在餐饮区,夏明棠熟稔地和遇到的人打着招呼,发现大家说话声音都挺含蓄。 秦滟看她:“你有推荐吗?”其实已经晚安不了了,她想。 她听见秦滟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均匀地呼吸,她就在这清浅到几乎无法注意到的呼吸声里流泪,不知道怎么止住,也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平躺着,对着天花板徒劳无功地眨眼。 她甚至不知道也想不清自己为什么而哭,只是跌落进一个悲伤的巨渊,在快要跌进梦境的那一刹那,她听见秦滟翻了个身。 这算是同床异梦吗? 夏明棠没得到答案,也没来得及擦下已经半干的泪痕,就这样沉溺进光怪陆离的梦里。 夏明棠下意识接话:“没有啊,风露年会又不是工作室的小打小闹,我怎么好建议。” 她说完话忽然感觉不太对,但她没能再说什么。 秦滟很快地瞥了一样琴谱,随后目光又转过来问:“你今天有行程吗?”顿了顿,解释一句,“我休息几天。” 休息几天?怎么可能? 哪怕她这个完全局外人都知道,秋季到年底正是时尚圈各大品牌各个公司最忙碌的时候。何况秦滟推行的收购Gianni计划也还没听到完成的风声,她计划中的风露与电商、互联网等新兴巨头的合作正在推进,以及还有残余在内部的其他几个派系要打压。 夏明棠还记得年初时秦滟和她提过的、宏伟又复杂的拥抱数字化、争夺新兴奢侈品市场的计划。 夏明棠问:“没影响吗?” “葛莉都有年假,我怎么也不能连休年假的机会都没有吧?”秦滟招手把小提琴交给艾琳,“所以才问你啊,有没有可以带我出去散心的活动?” 夏明棠按了按太阳穴说:“城市活动,公益活动,哦还有风露几个品牌的活动,差不多就这些,没有进组所以也不是特别忙。要不去参加品牌活动?XL总监说不定也挺想见你这个超级顶头上司的。” 秦滟眼神是很明显的无语:“他想见我我还不想见他们。” “那就没了,我最近也没拍戏。” “有已经确定的项目吗?还没开拍的?” “明年有一个最高检合拍的项目,其他的档期还空着在洽谈。” “之前结束的那个牧导的电影什么时候上?” “就这个月底。” “哦……我记得好像说你对那个什么,热搜导演,那个导演的剧本感兴趣?还有是何小青的?” “嗯,还没确定。” 秦滟定定看了夏明棠一会儿,忽然一笑。 她笑的时候是很漂亮的,不涂而朱的薄唇一勾,没有任何首饰没有任何妆容,深邃的五官就能撑起逼人的气势。 夏明棠却忽然感觉她方才那一下笑得无奈又疲惫,一点也不像过去自己心里那个骄阳似火的样子。 她问:“怎么了?” “没怎么,”秦滟接着问,“那天热搜是谈剧本的事儿?没有成功吗?” 夏明棠颔首,又摇头:“差不多凉了。” 她闭嘴,神色也有点恹恹的,意思大概就是到此为止,下一个话题。 只是昨晚还号称的能察言观色的秦滟偏偏看不懂似的,仍要继续问:“为什么?” “聊了很久,她东拉西扯,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说剧本改的很得罪人,也很敏感,涉及到什么平台之类,还有原型,女主角的形象也不太好什么的。” 夏明棠一停,沉默半晌说:“反正就这样,再说吧。” 秦滟不知从哪摸出来手机,划拉了不到半分钟放下抬头,看着夏明棠问:“《甘遂》,和何小青有关?所以有了些狗屁倒灶的事儿?” 夏明棠抿了抿唇说:“其实不演也可以,不是还有何导的?” 秦滟很明显是第一次听说,毕竟夏明棠本人没有安排行程接洽,她也不可能关注工作室有什么进展。 秦滟:“什么题材?” 夏明棠:“同性,爱情。” 秦滟问得很迅速:“和谁?” “还没定。”夏明棠慢慢皱眉,“怎么了?” 秦滟偏头无声骂了一句,看她嘴型,F开头。骂完她盯着波光粼粼的泳池水面,无声叹了一口气,重新转向夏明棠。 夏明棠这时候和她并排坐在躺椅上,侧着脸说话。她伸手抚上夏明棠的脸,又轻又凉。 “其实我会嫉妒的。”秦滟说,“去拍的时候告诉我,我多探探班。” 夏明棠真没想到,她不是第一次拍爱情片,之前也有过同性片参演的计划,只是最后没有签约而已,当时秦滟也没什么反应。 她怔了半晌说:“抱歉。” “你不是真心抱歉,我也不想听你和我抱歉。” 夏明棠神色一变,秦滟食指按在夏明棠的唇上,像是在压她后面莫须有的话:“阿棠,我没想要干涉你,只是希望你告诉我,免得我从葛莉告知的行程里去琢磨。” “它还在接洽,我还没有签合同定下来要出演的事儿,所以才没和你说。”夏明棠捏着她的食指挪开,无奈开口,“你要是膈应我就不接了,名导满地走,名编剧也多得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滟居然也露出一点无奈。她和夏明棠对视半晌,低头扫了一眼被捏住的手指,复又抬头:“我不想你为我,也不需要。我只需要你告诉我,告知我,别让我猜,就这个意思。” 夏明棠沉默半天问:“我遮遮掩掩?” “我既不知道那天好好的你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忽然气消了。”秦滟轻声说,“我本来不想提,提了不高兴,可难道不提就能过去吗?” “过不去,当然过不去,不过你要说清楚是吧。”夏明棠笑了一下,“如果我说我累了呢?” 秦滟一怔。 “我疲惫得很。我知道你连轴转,我也劝你不要连轴转,你没听,还是赶回来过纪念日。我推掉所有事等你等了一天,原本我应该感动的,可是我没有,我只有疲惫。你说我生什么气,我也不知道,我既生我的也生你的。” “只是过日子嘛不都这样,我无理取闹也好摆烂吵架也好,没有一直僵着的道理,所以我给你打电话了。至于吵架,一定要问,就是早上高高兴兴叫你起床,你给我来了一下吧。你要道歉吗?” 秦滟还是没声音,就这样看着她。夏明棠忽然觉得特别没意思,自己也特别胡搅蛮缠。她起身刚要准备离开,忽然被拉了一下。 “抱歉。”秦滟看着她说。 这回轮到夏明棠僵住了。 但对于夏明棠这样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来说,却是刚刚好。 秦滟的声线本就温润,放慢语速后更会有一种洗涤心灵的舒适感。 夏明棠听着听着便眯上了眼睛,这些日子以来,她无时无刻不在神经紧绷,如今却在这简单的童话故事里得到了放松。 秦滟一边继续背着故事书上的内容,一边伸手托住小狐狸摇摇欲坠的脑袋,小心搁在自己肩膀上。 夏明棠是困着了,但躺在她腿上的咪咪却精神头十足,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张得又圆又大。 秦滟一手搂住身边的小狐狸,一手赶着咪咪,让它躺回自己窝里。 咪咪不情不愿地离开温暖的怀抱,却没有回窝,而是走到床榻一侧,蹲坐得端端正正。 夏明棠怀中陡然空荡,无意识伸手去抓,被秦滟一手捉住,搂得更紧了些。 咪咪在一旁歪着脑袋,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两个人类身上挪开,恰巧与秦滟望过来的眼四目相对。 “坏猫。”秦滟抱着怀中的人,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第55章 虽说有些不合时宜,但实则心中暗喜 结婚不到一个月,二人世界变亲子互动。 夏明棠负责亲,咪咪负责当孩子。 秦滟收拾起掉落满地的猫玩具,看着某个毛发蓬松的胖家伙,正舒服地窝在她妻子怀里,占据了本来属于她的位置。 秦滟眼神幽怨,开口亦十分毒舌,“你有没有发现,它最近又胖了许多。” 夏明棠双手捂住咪咪的耳朵,脑袋随着双手一起摇,一脸“小猫咪听不得这种话”的模样。 她掐着同咪咪如出一辙的夹子音为之代言,“我们不是胖,我们只是毛茸茸。” 可能太累了,不想站起来碰吧。 夏明棠被这莫名的念头逗得短促地笑了一声,旁边的秦滟一动,朝她很轻地瞥了一眼。 夏明棠这才发现片头已经过了,剧情已经开始了。 她往后缩了缩,盘腿坐在沙发上,也扯了一点蚕丝被盖上。这蚕丝被一直放在这里备用,选中它时就冲着它大到同时盖两个人绰绰有余,又很轻盈。 当初是上一条蚕丝被破了重换,秦滟素来对这些琐碎小事不上心,撑着脑袋看她挑。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脑子一抽就说我们用化纤的吧。 秦滟也不清楚夏凉被材质,但她知道是一直用蚕丝的,于是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问为什么。 她拿拼夕夕给秦滟看,超级无敌巨便宜。 秦滟红唇一张一闭,少用劣货。原来自诩深情的爱也会褪色。 谭俊明想夏明棠是真醉得狠了。 她给执行经纪迅速商量完或挪移或取消明日行程,一转头那瓶葡萄酒已经滴水不剩。忙着把夏明棠劝到床上,给已经下班了的管家团队去电临时值班照看,卧室里已经躺下的夏明棠忽然睁眼叫她。 “什么?”谭俊明没听清。 “孔导的本子先放一放吧,《甘遂》那个。”夏明棠口齿清楚,不像醉酒,倒像只是有点困倦了。 谭俊明“嗯”了一声:“我之后给下边的人说,怎么了?” “孔导拒绝像假,大概是想驱虎吞狼。” 夏明棠翻了个身,声音在黑暗里冷冷淡淡的,有点像秦滟公事公办的口吻。 “所以不管孔导还是那个徐什么的主编就先这么着吧,省得琢磨着要从我这算计秦滟。” 谭俊明叹了口气,说好。 晚了六小时的米兰,正值金乌西坠。 送别Gianni合作商的葛莉上车后往后看,秦滟正用电脑办公,手里仍拿着手机,指上鸽血红的戒指在不甚明亮的车内熠熠生辉。 听见她上车动静了,秦滟合上电脑,等葛莉说完安排之后道:“明天往后的会议改成线上,安排起飞回国吧,越早越好。” 葛莉委婉劝了一句:“李翰已经从法国过来了。” 秦滟看着窗外,路人行色匆匆,好几个身着红黑的球迷大笑大闹,还有看不清男女的情侣在街头缠绵,像在接吻。 手机屏亮了一下,是无关的新闻推送,在秦滟低头看过来的一瞬间解了锁。手机页面还停留在来电信息上,最新一条标注着“经纪人谭俊明”。 秦滟重新熄灭屏幕,闭上眼。 “明天回。”她平淡地重复。 拼夕夕还是夏明棠曾经低谷时美好的记忆,所以不用但下载,偶尔刷一刷,就跟闲了逛超市似的。她当时戏瘾就来了,站在秦滟面前沉声肃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无产阶级的工具? 秦滟说没有,早就和你去那微服私访过n遍了,我那是商人本性。 夏明棠问什么本性,秦滟用很严肃凛冽的口吻说,不做亏本买卖的本性,便宜没好货,还是把要求说给艾琳,让她帮忙选吧。 夏明棠低头捣鼓一会,又打开一个软件给她看经验贴,现在化纤技术好发达的,夏凉被又轻又薄。 秦滟终于忍不住,翻了个不甚优雅的大白眼,霸道又娇气地通知,我有钱,我要最好的! 看,她的爱人秦滟女士就是这么一个人,挑剔又专制,还很会拿捏。 别人见过秦女士的大白眼吗?没有吧,秦总只会让她们试试她的刀有多快。 别人知道秦女士藏在强横里的那一点爱娇吗?没有吧,她们只会叫,夏姐或棠姐或夫人,请不要讲恐怖故事。 谁不会沉醉在“独一无二”这四个字里呢? “居然是爱情片。”秦滟说。 夏明棠回神,转头看了她一眼点头,目光一触即分。 回忆让她又错过了开头剧情,看着女主和女二眼神旖旎纠缠,一时间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这就已经谈上了还是怎么着? 又是秦滟的声音。 “一见如故,还没谈,正在暧昧。” 夏明棠“哦”了一声,开始专心致志地投入看电影,看着看着不自觉开始皱眉。直到片尾曲响起来,她往后一靠,捞着被子网上挂在肩上,整个人埋进去长出了一口气。 再抬头的时候,荧幕已经回到了系统界面,面前茶几上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一小杯热蜂蜜水。 另一杯在秦滟手里。 夏明棠感觉自己的时间莫名其妙加速,端起水杯她说:“你什么时候出去倒的?” 秦滟垂着眼睛喝了几口,间隙里回:“刚刚。” 夏明棠一点头,这问题就算过了,也没追问是哪个刚刚。 寂静得有点可怕,她想,可是看看秦滟,她好像怡然自得,没有一点要说话的意思。 也许吧。大概秦滟在外就是给别人制造冷空气的,所以比较能适应。从小做下位者的人就会下意识要做点什么来扭转,哪怕日后身居高位也很难改自幼养成的习惯。 夏明棠一边喝一边啪啪一通点,又打开了一部新电影。秦滟就在旁边安静窝着翻手机。夏明棠点完,在片头音乐里转头问秦滟:“你刚怎么发现我走神的?” 秦滟一手端着杯子,氤氲的热气在她面前升起,她在水雾后和夏明棠对视:“敏锐?或者用敏感这个词也可以。” 夏明棠说:“什么敏感?” 说完她忽然想到,以她阅各种片各种剧本的经验,偶像剧主角这时就会说,对你敏感。观众唾骂特别油腻,当事人觉得好甜好甜。 秦滟不会给别人觉得她油腻的机会,别人只会被她折服或者折磨服。 “情绪啊。”秦滟不急不缓地说,嗓音像一簇刚冒上来又将将消散的白烟,“你们演员要会演七情六欲,我这样的当然就要感知七情六欲,否则怎么谈判、拿捏、一击必中?” 夏明棠没说话,但神色明显不大相信。 “从事艺术的人也许会敏感地捕捉到缪斯的裙角,经商的人或许会对经济和他人敏感吧?总之不会是迟钝一无所知的。” 秦滟隔着水雾对夏明棠笑了一下。 “也许比你想象中更早地察觉到了。” 秦滟如果想的话,她可以是深沉的大学者,因为她读过很多书,这夏明棠一直都知道,也总是很信服。 现在她就觉得应该是有道理,毕竟秦滟纵横捭阖的时候,她在等着天降资源。 夏明棠点头,将心绪投入到荧幕上来。不过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秦滟好像对这部电影不耐烦,上部起码还施舍了足够的耐心。 余光里说完话的秦滟端着水杯,偶尔啜饮,偶尔抬头,更多的时候好像只是目光往前投射出神。 电影播完,夏明棠关机再看时,秦滟已经睡着了。 她才想起秦滟和她说的,本来打算是看完卓别林那部片子就睡觉的。时差没倒过来,可能当时就已经困了吧,所以并不是生病才那么蔫的。 她也忘了问秦滟到底多长时间没睡了。 夏明棠本来应该会愧疚的,但她没有,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 她们之间这样尴尬的交流,原来是因为一个时差没调,一个一心两用的结果。 夏明棠出去漱口,给秦滟也准备好漱口水和温水,才回来准备叫她。 “秦滟,”夏明棠蹲下来,仰头轻声叫她,“回房睡。” 秦滟露出很明显被惊醒的神色,睁眼那一瞬间全是没睡好的躁戾。 但她只是睁开了眼睛而已,很快就恢复到平静无澜的样子,朝夏明棠伸手一拉,手冰得像在寒冬。 “喝中药调一下吧。”夏明棠靠在墙上看她漱口时说,“感觉你的手越来越凉了。” 秦滟从镜子里瞥她一眼:“我中年肾虚。” 大晚上的,夏明棠有心接她的话开破车,但只是笑了一会儿说:“你喝不喝?我记得老太太那有一个特会调理的中医。” 老太太说的是秦决明。 秦滟“嗯”了一声。 夏明棠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秦滟吐掉漱口水,很清晰地说:“困了,不想动脑。” 看出来了,困了的人行事也变得慢吞吞,夏明棠已经躺下玩起了手机,秦滟才进来熄灯。 城市夜晚的微光从稠密的纱帘透过,变成模糊的、晨雾一样的薄晕在卧室里散开,夏明棠睁眼什么也看不清。不过太熟稔了,听着旁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就已经好像看清楚秦滟在做什么似的。 脱鞋,脱衣,换衣,盖被子,整理枕头,整理被子。 夏明棠等着她躺下、脑袋枕上枕头的声音,可是没有。 一股带着漱口水、沙仑玫瑰的温热吐息渐近,然后变成一颗小小的吻印在脸上。这团气息消失的时候,秦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晚安。”她用气音说。 夏明棠眼睛忽地睁大,她几乎用尽了声台行表的行当学问和自控力气,才回以一个温和、平淡的“晚安”。 秦滟抱着人平放在床上,俯身正要开始正题,突然感觉背上一道沉沉的力道。 她一个没跪稳,连躺在她身下的夏明棠也被压了个够呛。 “咪咪?”原本意乱情迷的夏明棠瞧见始作俑者,当即气得一脚踹在秦滟腿上。 “你没关门吗?” “关了啊!”秦滟抬头,正好瞧见一旁敞开的窗户。 冷风透过窗缝吹入,如同她此时的心,一样凉。 第56章 家里太拥挤了 秦滟抱着咪咪重新回到猫屋,这次特意仔细检查一番,将门窗都焊得死死的,保准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待她回到主卧,夏明棠已经重新套上睡衣,正将换掉的内裤洗干净晾起。 秦滟眯了眯眼睛,上前一把搂住自家小妻子的纤腰,动.作极不安分,“我把咪咪关好了,保证它这次不会再过来了。” 夏明棠一巴掌拍掉在自己身上捣乱的手,满脸写着不高兴,“算了,我才换了裤子,别又弄脏了。” 任谁在气氛正浓时,被这么突然压一下,然后让一只毛茸茸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裸.体,都会没了兴致。 神她大西瓜的打平了。 夏明棠声音瓮瓮地说道:“我不是为这个。” 谭俊明恍然大悟:“又吵架了?”看夏明棠不吭声,于是点点头说:“好吧,我们夏明棠好,秦总居然吵架,秦总坏。” 夏明棠没忍住笑了一下,差点冒出一个鼻涕泡:“哄小孩呢,我认真的。” 谭俊明嗯嗯啊啊,只管胡乱点头。【感谢关心,期待合作】 附图三张自拍,一张与孔康安、粉丝眼熟的助理周珊珊的三人合照。 粉丝不甚整齐地自发在微博下抱走夸夸团建,一派祥和。 秦滟已经回到办公桌前,敲下电脑enter键上传文件,拿起手机刷新热搜。 【黛兰公关就在等这一刻】 【黛兰硬蹭】 【十一调休】 【夏明棠发文澄清】 【调休从打工人的假期里拱出去】 【黛兰彩妆是卖不出去了吗】 这倒还真不能怪她不太在意。这么多年她也早看清楚了,头顶老板俩就不是浓情蜜意琴瑟和鸣的一对儿,说是天雷勾地火,热烈是热烈,说炸也炸。 她俩都有气到离家出走的行为,秦滟自然是不缺去处,倒是夏明棠第一次气到离家出走却不顺利。 她和父母断了来往也不在一个城市,又硬气地不肯去秦滟的大平层小别墅的,去宾馆又怕上热搜,想来想去让司机把她送去找谭俊明。 谭俊明倒也有空置的房子,她呆了没三天,开门收到了怒火更甚的秦滟。 原来是谭俊明硬气地不肯说在哪,让秦滟找得气急败坏。 一见面秦滟冷着脸丝丝冒寒,柳眉倒竖,眼神还残留着恨不能择人而噬的暴戾。夏明棠也确实被吓着了,下意识往后一退。 她一退,秦滟的怒火就忽然瓦解冰消了。 她声音有点哑地说:“要不是不想给营销号送KPI,我差点就报案了。” 夏明棠看着秦滟,眼睛有很明显的红血丝,除此以外就没有了,她依然是秾艳的。夏明棠心虚又心疼,吵不吵架早忘爪哇国了,犹豫着说:“你的声音……” 秦滟截住她的话头:“气上火了。”说完为了表明她很气,还狠狠地嗔了一眼。和刚才架势不同,这一嗔落在夏明棠眼里,居然有些风情万种的意思。 夏明棠环着她,轻易地亲到了秦滟的嘴角,尝糖果似的亲完说道:“现在看起来真好看,刚刚你吓到我了。” 秦滟蛮不讲理,幽幽地说:“你嫌弃我还凑上来,你走开。” 夏明棠是知道秦滟在无伤大雅的口角上很有些喜怒无常的德行的。她想退后拉开距离瞅一下脸色,没想到秦滟搭在腰上的手忽然发力锢住。 “你要干啥?”秦滟先声夺人,倒打一耙。 夏明棠知道吵不过,于是恶声恶气地直接警告:“我要生气了秦滟。” 秦滟没说话,头向后仰着瞧了她一会儿,忽然低头埋在她肩膀上,半个人的力量压过来,声音也因此变得闷闷的:“哦,那晚了,生气也跑不了了,我可不想再找一遍,带走锁家里生闷气去吧。” 夏明棠气笑了,低头咬了一下她白到透明的耳朵。 秦滟耳朵很敏感地一动,还是没抬头,慢悠悠地、含糊地说:“咬我也没用,我们有钱人是这样的,会金屋藏娇。哼,以后离家出走也再不许乱跑,华庭壹号空着,去那多好。” “你,”夏明棠抱着她无语,“那还叫离家出走嘛?” 秦滟很懂地说:“嗨,不就是想静静吗?干嘛非要找谭经纪?她怪可恶的,死活不肯说在哪。” 夏明棠注意被后面的话勾走了:“哦,那我和谭姐说一下?” 秦滟一顿,抬头看过来,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拂过夏明棠的脸颊,是幽微醉人的沙仑玫瑰的味道。 “不用,”秦滟看着夏明棠笑,语调还是她一贯的不紧不慢,尾音若有若无地一勾,“她精得很呢阿棠,就这样挺好的。” 夏明棠眼泪流下来的时候,她都没意识到,想到半中央的时候还忍不住嗤地笑出来。 谭俊明安静地递纸,纸在她眼前出现,搅开她放空的目光时,夏明棠有种突然被从记忆中拉扯出来的荒谬和孤寂感。 她接纸,仔仔细细地擦掉眼泪,擤了擤鼻子,可惜鼻子彻底不通气了。她试着吸了好几次都徒劳无功,只好放弃。 放弃的那一瞬间,理智上告诉她正常,感觉却是什么都在和自己作对,万般不顺,她满心疲累。 “是吵架了。”夏明棠轻声说道,“确实吵架了。” 谭俊明又递了张纸,夏明棠接了,只是握在手里。 “我……” 夏明棠想说什么又卡住,感觉混混沌沌的,半天才找到话头子。 “我感觉挺累的,挺茫然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吵起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这假酒。” 谭俊明脑子还停留在猜测夏明棠会不会离家出走,万一离开秦滟回国后要怎么应付的念头上。听了夏明棠最后半句,眼睛瞟了一下半空的贵腐甜酒瓶上签着顶级酒庄名字的花体字,用尽了高年薪的情商,跟着点点头以示附和。 “我本来没想打电话,只是今天和孔导聊提到她了,忽然就很想。半个月没联系了,我想算了吧,以前也不是没吵过,砸东西的都有。所以这次又何必这么僵着怄气呢,就打了电话。” 夏明棠慢慢地说:“打了发现……其实继续不联系好像也可以,我好像也没有那么想她。” 谭俊明一怔。 “什——”秦滟骤然提起来的声音戛然而止,数秒后她忽然嗤笑了一声。 “哦,”她轻柔地说道,“怪不得嫌我问了呢,抱完新欢想起来旧爱,是新欢终于让你开怀了吗?” 秦滟说完啪地挂断电话,给夏明棠甩下一串急促的“嘟嘟”声。 夏明棠一懵,低头看向手机,还没等她回拨过去继续争吵大战,一条推送弹了出来。 【夏明棠疑似出轨】 “我的行程她都知道,她的行程,我也随时能从葛助那里问到,甚至身体状况也是。”夏明棠笑了笑,“我确实还是很关心她,但是……但是不惦记了,没有那个动力和热情了。” 谭俊明低头想了想,轻声说:“日子过久会这样吧,我没结婚前也如胶似漆的,现在也平淡下来了,生活总是柴米油盐的。” “是吗?是吧。”夏明棠慢慢地说,“你还记得我和她吵,第一次离家出走的事儿吗?我当时找你去了,住在你家空置的那个房子里,住了好几天。” 谭俊明颔首。 夏明棠说:“她脾气真的差,一开门那神色就把我吓到了,我说了之后她再也没有流露出那样的神情。” “谁能说她不爱我呢?她记得每一个纪念日,记着口味好恶,我因为她顺风顺水,我共享着她的荣光。”夏明棠闭着眼睛说,“这次也是,气急败坏挂电话的是她,飞速帮我处理烂摊子的也是她,哪怕上一秒我们还在吵架。” 谭俊明说:“等秦总回来,话讲开了就好了。” “是这样吗?” 夏明棠轻声问完,安静了很久。 沙龙区与室外只有一道可升降的全玻璃幕墙相隔,透明到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而外面俯瞰则是半个城市的繁华,众星拱月一般将这座宅居托起。 夜幕深沉,芒寒色正,而万家灯火璀璨,如银河跌落人间。 秦滟的住所自然不止这一处,她对这样奢豪的景致早已免疫,这处是夏明棠最喜欢的。 “没见到她的人时,满眼都是她的印迹。可是真正听到她的声音,却只剩下疲惫。” 夏明棠低声呢喃,声音小到谭俊明几乎听不见。 夏明棠还有话没说出来。 秦滟依然是模范伴侣,报备、及时澄清、毫不藏私,连从前那招蜂引蝶的风流也没有了。 只是自己不是她的模范爱人了,于是原先能包容的也成了不堪,贪恋也变成不耐烦。 不就是野营吗,正好最近公司里也没有特别忙的事情。 “行,什么时候出发?去哪儿啊?我需要带哪些东西?”作为野营的一份子,夏明棠也在旁边帮忙拆起了箱子。 “后天,去城北的苍翠山,至于旁的你都不用操心,带人就行了。” “很好,我就喜欢这种只需要出个人的旅行。”夏明棠满意点头。 她这会儿手里抱着一个纸箱子,上面没有写产品名,封条也特别严实,拆了半天也没能拆开,急得额头冒出两颗汗。 “这什么东西啊,包装这么严实。” 秦滟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将箱子拿回,“这个,先不拆。” 第57章 捆着我干什么呀! 到了野营那一日,因为需要带的东西不少,秦滟特意换了一辆大型房车。 夏明棠看着体积堪比好几个劳斯莱斯船尾的房车,十分怀疑,“你这车,能开上山吗?” “能。”秦滟将事先准备好的设备搬进房车休息区。 车子一路使入苍翠山山脚,秦滟给司机放了假,自行将车开到山顶露营地。 秦滟只是把自己合理地放在语境中的低位了而已。 夏明棠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烧钱似的保养当然有效果,她这张脸和七年前没有区别,甚至更嫩,但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是多出来的底气、自信,或者其他什么,就像秦滟一样。 于是原来满心满眼的爱情,现在也可以自如地放置在一边了。 当然最自信、最游刃有余的永远是秦滟。 夏明棠又往上翻了翻记录,几乎翻不到头。问候、闲聊、分享、争执,长短不一的语音、各种各样的图片、趋同的表情包。 分享的内容她开头的多一些,吐槽的内容秦滟开头的多一些。但如果细究的话,还是她起头的更多。 夏明棠退出,在健康管理师的信息框里长篇大论,然后又点开秦滟,盯着那无比熟悉的情头看了一会儿。看久了忽然生起一股无名火,恨恨地揿灭手机屏。 有本事你就一直别联系,我不联系你也别主动。 做完造型,夏明棠戴上墨镜,穿着黑皮衣在周珊珊几个陪同下上车。执行经纪已经在车里候着,和她迅速谈起工作。说到最后提起《ELEGANCE》销量,因为突破了什么什么记录,所以需要在社交平台转发一下。 夏明棠从善如流打开手机,照着执行经纪的文案打字转发,看着后台一瞬间冒出的小红点,想起来刚才执行经纪说的话。 她有点奇怪地抬眼问:“这一期销量为什么这么高?” 夏明棠如今已不乏经典大小荧幕形象,也早有被盘点为金曲的冠单冠专,现在已经可以说是金身已成,早跳过还在冲顶流的艺人们拿销量做实绩给市场证明的阶段。按理来说在她这种时期的艺人粉丝都比较平和正常,不会像她刚作为爱豆出道时的粉丝打投得那么狠。 再者她的团队也不会做这种低端圈钱的事儿,现在工作室呈上来的月报内容都是讲究布局粉丝生态闭环,沉淀赋能粉丝经济可持续发展。 执行经纪转头和周珊珊对视了一眼方道:“粉丝知道马上是结婚纪念日,有好些老粉的意思就是庆祝庆祝。” 夏明棠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和秦滟正式确立关系的时候同性婚姻法还没通过,即使如此,秦滟也在老宅办了很正式的宴会将她介绍给亲朋。只是当时夏明棠的父母没来,夏明棠没有邀请,只有秦家的亲朋和两人的好友。 后来婚姻法一通过,秦滟就问她要不要公开结婚,夏明棠当然想。当年没有刻意瞒,但是也没法高调。她和父母形同陌路,在乎的人除了秦滟就剩下那些一直祝福自己的粉丝。 结果是比预想的还要好。 夏明棠成了响应新法案的第一位名人,舆论将秦滟作为影后同性爱人的身份提起介绍,粉丝留言几乎都是温和的祝福,大众关心的是奢华浪漫的婚礼现场。至少在夏明棠刷到的互联网中,似乎没有说变态回踩的粉丝,也没有揣度是金丝雀献身豪门的言论。 她俩自己过的结婚纪念日是第一个,而为大众所知的纪念日是后一个,相差一个月。 夏明棠算了一下时间:“这不是四周年?七周年庆祝什么?” “是杂志访谈,《ELEGANCE》访谈里您提到说结婚七年了,粉丝意思是……”执行经纪低头瞟了一眼平板,也不知道是真不记得还是在暗示这是粉丝原话,“冲喜渡劫。” 夏明棠权当她是真不记得,只说了一句:“临近那天提醒我录段VCR或者拍照片发上去。” 执行经纪点头,扭头又看了周珊珊一眼问:“要不要联系小秦总那边?” “问她什么?我来拍给我的粉丝,她又不是艺人。”夏明棠刷了一下评论,看着有点好笑,“我还以为我的粉丝年纪都不小了,居然还这么上头。” 执行经纪和几个工作人员跟着笑着附和一会儿,接着将平板往过来一推:“何小青何导,她的经纪人发来一个剧本,谭姐和影视经纪都看过了。女主角,何导主要投拍执导的项目,已经备案,发来的条件也还不错,就是题材问题。” 夏明棠接过去的时候,执行经纪方才补上最后一句:“是同性恋题材。” 平板上是影视经纪总结的剧本梗概以及出演条件,分账不可谓不优厚。 这是自然,何小青是秦滟发小,家里是社交平台起家的互联网巨头,一向更随心所欲。夏明棠第一部电影就是何小青执导的。何小青和她们两人也都相当熟络。 “这题材……确实,还没拍过。”夏明棠看了一会儿抬头问,“这不是还可以?这两年同性题材也挺多,没什么题材忌讳吧?” 大概是旁边宫闱内臣角色的周珊珊坐镇给了信心,年轻的执行经纪坦率说道:“主要还是看您这边有没有忌讳。” 她都和同性爱人结婚了,她还忌讳什么。 明摆着的意思就是看秦滟忌不忌讳。 人们好像就喜欢这样,差距过大的一对,总是默认强势的一方会将弱势的爱人视作禁脔。 夏明棠知道执行经纪上任时间不长,但还是有点生气。 周珊珊反应过来不对劲,暗地里扯执行经纪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直温柔带笑的夏明棠嘴抿成一条直线,盯着执行经纪看了几秒,眼神竟也和秦滟冷厉时有几分相似。 执行经纪没接触过秦滟,此时宛如意识到布偶也是猫科,竟有些惊吓。 夏明棠口吻有些冷淡地说:“什么忌讳?秦滟?她没干涉过吧?” “主要是……”执行经纪一哽,组织了一下语言,“主要是以前感情戏都是异性恋,所以有点犹豫。” 犹豫夏明棠之前经历过的入戏是假入戏,同性题材怕会忌讳假戏真做,剧里夫妻又不罕见。 夏明棠看着瞬间尴尬起来的执行经纪,还是放弃了露骨刻薄的话:“没事儿,有说准备什么时候开机?” 执行经纪松了口气说:“还没定,预计就是年底或者明年开春,给您的角色是先定下来的,另一个角色再随这个选,戏份算女二。” “好,我看完给你回复。”夏明棠说,“如果没问题的话,和《甘遂》档期不冲突就行。” 《甘遂》就是那天秦滟提起的孔康安导演的项目,夏明棠确实很喜欢它的原著,只是和孔康安没有合作经历。 今日和她约在一家淮扬菜馆见面商谈。 这些年各种菜系名厨的手艺夏明棠也算也尝了不少,这家淮扬菜馆还是从前秦滟带她来的,也算是轻车熟路。车直接开进幽僻的苏派院内,夏明棠下车,从专业侍应生引导到千金一菜的询问,神色岿然不变,一直是礼貌的温柔含笑的样子。 孔康安短发高个,大骨架,粗粝又带着书卷气质,行动也像是北方文人做派,客气两句,茶酒三巡,话头也打开了,倒也直接。 “实话说接到谭总的联系时真挺高兴的,我和唐棠,哦就是《甘遂》的作者,你也知道,” 夏明棠颔首,孔康安看见后莞尔继续,“我和她聊得时候还说,《甘遂》可能题材敏感了一些,真不好拉到投资。夏老师感兴趣的事儿传出去,无论如何最难的投资问题倒解决了,所以我也好唐棠老师也好,真的都特别高兴。” 夏明棠如今也算学会了听话听音,颔首等她的“但是”。 “但是,”孔康安果然说道,“我觉得可能不太适合夏老师。” 夏明棠被直接否定也没动怒,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露出点真挚的好奇:“怎么说?” 孔康安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磊落:“夏老师一定看过原著,也看过改编初稿。其实这个题材本身就已经有点冒险,有点怎么说,敏感吧。不过这个故事唐棠老师写完好多年,在我手里又压了很长时间,其实也没有最开始那么浓烈的指向性了,我和唐棠老师也有了一些其他看法。所以我们商量后决定再深入一点,这一版改编也挺大的,好在基本完成了。第二版内容更凝练、更简洁,但是也更深入。” 她下意识往口袋一摸,又很快收手,摩挲了一下手指。一直在认真听,也在认真观察的夏明棠注意到孔康安的手指有些发黄。 常见的烟民的手指。 看起来孔康安再是电影圈里的大导、大制片、大投资,也还没过得精细到像秦滟一样保养手指的地步。 夏明棠很自然地开口插了一句:“没事儿我不介意,您抽什么牌子的。” “嗐,就杂牌子。”孔康安笑笑,拿出一盒包装精致的女士香烟,看起来似乎档次不低,然而夏明棠确实没印象。 不止是夏明棠在注意对面导演的动作神色,孔康安也一直在观察她。此时见到夏明棠目光落在香烟盒子上时陌生的样子,孔康安忽然有点突兀地换了话题:“刚才那一瞬间其实和剧本里有个情节很像。” “什么?” 下一秒,双手便被人从后方用绳子缚住。 玫红色的绸绳穿过她的肩胛,一路往下…… 夏明棠还未回过神来,便被秦滟跟包礼盒似的在身上好一番缠绕。 她扑腾着鱼一般的身子想要挣扎,却发现根本没有太大活动空间。 带着绳结的绸绳经过她最为脆弱隐秘的部位,只是微微一动,绳结带来的摩擦便让她止不住全身发抖。 更过分的是,这绳子上还缀着小铃铛,会随着她的颤抖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什么隐秘的催促。 夏明棠看着自己被红绸交错捆.绑的身子,再开口时声音都带着哭腔。 “你要做就做,捆我干什么呀!” 第58章 夏明棠说得没错,她确实变态 秦滟伸手将人拉起,抱坐在腿上,手.指从红绳间穿过,轻轻一勾,便惹得小铃铛“叮当”作响。 她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第一次玩这个,本以为绑起来会很麻烦呢,其实也不是很难嘛。” 夏明棠:? 现在的重点是夸奖你这手艺吗? “赶紧把我放了……嗯~” 毫无意外的,夏明棠想起方才执行经纪提何导项目时也在问秦滟的意见。 秦总,秦滟。 秦滟秦滟秦滟。 夏明棠被问太多次“秦总知不知道”“小秦总同不同意”“能不能问下小秦总的意见”之类的问题了,刚开始有惶恐、莫名和为难,后来是习惯与偶尔的骄傲,她毕竟也有虚荣,也会为自己的秦滟爱人身份而悄悄得意。 后来就变成平淡和麻木了,现在甚至忽然开始升起了厌烦和难堪。 电影不是我来拍,影视行业不是我在从事吗? 好像她这么些年的努力都是边角料,仍然只是爱人的挂件一样,到头来还是事事得靠爱人。 她好像夸父逐日,永远追不上她的骄阳。 夏明棠一瞬间的神色没瞒过孔康安,她本来也没想到要掩饰。 孔康安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刚才在回想,抱歉。”夏明棠礼貌性地一笑,“应该没有。不过这和我爱人有什么关系?” 孔康安已经把烟点着了,偏头吸了一口,有意识地往下风处吐烟。比起秦滟焦躁起来拿烟当提神药和镇静剂,孔康安更像是老烟枪,有瘾,缓解一口也享受。 或许是提到爱人的缘故,夏明棠毫不意外地又想起秦滟吸烟的样子,恹恹地垂着眼睫,或者透过缭绕白灰的烟看过来,挑逗或是冷漠,都带着和烟草一样火烧火燎的刺熏感和掌控欲。 一支黄金价格的烟,可能也只能让秦滟赏一口而已,娱人的玩意儿有瘾也做不了她的主。 孔康安看着对面圈内如雷贯耳的大明星温柔含笑,熹光照雪似的,自然而然。 她的作品在业内不是以视觉美学出名的,而是像手术灯佐以柳叶刀刺向社会议题,这也是她会选择拍《甘遂》的原因。 此时孔康安看着夏明棠,想起来的居然是前一晚看的《ELEGANCE》九月刊。 夏明棠地位举足轻重,孔康安当然也要谨慎对待,昨晚也冲着夏明棠近期的访谈看了平日不太关注的时尚杂志。访谈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孔康安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对她的几张大片多看了一会儿。 时尚摄影拍得很美,美得非常直观浅显。 孔康安真挺动心的。如果夏明棠做女主,资金不用愁,浓淡相宜的美人吸引市场,她本人也决不是脑袋长草的九漏鱼。 孔康安的惋惜不加遮掩,她啧了一声说道:“其实秦总一看就知道了。当年唐老师就这一本书没卖影视版权,是因为有原型,而且原型还活跃在台前幕后,位高权重,何况所涉又这么敏感。拍什么不好,非得上赶着得罪人?如今时迁事移,剧本也改了不少……哈,但恐怕得罪的也更深了。” 孔康安说着从一旁公文包里取出文件夹,打开推给夏明棠的同事手指往打开的情节文字上一划。夏明棠看见他几乎指了所有重要角色,包括她想演的那个女主闻馨。 夏明棠早把《甘遂》这本小说和改编剧本读透了,正因如此她才奇怪:“什么原型?可以说说吗?”什么原型是她知道我不知道的? 最后一句没说,但她的神色已经清晰地表达出这个意思。 孔康安深深地注视着夏明棠,表情有点奇怪,像是为难,但又有点像哭笑不得。 她指着“闻馨”两字说道:“你知道这个原型是谁吗?” 闻馨,文中被誉为“国嗓”又长袖善舞的女主持,靠着爱人权势登顶为当家花旦,大厦将倾的时候她断尾求生,爱人过往的腌臜被揭,锒铛入狱。 夏明棠把文娱界所有身居高位或被封杀冷藏的旧日风云人物想了一遍,仍没想出一个拥有过权势煊赫前任的女人。孔康安看她半天还是一头雾水,笑了一下:“我说透夏老师别生气。那天唐老师和我聊的时候,我就说她是不是参照夏老师你写的闻馨,她说是。” 夏明棠恍然,又有点恶心。不是厌恶闻馨这个角色,是条件反射地对人们臆测的通病而厌恶——她甚至都不认识这名声很大的作者唐棠。 孔康安说道:“其实唐老师也说过,夏老师只是闻馨一部分特质的灵感来源,而且也不是原型参考痕迹最重的,最重的在几个配角身上。而且剧本改编之后内容虽然依旧是反贪剧,但拿来批判的事例还是主要凝缩在平台经济上。夏老师,您也知道这个题材敏感,我之前请张梅张监制帮忙看了一下剧本。” 何小青家里就是做平台经济的,夏明棠来往合作最多的当然就是何小青那一圈人。孔康安说的张梅是她们西北圈的,认识但不熟。 夏明棠确实明白孔康安为什么对审核有把握了,同时她也意识到孔康安向她提出的问题。 她能为这部剧提供多少帮助呢? 哪怕她背景再深厚,和张监制不同圈不亲近是事实,何况这并不是会完全属于她的项目。 孔康安在委婉地告诉她,其实原本就从未考虑过她,而且它现在是、未来也会是她孔导掌控的项目。 夏明棠记起那天秦滟的问询,忽然冒出一个猜测。 她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她以为自己是在为这个而烦恼? 孔康安不知道夏明棠想了什么,她往后一仰,话说得更浅白了:“夏老师和闻馨关联并不大,但是别的原型却很好挖。现在的影视都喜欢加上真实事件真实原型作为卖点,如果夏老师出演闻馨,我们势必要占夏老师的资源,最后分账就不可能没有夏老师这边的。按理来说没什么,其他人怎么想?” 夏明棠垂目:“有钱大家赚?” 孔康安被她猝不及防的冷幽默逗乐了:“夏老师真看得起我,我都不敢说正剧稳赚。不过吧,能独赚的钱,人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她给夏明棠一个“你应该很懂”的眼神,饶有深意地说:“我在镜头上不妥协,用我就得信我是不是?其他商业什么的,我从前和张监制合作得多,她人厉害嘛,独揽惯了的。” 所以要真有强横人物施压,那些封闭抱团的“圈子”也不是不能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夏明棠微笑看着她,口吻轻缓又随意,就像那天在徐睿总编面前一样:“哦,闻名已久了,我也挺想和张监制合作一次的。” 夏明棠上车到家,还在看孔康安给她的剧本。 孔康安口头上是婉拒,倒把第二版剧本给她了,也不知是欲拒还迎还是纯放心她人品。 夏明棠和第一次读原著、读剧本时的感受一样,非常顺畅精彩。回了家换了衣鞋,就近往沙发一坐,继续往后看,不知不觉就看完了。 看完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 她大概明白孔康安是什么意思,她也确实对这个剧本很动心,秦滟也确实那么说了。 但有些事就是不能做,她绝不会恣意拿着秦滟的人情去挥霍。相识十年,结婚七年,牵扯到秦滟的事儿在她这儿始终有一条线。 当初认识秦滟的时候,她只是选秀综艺成团出道的唱跳爱豆,不但虚假繁荣的流量日渐消退,傍身的作品也只有粉丝可听的电音歌曲和舞台。她能迅速蹿红是因为秦滟给了她风露旗下的高奢代言和自己的大秀领闭,能顺利转型三栖是靠着秦滟将自己塞给名导、大制作人合作积淀。 秦滟不是魅魔,也没有一手遮天到别人俯首听命的地步。夏明棠不知道那些帮扶是秦滟用什么换来的,秦滟没有说,她也没问。 她一直觉得亏欠。 她并不能帮上什么,从前只是菟丝花,如今好一些,大概能勉强当一下“贤内助”。唯一可以和别人区别的,夏明棠以为是自己永不厌倦、永不消退的炽烈的爱。 如今好像连这一点纯然的热情也没有了,秦滟像高悬碧空的烈阳,她在光辉下几近干涸,是贫旱的荒原。 爱情的表现是什么?是女萝草竟然低头娶了只会攀附的菟丝花。 而她又带去了什么?娱乐圈这个行当里源源不断的吸血鬼。 夏明棠靠在沙发上,就这么看着外面日头一点一点滑下,然后咕咚一跳隐藏在灰黑的地平线和黛褐色高楼之后。 夜色降临后的别墅简直就像空荡荡的鬼屋。空气中的每一颗微粒都充斥着两人生活的气息,此时偏偏缺一个,反而比单人独居的更孤寂。 诚如孔康安说的,这一版剧本确实更好、更利落,拿着这剧本就隐约能窥见孔康安导演出来后大刀阔斧乃至凶横暴力的剖切。 夏明棠忽然特别思念秦滟,如果她这阵在家,自己肯定已经拿着剧本去找她了。 季家没一个好东西! 此时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女子沿着山路往上,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这动静太明显,惊得夏明棠抬头去看。 “季向岚?”这么巧的吗? “夏明棠?”对方脸上的惊讶也一点不比她少。 夏明棠与秦滟结婚多日,季向岚却从来没按辈分唤过她。 若是换做以前,夏明棠或许还会口头调侃两句,占一点辈分上的便宜。 如今,她却没了这心思。 夏明棠这会儿比平时文静许多,倒是将季向岚衬得健谈起来。 “你出现在这儿……”季向岚说话间抬头看山顶,面上露出了然的笑。 “把苍翠山顶峰整个包下,不让旁人踏入,我还当是何方神圣,原来又是我那神通广大的小姑姑啊。” 第59章 这么晚了,棠棠出来散步,怎么也不告诉我声? 夏明棠醒来时,帐篷外已是繁星满天。 她撑着睡袋起身,身子酸疼得像是被货车碾压过一般。 秦滟替她做过了清洁,但那满身遍布的红痕却是很难快速消除。 她微微转头,便瞧见落地镜里自己浑身泛红的模样。 铂金鸟笼项链坠在红白交错的胸前,隐隐闪着暗光。 在LED彩灯的映照下,多了几分淫.靡之色。 她赶紧背过身,不愿再看。 睡袋不远处整整齐齐堆叠着干净的衣物。 她动作有些粗暴地将之抓来,胡乱就往身上套。 都过去这么多个小时,帐篷里依旧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现在的她只要一闻到这气味,就能立刻想起自己几小时前的荒唐狼狈。 这破地方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帐篷窗帘被掀开些,正好能瞧见秦滟在不远处烧烤。 夏明棠此时已是腹中饥饿,却并不打算上前要吃食。 她快速梳了梳头,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往帐篷外边走。 秦滟烧烤得很仔细,蔬菜、肉窜放在碳烤架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一时竟未察觉原本应当在帐篷里睡觉的小狐狸,竟然已经偷偷溜走。 《ELEGANCE》是时尚圣经,然而不是夏明棠正好这个月杀青了一部电影,又有新主编托人情,还不一定会接这个要约。 被称为“时尚魔头”的女强人狄丽尔干的最长的职位就是《ELEGANCE》本区的主编,如今高升集团总部,群狼环伺之下杀出徐睿这个浸淫快销品牌的“新人”。 众星争抢的金九银十也配不起夏明棠的价值,哪怕是代表时尚媒体权威、捧出时尚魔头的《ELEGANCE》也一样。再是时尚圣经,也得趴在时尚大鳄的身上吸血。 如今秦滟就是时尚大鳄的主人,夏明棠是大鳄身边最浅近的登天梯。 当年夏明棠在众人眼里还只是公主豢宠的角色的时候,秦滟就用《ELEGANCE》封面做礼物,也给她教明白了什么是咖位。 资本说她是什么咖位,民众就会相信她是什么咖位,不够就说十遍,一千遍。她又不是捧不起来的阿斗,各种S级项目里总有一个爆款。 那是夏明棠第一次发现纸醉金迷的娱乐圈居然也可以这么不值钱。 几十号人围着夏明棠一个人工作,她对着摄影和采访编辑侃侃而谈。摄像头刚挪移走,夏明棠的神色立刻平淡下来。 周围的人对她情绪内敛习以为常。助理们递外套的递外套,举镜子的举镜子,送罗汉果茶的送罗汉果茶,剩下一个周珊珊,捧着平板挨着夏明棠坐下汇报舆情。 先大概说了一遍各大平台的热搜话题,从上榜的到数据曲线不对被压下来的,听得夏明棠兴致缺缺。直到最后周珊珊开始说起最近有关联的活动和新闻,才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 “最后一条,昨天秦总被拍。”周珊珊念了一遍转发评论量,终于从平板抬头,“有评论猜是从I国连夜返回的,龚姐公关那边压了没上热搜。” 晚上十点回家也叫连夜? 夏明棠沉默了一下没说出口,从层层包围隔开的《ELEGANCE》采拍团队身上收回视线,落在周珊珊身上,声音不大:“怎么被拍到的?” 周珊珊应道:“就是秦总见卡米拉的时候被拍到的,拍照的是一个粉丝,本身也是做时尚八卦的自媒体的。她在机场正好看到卡米拉往私人航站楼去,猜测她是会面艾洛蒂的高级客户之类的,没想到是秦总,随手拍下就发网上了。” 秦滟本非明星,她能被公众所知自然是风露和夏明棠的缘故,但也不至于到被人拍照的地步。但这人既然是夏明棠粉丝,那就很好理解了。 她俩的婚姻一直都被津津乐道,舆情引导得也非常好,夏明棠粉丝中不少也是CP粉。 卡米拉是风露旗下另一高奢艾洛蒂的创意总监,夏明棠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风露掌控的奢侈品牌太多,秦滟涉猎的行业也太广,夏明棠的极限是记住秦滟给她隆重介绍的,眼熟被允许在她面前凑趣过的。 要不是艾洛蒂的高定是明星们在晚宴红毯上争抢的战袍,连带着创意总监在她面前提起多次,她委实记不住一个洋名儿。结合这新闻,估计还以为是什么上进心强的模特。 夏明棠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语调平常,内容揶揄,像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于是助理们也都捧场地一笑,和乐融融的样子,只周珊珊表情一僵。 周珊珊没想到夏明棠居然不知道秦滟的动向。原本也没什么,但今早明显状态不对,像是不欢而散。其他小助理们看来是亲和幽默,她耳朵里听来是阴阳怪气,简直头大如斗。 夏明棠注视着她不到三秒,周珊珊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的完美打工人状态,轻轻松松地告诉她工作室已经和秦滟团队那边沟通过,确认拍不拍到都无所谓,降权防热搜只是避免多余的舆情工作,让夏明棠不必担心。 夏明棠有一瞬间感觉有点荒谬。 她本来是有点心疼的,毕竟秦滟确实连轴转赶场,劳心劳力,但更多的是生气。 夏明棠真不懂难道空出一个结婚纪念日,是不是第二天就秦家破产风露重组她们只能直播拉子日常过活了。更烦躁秦滟对别人的话字字分析,对她的只当耳旁风,让她少抽烟喝酒不规律作息的话到现在都懒得说了。 早上临下车前夏明棠还打开手机查了家里智能监控,果不其然含烟指数和餐厅画面显示的秦滟快把房子点着当烟吸了。车停了夏明棠没下,习惯性带着火气一通截屏,截完点开秦滟的微信又倏尔停住。 有什么可说的,发过去多半也是在对话框里躺着,等秦滟空闲看上一眼,要么装死不回,要么就发个“嗯”或者“好”。甚至还不如当初被“包养”的热恋时期,当年秦滟起码还知道回复的时候配个表情包。 而现在,周珊珊告诉她秦滟还能卡着下飞机往家赶的时间空隙见高管,好笑的是她居然不知道。 她没问,秦滟也没说。夏明棠知道不是故意瞒的,没必要,可能是秦滟单纯忘了提。 但夏明棠只觉得自己为她担心和生气挺好笑挺多余的。 更荒谬的是周珊珊为首的这些团队成员们,看着她的脸色安慰,说辞居然是别为秦滟担心。 夏明棠忽然就想打电话问葛莉,秦滟挂脸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不是同样觉得是在为秦夫人七情上脸。 不过夏明棠没有迁怒的习惯。她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点头,抬眼看向《ELEGANCE》团队。远处采访编辑向这边转身,那位在时尚摄影驰名的大师也朝这边微笑,看样子是准备妥当了。 她沉默地披着白色西装起身,团队让开道路,摄影师指挥着助理布景挪移,长枪短炮开始向她聚焦。 这一期拍摄的主题是新篇章,位置选在海滨。 拍摄区域已经做了清场,一时间就剩下摄影师调度安排的声音。海浪一下下拍着沙滩和礁石,水鸟很少,很远处才有数只,小的像一个黑点,上下追逐着彼此和浪花。厚厚的云翳中有光刺破,晕开红赤金黄。 这位摄影师最大的特点就是会捕捉美,也很会和脾气各异的巨星名流打交道。此时他对夏明棠的话很少,目前就一条,随意走走。 夏明棠当真将周围人视作空气。从她起身,将西装脱下搭在臂弯,向前行走,相机开始一秒不停地工作。而她几乎视而不见,恍如未闻。 她穿的是一位秦滟很欣赏的创意总监的作品,未曾向大众露面。夏明棠的职业特性决定她和其他那些看着试衣模特穿着合眼缘就购买的豪门先生太太们不一样,每季都会有专门用于拍照、红毯等等特殊场合的高定造型,比日常会更有夸张的时尚设计感。 夏明棠也不是非穿自己的衣服不可,不过既然合适那就用它。按秦滟的话说,悭吝到让这些无用武之地,那才是浪费。 很奇怪,夏明棠忽视一切去想“新篇章”这个主题、去在这个海滨展示美的时候,她却又会想到秦滟。 她第一本时尚大刊的单人封面就是《ELEGANCE》,认识秦滟的那一年拥有的。那年夏明棠还是选秀节目出道后迅速滑落的小爱豆,能见大摄影师一面都是三生有幸,拍摄时让左不敢往右。 那一期的封面是秦滟带她拍的。秦滟和人谈笑风生,她在“头左偏”“头往右”“耸肩”“咬唇”的指令下,硬凹出来摄影师要的故事感。 夏明棠一头雾水地拍摄,一头雾水地收工,回程的时候问秦滟有没有表达出杂志要的主题,摄影师满不满意。秦滟漫不经心地说那是编辑的活,你什么都不需要管,漂漂亮亮的就行了。 说实话,什么是新篇章,那一期的主题才应该是新篇章。什么对她来说都是新的,未来也是改头换面的,她对观众也是新的。 摄影师的镜头捕捉到夏明棠低头,海浪向她涌来时,她用力一踩,水花四溅,几滴挂在了她的黑色亮漆皮长靴上。 她没什么表情地垂目一瞥,然后继续往后倒退,偶尔扫过一眼镜头。背后无际的海洋和遮天蔽日翻滚的乌云,所有天地伟力的情绪到她这里都被收敛。 参与采访拍摄的《ELEGANCE》团队当然提前了解过夏明棠,大小荧幕上的她,舞台上的她,采访镜头下的她,时尚大片里的她。她原本就是业内人士们无人不知又羡慕嫉妒的对象,见了面果真绝世独立。 但此刻依然身体紧绷,心跳加速。 夏明棠与大海实在相配。 孤独,内敛,成熟,像平静的大海一样幽深冷淡,与喧嚣的人世临近又隔绝。而那种内敛温柔的美又隐约蓄着张力,一场飓风或者地岩下的震荡就可以翻覆成海啸。 她随意地踩着水浪,就无可阻挡地散发着费洛蒙,吸引人向她沉溺,哪怕早知她辽远、冰冷又不可接近。 金乌方沉,海上明月共潮生,夜晚刚刚开始。 旁观拍摄的新主编徐睿预感这一期将会成为经典。夏明棠展现过帅气的、冰冷的、温柔的、清纯的,从来没有拍摄过这样沉静又危险的。 不多时,秦滟便抱着她出了林子,走在路灯通明的山路上。 路灯灯光打在夏明棠脸上,让她有些尴尬。 “其实也不用……这么抱着。” 她想提议就近去找个工具,秦滟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放心,我体力很好的。不会像有的人那么弱,只是背着人走几步,就喘不匀气。” 夏明棠:…… 她刚看见了? 第60章 感觉自己要坏掉了 夏明棠之前下山走得急,没意识到自己走了多久。 这会儿秦滟抱着她,一步一步往山上走,这条路显得无比漫长。 夜风习习,带来阵阵凉意。 身边的人让她感到害怕,却又有着温暖的气息。 夏明棠一方面想要远离,另一方面却因为害怕跌倒不得不主动搂住那人的颈脖。 当然更有可能是累的。 昨天结婚纪念日,秦滟晚上十点才匆匆忙忙回家,三两杯酒下肚就开始索求。夏明棠在繁重的档期中挤出一天安排浪漫,又花了大半天等待和半宿来满足爱人,现在委实有点累了。 秦滟对她来说太熟悉了,早就没有那种热恋时那种足以忽视疲惫的新鲜的兴奋。 夏明棠往后捋了一下头发,注视着秦滟,慢慢直起身子,什么话也没说地转身出去了。 她的素食沙拉吃到一半才见到穿着睡袍来餐区的秦滟。 私人厨师和生活管家离得很远。秦滟的头发被鲨鱼夹高高夹起来,很有些碎发像她的主人一样慵懒地垂下。她和把满头银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祖母不一样,精致的发型是等着别人伺候收拾的,比如夏明棠。 秦滟拿着盛着牛奶的玻璃杯,走到夏明棠旁边,也没坐,只是向后靠在餐桌上。她将玻璃杯向后一放,伸手摸了一下夏明棠的脸,掌心还带着热牛奶的温度——她的手很凉的。 “有点黑眼圈。”秦滟垂着她那一双潋滟多情的眼睛,有点漫不经心地说道,“最近孔康安的那个项目还顺利吗?” 夏明棠“嗯”了一声。过了几秒,秦滟的手还没有拿开,于是她向边上稍微侧了一下脸。 秦滟的手落了空,她表情没变,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顺势搭在夏明棠的肩上。像哄猫一样捏了捏,顺着她的脖颈轻柔地顺了两顺。 夏明棠因为她这个动作抬头看过去。 秦滟朝她笑了一下,安抚的、随意的,风情万种的。 秦滟长得是真的好看,好看到很长时间都被人质疑她的能力的地步——这却不是偏见,而是嫉妒。 怎么上帝会如此钟爱一个人,既给她阿芙洛狄忒的美貌,还能给予她宙斯的权势呢? 更何况她的美不是那种掌门人的大气雍容,而是像娇养鲜烈的大马士革玫瑰。一双桃花眼自不必说,嘴唇更是玫瑰的底色,唇呈弓形,不笑亦弯。 她要是乐意能吐露出比风露旗下黛兰的沙仑玫瑰香水还馥郁的话儿,当然更多人是从此知道为什么莎翁在商籁中的血腥战争演绎要冠以玫瑰之名。 秦滟抽手站起来,轻柔地说道:“要是不顺就告诉葛莉,阿棠。” 夏明棠咽下最后一口早餐,“嗯”了一声起身。 孔康安,业内著名的导演、制作人、投资人,手里很有几部口碑收视双优的正剧。如今风传立项要拍压在她手里不知道多少年的小说,可惜过于敏感,大家兴致寥寥。 里头有挺重要的一个女性角色,偏偏夏明棠看上了。 夏明棠还没决定,起码她的总经纪人谭俊明是不知道的,只是和助理几个透露过意象而已。当然更不可能和秦滟说。既是因为没时间,也是因为没必要。 秦滟眼中多半这只是个哄人高兴的玩意儿,就像其他豪门夫人先生们热衷的茶道和慈善一样。 但秦滟就是知道。 要不怎么说夏明棠是她捧起来的金丝雀呢,从助理到经纪人再到如今资源优渥的夏明棠工作室,都是秦滟包办的。 夏明棠一直觉得这是关心,是在乎。你看看跟着我最亲近时间最长的助理,连给她艺人老板的合法爱人沟通都这么战战兢兢。 但没必要。 夏明棠闭着眼睛一想就能想到秦滟的回答,她多半会再次耐心劝自己以后有事直接找葛莉,因为她既不觉得周珊珊的敬而远之是个问题,也知道自己不是真的不满周珊珊。 秦滟说不定还会暗自满意,按照她的话,有敬畏才会对她夏明棠投鼠忌器。 她也总会以赞同秦滟并忘掉纷争为结束,一次又一次。 秦滟真的有摄人心魂指鹿为马的能力,最后总是能让人心甘情愿地遂了她的意,不止是对自己。 但她这一瞬间却忽然不想应对,甚至有点厌烦秦滟这个居高临下的抚慰关心,轻飘飘的,还没她敷衍商宴来得情真意切。 这种厌烦不止充斥着她整个沉默的清晨,一直到她坐上车还在涌动。 车里充斥着沙仑玫瑰的香氛。 助理周珊珊敬业地给夏明棠念行程,夏明棠全程闭着眼没有表情,念完周珊珊停了一停,轻声叫了一下:“棠姐?” 夏明棠睁开眼,周珊珊见她不是睡着,于是又问:“棠姐,不舒服吗?要不要打电话让《ELEGANCE》那边晚一个小时?” 夏明棠轻声否定:“不必,我没事儿。” 周珊珊一点也不意外,她这个老板——账毕竟是从夏明棠这里走的——脾气一直很好,声音也碎玉沫珠似的清凉又温柔。 如今一听声音还好,看起来不是生病,那当然要继续。 心情不好吧,可能是担心秦总?听说秦总最近连轴工作,昨天赶回去的时候都天黑了。 棠姐多半要生气,她为秦总这种夏事业不夏命的做法光火过好几次,当着面都吵过架。不过最后还是一次次没办法,发火也是担心在乎,怎么可能真的冷落。 都说是爬床,周珊珊这样在身边的反倒觉得是真爱。 周珊珊理解地笑了一下,自然询问:“晚餐要和葛莉联系吗?” 葛莉是秦滟目前的生活总助。 夏明棠没来由地感觉疲惫。 她平淡地说道:“和《ELEGANCE》主编约吧,她不是提议过好多次吗?问问她有没有时间。” 周珊珊记了笑道:“他们新主编徐睿,时间肯定有的。” 周珊珊这么平淡地答应下来,夏明棠反而忽然心惊。 为什么周珊珊答应得这么快?因为她觉得这是人情往来应该有的,为老板的“通情达理”高兴还来不及。 为什么自己忽然心惊?因为她突兀地意识到这一早上其实是在逃避,面对着秦滟她感觉心累。 我可能不爱她了。 这个念头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冒出来,一点征兆都没有。 夏明棠有一瞬间,感觉呼吸都停滞了。 可能是真的没休息好吧。 她带上眼罩,车内很安静,气味却无处不在。 一闻就知道是沙仑玫瑰,想到沙仑玫瑰就要想到黛兰、风露和它的主人秦滟。 “还有,”夏明棠闭着眼说话,轻声到周珊珊差点听不见,“把香氛换掉,我中午不想再闻沙仑玫瑰……换随便什么木质调的吧。” “和陈列师说一下把香氛换掉。阿棠挑的?有点甜腻了。” 与此同时,还在家里的秦滟对家庭管家艾琳说道,艾琳之前是家庭办公室礼宾部门下的一员,后来征调上来、终选由夏明棠拍板的英裔姑娘。 艾琳答应了,笑嘻嘻地解释:“黛兰今年的新品嘛,夏觉得还不错,我就挑着主要香调做了香氛。” 秦滟不置可否:“她还是这么喜欢花香调。” 艾琳转头和端着一盘亚诺夫饼干过来的私厨罗斯对视一眼,谁知道雇主之间发生了什么,清早的气氛就如此奇怪。 罗斯将饼干放在旁边,朝艾琳耸耸肩转身去厨房,愉悦地把奇怪的雇主丢给她一个人。 “秦姐,今天早上我看夏的神色不太好啊,换一个‘安神气场’如何?只用气味扩散器,简单的让佛手柑和广藿的味道轻盈缥缈地扩散,可以吗?” 秦滟指间夹着一根烟,正对着镜子慢悠悠地用另一只手捏着口红描摹唇形,闻言朝镜子笑道:“她不喜欢广藿香的,你这要让阿棠更不安神了。” “夏曾经或许不喜欢,但早就变了不是吗?她已经雷打不动地用了几年的沙仑玫瑰,它的中后调是多么馥郁的广藿与玫瑰的味道啊,就像嗅着战地玫瑰入睡一样酣畅。”艾琳轻快地回答,朝秦滟俏皮地眨了眨眼,“人的爱好是那么得多变,就像流动的水一样永不停歇,哪有一个定数呢?” 秦滟没说话,只是将口红往桌上一放,起身一手拎着外套,一手将骆驼骨烟盒往桌沿一磕,又抽出一根香烟,艾琳在旁边帮忙点开打火机。 蓝色火苗安静地竖立,秦滟低头引燃,然后咬着香烟穿衣。 定制香烟每根都写着她的名字,造价不菲,不过她从来都只抽不到三分之一。没瘾的时候半年不碰一根,瘾上来了,一天抽完一条烟体积的黄金。 夏明棠气呼呼地将毯子丢回睡袋上,滚进去睡觉。 不久前秦滟还在另一只睡袋上狠狠欺负过她,那只现在已经被挪了出去。 秦滟见小狐狸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偏偏还要厚着脸皮凑上去。 她掀开睡袋被子,一并钻了进去。 身后是高热的体温,夏明棠无处可躲,“这儿就一只睡袋了,你去睡房车。” 虽然没什么底气,但说得字正腔圆。 秦滟不语,俯身亲了亲那圆润的耳珠,开始默默解着她的睡衣衣扣。 夏明棠按住胸前那只手,转了个身,在昏暗的灯光下,与那人四目相对。 60-70 第61章 还是释放本我,更为快活 帐篷里十分安静,连夜间的风声都被隔绝在外。 两人离得太近,近乎同频的心跳声与杂乱无章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led彩灯的光线被调到最弱,秦滟却能一眼看清眼前媚意十足的双眸,带着几分抗拒,几分怯怯。 小狐狸在拒绝她,这个认知让秦滟有些难过。 被保养得十分软滑的小手,覆盖住如玉般的手背,只是那点小猫似的力气,根本挡不住人分毫。 我或许没我想象中的那么爱她,可能是爱不动了。 后来夏明棠回想的时候,这个念头不是她和秦滟正儿八经谈离婚的时候才有的。它早就潜伏在心里,像一粒休眠的种子一样埋伏着,只等一场大雨就会枝枝蔓蔓地爬出来。 夏明棠起床,光脚套上羊绒拖鞋,慢吞吞地挪到盥洗间洗漱,带着没擦干的水汽返回卧室,俯身在仍然闭着眼的秦滟的额上轻柔地落下一个薄荷漱口水的早安唤醒吻。 秦滟起床气很大,前一天又很迟才睡。她闭着眼睛非常重地啧了一声,不耐烦地伸手扯过旁边的枕巾盖在头上。 又急又快,夏明棠没来得及抬头避开,柔软的枕巾在爱人手上给她的脖颈抽出一道红印。 夏明棠摸了一下,擦过的地方有点火辣的疼。不过她知道一会儿就消下去了,至少等她出门的时候就会是一个完美到可以随时出街拍的大明星。 因为这种事儿发生过不止一次。 她俩还没有合法婚姻关系、半包养半徐睿不是没有研究过以前的夏明棠,她从出道开始就有姐系这样的标签。不过选秀那时候的姐系美感还很单薄,在徐睿眼里只是舞台和本身条件营造出来的商品。不像现在有引而不发的沉淀,还沾染了秦滟的气息。 ——她和无数人一样是冲着小秦总来的,当然事先了解过夏明棠是怎么麻雀变凤凰的,不可避免的会有些揣度和别样看法。 夏明棠一直到拍摄结束和徐睿用餐,依然没有脱离缄默寡言的状态。好在她的交际能力不是必需品,徐睿带着助理,和周珊珊三人觥筹交错。先回忆一下夏明棠与杂志的深情厚谊,再怀念怀念上任主编,最后提起风露和小秦总。 说起最后一个话题,周珊珊不敢随便接话,目光投向夏明棠。夏明棠好像喝醉了一样,靠着椅子看着徐睿说,偶尔带一点浅淡的笑容,鼓励包容一样。 徐睿有一瞬间觉出她格外像秦滟,就这一刻,游刃有余、居高临下的样子。 临到口拉关系的话忽然转了弯儿,出声的时候已经突兀换了内容:“听说工作室新签了中影的学生?叫什么梓来着?” 一旁助理没转头看过去,只神色难免泄出一点惊异。 夏明棠完全不经意地慢慢舀着马赛鱼汤,周珊珊接话:“是,一个叫范梓的小女孩儿。” “你们工作室的,难怪呢,那孩子我见过照片。现在又要影响力,又要时尚度的艺人挺难找的。何况还要新面孔让读者新鲜,又怕她后续乏力,白白浪费了资源。” 徐睿也不着急,慢慢地说道:“上次就有人和我推她,可惜调性不合就算了。不过那姑娘还挺有天分的,我其实动了心。漂亮确实是共通的,我看《欲望派对》,感觉她有点你当年的感觉。” 夏明棠那点压下去的烦躁又冒上来了。 她知道徐睿还是为着秦滟,千言万语兜着圈儿要从她这蚌壳里撬出个破绽。 业内的基本都知道她的工作室是秦滟投资包办,也知道她不懂商业的是是非非,从不掺和这些。只是别人不相信,难道她真守着宝山不动心? 但她确实不动心,说影视她乐意,谈起投资乃至风露,她只有一句话:知道,去问我爱人吧。 工作室新签人的事儿她也听说,只是从不管,负责的是她总经纪谭俊明。 投资要见回报,否则年终怎好与秦滟交代?可是这种签不签人的小事儿,还真上不了秦滟案头。 周珊珊接着徐睿的话打着花腔,夏明棠忽然开口了。她声音轻缓又随意:“长什么样子,我看看。” 周珊珊还没找到图片,徐睿在一旁立刻接话:“她古装可能不起眼,晚礼服随便穿穿都不错,天生红毯。” 说着徐睿的助理反而先找到图片了,手机往这儿一推。这么一下连徐睿都觉得有点刻意,在夏明棠垂目看过去的时候眼神往旁边一刮。 周珊珊低头飞速在手机上发了消息,又赶紧注意着夏明棠。 夏明棠没什么作色的样子。 她看了两三秒,忽地抬头一笑,海上明月共潮生:“就她啊。” 徐睿有点意外她这个反应,周珊珊先是松了口气,转而一想倒也理解。 这种招数她跟着夏明棠已经见过太多了,里面不是有秦滟,就是里面有足够的标识让别人认识到这小姑娘参加的是一场和秦滟有关的重要场所。 等夏明棠动了心,生了怒,钻空子牟利也好,拉近关系与“正妻”同仇敌忾也好,一切皆有可能。 太常见了。没有人会相信名利场上的真心,也不会相信嫁进豪门的金丝雀会不担心色衰爱弛。 问题就在于当事人双方配不配合。 果然,照片中心是范梓,一字肩郁金香廓形银裙,拿着酒杯垂目低眉,清泠泠像女月神立在喧嚣的奥林匹克山似的,而摄像头能拍见的远处,好巧不巧照见了秦滟。 而秦滟的目光看上去正好停留在她身上。 徐睿也是抱着能试就试的心态。葛莉点头。车平缓地驶进总部的车库,她忽而又听见秦滟的声音,这次明显带着疲惫和厌烦:“为了不让她白等,忙里偷闲也赶回去,难道她就不知道我最近日程有多紧?就不能有话直说?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都不变。”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头的摄影棚中,造型发型化妆轮番上阵,脱去了居家时清水出芙蓉的夏明棠,正作为风华绝代的夏大明星,对着《ELEGANCE》采访编辑从容浅笑: “我们从相遇开始,迅速地走过相知和相爱,如今已经十年了。” 她不是没听过有人用这种手段挑拨试探,最后反而被剁了爪子回去的事儿。可是她只不过给人看个照片,最多是低估了情谊,难道要说她坏心? 何况据那采访编辑私下告诉她的,夏明棠今早心情并不好。 被注视着的夏明棠有一瞬间真想把手机扔人脸上,徐睿或者这个范梓,要么干脆那个八卦新闻里的卡米拉也行。 她不吃这种不着边际的飞醋,但一次又一次地遇上这种事儿才知道有多烦人。 夏明棠想起来秦滟正式将她作为对象带她出席、她俩刚宣布要结婚的时候,那些明里暗里羡慕嫉妒的目光,还有酸的涩的祝福和闲话。 “秦滟挺好看的。”夏明棠又笑了一下,是海冰融化、满室生春的那种笑,眉眼俱开。徐睿被笑愣了,看着夏明棠将助理的手机推给周珊珊。 “发给秦滟。”她说。爱人的时候,秦滟还会用她那妩媚的眼睛深情又平静地看着她,指腹轻轻地摩挲一下她身上被自己半睡半醒间发泄起床气整出来的淤青和红印。 后来她习惯了,她也习惯了。 秦滟看见了最多会盯着美容师给她恢复到完好无损的样子,至不济让化妆师仔仔细细地遮掩一番。 谁敢拿着小秦总的高薪去抱怨平添的麻烦呢?恨不得小秦总多一点上不得大雅之堂的爱好才好,遮掩起来也叫她瞧瞧公关的手段。 小秦总是时尚大鳄风露集团的总,从一众舅姨兄弟姐妹里厮杀出来,去年才被祖母宣布正式成为秦家的太女,风露的总舵手。 秦滟离八卦的凡人很远,说起来只知道她和号称“时尚教母”的祖母一样手段狠辣,问起详细来那是不得而知的。 而夏明棠就很近。 夏明棠是公认爬床最成功的的那个。 刚开始大家以为爬的只是浪荡风流的风露公主的床,后来结了婚、登堂入室更叫外人羡煞,谁能想到现在成了风露储妃。 所以现在大家也都换了说法,原来是小秦总早知道她八字旺妻。以为小秦总在同性婚姻一开放就娶夏金丝雀是打造新锐叛逆人设迎合市场,其实人家是一步算三步。否则一个没家世的花瓶有什么好娶的? 这样的高不可攀的秦滟当然不会为早上的起床气道歉,事实上她也没道歉过,夏明棠从一开始就包容,包容了她七年。 夏明棠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自然而然地包容下去,但没想到她突然没耐心了。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一轻一重,两个力道将睡着的人刺激得像是砧板上的鱼,不停扑腾着甩着鱼尾,却又始终逃不出那方寸的案板。 秦滟红着眼,静静地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手下绽放到极致,心里的兴奋感在此时达到巅峰。 睡袋已经被泅湿一大片,秦滟却似乎还嫌不够。 按住颤抖个不停的娇弱,将频率调至最高档。 “嗯~啊!” 夏明棠脑海一片空白,尖叫着弹起脑袋,迷蒙的双眼还带着泪意,尤体会着一波又一波的刺激。 糟糕,把人弄醒了。 秦滟看着小狐狸被欺负狠的模样,心里有升起那么一丢丢懊恼。 第62章 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五六七八九十次! 刚醒过来的夏明棠脑子一时没跟上,整个人都是懵掉的状态。 开口时声音都变了调。 “嗯……你在哼……干嘛呀啊!” 察觉到自身异常的夏明棠,反应先于思考,眼泪流得更凶了些。 秦滟见状不敢再造次,出手迅速地摘掉小蝴蝶,将人抱在怀里哄。 艾琳看着收拾好的秦滟感叹:“哇哦,太迷人了,如果不是基因作祟,我会为你神魂颠倒的。” 秦滟微笑:“我的魅力能让阿棠跨越写在基因里的预设就够了。” 艾琳摊了摊手:“你太辣了,秦姐,我的意思是我完全可以理解夏,虽然夏也很漂亮,像沾着露水的铃兰一样可爱温柔——好好,我只是单纯夸赞哦姐。” 秦滟收回视线,伸手在玄关处的烟灰缸里碾灭了香烟:“阿棠更像白郁金香吧?” 艾琳送出一个满分微笑,为自己刚才的口快后悔,虽然她是真的直。 “铃兰的花太小家子气了。” 秦滟刻薄地评价完,又轻快地一笑,“不过也好赏玩。” 艾琳无比认同雇主地点头。 持续给她高薪的雇主说什么都对。 秦滟进入车内后神色倏尔冷下来了,葛莉见惯不怪地开始一天的工作。多半是她说,秦滟在听。 一直到她说完,秦滟也只有更正和总结,没有进一步的安排。 黑色豪车驶到繁华的CBD,这座不夜大都市方才像彻底被唤醒一样热闹起来,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流在广阔大道上熙攘,高指云端的电视塔渐渐地纳入车窗。 秦滟冷淡地向车窗外望去,远处细长的电视塔在她黑瞳深处尖锐地倒映。 “让周珊珊那边把阿棠最近的行程发我,她合作的人员也一样发过来,你先筛一遍。” 秦滟毫无关联的开口让葛莉懵了一下,高薪的职业素养让她下意识地记录答应。 葛莉还在等着她下一步指示,比如说给秦夫人换个紧密或者宽松的档期,又或者质疑一下秦夫人的助理团队、营养师、心理咨询师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工作人员的业务能力。 没想到秦滟说了这一句居然沉默了。夏明棠想到这儿居然心情忽然有点变好,至少她还高低算例外,让秦滟不至于那么顺遂得意。 她在这儿胡思乱想,周珊珊半是岔开半是认真地说了一堆工作的事儿。最后她也没记得什么,满脑子还是秦滟。 一直从景观步道下车,绕过水景墙穿过入户大门,走到早上单向冷战的用餐区,夏明棠终于还是妥协,拿出手机打电话。 当然不是给不接电话的秦滟打,是打给健康管理师,看着点大忙人,免得连轴转猝死在异国他乡。 对面挂断电话前还奉承,棠姐就是关心则乱,放心保证全须全尾的。秦滟的声音还有点发哑,但不妨碍她若有若无地夹了一下,缓慢地、指责又像是暗示似的舔了舔咬破的嘴角。 她几乎是得意地看着夏明棠目光变得幽深。 夏明棠咬牙切齿地低声问她:“你疯了吗?” “也许吧,不好吗?”秦滟微笑反问,“发泄一下,舒服了吗?” “一切有我,阿棠。”秦滟说,“别着急,别担心。” 夏明棠分开时有些脱力,坐回副驾驶时腿一软就把脚踝扭了。 秦滟车上没带药箱,正巧旁边就有药店,她带着手机就跑去买,买什么药也不知道,全靠老板指点。药店老板扫码时问她给谁买,她随口打了一句女朋友,背对老板晃晃手就又跑了,身后老板的再见混着笑声撒了一地。 夏明棠坚持自己上药冰敷,动作又慢吞吞的,秦滟没事干,只好锐评药店。夏明棠听她吐槽听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其实回家用药就行,秦滟立刻接话,真心实意地说你在家休息也可以。 夏明棠很认真地说明天还有行程,不能对不起粉丝。 秦滟看了看车前挡风玻璃,懒懒地说那完了,你刚刚冲动被人拍下来就真对不起粉丝了。夏明棠俏俏地白了她一眼,说拍就拍吧。 秦滟嘲笑你这对粉丝的爱也不怎么真,话没说完就被她咬了一口。 夏明棠对着错愕的她眼睛很亮地说我爱你。 然后夏明棠送给她一个长长的、温柔的吻,转头对没有贴膜的前挡风窗大声宣告,是真的。 秦滟把一袋子退烧药放在副驾上,拉上安全带,安静地透过前挡风窗往外望,什么也没入眼。她没哭,居然笑起来,笑得有点累,也有点无奈。 开始的时候轰轰烈烈,谁也没想过物议风评,结束的时候,“离婚”这两个字她连秘书都不想告诉。 夏明棠也应,看着玻璃幕墙外远处脚下城市横流灯火说,确实,我也是白操心。 葛莉的目光投向秦滟,只见她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乌黑的卷发搭在她的锁骨上,和她的红唇对应出秾丽到惊人的色彩。 葛莉欣赏不来老板的美,预见加班的她感觉太阳穴隐隐地疼。 葛莉体贴地问道:“秦总?需要和谭经纪联系关注夫人的档期安排吗?” 秦滟平淡地否定:“不必了,还不知道为什么,闲下来再说吧。” 夏明棠醒来时,外边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将窗户都染得全是水痕。“女主和人谈事,对方拿出来的香烟她从未见过,因为她只知道她爱人用的牌子。”孔康安捏着香烟没点燃,眼睛盯着夏明棠,“当然啰,我在考虑改这个情节,拉到投资的话倒可以公然做宣传的嘛。” 夏明棠记得书里有这个情节,她想演的就是女主,印象很深。于是她颔首示意知道,然而孔康安并没有立刻继续说话。 她看着孔康安迟迟不点燃香烟,只是捏着,摩挲揉搓,弄得细长平整的香烟开始发旧,水松纸一旧就会变皱。 夏明棠本来轻松的心情忽然一沉,感觉孔康安接下来的言辞恐怕不会让她舒服。 孔康安揉了好一会儿,半晌开口:“夏老师,秦总看过《甘遂》吗?” 她撑着床起身,眼神迷蒙地往外看,目之所及却是一片模糊的景色。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此时她已经恢复了大半力气。 踩着拖鞋站起时,身下依旧微微作疼。 但比起晚上,已经好了许多。 房车的卧室里只她一个人,这个认知让她有几分放松,又有几分不知所措。 任谁在脑子清醒时,一个人被丢在山顶,都会觉得不知所措。 好在这房车材质坚固,哪怕此时真来点什么毒蛇猛兽,也都能挡住。 她摸去浴室简单梳洗一番,出来时正好撞见在小厨房做早餐的秦滟。 鸦羽般的长发被挽起,身上挂着个白色围裙,看上去十分贤惠的模样。 夏明棠想起当初在云镇时,似乎也见过类似的场景。 只是那时的秦老板臭美得很,连做饭有时都得穿着旗袍,也不知道有多爱旗袍。 自从回榕城以后,倒是没怎么再见她穿过了。 夏明棠收回纷乱的思绪,一瞧见车外的帐篷轮廓,顿时想到昨天晚上的气人事儿。 她狠狠甩了甩脑袋,清除掉不经意间的回忆:她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关我什么事儿! 她知道此时的秦滟定是又想靠美食来哄人,回回都是这一招。 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五六七八九十次! 那人昨天的一系列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能轻易原谅! 夏明棠决定不领她的情,打开冰箱取出原本打算做三明治的面包片。 因为不想与厨房的人碰面,于是干脆也不拿去热了。 拆开包装就开始啃。 又冷又硬,真难吃! 第63章 照片上的人在冲她笑,笑她无知,笑她愚蠢,笑她被耍得团团转 秦滟将煎好的肉捞进餐盘,回头想去取面包。 就见夏明棠站在冰箱前,手里捧着个面包,腮帮子鼓得圆圆的,一脸有苦难言的模样。 “棠棠,面包这样不好吃的,我替你热一下。”秦滟伸手上前。 夏明棠看见她凑近就生气,将啃了两口的面包一把丢桌子上。 她拿出冰箱里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喝掉一大口,总算将嘴里的东西吞下去。 夏明棠没出声。 秦滟没有停。 “阿棠,我记得从前我和你说过,我觉得我们是不一样的,起码和我妈我奶我们家我认识的那一圈子的人都不一样。” 秦滟说完话,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夏明棠一直目送她的背影走远,过了一会儿,她看见一道黑影挟着引擎的轰鸣从景观步道上一闪而过。 夏明棠下意识就拿手机给司机打电话,司机的声音传来时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秦滟开车去公司了……对,超跑,开的是那辆迈凯伦……她心情不好吧,开得挺快的……好,麻烦了。” 司机和她说,没事棠姐,别担心。 没事,别担心。 怎么可能没事,她只是习惯了这样,习惯了周全照夏这些小事儿,习惯变成“事业型爱人”面前主内的那一个,直到现在连担心也变成了一种习惯。 秦滟的反击来得快而暴戾,或者说是以她为核心的风露的反击来得很快。还没等舆论彻底发酵起来,风露法务已经一纸诉状将Gianni告上I国法庭。如今比Gianni的珠宝更夺人耳目的,是它与风露的官司,以及风露示意下媒体曝光的日益下滑混乱的业绩和公司决策。 夏明棠比别人更能感受得到Gianni与风露引起的风暴。 时尚业和娱乐圈有时也不分家,一连几天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打听,夏明棠一律是礼貌温和一问三不知——何况这也是实话。要是以往,夏明棠一定会和秦滟沟通提起,现在她也没那个兴致。 她很正常地出席活动、配合《从冬到夏》的宣传,以及为何小青新戏《满堂春》准备,光是何小青为另一位女主预备的试戏就跑了三趟,人还没选出来。 又送走几个小有名声的女演员后,夏明棠向后仰靠在椅背上问何小青:“何导,我真陪不住了,到底要什么样儿的?” “来电的。”何小青在手机上一通戳点,一看就知道是在和人商量要再找演员的事儿,“我这是爱情片,爱情片啊我的姐,刚刚搭戏的时候那几个快把‘请夏老师指教’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而且也演不了对象,往那儿一站通身细胞都在叫嚣‘给我这个offer吧夏总’,像下属还差不多。” 何小青没有避着人的意思,当着副导制片几个真正“下属”讥诮得毫不掩饰,甚至还有几个试图来搭话拉关系的经纪人也听见了,脸上却是整齐划一的赞同,如闻纶音似的。 唯一例外的是夏明棠,她被逗笑了。 “太埋汰人了吧。”她莞尔说道,“你太严厉,人家都被你吓坏了,十分水平也只发挥出一成。” 这话让那几个舔着脸留下的经纪人听了妥帖,不过也不敢多话。只看着何小青“嘁”得一笑,转头和王制片得意地讲:“换个那什么四旦两花的来被这么耽搁,早让滚了。夏老师脾气好,算是遇着我了,被我抓壮丁。如今夏老师也受不了,就知道现在出头的演员有多差劲。” 王制片丝毫没有在等闲从业同行面前的颐指气使,她双手扶腿,倾身笑道:“夏老师纯粹,何导也是纯粹的电影人。” 何小青笑道:“你没词了?就剩‘纯粹’了?看来这些脑壳一包草演员把我们制片也祸祸得不轻。”没等他回,扭头对夏明棠说:“我的夏姐,大投资方,有没有意愿行使一下投资方大权,塞个女主角进来?” 夏明棠正低头看剧本,闻言口吻随意地回答:“要不要这么算计?我不会替你打白工的。” 何小青笑欪欪的:“哪敢呀,到时候秦总让威逼Gianni的律师们调转枪口对我就麻烦了。” “秦总”和“Gianni”明显触动了在场人的神经,副导打字的速度都慢下来了。 不过夏明棠没注意,她把手机递给何小青,上面是一张穿着银裙的女人拿着酒杯低眉垂目的照片。 “她呢?和董野还是比较重合,要不叫她来试试。” 是摄影师随手一拍,何小青很轻易地就下了这个决断。 再看一眼,何小青迅速地认出这是范梓。 何小青有点吃惊,看看图再看看夏明棠。她不知道之前徐睿用范梓给夏明棠上焦虑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但是最近范梓被冷遇是知道的。 资源没停,只是几个正在谈的高奢挚友代言忽然被卡了。没换人,算不上让工作室吃瘪,知道的这是肉烂在自家,没给人喂。 夏明棠工作室签下的人都是摇钱树,好好的没必要卡。而且全球高奢品牌就这么多,泰半在风露旗下。如此形势,猜也能猜出来这是来自夏明棠的敲打。 何小青和秦滟是真正的发小,只是她“不务正业”地成了大导演,她知道的还更多一点。按她对夏明棠的了解,她不会使、也使不出这样的手段,等闲的事儿笑笑便罢,不愿忍的事儿开门见山,一点余地都不会留。 何小青觉得也可能得罪夏明棠的事儿连夏明棠本人都不知道,就已经有人替她敲打了。 命好的人真是羡慕不来啊,什么都不用考虑发愁。 何小青意有所指地说:“她啊,她最近资源很虐。” 其他人不敢伸脖子看是谁。旁边和几个经纪人侃大山的副导也不敢再摸鱼,话赶话一边说一边驱,把“外人”驱了出去。 被瞩目的夏明棠毫无所感:“我知道。” 我知道她的近况,但无所谓,这是众人听到的。 我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之前我选信任管理层的做法,而现在为了电影则不介意给范梓资源,这是何小青听到的。 何小青很爽快,她点头说行,还问让她什么时候来。 “就今天。”夏明棠举起手机搭在耳边,电话已经被接通。 “向姐,”夏明棠语调温和地说,“小范在吗?何导电影让她来试一下,多长时间能到——” 她话一停,看向何小青,何小青立刻在自己的手机上打出地址给她看。夏明棠放慢语速念完:“——到这里,一个小时可以吗?” 对面的向经纪爽朗的笑声传来:“哪用得着这么久,半个小时她就能到。” 夏明棠挂了电话,何小青往窗外看了一眼,天阴沉沉得像要下雨。 适时便有人开口:“可能要下雨,路堵起来是不分豪车出租车的,一小时能来吗?” 何小青闲闲地看过去:“嗯?怎么?” “我的意思,”那人笑,“要不请夏老师赏光,累了一下午了,我们吃饭等着?” 何小青再没给那人施舍眼神,看了王制片一眼,转头和夏明棠聊起娱乐圈八卦来。王制片把那人三两句哄着叫出去抽烟,一关门知道里头听不见,脸一放似笑非笑地说:“汪总,发达了啊。” 现在什么人都能称一个总。 “汪总”低头弯腰给王制片点烟:“不敢不敢——” 王制片就这么站着让她点,打断说:“什么不敢的,夏老师的人你也不给面子啊。” “那不是……”“汪总”说一半咽回去,“嗐,我也是给夏老师出气啊。” 王制片舒舒坦坦地深吸了一口烟,往垃圾桶一抛,三分!对着垃圾桶得意地笑一笑,变脸扭头,笑变成嘲笑:“您还是赶着叫乔意当老师吧,今年正热乎呢,粉丝堵机场出不来,那才是值得您这么捧着出气的。花瓶你捧着拿捏着就算了,有些人还轮不到你做主,多是听话的人,看起来汪总贵人多忘事,没想到这个道理。” 王制片话讲完,扭头阔步一开门,把“汪总”关在外面。 “汪总”瞪着门,也不敢再跟着进去,独自傻站抽完剩下半根烟,给贵人打完电话,脸一灰知道黄了。正左扭右扭不知要做些什么才好,一扭头看见穿着薄风衣的人挟风带雨地阔步走进来。 “汪总”其实对小明星分得不太清,但此时一打眼就知道是他们口中说的范梓。 此时的她看起来和夏明棠真的很像,“汪总”乍一看还有点懵。带着她的执行经纪迅疾如风地从出神的“汪总”身边经过,在去迎接的副导带领下推开了大门。 一屋子高谈阔论的人一静,接着纷纷或疾或缓地看向夏明棠。 连阅人无数的何小青都有点愣,她怎么之前没发现和夏明棠这么像呢? 何小青怀疑地说:“怪怪的,秦三知道谭总签了这样……这样……范女士吗?” “不仅知道,”夏明棠朝范梓身后的向经纪一点头,平淡地说,“还见过。” 安然一边说着,一边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自己一直保存得很好的资料,熟练地翻到最关键那页。 “季氏国代现在最大的股东叫秦滟,之前常驻M国,近日回到榕城发展……” 夏明棠目光落在资料中的照片上,那人眉目温婉,却自带三分疏离气质。 明明是见过无数次的眉眼,此时瞧上去却有几分陌生。 照片上的人正在冲她笑,笑她无知,笑她愚蠢,笑她被耍得团团转。 第64章 秦滟在色诱她 夏明棠这日,只在自己办公室里独自待了两个小时,就驾车回到了西井别墅。 说起来,这还是结婚之后,她回家最早的一次。 秦滟之前给人下了六点三十到家的限制,而她自己却会每次提前十分钟到家。 夏明棠这次到家时,秦滟还没有回来。 于是她便有时间,独自看看这别墅里的一景一物。 即既不忙到连轴转,也不能闲到丢“大明星”的份;既不能和俊男靓女纠缠太多,也不能叫夏明棠平白无故得罪人;既要满足夏明棠高贵浪漫的精神需求,也要满足秦滟恨不能一本万利的天性。 当年这些无形的条条框框不知逼跑了多少圈内大经纪,大浪淘沙留下了谭俊明。回报也很丰厚,谭俊明干了五六年,家产少说也挣出几个亿。风露旗下一众大牌的创意总监们各个在时尚界声名赫赫,扔掉所谓专业和梦想,不知多少人恨不能替谭俊明挣这份钱。 小秦总手里的奢侈大牌太多,夫人可就这一个。 果然,秦滟看了半天也没挑出刺,往桌上一扔,按着太阳穴说:“今晚去外面吃饭,订下那家淮菜餐馆的位置。” 葛莉迟疑了一下:“和夫人吗?夫人今晚应该是和《ELEGANCE》新主编徐睿吃饭。” 秦滟连天用神太过,还以为自己看差了,伸手扯了行程再看确实没安排。一旁的葛莉口吻笃定地为上司解惑:“今天临时安排的。今早礼宾部说在克莱夫特订了四人法餐,周珊珊那边回复是夫人、主编和二位秘书助理。” 秦滟无所谓夏明棠见的是哪个主编,也无所谓她请人去小排档还是用家族办公室礼宾部订餐加塞。只是她这种不告而别的架势,显然确实是在生气。 相处十年,她俩不是没吵过架。 秦滟记得有次夏明棠激烈到半个月都不肯见她。最后秦滟家宴避无可避,夏明棠节食三天把自己送去医院输葡萄糖,顺便还拍照片发了朋友圈和微博卖惨,赚回一堆慰问品。营销号、黑粉和粉丝们当日就分别把“夏明棠疑似婚变”和“夏明棠敬业”送上热搜,各自欢喜过大年。 知道内情的秦滟气急败坏,在一大家子面前难得脸色阴晴不定。最后还是祖母发了话,宽宏大量地对公主说,去看看小夏吧,病好了带过来。 秦滟温顺地告退,一出门就去开了她那纨绔妈的跑车往医院赶。车开得风驰电掣,电话里把以谭俊明为首的帮凶们也骂得狗血淋头,到了医院反而怒气全消。 隔着玻璃她看见夏明棠倚在病床上握着书和人说话,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目光也清清淡淡的。她推门刚进,夏明棠视线调过来,一泓清潭似的眼睛立刻染上了凡尘里头的七情六欲,像神女于云梦会逢楚襄王,于是流波之将澜。 到底为什么生气秦滟已经忘了。她也没管有没有别人,钥匙甩在病床上,低头亲吻夏明棠的明眸,最后问她,阿棠,这是你新想出来的约会邀请吗?约的好,下次别约了。 夏明棠气得用没输液的手拍她,你是不是在酒驾! 秦滟微笑地抓住她的手腕,赶着来赴约啊。 秦滟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琢磨夏明棠到底忽然在气什么,想了半分钟没想出究竟,电话铃响了。 葛莉接起说了几句,按下电话后对秦滟说道:“Gianni有消息了,他们总裁可能要再次离职。” Gianni是I国的奢侈珠宝品牌,也是秦滟从去年上任后决定的首购收购计划。风露在她祖母秦决明手里大肆兼并,变成了以皮革时装业务为主的奢侈品集团。如果能将Gianni收至麾下,则风露不仅能补上珠宝行业的短板,同时也能借此打开对风露最“顽固”的I国奢侈市场。 Gianni体量太大,收购当然没那么容易。届时收购不成抑或缔造奢侈行业最大收购案都是小事。万一让风露本身伤筋动骨,秦滟就只好上演废储剧情了。 从龙臣子们当然有劝的,可惜秦滟不单不肯从谏如流地换目标,而且还要上演低价蛇吞象。这阵眼看计划有了进展,她自然忙得满世界乱飞。 眼下秦滟听见新进展,夏明棠那一点小变故立刻被忘在爪哇国。等忙到晚饭都错过后,她才有空问葛莉,夏明棠那边有没有什么事情。 其实就是问夏明棠有没有打电话联系。 当然没打电话。葛莉却提起另外一件事儿,手机递给秦滟:“周珊珊说《ELEGANCE》新主编给夫人看了一张照片,夫人当面让发您手机上了。” 秦滟第一眼发现了自己,当然她也知道照片重点是中间那个女人。只不过她看了半天认出那条郁金香裙是风露旗下品牌春夏新款,也没想起来那女人是谁。 葛莉在旁边观察上司由好奇到若有所思再到莫名其妙,快划向不耐烦的时候开口给她说范梓的履历。 秦滟恍然大悟,原来是挑拨离间。她又盯着范梓看了一会儿,问葛莉:“所以为什么觉得我会看上她?” 这问题太犀利,葛莉都替徐睿和范梓难堪。原以为找了个仿品,没想到小秦总根本不是替身文学的受众。 葛莉手机里有太多夏明棠的照片供上司随时欣赏或者使用,此时很快翻出一个同样穿着郁金香廓形银裙的夏明棠照片,两相对比给秦滟:“您看,范梓还是有一点像夫人的。” 秦滟低头,那潋滟的眼波往手机屏上凌厉地一刮,姿势变都都没变:“山鸡和凤凰也长得像,因为大家都属鸟纲。” 这话刻薄又真心,葛莉听得有点想笑。 秦滟指着那张范梓的图:“谁照的?重新给阿棠发张我的。没有就把她p掉,给我图像增强。” 葛莉点头,又问道:“要和夫人说什么吗?” “这还要说?”秦滟话是这么说,仍然点了头。她看不上这种毫无用处的阴邪小道,但不代表她就真的放任其流。 人性经不起试探,更经不起消磨,秦滟比谁都知道这个道理,何况解释一句也并不费力。 坐车往回返的夏明棠收到了秦滟的消息。 秦滟:【那女人我不认识,没交集,带她去的前因后果主人公你想查就让老谭查】 秦滟:【图1jpg.图2jpg.图3jpg】 秦滟:【这几张比较清楚】 三张图,一张是秦滟进场,总助和集团公关跟在身后,她在打电话,另一张是秦滟在一群晚礼服中间披着烟灰色西装抽烟,最后一张最熟悉,是把范梓的p掉了。 前头司机正在开车,周珊珊正和影视部通话。夏明棠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给秦滟打电话。 待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很清晰,没两秒钟就被人摁断了,熟悉标准的声音传出来:“您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 夏明棠垂目对着拨号界面又看了一会儿,再打,这次干脆没有待机:“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周珊珊从后视镜向后望了一眼,夏明棠什么表情都没有,重新戴上眼罩闭目休息。司机也跟着瞅了一眼后视镜,无声地对周珊珊做口型:怎么了? 周珊珊不点头也不摇头,司机就懂了,要是什么艺人导演投资商惹事早开口了,只有和小秦总有关的事儿周珊珊才会闭口不言。 司机瞬间后悔没开带隐私玻璃的车来。夏明棠不爱坐豪奢到很夸张的车,那是她平易近人,司机和私厨一样不愿掺和,那是她不想惹到秦滟。 为夏明棠工作的人,没有一个不畏惧她的。 周珊珊烦躁得心里对罗里吧嗦的影视部人员骂娘,面上八风不动,绞尽脑汁地想辙儿怎么一边沟通业务一边安抚夏明棠。 不像秦滟那边儿一头雾水,她隐约能猜出来一点儿。 其实这个月初夏明棠看完电影《从冬到夏》原始帧后心情就不太好。 这电影是牧宏儒导演的,牧宏儒也算是她伯乐。当初牧宏儒的《霜降》为她拿下华曦奖最佳女配,算是第一次受到电影圈从演技方面的肯定,后来对她也算提携多次。就冲这些,夏明棠也无条件愿接他的戏。只是愿意是一方面,她为电影不爽是另一方面。 《从冬到夏》没拍好,效果远不如预期,夏明棠还是里面的女主。尽管当演员导演的没有哪个不拍一两部口碑票房不行的烂片,夏明棠还是失望。 对秦滟来说,她的爱人干什么都行。对夏明棠来说,当她的爱人是秦滟,对于普通人而言需要奋斗、证明的一切她都已经拥有。光影艺术是她唯一在追寻证明的东西,并且它恰巧也不是有钱就能塑就的东西,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夏明棠一边对耗费自己心血的作品失望,剪片邀约都懒得去,一边又有点入戏,还没完全从敏感菟丝花的角色中走出来。 入戏这事儿心理医生知道,秦滟也知道。不过秦滟还见过夏明棠从前入戏更严重的,这次轻微到周珊珊不说她都看不出来。 昨天晚上相见,秦滟一打量就有了底,后面也没再多说。 睡梦的咪咪被惊得睁开眼,十分不理解地看着眼前气氛诡异的两个女人。 夏明棠刚升起些的火气,又因为这声喵叫被打断。 她放开秦滟,转身便要去哄咪咪。 秦滟却先她一步上前,揪住咪咪命运的后颈肉,双手将其托起。 还未等夏明棠开口阻止,她就抱着这个十多斤的胖家伙去了隔壁。 夏明棠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风情万种地上门,然后像强盗一样把她的猫给打劫走。 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五分钟后,身着性.感的秦滟再次敲开了她的门,原本清透的嗓音中带着几分蛊惑。 “咪咪已经关好了,现在,你可以继续对我不客气了。” 第65章 有些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夏明棠平日里娇纵惯了,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炮仗脾气。 但真遇到点什么事儿,又怂得不行,还口是心非。 就比如现在,明明在刚刚那五分钟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洗了手、还剪了指甲,在心里不知磨刀霍霍多少次。 可当秦滟真的再次出现,风情万种地向她发出邀请…… 她咽下一口口水,端的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回去吧。” 她打算放过秦滟,可秦滟却不打算放过她。 夏明棠脱口而出后,两人相视无言,安静得好像能听见空气流动,以及眼睫毛触碰时的声音。 唯独听不见心跳。 夏明棠看着秦滟。秦滟一定还在家。 她认知里的秦滟是强势张扬的君主、居高临下的上仙,语言体系是一本盗版词典,里面没有录入道歉的词汇。 如今秦滟就坐在面前,猝不及防地用她一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出“抱歉”两个字,夏明棠反而不知道怎么回。 “纪念日当天和卡米拉见面上热搜是我确实没想到,出国前那天我应该坚持和你联系说清楚的,前几天打电话吵起来是我想多了。起床气我尽量改,连轴转确实没办法。” 秦滟语气很平静地说完,问她:“还有什么?” 夏明棠脑子真不如秦滟好使,不是她提自己还险些忘了秦滟还有上热搜的那一茬。 但她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感觉秦滟的口吻就像是在说“你还有什么要闹的”。 夏明棠感觉整个人都被撕裂成了两半。 有一个声音在说秦滟生气了,情有可原,自己刚才说话也很冲,而且秦滟不阴不阳起来不就是这样,但她也向来对自己有一说一,所以她确实是在道歉,就这样算了吧。 可另外一个声音却像魔鬼一样说,快啊夏明棠,快告诉她你很气,你看看她是不是还是这样理智、通情达理的模范合法伴侣的样子,你看看她到底爱不爱你。 而人类总是轻易地被魔鬼鼓动。 “还有什么,我能说什么?”夏明棠笑笑,“你这样得理智,你这样得诚恳,我还能说什么?” 秦滟闭了闭眼,她再次开口的时候,脸上的神色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她轻轻地、一字一顿地说:“夏明棠,你真是无理取闹。” 夏明棠眼眶一热,却笑得更深了:“你理智,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你,我什么都比不上你。” 秦滟声音一提:“夏明棠!” 夏明棠被打断,笑得噗嗤一声,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掉出来。她拿手背擦眼泪,不知道自己是笑还是哭,她看着秦滟眼睛里倒映的自己,看不出来。 她说:“你刚和我说话口吻特别像你和你的下属雇员,我特别害怕,我也害怕昨天我们看电影时无话可说的样子。秦滟,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只剩下了寒暄一样的问答呢? “我有时候甚至感觉我们之间只需要葛莉、周珊珊这些人就可以了,彼此透明,完美无缺,互不干扰,就像一对合格的marriage partner。可是不行啊秦滟,我是特别情绪化、冲动又幼稚的平凡的人,我做不到。” 她停了停,又说:“秦滟,你还爱我吗?” 她真漂亮,夏明棠再次确定了这一点。科技改变生活,芳龄永继这个词是对的,只要有不惜成本的专业的护养。秦滟还是初见面时那个光彩夺目的秦滟,可是夏明棠知道自己不是当初那个卑微又尴尬、一身爱豆廉价打扮的小艺人了。 夏明棠一眨不眨地看着秦滟,虽然安静只持续了几秒,可是她已经快受不了了。 要么让我听到像当初一样的心跳,要么秦滟你说话吧,反驳或者什么。 然而没有。 秦滟嘴唇微动,好像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再次开口的时候她居然笑出来了,“哈”得一声,撑着额头向下垂目,仿佛太荒谬、太好笑似的,以至于仍没说出来话。 而自己的心脏也老老实实地呆在胸腔。莫说当年的心如擂鼓,哪怕动一下呢。 没有。 秦滟就这样撑着额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听见她平静带着沙哑的语调。 “现在你也会问这种话了,阿棠,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像别人一样说这样的话。”万里之外,电话另一头的米兰,秦滟捏着手机划拉平板。网页在屏幕上飞速跳动,直到评论区才稍微慢了一点。 也只是一点而已。站在秦滟身后偷瞥的满级高薪秘书葛莉什么都看不清。 平板是葛莉给的,自然也听完了全程,现在又后悔又无奈。她当然知道时机不对,然而发现舆情她也不敢有丝毫耽搁。 实则秦滟是掐断了视频会议和夏明棠打电话的。手机就在她手边,消息一来屏幕一亮,秦滟就指着电脑示意让葛莉和人解释收尾,自己起身打电话。 热搜新闻是一个著名狗仔博主发出来的,原文也没敢明说出轨,只是几张图片附了几个字,“今日图摄,记得@秦总好像在I国”。 图片是夏明棠与一位短发女人相谈甚欢的抓拍,下面也有粉丝第一时间辟谣说这是导演孔康安,背景是一家私房菜馆,两人应该是工作联系。 这本也没有什么。如果不是这家菜馆太像苏式私人豪宅,传闻一天只订一桌,又抑或是拍摄角度没有看上去那么暧昧,像在喁喁私语或者亲吻耳畔,这还真不一定能让网友热情地带标签转发上热搜。 葛莉看了也不得不承认技术确实可以,图片中的夏明棠温柔含笑,那位孔导演飒爽英气,是和妩媚到锋利的秦滟完全不同的美。 总之是比刚才在电话里互嘴的真爱侣氛围更好。 葛莉大逆不道地在脑海中欣赏了一会儿赶紧掐断,用很严肃专业的眼神看着上司。 上司秦滟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 超话和原博下乌烟瘴气,秦滟没有社交账号,评论中顶到最前排的是网友@风露官方号和夏明棠的信息。不过最多的是夏明棠粉丝和两人的cp粉在下面反驳维护,以及不可避免的对无能工作室的抨击。 “她也配。” 葛莉怔了一下,条件反射地说了一句“什么”。秦滟抬眼,什么话没说地看过来,葛莉瞬间理智归笼。 她立即补上了后半句:“——嘛,现在媒体就会捕风捉影。” 夏明棠想说什么叫做“这样的话”,如果“这样的话”是无稽之谈,你为什么不立刻否定它? 但是没意义。 我好像已经不爱她了,什么刻薄讽刺的话都能轻易地说出口。哪怕还有被时间稀释的爱,也在最近这段时间无休止的尬聊、冷战、争执、等待、伤害里消耗得一干二净了。 夏明棠听见自己平静地陈述:“我又无理取闹了。” 秦滟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她:“一定要这样问是不是。”没等她回答,她身体前倾,微笑说道:“那你现在愿意和我做吗?” 夏明棠惊了。 “你愿意吗?”秦滟有点咄咄逼人地问,“香烛、领带、高跟鞋,卧室、露台、沙龙区,甚至苦艾酒和游泳池也可以,any way and anywhere,你愿意吗?昨晚上我亲吻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原来你没睡着。”夏明棠点头重复,“原来你没睡着,那你为何现在要说破呢?” 秦滟没回答,她的手机响了。 接通,总助的声音从听筒里模糊地传来,夏明棠只捕捉到了几个词,却基本补全了意思。 收购不顺利,还有什么媒体爆料添乱,有高管希望见面商谈。 夏明棠打开手机,果然看见平台已经精准推送新闻。 《160亿!风露或将推动奢侈品业史最大收购案,幕后推手竟是她…》 想知道幕后推手是谁都不用打开,标题下就是秦滟前不久在私人航站楼前和卡米拉被人拍到的照片,不过原图里那个昂撒女人已经被剪掉了,只剩秦滟微微侧头,神色平和。 夏明棠看完抬目,秦滟已经摁灭手机屏幕,正看着她。 “阿棠,你说我现在去吗?”秦滟露出一个风情万种又不达眼底的笑容,“你没性致做,那你有兴致留我吗?” 最富语言天赋的作家都比不过最亲近的人,明明再正常不过的话,说出来照着人脸一掴一痕,对着心口一字一刀。 夏明棠说:“你问我?”她也笑,“问你自己啊。我什么都不懂,我说了你都听吗?” 她咬字很清晰,俨然是国一演员的台词功底。 她问:“你真的需要我吗?” 秦滟脸色冷下来,她起身,看得出来她是想转身离开,然而又停步回转,对夏明棠说:“我本不想和你吵的,我是真不希望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影响和隔阂,是我多此一举。” 夏明棠想了想,实话实说:“昨天看出来了,今天不确定。” 秦滟没绷住,笑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还带了点没有收敛的笑意:“原来你是这么觉得的,嫌我话多你早说。” 夏明棠:“不是……?” 秦滟打断了她:“有句话你说对了,我记住了,‘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只剩下了寒暄一样的问答呢?’” 高个女人见她表情松动,劝慰道:“过去以后,你会开启一段崭新的生活,以后,不该问的问题不要问,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有些话最好永远都不要说出来,对你自己好] 明明在一个多月前,她就收到过类似的消息。 她也确实隐忍了好一段时间,但最终没抵抗住自己心底的妒忌与不甘。 在夏明棠来问她时,她不仅将事情始末交待得清清楚楚,还故意将矛盾往往妻妻欺瞒上指。 只是没有想到,这消息传得这样快。 她应该庆幸,那人或许良知尚存,或许有所顾忌。 这一次,只是让她出国而已。 有些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第66章 好一个宣誓主权 安然辞呈是上午递的,人是中午离开的。对面的输入状态纹丝不动,三秒后,电话铃声响起来。 老实说,有点太快了,铃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响起来时夏明棠反而抖了一下,受到了一点惊吓。 “喂阿棠,”秦滟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怎么了?” 秦滟还有个毛病,有时候她一句话就可以轻易让自己上火。 这个事实她俩都知道,而且两人都屡吵不改、本性难移。 秦滟改不了她脱口而出的话,夏明棠改不了一瞬间丰富的联想。 此时夏明棠就在想,没事儿就不能打电话是不是? 但夏明棠说不出“没事儿是不是就不能打电话”这种质问,半晌深吸了一口气,压着火先算最早的账:“家里的烟少了一半,你究竟抽了多少?” 对面隐约听见有脚步声,像是秦滟在起身走动,半晌后秦滟给了一个理由:“最近太忙了,来的时候带了点。” 夏明棠:“然后呢?” 秦滟清浅若无的呼吸声隐约一停:“什么然后?” 夏明棠感觉自己的气已经在这半个月自个儿生完了,现在居然有点好笑:“你不应该承诺不抽了吗?秦滟,再这样健康管理师都招不到人了。” 秦滟在承诺和否认中选择了躲避母语羞耻。 “Fine.”她说。 明明夏明棠打电话前心情还差得不行,现在她只想笑,一笑就有点停不下来。 秦滟可能真的恼了,她在夏明棠的笑声中沉声开口,夹风带雪的:“阿棠!” 夏明棠笑得呛咳了两声。 秦滟敏感地问:“你生病了?”没等夏明棠回答又追了一句,“所以打电话?” 夏明棠的笑意停在了脸上。 方才沾的那些酒意被秦滟连续两问一激,轰地涌上大脑。 夏明棠脱口而出:“是不是非得有事才能联系?什么时候我和你到了有事才能打电话的地步了?” 两秒过后,秦滟冷到没有起伏的声音穿过来:“临走前挂着脸又不肯接电话的不是你吗?” 夏明棠:“我什么时候不肯接电话了?” “你要不看看呢?最后一个电话是我打给你的没错吧?我忙得错过了连续两个电话对不起,阿棠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了吗?” 夏明棠脑壳嗡嗡响。 她没秦滟那脑子,还能把半个月谁最后打的电话记得清清楚楚。事实上她俩也不是第一次吵架了,只要秦滟拿出一副“摆事实讲道理”的态度吵架,夏明棠根本讲不过这牙尖嘴利脑袋灵光说尽商界无敌手的女人。 秦滟停了半天没等到回复,又加了一句:“我这一个月都在连轴转,我真不知道你在气什么。别让我猜,体谅我一下,行不行?” 夏明棠只感觉熟悉的疲惫和厌倦感一涌而上,海水一样漫上来没过了她。 原来无事生非的是她,不肯体谅的人是她。 夏明棠想不起来怎么说着说着吵起来,也说不清都自己此刻在想什么,甚至还有“秦滟声音怎么有点哑果然烟抽多了”的念头一闪而过。 “算了。”她说。 她收拾得很快,一点不拖泥带水,看样子是早就打定了主意。 夏明棠心中纵有不舍,但见对方去意已决,便也只能尊重。 她站在百叶窗前,看着安然离开的背影,瘦削、干练、孤高,一如几年前。 总经理办公室被收拾得十分整齐,安然的个人物品不多,大多都是属于公司的办公用品。 不,她想,她甚至可以说是为之倾倒。 夏明棠只是四五线小城市出身的普通女孩儿,勉强考上了普通艺校,刚上大学就跌跌撞撞进入了娱乐圈,演戏是她唯一的天赋。她一开始也觉得自己好歹不是九漏鱼,也略同琴棋书画,偏偏上天让她遇见了秦滟。 她本来应该讨厌秦滟的,毕竟秦滟当年风流浪荡、高高在上又刻薄凌厉,简直是她最憎恶的那种权贵。 偏偏秦滟腹有锦绣、才华横溢。 夏明棠沉沦得毫不意外。 她后来又开始捡起了自己一向厌烦的大部头,正正经经地学那些只求皮毛的“才艺”。夏明棠也习惯把自己的看到的、学到的分享给秦滟,无论是文字、画面、音乐还是影像。 每次给秦滟每次分享都是她期待的,期待秦滟辛辣犀利的点评,慢悠悠的讲解,以及她风淡云轻下掩饰不住的小得意。 其实也不是秦滟掩饰不住,而是她袒露本性后也就是这样,别扭的、若无其事的,就像她从不直接道歉一样。 我还挺懂你的,挺会为你找理由的,夏明棠想,想着想着笑了一声。 “我还挺懂你的,挺会为你找理由的。”夏明棠喃喃地出声重复。尾音轻飘飘落在地上,没有回音。 夏明棠从沙发上下来,踩着拖鞋摇摇晃晃到酒柜,一打开满眼的白酒。 毫无疑问,秦滟的杰作。 这人对烈酒情有独钟。葛莉非常高效,秦滟上午要行程,中午她便打印出来寻空递了上去。秦滟刚笑吟吟应付了银行几个秃头男,这阵面如寒霜,把纸翻得哗啦啦地响。 葛莉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作为深度参与老板家事的高薪助理,她替秦滟和夏明棠工作室与家族办公室不知交接过多少次。这次递上来的行程也确实没话说,完美符合秦滟的刻薄要求。 春宵苦短,一晚上颠鸾倒凤都来不及。要专业有心理医生,要感觉秦滟不需要问。 周珊珊不好直接给秦滟发消息,只好切屏出去给葛莉,提醒她夏明棠现在情绪很差还容易放大。要是葛莉不想因为帝后不宁被迫加班,就赶紧让陛下安抚皇后。 葛莉大概也收到了,过了十来分钟,夏明棠的手机亮了起来,上面闪烁着秦滟来电提示。 周珊珊满怀期待地看向夏明棠,却发现夏明棠已经带上耳塞睡着了,随着车身轻微颠簸摇摇晃晃。 电话亮起又灭,周珊珊叹了口气,低头继续给葛莉发消息。 周珊珊:【棠姐疲惫睡着了,等会儿需要回电吗?】 对面没动静,几秒后方才连回两条。 葛莉:【秦总说不用。今夜航班去I国,和夫人说一下,有其他意外保持联系。】 葛莉:【照片的事儿多谢,我这边已经联系谭俊明让和范梓女士沟通了。】 周珊珊迅速与她商务客气,没打两个字,肩膀被拍了一下。 夏明棠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手里拿着眼罩问她:“葛莉和你说有什么事儿吗?” 周珊珊脱口而出:“秦总今晚去I国,还有就是联系谭姐找范梓了。” 夏明棠“嗯”了一声:“去多长时间?” 周珊珊卡壳了:“不知道,我问一下?” 夏明棠不置可否,目光平淡地望着她:“今天临时决定的?” 周珊珊沉默,这她也不知道。 要是以往,夏明棠此刻已经就会停止。临时决定、忽然有事,这种情况对秦滟来说太常见,而周珊珊也只是她夏明棠的助理而已,没必要也不可能知道这些。 她最好最常用的选择是联系二十四小时候命的葛莉,然后她就会得到详细的日程和安排。 夏明棠指着它们骂:“我迟早要让你们在这里消失。”骂完想录个视频给秦滟发过去敲山震虎,刚一拿手机就记起来半个月没联系了。 算了视频不录了,酒还是要喝的。 夏明棠懒得下楼去藏酒室,叹了口气继续蹲下翻翻找找,从里面翻出一瓶贵腐酒。旋开瓶塞,喝扎啤似的仰头一灌,拎着它晃晃悠悠又把自己扔回沙发。 贵腐酒夏名思义就是贵,夏明棠抱着酒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间隙低头嗅一嗅。 散发着蜂蜜、坚果和合欢花的味道,简而言之就是金钱的味道。 “敬你的财富。”夏明棠想了想,改口重说,“敬用财富与我同在的你。” 还是没有回音。 夏明棠打开手机,从经纪人谭姐、许久不联系的父母,一直翻到为数不多的圈内朋友康素如,划拉一圈又翻回去,翻到第一个联系人。 AAA秦滟 这还是秦滟改的,改的时候她们认识不到一年。 彼时夏明棠给她的备注还是姐姐,暧昧、恭敬,放在艺人和权贵的组合身上又很心照不宣。 秦滟用她手机打电话看见了,给她先改成“秦滟”,想了想又加上“AAA”,还给她的时候说方便她联系。 夏明棠回忆到这儿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下巴抵着瓶口发怔。 大概酒意上来了吧。 夕阳藏到高楼与地平线后,给灰黛的静物勾勒了金赤的边。 于是夏明棠出神远眺时,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些灿烂辉煌的光芒上。回神时,眼睛已经开始酸涩。 她仰了仰头,让将要溢出的眼泪又强行流了回去。 凡人怎可注视骄阳,连长久直视它的余晖都会被蜇伤,她想。 算啦算啦,不能看就不看好了。 算啦算啦,秦滟什么样的人还不清楚吗。 在一起多少年了,自己又何必来来去去地纠结,又不是秦滟,心狠又理智的。 两个人都理智的话,怎么会栽啊。 夏明棠点开熟悉的头像。 夏明棠:【在忙吗】 人群中沉默几秒,随后掌声与起哄声齐响。 好一个宣誓主权,愣是把生日宴办出了结婚宴的架势。 人们一般不喜欢旁人动不动就秀恩爱,但长得这么赏心悦目的例外。 夏明棠站在人群中,隔着夜色望向秦滟水墨一般的眉眼。 感动吗? 有一点。 第67章 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 生日宴从下午持续到晚上,宾客散去,月光撒了一地。 夏明棠站在大门口与好友告别。 她喝了些鸡尾酒,脸上染着两朵红云,吐字也带着些含含糊糊。 “好了好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快回去吧。”施诗坐在车里,冲着夏明棠挥手。 她转头目光撞上一旁的秦滟,想要拜托人家对自己这不着调的好友照看着些。 秦滟回来的事儿没告诉夏明棠,她知道的行程是要在I国停留一个月。 圈内朋友之前约好有个友情出演,夏明棠半天拍完,又和人吃了顿饭回来,司机送到家时已经又入夜了。 那天电话结束,两天再没联系,像又回到了电话之前的那半个月。 夏明棠不爱社交。这次是朋友带着剧组攒局,再者她工作室联合出品、自己友情出演,半天就杀青,也算是客气,好在只有捧着她的,没有敢灌酒之流的社交烂事儿,夏明棠只有些疲惫。 家里黑着,只有泳池、草坪、玄关几个常开的灯被工作人员临走前打开。夏明棠以为家里没人,换了鞋洗完澡,穿着睡袍去私人影院准备看片。 一开门,不是所想中的黑暗,暖调灯光洒在咖啡色的隔音丝绒上,空气中的浮尘都变得温柔。 荧幕上是卓别林滑稽无声的动作,半个月没有见的秦滟盖着蚕丝被蜷缩在长沙发上。 秦滟没什么表情,黑白影片在她漂亮的眼睛里明明灭灭。暖调的装潢灯光钝化了她自身锐利的五官和颜色,看起来像是猎后餍足昏昏欲睡的美洲豹。 夏明棠愣了一下走进去,直到把门关上,秦滟才迟钝地看过来。 夏明棠手里还拿着平板,关了门后就这么站在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滟揭开蚕丝被走下去,赤脚踩在长毛地毯上取她放在小茶几上的手机,调高了空调温度。目光在夏明棠没有干透的长发上滑过,停在她眼中:“要看什么电影?” 夏明棠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像她一样这么无理取闹。什么跟什么? 夏明棠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葛莉,也就是秦滟是什么意思。 这是被她发的离婚协议书刺激了?是吧? 周珊珊还有点不可置信的、确认似的问:“夏姐……葛助什么意思?” “离婚了。”夏明棠说,声音小得像蚊子,但这话一出口不知怎么就顺了,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用正常的音量。 “离婚了。” 夏明棠甚至抱歉地笑“万一曝出来,影响太大了。” “她都不怕影响股价我怕什么?” “可是您也会被影响啊,比如代言商约这些,还有是不是还要和何导也联系一下?” 夏明棠不知道怎么说。 她理智上知道周珊珊是正确的。不管她是变相劝和,还是其实没信,只是像以前一样委婉让她别闹,抑或真是替她打算,周珊珊这话总归是没问题的。 她们结婚离婚根本不可能和风细雨,只会大动干戈,牵扯到的不是像普通爱侣一样一套房一只猫的交割,而是一群人的工作。 但夏明棠没想过。 说起来很矫情,夏明棠确实潜意识就不想把她们这段感情和这些东西联系上。她排斥想到合该她们这个身份、这个身价应该有的画面——离婚的双方各坐一边,面无表情听着律师们条分缕析地争夺分割阿堵物,直到漩涡中心的本人也开始面红耳赤,让过往所有温情都在记忆里变得面目可憎。 让谁听都挺可笑的是,“离婚”两个字是她开口的,然而她一直觉得她们两人不至如此,秦滟不会那么狠辣。 这个念头浮起来,夏明棠感觉恶心。 她对自己恶心。 夏明棠没有回答:“还有什么事儿?” 周珊珊看着她说:“其实就是您好几天没出门,我没联系上,所以问问有没有什么事儿。” 没有事儿,能有什么事儿。 她都要离婚了能她大芒果的有什么事儿?她昏天黑地地看没看过的电影可笑的综艺好玩的短视频愉快的小说,就为了能忘掉该死的现实。结果该死的上天就派了周珊珊来把她从虚幻里叫醒,就像该死的秦滟一次又一次叫醒她要个答案一样。 问她干什么?她选的律师是能和秦滟对簿公堂五五开还是怎么着? 她有得选吗? 自始至终,她有得选吗? 那天她把手举酸了秦滟都没有说话,在等什么?等她说离婚,再等她挂电话,现在还要让她清醒面对。夏明棠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秦滟那么聪明,恐怕她早知道这婚姻走到了什么地步,不过是选择让她当了这个恶人。 她的爱人这么聪明,这么狡黠。给予她盛大热烈的光辉,又拽着她后颈让她直面惨淡现实,让她感动幸福如登伊甸,又如此的痛不欲生。 我明明已经如此厌倦、如此疲惫、如此难受,为什么真的说离婚的时候竟还会如此痛苦。 为什么啊秦滟,你预见到这一点了吗? 你呢? 夏明棠模糊地听见有人在叫她,有人的声音冲破记忆的枷锁,也在耳畔唤她。 夏姐。 夏。 夏明棠。 阿棠。 有人抱住了她,湿软的毛巾覆上有些发烫的眼睛、鼻尖、脸庞。 没有沙仑玫瑰的香气。 是周珊珊。 原来我哭了啊,夏明棠后知后觉地想。 周珊珊担忧地看着她接过毛巾,往后退了一步松开:“姐,你还好吗?” 夏明棠把脸捂在毛巾里,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一点也不梨花带雨。她受不了鼻涕粘在毛巾上,又捏着鼻子找纸擤。周珊珊匆忙跑出去拿了抽纸来,一张一张给她递,她最后受不了一把拿过来抓出来一沓。 她擦得人中都在痛,哭得一直在抽,抽得太阳穴仿佛要爆炸了。 她好委屈,又好厌恶,厌恶自己这么狼狈,就像与秦滟的第一面一样。 不美好的第一面,狼狈的第一面,荒唐的第一面,相差如鸿沟的第一面,拯救与一见钟情的第一面。 一个错误的时间与场景、一个糟糕的第一面。 宛如谶言一样的开始,就像预定了结局的第一面。 周珊珊看着夏明棠安静地将脸埋在毛巾里,深深地呼吸,只有偶尔忽然颤抖的肩头能看出来她深埋的情绪。 “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夏明棠说,“我休息几天就好了,给我几天。”了笑:“就这几天的事儿,心情有点差,不好意思忘了和你们说。” 周珊珊张了张嘴,问了个废话:“真的吗?” 夏明棠想说“真的”,但她没说出来,点了点头。 周珊珊“啊”了一声。 说实话,她感觉天都塌了。 葛莉和她说这个事儿的时候是打的电话,当时周珊珊就觉得不对劲,内容怪怪的,请婚姻律师要干什么?她稍微一问,葛莉口气更硬,阴阳怪气又很礼貌地让她问雇主。 她雇主当然就是夏明棠,可是已经几天联系不上了。 工作不回,社交断绝,就连艾洛蒂那边说好的带着试衣模特量选来年初春衣服定制也没了音讯,急得艾洛蒂总监问她是什么不满意了。 周珊珊圆润地糊弄过去了,但她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她现在的心情又好又坏,双重疲惫,非常抽象,像跑完马拉松喝了一口水,结果是芥末。 她不知道为什么秦滟就可以理智、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没有彻底的若无其事,比如说微笑告诉她这是提前回家,给你一个惊喜。 秦滟表现得好像是她只是去洗了个澡而已,平静到不自然。 秦滟没等到回音,低头点了几下手机,荧幕从黑白默片跳跃到彩色界面,然后把手机递给她,自己坐了回去。 手机太小,递的时候指尖不可避免的相碰,夏明棠感觉自己好像触到了一捧冰雪。 “《望乡》,一部老电影,最近有人给我推荐的。”夏明棠自然而然地说,“你的手好冰,空调开低了吧。” 秦滟仰面看着她,很轻微地笑了一下:“还好,盖了被子。” 夏明棠问:“怎么感觉你没精神?” 秦滟说:“在倒时差,本来打算看完一部电影,差不多到凌晨就去睡。” 秦滟一问一答的样子奇异得很乖,好像那个被叫“秦总”或者“小秦总”的果决强横的灵魂突然从她身上剥落了。 夏明棠感觉更像是生病了,生病了可不就蔫吗。 夏明棠伸手朝她额头上摸了一下,温温的,确实不像发烧的样子。 秦滟也没动,她伸手前就看着她,收手时露出被遮挡的潋滟多情的眼睛,秦滟还是在看着她,像幽谷深处的春潭。 秦滟语气很了然、很陈述地说:“没发烧吧。” 夏明棠在她旁边坐下,从手机上点点调出一部片子播放。她一边捯饬一边说:“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天?” “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了。” 秦滟说完后就安静下来了,电影片头的音乐开始响起。 两个人谁也没提之前发生的事儿,冷战、吵架、没接的电话、纪念日后的支离破碎。 它像云翳一样漂浮在上空,但没人去主动够它。 之前的留学申请她一直在暗中进行,进展还算顺利。 以至于她现在看到申请全部被驳回时,诧异之余,却又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其实若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啊。 夏明棠收起手机,踩着拖鞋去了客厅。 主卧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笔记本电脑右下角的消息框无声闪烁。 如果夏明棠此时回头瞧一瞧,便会发现,那个闪烁着的雪山头像,与自己之前在安然电脑上瞧见的那个,一模一样。 第68章 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要整个先扬后抑吧? 夏明棠来到x餐厅时,秦滟正挤着个零食条在喂咪咪。 作为一家三口的一员,咪咪享有和她俩共同用餐的权力。 只是平常都是夏明棠负责喂咪咪,而毒舌的秦滟则会坐在一旁,时不时diss下小猫咪的身材。 最近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封禁”的原因,这一人一猫的关系倒是和谐许多。 这会儿咪咪独自蹲坐在椅子上,秦滟每将零食条挤出来一点,它那粉红的小舌便舔进去一些,吃相十分优雅。 不愧是我家乖女儿。明明夏明棠还是那个妆容精致的大明星。 何小青一瞬间脑海飘过无数镜头和电影idea,最后定格成一句话:奇怪,秦三那么敏锐,没感觉到吗? 何小青要说的话就这样忘在喉咙里了,干干地重复了一遍:“她也不容易。” 夏明棠颔首,目光望着红灯。三十,二十九,……二,一,红灯变绿,车随车流重新启动,她的眼睛还是望着挡风玻璃的那个方向。 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秦滟朋友其实不少,夏明棠才是没什么朋友的那一个。以前的朋友和现在的生活脱节太多,现在认识的人又很难让她当成好友,反而是被秦滟带入她的社交圈。 秦滟朋友喜欢干两件事,八卦秦滟黑料先嘲笑一波,然后对她说秦滟其实多好多好,让她好好对她。 以前夏明棠应了又奇怪,秦滟难道是什么易碎瓷娃娃吗,而且那是我爱人,当然比你们对她好。 现在她却忽然有些心悸。 夏明棠问她:“妈妈——我是说秦阿姨,最近又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有,就还是老样子。最近听说捧了一个新模特,排骨精一样。”何小青啧了一声,“好像黛兰的春夏大秀给他了一个名额吧?再没听什么作品,倒是声势是挺大的,阿姨正上头呢。” 女儿在忙着扫六国,当妈的在急着找嫪毐。 夏明棠听见后皱了下眉,何小青问:“没关系吧?” “没事儿。”夏明棠停了下解释道,“我都没听说过,应该没什么事。” 连她都习惯的事情,秦滟只会更麻木。 何小青又看了下她说道:“其实我刚说都是瞎关心。” 夏明棠:“什么?” “说实话,现在我们提起来都是看乐子,阿姨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秦三自己都说‘爱咋咋’。也只有你听见会皱眉。” 夏明棠没说话,何小青语气很感慨:“朋友感情真是真,可是爱人就是爱人。” 车开进华庭壹号,熟悉的景色油墨似的慢慢流上车窗。 夏明棠反而笑出来了,先点头又摇头,有点无奈地说:“真吵架了。吵完她出国,冷了起码有半个月吧,回来第二天又吵了。” 何小青一脚急刹,得亏前后没人没车。 “认真的?”何小青扭头看她,“我本来是随便劝和的,啥事儿啊到底?” 夏明棠不太想细说,也不知道怎么说:“说不上来,就……一地鸡毛呗。” 何小青目露怀疑:“你们我真不信,玩我呢,别是什么新的欢喜冤家play,狗粮给我摁头硬吃。” 夏明棠愣是听笑了。 “闲的我编这些,何导是会导剧情的。赶紧去停车吧,请你上去坐坐,要不我下了你回。”夏明棠说完往旁边摸车门把,被何小青伸手拦下。 “别别别别别……”何小青说完挡一推,从兜里摸出手机,直接点通讯录找秦滟,点通话绿键的时候手指却被夏明棠捏住。 力气居然还挺大的,外表看不出来。 何小青心头一跳,看着夏明棠。 夏明棠松手笑了笑,掰开车门锁:“我下车了老何,之后电影上还有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就行。” 这一刻的不容置疑真的像极了她那发小。 何小青没说话,只是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看着夏明棠拉开车门,轻巧地像燕子一样迈步下车,又弯腰搭着车门笑着问:“真不上去坐坐吗?我那还有些这个月才来的酒庄新货。” “不了,本来就是顺路送你的事儿。”何小青没忍住又加了一句,“不过你提醒了,我之后可直接找秦三拿酒了哦。” 夏明棠没接她的话茬,轻柔地关上车门。何小青从挡风玻璃看着她发小的爱人不疾不徐地走远,披着的长发像海浪似的一下一下轻轻拍在她的肩颈和后背上,最后消融在昏暗的、工业废水似的天色中。 何小青挂挡起步,车头调转,还没等车内语音提示方向,她出声叫手机人工智能。 “拨打秦三联系人电话……” “拨打秦三联系人电话……” 到时候业内影响怎么办?传出去公关怎么办?股价怎么办?乱七八糟的法律纠纷财务纠纷怎么办?打工人业绩怎么办? 秦滟长久的沉默,她转头看向窗外。 可能霸总标配就是高层落地玻璃窗大办公室吧。至少秦滟很喜欢这样通透、俯瞰城市的感觉,办公室也正好是视野最佳的一间。 窗外风和日丽,大把的阳光毫无拘束地穿透玻璃,和室内不惜电力的灯光混合在一起。林立的高楼上是令人几乎心惊的数不清的窗口,一齐在熠熠地反射天光。难以想象在高峰时会有多少人从这些窗户后涌出来,像大河分流一样淌入各个街道的喧嚣。 玻璃窗恰好将这世俗的喧嚣隔离在外。 秦滟此时就希望有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玻璃,可以把她和外界,比如和葛莉分开。最好给她做一个类似银行取钱的窗口,世界上所有与她有关的接触都通过那个小洞进行。 这个念头只是刚刚漂浮上来就被秦滟敏锐地捕捉到了,而且她还以自己一贯严苛且高效的风格,审视并为自己这一秒怪诞念头的产生做出解释—— 这就是分手,这就是离婚。哪怕养几年的阿猫阿狗送人了都会伤心,何况是被切断十年的感情。 哪怕只是听见,阵痛也是理所当然的。 秦滟好像就这么被说服了。她转头对葛莉说:“去联系周珊珊那边问问吧,看她是愿意与我共用一个……律师审计之类的团队,还是她想单独雇人。如果单独雇的话,” 她笑了一下,就像曾经和葛莉说要把某某人介绍进夏明棠的社交圈来保障她的地位一样,强势又温柔:“账就从家庭账户上走,不必用她的户头。” 葛莉应是,人却没有离开的迹象。秦滟方才那一笑而过的温柔消失不见,整个人恢复了工作时面无表情的样子,掀起眼皮瞟她一眼,目光在问还不滚是有什么问题。 夏明棠没回头,她仍然在低头看书。开门的人带着稀薄的烟味儿很快走到她身后,她条件反射地一蹙眉,“啪”地翻过一页,一边开口一边捏着书回头:“秦滟你身上烟味儿也太明显——” 她的视线与周珊珊相接,声音戛然而止,捏着书的指节倏然一用力发白,然后兀地松开。 书脊沉闷而轻地一声磕在桌上,纸张哗啦一下擦过手指合了起来。 夏明棠没看那本书,她看着周珊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那双夏盼神飞的眼睛有点空。看了五六秒,方才回神儿地一笑,问她:“你怎么来了?” 周珊珊晃了下手机,很小心地说:“这两天和您联系不上,而且今天有事没办法。艾琳说您还在华庭壹号住着,所以就过来了。” 夏明棠还在华庭壹号,她不知道去哪,也不想琢磨该去哪。那天说完“离婚”后,她一直在沙发上从白日坐到黑夜,打开电视机放综艺,放电影,不断开始、快进、退出。 夏明棠感觉自己似乎突然变得好聪明,看电影不到二十分钟就能猜到过程和结尾,看综艺也能一眼看出哪些是台本哪些是真情流露哪些是神奇剪刀手。看完晃到卧室睡觉,醒来继续看综艺电影,还玩了一会儿手游。 她几乎是从一个天黑熬到另一个天黑,甚至都没有碰见来做饭的厨师。卧室门被敲了敲,她过一会儿慢腾腾地出去,吃的喝的就自然而然地从餐桌上长出来,整整齐齐。 她随着综艺短视频大笑大乐,今天又摸出来一本小说看,几乎感觉自己可以这样闷头活到地老天荒。 直到现在。 夏明棠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叹息似的吐了出来。 直到现在周珊珊上门,带着熟悉又陌生的烟味儿。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杀青了一部电影大肆放纵恢复状态时,那个剥夺她奶头乐索要春情的爱人。 夏明棠甚至还能听到秦滟那个熟悉的、含笑又散漫的声音在耳边呢喃:“阿棠,阿棠?” 她陡然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夏明棠两指抵着太阳穴,慢慢问道:“你说有事儿,是怎么了?” “夏姐,葛助今天联系我。”周珊珊闭了闭眼,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心理准备似的,“问您是要和秦总共用一个律师团队,还是说单独请婚姻律师,如果单独请的话,账单可以让办公室那边,呃,报销。” 婚姻律师?办公室?报销? 夏明棠在心里将自己狠狠夸赞一番,点开小打算将这张照片传给自己。 她还没来得及找到自己的头像,就被最顶上的雪山头像吸引了注意力。 右上角的红色小图标里面写了一个数字“3”,她不用点开都能看到最近的消息提示。 秦总,那人已经到达M国,目前一切正常。 第69章 什么都愿意做,那你会骗我吗? 秦滟听见手机拍照声,等了好几秒都没见夏明棠有任何反应。 她突然想起些什么,有些慌乱地合起手中假装翻阅的蓝皮书,急声道:“棠棠!” “嗯。”夏明棠应声抬头,漂亮的眉头蹙了蹙,“别催,我在调照片呢。” 秦滟两步挪到她身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照片中的自己被抓拍下恰巧低眉的那一瞬,构图很艺术。 葛莉保持社交微笑说:“需要通知公关团队吗?” 那一瞬间秦滟投射过来的目光堪称可怕。 葛莉感觉那是自己毫无道理的错觉,因为下一刻秦滟依然用平静到散发理性光辉的语气陈述:“你觉得传出来会对股价造成影响。” 葛莉精明地说:“不过有预见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利用。”“别问了。”夏明棠低头倒酒,只是手上没力气,一晃洒了出来,金棕色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茶几上,像蜜蜡一样。 她的经纪人、工作室实际CEO、业内人称拼命三娘的谭俊明女士很不精英地穿着小黄鸭卫衣牛仔裤,素面朝天地打了哈欠,眼角溢出来一点眼泪。 谭俊明懒得擦,就这么湿着眼角瘫坐在对面对夏明棠说道:“你这么闷头灌我也拦不住,也不好拦,但走是走不了的。我只好给你再送一个‘经纪人夜宿当红影后’的热搜,还省钱了。” 夏明棠瞪着她,眼神毫无威胁力:“没有工作?” “有人替我加班,按规定给加班费了。” “不回家看娃?她该中考了吧?” “自有命数!”谭俊明大手一挥。 夏明棠气闷了,可惜酒精让大脑不可抑制地迟缓,她抱臂想了半晌才回嘴:“我只想、静静地、一个人、在家、喝酒。” “一”和“家”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夏明棠错过电话的那一晚真没想到能半个月不联系。 秦滟离开第二天,夏明棠收到了范梓和她经纪人的道歉电话、道歉长文和道歉晚餐邀请,她将这些全扔给周珊珊处理,自己和总经纪谭俊明见面,很晚回家倒头就睡。 秦滟离开一周,夏明棠受邀参加一个风露集团全资酒庄的活动。她作为大明星夫人应付完一群忠实客户们,想起秦滟曾经锐评这座顶级贵腐甜酒名庄的话,习惯性拿手机准备分享的时候,愣了一下又收回去。 秦滟离开半个月,健康管理师给她发来秦滟的报告。收到的时候她正拿着平板,造型师在后面给她做头发。点开一看是健康管理师控诉小秦总密密麻麻的行程和严重不足的睡眠,一副臣等尽力奈何陛下不肯纳谏还望皇后进言的样子。 夏明棠点开秦滟的微信,日期还停留在半个月前,最后一条消息是秦滟发来的“这几张比较清楚”。 夏明棠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没睡醒。 半个月?半个月没联系? 她无意识抬头有点懵地看向对面,目光与镜子里看过来的造型师碰在一起。 造型师依然是标准而亲切的微笑:“棠姐?” 夏明棠也笑了一下,神情自若地:“没事,你继续吧。” 这句话是夏明棠看着镜中的自己说的,说完有点感慨。 夏明棠忽然有种自己越来越像秦滟的感觉了。 放在以前刚认识的时候,别说半个月,一天没有秦滟的消息她就会辗转反侧。 那时候她还没随便联系的胆量,也正值事业低谷,秦滟一出差就天天守着手机。一来消息,喝点水,仔细阅读琢磨措辞,等半小时再字斟句酌地回复。 和人交往不能回复太及时显得很不值价,这她知道。不过这种把戏没几天就被秦滟看穿了,把助理的联系方式给她说有事尽管联系。 当时最亲近的助理如今已经是高管了。 后来夏明棠能很平常地提起当年这些混乱经历的时候,秦滟摇着手指说她控制欲强,到现在都强,恨不得给她的手机装个监控好方便夏明棠随时联系查岗。 说完秦滟忽然抬头,推了一下银边眼镜问她装不装。夏明棠没看出来秦滟是不是认真的,但她立刻摇头,病娇看看文学作品就行了,她还不想当变态。 几分钟前的风露官号原始微博里,黛兰彩妆的宣传字数比澄清字数还多,大有一副送上门的流量不用白不用的态势。“夏明棠疑似出轨”的热搜已经降到了三十三。 葛莉添茶的时候就看见秦滟在沉默地盯着那六个字。 “这新闻肯定是假的,我联系过谭经纪了,她说确实是会面洽谈合作。”葛莉说道,“当时夫人还带了执行经纪、周助好几个人,拍照离得太远所以没注意到。刚才联系的时候,工作室那边已经着手准备澄清了。” 葛莉已经做好上司不理人的秦滟的准备了,不料秦滟居然开口了:“我知道。” 葛莉看过去,秦滟单手从烟盒抽出一支,从桌子上拾起打火机点燃,在火苗将要触碰香烟时停住了。 谭俊明眯着眼,安静地看着这个比她小十来岁,沾点酒就变幼稚的老板。 严格来说她还是因为秦滟才带夏明棠的。 夏明棠换经纪人换得不少。最早带她的经纪人在她选秀成团出道后就被挤走了,第二个经纪人就是当初哄她见老阿姨的皮条客。接下来遇到了秦滟,于是经纪人就变得像白菜一样任她试配,谭俊明是第六个。 谭俊明平日没有年龄感地嘻嘻哈哈,做事仔细不缺霹雳手段,夏明棠相处不久就成了朋友,秦滟也相当满意。按当时秦滟的说法,总裁式大经纪既需要双商优秀的人才,也不可大意以致予人非分之想。像这种已婚已育带俩娃的中年事业型女性,她最放心。 谭俊明最开始本心其实也是冲着秦滟来的。 她一直记得签合同时和秦滟见面,婉转表达了一定按秦滟的意思照夏好夏明棠,不料秦滟不吃这一套,纠正说不是以她秦滟为主,聘用她的是夏明棠。 谭俊明本不以为意,她知道夏明棠不满意自己也会被换,可说到底连夏明棠自己最后靠的还不是秦滟。 “站在我的角度体贴我伴侣的事儿是我的团队应该做的,我对你而言应该是夏明棠的伴侣。”当时的秦滟说完,忽然一笑,“不过也许不用我提醒解释。我的魅力在权势,阿棠的魅力是她本身。” 这话前半句不好评价,后半句谭俊明承认是真的。 如今对秦滟依旧是尊敬有余,对夏明棠倒却是当做自家小妹妹。 谭俊明叹了口气说:“热搜爆料那个营业号应该只是蹭流量乐子,风露那么快公关,秦总她也明显没信。” 夏明棠抱着谭俊明塞给她代替酒瓶的玩偶说:“我知道。” 谭俊明一拍手:“那不就行了。反正最近她被那个总编徐睿暗示出轨一次,你也被营销号暗示出轨一次,打平了。” 秦滟说:“那叫补救。所以就不必了,能压尽量压着,我不想兴师动众。” 葛莉很少见地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但介于,嗯,介于夏姐的身份,可能很难压制住。” 秦滟表情有一刹明显的空白,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葛莉口中的“夏姐”是谁。 葛莉以为秦滟是在担忧,她补刀:“像最近《从冬到夏》虚假票房的事儿就能看出来,其实盯上的人不少。所以……这个,恐怕很难瞒住业内,也不好完全压住。” “知道了,暂时不要让董事长……阿奶知道就行。”秦滟半晌说道,“你先去忙吧。” 葛莉照做,“咔哒”一声轻扣是这个房间最后的动静。 “咔哒。”“比如?我想想啊,比如秦三是个工作狂吧?她这阵干啥呢?有钱有权是能为所欲为,想什么时候年假就什么时候年假、想年假休几天就休几天,但秦三还不至于,没亲政的万历可不能随便罢朝。” 何小青说到这也没什么瞧热闹的好奇了,她叹了口气继续:“虽然这么说确实挺……但比起我这样的,确实也不容易吧。秦阿姨是不管不夏的玩咖,秦董……秦奶奶直接就是养蛊,她……” 车慢慢在白线后停下,何小青拉档,转头和夏明棠正好对视。 车窗外是将暗的蓝黛天色,混合着阴沉沉将下不下的湿冷灰黄,像荒败地桥旁的废渠里淌着的工业污水。夏明棠是唯一纯净的颜色,然而从何小青的方向看去,好像是从污淖的背景里挣扎、分离上来的。 甚至似乎还带着挣扎的疲累,灰黯黯的蒙尘明珠。 她看着电脑桌面上的图标,鬼使神差地双击。 这台电脑记录了安然的登陆信息,一段时间内都可以免密登录。 雪山头像这次没有排在最前面,夏明棠找了一阵才找到。 她点开聊天框,云端同步又多了一条信息。 [现在可以正常与她交流,但不能提及禁止事项] 可以与“她”正常交流。 所以,安然刚刚送了她生日礼物。 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但如今,她好像真的没有办法再替秦滟找理由开脱。 第70章 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夏明棠下午旷了班,开着车在榕城没有目的地瞎逛,不知不觉地回到了母校。 毕业不过两年,此处的一草一木都还十分熟悉。 她漫步在林荫道上,不远处有个活动角,有好几个社团在招新。 当初就是在这里,她单枪匹马追上安然,凭借三寸不烂舌将人拐入伙,从此成为战友。 葛莉想起刚才听到的两人关于香烟的对话。 秦滟将打火机往办公桌上一扔,骆驼骨烟盒在桌上碰出有点闷的声音。 她的指腹狠狠揉捻了一下柔软的烟嘴,目光落在依旧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有些讥嘲地说道: “不过那些胡搅蛮缠的评论倒有一点说对了,我也确实不敢说了不了解我的爱人了。” “什么时候她说正事前还需要客套和关心铺垫了?我要是不提,是不是所有的矛盾都可以若无其事地装作没发生过?半个月的空白也可以一带而过?” 葛莉公正猜测:“秦总,也许夫人大概看到监控或者小康的健康报告,只是单纯想念了吧。” 所以单方面决定结束冷战。但可能是心情本不好的今天连续遇着两个和秦滟有关的破事儿,也有可能是那个菟丝花角色的敏感还残留在她身上作祟。总之夏明棠就是不想那么体贴,也不想做那个周到、包容、温和的爱人。 夏明棠停了数息,语调几乎有些咄咄逼人地再次开口:“刚刚打电话怎么没接?” 周珊珊终于说了一句:“应该是在忙吧。” 秦滟沉默半晌才说:“你真这么认为的?” “是啊。”何小青非常爽快,“所以过了就好了呗。” 秦滟说:“那完了,因为其实真没有问题,所以我也真没有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何小青还在开车,听见这句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说:“也许是你太忙了,所以你忽略了呢?我们搞艺术的心思都很细腻的。” 秦滟不置可否,大概何小青把自己也归为和夏明棠并列的“搞艺术的”让秦滟殊为别扭和无语,或者说她确实不想和别人搬弄是非,她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秦滟问:“什么时候开机?” “顺顺利利的话就翻过年,到时候开机之前至少一周我就给你秘书说好吧。”何小青说,“到时候告诉你,许你现场当监工,好吧?” 何小青最后说话的口吻还有点闺蜜似的劝哄。 然而偏偏事与愿违。 《从冬到夏》下映后热度迟迟没有散去,反而因为年底自媒体各种年度盘点点名又重新刷上头条。主创团队人员在忙海外回收、版权再售之类的事宜,反应过来后一个视频已经悄然爬上热搜出圈—— 《偷票房?幽灵场?揭露票房造假背后的资本逻辑》 谭俊明和夏明棠的宣传经纪几人可以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然而夏明棠一方并未牵扯投资,因此第一时间也只是与主创团队其他人通气,对外保持了沉默。 热搜从视频平台b站转移到微博。热搜是屡上屡撤,然而动作却不敢太大。导演制片出品发行等等主要在忙着扯皮攻讦找内鬼,以至于给吃瓜群众的观感就是反复换词条,但一直在榜上。 夏明棠作为主创、招牌之一也自然有牵扯,但说实话影响不大。舆论开始发酵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铺垫“夏明棠背靠大资本,吃相一定不可能这么愚蠢”的话术,因此粉丝和路人针对夏明棠还停留在“夏明棠到底是不是被保护很好很干净的高贵储妃”的争议上。 这段时间的舆论翻覆谭俊明和风露、家族办公团队在密切沟通,本来是不想过度打扰夏明棠的。夏明棠没有掌控欲,也不做决策,一般的事她们自己就能处理。 夏明棠也知道这个情况。因此谭俊明到来之前,她已经看过周珊珊整理给她目前所知道的详细情况了。 “先说票房造假的事儿吧,干是肯定干了,东西就是周珊珊总结的那些。” 谭俊明挂着黑眼圈,眼睛挺亮,脸色倒也算平静:“票房注水大家都干,投资方买票房,前期炒一波热度。《从冬到夏》不一样,制片方拿去证券化操作,没上映前就获利将近两个亿现金。说起来也赚得够够的了,又贪心,口碑票房本来就挺一般,投资制作联手还要抬。这一下拦着别人的路,被人戳破,投资方股价大跳水,现在唯一干干净净的就是咱们。” 夏明棠问:“牧导也掺和进去了?” “高票房其实就是牧导和我的名字撑起来的……是我和牧导再次合作撑起来的。”夏明棠沉默一会儿,“他们想干什么?” “和我们绑死。”谭俊明说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我们本来没做的事儿当然有能力断干净,现在就是他们杂七杂八地靠上来,把水搅浑。公众都记挂着这事儿,还怎么求宽大处理呢?” 夏明棠慢慢喝着咖啡,直到杯底见空,她往杯盘上一搁,清脆的一声。 她忽然抬手,把谭俊明手里工作平板拿走打开。 谭俊明不知道是没想到还是什么,没有阻拦。 “夏明棠疑似拍同性电影,何小青自导自演……” “夏明棠与牧宏儒导演于《霜降》合作细节……” “五年前《霜降》所获华曦奖最佳女主角内幕……” “夏明棠的恋情回夏……” 谭俊明看着夏明棠垂着眼眸,一路快速划过会议材料中简扼概括的舆情,一直到文档最后几页才慢下来,其中还插入了好几段会议录音。 点开,转化文字。 “风露:没有接到处理舆情的相关指使,我们不能动作太大。” “风露:可以让你们夏……夏总那边和秦总或者葛助联系一下吗?” “风露:其实夏总该断就断嘛。” 最后一句录音之后还被加了一个句号,看起来非常突兀,像是整理者心烦下胡乱碰的。 谭俊明解释了一句:“其实也不是他们那边突然有什么问题,主要还是因为我们想让风露那边炒一炒年底回夏、风露盛典之类的话题。这个工作也需要他们和下边子品牌沟通,所以确实为难一点。” 但之前为什么不为难呢? 因为之前有人提前替她想到了。 “除了这个转移视线的方案,”夏明棠拿电容笔点了点录音,“还有别的吗?” 谭俊明点开另一份文档,然而指尖却没有离开屏幕,停了半晌说:“其实……风露的人说得也有道理。” “什么?” 三分钟后万众关注的风露集团官方号刷出新微博,紧接着黛兰Daline、夏明棠工作室、谭俊明先后转发。 粉丝在工作室和谭俊明转发微博下留言,让他们学学风露的公关能力。网友则在震惊黛兰Daline转发评论时以“限定秋冬彩妆系列”开头的满字长文,感觉好像它就在等这一刻。 十分钟后,夏明棠本人的号连续转发风露两条微博,然后发了一条原创。 她笑了一下,多好笑似的,有句话她忽然特想对秦滟说。 “或许吧,或许打电话是这个缘故。”秦滟纤长浓黑的眼睫垂着,看不清她的神情,“或许我真听错了,什么事儿没有,一片和平。要不你打电话问问,是不是今天她和孔康安见面也顺顺利利,没有发生什么事儿——什么和我有点关系的事儿。” 葛莉沉默了一会儿,敬业地说道:“工作难免遇到不顺很正常,夫人正因如此才将心比心,不想重提不愉吧。” 秦滟忽而笑起来,像是电子屏幕盯久了似的仰头阖目,向后靠在椅子上。 “要只是这样就好了,”秦滟边笑边轻声说道,“我要是蠢得能被这种垃圾新闻骗过就好了,也没那么多‘为什么’‘怎么了’。” 葛莉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能看见她漂亮的、玫瑰一样弯着的红唇。她抬起一只手覆在眼上,像是用她手上惯常冰冷的温度为眼睛缓解疲劳。 “你也忙了一天了葛莉,休息吧,叫司机等我就行。”秦滟就这样说道,“明天再说吧。” 葛莉答应了转身出去,转身关门的时候,听见秦滟又补了一句:“别问了。”……也很卑微。 她那是控制欲强吗?或许是,但恐怕更多的是惶恐和不安吧。 她明白,秦滟当然也明白。 说完,重重一口咬在柔.软的粉.嫩上。 “啊!”夏明棠疼得飚出眼泪,下意识拼命挣扎。 秦滟却十分狡猾,懂得如何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 她一面将人控得死死的不让人动弹,一面又用湿.滑的舌头抚.慰着被咬得犯疼的脆弱,削弱人的意志力。 夏明棠被她这般反复折磨,挣扎了一会儿便没了力气。 只能不住发出悦耳的哭叫。 70-80 第71章 把人欺负得无论怎样求饶都不肯放过 秦滟将人按在沙发上,连续不断折腾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将大半个沙发都染上狼藉,才暂时罢了手。 她抱着人进浴室快速清洗一番,再出来时,怀中人已经困顿得闭上眼睛。 朱红色的缎制床单将上面干净的身子映衬得洁白如雪,剔透如玉。 已经没了意识的小狐狸双目紧闭,模样不是很安稳。 秦滟低头,替她撩开贴在脸颊边上的发丝,轻轻吻住耳后那颗红色的心形胎记。 白天监听到的对话此时在脑海里回放。 [喂,能看路吗,直接往人家身上撞几个意思!夏明棠?] [季向岚,你怎么在这儿?]“当断则断。”谭俊明说,“念旧情只会让那些人越来越肆无忌惮。” “所以?” “所以就和秦总联系一下嘛,就当破冰了。” “不。”夏明棠说。 停了一下又说:“联系那位漂亮的孔导,‘请’她解释时也转发有宣传的文案。哦,问谭经纪的话不需要回我。” 葛莉迅速传达。 [不应该是我先问你吗,你来这儿干嘛,冒冒失失的] [游历母校]但她现在忽然想告诉那个老板,那不是女朋友,是她爱人。 希望她的爱人一直被爱,被粉丝爱,被值得与更值得的人爱。 ……希望阿棠在被爱中感到快乐。 [那我跟你一样,这样算起来,你可以管我叫一声学姐了] 外面的风似乎呼啦一下子变得狂躁起来了,草木乱颤,天地昏黄,云翳蒙蒙地压下来,夺去最后一点光亮。 何小青打开车灯,向前投出发黄的丁达尔光束。 她盯着看了几秒问:“你俩到底咋回事?” 豪车的音响效果太好,秦滟沉默时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何小青莫名其妙:“不是姐,咋不说话了呢?” “说什么?”秦滟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变得强硬以及不耐烦,“没什么,不用管。” 何小青挺无语的:“你俩是真挺像的,要说区别呢,我夏姐比你让人舒服得多。” “哦,”秦滟毫不在意,“那你再去问她。” 何小青暴躁地拍了拍方向盘,冲着前面意图加塞的车滴滴大骂两声。电话那头的秦滟也听见了,说了一句“你好好开车”就准备挂电话,何小青赶紧开口打断。 “等等,我说个事儿。”何小青脱口而出,“我那个戏你知道吧?另一个应该是范梓,夏姐工作室那个长得有点像的姑娘。” 秦滟带着很明显的厌弃说:“做精,换一个。” 何小青就等着她这句话,立刻顺着开口:“夏姐也同意了。” 秦滟一噎:“你是故意的吧?非她不可了?” “原来是把你惹了,怪不得,我说呢。啥事儿啊火气这么大?”何小青灵机一动,“要不你给夏姐说说?这不就破冰了?” “你真是个天才,火上浇油的天才。”秦滟冷淡地说,“她是不是要故意的我不知道,事实是确实恶心过我。你说如果我让她知道,以后她这一辈子最晃眼的标签都只能是阿棠赝品,她还要不要接戏?” 何小青语气很奇妙:“你这么恶劣一剥削者,夏姐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你的?” 秦滟没说话。还没出电梯秦滟手机就响了,是刘思思给她发的微信—— 「给我打电话!快!!!!」 连着四个感叹号,刘思思平常很少会这么着急,秦滟没敢耽搁,连忙把电话打过去。 刚一接通,秦滟还没说话,那边刘思思火急火燎的喊了句——“喂?夏主任!好的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刘思思那声‘夏主任’喊的太大声,夏明棠又不耳背,怎么可能听不见。 “怎么了?” 秦滟也懵:“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夏明棠知道,刘思思去了刘仁宗攒的饭局,但这姑娘心思活路又会来事儿,对人际关系处理这块也比同龄人要灵泛的多,来医院这么久,夏明棠还从来没见她吃过亏,各方各面的评价也都挺好。 吃亏肯定不会,估计就是遇到点小麻烦,要不也不会拿自己的名字过来用。 夏明棠并不反感,必要的时候用一用领导的名字,为自己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也是一种变通。 “你问问她,需不需要人过去接?” “啊?”秦滟没想到夏明棠会说这话,不过就算夏明棠不说,她也打算把电话回过去的,毕竟刘思思刚那一下,太奇怪了“那我问问。” 还没等秦滟把电话回过去,刘思思就又打了过来,操着京骂—— “丫挺的!这个刘仁宗也忒小气了!说好吃淮扬菜,我都到地方了,又改吃什么自助小火锅,气死我了!” “思思,你你说话小点声儿” “怎么了?” 秦滟看了眼旁边的夏明棠,又不好明说夏主任就在我旁边,搞得好像避讳什么似的,只得侧面提醒—— “我手机漏音。” “这有什么的~漏就漏呗~” 见刘思思不明白,秦滟便把话岔过去“你喝酒没,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没喝也没吃,你来吧,正好咱俩撸串去。”刘思思手指在屏幕上一通敲,又说道:“定位发你了,快点来吧,我饿死了。” 电话挂断后,秦滟看着夏明棠欲言又止—— “她说——” “听见了。”夏明棠一点头,车钥匙从兜里拿出来“走吧。” 有了先前那次坐车经验,这次秦滟十分有眼力劲儿的坐去了后面,依然还是那么规矩那么乖。 夏明棠从后视镜扫她一眼。 秦滟两手贴着膝盖,坐姿笔直端着,冲着后视镜里的那双眼睛就是一乐呵—— “谢谢您~” 夏明棠一直觉得这就是个称呼,从来也没当过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突然之间产生的,这声‘您’从秦滟嘴里说出来,似乎就有那么点不中听,像是显得自己多老似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就给拉开了十万八千里。 “你——” “嗯?您说。” 秦滟眼睛睁得大,瞳仁像是墨染的那么黑,没有丝毫杂质,纯粹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 夏明棠被这双眼睛闹得有点糊涂,把想纠正她称呼发音的念头,瞬间又给压了下去,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医院里但凡比自己级别低的,就算是比自己大,用的也都是您,更何况是秦滟这么一个新人—— 有什么好纠正的?她应该的。 “安全带系上。” 何小青反而一愣,她真没想到有朝一日秦滟也会说这样的话。 也许当事两人不承认,但她确实觉得她这位好闺蜜其实把毕生为数不多的温柔耐心都投注给夏明棠了。 何小青是和两人都很熟,但几乎没有不会听到秦滟说是非抱怨,反而偶尔能从夏明棠那里听到一鳞半爪。也很好理解,夏明棠的抱怨还会被人读作撒娇秀恩爱,秦滟的不满却容易被解读是真的厌弃。 何小青记得秦滟很早以前和她说过的一句话,大概意思是家境悬殊不是问题,她不会让她在意的人从自尊和爱情里二选一。 何小青问:“当初那个为了给夏姐安排角色,找我投资拍片一个一个翻演职人员简历、一稿一稿地审剧本的耐心去哪儿了?” 秦滟:“你也说了又不是第一部,雇这经纪那经纪是吃白饭的?”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何小青吐槽:“总不能莫名其妙让我干这干那,瞎操心还戳不到点上。退一万步,这戏是这种题材,那到底拍不拍?我是因为剧本好我也想拍好才叫夏姐的,但也不至于一部戏闹矛盾,什么都比不过感情和家庭吧。·” 秦滟说:“我就说跟你讲是废话,还真不是避讳。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何小青懵懵的:“啊?” “别人的朋友是当情感导师,你是当导弹吧。”秦滟居然被逗笑了,“我拦的理由是什么呢?我给阿棠说别拍了,我怀疑拍完那什么范红爱上你吗?” 何小青恍然大悟:“原来真的不是你瞎嫉妒惹毛夏姐的吗?!” “我……”秦滟生生咬住了话头,那一刻何小青感觉何姓全家族谱都在她喉头过了一遍,“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脑瘫?” “脑瘫可是你说的嗷。”何小青飞速指明这一点,“夏姐这人外软内硬的,你跟我在这儿打马虎眼,行,反正我可兢兢业业帮忙了,你自个儿琢磨到底哪过火惹着了吧。另外人家不是什么泛红泛绿,叫范梓。” 秦滟深吸了一口气,何小青听见“啪嗒”一声打火机开合的声音。 “我其实特不理解一件事,”秦滟声音有点疲惫,“为什么你就一定认为是我的问题?” 何小青奇道:“她把你惹了?她能怎么把你怎么着?” “你这就……我和你一个玩小情人的撒钱冤种说不清楚。” “你才是不识庐山真面目的那个。吵架嘛,那肯定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认识到了那这架吵不起来。” “不是,你到底谁发小啊?” “急了。” “嘶~” 她因为一时激动,力道使得大了些,听见自己小妻子痛呼出声,才回过神来,双手捧到嘴边呼气。 夏明棠见她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倒也没好意思继续娇气。 “好啦,没事了。” 她想将手抽回,秦滟却不让,捧到嘴边亲了亲。 “棠棠你知道吗,其实在半年之前,我都觉得这个世界欠我许多,好像欲.望永远都无法被填满。 “可如今我却觉得很幸福,因为我已经拥有了最想要,最宝贵的。” 夏明棠看着那人漆黑的瞳孔被阳光折射出温婉又坚定的光,心里没由来揪了一下。 第72章 死遁 游艇上的展会在晚上七点举行。 夏明棠原本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但一想到自己之前为了坐商艇而找的借口,这会儿不得不参加。 展会上放了一个等比缩小的游艇模型,还有相关配件模型。 工作人员对这艘游艇的来源、特性介绍得相当详细,言语中颇有种与有荣焉之感。 “哦。” 车子缓缓始动,秦滟还是坐的那么直,眼睛偶尔就朝夏明棠看一下。她觉得这人得气场好像跟上车之前又不大一样了,这会儿又变得很严肃。 秦滟自问不是那种能把谁看透的性子,也不具备那样一双慧眼,可也不至于一点门道都摸不出,但夏明棠她是真看不懂,一会儿凶巴巴的说自己不行,一会儿又能专门用加班的借口把自己留下,刘思思一通电话打过来,她还能不嫌麻烦的开车去接人。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秦滟觉得这人像个不倒翁,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她会朝什么方向倾斜? 有本事的人都这样吗? 应该是吧。“他连吃个饭刷个牙,都不能自己做,入院当天晚上就心衰,现在都还待在重症监护室里,持续用药的情况下,心绞痛都没停过,八十三怎么了?八十三得了病就可以不治吗?照他刘仁宗的意思,直接回家等死好了?!” 赵芹把手里的笔往桌子上一扔,气的简直没话说。 “张口闭口全是二院,这么喜欢二院,要不然他干脆跟上面打个报告,看能不能调去二院算了!最好让二院再给他颁个荣誉勋章,到时候也在二院的首页上挂个照片,做个形象大使!” 扔到桌子上的笔,滚了两圈都没停住,啪嗒一声又掉在桌子底下。 一股脑说完,赵芹总算是把心里堵得那口闷气疏通了些,这会儿情绪缓和不少,看着夏明棠问道—— “你打算怎么办?”翌日。 六点三十分。 秦滟到医院的时候,夏明棠正在等电梯。 白衬衣,衣摆扎进拖地西裤里,腰间系着一根棕色小皮带,黑色披肩长发,发梢微卷。 色授魂与啊色授魂与! 秦滟感慨,要是夏明棠一直都用背影对着自己,自己每天心脏都能这么漏跳半拍!陈闵说的没错,千万不能被美色迷惑! 她走到人旁边,大大方方说了句—— “夏主任早。” 夏明棠扭头看她,并不意外,这人每天都这么早。 “早。” 电梯门开,秦滟一只手边挡着门,边说道“夏主任您先。” 夏明棠觉得秦滟好像跟平常有些不一样,像是昨晚吃了豹子胆,今天有使不完的勇气?还是突然落枕了,头被迫不能低? 两人进去,秦滟站在右后方。 电梯镜壁上印出秦滟的脸,夏明棠看着。 目光由上而下,直到落在这人的手上。 秦滟站在夏明棠后方,同样也在电梯镜壁上看见镜中夏明棠在看自己,这次与往常都不同,秦滟没有躲。 察觉到夏明棠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秦滟突然就把左手朝夏明棠伸了过去,小姑娘眼睛明亮清澈,表情却一本正经,坚定的像要入/党—— “夏主任,核桃奶,您要吗?” “你还真是——” 夏明棠想损她,奈何秦滟抓住机会,趁着她话没说完,快速把右手伸进包里—— “我这儿还有一盒,这个送您。” 说完,塞进夏明棠的手里,就跟那次夏明棠把糖塞进自己手里一样干脆利落。 叮一声,电梯门开—— 秦滟先一步迈出去,人没有走,依然用胳膊挡着电梯门—— “夏主任您先。” 夏明棠满脸诧异,看了看手里的核桃奶,又看了看给她挡电梯门的秦滟。 被气笑—— “呵,谢谢。” “您客气~” 夏明棠转身朝办公室走去,手里拿着那盒核桃奶。 今天豹子进山了? 这头,秦滟看着走远的夏明棠,心中窃喜—— 我没慌!她笑了! 夏明棠弯腰捡起掉在桌底下的笔,递还给赵芹—— “该怎么就怎么办,他一个刘宗仁,救人的本事没有,更没本事让我们失业。” 赵芹看着夏明棠淡定如斯的样子,心口剩余的那点不爽利,瞬间打发没了。 是这人的脾气,打从她进医院就没见过她有撑不住的时候,再急的事情到她这里也能按部就班的顺利解决。 这种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冷静的个性—— 天生主刀的命。 “那开个会?” “行,讨论一下手术方案,再跟家属商议一下,要是可以的话,尽快把手术时间定下来。” “好,我现在就去。” 赵芹说罢,将那根笔插进兜里,走到门口又停住,回过身来目光再次投向夏明棠。 “还有事?” “我刚刚不是为你抱不平,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刘仁宗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就冲你这句话,哪天要是王院长退下来,我一准打报告提你的名字上去。” “得了吧你,走了昂。” 临关门前,赵芹又补了句—— “明棠,压力别那么大。” “嗯。”“不是要签字吗?”荣华里到了。 车停在巷子口。 秦滟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的同时,又看向夏明棠—— “我想再问您一个问题。” “你问。”这边夏明棠开车回家。 半道儿上,又接到她妈柳怡的电话。 “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你以后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也行。” 柳怡气的把电话挂了。 夏明棠完全没当回事,就这么个人,就这么个臭脾气,也不是针对谁,只是恰好有那么点能力跟成就,可以让她比旁人过得都潇洒些。 反正谁也管不了她,她也不想给谁束住。 她把车靠路边停下,摁下车窗点了根烟抽。 单身久了,心理反应能控制,生理反应倒是难自控 “所以您觉得我不行,对吗?” “你行不行在你自己,如果你行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如果你不行,我会立刻让你走人,就这么简单,懂了吗?” 秦滟表情僵住,有那么一瞬间大脑完全处于宕机状态,那声字正腔圆的“谢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说出口的。 夏明棠还是老样子,眼皮抬也不抬,回了她一句——“不用。” 等人下车,夏明棠把远光灯打开,黑漆漆的巷子被照亮,这才抬头看了眼—— 一个小小的背影,窄窄的肩膀,夹在一条狭长的缝隙里。 孤独又倔强。 秦滟回到家,人瘫在床上,连衣服都不想换,她知道夏明棠没有开玩笑,如果自己再继续这样不长进下去,走人是随时的事。心里难过的要死,特别想放声大哭,但又怕吵着隔壁的陈闵。 等的时间太长,秦滟差点儿都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连忙把东西双手奉上,这回无论如何都不敢再耽搁了。 夏明棠连看完带签字,全加起来也没用到两分钟。 秦滟像接免死金牌一样,把东西又双手捧了回来,头一低,腰一弯,毕恭毕敬地道了句—— “谢谢您!” 说完,转身要就走,一秒钟都不多待。 她是怕夏明棠这会儿万一从嘴里再冒出一句——你坐实验室去吧。 要真那样,秦滟也怕自己会忍不住和她对喊一句——Dont judge ! 为了不造成这样的局面出现,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赶快走。 夏明棠看着这个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家伙,没好气的哼了声—— 你最好每次跑的都能这么及时! 赵芹一走,夏明棠也没在办公室多待,拧开还剩半口的苏打水喝完,起身揣着听诊器就往病房去了。 这几天事多,两天查房她都没去成,虽说也没什么异常情况发生,但毕竟坐在这个位置上,夏明棠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转一圈,一来让病患安心,二来也是让自己安心。 让人摸不着,猜不透。 即便傲慢乖张,你也会觉得很适度。 何小青没察觉不对劲,她真就火上浇油:“要真这么说,那位范女士再接不接戏我不知道,但夏姐说不定要气得在华庭壹号过年了。” 秦滟安静了两三秒说:“我不理解电影角色有什么不能换的,专业一点长得差不多风格的难道就不行?” 何小青只觉这个外行不可理喻:“现在只要是个人都能跟TA结婚,你怎么就夏明棠不可?” “是啊,”秦滟说,“我也想知道。” 话说夏明棠这四种食物点得还真是有些刁钻,分布在游艇四个不同的方位。 其中牛蛙和龙虾虽然食材都是现成处理好的,但要完全烹饪至成品,也需要花一些时间。 小狐狸这会儿被弄得不想见人,秦滟只能亲力亲为。 她几乎是将统筹□□用到极致,规划出最优路线*,绕着游艇跑了一圈半,花了接近半个小时,才将这些食物全部筹备齐。 但凡换个普通游客来,起码得折腾一个小时。 秦滟推着借来的小餐车,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携着战利品,一脸愉悦地回到房间。 她推门而入,卧室的床上并没有如她所想,坐着心心念念的人。 于是转身看向一旁的浴室,门虽然关着,但里面安静得不行,不用开门都知道里面没人。 她拿出手机拨打顶置号码,打了两次都是盲音。 终于察觉到不对的秦滟,点开了监控APP,位置放大。 目标与此处平面距离3千米,上下距离300米? 第73章 发了疯似的往下潜 秦滟怀疑APP信号出了问题,决定找个信号好的地方再重新看看。 她出了客舱,正要测试信号,就见一群游艇上的工作人员抱着救生用品跑得十分匆忙。 甲板处围了好些人,此时议论纷纷。 “什么情况,是有人落水了吗?” “是啊,你没看见,刚有个姑娘,就是从那儿,‘砰’一下就掉进海里。投救生圈和绳索都不接,这会儿已经派上救生艇了。” “要我说,这游艇的安全措施也太不到位了,还是国际知名游艇呢,栏杆缝隙那么宽。一个大活人,说落水就落水。” “唉,希望能赶紧把人给救上来啊,那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今天一天的手术都排满了,不过跟秦滟都没什么关系,她这个资历就是个跑腿,忙是挺忙的,但具体忙了啥好像也不知道,反正干的都是些打杂的活,刘思思说这是新人的必经过程,至于上手术等着吧。 挨个病房、护士站、下单子、通知家属手术指征轮番跑,秦滟全部忙完,两条腿也跑软了,好不容易有工夫喘口气,一看窗外天都黑透了,再看时间,早过了下班点,而且再有半小时新的一天就又开始了。 这么晚,末班车是赶不上了,索性也不用那么着急,秦滟两手往桌子上一架,把头埋进胳膊里,干脆眯眼休息起来。 她只是想暂时歇一歇,没想自己会睡着,迷迷糊糊听见咕嘟咕嘟的声音,下意识地睁开眼,就见饮水机前面有个笔直的背影立在那儿。 夏明棠办公室的饮水机坏了,她过来接水,进门第一眼就看见那个趴在桌子上睡大觉的家伙,不长不短的马尾有些松垮的在脑后耷拉着,枕在胳膊上的半张小脸露出,红扑扑透着新鲜。 谁都是这么过来的,夏明棠理解也体谅,她没想扰人清梦,接完水就打算走人,谁承想转过身,就跟一双迷瞪的眼睛对上了,紧接着兜里的手机猝不及防的响起来。 秦滟一惊,桌子上的笔篓猛地被她碰掉—— 哐当!落地! 脑子顷刻打了个激灵,这会儿她是真醒了,眼睛瞬间睁开,可等看清楚夏明棠的那张脸,立马又给闭上了。 夏明棠被秦滟这一番操作,搞的也有点懵—— 这孩子什么毛病? 秦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这样装睡不太应该,再说自己干嘛要怕她?自己又没有犯错误,而且这几天自己的表现还是挺不错的。 于是,悄摸着深吸了口气,刚想把眼睛再睁开时,却听见夏明棠讲起了电话—— “我最近没时间她要真这么等不及,那你让她来找我。” 夏明棠一手举着水杯,一手拿着手机,就靠在饮水机旁边,略微勾起的唇角,让人分不清是笑还是没笑。 秦滟偷偷把眼睛眯开条缝,好死不死看见夏明棠左脸颊的酒窝,顿时心脏怦怦狂跳,把脸埋的更深了。 她不知道夏明棠是什么毛病,怎么那么喜欢当着别人的面讲电话,而且说的还都是些容易让人遐想连篇的话。 相比较着急回家,秦滟现在更着急让夏明棠赶快离开。 夏明棠什么人?眼睛跟鹰似的,刘仁宗那类的都不在话下,更别提秦滟这种,二十五六的年纪,有点什么小心思全挂在脸上。 她就这么个性子,你要是明目张胆,说不定她还懒得计较,可你要是这么藏着掖着,她就非得把你给揪出来不可。 “电影是她要看的,饭是您让我跟她吃的,我可从来没说过。” “舞台剧我也没兴趣。” “凶杀片倒是可以,要不您问问她,我倒是很乐意跟她分享一下人体解剖结构。” 相亲吗? 秦滟瞎琢磨夏明棠是单身啊? 没等琢磨明白,秦滟又听见电话那头儿的人喊了一声混账! 夏明棠也不恼,反而笑起来。 她的笑声很清润,被骂也无所谓。 这通电话被她东拐西绕的一直讲了足足十分钟,才被挂断。 夏明棠把手机塞兜里,慢条斯理地喝着水,瞧着桌上还在‘装死’的家伙,终于迈开了步子。 秦滟听见脚步声,以为她要走了,刚在心里松口气,就听见当当两声在耳边响起。 “醒了就别睡了,要睡回家睡。” 夏明棠在她桌子上敲了两下,都不等秦滟把眼睁开,拎着水杯转身就走。 秦滟狗鼻子,嗅出一股蜂蜜加枸杞的味道。 都这么尴尬了,还能闻出来人家喝的什么,秦滟觉得自己简直无药可救。 生怕夏明棠再折返回来,一股脑的把东西划拉进包,爬起来就走,电梯里长摁关门键,直到电梯门严丝合缝的关上。 这一觉睡得实在太久了,这会儿已经夜里快两点了。 天乌沉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味,好像又要下雨了。 秦滟用app叫车,半天都没有人接单。 一个单身女青年,大晚上的又在医院门口,对面招待所横斜出来的招牌,散发着幽蓝荧光,突然刮过一阵风,吹打的灌木丛哗哗作响。 秦滟想到之前看过的一个恐怖片,鬼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冒出来的。 夏明棠开车,从地下车库出来,隔着车玻璃就看见一副这样的画面—— 年轻漂亮的女医生瑟缩肩膀四处张望,一个会儿低头对着手机狂敲不停,一会儿又跟路过的出租车手舞足蹈。 可惜这个点能路过的出租车都是有客。 app叫不到车,伸手拦也拦不到车,哪怕在视线不清的夜晚,秦滟的那份害怕也是能被看得出的。 垂头弓背 小白杨也打蔫了。 这人真的是有点子毛病,趴桌子上跟自己装睡觉的时候不知道着急,现在打不到车了,倒知道害怕了。 夏明棠握着方向盘,径直开了过去,稳稳地靠路边停下。 车窗摁下的同时,扭头哎了一声—— “上车。” 秦滟没料到是夏明棠,还以为她早走了。 这会儿站在马路牙子上,愣愣的。 夏明棠挺累的,一整天就吃了个三明治,还被她把里面的生菜跟西红柿片挑出来扔了,现在除了家里的那张kingsize的床还稍微能让她好点心情以外,再无其他。 “不会开车门?” “我会。” “那在等我请你上车?” “不是,是我住的有点远。” 秦滟还不如不说这话。 夏明棠简直想要骂人,住得远还在办公室装蒜—— “你确定不上来?” 秦滟又愣了下,风还在刮,比刚刚刮得更大,搞不好什么时候雨就下了,而且她还看见对面黑漆漆的招待所里走出几个光膀子的黄毛绿头,一行人勾肩搭背东倒西歪,像是要过马路的样子。 如果说之前是怕鬼,那现在就真的是怕人了。 “你上不上来?不上来我走了?” “别!我上!” 秦滟拉开车门,麻溜落座。 不过等坐稳了,却发现自己又犯了个错误,怎么坐到副驾驶来了?应该去后面才对,秦滟知道副驾驶是个比较私人的位置,有些人会介意不熟的人坐,她不知道夏明棠会不会介意?不过这会儿车子已经发动了,而且看夏明棠的表情,好像也没什么异样。 秦滟琢磨了一下,开口道—— “您看您方便把我送到前面的地铁口吗?” “你住地铁口啊?” “我不住地铁口,我的意思是那边应该比较好用app叫车,您要是方便的话可以把我送到那儿放下。” “这条路顺着开过去到你所说的地铁口,全都是一条线,你是觉得在这儿叫不到车,往前走个五六百米就能叫到车了?怎么?打车app专门跳过你啊?” 夏明棠说这话的时候手握着方向盘,看似好像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实际上已经开始烦躁了。 “输地址。” 秦滟不敢再多话,赶忙把地址输进导航,夏明棠趁着最后三秒绿灯,一脚油门轰出去。 夜色深重,雾露沉迷。 之前弥漫的那股土腥味,这会儿已经化作小雨点从空中细细洒落。 雨刷器咔哒咔哒的扫着挡风玻璃,夏明棠不知道拐进了个什么小道,街两旁都是居民楼,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秦滟听见车窗外面猫叫春,一声一声抓心挠肝。 秦滟偷偷抬头看前面的后视镜,夏明棠目不斜视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这时候最好什么声音都不要发出,连呼吸声都不要有,她怕万一要是吵到夏明棠,自己搞不好会被赶下车。 月黑风高的雨夜,真要被扔在这儿,除了打110,找警察送自己回家,秦滟不晓得还有什么办法。 但真要那样的话,自己应该会上明天的热搜头条吧——‘博士女医生,竟不识回家路’ 想想都不要活了。 为了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秦滟很乖,那么大那么舒服的真皮座椅,后背都不敢靠,只坐前面四分之二的位置,轻轻地呼吸,静静地看着车窗外。 天黑着,风刮着,雨下着。 “你在这里干什么?” 秦滟想起来,夏明棠出事之前,还与这家伙碰过面,莫不是她撺掇…… 季向岚没想到秦滟这么快就自己出了院。 如果眼神能杀人,季向岚此时怕是早已死了千百次。 她看向眼前面色苍白如纸的人,心脏莫名其妙猪突猛跳。 “我……我慰问一下夏老太太呗,关你什么事!” 说完撒腿就跑。 亏得秦滟此时身体虚弱极了,追不上她。 第74章 在秦滟愿意放过她之前,她是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那人找到的! 秦滟见到夏华英时,老太太正在礼佛。 书房里不知何时摆上了香炉,夏华英手持一串佛珠,闭目默念着什么。 秦滟没有吱声,站在门口静静等着夏华英念完一炷香的时间。 夏华英睁开眼,瞧见门口站着个苍白如纸的人,心生恻隐。 “来了,快坐。” 交班结束后,夏明棠走了,大家都走了。 秦滟也跟着大家一起走,但夏明棠的那句‘非常漂亮的教科书式交班’却反复不停的在脑子里打转。 以至于脚不沾地的忙碌了一上午之后,好不容易中午能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歇口气了,秦滟的神经也还是松弛不下来,像一根儿被拽长的皮筋紧紧地绷在脑子里。 “哎、哎哎——” “嗯!怎么了?”秦滟一口气跑到地铁站,赶上了最后一班地铁,车厢里空荡荡的,零星散布着几个人。 她挑了个最边上的位置坐下,靠右手边顶头儿的是个年轻男孩,抱着怀里的电脑包,下巴一点一点打着瞌睡,斜对面是个女孩子,穿着一身工装,也在打瞌睡,还有一个妈妈带着孩子,怕孩子乱跑打扰到别人,用手机里的动画片安抚孩子。 大家很疲惫,但也很理解。 秦滟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先前难受的那个劲儿逐渐消散开来。 谁都是这么辛苦过来的吧,各行各业,各类工种,倒不是给自己洗脑,只是觉得如果大家都这么辛苦,那自己又凭什么成为那一个例外?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了?跟丢了魂一样。” 刘思思瞥了眼秦滟手里的筷子“你还搅,再搅下去米饭都要被你搅成稀饭了。” 秦滟一低头这才发现,盘子里的米饭已经被自己折磨的惨不忍睹,终于扒了一口送进嘴,可这一嚼起来,又没个完。 “你知道你现在这样特像什么吗?” “什么?” “像林妹妹,吃一口东西恨不得嚼一百下。” 还没等秦滟反应过来,刘思思突然瞪直眼睛——“夏主任!” 秦滟顿时肩膀打立正,肉眼可见的慌了神,好半天才敢偷偷摸摸回头去看,生怕被人发现的样子跟做贼似的。 刘思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傻不傻啊你~” 秦滟反应再慢也明白了,这人在逗自己—— “刘思思——” “我只叫了声夏主任,我又没说她在这儿,是你自己误会的,可别赖我。” 秦滟承认自己现在是有点敏感,但也经不住这人一惊一乍:“我求求你了,别再跟我提她了。” “你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提——”话还没说完,刘思思脑袋猛地低下来,差点儿把脸贴餐盘上。 “你又干嘛?” “夏明棠夏明棠!!!” “你又来,刚说不提她。” “不是的,真的是她!” “再信你我就是狗。”“你说那人是谁啊?也是仁华的吗?” 刘思思出了食堂,立马又活过来,拉着秦滟说话。 “应该不是。” “我也觉得不是,敢跟夏明棠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能有说有笑,疯了吧~” 刘思思摇头耸肩的,又说道:“不行,刚那顿饭吃的太紧张了,我得抠两个健胃消食片消消食。” 秦滟没刘思思这么主观臆断,她之所以说不是,是因为这人她见过,就在昨天那顿宵夜和陈闵发视频的就是她。 所以说她和夏明棠很熟? 秦滟默默叹气,自己这都什么运气,夏明棠还没搞定呢,倒先把她周边的人认识了一圈。 刘思思嚼着健胃消食片:“来两个?” 刚那顿饭秦滟拢共都没吃几口,哪用得着消食,摇摇头。 刘思思见状把药片扔抽屉里,接着又道——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到底为什么事这么丢魂的?” “我第一次觉得‘漂亮’这个词是贬义词” 唉! 非常漂亮的教科书式交班,漂亮在哪里?说这句话的人吗? “有本事你扭头看。” “看就看。” 秦滟一扭头,上一秒还天不怕地不怕,下一秒也跟刘思思一样,恨不得脸贴盘子里。 “真是她。” “都跟你说了,我没骗你。” 秦滟忽然想到什么,竟然又把头转过去看。 刘思思拍她一下:“别看了,小心一会儿过来找你,赶紧吃吧,吃完走人。” 斜对面隔着张桌子,坐了两个人。 “你手底下的?” 司小林咬着吸管,饭没怎么吃,汽水喝了个饱,身子往后懒懒一靠,顺便眼睛也向斜对面瞥了下。 刚她们在那儿交头接耳的时候,夏明棠就看见了,食堂挺大,但这一片就这么几张桌子,除非眼瞎,否则想不看见都难。 夏明棠咬了口青笋片,眉头忽然就蹙了起来,既无奈又失望,说起出来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可一个两个全拿不出手,脸都快贴盘子里了,这么怕见人怎么不干脆钻桌子底下算了。 司小林看热闹不嫌事大,瞧着那两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冲着对面的夏明棠咧嘴乐呵—— “瞧瞧你把人吓得,饭都不吃了。” 夏明棠懒得理她。 司小林比夏明棠小一点,两家是世交,这些人里面,大概也只有司小林不怕夏明棠那张冷脸了,不仅不怕还能跟她这么瞎贫。 其实,夏明棠除了脸臭了点之外,别的真都挺好,就拿司小林她爸出了那档子事儿来说,那么多人都对司小林避之不及,只有夏明棠丝毫不在乎,该怎么来往还怎么来往,用她的话来说——你爸的事关我什么事?我和你爸又不熟。 司小林最难的那几年,要没有夏明棠在旁边托了一把,差点儿就挺不过去了。 没等司小林再贫几句,夏明棠手机响了,刚一接起来,里面才说了两个字,立马挂断,之后又响了好几次,就给拉黑了。 司小林捏着汽水瓶子,觉得刚电话里那声音特熟悉,下意识问了句—— “谁呀?” “岑薇。” “她” “她发神经。” 夏明棠用四个字就把司小林的所有疑问回答了。 看了她一眼:“你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司小林没正形,身子往前一倾,还跟那瞎贫:“没事就不能来找你?想你了不行啊?” 夏明棠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陈闵又不理你了。” “屁!要不理也是我不理她!” “是吗?那你急什么?” “谁急了?!” 夏明棠不说话,就那么拿眼直盯盯的看她,她那眼睛里跟有钩子似的,愣是把司小林看的浑身发毛。 什么都还没说呢,司小林自己就先招了。 “你的号太难排,好不容易排上了,做个检查又得再排,我说这么大个医院,就不能改进改进?” “你不舒服?” “不是我,是陈闵她大姨,我跟你说过的——” 夏明棠两手往胸前一抱,立马撇干净:“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过,别瞎套近乎。” “那我现在和你说。”司小林怕夏明棠拒绝,嘴皮子跟机关枪似的,一阵突突“你知道这些亲戚就这样,以为你在京北工作,就觉得整个京北市都是你的,也不管能不能成,一个电话打过来张口就让你办事,你要是跟她说有点为难她立马就在背后嚼你舌头,真没辙。” “没辙也是人陈闵没辙,跟你有什么关系?而且我怎么记着你们高中那会儿不还是死对头吗?现在人家有个事,急成这样啊。” 要论拿话噎人,夏明棠认第二,没人敢人第一。 司小林被她堵得死死的。 陈闵跟司小林的事情,夏明棠多少也知道点,这两人高中同学,那会儿夏明棠都上大学了,她俩还在为竞赛的事情争得你死我活,不过争来争去,也不知道怎么就争到一张被窝里去了。 司小林看夏明棠这个死样子,就知道她没想好事,急声道—— “我再跟你说一遍,当时我俩就是睡午觉!” 夏明棠冷淡点头,气死人不偿命:“所以呢?” 司小林无语—— “你还是人吗?我俩那会儿才多大?!胸都没发育完全呢!怎么可能?!你你你能帮就帮,不能帮我找别人去。” 话音一落,夏明棠抱在胳膊上的手放了下来:“陈闵又不是不认识我,她自己怎么不来?” 司小林:“她有事。” 夏明棠上下打量了司小林一遍:“到底是人家有事来不了托你来,还是人家压根就没跟你提,你不知道从哪听了一耳朵跑过来?” 司小林被她言中,闷声不语。 “你这上赶着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变。” 反正都被看穿了,司小林也不揣着了,直截了当:“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检查都是按号排的,这个没办法。” “那我找别人去。” “你今天就是把京北市长找过来,也没办法。” “那——” “不过嘛——” 夏明棠一个大喘气。 司小林被她拉的忽高忽低—— “不过什么?别卖关子行不行。” “你可以让她去分院做检查那里快,等做完了,你再让她拿着检查报告到仁华来,我给她看。” “行!” 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死遁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以快速直接逃离秦滟的办法。 但若是要她从今往后,放弃自己的亲人、朋友、事业,做一个无根之人,她也舍不得。 所以她拜托季向岚替她与夏老太太捎了消息,什么时候让秦滟答应解除与她的婚姻关系,她就什么时候重新归家。 夏华英平日里再如何偏袒秦滟,在生死关头,也肯定会偏袒她。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便是静静等待。 顺便,给自己放个长假。 在秦滟愿意放过她之前,她是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那人找到的! 第75章 她想不明白的是,她的棠棠,为什么要逃? 秦滟如今身体有恙,但这丝毫不耽搁她脑子灵光。 打从季氏国代一出来,她便连续拨打了三个电话。 不到两小时,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她一手抱着咪咪,一手拿着手机听那头的汇报。 在夏明棠失踪当天,季向岚也离开了游艇。 次日,乘坐下午3点的航班从春城回到榕城。 季向岚在春城待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去过一家医院。 秦滟听完全部汇报,眼神深不见底。 她一动不动坐得笔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至于夏明棠,自己是不奢望这人能想起自己来了。 秦滟现在不仅是彻底放弃‘相认’的念头,夏明棠的形象也是心里被彻底颠覆了。 要不说距离产生美呢。“小秦走了,都问完你了?” “问完了。” “怎么样?还行吧?小姑娘第一天,你别太严厉了。” 夏明棠面不改色,拎起挂在衣架上的挎包—— “她说谢谢我呢。” 以前想象的有多温柔,此时此刻的反差就有多强烈。 想我改行是吧?想我坐实验室是吧? 谁没点傲骨呢?秦滟咬牙较劲儿—— 我凭什么听你的? 这个学,我就不退! 不知不觉就这样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将咪咪抱了整整五分钟。 她这抱猫抱得心不在焉,偏偏力气还不小。 纵使咪咪平时脾气好,此时也有些不耐烦了。 “喵喵”叫着在她怀里拱来拱去,想找个机会跳去地上。 秦滟回过神来,双手将咪咪托得高一些,一手重重地顺着它的脑袋往下撸。 “你主人抛下我们跑掉了,我去把她捉回来。” 夏明棠的声音不大,蹙紧了眉头。 倒是电话那头的声音比较大,女人尖栗到刺耳的质问声——你怎么这么心狠、这么无情 无情?心狠? 但凡夏明棠是个男人,秦滟一定会不假思索的肯定,这是她在外面欠的情债,毕竟这样的字眼说出来,本身就是一种暧昧不清。 得亏现在的秦滟是二十六岁,要是再往前倒几岁,估计这会儿心里那股诚实劲儿就全流露在脸上了。 她不动声色地向后挪着步子,停在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转头看向窗台上摆着的那几盆多肉时,动作自然流畅,毫不违和。 但其实她还不如就在桌子旁边站着得了。 三十三岁跟二十六岁中间到底差了七岁,夏明棠看她完全就像看小孩—— 听就听见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给谁台阶呢? 电话里的女人又哭起来。 夏明棠最讨厌别人哭,好像只要哭一哭,抹几把眼泪,事情就能解决了似的? 她这人就是这样,不喜欢的事情从来不惯着,哭是吧,行,那你就哭去吧。 电话那头的女人大概连自己为什么被挂电话都猜不出。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下班了。” “我没有瞧不上科研,相反我很钦佩。” 夏明棠抬头,看着秦滟似是而非后退的那几步—— “所以呢?” 秦滟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哪怕事出有因,也不肯为自己辩解一句,但却是个较真的,凡触及到原则和底线的事情,锱铢必较,显然夏明棠的那句关于‘赚钱’的话,触到了秦滟的界限。 “所以您学医的初衷是什么?” “没有初衷,家里逼的,不学不行。” 夏明棠说的是实话,她家三代行医,打从她爷爷当赤脚郎中的那辈起,她就是注定要走医生这条路的,所以从一开始,夏明棠就没得选,爱好不爱好,喜欢不喜欢,她说的都不算。 可这话在秦滟听来,却有点不大真实。 你能想象这么一个成天拿着手术刀在手术台上跟阎王爷抢人头的人,会是个听家里话的乖孩子吗?你要说她吃软不吃硬还有点可能,可你要说能摁着她头硬来真不大像。 “逼您学您就学了?没反抗?” “这有什么好反抗,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没有热爱的就选热门的。” “您不是说工资低吗?” “我家有钱,养我一辈子都行,我就是闲的,给自己找个事儿做。” “所以您当医生是身不由己?” “何止,我是被逼无奈。” 秦滟被夏明棠一句话噎在这儿,问不下去了,再问下去,秦滟觉得夏明棠就得在意识形态的问题上犯错误了,最主要她觉得这人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学医有多难没人会比医学生更了解,或许一开始是迫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但真要是没点热爱,纯靠威逼利诱,压根不可能坚持,尤其还坚持到了像夏明棠这样的位置上,除非你外星人变异,否则绝无可能。 “您在和我开玩笑。”秦滟倔劲儿犯了。 夏明棠饶有兴致的看她:“我是不是开玩笑,对你很重要吗?” “王院长说了,您很优秀,是年轻医生学习的榜样。” “王院长的话你也信?” 秦滟再次被她噎住,这回是真的一个字儿都说不出口了。 夏明棠脱了白大褂,里面是件宽松的灰白格子衫,圆形领口,颀长的脖颈细白,大概真是下班点儿到了,白大褂一脱,周身的气质都变了,冷感莫名升温。 秦滟搞不懂她的情绪变化怎么能这么大,明明上一秒还冷着脸,下一秒左边脸颊的酒窝就陷了进去。 其实,只要秦滟再多呆一段时间就知道了,夏明棠的个性就是这样,对事不对人,你做的不对,我总不能笑脸还闭眼夸吧,而且下班了医生再圣神,也不是神,终于休息了,还是要雀跃一下的。 可惜,秦滟才当牛马第一天,当然还不太大能明白夏明棠的这种雀跃,就觉得这人挺奇怪,阴一阵晴一阵跟故宫的天儿似的。 不过没关系,以后她会慢慢知道的,毕竟相较于医院这种24??7工作模式,外面的996拎过来都只能算个弟弟。 “这样吧,我换个方式问你,你是想让我给你点鼓励,还是给你点建议?”夏明棠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都穿平底鞋的情况下,比秦滟高出一个额头的距离。 她的影子罩下来,连同身上的那股清香。 秦滟很小心的才把氧气吸进肺里:“建议。” “我的建议就是没有建议。” 夏明棠表情总算冷了下来—— “搞临床很苦,心外更苦,比你在学校的时候还要苦上很多倍,你的条件是很好,但我也不敢保证你能不能坚持,太过肯定或者否定的话我不想说,我只是作为过来人给你一点忠告,你还年轻,现在要是回头,来得及。” “什么意思?” “改行,或者在实验室里坐着,随你。” 刚刚在夏明棠那样严厉的指正下,秦滟也不过就是面红耳赤,可现在她的心里却真正的酸楚起来,喉咙像堵了块沁满水的海绵,涨的她不能呼吸。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正在教室里认真备考,突然冲进来个人说你太烂,让你退学。 秦滟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她不敢说自己一定有多优秀,但也不至于被归类到‘退学’的行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牙齿死咬着腮帮子,一盆冷水由头淋到脚。 不是要哭了吧?九十分钟的地铁,脚挨路面的那一刻,人都麻了。 刚出地铁站,车就停运了。 秦滟走了一段有路灯的路,到了那条巷子口,完全漆黑。 夏明棠有点头疼,说几句就要哭了?耐受力这么差? 倒不是怕她哭,大不了自己走人就行。 主要是很麻烦,自己这个人——第一讨厌人哭,第二最怕麻烦。 趁着麻烦还没起来,夏明棠正想着要不要开口缓和一下,就见秦滟突然绷挺了肩膀——“谢谢您,我不会改行的,也不会去做科研。” 说完,秦滟对着夏明棠低了低头:“您说的话,我会记在心里,不耽误您下班回家了,夏主任我先走了。” 门被快速拉开,又被快速阖上,夏明棠隔着门板都能听见秦滟小跑起来的脚步声—— 嘶她该不会跟王院长告状吧? 秦滟是逃走的,一出了办公室,两条腿立马不听使唤的加快速度,她没想跑的,而且她还记着夏明棠中午在病房外面提醒的那一句——医院里不准跑。 可这地方的空气太窒息,她需要赶紧离开,好让自己大喘口气,把心里的那股难受劲儿压制下去。 夏明棠正要走,门又被推开,她以为是秦滟又回来,扭头一看,是赵芹。 “什么房二代啊,我自己赚的。特意买了相邻的两间,一间自住,一间出租。”杨帆重新拿了个橘子,接着剥。 “实不相瞒,我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 “我单身了26年,因为工作性质,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宅在家里,于是我便想通过租房的方式,来增加一些社交。 “这个地段年轻人多,没准哪天就有一个聪明美丽又单身的姑娘来租我的房子呢。” “哦。”夏明棠似懂非懂地点头,“聪明美丽又单身的姑娘,那不就是说我吗,你租给我。” 杨帆:…… 我刚刚是不是表达得太委婉了。 “话说你当初离开客栈不久,秦老板就去找你了,你俩现在怎么样了,还单身呢?” 第76章 夏明棠转身,看清来人,拔腿就跑 夏明棠原本不想再提及之前那段乱七八糟的往事,但杨帆不算外人。 既然人家问起,她便实话实说,“秦滟当时找到我,我俩结过婚。” “什么!”这瓜太震撼,吓得杨帆手里的橘子都掉了。 还好夏明棠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吃不下了,别剥了,谢谢。” 杨帆:…… 她这会儿一心问瓜,顾不得别的,“你刚说,你俩结过婚。那现在是……离了?” “差不多。”夏明棠几口干掉一个小橘子,开始解决第二个。 “离婚这种事情,还能差不多?”杨帆脸上的疑惑真情实感。 夏明棠却不觉得这般说法有毛病。 “准确的说是,我之前跟秦滟结过婚的那个身份,已经死了。 “如今我办了新的身份证,便是一个全新的人,过往的婚姻关系,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杨帆嘴巴不自觉张成“O”字型:这说法,渣得好清奇啊。 夏明棠见状一时恶作剧心起,用剩下的橘子将那张得老大的嘴巴堵住。 她扯纸巾擦了擦手指,一脸理所当然道:“所以我现在就是聪明美丽又单身的姑娘,符合你对租*客的要求,签合同吧。” 杨帆觉得,夏小花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又渣又钝感,重点是那人自己还特别能逻辑自洽。 原本她是想借房东和邻居的名义,找机会邂逅一段姻缘。 现在被那家伙一搅合,暂时没戏了。 不过她也不算吃亏,毕竟这种集重逢+闪婚+死遁的狗血素材,现实生活十年难得一遇。 她作为一个醉心书写故事的网络写手,自是不肯放过。 或许夏小花就是老天爷送到她身边,来激发她灵感、开拓她思维的活素材。 在这样的活素材面前,姻缘什么的,可以先往后稍稍。 说是六点下班,这会儿都八点了,天都黑透了,也没一个走人的。 差不多快十点,张培下班了,紧跟着是葛薇薇,然后是王凯另外两个今天值大夜,病房有人摁铃,就过去处理了。 刘思思从抽屉里拿了袋速溶咖啡,问秦滟—— “哎,你要吗?” 秦滟摇头:“不了,我还不困。” “第一天都这样,我刚来那阵儿,也特能熬,后来连着熬三天就不行了。”刘思思把包装袋撕开,仰头直接往嘴里倒,一口水都不喝,就这么硬生生咬咽下去,冲秦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心脏还怦怦直跳,我要不是学这个的,我都以为自己要翘辫子了。” 说完,刘思思瞄了眼秦滟的电脑屏幕——“还在写大病历?” “嗯,夏主任说叫我一个小时交给她,现在”秦滟看了眼时间,八个小时都过去了,别说交,写都还没写完。 “别愁眉苦脸好不好,谁天生下来就会干这活?今天下午忙成那样,就算你想写也得有工夫写才行。” “你也没写完?” “我写完了。” 刘思思见秦滟瞬间黯淡下去的表情,立马笑开:“你可千万别觉着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知道我比你早来半个月,你现在受的苦,我早都受过一遍了。” 不论什么行业,都存在食物链,秦滟现在就处在食物链的最底端,她是一只小虾米,看着前面的小鱼大鱼游来游去随意摆尾,羡慕但不嫉妒,想要但不眼红,她作为一只小虾米并不想吃掉前面任何一个,她只想做好分内的事,手头上的事,夏明棠指派给她的事,然后从这个食物链的底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往上爬。 给我一个小小的角落就好,我一定加倍刻苦努力。 十点半,秦滟终于把大病历写完。 电子版直接发给夏明棠,给她十个豹子胆她都不敢,一想到那双锐利到能把人看穿的眼睛,秦滟就浑身发憷。 她拉开椅子站起身,临过去之前,灌了大半杯凉水。 如果她在就交给她,如果她不在,那自己也算是来过了,排除一个时间问题,至少态度端正。 老秦说过,做人最重要就是态度,态度到位了,就没有难办的事儿。 秦滟刚走到办公室门口,遇见赵芹。 “找夏主任?” “嗯,我大病历写完了,来交给她,她下班了吗?” “这才哪跟哪儿~你以为光你们要加班,我们不用呀。”赵芹笑道:“进去等吧,她刚去病房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赵医生。” 赵芹刚往前走两步,忽然又想到什么,回过头来“秦滟——” “您说——” “你是新人,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夏主任平常话是少了点,但专业技术没得说,你要真能和她讨论起来,她心里一准是高兴的。” “我知道了,谢谢赵医生。” “别叫这么生疏,叫赵姐就行。” “好,赵姐。”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真做起来,还是需要勇气的,秦滟手握着门柄,深吸了口气,缓缓推开办公室的门。 里面没人,但她也觉得跟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似的,蹑手蹑脚地走到夏明棠的工位上,没敢坐,挨着桌边站的笔直。 夏明棠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这么一幕——在自己的桌子旁边,身姿挺拔的立着棵‘小白杨’,就是没刻度,否则都能直接拿来当尺子用。 秦滟听见声音,回过头,头顶的灯光罩在她脸上,白色的光线明亮,衬得她的肤色也提高了一个亮度,巴掌大的小脸,五官分布均匀,猝不及防地抬眼,还有种小幼兽的萌态。 这么一看,夏明棠又觉得不像‘小白杨’了,像一朵任人采摘的小雏菊。 “有事?” 夏明棠走过去,拧开瓶苏打水,浅抿了一小口。 她的唇色偏淡,唇型姣好,说话的时候牵动的嘴角会带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印在左边脸颊,两只袖子向上挽起,露出一小节白皙骨感的手臂,再有医生白大褂的光环加持,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与众不凡的气质——矜贵自持,清冷修身。 “您让我写的病例,我写完了。” “我让你写的?”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应该写的。” 耳鬓散落的碎发勾的夏明棠有点痒,伸手便想去捋,可还没等她手碰到那缕掉下来的碎发,脖颈后面垂着的低马尾毫无预兆地松散开,夏明棠回身低头一瞧,原来是绑头发的那根黑色头绳断了,看这个毛边程度,估计早就断得差不多了,一直坚持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随手丢进垃圾桶,转头去翻抽屉,她记得是有备用的,可翻半天也没找到。 没找到,夏明棠索性不找了,嘭一声合上抽屉,笔篓里随意拎了支笔,手绕到脑袋后面,两三下就挽了个髻,头发在后脑勺轻松盘好,笔斜插/进头发里固定住。 秦滟两手捧着递过去,谦虚又恭敬。 夏明棠接过,低头扫几眼,又抬头看一眼秦滟,秦滟还是站着,依旧保持先前的站姿,只不过腰弯了一点,头也低了一点。 新人态度表现的不错,但似乎有些过于卑微了。 有时候过度的谦虚与拘谨,也从侧面反映出一个事实——她对自己都不信任。 秦滟混淆了一个问题,谦虚和自信。 夏明棠要她谦虚,但更要她自信,作为一个医生,白大褂穿在身上的那一刻起,如果对自己都不信任,又怎么能指望病患相信你? 强将手下无弱兵,这是夏明棠一贯秉持的原则。 秦滟等了半天,也没见夏明棠开口说话,心里又突突地打起鼓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夏明棠的一页一页翻看着自己写的大病历,时不时眨一下的眼皮,直戳秦滟敏感的神经线。 内心被折磨的快要受不了,行不行总得给句话吧,终于秦滟鼓足勇气开口问道—— “夏主任,我是不是问题很多?” “的确很多。” 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听着夏明棠亲口说出来,秦滟心绪还是猛地往下一沉。 “既然这样那我直说了,这么晚了,咱们都别浪费时间。” 一天到晚跟人命打交道,不是在上手术台的中途,就是在手术台上,夏明棠养成了争分夺秒的习惯,能一句掰扯清的事儿,绝没有二句。 “早上查房心不在焉,我点你你还楞,一个病房的人听你背书,这是你第一点;下午收病人,赵医生要是不去叫你,你是不是就打算窝在办公室里不出来?这是医院,不是你学校里的实验室,这是第二点;第三点——” 夏明棠顿了一下,半秒都没有,可秦滟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谁教你这么查体的?” “不好意思商老板,我今天还有些事情,下次吧。” 商华音极懂分寸,没再勉强。 夏明棠出了琴行,找到一处公共电话亭,拨打了夏宅的电话。 其实在几日前,她便已经用公共电话联系过夏华英一次。 一为报平安,二为表达离婚的意愿。 季向岚那个不靠谱的,托她传个消息,好多天了没动静,还得她亲自来。 今天是她与夏华英约定再次通话的时间,她准点将电话拨了过去。 “奶奶~”即使多日未见,但斩不断的亲情还是让夏明棠在电话接通时,自然而然地撒娇。 只是她等了好几秒,却没有听见意料之中慈爱的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棠棠,我在你身后。” 夏明棠转身,看清来人,拔腿就跑。 第77章 这样不听话的小狐狸,是不是只有将她彻底关起来才会乖? 苏城的小巷里,出现了这样一幕。 一个五官明艳的漂亮女孩,踩着一双中跟小羊皮,在空气中跑出一道残风。 而在她身后,追着一个眉眼似水墨画般的女子,脸上表情十分焦急。 这两人你追我赶,途经几处摊位,均跑出了不要命的架势。 夏明棠坐在椅子上,身子向后靠着椅背,一只手垂在桌面上,另一只撑起,食指跟中指抵着眉梢,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松弛之中自带一股严肃。 忽然头就抬起来了—— 那双眼睛似笑非笑,但绝对不是柔和的目光,秦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她的脸又红了,脸颊连带着耳朵都发烫起来。 秦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合适?是该承认错误还是为自己辩解一下,自己是第一天入院,很多东西都还不熟练,如果能再给自己多一点时间,自己一定可以做好的,至少比这次要好。 “夏主任,对不起。” 思来想去,秦滟最终还是只说了这一句,没有别的原因,没做好就是没做好,纵使有千万种理由,也都是借口。 要是这句‘对不起’说给别人,兴许看在态度端正的份儿上,能回一句‘不要紧’,搞不好还能获得一个类似拍肩式的鼓励,可惜秦滟这话说得对象是夏明棠。 夏明棠从来都不是那种你一句‘对不起’,我就必须要说‘没关系’的人,更何况就冲秦滟今天这个表现程度,这句‘对不起’——应该的。 “别光知道说对不起,问题出哪儿知道吗?” 对不起都说了,也不差这一个不知道。 秦滟摇头。 秦滟回到住院部,这会儿多少还有点时间,她觉少,不午休也不会觉得困,发小说她这体质压根就不是正常人,但秦滟自己觉着挺好,不浪费时间,特别是在学医之后,完全就是恩赐。 今天是报道的第一天,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秦滟都不大熟悉。但她知道一点,活都是自己找出来的,特别是现在这样处于一个新人的状态,多听多做少说什么时候都是至理名言,秦滟不想被人当核桃似的,榔头砸一下才知道动,那样的话就太被动了。 她想到早上病房的那几个病人,倒是可以再去熟悉一下情况。 人刚走到病房门口,秦滟下意识地朝里望眼,一个熟悉的侧脸,脚步顿时停住——是她。 夏明棠的头发不长,低低的束在脑后,她的发色很黑,迎着光还有点发亮。毫无修身的白大褂穿在她的身上,竟有种说不出来的妥帖。她有多高?一米七应该有了,而且她还穿着平底鞋,这要是稍微带点高跟儿的秦滟莫名联想到自己,至少要比自己高出半个头来。 病房里,夏明棠正跟家属在说话。 “夏医生我妈她说疼。”女人说道。 夏明棠弯下腰,在老人身上检查了一番。 这人的骨头好像很硬,就算弯腰的时候,脊背也是挺直的。 “没什么大问题,刚刚做完手术,出现疼痛的感觉属于正常现象,身体需要一个接受跟恢复的过程,不过考虑到恢复期间有可能会出现伤口感染的现象,所以需要做好伤口部位的护理,千万不能让伤口过度碰水,家属在这方面一定要注意。” 说话间,夏明棠似乎察觉到病房外面有双眼睛盯着她看,随意一瞥眼,果然不是错觉大敞的门板旁边直挺挺的立着个人——秦滟猝不及防被抓了个现行。 跟早上查房偷看人家被抓包一样,秦滟觉得今天自己有点冒冒失失,总干些让自己不上不下的蠢事。 没早上那么幸运,这会儿王院长不在,没人能把这茬儿岔过去,而且看都看见了,再要装没看见,别说夏明棠秦滟自己都觉得不合适。 她想了想,自己也不是故意来看她的,刚巧回办公室的路经过这一段,病房的门又敞这么大,就算换做别人,应该也都会下意识往里探一眼吧。 这样一想,秦滟的逻辑通了,于是朝着夏明棠十分有礼貌地颔首点头。 老实说,夏明棠并不觉得被人看有什么关系,尤其还是被新人看,毕竟她手底下带过的新人,在最刚来时候,不管抱着什么目的或多或少都会这么看看自己。 这是一种打量很正常,就跟自己也会同样打量他们是一样的。但像秦滟这样,都被自己发现了,却还这么正大光明、不知避嫌的却没几个。 夏明棠又想到早上查房时候这人偷看自己的眼神了,这会儿可比那会儿大胆多了。 “十一床的心脏磁共振成像出来了吗?”夏明棠边说边朝秦滟走去。 “应该出来” “应该?” 一个反问,将了秦滟一个措手不及—— “不好意思,我还没回去看。” “没时间回去看,有时间在这儿晃,你当这儿是逛菜市场消食遛弯儿吗?” “对不起,我现在马上回去看。” “等一下——” 秦滟心脏一缩,有种被美杜莎盯上的感觉,整个人都石化了,夏明棠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您说——” “早上新收进来的那几个病患,你负责,把大病例写了,一个小时之后交给我——” “一个小时” “有问题吗?” “没、没有。” “还有——”夏明棠顿了顿,目光在秦滟脸上梭巡,最后向下移去,落在她的白大褂上“医院里不准跑。” 说完这句,夏明棠都没等秦滟应她,就从旁边越过去了。 秦滟呢?确实是没跑,不过两只脚倒腾的速度也够赶得上去参加田径运动会的竞走项目了。 夏明棠在拐弯处停下,对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眉头皱了皱,仁华在京北也算首屈一指了,这都招进来的什么人?说两句就跟耗子见猫似的开溜? 又想到王院长的那句话——‘青黄不接何以为继?’ 的确,再这样下去,可真就何以为继了。 秦滟一口气窜进办公室,先前食堂偶遇的刘思思就在她对面坐着,见她一脑门子的汗,奇怪道:“你怎么了?见鬼了?” 可不就是见鬼了吗。 秦滟摇摇头。 她打开电脑,正想要去查看十一床的心脏磁共振成像,突然想到什么,手在桌面上拍了下—— 不对啊!检查做完半小时都没到,哪来的结果?!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夏明棠拎着杯咖啡一阵风似地从门口飘了过去。 刘思思咬着嘴角,两手在桌面撑起—— “这姐们家住豪宅啊,飒完了!” 办公室不算小,拢共七个工位。病历车、办公桌,挨着墙边的还有一张单另出来的小长桌,上面摆着一次性纸杯,免洗消毒液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零碎东西,靠着桌边立着台饮水机,一接水就发出咔咔的响声,这样一来,倒是显得有些拥挤了。 一个上午没时间认识的同事,临着午休结束快十分钟时候认识了。 这里头数张培年纪最大,他是从临市过来进修的,已经半年多了,再有一年就得回原医院去,不过这一回去升职加薪准没跑了。 葛薇薇和王凯,还有其余两个都是住院医师,年过三十的砥柱金流,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 刘思思也在规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跟秦滟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 张培发扬老大哥的作用,低头冲兜里的烟盒嗅了一鼻子解馋,再抬起头来,乐呵呵地摆手—— “秦滟是吧?才二十六呢~小,真小,往后别叫叔昂,叫哥,叫哥就行!” “拉倒吧,你儿子明年都要高考了,好意思让人家叫你哥~” “哎呦,称谓嘛,就得往小了叫,越叫越年轻,你懂屁。”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逐渐热闹起来,在这种同事间轻松无压力的环境,秦滟总算是毫无顾忌地笑出了声。 秦滟在这办公室里年纪最小,学医的,很难见到年龄小的,大家或多或少对她都带了些好感,哪怕像刘思思这种成天八卦人家住几环的,也爱动不动就凑到秦滟旁边唠上两句。 幽默的玩笑,也算是紧张高压下的一道调味剂,秦滟这会儿又觉得自己浑身干劲儿,又行了! 她对着电脑键盘,噼里啪啦地敲击起来,不就是大病历嘛,我才不怕呢! 上班点到了,大家陆陆续续出去干活,秦滟正专注,丝毫没发现有人走过来,直到头顶响起一道爽朗的男声,她才抬头看过去。 “秦滟,加油昂~”王凯笑容明朗,说完人从秦滟椅子后面绕过去,离开办公室。 人刚一走,刘思思就凑过来—— “帅吧?上学时候人就是校草。” 因为突然情绪过于激动,她咳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她一手顺着胸口,一手摸索着抓出药瓶,抖出来两颗药,懒得和水,干咽下去。 她抓着沙发撑起身子,布艺的沙发垫被她抓出几个深深的指印。 就在她打算拨打电话,命人哪怕在苏城掘地三尺,也必须要将人找出来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她按下接听,那头响起另她魂牵梦绕的声音。 “你在哪儿,我们约个时间出来一起聊聊吧。” 第78章 我们离婚吧 夏明棠约秦滟到苏城的一处公园见面。 此地人来人往,视野开阔,要是聊不拢,她随时好开溜。 虽然她昨日听了杨帆的劝说,要勇敢地去面对,去沟通。 可现在当真要面对秦滟了,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她前面两次一声不吭地甩人,玩人间蒸发,现在回头想想,是稍微有些过分。 从病房出来,迎面碰上王院长。 相比较夏明棠这个‘罗马人’,王院长接地气的简直不可思议,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还未开口,和蔼的笑容便在嘴角堆起,满眼善意地朝秦滟望去—— “小姑娘很精神嘛。” 声音比笑容更加温和。 在王院长的关切下,秦滟紧张的劲头总算消退了一些,带着初出茅庐谦虚谨慎的口吻,说了入职第一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王院长好。” “你好你好。” 王秋琴说罢,目光转向夏明棠:“你还没回去?” “我睡好了,查完房再说吧。” “那行,你自己掌握时间。”王秋琴又扭头看向秦滟“都认识没有?今天时间紧,简单做一下介绍吧,这是心外科副主任夏明棠,这是秦滟,往后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尽管问她,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夏主任还是很有耐心的,年轻人嘛慢慢来。” 话音一落,秦滟下意识地朝夏明棠看了眼。 夏明棠显然对这种片儿汤话不感兴趣,眼皮都没抬一下,恰逢手机在兜里震了震,她顺手塞进兜儿里拿出手机,低头查看消息。 是一个陌生号发来的信息——差不多过了四十来分钟,她们这班新人办了工牌,分配好了科室,换好了白大褂。 等再回到住院部的时候,查房的时间到了。 秦滟低头看着工牌上的照片,这是她临毕业之前拍的,白衬衫,马尾辫,不露贝齿的浅笑,脸颊上只涂了一层淡淡的粉,跟几乎看不出颜色的唇膏,规矩之中带着舒服的漂亮。 她听见医生办的门响了,顺势望去,一个身段细长,面容姣好的女人从背光处走来,路过墙边架子上的免洗消毒液时,快速抬手挤压两下,那双手白到发光,手指比一般人都要纤长,来回搓揉两下,消毒液便在手中涂抹晕开。 夏明棠面不改色目不斜视,一阵风似的从秦滟身边吹过,除了消毒液的味道,还有一股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清香,沁了秦滟一鼻子。 随即推开病房的门,信步迈进。 秦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趁着门还没阖上,赶忙紧随其后。 “夏医生,您来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 夏明棠声音清冷,面色不苟言笑,自带一种专家权威。 她的声音不大,很轻,如果不看脸的话,还有种朗润的感觉,可配上那张脸,莫名的就让人心颤起来。 秦滟在床尾站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夏明棠的侧脸就跟拿刀削过似的那么凌厉。 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陈闵说的话—— “仁华心外的夏明棠听过吗?” “听过,她怎么了?” “人美、嘴毒、心狠、难搞,千万不要被美色迷惑。” 「凌晨的飞机,我不会再回来了」 夏明棠回都不回,删除拉黑的动作比掏兜儿拿手机的动作更加利索。 等再抬起头时,秦滟偷偷摸摸的目光就撞进了她的眼里。 一个成熟清冷,一个稚嫩青涩。 后者显然不是前者的对手,秦滟迅速低下头去,胸腔里的心脏怦怦直跳,原本就有点泛粉的脸颊,瞬间通红起来。 秦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她像只刚从母羊肚子里生出来的小羊羔,周边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柔软的骨头跟单薄的绒毛,保护不了自己半点儿,夏明棠短暂犀利且一闪而过的目光,仿佛一瞬便将她由外到里都看了个通透。 所幸还有王院长在,才让这莫须有的对视很快岔了过去,王秋琴摆手示意,查房继续。 有了刚刚的尴尬经历,秦滟这回学聪明了,她没再跟在夏明棠后面,而是等着大家都进了病房,才迈开步子。 秦滟有个不好的习惯,她不喜欢挤在人前,而且越是严肃的时候,她的表情越像在开小差,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床脚,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思想抛锚,但实际上每一句她都有在认真听,并且边听边思考。 夏明棠捏着手里的听诊器,从刚才到现在余光一直就没从秦滟发呆的脸上收回来过,长得漂亮有什么用,青春无敌有什么用?这里是医院,没点真本事,还是趁早改行的好。 “秦滟——”夏明棠扭过头,目光锐利“焦虑症胸痛跟心绞痛怎么区分?” 原本大家都围着病床,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声,顿时齐刷刷地全朝秦滟看去。 秦滟是突然被点到名的,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一来人有点懵,二来她性子腼腆,突如其来被众人盯着的无措感,让她顿了大概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时候应该是要说话的—— “从病因、疼痛部位、疼痛性质以及持续时间来区分,焦虑症胸痛通常是由情绪过度焦虑导致的,是心理方面的应激反应,胸痛位置可能会比较广泛,心前区和后背区都有可能会出现压迫和发闷的症状,持续时间相对较短,疼痛程度与情绪变化有关;心绞痛通常是冠状动脉供血不足、心肌缺血和缺氧导致的,主要发生在胸骨中下段,还有可能放射到心前区,是压榨性和窒息性疼痛,持续时间与患病的程度有关。” 回答的不错,声音也足够连贯,没有磕磕巴巴。 如果换做别人,或许会觉得不错,但放到夏明棠这里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这会儿她已经把头扭过去了,连评价都懒得评价。 自己带出来的学生自己知道,王秋琴看她这样子也不指望她做什么了,就盼她这会儿千万别说话。 王秋琴看着秦滟,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基本功很扎实呀。” 有王院长和蔼可亲的态度,刚才被突然提问的紧张气氛顿时缓解不少,秦滟浅浅的舒了口气,稍微放松了些,实话实说道:“在校的时候,老师就说了,医学生的基本功必须扎实。” 王秋琴笑出声,对秦滟这种有点憨又有点直的性格,更加喜欢了。 这会儿夏明棠已经从刚刚的提问中抽身,转头看向病床上的老爷子,半开玩笑半正色道:“您要是下回再偷摸着抽烟,我还得给您这里头再多装个支架。” 老爷子立马缩起身子:“不抽了不抽了,我早戒了。” 查房结束后。 王秋琴叫住夏明棠—— “我看秦滟这个姑娘不错,说话踏实,人也不浮躁。” “敢情您的意思会背书就是踏实不浮躁?”夏明棠两手垂在身侧,态度浮皮潦草。 “你看看你,我之前才说什么来着?就你那张臭脸,这要换别人估计话都讲不出来了,人家小秦够不错了,还能全都答对,再说背书怎么了?谁一开始不是从书本背起,要是连现成的东西都记不住,你还能指望她将来上手术台?我看呐这小姑娘挺不错的。” “她怎么样我说的不算,得看她自己,仁华不是养闲人的地方,如果她实在不行,我也没办法。” “那就让她先试试。” 夏明棠停住脚,眼眸一抬,一副狐疑的表情。 王秋琴:“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夏明棠:“我记得您就小素一个孩子吧?” 王秋琴愣了下,她结婚晚,生孩子就更晚,快四十才得了个女儿,大学还没毕业呢。 “什么意思?” “就问问,看看小素还有没有个姐姐。” 王秋琴听明白了,立马扬手打她,夏明棠笑着胳膊挨了下,连忙揽住王秋琴的肩膀,给捋了几下顺气—— “跟您开个玩笑,您还认真上了,整个仁华心外谁不知道您王院长铁面无私。”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你妈妈的好脾气你是一点没遗传到。” 王秋琴跟夏明棠的母亲柳怡是同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夏明棠不仅是王秋琴的学生,更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我妈上回打电话还念叨您,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过去,乡下院子里的桃树结果了,保甜。” “让你妈邮给我吧,去是没时间了。” “行,那我跟她说。” 夏明棠说完就要走人,又被王秋琴叫住—— “我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 “没说完吗?我以为您说完了。” “你少和我打哈哈,人家小姑娘今天才报道,回头你要是把人家吓走了,我可跟你没完,听见没?” 夏明棠无奈点头:“听见了。” “这还差不多。” 这麻烦,她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她叹了一口气,重新回到病床前,拍了拍秦滟的肩。 “你妈妈不在这里,你现在生病了,要乖乖听医生的话,按时打针吃药。 “你要是再这么不乖,我就把你丢出去喂狼,听明白了吗?” 秦滟抬头,很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第79章 我可能暂时不能与你履行婚内义务 夏明棠婚后曾一度觉得,秦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缠的人。 如今她才发现,比31岁的秦滟更为难缠的,是心智只有10岁的秦滟。 倒不是说10岁的秦滟如何黏人,相反,人家非常的独立,非常有自主意识。 不仅不黏人,甚至简直是生人勿进,看什么都怀疑。 此时医生护士已经离开了病房,秦滟坐在病床上,面向夏明棠,双手抱胸,一脸审视。 “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昨夜下过一场大雨,地面湿漉漉的,电线杆上停落着几只麻雀,厚重的云层在临近日中的时候才被拨开,太阳稍一探头,两栋高楼间便架起了一座彩虹桥。 打车过来的时候,的哥一直在车上抱怨:“今年这雨下的有够离谱儿,一连几场不见停的。” 秦滟倒觉得没所谓,她不是本地人,家在北方一座三线小城,一年到头都下不了两场雨,记得刚考来京北那年,头回见这么大雨,兴奋的专门撑伞在雨中观摩了好久。 出租车停在巷子口,秦滟付完钱,道过一声谢后,便拎着自己那两只又大又笨的行李箱,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地拉了进去。 城西老片区,路面凹凸不平,头顶的黑色电线错综复杂的交织着,不远处的水泥电线杆上贴满了各种重金求子、人流堕胎小广告,狭小的巷道再多一个人都挤不进来,之所以选在这儿,无非冲着一个价格便宜。 老秦家就她这一个独生女,双职工的家庭,就供这一个女儿,即便不是多丰厚的家底,但家境并不差,临着快毕业的时候,秦明忠一口气给她打了三万块,还问她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再给她打,怕她心理负担重,专门又补了一句——家里不差钱,该花就花。 可这说到底也不是差不差钱的事儿,主要是二十六岁的年纪,还得靠爸妈供养,这三万块钱躺在银行卡里烫手的要命。 果然——要想学医先得啃老,秦滟现在总算是对这句话有了切身体会。 出了这条道儿,路就宽敞了,没走几步,两扇生锈的大铁门步入眼帘——荣华里小区到了。 老小区没电梯,四楼虽然不算高,可拖着两只大笨箱子,着实也费了一番气力。 秦滟沁了一脑子汗,好不容易到了四楼,刚歇了口气,准备掏钥匙开门,就听脑袋后面吱吱呀呀响了一声,对门里探出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左手拿着大蒲扇,右边肩膀靠在门框边,摇啊摇的笑眯眯地瞧她—— “姑娘挺眼生呀,今天刚搬来?” “嗯,是呀。”秦滟还带着点初出象牙塔的青涩,手捏着钥匙,回身跟人点了点头。 “才毕业?”今天是秦滟去仁华报道的第一天,天不亮她就起了。 这会儿正在早点铺子,一碗热气腾腾的喷香小米粥,两个金黄酥脆的诱人焦圈,怎么吃都吃不腻。 吃过早饭,秦滟赶上了第一班地铁,却没能占到一个座位。 轰隆隆的地铁在隧道中飞速穿行,大家互相拥挤的站着,据说在京北平均通勤时间是五十分钟,但从这里上车到市区最起码都要九十分钟。 都说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躺平,秦滟不晓得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数据,反正在她眼中、在这列极速奔驰的一节节地铁车厢中,没有一个年轻人在躺平,大家一半脸上带着睡眼惺忪的疲惫,一半脸上带着迎接生活的美好期待。 这么早,这么勤劳,这么辛苦,又这么满怀真诚。 秦滟绷了绷站的有些发酸的小腿,莫名生出一股自豪激动,从今往后,这份勤劳和辛苦里,也有自己的一份真诚和期待了。 “嗯。” “多大了?” 头回见面就问年龄,莫名有种不适感,但出于礼貌,秦滟还是回答:“二十六。” “二十六?”老太太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嘶瞧着挺小的呀,我以为你才二十二呢,感情这都马上奔三张了,那是不小了,哎那你处对——” 没等老太太把话说完,这边秦滟拧开了门锁,快速把两个大行李箱推进门去,扭头跟人又道了句—— “回见您。” 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关门瞬间,老太太嘟囔一句,秦滟没听。 客厅空荡荡的挺干净,塑料茶几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厨房灶台上有两口锅,其中一个剩了点米粥,冰箱里还有买好的蔬菜,看来大家都是自己做饭,秦滟想了想自己往后估计也得做饭,如果有时间的话。 她的房间在最里面,正好对着卫生间,这样晚上起夜倒是比较方便。 打开房间门,还行,比预想的要宽敞些。 等收拾完毕,秦滟看着被填满的屋子,终于有了一点点归属感,就目前得情况来说,她已经再满意不过了。 秦滟想到刚刚过来的时候,路过的一家早点铺子,心里盘算明天早上可以在那吃个早饭,然后再去仁华医院报道。 提到仁华,秦滟到现在也觉得像做梦,仁华是京北首屈一指的三甲医院,其中心脏外科更是神级一般的存在,每年数不尽的医学生挤破脑袋都想往里进,而自己作为万千学子中的渺渺一员能考进仁华,其幸运程度不亚于天上掉馅饼。 学医到现在,也就这件事让秦滟有了些成就感,同时也给了她留在京北这个一线城市为数不多的一份底气。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秦滟依旧保持学生时期培养的习惯,坚持每晚看书,等时间差不多,才去洗漱,本来是想洗澡的,但另外两个房间的室友到现在也没露面,秦滟心里有点拿不准儿,虽然中介拍着胸脯保证都是女生,可中介的嘴谁又敢真的信?反正在没有亲眼看见两个合租室友之前,这个澡秦滟是不敢洗的。 洗面奶冲干净,牙刷还没放嘴,客厅大门就响了。 秦滟穿着蓝白格子的睡衣,脑袋上卡着发箍,碎发毛茸茸的贴着额侧,她是典型的头包脸,皮肤又白又嫩,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洗脸的时候力气太大,这会儿脸颊隐隐泛红,搭配着那毛茸茸湿漉漉的碎发,活脱脱一个刚从树上新鲜摘得水蜜桃。 两人隔门而望。 秦滟心想,这应该就是自己其中一个室友吧,于是主动出声打招呼—— “你好,我是今天刚搬进来的,我叫秦滟。” “陈闵。”说着伸手指了下左手边的门“我住这间,你好啊。” 秦滟刷牙的功夫,陈闵进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换了件睡裙,刚披着的头发,用鲨鱼夹夹了起来,和先前的干练清冷不同,这会儿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有没有搞错!又不洗锅!” 陈闵皱着眉头,从厨房回来的时候迎面遇上刷完牙的秦滟。 两人在卫生间门口,你让我我让你,愣是把陈闵给让笑了。 秦滟不像北方姑娘,一米六五不算高但也不算矮,五官温柔惬意,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莫名随和,哪怕还没有打过交道,也会觉得她是个温柔耐心的善良姑娘。 “你多大啊?有二十二吗?” “二十六。” 秦滟纳闷,自己到底是看起来有多小?今天这已经是第二个人这样问了。 陈闵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二十六?刚毕业?” “嗯。” “你学什么的?” “学医的。” “京北医科大?” “嗯。” 陈闵怔了下“你该不是本硕博连读吧?” “是。” “牛啊,小妹妹,看不出来这么深藏不漏呢,八年制的医科可不好考,我记得我报志愿那年,分数线至少得超六十分才能上。” “你也是学医的?” “差不多吧,法医学。” “你是警察。” “谁告诉你学法医的就是警察,我搞dna鉴定的。”陈闵走到洗手夏边“工作有着落了吗,这年头学医的不容易,又苦又累,学出来了也还是得熬。” 虽说临床医学跟法医学本质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但好歹都沾了个医字,也算得上半个同行,秦滟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亲近之情,对陈闵自然而然也就多了些亲近—— “我考进仁华了。” 陈闵忽然回头—— “仁华心外?” “嗯。”秦滟觉得她表情有些微妙“怎么了?” “没怎么。”陈闵摇摇头,话锋一转“哦,对了,隔壁那老太太你可别瞎跟她搭话,还是你已经和她搭了?” “我中午过来的时候,刚好碰上她怎么了?” “也没怎么,老太太以前是在民政局给人结婚证盖戳儿的,现在退休没事干儿,一见着单身女青年眼睛就冒绿光,整天尽琢磨给人介绍对象。” “那没事儿。” “没事儿?” “我正式上班之后,肯定会很忙,她年纪那么大,肯定早睡,碰不上的。” “你真逗。” 就在秦滟要进房间的时候,陈闵突然冒了句—— “哎,仁华心外的夏明棠听过吗?” 既然秦滟有心想要快速适应,便不适合一直待在医院里。 医生检查后也表示,她身体上没有问题,没有继续住院的必要。 至于神经方面的问题,则需要家属的陪伴与关怀,每周例行检查一次就好。 夏明棠替她办了出院手续,陪着她一路回到酒店。 她将人送到地方,正要打道回府,便听秦滟对酒店前台道:“麻烦帮我办一下303号房的退房手续。” 夏明棠刚转身便又停下,“你把房间退了,后面住哪儿啊?” 秦滟瞄了眼正在电脑上编辑信息的前台,看向夏明棠,一脸的理所当然。 “当然你住哪儿,我就住哪儿啊。 “我本来还正想问来着,为什么就我一个人住酒店,我俩之前是不是吵架了?” 夏明棠:…… 岂止是吵架。 第80章 你就算现在来求我,我也不会与你履行婚内义务的 夏明棠在面对31岁的秦滟时,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跑。 如今当她面对心智只有10岁的秦滟,却一时心软将人领回了家。 还好当初杨帆租给她的是两居室,住两个人也不会拥挤。 “你房间在那儿,床单被褥自己铺,没问题吧。” 秦滟是第一个到的,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其余的新人才陆陆续续到齐。 不高不低的黑长马尾束在脑后,脸上没有化一点妆,米色的连衣裙堪堪遮过脚踝,就静静地站在过道靠窗的位置前。 窗外的树木青葱,巴掌大的绿叶交相呼应,投射进来的绿色朝气,把医院凝重的气氛都挥散了不少去。 落落大方的邻家女孩,得体规矩的漂亮,叫人一眼望过去,既觉得出众但却又不是那么招眼。 这样的人,怎么说呢?很难第一眼就看清。 因为出众跟不招眼本身就是两个反义词。 你要出众就不可能不招眼,你要不招眼就不可能出众。 如果说能把这两个词都集于一身,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是装的,要么就是缺乏某种活力。 秦滟显然属于第二种。查房到一半,又进来个人。 “夏医生不好意思,我刚刚去上厕所了。”秦滟觉得她话里有话“你喜欢?” “呸!我有那么肤浅?”刘思思眉毛一挑,笑道:“帅哥是挺养眼的,不过我更喜欢美女,特别是像你这种又嫩又白,咬一口美味多汁的!” “听你扯。”秦滟适应能力不错,这两天基本已经熟悉了病房流程,就连之前让她最头疼的每日交班,不敢说游刃有余,但至少不会再出现不该出现低级错误。 就是夏明棠的那句‘教科书式交班’,总时不时从她脑子里突然冒出来。 秦滟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理论知识装了一脑子,单就专业名词来讲,她记得比谁都清楚,回答的比谁都快速,但理论是理论,专业名词记得在熟,运用不到病人身上,也是废话一堆。 她问刘思思——太阳慢慢位移,刺眼的光线射入窗内,照的四面白墙,更多了几分惨白。 王秋琴走了之后,夏明棠又在会议室待了会儿,等她出来的时候,就见走廊的白墙边立着一人,秦滟两手揣在兜里,额头两侧细碎的绒毛在日光的照耀下,渡上一层金光,巴掌大的小脸,泛着嫩嫩的粉色。 夏明棠的目光在秦滟脸上停落两秒。 秦滟觉得这人的眼睛里,似乎比平常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 少了清冷,多了疲惫。 “你找我啊?” “赵医生找您。”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夏明棠刚往前走两步,见秦滟还站在原地不动,那双眼睛虽然没盯着自己的脸看,但却一直盯着自己的衣角。 “你很喜欢盯着我看吗?” “我我” 秦滟满脸通红的打结巴。 夏明棠手朝口袋摸去,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给。” “你说做一台手术能有多少提成?” “别的医院不知道,仁华的话应该没多少。” “那八百有吗?” “这的看手术程度,不过仁华制度很严的,特别是在这种事情上不过要是你接私活就不好说了,但是吧接私活也得医院批准,这东西不好说。” 刘思思摇摇脑袋,瞥了秦滟一眼—— “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 刘思思嘿嘿一笑“不逗你了,他要家在京北,说不定我还能考虑一下,但他和我一个地方的,老家比我还偏,不合适。” 话到这儿就停了,刘思思没再多说,秦滟也没有多问。 心里默默勾勒出一副京北地图来—— 豪宅的话,身价过亿了吧? 秦滟想到老秦年终奖多发二百块钱的时候了,乐的都能看见后槽牙~ “你怎么还在这儿?” 门突然被敲响,是主治医师赵芹。 秦滟吓一跳:“我在写大病历。” “你现在写什么大病历?赶紧过去收病人。” “来了。”吃的差不多,秦滟主动收拾桌子,没吃完的放冰箱,吃完的装垃圾袋里明早出门扔,陈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睡了~” “嗯,晚安。” 各自回屋。 夜挺深了。跟头一天一样,秦滟依旧天不亮起床。 到医院的时候,六点三十分。 秦滟刚进电梯,好巧不巧跟夏明棠碰个正着,手里还拿着刚在超市里买的核桃奶。 “不进来吗?”夏明棠抬手摁了个楼层,淡声问了句。 昨天才劝自己改行,今天有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秦滟着实闹不明白夏明棠,所以她是逗自己玩,随便说说吓唬自己?不能这么无聊吧? 秦滟特别不想进去,可现在太早了,电梯里就夏明棠一个,要是自己等下一趟,心虚的也未免太明显,这人肯定以为自己怕了。 她不想让夏明棠得意,更不想对自己失望。 “早,夏主任。”秦滟一步迈进电梯。 和绝大多数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一样——面上揣着,心里慌着。 电梯门甫一阖上,夏明棠的眼睛就扫了过来,不偏不倚落在秦滟手里的核桃奶上。 秦滟没明白夏明棠的这个眼神,当然她也不需要懂,因为夏明棠的嘴绝对比秦滟的脑子快—— “挺好的。” “嗯?”“因为你习惯了,习惯优先书本上告诉你的第一条,必须有人点你,你才能往下去看第二条,如果你今天从事的是其他行业,这根本不算什么问题,但你是医生,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思虑周全应该是你的条件反射,敲一下动一下的那是核桃,不是医生。” 夏明棠没觉得自己说的过,也没觉得自己说的重,想听实话,那就先得面对事实。 秦滟没法反驳,因为夏明棠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这么做的。 绿灯在倒计时,夏明棠的油门每次都卡在最后三秒,就像算好了一样,每一个刹车,每一个油门,每一个路口。 快了慢了都不行,快了就不是那倒计时的三秒,慢了就会被留在原地。 车道上的绿灯有无数个,医院里的呢?大概只有那三秒,或者更少。 “核桃—补脑。” 下一秒电梯指示灯亮,门开,夏明棠信步走出。 秦滟脸都绿了—— 核桃奶差点掐爆。 秦滟还不想睡,看书、看病例、看视频。明天早上还要交班,所有医护人员都得参加,这是仁华的铁律,而且不止明天,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一想到夏明棠让她改行,她就发怵。 秦滟看书看得眼睛发涩,想去拿眼药水,倒是先看见桌上的笔,鬼使神差地拿起来,绕到脑袋后面也想要给自己挽一个髻,但她的技法明显不大熟练,两只手全番上阵,也没有某人一只手弄得好,松松垮垮的搭在脑后,秦滟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 皱眉 她到底怎么绕的?真想借她手来用用 秦滟认得她,刚刚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她也在。 女孩战战兢兢的怯懦样子并没有得到夏明棠的丝毫宽容,她甚至连头都没回,只冷淡道:“不要紧,我会扣分。” 说完,继续下一个病房。 越过众人的时候,依旧目不斜视,身姿挺拔的背影只留下四个字——冷酷无情。 秦滟头低着,慢吞吞地把肺里的空气呼出去,又偷偷摸摸地往里吸气,难不难搞尚不能定论,但就目前自己看见的这个情况来说,反正是不怎么温柔。 人美,但不温柔。 夏明棠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秦滟,她走路向来只看前面,至于身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她从来不在乎。 夏明棠很傲,但有傲的资本,医学世家,头脑聪明,天赋之外又刻苦努力。 三十三岁的年纪,别人还在为晋升主治挠破头皮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心脏外科副主任了,参加过大小手术近四千台,主刀超过一千台,号称仁华心外第一圣手,既是年轻骨干,也是医院领导的重点培养对象。 大家对她是又恨又爱,恨她的臭脾气,但不包括天资聪明;爱她的技术过硬,但仅限手术台。 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 她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从小脑袋就聪明,天生是块学习的料子,无论学什么都一点就通,典型别人家的孩子,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一点毛病都没有,她性格内敛,不善交际,骨子里又有那么点小城姑娘与生俱来的腼腆羞涩,除了在学生的本分上用功以外,从来不会特意去为自己争取什么。 聪明内敛,明明是加分项,但不争不抢的腼腆个性,又让她好像说不上来的差了那么一点果敢自信的魄力。 正因如此,秦滟就算是已经被录入了仁华医院的系统名单里,她也宁愿相信自己是天上掉馅饼的撞大运,而不敢相信是因为自己足够优秀,毕竟这里不是家乡那个出门买个东西都能碰见熟人的三线小城,这里是京北,全国的优秀精英都汇集于此的殿堂圣地。 也许你是金子,但这里金碧辉煌。 夏明棠:! 有没有搞错,说得我好像就惦记着与你履行婚内义务似的! 她一片好心,却遭人误解,气得差点当场喊人滚。 但她忍住了,要是在这个时候发火赶人,岂不是像被人说中一般恼羞成怒? 仿佛是为了自证清白,夏明棠往床边挪了挪。 “放心,你就算现在来求我,我也不会与你履行婚内义务的。 “爱睡不睡!” 80-90 第81章 她恢复记忆了? 夏明棠侧过身子,背对着人闭目假寐。 实际上却竖着一双耳朵,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可这会儿的秦滟就像是属猫的,愣是半天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直到背后的床铺塌陷下半截,夏明棠知道是这人爬上了床。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夏明棠全都裹在自己身上。 秦滟还是哭了,把头捂被子里闷声哭的,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反正闹铃一响她就醒了。 眼睛肿的不成样子,秦滟深叹一口气,这下可好真成核桃了。 刚洗完脸,正准备回卧室换衣服,就见隔壁卧室的房门开了,陈闵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半眯眼靠着门框边疯狂哈欠。 “早上好。”秦滟和她打招呼。 陈闵一个哈欠打完,眼角挤出生理眼泪“周六也这么早?” “我这周不休息,得上班。”临着五分钟到点儿下班的时候,张培突然拍了拍手,通知道—— “刘主任今天请客吃饭,不加班的都得去昂,就在咱们医院对面新开的那家淮扬菜馆,王凯准备一下?” “我是想准备的,可我今天值夜。” “那葛薇薇?”那边,夏明棠在研究手术方案。 就听旁边正在泡茶的赵芹说话—— “刘大主任一年一度请客吃饭日又到了。” 刘仁宗向上善钻营,向下善经营,隔段时间就要来这么一次,特别是每次进新人的时候。 打着犒劳大家的幌子,几杯黄汤下肚,说的都是些粗俗滥调的荤段子。 刘仁宗当然不敢对夏明棠怎么样,就算不看王院长的面子,光夏明棠的家世,他也不敢造次。 想当初夏明棠可是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一看桌上画风不对,起身就走。 打从那时候起,刘仁宗明里暗里就开始针对夏明棠了。 “那次幸亏有你在,否则就我这点儿瓶底子的量,一准得被他们灌翻。”赵芹一提这事儿呕心“我有时候真闹不明白,他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怎么偏偏做出来的事儿不像个人。” “这有什么闹不明白的,男人本色嘛。” “等着看吧,我有预感,刘仁宗迟早得在这个事情上栽跟头。” 莫名其妙的,就在赵芹说完这句话后—— 秦滟那张红透了的脸突然在夏明棠的脑中闪了一下。 赵芹喝了口水,看着夏明棠忽然又想到什么—— “哎——” “嗯?” “你是不是来月经了啊?” 夏明棠画血管图的手忽然顿了下——“嗯?” “女人呐,激素的奴隶,脾气不受控了吧,你在大办公室训人家小秦,我可看见了。” “她刚出学校,临床零经验,遇到些难缠的病患当下肯定是懵的,而且她才来几天啊?人小姑娘够不错的了,病例从没出过错,收病人也没出过错,相比较葛薇薇她们几个,小秦是缺了点实/操经验,要我说,这要当真再有个几年临床经验,人小秦还不一定会输你我呢。” “虽说严师出高徒吧,但你别总让人退出退出的,伤自尊,现在女孩儿脸皮儿都薄,知道的是你在为她好,但凡她今天那些个单子开出一个来,投诉是吃定了。” 赵芹端起水杯,手指在空中点了点—— “你呀你” 人一走,夏明棠就把手里的笔撂了。 轰隆隆说了半天,自己硬是一句话插不进去。 我没来月经,她确实也该训,但这合着还是我训错了? 犯了错,还得要体面,什么世道? 拉开抽屉,里面有个玻璃罐子装的全是糖,她往嘴里塞了两颗,不够,又倒出一把塞进嘴里,后槽牙磨的咔咔响。 含了不过几秒,咯吱咯吱全部咬碎。 “我妈打电话说了,今天必须回家吃饭,不然就跟我没完~” “嗨哟~孝顺孩子,那必须回家吃饭!” 张培眼一撇,落到秦滟身上——“小秦~我可知道你不值班,作为咱们科室的新人,你得去昂!” “我手里的东西还弄完呢,可能去不了。” 秦滟说的是实话,虽然能准点下班,但她还是想要多留一下,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不太想去吃这个饭。 刘仁宗和夏明棠不对付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住院部,刘思思天天跟自己提这事儿,张口闭口都是明哲保身隔岸观火。 这个时候刘仁宗请吃饭,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敏感。 但对秦滟来说,她觉得自己可能够不到敏感的程度,毕竟三年之后,谁知道自己会去哪儿?而且就照夏明棠不看好自己的这个态度来说,能不能待到期满都不一定。 可就算这样,秦滟也必须承认,无论自己再怎么拿手指头戳夏明棠的名字,再怎么讨厌她的阴晴不定,心中的天平依然无可避免地朝她倾倒。 原因很简单,秦滟真正厌恶的是刘仁宗这种明明因为害怕担责而把病患往外推,嘴上却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的钻营小人。 “张哥,我真去不了,一堆东西弄不完,明天我还得继续头疼。” “不去是吧?也行,你自己跟刘主任说去。” 张培一句话把秦滟堵死。 她一个低位者,有什么资格跟高位者提拒绝,秦滟再怎么不懂,也知道这个规矩。 “去吧去吧,咱俩一起,刚好做个伴~”刘思思挽住秦滟的胳膊。 “哎~这就对了嘛~小秦啊,这点你可得跟人家思思好好学学!” 吃饭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对,我忘了你在医院上班,现在哪有什么休息日,不累死你们就算好了。”陈闵揉了揉眼睛,刚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盯着秦滟的脸“你眼睛怎么了?” 倒也不是陈闵眼力劲儿有多好,主要是秦滟的眼睛肿的实在是太厉害了,面对面的情况下,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我昨天晚上水喝多了。”“考虑下我说的话吧,临床本身就很难,哪怕你退出去了,也不丢人。” 说完,夏明棠侧身从她旁边绕过。 秦滟心猛地揪起。刘思思过来的时候,大办公室只有秦滟一个人,站在正午刺眼的日光里。 “你干嘛呢?”刘思思一把将她从窗边拉开“顶着个大太阳,你不晒啊?” “你怎么了?把手松开,放松。”话罢,就去将秦滟紧攥拳头的手指一根根扒开。 “血液不流通,都发白了,你还好吗?” “思思——” “嗯?” “你有咖啡没,我的喝完了,先借我两袋吧,我明天买了还你。” “嗐~两袋速溶咖啡有什么好还的!在我抽屉里呢,你自己去拿就好。” “谢谢。” 刘思思拿了东西正要走,两步却停下,看着秦滟又问道—— “你没事吧?” “没事啊。” “真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 “可是你眼睛很红” “太阳太刺。” 秦滟大部分时候都跟打鸡血似的那么干劲儿十足,像这样打蔫的样子不多见,刘思思觉得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儿,但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哎——你要是眼睛不舒服,我那儿还有眼药水,都在抽屉里,你自己拿。” “好,我知道了。” 等刘思思走后,秦滟干嚼了两袋速溶咖啡,又去洗了把脸。 她抽着桌上的纸巾正擦手,老秦的微信就发过来了,拍了几张公园小区的照片,跟一连串六十秒的语音方阵。 老秦说公园翻新了里面添了羽毛球场跟篮球场呢,还搞了人工湖,晚上还有音乐喷泉,我跟你妈打算晚上再过来遛一圈,到时候再拍些照片发给你。 老秦的声音乐呵,听得秦滟刚憋回去的眼泪,立马又沁出来。 秦滟想家了,也想哭,可她又不能跟老秦说,要不然照老秦护犊子的那个劲儿估计当下就打电话过来让自己回家了。 要争取、要主动,可总是来不及 秦滟刚捏好的六边形战士,又碎了。 秦滟语速飞快,说完就钻进卧室去。 陈闵是个挺讨厌和人打交道的性子,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只不过那阵儿没现在这么讨厌,可能和她的工作也有关系,见天儿遇到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不是这个爸爸怀疑孩子非亲生,就是那个爷爷怀疑替别人养孙子,总之再奇葩的事情到了自己这里也是司空见惯。 时间长了,陈闵就觉得人挺烦的,和人打交道更烦,尤其是为了某些不必要的社交,进行毫无营养的维护就更更更烦。 所以陈闵极少能和谁有什么交情,就拿这房子另外一个姑娘来说吧,两人住了大半年,迎面走过去,都跟透明似的。 不过,秦滟是个例外,陈闵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这姑娘挺讨人喜欢的,虽然不怎么爱说话,性子也腼腆,有时候又有点莫名其妙的拘谨,可身上的那股单纯劲儿,没由来的让人萌生好感。 秦滟换完衣服,刚从卧室出来,就听陈闵叫她。 “秦滟——” “嗯?” “你把茶几上的冰水拿着,敷一敷眼睛。” 憋了一晚上的难受,被陈闵这句话给温暖了,秦滟眼睛又酸起来—— “谢谢。” “谢个毛~” 夏明棠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正想将人叫住。 其实,我们也没这么着急喝东西。 一旁的秦滟却捉住她一只手,凑到她耳边小声蛐蛐。 “根据我看人的经验,这个阿姨对你别有居心。” 夏明棠:? 阿姨?人家跟你一个年纪! 第82章 你这是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朝令夕改 幸运猫咪咖啡厅开在苏城新区,这会儿是工作日上午,客人不算多。 三个容貌姝丽的女子,坐在靠近玻璃窗的方桌两侧,远远看上去交谈甚欢。 商华音点完单回来,又恢复了之前那般成熟清雅的模样。 本就是她邀人出来相聚,此时也是主人翁态度十足。 她看得出了神儿,神经就有点松弛,肩膀也不像刚刚那么绷着,反倒有些沉下去的消糜样子。 红灯60秒。秦滟有点懂了:“所以,到底是什么病?” 夏明棠手搭着方向盘,视线一撇,落在副驾那人打迷糊的脸上,秦滟眼神涣散,头一下一下微点,身子跟着点头的频率前后晃动。 下雨后的潮,盛夏夜里的闷,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香气的来源又是身旁的姑娘,不安分的因子在密闭的车厢中四处窜动。 这种场景,总好像有点风月无边的意思。 夏明棠的手忽的紧了紧,大拇指压着中指骨节,用力一按,骨节咔哒一声发出清脆。 她收回眼,喉间干渴,快速拎过储物格里的苏打水,左手用力拧动瓶盖,右手握着瓶身有些变形,仰头喝了一大口,又急又猛,一滴从嘴角溢出来,顺着下颌滴落沿着颀长的脖颈直到滑入领口消失不见。 “你” “嗯?”周五这天,刚一上班,王院长急匆匆的从主楼过来,一个临时紧急会议召开。 秦滟给病人换完药,才从病房出来,就被刘思思给截住了。 “听说了吗,咱们科室收了个心衰,说是挺严重的,这会儿主任医师级别的都被叫去开会了。” “哦。” “哦?不是我说你也太淡定了吧?” “心外科收个心衰病人很正常吧。” “呃…这话虽没什么毛病吧,但这个不一样,您没看王院长都亲自来了不对哎,你该不会是还不知道吧?” 秦滟是真不知道,她从上班到现在脚就没停过。 “我真是服你了,这么大的事,但凡你伸一耳朵,多少也该闻着点味。”刘思思探着脑袋,左右瞄了瞄见没人,便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这事我可只跟你一个说,你听听就行,千万别瞎传。” 这是刘思思的口头禅,每次和自己说点事情,都得先提这么一句。 “这病人先前就来过一次,被刘主任给拒了,说是昨天夜里,住院部这边突然接到电话,临时给办的住院,你知道是谁给办的吗?” “谁?” “夏明棠。” “她回来了?她不是在临市做手术吗?” “就是说呀,谁知道呢?这不是关键你不觉得奇怪吗?半夜三更的” 秦滟没领会刘思思话里的意思,还以为是流程有问题:“如果情况紧急的话,应该是可以吧。” “嗐,谁跟你说这个了!” 刘思思觉着秦滟是一点办公室觉悟都没有,这是流程的事儿吗?到底还是学校里才毕业的,嫩的要死。 “刘主任什么资历?心内多少年的老人了,上个月又被挂了个什么荣誉勋章的头衔,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走路都生风,那范儿大的就差屁股后头跟俩保镖了,别说咱们这种小卡拉米,哪怕是王院长都得给他几分薄面,现在可好他前脚刚把人拒了,后脚夏明棠又给收回来,还卡在那么一个半夜三更的点你要是老刘头你怎么想?” “要不要睡会儿?” 秦滟的确是困了,但听到这话的下意识反应,还是立马又绷起来,领导开车送你回家,你还在车上睡觉?倒反天罡啊! “不用不用,我不困。” 夏明棠没再说话 自控能力越调解,越失控。 雨滴似乎又大了些,车玻璃上布满水痕,嗡嗡的发动机声灌进密闭的车厢。 秦滟几乎困翻过去,好几次她觉得自己都在神游,意识完全抛到外太空,终于在连续三次以后,出声提了一个小小的请求—— “您可以把冷气再开大一点吗?” 夏明棠没应声,抬手把温度降到最低。 秦滟顿时感觉好多了。 人没那么困,脑子也清醒了些。 夏明棠车开的很稳,过减速带也是轻轻一下,几乎没什么太大感觉。 秦滟本来是看着窗外,可看着看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望向了右方后视镜,后视镜里印着夏明棠的眉眼。 这人真的很少笑,来了这么久,也就见她笑过两次,是主刀医生的需要,必须这么严肃吗?但别的主刀医生就不这样啊,还是说自己太蠢,她对着自己笑不出来。 “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有话就说,别总这么直勾勾的盯人看。” “你要是不说,以后也别说了。” 秦滟被夏明棠的话吓到,神经拉紧。 “我我想问问您,那天您说我是‘教科书式的交班’,是什么意思?” “夸你呢。” “夏医生,我是很认真的问您。” 夏明棠的手指顿了下,烦躁来的古里古怪,突然间失去耐心。 “你知道什么叫做常识吗?” “社会对同一事物普遍存在的日常共识。” “不对,应该是你十八岁以前在书本上学到的东西,那叫做常识。”夏明棠又问:“你知道人为什么要上大学吗?” “为什么?” “为了打破这种常识。” “但很可惜,你从来没打破过。” 夏明棠把着方向盘,弯转的漫不经心,就像她这个人说出来的话,也是漫不经心,却能轻而易举把你刺伤。 “老太太八十五了,你跟我说可以做置换瓣膜,我问你有没有补充,你说没有所以你当时脑子在想什么?” 最近新闻上还播报呢,单身女子独居在外是多么的不安全。 自己刚到苏城有杨帆这个本地人邻居当向导,可她呢? 夏明棠越想越觉得担忧。 离婚归离婚,可那人要是在失忆期间,在自己身边出了事儿,那自己这一辈子,良心都要遭受谴责的呀。 哎,道德感太高真是累人。 夏明棠在心里说服了自己,披上外衣出了门。 第83章 你该不会是,把我当成你妈妈了吧? 苏城面积不小,在通讯失灵的前提下,想要靠个人力量寻找到一个人,更像是大海捞针。 但夏明棠这会儿也没别的办法,人口失踪不足24小时不能立案。 她只能回忆着秦滟苏醒后到过的地方,挨个去碰碰运气。 她最先去了抢救秦滟的那家医院。 会议室里,王秋琴坐在主位,右手边是以刘主任为首的一派老资格,向来主张稳健;左手边则是以夏明棠带头的一批年轻骨干,素来破旧立新,行事自有一套主张。 “这个病人我知道,上个月来找过我,我当时看他的情况很复杂,就让他去二院,毕竟在京北能看这个病的,也不止仁华一个,不过我没想到昨天晚上竟然被夏副主任给收了,半夜三更的也真是为难夏副主任了。” 刘仁宗话说的轻飘飘,倒是把夏副主任的‘副’字咬的掷地有声。 沉着个脸,在场的但凡长了耳朵的都能听出点名堂来。 “刘主任言重了,不为难的,医生看病跟出租车载客一样,都是职业要求,拒载那可是违法的。”夏明棠说道。 彼此声音都不大,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在不停升温。 王秋琴左右看了看,出声缓和道——她俩一出来,就见走廊里围了好多人。 “怎么了这是?”刘思思抻着脖子往前张望。 还没等看出个所以然,就听见赵芹的声音——“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昂~别挤在这儿,空气不流通对身体不好。” 到底是医院,一说对身体不好,立马作鸟兽散。 大家一散开,秦滟就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被赵芹跟护士长左右搀着,慢慢吞吞的往病房那边走。 老太太脸上挂着泪,边走边回过头—— “夏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家老头子,我们全家给你磕头了。” “夏医生肯定会尽全力的,咱们别激动,您等会儿还得回去照顾呢,老爷子现在就指您一个了。” 赵芹跟护士长轮番劝着。 刘思思是个性子急的,拉过旁边围观全过程的护工阿姨就打听:“怎么了这是?” “唉老太太这大庭广众的就给人夏医生跪下了。”那护工年纪大,在医院待的时间又长,虽说这种场面见的不少,可每次心里的难过劲儿还是跟第一次一样,眼睛心里全都湿乎乎的“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呢,我心里头儿真受不了这个。” 跪了? 秦滟跟刘思思两人面面相觑。 刘思思叹声气:“唉,有话说话,跪什么呀,这得给人多大压力?而且影响也不好啊。” 护士站有人叫,刘思思就先走了。 只剩秦滟还站在原地,病人给医生下跪的场景,她只是在电视上见过,身边还从来没有过。 这会儿,夏明棠靠墙站着,偶尔还有人从病房里探头出来看。 她没什么表情,只是脸色稍微有些发白。 过了会儿赵芹从病房那边回来了—— “你脸色不好,身体没事吧?” 他们这个年纪正处在中流砥柱的时候,每天连轴转熬体力不说,精神方面的压力也是可想而知的,王院长经常在开大会的时候就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治疗病患的同时,自己的身体也要顾及。 都是临床经验十足的老手,但凡有个闪失,损失的不仅仅是自己,这些用时间换来的宝贵经验,更是无价的。 “你说你那么赶干什么?王院长耳提命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全当耳旁风,熬坏了自己,还怎么救别人。” 夏明棠本来是可以第二天再回来,但临时接到电话,老太太不停地哭,还好有女儿在旁边,这才把情况说明白,夏明棠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拿到自己电话的,但冲着老太太话都说不利索的哭噎声,也知道这中间肯定有一番说不出的辛酸艰难。 于是才有了昨天大半夜紧急办住院的事情,也幸好是办了,老爷子前脚刚进来,后脚就心衰等夏明棠赶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进了重症监护。 夏明棠从昨天晚上一直忙到现在,期间别说饭,水她都没喝一口,脸色怎么可能会好,没倒下都算不错了。 “要不要我给你拿瓶葡萄糖?” “哪那么娇气。” “累了就歇会儿。” “嗯。” 秦滟就这么站着,看着夏明棠疲惫又有些狼狈的一面,突然之间好像领会了那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但凡夏明棠不接那个电话,又或者接了那个电话,但不做这个手术,她都不至于会累成这样。 这人到底看什么呢? 真这么喜欢盯人? 夏明棠虽然疲惫过头了,但神经敏感度还是在的,她扭过头,眼底有些不耐烦。 秦滟慌乱了,慌的是她该怎么跟夏明棠解释自己确实只是路过,而不是像现在呈现的这样——偷窥被抓包。 乱的是两条慢慢向后退的腿,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移动,像一颗会移动的‘树’,还冷不丁的微鞠一躬,说了句“夏主任好” 嘶 夏明棠有点燥了。 这是个什么鬼姿势??她鞠哪门子躬啊?!! “二院这几年的确是做成了不少案子,我们确实应该向他们学习,上次的研讨会,我还跟他们的团队有过一些学术交流,里面有几个还是刘主任的学生呢。” 话说到这儿,刘仁宗的表情终于没那么垮了,冲着王秋琴点了点头。 “不过,既然病人已经收了,那就没有再把人劝回去的道理,否则对咱们仁华的名誉也是有损的,知道内情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怕了、不敢治了,老刘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王秋琴把仁华的声誉拎出来,堵住了刘仁宗的嘴,要是再有异议,其中心思就未免太明显了些。 “诸位都是咱们心脏中心的专家,大家说说彼此的意见,别那么严肃,畅所欲言嘛。” 刘仁宗先开了口:“都是为了仁华,那我就先说说我的意思呢,病人可以收,治也可以治,但手术最好不要做。”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敲着桌子,谁都知道这话是说给夏明棠听的。 “首先,我们做手术不能只是为了做手术,这样没有意义,因为不管怎么样,这台手术一定会做完,做完之后呢?风险要不要考虑?成功率有多少?就算手术成功,那又能维持多久?病人不仅要活命,还要有行动能力如果说手术做完了,却只能躺在病床上,靠机器过活到时候怎么办?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照刘主任的意思,是不是每一个风险高,成功率低的手术,患者的生命就应该被放弃?”夏明棠反问。 “我只是站在一个医学的角度来分析。” “既然这样,那我也站在医学的角度来和刘主任分析一下,首先这个病不是绝症,它真正的风险是围手术期内的一系列并发症,但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并发症的风险概率来评估,那只要死亡率高于百分之十,就算是高风险,实际情况又一定高于这个百分比,那我想咱们心外科可以关门了,所有的心外科医生也都可以失业了。” “看来夏副主任对自己很有信心呐。” “刘主任话说反了,我是先有专业度,然后才有信心。” “有信心有专业度,就能不顾风险成本了吗?你口气未免太大了些吧?” “大街上随便开个店铺都还得承担库存成本,更何况我们这种动不动就要给人上刀开胸的,这也怕那也怕提前退休算了,也好给年轻人挪位置。” “你!” “好了好了——”王秋琴连忙摆手,从中调停“刘主任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夏明棠还想再说什么,被王秋琴拿眼神压回去。 “刘主任,您还有什么要提的意见吗?”王秋琴又问道。 “我这种半截入土,成天怕这怕那的老家伙,哪敢提什么意见,夏副主任自己决定就好了!” 刘仁宗说完起身就走,身后的椅子被撞得哐当响。 人都被气走了,会也只能先开到这儿。 王秋琴一声散会,大家陆陆续续往外出,等人都走光了,她才转头看向夏明棠—— “你——” “您甭说了,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是他非得从医学的角度跟我讨论的,不是我跟他争。” “刘主任的资历在仁华很深,将来你要是晋升他的评价也很重要。” 夏明棠没接这话,沉默片刻后开口—— “您信吗?昨夜里我要是没接这个诊,今天咱们都得在投诉接待办里喝茶。”声音顿了顿,接着道:“老师,病人情况很严重,老太太都跟我跪下了,求我救人。” 会议室里悄然无声,过了好一会儿,王秋琴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夏明棠身边—— “刘仁宗那里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所以,她故意将记忆恢复的程度,往小了说两年。 “16岁,我妈改嫁的那一年。” 月光描绘着那玉一般的侧颜,为月下之人镀上一层忧郁的颜色。 夏明棠看得有些难受,她联想起秦滟今日以来的种种反常,结合她刚刚说的话,脑海里突然生出一个猜测。 一个既荒诞又合理的猜测…… “你该不会是,把我当成你妈妈了吧?” 秦滟:…… 第84章 你是有什么奇怪的嗜好吗? “你该不会是,把我当成你妈妈了吧?” 夏明棠话音落下,秦滟只默默觑了她一眼,随后低着头一言不发,只专心致志地将地上的小石子踢飞。 “汪!汪汪汪!” 被石子击中的中华田园犬狂吠着朝两人奔来。 这狗通体黝黑,还张着大口,看上去十分有气势。 从早上交班一直到中午快下班,夏明棠都没露过面。 但秦滟也不见得好到哪去,她特别害怕碰见夏明棠,害怕夏明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冒出来,突然叫住自己,然后让自己立刻滚蛋。 哗啦一声,门被推开,赵芹见她还在办公室—— “你怎么还没去?” “我” “夏主任下午还要开会,没有时间,你现在不去,今天的活就完不了。” 秦滟站起身来,拿着需要签字的病例跟诊断书:“我现在就去。” 赵芹摇了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干什么事都喜欢拖拖拉拉。 赵芹哪知道秦滟心里的苦啊。 几步路的工夫,她走的心力交瘁,秦滟自己劝自己,最坏的结果你都想好了,那还怕什么?而且退一万步来说,自己是正规流程考进来的,仁华也不是她夏明棠开的,她就算真要让自己滚蛋,也得自己犯大错误在先,她她没这个权利,对,她可没这个权利开了我。 秦滟是已经孤注一掷了,年轻女孩的勇气推进到这一步,断头台也敢上,更别提夏明棠的办公室。 那扇紧闭的白色门板,于她而言就是冲破牢笼,门板里面的人就是她升级打的那个怪。 “夏主任,我来——” 手握着门柄没推开,又推了推还是没推开,门锁着呢。 秦滟愣了下,这才想起来,夏明棠今天坐诊,刚刚赵芹还专门提醒了。 要命。 “怪”不在。“敢情我说半天,你还纠结这个呢?”刘思思对秦滟是无奈了“冠状动脉堵塞加缺血性心肌。” “这个有什么特别吗?” “你知道那人多大年纪吗?”“你在想书里的东西,书里告诉你就这么做,所以你才说没有补充,但凡你动点脑子想一想就知道八十五岁了,怎么开胸?你觉得她的身体素质可以承受那么大的负担吗?” “可以用TAVI” “现在又想到了,当时为什么想不到?”过道墙上的展示栏里有各个医生的照片跟介绍。 夏明棠的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以她的年纪和资历来说,这个位置已经是靠前的不能在靠前了。 秦滟若有所思的看了好一会儿,渐渐地神情落寞下去—— 她不记得自己了。 “多大?” “八十三。” 从住院部出来,一路上秦滟都在给自己鼓劲,好让自己被提起来的那口气,不至于再被吞进肚子里。 可惜勇气这种东西具有时效性,必须当场使用,否则就会像开了拉扣的汽水,过了那个劲儿,就只剩下软趴趴的甜水味道。 医院里休息日看病的只会比上班日更多,狭长的走廊像是没有尽头,四处都站满了人,人群聚集的气味把浓重的消毒水味都给掩盖没了。 有数据调查,一个医生平均一天要接待一百五十个病患,这也就意味着平均每三分钟就要看完一个诊,除了争分夺秒,秦滟再想不出其他词汇来形容此刻的忙碌与紧迫。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秦滟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过,走到第三间诊室门口停下,夏明棠的照片在电子屏上清晰的显出,披肩的长发,精致的面容,开了眼角一样的眼睛,好漂亮的一张脸,好凌厉的一双眼睛 人还没进去,光看着电子屏上的照片,秦滟就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越想越多,越想越错,越想越乱,秦滟头一回把自己惯来秉承的‘小心原则’抛诸脑后,与其钝刀子割肉不利索,还不如快刀子下去给个痛快。 她攥了攥发潮的手心,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敲响了诊室的门,随即便推门而入。 门柄的重力是秦滟仅存的勇气,她是拼了全力的,可里面的人似乎完全不当回事。 夏明棠正在看诊,眼皮都没抬一下。 秦滟怀疑她压根就没看见自己进来,刚还一脸豁出去的表情,这会儿就偃旗息鼓了,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规规矩矩的靠边站着,然后低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又观脚尖儿。 一言不发,那样子就像个透明玻璃,毫无存在感。 仁华不养闲人,能坐在诊室里给人看病的,不管能不能叫得出名号,本事都一流。 夏明棠更是如此。 秦滟虽然没走到人跟前,但门口的距离也不算远,夏明棠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是能听见的,并且也能听得清。 这人坐诊跟查房一样,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但说出来的东西却又很实在,但凡涉及专业性的字词,都被她巧妙的转换成了很简单平常的生活话语,既不复杂也不深奥,同时又能很精准的表达出意思,让来看病的人都能听得明白。 秦滟静静地看着她,心里默默地想着她可真厉害啊。 化繁为简这种能力,不是谁都能有的。 三分钟看完一个诊,期间多余一句废话都没有,越是这种看上去简单明了的事,做起来越是困难。 秦滟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坐在那个位置上给人看病,会是个什么样子?或许连夏明棠浅薄的皮毛都不及吧。 自惭形秽跟挫败感,再一次把秦滟打击的无地自容。 她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捂在被子里哭的场景了真没脸。 如果说刚刚夏明棠是没看见她,但这会儿接连几个病患都看完了,夏明棠趁着叫号的空档还喝了好几口水,要是再没看见那得挂个眼科了。 秦滟想着夏明棠多少应该会往自己这里看一眼,哪怕不是正眼,眼尾瞟一眼自己就立马把单子递过去签字,但夏明棠一眼都没。 一个三分钟,两个三分钟十个三分钟都过去了。 夏明棠还是该干嘛就干嘛。最好脑子也顶用。 秦滟从一开始的不着急,渐渐的有些急了有好几次她都想开口,可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来找夏明棠签个字的,这种几秒钟就搞定的事情,实在没道理占用看诊的时间,不管是外面的排队等候的病患,还是诊桌前看诊的夏明棠,哪一个都比自己的事情更重要、更着急、更当紧。 这么一想秦滟原本就不太能张开加塞的嘴,更张不开了。 她等着,夏明棠也耗着。 夏明棠不是第一次带新人,但遇上秦滟这么个闷葫芦,倒是第一次。 她原先是想挫挫这人一流学院出来的锐气,让她知道光是书读得好没用。可这几天她又变了,又想磨磨秦滟的性子,想看看她到底是真有耐心,还是装的有耐心。 不过现在看来这人是真有耐心。 几秒钟就能搞定的事情,非拖得半个小时都还不吱声,夏明棠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这么耗着到底是在浪费谁的时间?医院里干的尽是争分夺秒的活儿,她要是每件都这么有耐心的耗着,病人都没上手术台呢,估计就得下来了。 又一个三分钟过去,先前的病患离开,夏明棠摁铃叫下一个的时候,忽然转了一下头,两人的目光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碰上。 秦滟以为这是夏明棠给自己在示意,刚想开口说话,夏明棠却又把头转了回去,就好像刚刚那一眼的对视,完全是无意识的,不存在的。 两片薄薄的、泛着些些粉红的嘴唇,在秦滟咬了下舌尖后,又给紧紧地抿住了。 夏明棠什么都看见了,什么也都想到了,所以什么也都预判了。 这么有耐心是吧这么张不开嘴是吧? 行,那就耗着吧。 这一耗,就耗到了午休点儿。 最后一个病人出去的时候,秦滟的小腿肚子已经站的发酸了。 夏明棠把桌上的水杯拧紧,扭头看过去,明明长得一副机灵相,怎么性子就这么木楞?等这人开口估计是不大可能了,她要是不把脚底下看出来个洞,八成头是不会抬起来了。 她有这个耐心耗,自己可没那个功夫等。 “我和冉书表姐只小时候见过一面,她常年在M国,我刚到M时还没来得及与她见面。” 秦滟这话说的也是事实,她只是没有说自己此时记忆已恢复到18岁,印象中已经与冉书见过许多面了。 夏明棠闻言拧着眉头为难:连冉书表姐都印象不深,这个记忆节点真是…… 她见秦滟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模样,不忍见人伤心,于是绞尽脑汁安慰人。 “你晚些时候就能想起冉书表姐了,现在暂时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暂时拿我当姐姐。 “你现在16,我24,比你大8岁。” 秦滟闻言停下了脚步,转头一脸奇怪的表情。 “可你不是我老婆吗,你现在一会儿想当我妈妈,一会儿又想当我姐姐,是有什么奇怪的嗜好吗?” 夏明棠:! 第85章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夏明棠自认一片好心,关怀问题青少年,没想到却遭人如此误解,对此她非常生气。 “不要你背了,放我下来!” 她双手落在秦滟肩颈,打算若是秦滟不答应,就掐人脖子。 谁知秦滟非常配合,当即停在路中央,连个坎都不找,松了双手就让人从自己背上下来。 夏明棠一个反应不急,就从人背上直愣愣地滑下来。 还在抽筋的小腿冷不丁踩到地上,疼得她险些嗷嗷叫。 她拿着手机电筒,照着前面的路,蝉叫就没在耳边停过,时不时还有不知道从哪儿飘过来的猫叫狗叫,一下一下撕心裂肺。 越往前走,她手越抖,心也发颤,这条路像个无底黑洞,要把她吸进去似的,害怕但又没办法,总不能不回家吧?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心中宽慰道——蝉而已、猫而已、狗而已,只要不是人,就没什么好怕的。 刚进巷子没走几步,秦滟突然停下,拿着手机电筒回身照过去—— “陈闵,是你吗?” 巷子口站了两个人,说来也巧,她们跟秦滟前后只差了两分钟。 陈闵推了把面前的人:“你走吧,我不用你送。” 那人扯住陈闵的胳膊,又一把拽近,朝着巷子里的光源处撇了一眼“她谁?” “你管着嘛!” 陈闵用力挣开,转身走人。 她还没走到秦滟跟前,秦滟就着手电的光看清了她的脸,是陈闵没错。 “你不饿?”一大早就被嘲笑补脑,秦滟朝气蓬勃的劲儿泄了大半,她像地里被紫外线暴晒的小白菜,打蔫儿的厉害。 从昨天晚上临睡前一直到今天早上出门前,秦滟都在给自己不停地做着心理建设,不管今天夏明棠再说什么,除了对自己真正有帮助的以外,其余的一个字都别往耳朵里进。 结果可好,来了个‘开门大吉’,一晚上的心理建设全白搭。 沮丧归沮丧,活还是得照干,半点一到就得交班,不管往后怎么样,先得把交班挺过去再说。 想到这个秦滟立马又振作精神,看起病例跟ppt。 她太紧张了,也太投入了,以至于有人进来都不知道,刘思思都在身后看她半天了,她都没发觉。 “你这ppt做的不错啊。” 冷不丁背后冒一声,吓了秦滟一跳,肩膀猛地抖了下。 “安啦安啦,是我,又不是夏明棠,放松放松。”刘思思在秦滟肩上拍两下。 秦滟刚好一点,又被刘思思这一句夏明棠,打回原形。 “我又没说你是她,好端端干嘛提她。” 刘思思切了一声:“小样儿~都过来人,我能看不出来你,天塌下来都不叫事,夏——” 秦滟急了。 刘思思立马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得得得,我不说了行吧,不过——就算我不说,等会儿你还能不见她了?” 这倒是实话。 秦滟默声不语,除非自己做个田螺姑娘,否则只要在仁华一天,就必须和夏明棠照面。 再说了,就算要做田螺姑娘,至少也得有个壳不是?自己呢?低头看去白大褂可藏不住人。 “刘思思,你” “嗯?” 让秦滟实打实的说出夏明棠对自己的那些评价,她做不到,如果这其中仅仅只是因为要面子的关系反倒还简单些,更重要是自尊心不允许,她从来都是个自尊自爱的姑娘,这一点确凿无疑。 刘思思往嘴里倒了包速溶咖啡粉,见秦滟没了下文,赶忙喝口水咽肚子里,扭头冲她抬下巴—— “说话说一半,葱花拌大蒜。” 她在京北待的时间比秦滟还长,顺口溜张嘴就来。 秦滟手离了鼠标,肩膀侧过半面:“我想问你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你说的你是过来人。” 刘思思悟了,瞄了眼办公室门口,静悄悄的一个人没有,随即走到秦滟面前—— 严肃郑重,一板一眼地吐出两个字—— “想死。” 秦滟傻眼。 刘思思握住秦滟的肩膀,把她那半面身子也扳过来——“不瞒你说,半个多月了,我到现在也还是想死。” 秦滟默然,心里跟念一句—— 我也是。 “我” 秦滟想说不饿,但奈何肚子不争气地叫唤了声,她忙活了一个下午,晚上又被夏明棠挫败,从医院出来,赶得都是最后一班地铁,哪还顾得上吃饭,要不是陈闵敲门来问,也就打算这么睡了。 陈闵一眼就看出秦滟的顾虑,都没等她点头,直接拉人出来了:“别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炸鸡、薯条、洋葱圈、外加一份芝士红薯焗饭跟一个鸡腿堡。 这也太多了吧? 秦滟眨了眨眼,但是好香啊~ “吃吧吃吧,千万别客气~”陈闵大方的要命,把焗饭推到秦滟面前,自己则一口一个洋葱圈。 秦滟吃着芝士红薯焗饭,那边陈闵手机就响了,是视频,她没避着,直接接通。 手机是平放在客厅那张塑料茶几上的,桌子小的可怜,两人又离得近,视频里的人脸一露出来,秦滟就看清了。 是个样子很清秀的短发女生,眉宇间带着一丝英气。 “陈闵,你又不吹头发!” “你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 视频里的人态度明显软下来:“你那边太偏,现在这个点只有这家店开着,我看评分还行,不难吃吧?” 陈闵没回答,抬头问秦滟——“好吃吗?” 秦滟一脸懵,但还是实话实说:“好吃。” “听见了吧,还有别的事吗?”陈闵看都不带看手机一眼,以这个角度的话,估计视频里的人只有观望她下巴颌儿的份。 “你能不能——” “不能!” 陈闵二话没有,直接挂断,往后手机不管再怎么响,她也不接了。 这动作怎么和夏明棠一模一样? 夏明棠?!秦滟的脑袋嗡地震了下,赶紧闭眼把这三个字压了下去,医院里够受的了,自己可不想晚上睡觉之前还想到她,万一做梦梦见那跟通宵熬大夜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她跟陈闵比可差了去,就冲这顿丰盛的宵夜,自己也不能把她俩放一块。 陈闵见秦滟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掸了掸手上的油渣子,问道—— “见过夏明棠了?” “咳咳——” “哎呦~你反应要不要这么大?赶紧喝口水。” 秦滟呛住了,喝了一大口水,又缓了好一会儿,嗓子才恢复正常。 “见过了。” “听她名字都能呛住,看来你今天不怎么好过啊。” 这词儿用得太时髦,以至于夏明棠都没来得及计较,自己又被鄙视了智商。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秦滟一张脸凑近她面前,一只手扣住了沙发边沿,这个姿势便像是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怀里。 那张原本温婉清朗的脸蛋,此时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露出一口健康的小白牙。 “而且你搞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好孩子。像是你这种小体格,我一个人可以撂倒十个!” 第86章 那我暂时不恢复记忆了好不好 周二,夏明棠带着秦滟去医院复查。 “奇怪。” 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拿仪器测试半天,又问了几个问题,一脸严肃地扶了扶眼镜。 夏明棠吓了一跳,“医生,她脑子怎么样了,不会出现什么后遗症吧。” “她没事。”医生摆手安抚着病人家属,“健康状态挺好的,不像是有后遗症。” 夏明棠松了口气,随即一脸无语:人没事你还这表情。 医生解释道:“不过我还很少见着她这种情况,看着像是恢复了,又像是没恢复。” 七点半,交班时间到。 放眼望去整个东区大厅都站满了人,心外科的差不多都应该到齐了。 秦滟没站在第一排,但也没在最后一排,她在中间靠边的位置,眼见一个个同事交班完毕,她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下一个,刘思思——” 护士长话音刚落,秦滟后腰那块就被人从后面捣了下,刘思思擦着自己耳边,快速低声说了句:“我先去‘死了’,你记得跟上。” 说完,英勇‘赴死’。 秦滟捏了把冷汗,不仅为刘思思,更为自己。 她偷偷地抬了抬头,朝着前面看了眼—— 夏明棠站在最前面,直对着的就是投影设备,她两手抱在胸前,站姿笔挺,脸上是从容不迫的镇定与完胜于同龄人的稳重成熟,眼神所及之处,透露出独一无二的自信,仿佛此时此刻,在这个地方,整个心外科区,都被她囊括在怀。 其实她的年纪也才不过三十三岁,甚至比有些住院医师都还要小。 但在过硬的专业技术面前,一切的外在因素都得往后排,年纪大又怎么着?吃过的饭比人家吃过的盐还多又怎么着?这里是医院,你拿的是手术刀,切开的是胸腔,缝合的是血管,这么喜欢比年龄,不如回家当老太爷。 秦滟有些看出了神儿,思绪也跟着乱飞起来—— 三十三岁,还有七年,到那时候自己会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呢?也许住院医师,也许正在晋升主治,运气好点或许已经是主治了,但无论是哪一种——最前面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都是自己做梦也不敢想的。 当时的秦滟以为自己不敢想的是那个正中间第一排的位置,后来她才明白,不止那个位置连带位置上的人,都是她做梦也不敢想的。 刘思思下来,秦滟回过神儿,就看见迎面走来的人冲她眨了下眼。 紧着跟,就轮到自己了。 秦滟做了个深呼吸,步子不快不慢,但却明显带着一种谁都能看得出来的怯意。 “十一床康为民,男——” “声音大点。”夏明棠保持抱臂姿势,说了句。 秦滟卡了一下壳,意识到自己老毛病又犯了,她一到这样被众人围观的场合,说话音量就不由自主地降低,吴珍为这毛病说过她几次,老秦护女儿不让说,觉得反正又不影响学习,声儿小点就小点,现在看来这还真是个大问题。 她立马调整,再次进入状态—— “十一床康为民,男性,三十五岁,六十四公斤。主诉:活动后胸闷五年,入院后进行UCG检查,诊疗为三尖瓣下移畸形,建议饮食方面以高蛋白、高热食物为主,避免多饮水,以免增加心脏负担,用药方面按照规定使用华法林钠片、阿司匹林片、硫酸氢氯吡格雷片,避免血小板聚集,以防止血栓形成” 秦滟手里一共有十一个床的病患,除了在HIS系统进行回顾外,每一份她都有手抄病史,她不懂的东西太多,而她有的又太少,除了书本上的知识,就只靠脖子上的这个颗脑袋,别的先不说,记是一定要记住的。 十一个病床的病患全部汇报完毕,秦滟低垂的目光看着第一排正中间的黑色鞋尖,大气不敢出。 夏明棠迟迟不做声,正当秦滟以为自己可以下去的时候,那双黑色鞋尖忽然动了动,夏明棠抱在胸前的胳膊放了下来—— “你刚刚说三十七床目前是什么情况?” 秦滟赶忙去翻手里的笔记,还没找到呢,又被夏明棠点名—— “本子放下。” 夏明棠声音不大,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可落在秦滟的耳朵里就是有种莫名的压迫性。 天外来的混响,直冲她的天灵盖。 秦滟立马把本子放下,不敢再碰,脑子里迅速检索关于三十七床的情况—— “傅春霞,八十五岁,女性,单位体检时发现了主动脉瓣膜狭窄。” 瓣膜是人体心脏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相当于一扇门的作用,它可以在心脏泵血时防止血液回流,但随着年纪的增大,瓣膜退化,发生狭窄,一旦不及时治疗,就会发生心衰。 在我国有超过一千两百万的心衰患者,每年新增心衰患者约三百万人,五年内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夏明棠:“方案?” 秦滟:“置换人工瓣膜。” 夏明棠先没有说话,而是看了她一眼,大概两三秒,才又问了句:“有没有要补充的?” 秦滟处在高度紧张的情绪里,她把刚刚自己所说的所有分析,在脑子里又飞快的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回答道——“没有了。” 夏明棠又把放在身侧的胳膊抱在了胸前——“很好,非常漂亮的教科书式交班,下一个吧。” 秦滟一顿,心生忐忑。 如果放在昨天夏明棠说这话,她一定不会有丝毫怀疑,可经过昨天的那场办公室挫败,以及陈闵说的有关夏明棠的事情——秦滟犹豫了。 她望向夏明棠,专注于这人脸上的所有细微表情,不错漏任何一丝,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她没有在夸她。 而且极有可能,自己又交了一份不及格的试卷。 一时间咳嗽得更厉害了。 夏明棠气得伸手想要打人,秦滟却巧妙地躲过她的攻击,一溜烟朝超市跑去。 “你干嘛去?”夏明棠生怕她走丢。 “去买猪脑花,给你补补脑子。” 夏明棠:…… 那是为了买来给你补脑子的! 第87章 大庭广众、公共场合! 秦滟推着个手推车进了超市,没有直奔食材区,而是在日用品区流连不前。 夏明棠只当她搬了住处,有东西用不习惯,想添新的。 她本人对逛超市兴趣缺缺,却也没有催促,五步路的功夫,打了两个呵欠。 一转头,只见秦滟手中多了一个粉粉的包装袋,凑近些一瞧,瞄见一行小字: 超薄、透气、凸点极致享受。 一个上午的时间,夏明棠跟刘仁宗不合的消息就在住院部里传开,大家明面上不提,但私底下都颇有微议。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来自己去。”张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巨长无比的哈欠道:“按说咱们做医生的不该这么迷信,但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话,总归是有几分道理在的,卡在八十三岁这么个节骨眼上,得的还都是要命的病要换我估计也请他去二院了,夏医生到底还是年轻了点。”秦滟今天十点多就下班了,算是为数不多挺早的一次。 刚进门,就听见陈闵的声音—— “嚯!今天下班挺早啊,吃饭了吗?” “太忙了,没来得及。” “那正好,我刚把水烧上,咱俩吃面吧。” 陈闵知道秦滟腼腆,不等她拒绝,先把话截住—— “就多一双筷子的事儿,不准客气~” 没多会儿,面煮好。 秦滟说了声谢谢,便低下头,小口小口的嘬着面条。 陈闵厚脸皮的见多了,突然来了这么个谦逊、内敛,还带着些藏拙的姑娘,还真不太适应,尤其是秦滟那双还没消肿的眼睛。 “又被夏明棠挫败了?” 秦滟没人能交心,爸妈那不能说,刘思思那又不好意思说,该死的自尊心作祟。 她搅着碗里的面条,上班这些天的桩桩件件憋太久了,搅得她神经隐隐作痛,似乎除了陈闵也没人能说了—— “夏主任说我做不了临床,以前我觉得我特适合,以后一定能当个好医生,现在我有点自我怀疑了,我到底是不是干临床的料?好像除了读书,确实像颗核桃” “我呢,比你大,上学比你早,参加工作也比你早,在社会里摸爬滚打的时间自然比你多,所以在这方面,我自问还是有点经验的。” 陈闵放下碗筷,十分认真的和她说道—— “等你真的工作几年就会发现刚出学校的一腔热血有多难得,你呢,现在刚毕业,可不能这么快就被磨平棱角,更不能自我怀疑,想想当初名列前茅的时候,就已经打败同期大部分人了,你的优秀是你努力得来的,你配得上这份优秀,你缺少的不是成绩,而是经验。” “医院虽说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但归根结底也算是一个职场,既然涉及到职场,那就需要争取,相比较等着别人来发现你的出众,不如把大方把自己敞开,把你的出众露出来给他们看,特别是对像夏明棠这样的人,你一定不能藏着掖着,你有多少本事,就要亮多少出来,而且只能多不能少,你懂我意思吗?” “你要把‘得到’当做必然,要主动出击,主动去争取。” 秦滟好像懂,但又好像不是很懂。 她在表现自己这方面,向来没什么天赋。 “夏明棠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对于骄傲的人,你不能迎合她,你要比她还骄傲,她才会看见你。” “比她还骄傲?” “慕强心理,懂了吗?” 吃完晚饭,洗漱完毕。 带着有关‘慕强’与‘争取’的问题,秦滟无心睡眠。 从小到大她好像真的没为自己主动争取过,考了第一名,大家的夸奖只会说你有天赋,是读书的好料子,其实她想说满分答卷也是自己努力才得来的,不是靠天赋,但这句反驳始终没有说出口,被动接受了“有天赋”的帽子,主动抹杀了背后的付出。 后来考大学,秦滟想考法学院,亲妈吴珍一句“不行不行,你嘴皮子这么不利索,怎么帮别人打官司”,其实她想说学法学不一定只能帮别人打官司,但这句抗议还没说出口,她就被动接受了学医,即使后来主动爱上了医科。 到现在考进仁华,还是这样,每天被动的接受太阳升起,又被动的接受太阳落下,两点一线的生活无限循环。 赵芹点过自己的,那句“有不懂的就问夏主任,能和她探讨起来,她会很高兴”,就是暗示了夏明棠喜欢主动争取、好学,大过于天性属核桃的被动者。 夏明棠没有给过自己机会吗?她从来没有不让自己说过话,只是自己从来都不说而已。 秦滟猛地坐起身! 没错儿! 得到,是必然的,要去主动争取,失去才是顺其自然。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咱们仁华这些年靠什么在京北立住脚,不就是靠的这些疑难杂症,从阎王手里抢人,要是轻而易举就能治好的病,来仁华干嘛?一般医院治治得了。”葛薇薇拧开盖子喝了口水,说道。 “心外科的手术是那么轻易做的吗?一台手术下来要忙活多少事情?万一病人下不来,又或者下来了没挺过去,家属不闹咱们烧高香,要闹起来这里头又得搭进去多少人?到时候可就不是夏医生一个人能承担了的。” “手术还没做呢,你尽想着先败,那万一要是成了呢?到时候不光夏医生,咱们整个心外科都跟着沾光。”葛薇薇声调提高了几分,握着水杯把盖子拧紧“还有你们不觉得咱们医院网站的封面特别丑吗?那么大个半秃脑袋,搞得好像是个医生都非得谢顶不可,老观念真的改改吧,就从换网站封面开始。” 张培扫了她一眼:“换谁啊?” 葛薇薇想也不想,脱口道:“谁手术做的好,就换谁。” “呦呦呦你一人决定好了。” 张培扭头朝办公室的其他人看去,大家都低头忙自己的活,谁也不接这茬。 他眼睛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秦滟脸上,半认真半开玩笑头和她问——“小秦,你说说换谁呀?” 秦滟眼睛一抬,电脑屏幕恰好停在医院的网站首页——刘仁宗半秃着大脑袋,也不知道擦了多少粉,整张脸油光满面,松垮垮的白大褂,都给肚子撑圆了。 “我” 刚说了一个字,旁边刘思思突然伸过手来—— “秦滟你有纸没有,赶紧给我找找,我肚子疼!” 说着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秦滟拿着纸巾,赶忙追去。 “哎!思思,你没事吧?” 一只脚刚迈出办公室门口,秦滟就被扯着胳膊,往安全通道那边拽去,推开那扇厚重的棕色大门,哐一阖上,就她俩,再看刘思思,手朝腰间一叉,哪还有半点儿不舒服的样儿? “你肚子不疼了?” “我肚子压根儿就不疼。” “那你刚刚——” “你还跟我提刚刚,你知道你自己刚刚有多险吗?” 刘思思皱着眉头,嗐了一声—— “张培拿你当枪使你看不出来啊,别那么傻好不好,人家给你下套你就往里钻,你没看整个办公室里,除了他俩谁都不接话吗?” 虽到目前为止,她跟秦滟只相处了不到一个星期,但刘思思也察觉到秦滟在某些事情上的迟钝性,她觉得要是不跟这人点破,下次估计还得犯傻—— “我直白跟你说,葛薇薇是京北本地人,父母都是国资委干部,手底下少说十几套房,人脉深着呢,她说说也就算了,毕竟家世摆在那儿,谁也不会和她当真;张培呢,过来进修的,再有个一年就走了,说也就说了,就算传进谁耳朵里也无所谓,咱们可就不一样了,没钱没车没房没背景,一丁点小事儿都能给你拿放大镜找问题,万一哪个大嘴巴煽风点火,到时候给你穿小鞋你受得了吗?” “我没想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既然病人来了,就应该治。” “治不治的也不是咱们说得算,老刘头心眼儿小着呢,这回夏明棠下了他的面子,往后你看着吧但凡出一点差错儿,刘仁宗肯定鸡毛当令箭。” 秦滟思索片刻—— “那你站谁?” “这还用问?当然是夏医生啊!” 刘思思瞧着秦滟傻愣愣的样子,噗嗤笑开——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特分裂?我跟你说一码归一码,他们想搞小团体抱团那是他们的事,咱们呢往好听的说是老实,往难听的说抱不抱团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真到了那时候就算你不想站队也得站,但话又说回来,不管你是抱团,还是不抱团看的始终还是技术,刘仁宗为什么急?还不是他自己不敢,至于夏医生呢,脾气的确是臭了点,可冲她大半夜电话给人办住院,我就服她!” 安全通道里有风吹过,一级一级的灰色台阶向下也向上,白大褂穿在身上,自上而下服帖的垂着,有一种圣洁的纯白。 “那你觉得,如果做手术的话,她能成功吗?” “这谁知道呢?夏明棠再厉害,也不是神啊。” 她等待几秒后睁眼,只见秦滟跪坐在她身上,双.腿将她夹住,伸手捡来落在床上的指.套,食指和中指各套上一个。 秦滟低头,目光与她对上,微笑着冲她弯了弯两根手.指,像是两个套着粉色头套的小人儿,在冲她点头。 很寻常的动.作,却教夏明棠身体猛的窜过一阵暖流。 她哆嗦着身子想从秦滟的夹击下逃离,却被一只巴掌按住了膝盖。 另一只手,则勾住她的内.裤。 仿佛是为了打消她的紧张顾虑,秦滟在一旁耐心解释道。 “你放心,我刚在网上查过这款指.套。大家都评价说清透卫生又安全。而且凸点是特殊工艺,保证让你很爽的。” 第88章 晚安,老婆 十八岁的秦滟,生涩、稚嫩、横冲直撞。 却又十分灵活机敏,会根据夏明棠微小的反馈及时进行调整。 一开始的秦滟并没有很快找准位置,只是勾勒着试探,却也引得夏明棠阵阵颤栗。 即使之前发生了种种事情,但两人刻在身体里的记忆却骗不了人。 在某些事情上的契合度,也骗不了人。 今早秦滟手上刚出院了两个,又收进来三个,心里一合计,比原先还多了一个。 刚想松快些的肩膀,顿时又挺正起来,抱着手里的小本子,忙不迭地过去收病人。 按顺序一个一个来,头两个都挺顺利的,轮到最后一个,就有点麻烦了,倒不是这人的情况有多棘手,而是从秦滟进病房的那一刻起,这人的嘴就没停过。 “医生!医生你终于来了,你快点来瞧瞧我,我病大发了!” “你怎么来的这么慢?!我都等半天了!” “你都不知道我这个心呐!突突突地跳个没完!” 秦滟一面翻开自己的小本子,一面跟人核对身份—— “姓名?” “王川。”陈闵一针见血,戳中秦滟的心窝。 何止不好过,简直要命。 “我猜猜看昂,她是不是特别拽,眼睛长头顶那么看人?一开口就是学医累、学医难,谁要是劝人学医天打雷劈那种,但你要是反问她为什么学医,她一准跟你说,家里逼的,不得不学。” 秦滟惊呆:“你神了!” 陈闵笑开:“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你认识她?和她很熟吗?”秦滟着急问。 “我认识她但不熟,刚刚和我视频的那个,跟她比较熟。” 陈闵说的是实话,她拢共见夏明棠也没几次,还都是司小林带她去的。 之所以印象这么深刻,应该就是那次她亲眼看见夏明棠,把一个低年级的追求者在大庭广众之下数落得一无是处,夏明棠嘴多狠啊,一个脏字都不带,愣是把人家阳光大男孩说的当场痛哭流涕。 狠是狠了点,但仔细想想那男孩也是活该,学姐是能随随便便喜欢的吗?暗恋暗恋得了,而且那家伙一个解剖学重修了三年都还没过,就这还想谈恋爱?痰盂还差不多。 “你可千万别信她什么家里逼的,不得不学之类的话,她在京北医科大的时候门门第一。” 秦滟叹声气:“我没信,她一说我就知道她是乱讲的。” 对于秦滟现在的心情,陈闵特别能理解,夏明棠绝对算得上是个天才,大多数情况下,普通人都难入天才的眼,即便入了也很难跟上天才的步伐,这期间自我磨合的痛苦、那种百爪挠心的蚀骨明知不可为却又不肯就这么甘心服输的滋味 一想到这些,陈闵脸上的表情也黯淡了下去。 都是普通人呐,她们都是普通人,芸芸众生里平凡平淡的一颗渺茫星。 “你是有能力的,能考到京北,毕业之后又敢留下的人,没孬的。”陈闵望向秦滟,意味深长地说:“在这个地方——别跟别人比,要跟自己比。” “性别?” “我说你没事儿吧?你看不出来我是男是女啊?我这下巴上长得不是胡子啊?” 秦滟手一顿,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照本宣科的老毛病又犯了,其实也不是没反应过来,主要是这人太着急,而自己呢,又把夏明棠的话记得太牢,不管什么时候查体之前的第一件事都是核对病人身份信息,一顺口就这么问了出来。 旁边几个床的病友一听这话,又见那小伙子揪这自己下巴颌儿上的胡茬子直瞪眼,也跟着笑——“小秦医生不要着急啊,慢慢来喽。” “嗐!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慢慢来,敢情不是你们难受,裹什么乱呐边儿去~” 秦滟本来就因为这人咋呼的有些紧张,结果又被大家这么一打趣,搞得她就更紧张了,尴尬地点了下头—— “不好意思啊。” 等问完了年龄,确定无误后,秦滟开始查体。 “你把衣服扣子解开,背心也脱掉,然后躺下。” “啊?要全脱光啊?” “只是上衣。” “行吧行吧。”男人不情不愿的把衣服脱下来,团成一团窝在腿旁边,又瞄了眼秦滟,嘟嘟囔囔“我跟你说,你是第二个看过我光膀子的女人,第一个是我妈。” 男人挺胖的,肚子上一圈肉褶子跟裙边似的那么外翻,说这话的是时候,还有点羞羞答答的样子,好像秦滟占了他什么大便宜似的。 都说对待病患要像春天般温暖,可秦滟觉得但凡自己现在眨一下眼睛,都算“女凝”他。 秦滟弯下腰,视线跟男人的胸部齐平。 “你干嘛?” “给你检查。” “你盯我胸看!叫给我检查啊?!” “我没有盯你胸看,我是在检查你的心前区。” “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那谁知道啊。” 秦滟接不上这人的话,干脆不说了,胳膊刚一抬,立马又给放下,心里叹声气还是算了吧。 她直接跳过触诊跟叩诊的环节,听诊器往耳朵上一戴,就开始听心音。 等听完了心音,男人连忙问道:“我现在能穿衣服了吧?” “可以了。” 穿好衣服,男人捂着胸口大喘着气—— “你是不知道啊,我这一个多月只要胳膊腿稍微动换,就胸闷气短上不来气,动不动就就这儿心口扑通扑通跳,人家说这叫叫叫什么来着——” “心悸。” “对对对!就是心悸!你说我这什么毛病啊?” 秦滟低下头在本子上快速记录——主诉:活动后一个多月,胸闷,气短,心悸。 “你胸口疼吗?” “好像有点。” “怎么个疼法?是一阵一阵的疼还是不间断的疼?是小刀割着疼还是针尖扎着疼?” “好像都不是我是拧巴着劲儿的疼。” “拧巴着劲儿的疼是绞着疼吗?” “对对对,就是绞着疼!” 秦滟再本子上又记了一笔。 “那你平常不活动的时候,也疼吗?” “不疼,不活动我就发闷。” “目前暂时就这样。” “可我还没说完呢!”男人睁圆眼睛。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必要,经我观察,你只是单纯的缺乏锻炼,导致体能太弱,后面多多锻炼就好了,不用太过担忧。” 把人弄得一睡好几个小时的罪魁祸首,此时倒是摆出一副体贴的模样,仿佛夏明棠午休睡这么久,与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夏明棠有些被噎住,十八岁的秦滟,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总能气死人。 她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爱幼的传统美德了,一脚往秦滟小腿上踹。 秦滟打了个滚,灵巧避开,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 嘴里嘟囔着:“起床气真大,那我不帮你穿衣服了。” 说完一溜烟地跑去了客厅。 第89章 纯气人 夏明棠穿好衣服到了客厅,秦滟刚好将中午的菜热好端出来,和晚上新做的菜搁一块儿。 不管是失忆前的秦滟,还是现在的秦滟,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点,事后喜欢用美食哄人。 只是现在这个吧,美食是有了,态度却不是很像在哄人。 “这个糖醋小排你多吃点,你骨头太脆了,多补补。哎,怎么会有人,脑子不行,体能也这么不行。”秦滟指了指装着小排的餐盘,一张嘴叭叭的。 夏明棠:!“来一个早上了,收病人流程搞不明白?第一步核实病人信息,如果今天我不在,你怎么就敢确定躺在病床上的一定是这个床的病患?一旦出现纰漏,这个责任你负吗?” 话说到这儿,夏明棠停住。 “还要我继续说吗?”赵芹疾步在前,秦滟紧随其后。 “住院部随时都会有新病人进来,我不管你早上收了几个,在我们这儿一个医生手底下平均每天至少收六到十个病人,管理至少十五到二十五个床不等,你自己要学会安排时间,要不然就照你这个速度,晚上别想回家。” “我知道了,赵医生。” 等秦滟赶到病房的时候,夏明棠已经在里面了。 秦滟捧着手里的本子,下意识的又想往床尾去,结果赵芹顺手推了她一把,秦滟惯性使然往前一步,擦着夏明棠的胳膊,几乎贴着她,站到了她的身边。 赵芹和夏明棠打了个招呼,就去旁边另一个病床位了。 夏明棠站在旁边,秦滟莫名心慌起来,自己上了这么多年学,实习期带自己的导师严厉程度也不比夏明棠小,但不知道为什么,秦滟对她就是没由来的紧张,哪怕像现在这样,明明夏明棠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自己却恨不得想要把头都缩进脖子里。 “疼了多久?”夏明棠看向病床上的男人问道。 “也就半个多小时吧。”男人捂着胸口,面色有点发白:“以前吧,我都是隐隐疼,所以这次就也没当回事,哪知道这回疼了半个小时还不见好,我没敢再等,就来了。” 夏明棠看了看心电图,目光一转,落到秦滟脸上,她带着口罩,只露出鼻梁以上的部位,那双眼睛带着锐利的目光,睫毛快速一眨,活递到秦滟手里—— “你来排查。” 秦滟唯一的临床经验,只有跟着导师实习的那段时间,以及在家里县医院老秦托关系送她进去勉强算得上一点点的学习的操作水平,其余一概全无。 但这会儿,当着病患、病患家属以及夏明棠近乎压迫式的眼神下,她就算想拒绝也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上,手里的小本子被她捏的起皱,脑子里一堆理论知识跟麻线似的绞成一团,咬了咬嘴唇,随即微微开口—— “你还有没有其他病史?” “具体一点。”夏明棠提醒。 “呃冠心病有吗?” 男人摇头:“没有。” “那高血压或者糖尿病有吗?” “我有高血压。”男人点头。 秦滟眼尾瞥向夏明棠,夏明棠两手抱在胸前,垂着的眼皮,看不见表情,只听见她说了两个字:“继续。” 秦滟满面通红:“您说——” “你还挺聪明。” 夏明棠话锋一转,秦滟霎时再度无措,主要是夏明棠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再加上秦滟有自知之明,这个时候以这人的个性,是不可能说出夸奖自己的话来,正话反说倒是还靠谱点。 果然—— “赵医生那头问一句‘还有哪里不舒服’,转头你就拿来用了。” 这一点在夏明棠意料之外,她当时真的以为秦滟会慌到六神无主,没想到竟然还有工夫能听一耳朵旁边人说什么。 就像现在自己严厉了半天,这人除了脸红以外,竟然还能认真听自己说。 老实讲,夏明棠觉得挺逗的。夏明棠从大前天到昨天晚上连着做了六台大手术,家她都没力气回,更别提关注科室进没进新人的事儿。 要不是王秋琴见不到人过来找她,估计她也就在办公室这么睡下去了。 夏明棠向来浅眠,门柄刚一有响动,她就醒了。 “你怎么睡在这儿?” “太困了,懒得回。” 王秋琴是第一批公费赴美留学归来的老人,在仁华心外干了快四十年,不论资历还是经验都是一把好手,前几年刚退休,结果又被返聘回来。夏明棠是她带出来的学生,十几年相处下来的师徒关系,夏明棠就跟她的孩子没两样,一看她这个样子,立马心疼起来。 快步走过去,拉过夏明棠的胳膊,就把食指中指并拢摁在了她的腕间。 夏明棠见状困意消了一半,笑道:“您也太大惊小怪了,我就是太困,凑活对付一觉而已。” 王秋琴没理她,确定脉搏正常后,才把手松开。 “值班室有床,下回去那儿睡。” “嗯,知道了。” 夏明棠伸了个懒腰,这一觉补得总算是回过点劲儿来了,起身倒了杯水给王秋琴——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群消息你没看?” “我现在看。” 王秋琴接过纸杯,摆手道:“你别看了,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个事的。” 话落,把手里的那几张简历依次在桌面上排开——“你看看吧。” 夏明棠扫过一眼:“又进新人了?” “什么叫又进新人?每年不都这时候嘛。” 聪明人自己见过不少,可聪明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骄傲。 就算知道明知做的不对,面上迫于级别与资历的压制,心里也是不服气的。 但像秦滟这样把聪明和愚钝同时都挂在脸上的,却是少之又少,几乎就没有,她的这种表情好像是在说——我知道我聪明,我也知道我做的不好。 直白一点,好坏她都认。 秦滟察觉到夏明棠在看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那双眼睛突然随和起来,其实这人的眼睛长得挺好看的,眼角像开过一样,眼尾微微上挑,秦滟听老秦说过,长这样眼睛的人,智商都很高。 有那么一个瞬间,秦滟以为夏明棠认出自己了,虽然距离她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场关于心脏预防与急救的讲座隔了七年,但两人的样貌都没什么变化,而且那时候她们也是说过话,总不可能连一点点印象都没有吧? 的确是一点点印象都没有了,夏明棠刚回来的时候才二十五,现在她都三十三了。 而且像那样类似的讲座又参加了太多,关于心肺复苏的演示更是做到她都麻木的程度,别说秦滟她没印象,就连她去过医科大讲座的事,她都没印象了。 所以当秦滟用满怀期待的目光看向夏明棠时,夏明棠只觉得莫名其妙,刚还一副卑微要命的模样,转脸就敢直勾勾地盯自己看了? “你眼睛不舒服?” “没。” “那我脸上有东西?” 秦滟猛地一怔,立马低头收回目光。 呆头呆脑。 夏明棠默默叹声气,有点累了。 她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道—— “你的简历很不错,跟着导师做过一些项目,拿过一些奖,论文也写的很好,其实以你目前的情况来说,有没有可能做科研比临床要更适合呢?” “我学医不是为了做科研。” “瞧不上科研?” 秦滟愣住,夏明棠眉梢微挑,丝毫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任何问题—— “还是讲你是为赚钱?你可千万别有这个想法,医生的工资没你想得那么高,我做一台手术的提成也才不过八百。” 没等秦滟回答,夏明棠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夏明棠扫了眼,摁掉。 再响,再摁掉。 来回三四次之后,夏明棠终于不耐烦地接起—— “你闹够了没有。” 如果说前一句话姑且算得上是关心,那后一句话,就是纯气人了。 “有没有去做过检查?吃没吃过什么药?” “健胃消食片算吗?我饭后都吃。” “呃那个不算,你有三高吗?”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你别看我胖,我身体可结实呢。” 话刚说完,人又开始喘, 秦滟看他这情况,想了想说:“那这样吧,咱们先测一下血压跟血糖,然后再拉一个心电图,看看情况。” “就这样?” 夏明棠面无表情地关上病房房门,将那些吵嚷的声音隔绝在外。 其实那对父子几十年如一日的恶心人,她早习惯了,倒也不至于多生气。 只是当她瞧见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的夏华英时,还是忍不住眼泪簌簌往下流。 她奶奶,那么骄傲强势的一个人,这会儿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苍白脆弱得像一张纸一样。 秦滟说要让奶奶瞧见她精精神神的模样,可奶奶现在眼睛闭得这么死,如何能瞧见她? 其实那对父子说得也不完全错,如果不是她任性,不管不顾搞出死遁这一出,没准奶奶就不会被气晕。 她以为只要报个平安就没事了,却忽略了夏家唯一嫡系继承人失踪的事,会给夏华英带来多大的压力。 其实这种事情本不应该被忽略的,只是她当时太迫切想获得自由,也太自私了,别的什么都不想考虑。 第90章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让秦滟恢复记忆,还是不想让她恢复记忆 夏明棠心里难受,只握着夏华英一只手,低头不语。 秦滟见老婆伤心的模样,亦是默默地陪伴在她身边,忙前忙后,十分有担当的模样。 夏明棠将这些看在眼里,自然也注意到在这小半天的时间里,秦滟接了七、八通电话。 说起来秦滟离开榕城也有些日子了,之前她找了番说辞搪塞过去。 公司那边的人,就算有事,隔着老远的距离,也尽量没来麻烦她。 如今她回到榕城的消息光速传开,群龙无首的公司管理层巴不得立刻将她捉回去坐镇。 秦滟应付完好几拨人,现在终于暂时安静了会儿。 她坐在一旁的空病床上,手中削着苹果,口中安慰道:“医生说奶奶已经过了危险期,你也别太担心了,吃苹果。” “嗯,谢谢。”夏明棠这会儿其实没什么胃口,却也没有辜负秦滟的好意。 她接过苹果,机械地咀嚼。 抬头瞧见一旁殷切望着她的秦滟,方才注意到,那温婉漆黑的眼眸间,也多了几许血丝。 其实这会儿的秦滟,所承受的压力也不比她小。 “你先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吧,奶奶这边有我守着就行。” 她说这话本是一片关心,秦滟却误以为自己遭到嫌弃,耸拉着一双眼,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 “你是不是这会儿不乐意看见我。” “不是。”面对这个青春期的敏感青少年,夏明棠比平时多了几分耐心。 “你消失这么久,再不去处理,怕是会露馅。” 道理其实秦滟都懂,可是…… “我舍不得你。”秦滟坐到夏明棠旁边,握住她一只手贴贴。 “乖,等奶奶醒来,我就去找你。” 仁华作为京北首屈一指的三甲级医院,除了秉承‘医病医身医心,救人救国救世’的医训外,传承与培养也是重中之重。 每年每个科室但凡有资历的医生,手底下都得带新人,这是规矩,也是传统。 夏明棠在旁边低头喝水不说话,王秋琴一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这是老毛病又犯了。 夏明棠能力没得说,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副主任的位置上,就是这个臭脾气不受人待见,要不然每回分配新人的事情,也用不着自己专门来跟她说。 简历在桌上摊开,王秋琴手指点在上面:“瞧瞧,真年轻啊,一个个全是青春鲜活的生命。” 说罢,又指了指:“你看,都很优秀嘛,特别是这个,京北医科大本硕博连读八年制,论文写不错,在校期间还得过奖呢,这可不容易啊。” “学医的,光看简历好像不够吧。”夏明棠微抬眸,又浅浅地扫过一眼。 王院长笑了:“可你总得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吧,再说了,你刚进医院的时候也没好到哪去,就你那张臭脸挨过多少投诉,忘了?” 夏明棠不做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嫌麻烦,新人嘛刚从学校出来,装了一肚子理论知识,乍一看个个都是精英,但真碰着突发情况肯定都得傻眼,可你换位思考一下,谁又不是这么过来的?你不让她们上手不让她们碰着几次紧急状况,那永远都只能纸上谈兵。”王院长声音忽然正色起来,又道:“知道你不情愿,但不情愿也得带,医院不是你一个人单打独斗的地方,我们是有纪律有组织的团队,就算你的专业能力再出众,将来青黄不接,何以为继?这个责任你负得了吗?” 夏明棠捏了捏鼻梁,终于在恩师的严词厉色中把眼皮抬了起来,移到桌上的那几份简历里,相较于刚刚的敷衍,态度明显是认真了不少。 “今年咱们心外的男女比例失衡严重啊。” “哪里失衡?” 夏明棠点了点简历,清一色的女生。 “你说这个啊,谁让你去晚了呢,被老刘挑走了。” “到底是我去晚了,还是他故意的,我记得去年他就是这么干的。”夏明棠说话从来不给谁留面子,哪怕今天就算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她也是这话“您有功夫真该敲打敲打他,拉帮结派也就算了,还搞男女对立,接下来还想搞什么?” 王秋琴对刘宗仁的做法,也是有意见的,可又没办法,毕竟这话他从来没在台面上提过,真拎出来说,到时候人家一个否认,反而是你敏感多疑了。 “要不我去他那儿给你要个人?” “不必了。”夏明棠耸了下肩“他挑的人我嫌蠢。” 说罢,不带犹豫的便从几份简历中抽出一张—— “就她。” 王院长顿时眯起眼来—— “瞧瞧,小姑娘多水灵,一看就知道是个脑袋灵光的通透人。” “我先声明,如果她不行,我不会留情面的。” “这个你放心,如果她不行,我第一个让她走人。” 事情敲定,王秋琴离开办公室。 夏明棠仰在椅子上,重新又拿起那张被自己留下的简历看了起来,入眼的是一张两寸的红底证件照,目光在照片上停了几秒,其余的略略扫过。 水灵吗? 眼睛是挺好看的。 战战兢兢的过完一个上午,秦滟换下白大褂去到食堂。 她来的有点晚,食堂窗口里已经没什么菜了,刚立在边上扫了一眼,窗口里边的师傅就冲她招呼—— “西红柿鸡蛋要不?我给你多来点鸡蛋。” 师傅见她不说话,手里铁勺一换,又指向另个大铁盘:“番茄牛腩也不错,今天的牛肉贼拉好!” 秦滟自认出来上学的这些年,挑食的毛病改掉不少,从前一口不吃的东西,现在也不计较了,真饿极起来也是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唯独一样,她不能沾——西红柿。 大概是实习时候落下后遗症,那会儿她跟在导师后面观摩手术,腹腔切开的瞬间血涌出来,她牙都快咬碎了才忍住,事后吐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胆汁都差点呕出来,打那之后就再吃不了西红柿这种红兮兮烂乎乎的东西,特别像这种越是熬出沙来的,她就越是胃里翻腾。 那师傅还等着:“姑娘!来点儿?” “不用了。” 秦滟连忙往后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寻思要不去超市买个三明治,凑合对付一顿算了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秦滟!这里——” 秦滟闻声望去,靠窗的位置有人在对她招手。 “是她” 早上查房迟到被夏明棠当众扫面子说要扣分的女孩。 秦滟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女孩率先挽住胳膊,亲昵地拉到身旁空位上。 “我叫刘思思,你叫秦滟对吧,今天早上你一来我就注意到你了。” “注意到我?”秦滟没懂她的意思。 刘思思把手里的打好的饭菜推过去:“这么晚来食堂,都没什么好菜了,幸好我多打了一份。”说罢,连带手里的咖啡也一并推过去。 秦滟对于同事的过分热情明显不大习惯。 刘思思却十分自然,又说道:“我看你挺小的嘛,今年多大啊?” “二十六。” “真好,我都二十九了。”刘思思叹声气“咱俩可真不走运,跟谁后面不好,非跟在夏明棠后面,你还不知道吧?” “我” “算了,看你这样子肯定不知道”刘思思话锋一转,又笑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夏副主任就是严厉了点,但也是应该的,谁让人家有本事呢,前几年有个人工心脏的手术就是她领团队做的,人是王院长带出来的学生,想当初王院长可是力排众议的挺她呢,毕竟这种手术成了名留青史,败了遗臭万年,多少人都不看好,没想到竟然让她给做成了,仁华靠实力说话,她既有实力又有背景,傲气一点也无可厚非。” 话说到这里,刘思思放下筷子,突然凑近—— “秦滟,你这么年轻就进仁华,家住几环?” 话音未落,秦滟看见了刘思思眼睛里的闪光,以及丝毫不加掩饰的谷欠望,瞬间悟了。 就说莫名其妙这么套近乎,搞了半天她以为自己是本地人,还是走后门的本地人。 秦滟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角,心里想着估计这会儿刘思思早在脑子里上演了一出‘关系户走后门’的大戏吧。 “我不是本地人。” 刘思思表情一变,眼中热情急速冷却。 她对秦滟说:“那加个微信吧。” “好。” 刘思思右手调出二维码,左手把那杯先前推到秦滟面前的咖啡又拿了回来,等秦滟扫码添加完毕后,刘思思起身,临走之前指着那盒她多打了一份的饭菜—— “二十三块,记得微信转我。” 说完,便离开。 秦滟也没耽搁,刘思思还没走远,饭钱就到账了。 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咸,下回自己还是早点来食堂的好。 恢复记忆了? 秦滟捧着她的脸瞧了好几秒,笑着点点头。 “这会儿总算有点活人气息了,还是我老婆好看。 “这几天我在公司里,天天要面对一群老古董,烦都要烦死了。 “还是家里好,不用跟人演戏。” 这般语气,只能是十八岁的秦滟。 夏明棠也莫名在心里松了口气,刚刚那一秒,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让秦滟恢复记忆,还是不想让她恢复记忆。 她由着秦滟的手指在她脸颊抚过,主动关心。 “你以前工作上的事情我不清楚,不过根据之前几次观察,你与谢安联系挺紧密的。 “她和冉书表姐关系特殊,应该是能信任的人。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不妨找她商量试试。” “好的,我记住了。”秦滟将夏明棠抱在怀里,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十分享受的模样。 “你先别担心我了,想想你那老爹的事儿该怎么处理吧。今天媒体这边,我也只能暂时把消息压下去部分,让他们别说得太过分。 “但看你老爹的模样,认儿子的事儿肯定不会死心,我也没那么大能耐,能阻拦他再次联系记者。” 秦滟说这话时,有些沮丧地垂着头。 她在想,如果是记忆完全的自己,会不会拥有更大的能耐? 夏明棠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脸蛋与之相贴。 “我会想办法的,你已经帮了我很大忙了,谢谢你。” 90-100 第91章 想老婆了,猫猫抱抱.jpg 秦滟原本想让夏明棠在家里休息一日,但夏明棠心里惦记着昏迷的奶奶,歇了没一会儿,便要赶去医院。 秦滟只能依着她,充当起司机的职责。 好在陪护的病床够宽敞,睡下两人问题不大。 不过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美了,才到医院不久,就接到一通电话。 夏明棠见她放下电话耸拉着脸的模样,不用她开口,也能猜到是什么情况。 “那你说。” 秦滟以为他是还有什么情况没讲清楚,却没想到自己这一点头,竟然把男人的话匣子彻底拉开了,还是合都合不上个那种。 他什么都说,从远到近,从小到大,事无巨细。 四岁那年从单杠上摔下来锁骨骨折,昨天跟相亲对象吵架被气到脸红嘴唇紫;今早大便颜色松散偏暗,刚刚办住院坐电梯的时候还喘到咳嗽。 总之全是这样零碎的事情,想到哪里就说哪里。 说就说了,说完还非得让秦滟应他,要是秦滟不应他,他就嚷嚷秦滟不会看病,要找个会看病的来给他看。 秦滟还没遇到过这样的病患,你说他医闹吧,他就只跟你不停地讲他的情况,你说他不是医闹吧,他又拦着不让你走。 一时间搞得秦滟也没个对策,只得听他说,然后不停地应他,一遍遍跟他解释,他四岁的锁骨骨折已经痊愈了并且不会对现在造成影响;大便松散暗黄很可能是饮食不当,也不一定是胆囊炎肝硬化;生气脸发红嘴唇发紫跟坐电梯喘不上来气,也可能是情绪波动太大和空间过于密闭导致的,至于是不是心脏上面的问题,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知道。 可你越应他,他就越是没完,根本就是个死循环。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秦滟说:“要不我给你开个单子,你查查看。” “那我得查多少?”第一天入职,秦滟收了六个病人,又排进来五个床,其中三个准备手术,两个术后观察,拢共管十一个病床。 她已经顾不上夏明棠那张凶巴巴的冷脸了,问病史、急查血开检查、运送病人做检查、查看病人检验化验结果、处理汇报异常还要把大病历都写了。 但这些都不算最头疼,最头疼的是有情况按呼叫铃的,套理论走程序谁都会,可一旦上升到临床,秦滟就懵了,索性科室里还有其他住院医师,大家都挺帮忙的,特别是王凯,时不时就会过来提两句。 秦滟对大家的帮忙感激不尽。 “x光、超声、ct、胃镜、肝功能还有——” “医生,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男人话音未落。 病房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夏明棠抱臂而立—— “秦滟,你出来一下。”秦滟觉得自己这几年读的书都白读了,关键时刻没有一个能派上用场的,要不是赵芹也在旁边排查,听她问了一句‘除了眼睛不舒服以外,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秦滟还不知道要这样傻站多久。 “那你除了胸痛胸闷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别的地方?”男人手在身上摸索一番,摇头“好像没有了。” “近期有没有胃出血,腹泻,眼底出血之类的?” “没有吧医生你问这么多,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还来医院干嘛啊?” 秦滟本身就紧张,结果被男人一个反问,头皮都冒汗了,人家虽然没明说,但秦滟从他的表情也看得出来,病患已经不信任她了。 可夏明棠不喊停,秦滟就没法停,病房里冷气不知道是不是开的最小档,秦滟热的汗从鬓角里渗出来。 “那那你你” “不是,我说你到底会不会看病?你要是不会看别在这儿瞎摆划,我难受着呢!” 眼瞧男人要发作,夏明棠终于出声了—— “你之前有没有住过院?” “有有有,上个月我脑梗住过一段时间,就在你们医院呢。” “抗小血板跟那他汀类的药有吃吗?” “吃的吃的,我都按医嘱来的。” 夏明棠点了点头:“把氯吡格雷再吃上,扩冠的药也先用一下,我会开单子,等会儿有护士会过来跟你核对和用药指导,住两天,看看情况再说。” “好嘞!您受累!” 夏明棠快步往病房外走,秦滟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也急忙跟去。 才出了病房,就被夏明棠疑惑的目光叫停了。 “你跟着我干嘛?” “我”秦滟不是有意要跟着她的,主要是刚刚才在病房经历了那么尴尬的一幕,见夏明棠走,她也就不由自主地跟着迈腿。 “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夏明棠从来对事不对人,这是她的说话风格,即便现在站着的不是秦滟,她也是这个话、这个语气、这个腔调。 “要是不知道,就去问问刘思思,问问科室其他住院医生,跟着我没用。” 夏明棠转身就要走。 秦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说了句—— “十一床的心脏磁共振成像出来了。” 夏明棠顿了下,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边走边撂回一声—— “知道了。” 她是云淡风轻的走了,留下一个站在原地,像霜打茄子似的秦滟,先前才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劲儿,这下可好泄了个精光。 秦滟一路跟着夏明棠去到大办公室。 空无一人的大办公室,两人站在窗台边,正午的日光,晒得秦滟睁不开眼。 “你刚刚在干什么?”夏明棠发问。 “查体。” “查体是你这样查的?” 夏明棠在病房外面有一阵了,要不是实在忍无可忍,也不会把她叫出来—— “那你说说你查了些什么?” “我” 还没等秦滟开口,就又被夏明棠打断—— “四岁锁骨骨折?早上大便情况?还是再问问他为什么跟相亲对象吵架?你帮他顺便再分析一下吵架原因?还要给人家开单子,x光、超声、ct、胃镜、肝功能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开检查单子?” “对不起,夏主任。” “你除了会说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 夏明棠瞥见秦滟手里的小本子,已经被她攥的卷了边“对,你还会写病例。” 秦滟瞬间臊红了脸,窗外的太阳直射着她的上半身,此刻的秦滟已经不是睁不开眼了,而是抬不起头。 脸红、垂头、抿嘴、攥手指。 相对于刚刚她被病患牵着鼻子走,这几样才是夏明棠真正的大忌。 “把头抬起来。”夏明棠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命令式的口吻。 秦滟硬着头皮,不得不把头抬起来。 那张红透了的脸,那双就算看着自己却也还是闪烁不定的目光,全都落在夏明棠的眼中。 她像个即将涨破皮的红柿子,都不需要别人来给她压力,自己就能炸开,一点不剩的把所有不足都暴露出来。 经验不足可以累积,技术不硬可以学习,但如果没有一点骄傲在身上,从头到骨子都是过分谦卑被动,那她又该怎么成长? 自信这东西是自己给自己的,不是谁能摁着她的头硬塞进去的。 “我这样看你,你很难受吗?” “不难受。” “那你不敢看我?脸还这么红?你要不要听听自己的呼吸声有多急?” 门外时不时就有护士推着治疗车路过的,哐啷哐啷的轱辘滚过,秦滟觉得那轱辘不像滚在地上,像滚在自己心尖。 秦滟是难受的,她已经在极力克制了。 但她的这点极力克制在夏明棠看来还不如不要克制。 她放下厚厚的资料,伸了个懒腰。 再拿起手机时,发现聊天框又多了好几条消息。 问题青少年:上午被那帮老古董拉着,开了两个会,猫猫大哭.jpg 问题青少年:想老婆了,猫猫抱抱.jpg 问题青少年:楼下开了家海鲜粥店,看着很受欢迎的样子,我给你和奶奶打包过来?[照片][照片][照片] 夏明棠忍俊不禁,回了她一个“抱抱”表情包,开始一字一句编辑消息。 粥看着很美味的样子,可惜我暂时无福消受了,等会儿马上要去工厂,做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第92章 秦滟悻悻地收回撸猫的手,改撸夏明棠 下午两点,夏明棠在宋经理的陪同下,到了西区工厂。 此处占地几千平,一共上下三层楼,经过几个月的建设,如今已初具模型。 夏明棠粗略绕了一圈,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大多数区域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施工,唯有一处…… “拿着啊,不是盯半天了嘛。”莫名其妙被加班,秦滟竟然还有点高兴,立马给刘思思发消息——「夏主任说加班,走不了了」 刘思思秒回——「这是压榨!压榨!!」 压榨就压榨吧,好歹这榨的还有些爽快,也好过去什么乱七八糟的饭局,秦滟心想。 夏明棠朝前走着,眼睛扫到身后偷乐那人,只觉得果然是小孩儿,刚还不情愿的眉头皱得老高呢,这会儿又不知道乐呵什么。 就这么个把什么都挂在脸上的性子,真要去吃了那家淮扬菜,一准得被灌翻在桌子上。 她先前觉着自己多管闲事的念头,瞬间一扫而光。 夏明棠把人带去办公室,从抽屉里拿了一沓单子给她。 “心电图会看吗?” “会。” “看。” 办公室空荡荡的,只有她们两个。 隔着张桌子,两人几乎面对面,秦滟是不想去刘仁宗的饭局,但真跟夏明棠这么单独相处,她又有点慌张,脑子里时不时就冒出这人训自己的样子来。 “能看懂吗?”夏明棠声音平淡,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虽然算不上有多亲和,但也没那么严厉,至少不会让人看一眼就想跑。 “窦性心律过缓,V4V5V6的一个ST段有压低” “第二张在下面。” 秦滟连忙去看第二张“还在压低是心梗吗?” “自己判断。” “哦。” 随即又翻看第三张“V7到V9有ST-T抬高,急诊行PCI指征。” 夏明棠没再问,抬头看了眼秦滟。 这一眼,秦滟倒是不慌了,要是自己回答的有问题,她应该就不是只看自己一下那么简单了,大概率能把自己赶出去。 “需要我补充禁忌症和适应症吗?”保稳起见,秦滟又问了句。 “不用。” 夏明棠不说话的时候,谁也猜不到她想干什么。 比方现在,突然就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秦滟身边。 其实夏明棠也没想什么,就是想到这人下午被病患为难的窘样。 两人距离堪堪一拳。 夏明棠目光幽幽的投在秦滟脸上。 秦滟眨了眨眼,鼻尖嗅到一股好闻的清香,这人身上总有这股味道,虽然很淡可自己总能闻得出。 夏明棠看了她一会儿,秦滟没躲。 刚刚的提问,给了秦滟底气,她就是这样,挨了训就不吭声,答对了腰板儿就直起。 有点小孩性子,但又实实在在。 “您——” 秦滟想说‘您还有事吗?’结果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夏明棠打断了。 夏明棠和刚刚又不一样,脸上的表情松散下来,手揉了揉胸口—— “医生,我心脏不舒服。” 秦滟顿了下,立马就反应过来——“标准化病人?” 夏明棠点头,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道:“胸口闷痛,上不来气,心慌心悸。”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个月前。” “之前有这种情况吗?”班点到,更衣室里。 秦滟和刘思思换衣服。 “你生气了?” “没。” “那你不说话。” 秦滟转过身“我真的是一堆事儿,真不想去。” “你觉得你拒绝的了吗?”刘思思把白大褂脱下来塞柜子“就刚刚那个情况,张培话都说到那份儿上了,要你直接去跟刘仁宗说,我姑且就不说你敢不敢,问题是你能去吗?” “那你呢,你为什么去?” “我想试试那家淮扬菜。” 秦滟没懂这话的意思,看着刘思思的目光满是不解。 光洁白皙的额头,额角细碎的绒毛,清澈的如一汪泠泉的眼睛,刘思思笑了笑这样一张脸没人会不会动心吧?而且又是这么个软趴趴的性子。 女孩子漂亮要紧,单纯更要紧。 “你笑什么?” “笑你有这么好的天然优势,都不会利用。” “什么意思?” “我说你漂亮,长得好看,人见人爱。” “刘思思——” “衣服我换完了,医院超市等你,走啦小美女~” 刘思思刚把门推开,迎面就和夏明棠碰了个正着,她嘴上说着一看见夏明棠就想死,但实际上,每次像这样正面碰见的时候,刘思思从来都是笑脸打招呼的,不管心里怯不怯,反正面儿上是一点不含糊。 “夏主任好~” “嗯。” 夏明棠点了个头,侧过身让刘思思先出,然后自己才进来。 秦滟一看见她,表情立马有些不大自然。 虽然在刘仁宗跟夏明棠之间自己是偏向夏明棠的;但在自己和夏明棠之间秦滟更偏向自己。 况且这人才刚让自己滚蛋没多久,她明明在外面都看见了,以夏明棠的老练程度,秦滟不相信她看不出自己才是被为难的那个。 秦滟不知道别人要是遇到自己这种情况会怎么办?反正在自己这儿是一点笑不出来。 她的拧巴劲儿又上来了。 但笑不出来归笑不出来,从小良好的家教她还是有的,不管夏明棠是不是她的上级,单就从年长者的角度来说,不搭理人的事情,她做不出。 秦滟快速和夏明棠打声招呼——“夏主任好。” 然后就把头钻进柜子里忙活去了。 夏明棠当然听得出那声‘夏主任好’有多不情愿,又看着半个身子都要钻进柜子里的秦滟。 这是敢敷衍自己、又不敢敷衍到底? 真行!就这点出息。 做不对了还不让人说,说了还委屈?现在小孩儿破毛病真多。 夏明棠懒得搭理。 秦滟慢慢吞吞的,低头一颗一颗解着白大褂上的扣子,出了这个门就要去刘仁宗攒的局,不出这个门就得跟夏明棠待一块儿。 原本觉得哪一样好像都不能让自己满意,可现在对比再一想还不如就跟夏明棠待一块呢。 好端端的搞什么请客吃饭?刘仁宗这么闲的吗? 把白大褂脱下来的时候,秦滟叹了声气——“唉” 很轻的一声,但却好像把浑身的力气都叹了出去似的,那种无可奈何的劲儿,简直不要太明显。 做牛马的无奈,还是最底层的那种。 夏明棠握着柜门的手莫名其妙的僵了下,眼尾也随着那声轻飘飘的叹气扫了过去。 秦滟巴掌大的小脸,皮肤粉嫩,针织衫微敞的领口下锁骨白净。 不知道为什么?夏明棠的心尖像是被小猫尾巴挠了一下,好像秦滟叹的那口气被自己吸了进了肺里 心尖有那么点痒、又有那么点揪着,全都是因为旁边这姑娘那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气。 将才脱下的白大褂,又被夏明棠重新穿上。 “你去哪?” “吃饭” “工作完不成,还想去吃饭?你就抱着这态度?”“回科室加班。” 她看着夏明棠,满脸不可置信,但这人伸过来的手又怎么解释? “夏主任,您是在服从性测试吗?” 夏明棠看着秦滟微微敞开的领口,目光一寸一寸逐步向上,锁住她稚嫩的眼眸,苏冷着声音开口道—— “你是指病患?还是我?” “七岁做过心脏手术,两年前复查发现主动脉关闭不全,又做了一次手术,胸闷气短是最近才开始的。” “每天都这样吗?” “都这样,白天会少点,晚上很难受。” 夏明棠边说边朝着秦滟靠近,抬起的左手缓缓向前,微曲的指尖来回晃动,随意一甩,手背带动手指,由秦滟的后腰向上蹭过她的背。 但凡再往上一点,就要勾到她内衣带子了。 秦滟愣了下。 但夏明棠淡定的表情,让秦滟觉得应该是不小心吧。 “病例还在吗?”秦滟继续问道。 “不在了。” “那——” 夏明棠向后靠,左胳膊抱着右胳膊,右胳膊懒散地搭在身前,反掌朝上的手心,好像某种膝跳反射,不偏不倚拍到秦滟的屁股。 秦滟立马扭头看她。 夏明棠落手迅速,表情比刚刚差点勾到她内衣带子的时候还要淡定—— “怎么了医生?” “没怎么。” 夏明棠左手捂着胸口,像是喘不上来气,猛烈地咳嗽起来,她顺势弯下腰,另只闲着的右手,就在秦滟要过来扶她的时候,猝不及防的抬起,这一次是正对着秦滟的胸 秦滟没躲,但也没让她得逞—— 一把钳住夏明棠的手腕。 夏明棠见秦滟不伸手,直接拉过这人的胳膊,把东西塞进她的手里。 “自己吃,别瞎给别人,原因知道吧。” 另一只手微微扬起,像是炫耀邀宠一般。 “我可是每天都有修指甲的,看我多有诚意。” 夏明棠半睁开眼,只来得及瞧见一阵白色模糊的光影,便被那弹琴一般的手法折腾得晃了神。 眼前那张玉一般的面容笑得天真无邪,行为却是与这般神情毫不相关的直接果决,轻而易举便将她抛到空中。 夏明棠两手扣住床单,想要让那人慢一些,开口时声调却早已破碎得不成样子。 第93章 差一点点,这会儿就得上天堂了 秦滟这次折腾得,比上次更为过分。 次日夏明棠从床上醒来,昨晚那个毫无节制的家伙,已经没了踪影。 这让她心里有些小不爽。 她洗漱一番后到了客厅,早餐已摆放就位。 夏明棠伸手拿过牛奶,瞧见杯身上贴了一张便签纸。 龙飞凤舞的彩笔字后面跟着一个丑丑的笑脸。 新的一天,活力满满,爱你的老婆^_^ 夏明棠没什么表情地摘下便签纸放进兜里,准备继续用餐。 却发现所有的餐盘上,无一例外地都贴得有一张便签纸。 彩笔换了好几种颜色,肉麻话也是更新迭代,唯一不变的是,后面全部跟着一个丑丑的笑脸。 “幼稚。” 夏明棠瘪了瘪嘴,将这些便签纸全部收起来,决定暂时原谅那人do完后就不见人影的行为。 就算秦滟再怎么思维乱飞,她也不信是夏明棠揩她油。 “当然是揩油的男病患。” 说完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夏明棠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刚刚被她握住的手腕,力气虽然不大,但也是能保护自己得力道,而且这人终于再没什么脸红跟呼吸急促的样子了。 “你这不是能做好吗?面对难缠的病患,甚至是难缠加性/骚扰的病患,你是学医的,你要相信自己作为医生的敏锐度,而不是像你下午在病房里那样破罐子破摔,如果病人投诉你,你怎么办?没有人会管你有没有真的开那堆单子,只要病患投诉,责任一定在你,你现在还在规培阶段,背一个投诉在身上,前程不要了?” 夏明棠的语速很缓,音调也很平,虽然她的表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依旧那么严肃,但此刻她的声音,她的这番话听在秦滟的耳朵里,却无比悦耳柔和。 令秦滟有种感觉,夏明棠在教她。 “你要记住,在病患面前,你是主导方,不要被对方带着走,你要有自己的节奏,要学会掌控,否则就你这个速度,一上午诊没看几个,全浪费在嘴皮子上了。” 夏明棠说完,见秦滟又是一副呆愣楞的样子—— “不要盯着我看,听懂了就说话,点头也行。” “听懂了。” “那行,下班吧。” “这就下班了?” “不然呢?” “您刚刚不是说要加班吗?” 秦滟一脸认真的表情,让夏明棠真觉得这姑娘有点死心眼,加班表早排好了,那是自己能说算的,还从中加人减人?仁华自己开的啊? “你要实在想加班就加,总之我下班了。” 说完,夏明棠越过秦滟,就往办公室外面走。 门都拉开了,夏明棠一只脚都迈出去了,秦滟才回过神儿,连忙跟上。 不是笨,也不是不聪明,就是有种奇奇怪怪的谦卑恭敬,可你要说她是软柿子好拿捏?真急眼了,也能像刚刚那样一把抓住你的手腕,刺猬似的警惕防御;可你要说她不好拿捏,但凡你皱一下眉头,她又能慌得手足无措。 就像现在,全程小心翼翼的跟在夏明棠身后。 其实,秦滟没觉得自己小心翼翼,她只是对于自己的狭隘不好意思了,以为夏明棠会很讨厌自己才对,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些话,其实这些话夏明棠完全没必要和自己说,毕竟这些事情既不涉及专业也不涉及技术,她完全可以等着自己撞南墙,可她没有。 突然间,秦滟对她在病房过道训自己的事情一下就通畅了,甚至觉得夏明棠敲门把自己叫出来的时候给自己留足了面子。 这会儿看着夏明棠的后背,又觉得这人不讨厌了,她只是严厉了点,但绝不是鸡蛋里挑骨头,相比较那些表面上跟你和颜悦色,私底下把你当廉价牛马的领导者来说,夏明棠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秦滟又想起老秦说的话—— 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夏明棠走着走着,发圈又断了,秦滟没再像上回那样干看着,连忙两步上前,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电话线双手递过去。 “新的,我没用过。” “好,谢谢。” “您客气了,不用谢。” 两人走到电梯门口,秦滟又去摁电梯,进去的时候手还挡着门,等夏明棠进来,立马就往旁边挪。 “负一?” “一楼。” “您没开车?” “开了,今天停在外面。” 夏明棠不是话多的人,平常除了赵芹能跟她多说点,其余时间她话都少得可怜。 秦滟摁过电梯后,便退到旁边。 夏明棠借着电梯墙壁上的倒影,看了眼秦滟——两只手规矩的交叠在身前,乖得简直不像话。 这样子,让她想到那天晚上,秦滟第一次坐她车时候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站在路边,一辆车都打不到,明明自己主动邀请她上车了,她却还是一个劲儿的强调自己住得远,一点不怕自己会把她扔下车,那么大的座椅,只敢坐四分之二的位置,困得眼皮都打架了让她睡,她也不敢睡,宁可用冷气吹脸来缓解困意,也不肯说一句,‘今天太累,我太困了’的话。 年轻女孩的娇气,好像在她身上一点都没有,就像刘思思说的那样,明明有这么好的天然优势,却不肯利用一点。 夏明棠不认为自己具有某些男性身上的特质思维,但也不能否认,如果秦滟和自己嗫嚅示弱,自己兴许也会看在她娇气的份上依了她。 毕竟怜香惜玉四个字,不止于某个专属性别,女性亦然。 她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讨厌她给她暗戳戳使绊子的人不少,但像这种想要她命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二十四岁的夏大小姐,生平第一次深切感悟到,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她简直有点想不开,就算她这性格,不是那么讨人喜欢,也不至于气得谁想要她的命吧? 她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仇家是谁,脑瓜子还嗡嗡疼。 秦滟一抬头,就瞧见夏明棠吃疼的模样。 她连忙放下水果刀,一手扶住夏明棠的后脑勺。 “头疼了,你是不是又不遵医嘱动脑筋了?” “不是故意的。”被人识破的夏明棠嘴硬,“是这片儿剧情太复杂了,看着有些头疼。” 秦滟闻言朝平板看去,上面正播放着喜洋洋和灰太狼,剧情很复杂吗? 第94章 与她同心同德,白首不离,直至生命的终点 对于需要卧床静养的伤患而言,哪种程度的剧情才不算复杂,秦滟心里也不是很确定。 “复杂咱就不看了,你现在脑子需要多休息。”她一手扣住平板,将削好的苹果递到夏明棠嘴边。 夏明棠就着秦滟的手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反应慢半拍地表示不满。 “我现在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不能活动,你还不让我看平板,那我岂不是一点娱乐都没有了。” “睡了~” “嗯,晚安。”查房到一半,又进来个人。 “夏医生不好意思,我刚刚去上厕所了。” 秦滟认得她,刚刚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她也在。 女孩战战兢兢的怯懦样子并没有得到夏明棠的丝毫宽容,她甚至连头都没回,只冷淡道:“不要紧,我会扣分。” 说完,继续下一个病房。 夏过众人的时候,依旧目不斜视,身姿挺拔的背影只留下四个字——冷酷无情。 秦滟头低着,慢吞吞地把肺里的空气呼出去,又偷偷摸摸地往里吸气,难不难搞尚不能定论,但就目前自己看见的这个情况来说,反正是不怎么温柔。 人美,但不温柔。 夏明棠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秦滟,她走路向来只看前面,至于身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她从来不在乎。 夏明棠很傲,但有傲的资本,医学世家,头脑聪明,天赋之外又刻苦努力。 三十三岁的年纪,别人还在为晋升主治挠破头皮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心脏外科副主任了,参加过大小手术近四千台,主刀超过一千台,号称仁华心外第一圣手,既是年轻骨干,也是医院领导的重点培养对象。 大家对她是又恨又爱,恨她的臭脾气,但不包括天资聪明;爱她的技术过硬,但仅限手术台。 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 各自回屋。 夜挺深了。 秦滟还不想睡,看书、看病例、看视频。明天早上还要交班,所有医护人员都得参加,这是仁华的铁律,而且不止明天,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一想到夏明棠让她改行,她就发怵。 秦滟看书看得眼睛发涩,想去拿眼药水,倒是先看见桌上的笔,鬼使神差地拿起来,绕到脑袋后面也想要给自己挽一个髻,但她的技法明显不大熟练,两只手全番上阵,也没有某人一只手弄得好,松松垮垮的搭在脑后,秦滟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 皱眉 她到底怎么绕的?真想借她手来用用 夏明棠垂眸看了一瞬,道:“姐,你肯定有事儿要说吧?平时虽然都是聚在一起,但是你今天格外郑重呢。” 林万佳笑,和聪明孩子打交道就这点好处,不像市场上某些笨人蠢货,永远听不懂你讲话,简直是能把人气死。 她推了一下菜碟,道:“还是先吃饭把,先说了,我怕小秦滟激动得吃不下饭呢。” 秦滟一听,暂时抛弃了心底那些许的烦闷,凑过来,“万佳姐,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肯定吃不下饭了呀!” “好吧。”林万佳耸肩,“我想说的就是,我想把铺子租给你们,你们彻底来做吧,别只做晚上了,这样我也省心了。” 秦滟:“……”秦滟一口气跑到地铁站,赶上了最后一班地铁,车厢里空荡荡的,零星散布着几个人。 她挑了个最边上的位置坐下,靠右手边顶头儿的是个年轻男孩,抱着怀里的电脑包,下巴一点一点打着瞌睡,斜对面是个女孩子,穿着一身工装,也在打瞌睡,还有一个妈妈带着孩子,怕孩子乱跑打扰到别人,用手机里的动画片安抚孩子。 大家很疲惫,但也很理解。 秦滟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先前难受的那个劲儿逐渐消散开来。 谁都是这么辛苦过来的吧,各行各业,各类工种,倒不是给自己洗脑,只是觉得如果大家都这么辛苦,那自己又凭什么成为那一个例外? 至于夏明棠,自己是不奢望这人能想起自己来了。 秦滟现在不仅是彻底放弃‘相认’的念头,夏明棠的形象也是心里被彻底颠覆了。 要不说距离产生美呢。 以前想象的有多温柔,此时此刻的反差就有多强烈。 想我改行是吧?想我坐实验室是吧? 谁没点傲骨呢?秦滟咬牙较劲儿—— 我凭什么听你的? 这个学,我就不退! 夏明棠:“……” 夏明棠不语,微顺眉眼,观察着场上所有人。 林万佳讲完之后神色如常,双手相交,轻轻撑在自己的下颌,微笑着看着全局,同夏明棠的目光碰撞时,笑意更甚,让握持着审示之心的夏明棠都心虚了一瞬。 秦滟沉默着,听完这条,先是怔了一瞬,而后便低了眉眼,不叫人看出来自己的所思所想。 至于场上及其明显的局外人,依旧平淡地吃着饭,似乎发生什么都和她没有关系。 良久,秦滟抬头,“我拒绝。” “万佳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把铺子全部都租出去,这最后三个一直没动不是因为里面也有明芳姐的份额吗?” 张明芳举手示意,“我同意哈,反正我本身也就是吃房租,吃谁的都是吃。” 林万佳温文尔雅地笑,笑得秦滟紧紧咬住了下唇,微微有些颤抖。 夏明棠偏了偏头,很疑惑。 但话题很快落在了她身上,林万佳看着她,“你呢,你想做吗?毕竟定下来这个目标一开始就是你提的,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也给你这个店铺,做吗?” 筷子轻轻落在碗上,女孩儿叹了一口气,“抱歉,万佳姐。” “但也不是我要听秦滟的,或者一定要跟着她做什么,而是无功不受禄,经营一家店铺和吃租金肯定是不一样的。” 况且是现在,房价还没有涨起来,物价却已经开始了缓慢的爬升,吃租金每个月最多二百块钱,这已经是顶了天的收入,但经营一家生意不错的店铺却远胜于此。 她很想接受,可命运向来不会给人落下免费的午餐,无功不受禄的背后一定有更多的代价等着她偿还。她现在有点信任眼前这个永远看不到底的女人,可她不能完全地信任除了秦滟之外的每个人。 毕竟,98年的安市也没那么美好,而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林万佳了然地用眼睛点了点,又看向秦滟,道:“夏欢不清楚,你也不清楚吗?我不靠这个吃饭,也不缺钱,现在就想让你找到你的路,懂吗?” 秦滟紧紧抿着下唇,下眼睑已然红了一圈。 这点落进了夏明棠的余光中,若不是有外人在场,她已经想抬手揉一揉可怜小孩儿的眼角了,但此时她选择顺着秦滟的意思,沉声道:“姐,你这个太大了,我们也确实……” 林万佳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道:“不要跟着秦滟胡闹,是非曲直她心底明镜似的,该不该接她也很清楚。况且,我也不是纯粹想要送你们这个人情,我也有事情要拜托。” 她轻轻抚着腹部,道:“马上就四个月了,接下来我会夏来夏不方便,还需要你们两个小的照顾我呢。” 啪啪。 筷子掉落在地,而后是一声下颌错位的清脆声响,夏明棠捂着自己的半边脸,还是疑惑地—— “啥??!!” 秦滟半蹲着身子,一手拿着喷头,一手托住那一头微卷的长发,低头与夏明棠对视。 “没,合适的。”夏明棠垂头瞧见自己一丝.不.挂的模样,又将目光挪去别处。 秦滟见自家老婆脸蛋红红的模样十分可爱,趁她不备,突如其来偷亲上一口,又光速恢复正经模样。 “要是觉得冷了热了都要跟我说,让老婆舒服就是我的使命。” 夏明棠瞥见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小声“嗯”了一声。 只是这话说得,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第95章 三十一的秦滟造的孽,关她这个十八岁的秦滟什么事儿呢? 秦滟很利索,不到二十分钟,便关了花洒,拿浴巾将自家老婆包得严严实实。 她将夏明棠放在椅子上,替人穿衣服,动作十分自然。 十八岁的秦滟似乎比三十一岁的秦滟要纯情许多,洗澡便是单纯地洗澡,擦身穿衣便是单纯地穿衣。 她睁着一双黑漆漆又亮晶晶的眼眸,动作一丝不苟,这样却反倒让被伺候的人不好意思起来。 夏明棠一手搭在秦滟肩膀上,目之所及便是一片雪白细腻。 少女臭屁极了,满脸写着:你能奈我何? 张明芳死死咬着唇,蓦然,一个跨步,伸手呼噜一把头发毛,不等秦滟反应过来,又一个闪身快跑出去,扒在门上,“小秦滟,明天见啦!” 门口的人笑骂她,拍着她,“你别逗小滟子了,你俩真是太幼稚了,都比她大一轮还多怎么就揪着不放了?” “林万佳,你说这话我就不乐听了,你是说我老了?” “没有没有没有。”林万佳赔笑,“您永远十八,是我老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在吵闹之中渐渐走远,声音愈来愈浅淡,于是房内咬牙切齿的呼吸声夏来夏明显,直到最后,化作一句气急了的—— “夏欢!!” 秦滟微微眯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夏明棠笑着,松开抱着她腰的胳膊,道:“别追她了,咱不和她一般见识。” 少女冷哼一声,气鼓鼓地在床边坐下来,“你好一点没?花了我好多钱,好多好多钱!” “好多了,咳……”她勉强笑了笑,“我还以为会是病毒感冒,还好,只是风寒。” “这叫还好?你……” “别生气了。”夏明棠沙哑着嗓子开口,轻轻拽了拽秦滟的胳膊,“你的眼睛这么红,张姐为什么都不关心一下的?” 至少,也该问问她为什么哭吧。 秦滟嘟了嘟嘴,“哦,她俩已经习惯了。” 夏明棠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以为会是在闹着玩或者怎样,可没想到居然是习惯了。也是,秦滟这哭的速度,确实很难不习惯。 可是,这怎么能行呢?有时候不那么会做衣服也挺好的。 她不死心地打算再翻一遍,好尽快地找出来钱或者和钱有关的东西,好送秦滟去医院,全然没注意到少女爬了几步,捡起来落在地上的卡片。 秦滟吸着鼻子说:“你姓夏啊?” 夏明棠大喜,半蹲下来,“秦滟姨姨,你想起来了?!” “对,我是夏……夏……”夏明棠试着讲自己的名字,可无形中似乎有一股力,不让她讲出自己的名字,她换了种方法,试图说出自己的昵称,可这一次连发音的机会都不给,棠棠二字直接被按了回去。 于是少女看着她的澄澈目光里渐渐多了许多的疑惑。 夏明棠挠着头:“秦滟姨姨,你等我想想怎么说。” 可回应她的是少女眼里迅速积满的泪,她忍了又忍,终于是没忍住,嚎啕大哭着说:“可我根本不认识姓夏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为什么要叫我姨姨,你比我大三岁你为什么要叫我姨姨!!” “我才刚20啊!!!” 夏明棠:……? 她忙抢过秦滟手中的卡片,这才发觉这就是她见都没见过的传说中的一代身份证,因为身份证上印着她的姓名和照片,以及一组1975.11.22的数字。 那应该是这张卡片的主人的生日,比她大了25岁,但和她同天。 这张卡片的主人名叫夏欢。 于是她试着说:“我叫……夏欢?” 这次很顺利。 她又试着说自己的名字,可每一次用尽全力也只能说出来一个夏字,直到她选择放弃,讲出来那个欢字,她才能完整地进行一个自我介绍。 可眼下这些都不重要! 夏明棠收好身份证,也不再哄这个哭个不停的家伙,干脆用力将之抱起来,道:“钱怎么都能挣,破伤风了就麻烦了,我应该知道一家小诊所。秦滟,你知道潍安路应该往哪儿走吗?” 秦滟怔住,讷讷道:“这里,就是潍安路啊……” 这下轮到夏明棠怔愣了,她脚下是明显还没铺好的碎石路,周围是大片正在施工的民宅区,施工区里有一些不愿意走的钉子户,和远处还没征用到的民宅连在一起。 构成了一副早已消失在了她的记忆里的,旧时光的画面。 在大人们嘴里,潍安路商业街是97年开始开发建造的,因为开发的时间不好,规模不大,后来很快就衰败,成了安市过早开发的老旧商业街代表,但这条街上有一家很好的小诊所,是个婆婆开的,一开就是几十年。 但那家诊所也是1999年才开起来,很明显,现在这片荒地是一定不会有那样一家诊所的。 “那就去市医院,应该往哪边走?” 秦滟微惊,挣扎着要跳下来,道:“我不去,我没钱,我没事的回去随便擦一下就行的!” 夏明棠猛地紧紧抱了她一下,少女顿时怔在她怀中不敢乱动,一双受惊了的桃花眼更显得楚楚可怜,就那样委屈极了的模样看着夏明棠。 夏明棠偏过头,大叹一声:“钱没了还能挣,你房东肯定也不会那么不通人情,我也陪你挣钱好不好?” 抓紧稳住情绪,不然肯定会出事的。 她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发生了什么,自然而然就想起来,秦滟后来常隐隐作痛的左腿。 虽然这个伤疤很明显不是,但是伤既然已经受了,那她绑也要把秦滟绑去医院。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惊弓之兔软了下来,不再挣扎,只是忍不住咬了咬唇,弱弱道:“……好。” 她下意识按在秦滟的眼尾,轻轻揉着那处红色,温了声音:“怎么能总哭呢?这对眼睛多糟糕啊。” “你这么漂亮的眼睛,别糟蹋它了。” 手指微微一滑,按在眼下的红肿。 霎时,夏明棠怔住了。 顺着指尖看去,少女同样有些呆愣。 这是一个有些超出了她们目前的关系远近的动作,以至于两个人都怔住了,一时之间,撑起来的手不知道该放还是该举起来。 秦滟缓缓地眨眨眼,不等她说话,夏明棠快速撤回一条胳膊,偏过头,轻咳一声,“我只是心疼你的眼睛。” 秦滟嗯了一声,一双手紧紧揪着衣服。 向来能说会道的人,这一瞬间,失去了讲话的能力。 空气寂静到有些可怕。 直到夏明棠压不住自己的咳嗽,一连串的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 一杯水被塞过来,秦滟:“你喝水,早点好起来,继续打工给我还钱。” 水还是热的,杯壁上还留有少女温热的体温,温软的杯壁,触感很好。 夏明棠喝得心猿意马,余光紧紧跟随着收拾屋子的人,一口一口,然后,成功呛到了自己。 秦滟被气笑了,一手叉腰,“你笨不笨啊!喝水都能呛着自己?这可咋办,不会发个烧,从此就需要人全须全尾地照顾了吧!” “没有!”可惜某人百口莫辩,脸快要埋进杯底,良久,才跌跌撞撞道:“万佳姐和张姐,似乎感情很好的样子?” “就想这个就能让你呛着?你可真脆弱。” 秦滟笑着按了按她的眉心,在床沿坐下来,递过来一个毛巾示意她擦汗,“她们是一起长大的老邻居啦,在这儿住好多年了。” 哦,是青梅青梅啊! 夏明棠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就今天这些,她有一点点磕到了,这么一听,好像更好嗑了。 秦滟:“张姐全名叫张明芳啦,大万佳姐六七岁?我不知道。张姐家里人过世得早,万佳姐的父母在她十多岁的时候去广州下海(1)了,听说挣得挺多的。” “万佳姐为什么不去?” “不知道呢。有说是为了等人才不去的,也有说是父母不想带她,我没问过,这种问题不好问的。不过她结婚也挺晚的。” 嘎巴。 是下巴错位的声音。 夏明棠:“她,她结婚了???” “是啊,不过这才半年吧,那男的前段时间出意外就死了。死了也好,活着的时候也不见几次,我在这儿住五年了,也是半年前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存在,婚礼也不办,也不着家,半年才见过三四次,什么都没有的纯废物。” “啊????” 因着震惊而张开的嘴里被塞了一块馒头,秦滟喊她快吃点东西补充补充体力,继续说:“不过张姐是不婚主义的新新人类呢!她一个人过得超级潇洒的!” 属于女同的直觉告诉夏明棠不是这样的,这个张姐肯定有点说法的,但眼下这情况她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敢默默地嚼着还会夏嚼夏甜的馒头,把想说的话一口一口地塞进肚子里。 还不知道秦滟现在对自己的性取向明不明确,知不知道自己喜欢女的,她不敢开口,她怕变成homeless。 好惨啊,明芳姐,你这好像上来就遇到了女同的地狱,喜欢一个直女啊! 夏明棠又嚼了两口,算是给张明芳报仇了。 喜欢直女痛苦,喜欢不能喜欢的人,也很痛苦。 秦滟拍了拍她的脑袋,“那你先随便吃点补充体力吧,我先出去了。” “我去再给你做点吃的。” 夏明棠心被扎了一下,这话好像,说中了某个事实。 秦滟见夏明棠沉默不语,开始借机推销自己。 “我就和她不一样了,我只会心疼老婆。老婆说初一,我绝不去十五。老婆说说往东,我绝不会往西。” 夏明棠紧抿着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现在这个秦滟,和之前那个比起来,好像确实挺不一样的…… 秦滟见夏明棠表情温和不少,转头掩住笑意,深藏功与名。 三十一的秦滟造的孽,关她这个十八岁的秦滟什么事儿呢? 第96章 靠在秦滟肩膀上,懒洋洋地看她发挥 夏明棠在医院恢复得不错,如今到了办理出院的日子。 夏华英比她早些出院,原本老太太挂心着受伤的孙女,打算在医院多陪她两天。 被秦滟和夏明棠这对小妻妻,一同劝着离开。 出院这日,秦滟去前台办理出院手续,夏华英则在病房陪夏明棠聊天。 在不大的寂静小屋里,药水轻轻滴落的声音都分外明显,滴答滴答,有着一点点让人安心的魔力。 秦滟轻轻握着那只吊着水的手,哪怕被这样握着,那只手依旧泛着一点点凉,因着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指尖都有点白。 这么几天了,她见过夏欢累到不想说话的样子,也见过夏欢主动承担很多事情的靠谱模样,这人有些懵有些茫然的样子也见过,还有咬着牙抱着她去医院之后的震惊模样。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夏欢如此脆弱的一面,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这么多天了,第一次如此安静地躺在这儿。 而她也是第一次要照顾一个随时会消失的人,双手的忽然消失还让她心有余悸,生怕…… 秦滟软了下去,趴在床边,下巴轻轻垫在胳膊上,低喃道:“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快点好起来,不要像突然出现那样,突然消失了,好不好。” “别吓我了。” 天晓得恍恍惚惚看着一个人在空中渐渐凝实又滚落在她车前有多可怕,更可怕的是她上一秒真的向上天许愿要一个亲人,老天回应愿望的速度和方式都那么的出人意料,出人意料到秦滟差点以为自己发癔症撞死人了。 可没有,自行车是不会撞死人的,高速行驶的自行车也不会,最多会伤到她自己。 但她一直以为那天是自己看错了,毕竟人是不可能一点点凝结出来的,可早上夏欢就当着她的面双手消失了一次,和那天一模一样,这不得不让她相信—— 哪怕说建国后不许成精,夏欢似乎也确实是一个精怪,是为她而来的精怪。 既然是为她而来,那就不要轻易离开了好不好。 秦滟向上挪了挪,轻轻趴在她身上,埋头,留下几道水痕。 “不要走,一定不要走,求你了。” 天擦了黑,张明芳过来换了次药,叮嘱秦滟临近打完的时候务必过来喊她,她就在隔壁待着,嫌麻烦直接在院子里嚎一嗓子也行。 张明芳眨眨眼,“就是你万佳姐可能会打你。” 又搬出来万佳姐压她! 秦滟恨不得龇牙咬她,挥着手把她赶出房间,“我会去恭恭敬敬地喊你的,仅限今天,我有求于你行了吧?” 张明芳留了半个头,“不只哦,挂水是三天的量。” “滚!不要得寸进尺!” 女人带着自己杠铃般地笑声没入了另一个院子,气得秦滟好想把那个躺床的人拽起来。 都是她,她不病着一场,怎么会被张明芳找到欺负她的机会,可恶! 可转过脸来,退了点热度的人正憔悴,还没醒来,又让人气不起来。 秦滟伸手轻轻碰了碰那张苍白的脸,指尖碰到了一层冷汗,微微一惊,忙从一旁取过纸,擦掉了这层汗。 她干脆拿纸把这人整张脸带脖子都擦了一遍,又从衣服下摆伸手进去,摸了摸身上,又是一层汗。 她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品出来几分开心。 能出汗就好,能出汗就说明烧在退了,这个苍白到快要破碎的人慢慢就要好了。 秦滟笑了,有些手足无措,握握手又捏捏这人的脸,一时之间连手往哪儿放都不知道了,眼眶微微发热泛红,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滴泪又缓缓滑落。 紧随其后的是一串劫后余生的庆幸,啪嗒着,落在她的掌心。 她随意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转过身去,吸着鼻子去掖夏欢的被子。 好不容易出了汗,得捂着,免得再着凉得不偿失了。 可一只手总在慢慢地爬出来,挣脱她着掖被子的动作,气得秦滟轻轻拍了拍那只手,抽噎着发怒道:“你能不能听点话,快点好起来!” 那只手乖了,被她握着塞回被子,又被裹了几圈,让热气紧紧地包裹在躺着的病人的身边。 秦滟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发觉,这个人刚刚是不是动了? 她转身看去,女人正用着一副极受伤的温顺表情看她,随着温度的降低,那双眼睛渐渐清明了些,看着她,很委屈。 夏明棠哑声开口:“怎么又哭了啊?死不了呢,别哭……” “你这点柔弱,怎么就不能放在昨晚和我吵架的劲头上。” 她不说吵架还好,她一说吵架,秦滟就生气了。 秦滟站在床边,猛地一叉腰,“你还有脸说?昨晚好嘚瑟呦,好帅地背对着我,留下一地的阴影,说,澡堂子在哪?” “好帅哦好帅哦!然后就把自己弄成高烧,烧了一天!好神气,神气到今天一天纯亏本!” 夏明棠更委屈了。 委屈之余居然又品出来几分熟悉,这好像她小时候偷偷翻秦滟的一本手写书,被发现之后就被骂的样子。 那也是秦滟为数不多骂她的时候,另一次就是她初中的时候逃课去超市买好吃的,被正在巡视的秦滟抓了个正着。 那真是……骂得她这辈子连大学最水的就业指导课都是第一排常驻嘉宾,完全不敢逃一点课。 就是现在的秦滟还很稚嫩,骂人的话没什么凶恶,反倒是让人觉察出来她的底气不足,以及,哭得不能自已时骂人真的很可爱。 夏明棠咳了两声,“秦滟,你再骂我,我怎么好起来啊?” 秦滟顿了一瞬,柳眉倒竖,“好你个夏欢,你还反过来赖上我了?我告诉你啊,我今天切切实实少赚了一天的钱,未来也会少赚好几天,这都是算进你的欠款里的,还不清之前你别想走哈!” 夏明棠温笑,“好,不走。有水吗?” “我去接。” 秦滟拿过水杯,转过身,肩膀便开始轻微地抖动,无声地抖动,夏明棠看在眼里,柔在心底。 她命真好啊,摊上这么一件倒霉事儿,但却可以和那个对她最好的人待在一起。她甚至想过,如果这次遇到的是夏雯凤……那她算是完了,本就紧张的母女关系,只会更紧张的。 不会有一丝的好转。 只是,她刚刚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到了秦滟说的话。 什么突然出现什么的。 是说她吗? 夏华英心力交瘁,冲上来关心的夏明棠摆了摆手,独自进了书房。 在这事儿上,作为被害人的夏明棠,心态倒是比夏华英要好不少。 反正在她心目中,那两父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这次不过是近一步刷新了认知而已。 秦滟作为在场唯一一个不姓夏的人,从头到尾都非常冷静。 夏振威教子不当,被逐出夏家让他失去一切,便够得他难受下半辈子。 但夏察易是实打实的谋.杀,虽然未遂,却也给她亲亲老婆照成了很大的伤害。 她努努力,争取给那人安个无期。 同时让夏察易未来的狱.友,多“照顾照顾”他。 第97章 明明还没到夏天,空气中却有些燥热 家里发生了这等大事,夏明棠也不着急回西井别墅,决定先在夏家老宅住几日。 管家见今日大小姐和秦小姐都在家里,特意嘱咐后厨将晚餐做得十分丰盛。 到了饭点,夏明棠与秦滟坐在餐桌前,却迟迟不见夏华英出现。 自从白天将夏家父子丢出后,夏华英便一直待在书房里。 “怎么不直接带她去医院呢?我进去看看她吧。” 秦滟忙快走两步拦在她身前,“别了吧姐,你这身体也正是脆弱的时候,我们两个小年轻熬一熬就过去了,别牵扯到你了。” 林万佳呵笑一声,两指并拢轻轻夹着少女脸颊的软肉,毫不客气地说:“你居然内涵你的姐姐老了?嗯?” “你们两个小年轻能一晚上就病成这样,一点儿不会照顾自己,还拒绝我?” 秦滟说不过她,干脆挣开这两个手指,向前一扑,整个人都埋进了林万佳的怀里,娇道:“姐,你听我的嘛!她这个病得的蹊跷,万一是什么不太好的病毒怎么办?等回头退烧了你再进去看她,好不好?” 她环着林万佳的腰,轻轻撒着娇。 林万佳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摸着她的脑袋,轻轻揉着。 目光透过玻璃盯着门内那个人,透着浓重的担忧和关切。 这俩傻孩子,到底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啊! 恰在此时,一道极爽朗的声音合着笑声闯了进来。 “诶诶诶,我看不得你们俩“母女”情深,小滟子,你给我放开!” 女人径直伸过来一条胳膊,按着秦滟的头把她推了出去,至于孩子委屈的表情她全当没看见,待秦滟整个人都被推出去了一点距离,那条胳膊方向一转,熟稔地搭在林万佳的肩头,而后,女人就像没了骨头一样地靠过来。 林万佳无奈一笑,只能多了些力气,撑着这个向来是没骨头的人,低低骂了句她赖皮。 女人完全是听到也当没听到的耍赖模样,另一只手握着药,递到林万佳面前,“万佳,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病人在哪儿,退烧没,还有什么其他并发症吗?” 话挺正经,但脸上臭屁的表情减不了一点,满脸写着四个字—— 你快夸我。 秦滟腹诽:这女人怎么还是这么欠揍,真是见一次烦一次,太烦了! 来人姓张,名为明芳,时年35岁,是和秦滟斜对门的邻居,市医院工作的正牌医生。 什么都好,就是人很烦,至少秦滟觉得她很烦。 秦滟常跟林万佳说,真是白瞎了这张脸,这么大的眼睛,这么耐看的一张脸怎么配了个这么贱的性格,这么贱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在医院活下去的。 林万佳日常笑而不语,只是拍着她的头,试图安抚她的抵触情绪。 久而久之,张明芳在的时候,就不让林万佳摸她的头了,她会先隔开两个人的距离,而后再靠在林万佳的身上,让她腾不出手去摸秦滟的头。 不过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林万佳也没再纠正两个人,忧心忡忡地看着房子,道:“人在房间里,但是小滟子不让进。” 张明芳:“?小秦滟,你是打算自己给她治?” 给秦滟气得跺了跺脚,“我只是不让万佳姐进,她正脆弱的时候呢!张姐,你快进来吧,吃过退烧药到现在,体温就降了半度,现在还是39,我怕烧坏人了。” 张明芳懒洋洋地伸过来一只手,手指成圈,啪,在秦滟额前重重一弹,“没大没小,叫万佳叫万佳姐,叫我就张姐?你都把我叫老了,重叫。或者你叫万佳叫林姐,快点。” 秦滟又着急又无语,眼珠子滚动一圈,立马殷切地看向林万佳,张开嘴,“林……” 林万佳黑脸,“你敢?” 秦滟嘿嘿一笑。 林万佳又轻轻按着落在肩上的胳膊,“明芳?”语气阴恻恻,像是要吃人。 张明芳当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男的女的?” “女孩子。” “你啥时候多了这么个朋友?我咋不知道。”张明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微扬下颌,“走吧。” 她看着林万佳,“小秦滟说得对,你不能进,等我俩出来吧。” 林万佳:…… 秦滟抢在张明芳前面进了屋,快步坐在床边。 待张医生过来,就看到秦滟紧紧握着这个病美人的手,紧咬下唇,似乎在紧张,目光就在病美人虚弱无神的眼睛和来人之间徘徊。 张明芳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是个病到如此憔悴但依旧掩不住本身的容貌的美人,病气带来的虚弱让她平添了许多的脆弱,削减了脸型带来的锐气,看起来更是柔美,也更让人心疼。 这巷子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美人,她怎么不知道? 张明芳:“小秦滟,这是你哪里来的朋友?” 秦滟咬着下唇:“这,这是我的远房亲戚。” 张明芳笑,“那请你让开点,我给你的远房亲戚看看病。” 秦滟犹豫:“我不可以坐在这儿吗?我担心她……” 张明芳更笑,“那你站在旁边看,我不会赶你出去的,好吧。” 秦滟似有几分依依不舍地松开握紧的手,看到凝实的一双胳膊后,微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夏欢再发生早上那种事情,还好,那会儿似乎只是一个小意外,这会儿状态逐渐稳定后,也不会再发生什么零部件突然消失的问题了。 这生个病的成本也太高了,病着病着把人病没了那可太吓人了。 秦滟暗下决定。 以后不能再发生这种事儿了,至少不挑半夜吵架了。 医生仔细检查了一下,道:“应该是扁桃体发炎,问题不大,你这个亲戚有什么药物过敏史吗?” 秦滟表示她不知道,但报上了今天吃过的几种退烧药的名字,张明芳就依着这些药,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拿了药水出来,挂上针,又叮嘱给秦滟一些事情,看着女孩那副担心又紧张的表情,更觉好笑。 “她不会有事儿的,就是个扁桃体发炎,不是要死了。她的扁桃体甚至没有化脓,不怕啊小秦滟。这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夏欢,欢乐的欢。” “行,那回头让她把钱给我就行,也不多要,十块钱。” 秦滟忽然沉默,并且忍不住地流露出了几分痛苦。 好贵,半个月房租了,这个夏欢是专门来让她破财的吗? 张明芳好像没看到她的表情,或者说,难得有逗弄的机会,看到了也当没看到,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我给她开些消炎药,明天下班拿过来,记得给钱。” “我去万佳那边待着,这瓶打完了来喊我哦~” 秦滟咬牙切齿,“再见,张姐。” 张明芳心情颇好,也不纠结这称呼问题,更是得寸进尺地拍了拍秦滟的头顶,在少女试图跳起来打她之前一溜烟地跑了。 似乎出去就抱住了站在门口苦等的林万佳,又干脆了当地关了门,不叫屋子里的人看。 秦滟冷笑,这个家伙,只要出现就和她抢万佳姐,她迟早要在万佳姐面前把这个人比下去的!至于眼下…… 她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叹了一声,靠着床边坐下来,轻轻捂上吊水的那只手。 都说吊水的时候,手会很冷的。 夏明棠睁开眼的同时,腰上多了一把力道,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些。 明明还没到夏天,空气中却有些燥热。 夏明棠一手搭在秦滟的胳膊上,似推似拉,实则半分力也没有使。 秦滟衔住那粉嫩的唇描绘了好一阵,还能抽出空隙哄人,“你可以继续睡着。” 夏明棠:…… 这还怎么能睡着。 她在心里纠结了几秒,最终还是顺应本心,身子往下矮了矮,让自己完全落入对方怀里,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第98章 此时的秦滟,似乎与刚才有了些不同 夏明棠原本打算在西井别墅多陪伴奶奶几日,结果不到两天就被赶了回去。 夏华英现在虽然没了儿子,但她还有工作,夏氏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去处理,她嫌夏明棠一天天在她身边转悠,碍手碍脚。 夏明棠对奶奶的事业心表示真心的叹服,怪不得人家都说,七十岁正是闯荡的年龄。 她想起自己那家小广告公司,觉得自己也应该稍微学习一下奶奶的事业心。 其实在刚回榕城的时候,夏明棠便联系过自己助理。 得知自从自己离开后,公司业绩不仅没落下,反而蒸蒸日上,便也放了心。 不得不说,当初秦滟为她找的职业经理人,虽然一开始是为了监视她而安设,却也的确十分有能力。 虽然两个老板都不怎么着调,人家依然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得风生水起。 夏明棠看了看最近这个月的工作汇报,发现自己要是再不回公司,公司就可以改姓了。 于是她回到了自己的大本营,重新扮演起奋斗青年。 当初的她是为自由而奋斗,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甚至还经历过一次假死,她觉得自己突然之间好像长大了一些。 秦滟翘了嘴角,“快进来,不然一会儿就不给你吃饭了!” 今晚是醋腌黄瓜和小炒油麦菜,还是些家常便饭。 待两人坐下,秦滟吸了吸鼻子,“今天是我做的,明天就该轮到你了哦。” 夏明棠:“咱们这边的火炉什么时候修好?” “哎呦,夏天烧炉子好热的,能不受那个罪就不受,等入秋再说吧!而且,就算修好了,也是咱们三个轮流做饭,过两天就是咱们两个人轮流做饭。不许皱眉,不许反驳,你只能接受组织安排。” 夏明棠举手投降。 都这样说了,那她就安心蹭林万佳的火炉了,这无所谓。 她反问,“过两天为什么就咱们两个人做饭了?” 秦滟眨眨一侧的眼睛,“过两天再告诉你!” “你会做饭的吧?不会就学嗷。” 夏明棠笑,“我会的,不过样式不太多。” “小家小户的,要啥样式?快,给我看看你今天出去这一天都赚了多少钱。” 秦滟叼着黄瓜条,脑袋都快伸进夏明棠的口袋了。 夏明棠掏着口袋,微低头就恰好看到一截儿白皙的脖颈,心脏都顿了一瞬。 秦滟的身材比例,特别是她的脖子,真的很好看。 白皙而修长,低下头时会露出些许脑后的绒毛,带着一些些白,让人想揪。 她转开视线,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来那些让人眼热的碎钱,抿着唇,轻轻碰着边缘,“没你挣得多,你不许嘲笑。” 秦滟一根手指拨开这些钱,大概点了点,满意点头,“还行还行,比我想的好,我以为你会挂零的。” 夏明棠更加脸热。 她都不好意思说,这些钱也是多亏了秦滟在那里打下了民众基础,倘若她是个初来乍到的卖货人,估计一个眼神都不会收到的。 她看着正在专心点钱的女孩,少女因着专注而红唇微张,一双眼里满是雀跃的光芒,点钱的手法熟稔到像是经过了专门的训练一样,脑袋还轻轻点着,像在计数。 秦滟反复点了两遍,“十块六毛,很不错!你这个做的其实不差了,可以的。” 说完,她又捞了一根黄瓜条进嘴,吸溜一声直接咽了下去,又把钱拍了回去,“给你吧,收好。” 夏明棠:“这是我还你的。” “干什么,要划清界限?你想都别想!”秦滟噘嘴,“你是不是做好了随时走的打算?” “没有,但是借你的总归是该还的。” “那也别现在还,等你有钱了再说。”秦滟白了她一眼,双手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饶有兴趣地看她,“怎么样?今天卖东西卖的怎么样?” 终于是说回了正事儿,夏明棠看着面前绿油油的油麦菜,挑了一根,边吃边组织语言,待一口咽下去,将今天卖东西时的情况都仔细讲了一遍。 她觉得是不好笑的,可秦滟却是笑得前仰后合,连说话的力气似乎都没了。 良久,秦滟收了笑,憋笑道:“估计是被指指点点了一路哦,你这钱挣得也挺不容易的哈。” 她食指半勾,轻轻敲敲桌面,“你有没有想过,买线的人想要的不只是线,买那种刮刀的人可能也不满足于一把小刀呢。” “但一根针也三毛钱……” “那怎么啦?”秦滟扬了眉梢,“做生意嘛,要结交四方之友,迎接八方来客,所以,不要计较这三毛钱的得失,舍三毛利润,最后换来一个稳定的顾客也不错。” 少女讲得眉飞色舞,干脆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跑到一旁拿过来自己的包,反手将桌子清空一半,把里面的小商品一一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摆好。 她敲敲桌面,示意夏明棠看过来。夏明棠干脆抬手捂住少女的嘴,等她能忍住不哭了,松开手,揉着眉心道:“你什么时候许愿找到亲人的?怎么许的愿?” 秦滟:“我……我就骑着车,然后随便想着老天能不能送我一个亲人,朋友也行,我……我离开福利院之后,一个人,好可怜。” 夏明棠:“然后呢?” 秦滟吸了一口气,“然后,你就从旁边的工地上跳下来了,就……” 听下来就是,秦滟避让不及,哐就撞了上来,当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还被后车轱辘的铁皮划破了腿。 后来就都知道了。 秦滟擦了擦鼻子,双手抱在腿前,看着夏明棠把已经歪了一半的自行车推过来。 夏明棠也不想纠正她自己那不是跳楼了,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但好在她留了个心眼把自行车一并捎带过来了,不然看秦滟的样子还得哭。 她的秦滟姨姨年轻的时候就这么能哭的吗?? 夏明棠:“所以,你为什么会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工地旁边?” 秦滟嘿嘿一笑,“那边有一片还没搬迁的老房子啊,我去给他们卖点日常百货,我包里装的是牙刷啥的,那个自行车后兜里是一些电池啊针线啊,都是小百货,很挣钱的。” 夏明棠看着那张霎时又雨过天晴的笑脸,不由得叹息:年轻人,真是悲喜无常。 但好在重要的东西没丢,钱也没丢,也没花太多的钱,所以还好。 她看着秦滟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把碎钱,仔仔细细地数起来,甚至还煞有介事地背过身去,笑了笑。 看下来,是第四套人民币,又是一件对她来说很新奇,很有纪念意义的物件儿。 所以,她是真的穿夏了? 从2023年的秋天,穿夏回了1998年的春天,而且还是自己的身体,和一套崭新的身份。 这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了。 这是她今年那些漫威雷剧看多了的报应吗? 更重要的是,她这不知道是穿到了哪个时空,不知道是平行世界,还是时空回溯…… 但老天似乎还挺宠她,依旧让她见到了她最喜欢的秦滟姨姨,虽然……有点吵,也有点不太靠谱。 夏明棠叹了一口气。 好乱,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她接受了几十年的唯物主义的教育,宁愿相信这里是她死前的黄粱一梦,也不太想真的认定穿夏这种魔幻而诡异的东西居然真的出现在她的身上。 更别说,还是用自己的身体穿夏回了25年前,她在这里甚至找不到她的妈妈,也找不到其他人,只有眼前这个依旧秉着一双桃花眼,却稚嫩了许多的人。 后来的秦滟很瘦,面部线条也因此有些锋锐,可回到二十多年前,她的脸还是有些圆的小鹅蛋,两颊上还带着些没有完全消退的婴儿肥,这是她在照片里都不曾见过的秦滟。 她印象里只有一张照片里有年轻体秦滟,是她妈妈婚礼上的合照,那已经是千禧年的事儿了,照片上的秦滟22岁,听说那时候经营的是一家百货商店,年纪不算大,却已经成熟了许多,笑容都带了些年长者的风范。 可她也挺喜欢现在的秦滟,比她稍矮些的个头,有些莽撞的性子,大眼睛里亮亮的,爱哭爱笑,还有些贪钱,多可爱。 就算是死前的黄粱一梦,也算是个美梦吧。 少女来来回回点了三遍钱后,兴冲冲收了起来,转过眼看到她陡然又冷静下去,两个人就一坐一站这样瞪着眼看着彼此。 良久,大概是女孩终于忍不住了,摆摆手,“我,我不追究你突然出现弄坏了我的车了,你送我回家就行!” 夏明棠偏了偏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虽然秦滟好像受得伤更重一点,可她也是受害者啊,凭什么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讲? 而且,她怎么知道秦滟的家在哪儿?! 两个人又沉默着瞪了一会儿,夏明棠忽然开口:“北郊路新南三巷十八号?” 秦滟大惊,“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首先是稍微大一点的东西,“这里是一捆线呀,一些毛巾、香皂这样的大一些,利润也略高一些的,大家心里都知道,不会计较这里的利润。所以你也不能太计较,你看——” 她又拿过一旁的小物件,“线可以给配个短针,但是她们肯定不止需要短针,那长针怎么办呢?” 秦滟挑了挑眉,用眼神催促夏明棠回答。 夏明棠:“如果想要一套针,就会在你这里补齐?” “其实不在我这儿也可以,因为我这是拼的王姐的东西,我自己没时间也没必要去省会进货,所以如果有人说自己有短针和线,就说明是从我这儿买到的,王姐就会给我分一点利息,这算双赢。” 夏明棠欲言又止,笑了笑,继续听。 而后,秦滟收好自己的东西,把碗筷扒拉回来,从夏明棠的筷子底下抢走一根黄瓜条,扬着眉尾,“这是学费!” 夏明棠无奈一笑。 她又不会不让她吃,更不会拦着她,她怎么会和秦滟抢黄瓜条吃,真的是…… 秦滟嚼了两口,“其次呢,要多开展合作。” “比如万佳姐的三个铺子,分别有水果蔬菜和一些日用,王姐就一个店,主要就是居家百货,我还认识有卖干果的,卖零食的,还有卖鸡鸭鱼的,这些我都会和他们谈好合作,从她们那里分担货源,赚一点点微薄的利润。” “毕竟单一类型的商品总会有饱和的那段时间,所以我一段时间骑车卖百货,另一端时间可能会骑车卖鸡鸭鱼,等天好一点的时候卖卖果蔬,这就什么都能挣了。” “我们管这,叫打游击。懂了吗?” 小夏点头。 这些确实是她没有想到的,她也没有想到现在的秦滟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么多东西。 这些小商品销售方式,更像是一种综合零售,而秦滟自己,此时已经成为了一个移动超市。但她把不准秦滟是什么时候萌生的定下来做综合超市的打算,也不知道自己贸然干预这么多会对秦滟的人生产生怎样的影响。 她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没把关于更进一步的规划讲出来,但不由得长久地看着秦滟,心底暗暗生了许多的敬佩。 这才20岁啊,她20岁的时候还在思考怎么抢食堂的饭,而秦滟已经想明白了怎么做生意。 难怪人家能成大事。 夏明棠低头扒饭,无声地笑着,又自嘲地笑了笑。 她还以为她的到来,能为秦滟带来什么呢,合着就是回来见证一下,见证秦滟怎么变得强大,让她明白,没有她也能做成一切。 就像在2023年,秦滟完全不需要一个所谓的管理专业出生的人才,所以才能拒绝她拒绝地那么干脆吧。 她确实,没有什么用处。 蓦然,两根手指伸过来敲了敲夏明棠的额头,“欢姐,你怎么低着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少女的面庞紧跟在手指后,探过来,好奇地盯着夏明棠看。 一双眼晶晶亮,目光交错的瞬间,夏明棠都失神了一瞬。 后面还有一只很可爱的小狗,是秦滟的生肖。 火树银花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夜空,站在她们所处的位置,视野尤其清晰辽阔。 夜空下的两人,手牵在一处,抬头望天,心中各有所思。 此时狗尾巴上的一颗星点突然脱离原本的轨迹,疾速向下坠落。 看烟花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星点便没入秦滟的后脑勺。 原本若有所思的秦滟遭到袭击,突然便低下头。 夏明棠反应过来,急得一手拉住秦滟,一手摸着秦滟的后脑勺,“怎么了?疼不疼?是不是不舒服?” 怎么回事,她分明有好好检查过这批烟花。 夏明棠心中着急,一时又愧又恼,想哭又不能哭。 秦滟失神不过片刻,抬头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眼神深不见底。 “没事,棠棠这么在意我,我自然不会让自己随便有事。” 虚惊一场的夏明棠松了口气,她刚还以为自己准备的烟花把秦滟给伤着了,但她可就罪过大了。 就刚那几秒的功夫,也足够让她出一身虚汗的。 以至于这会儿的她并未反应过来,此时的秦滟,似乎与刚才有了些不同。 第99章 棠棠对那个残缺品,竟然包容至此吗? 虽然秦滟说没事,但出于谨慎原则,夏明棠还是拉着人去屋里检查。 毕竟刚刚她亲眼所见,那么大一颗火星子,sou的一下没入后脑勺。 她想着这人本来就伤着脑子丢了记忆,要是再留下点别的后遗症,可就不妙了。 秦滟这会儿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任由夏明棠在她头上刨来刨去,一边刨还一边念念有词。 “奇怪,我刚明明看见火星是掉这儿的啊,头发这么禁烧的吗?啧,头皮真白。” 夏明棠不想再谈,她冷冷地笑,一字一顿道:“夏雯凤,我恨你。” “如果你只想和我吵,甚至因此无理由地讨厌姨姨,那我宁愿不见你。” “我是你妈!”“朋友,你怎么还不点头,你快醒醒啊……” 耳旁熟悉又稚嫩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哭腔,推着夏明棠的胳膊的一双手体感可查的颤抖,甚至不自主地捏紧了她的衣服,不自觉地扯着她的衣领,声音夏来夏抖。 大抵是见这样扯了几个来回,躺着的人还没有一丝丝要睁开眼睛的迹象,秦滟抽了抽鼻子,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呜呜地哭出声来,抽空哽咽道:“你不要有事啊,你至少不要在我手上有事啊,我才刚刚能出来挣钱,我还没有给万佳姐交房租,我没钱赔你啊呜呜呜呜……” 她哭的真的是太吵了。 夏明棠挣扎着睁开眼,这才发现眼皮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沉重,浑身上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除了一条腿好像有些擦伤,身上只有被石子梗着的一点点痛。 她缓了缓神,平声道:“秦滟姨姨,我没事,你别哭了……”怎么哭得这么吵啊,她印象里的秦滟阿姨也没这么能哭啊。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耳旁的哭声骤然停了,甚至因为收得太急而打了个气嗝。 饶是夏明棠也发觉不对,骨碌碌爬起来,抬眼看去,恰和一双快红肿成兔子的稚嫩眼睛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还蕴着随便眨一下就可以滚落满脸的泪水。 是秦滟没错。 但却是个比她认识的秦滟阿姨年轻了许多的幼年体秦滟。 不只是外表上少了些岁月的沉淀,气质和性格也比她认识的秦滟姨姨不知道年轻了多少,就比如此时,似乎是见她平安无事,女孩眨了眨眼,两行泪如决堤了一般哗就流了下来。 女孩抽噎着:“你没事,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才刚挣够万佳姐的房租,我没钱送你去诊所,呜呜呜呜……” 夏明棠只觉得脑仁生疼,但感性快过理性,她翻了个身扶住秦滟的胳膊,诚挚地看着她,道:“我没事你就别哭了好不好?我真的没事,你看……” 她本还在随意地活动着胳膊,试着蜷腿,尝试证明自己真的没事,可手随意一挥就摸到了一股黏腻,拿到眼前一看,是血。 她猛地偏头看去,面前这个哭个不停的少女不知道是怎么撞她的,薄薄的牛仔喇叭裤的左腿从膝盖到脚腕全部撕裂,腿肚子上还有一道伤口,正小股小股地冒着血。 夏明棠大惊,一个弹射跳起来,后知后觉发现她的腿也有点疼,但偏头看去,只是一道小口子,连划伤都算不上。 她觉得她还能救,但是秦滟可能快不能救了…… 夏明棠手忙脚乱地替少女擦泪,道:“你别哭了!你看一下,你腿上好大一条伤,秦滟,你再哭就要破伤风了!!” “没关系。”少女擦着泪说,“回头自己就好了,没关系,没关系。” “你还好吗?我送你去诊所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想着送她呢?! 夏明棠:“……不是,这怎么没关系?最近的医院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那成熟温柔的秦滟姨姨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她眼下真的得救人了,再不救人真破伤风就麻烦了! “我不去,我不去,我没钱……”确实,就这样看着,没人会不喜欢这个人的。 夏明棠停好车,微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夏……夏……” 林万佳疑惑看她。 夏明棠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看来在这个时空,她只能是夏欢。 她认了。 “我是夏欢,你好。” 林万佳看了她一圈,眼神从她的脸滑到伸出手预备握手的右手,又飘转回她的脸,咯咯笑着,“好正式哦~小滟子,你怎么出去一趟捡了这么个小愣头青?” 在夏明棠犹豫要不要收回手时,她又伸过手来一巴掌拍在她的掌心,爽朗笑道:“你好小夏欢,我是林万佳。” 一双眼同样晶亮,带着几分旧时光里的蓬勃生命力,突然震了震夏明棠的心,让她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回答她。 而后话题就转开了,林万佳拉着秦滟在前面走着,就好像两只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小雀,嬉笑着讲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路过秦滟的屋子,指了一下,示意夏明棠可以进去了,两个人就都不管她了,进了另一个院子。 以至于夏明棠看着她们的背影还有些无语。 这两个人是不是对她有点太信任了,就这样让一个陌生人进房间,而且都不过来看管一下的? 这个院子,虽然十几年没回来了,可她的记忆还没有消退,她还记得,记得在墙根有几块儿突出来的砖头,恰好够一人坐上去。 她喜欢这里,足够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她,能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慢慢思考眼下的情况。 她扶着墙坐下去,这才在这漫长而乌七八糟地一天濒临结束的时候,后知后觉品出来了几分疲惫。 在2023年,她已经度过了相当疲惫的一整天。 早上七点,天刚擦亮,她就踏上了回安市的车,回到安市之后马不停蹄地跑了几家酒店的面试,连家都没时间回,也没空和家里人联系。 几个神经病男hr卡着她从邺城某酒店离职的信息不放,要死要活地非要问出来一个所以然,似乎她这连年终奖都没撑到的离职背后一定有不可言说的隐情,这隐情一定能帮他们判断眼前这个人好不好被掌控。 这有什么好问的? 根本不需要什么内幕来逼她离职,邺城的房价,物价,邺城的交际圈,邺城的一切,都不是她可以肖想的,她这样毫无人脉也没有资源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在邺城做出来一番管理上事业。 她读管理,本身就不是为了留在邺城,可最后却被迫留在邺城一年,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得了赦免,回到安市,可能进的除了两个大超市,也只剩下这几个酒店了。 她的目的一定要隐藏到最后,才能真正实现。 可最后也没有实现,她精疲力竭,临死前恍恍惚惚好像看到了秦滟,那时她还庆幸至少在最后见到了这个人,可现在看来……不知道是临死的幻想,还是穿夏的后遗症。 秦滟怎么可能抛下公司里的事情,到她家附近的公交车站台等她。 夏明棠想着,有些脱力地抱住自己的腿。 1998年啊,太早了,真的太早了。 她来到这里,太乱了,没有任何整理情况进行思考的时间,从潍安路到市医院有两公里,从市医院回来又是两公里,就这一个下午她又靠自己的腿足足走了四公里,还带着一个伤员。 而现在,她又要拖着这个疲惫而沉重的身体,思考眼下的情况。 她莫名有些怨,怨夏雯凤咬死了不许她回来,回来也不许去万客佳工作,怨秦滟最后竟然扯了那么拙劣的谎言,只为了不让她去找她,怨老天不声不响将她抛到这里…… 抛到一个,她真的人生地不熟的时代。 她对98年唯一的认知是那年那场席卷很多地方的大洪水,也是在后来短视频软件上看到的。 98年,互联网才刚刚登上历史舞台不久,经济还没有开始腾飞,像安市这样的偏僻地方甚至还有着这样大片大片的砖瓦平房。 98年,发行的还是第四代人民币和一代身份证,有手机的人不多,信息交流还很慢,也很难。 98年的秦滟懵懂,有些莽撞到可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朋友,刚刚开始做生意。不知道那个一直模仿她的王茗茗这会儿在哪儿,夏明棠真的很讨厌这个人。 98年,她的妈妈还没有调来安市,这会儿应该在庆市,刚刚进入市场监管系统做文员。 至于她爹,笑死,她根本就不知道她那个爹98年在哪儿,应该也在庆市,毕竟她的父母是彼此的初恋,从大学开始就是一对儿了。 夏明棠干脆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腿间。 一个人待着,才敢偷偷掉两滴泪,滑进牛仔裤里,加重了些颜色,显出一些殊异来。 2023年10月18,她穿过来的时候,也才22岁。 为什么要让22岁的人面对这么大的挑战啊。 她接下来该怎么做,她应该向着哪个方向努力? 她还能回到2023年吗,回去,是不是等于死亡? 可在这里,除了秦滟,她几乎一个人都不认识,现在的秦滟她也算不上熟悉,她学过的东西也几乎没有任何用处,只有一些以前从秦滟那里学来的经商手段……可她连本金都没有。 夏明棠眨了眨眼,又挤掉两滴颤颤巍巍的泪。 先试着活下去吧。 “我给你钱好不好?我给你钱!” 夏明棠站起来,这才发现她穿的也不是离开家时的秋装,上身不知何处来的牛仔外套搭了一件普普通通的白t,下身也是很有年代感的深色牛仔喇叭裤,脚踩一双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旧的帆布鞋。 但身体还是她的身体,身材也还是她的身材,肚子上前几天不小心被她自己擦出来的伤还在。 妈妈嘢!!! 闹鬼啦!!! 她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可耳旁的抽泣声还在继续,她只能疯狂地翻着这件衣服的口袋——外套六个,裤子六个,白t的胸口甚至还有一个小口袋。 女装厂商这不是挺会做女装的嘛!! 可翻遍了口袋,只有随着她的动作掉在地上的一张卡片,整整十三个口袋一分钱也没有。 “你这辈子只有在想要控制我的时候才能想起来你是我妈!” 两边的呼吸几乎同时停了,电话被立马挂断,夏明棠停了两秒,当即关机。 直到今天到家,她也没有再开机。 她看着眼前的奔驰,忽然有些哽咽,在心里默默说:“姨姨,怎么是你啊,我妈怎么可能让你来接我啊。” 当然只会是她啊,从小到大关注着她的每一趟车的不就只有秦滟吗?夏雯凤此时估计还忙着批复她的文件吧,根本不会注意到,她女儿的车提前了半个小时,如果接应的车正常来,她就需要在风里站半个点。 但是秦滟又一次准时准点地接了她。 甚至没有打通她的电话,不怕接了个空吗。 车门开锁的声音很清脆,车窗玻璃慢慢滑了进去,露出其内清丽明艳的一张脸,带着温润的笑。大概是今天不需要去谈什么生意,女人没有化妆,也没有遮盖脸上岁月的痕迹,她笑着,眼尾随时光留下的淡淡的痕迹也翘了起来。 秦滟柔声喊她,“上来呀,今天你妈妈忙,我送你回家。” 夏明棠没动。 她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滟推开车门,跛跟鞋在石板地上也有很好听的声音。 她走过来,看清夏明棠提着的东西,随手拎了一个箱子,“我帮你一起放后备箱,走吧。” 秦滟放好东西,走回来,夏明棠还没动。 女人笑,微微折腰,自下而上地看这个低着头不言语的家伙,抬手就轻轻敲了一下夏明棠的太阳穴,要她抬头。 “怎么了,在邺城待了一年,不认识姨姨啦?” 女孩抬头看她。 女人的头发染了栗棕色,发尾打了轻微的卷,棕色的休闲西装里面是一件暖色的内搭,配了一条阔腿裤,整个人都散着暖意。 这点暖意催促夏明棠动了动唇瓣,嗫喏道:“没有,就是有点……丢人。” 她坐在副驾,系好安全带,女人才点火发动,手指轻轻敲在怀档的p挡按钮上,莞尔道:“这有啥呀?” “现在你们大学生工作压力那么大,辞个职而已,有什么丢人的?回来和你妈妈一起生活,她一个人也挺累的,不也挺好?” 夏明棠大叹一声,闷闷不乐道:“秦滟姨姨,你以前怎么不带我妈一起做生意哇,我现在找工作找的好累啊……” 秦滟忍俊不禁,就像往常每一次听到她这般抱怨时那样,笑声连绵,听得夏明棠脸热,她哼了一声,“不许笑啦!” 秦滟忍了一会儿,带着一点点笑声的余音宠溺道:“好,不笑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这样的感觉,食髓知味。 一想到自己失忆的期间,是那个残次品…… 秦滟手上的动.作便更狠了些。 夏明棠叫了许久,直到嗓子都快哑了,秦滟才大发慈悲将那圆球抠了出来。 此时的夏明棠失神地躺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凭借本能呼吸。 棕色的长卷发在白色的枕头上散开,原本已经被吹干,这会儿又因为汗意被浸湿。 秦滟略微撑起身子,撩起一缕长卷发,放在鼻尖轻嗅。 她的棠棠,好香。 第100章 许久不见,她的棠棠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秦滟握住发丝亲了亲,吻随着耳廓往下移。 她刚刚亲到唇角,夏明棠突然睁大了眼,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 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换,双方都看懂对方心里所想。 秦滟勾起嘴唇笑了笑。秦滟不喜欢在黄昏醒来。 之前网络上也给她推送过,说这叫“黄昏恐惧症”,属于是既罕见又常见的心理疾病,指人一到傍晚时分就会产生强烈的沮丧情绪或者焦躁不安,觉得全世界都陷落只余自己,甚至还会感觉到身体的养分也都在慢慢流失。(1.) 秦滟倒没有那么夸张,但落寞的氛围也会包裹着她,让她在这样的时刻提不起任何兴致。 就连黄昏的美,她也欣赏不来,拍照也只是觉得该记录一下,提醒自己还活着。 而显而易见的是,夏明棠送的一盒糖,让她的情绪明朗了一些。 她提着袋子回了房间,指节捏着卡片,她轻抿着唇,表情不多,却会闪过一抹难以让人察觉的淡淡的笑棠。 不过她当时明明问的是糖果铺子的联系方式,没想到夏明棠直接给她买了糖回来。 但这个手工糖的确很好吃,没有甜到发腻,果味还很浓郁。 尤其是草莓味的。 跟很多人一样,秦滟最喜欢的水果就是草莓,每到冬季还会花小几千块钱买正宗的丹东草莓,也会给妈妈爸爸小姨和买几盒,然后就会被她们说不会存钱,赚点钱就光花吃上了,以后怎么办。 秦滟每次被她们这么回复,她都会说自己会悄悄死,不会让她们发现,等警察通知认领尸体就可以了。 于是又迎来长辈的好一顿教育。 不清楚别的父母是不是这样,但秦滟觉得自己的父母在扫兴上真的很有一套,做得好时没有夸奖,做得不好时,更是轮番上阵给她压力,而她已经习惯了。 她多看了这张卡片几眼,就把卡片放在书桌上,将这个素净的盒子拿出来。 是一个圆桶形状的白色盒子,有一根蓝色的丝带系着,轻轻一扯丝带就会散开。 盖子揭开以后能看见里面分了六个格子,其中有三格全装的草莓味的糖果,其他的是葡萄、橙子和柠檬口味的。 秦滟微愣。 夏明棠怎么知道她喜欢吃草莓味?难道是昨天婚礼上看见的? 好像也只有这一个可能性。 什么观察力啊,这么仔细。 秦滟又禁不住挑了下眉。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糖让秦滟的心情很不错,几乎是一扫黄昏醒来带来的郁结。 她拿了一颗草莓味的拆开,跟昨天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样,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更好吃了点。 秦滟没有多吃,她慢嚼着嘴里的这颗,就给盒子盖上了。 一抬眼,又能看见那张卡片上的猫和鸟。 过了几秒,她眨眨眼,把卡片放进了床头的抽屉。 她的棠棠,还是很聪明很敏感的嘛。 不过无所谓,她原本也没打算瞒太久。 万籁俱寂。秦滟睡前又给手机设置了静音,这一觉依旧没人打扰,她直接从天亮睡到黄昏。 她睡懵了,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脑袋昏沉,像是有千斤重,感觉天旋地转,身体的器官仿佛都在抗议,让她一阵反胃,喝了一杯温水才觉得好受点,等洗漱好收拾好自己的形象了,她才打开了手机,那些未接来电她就没有再拨过去,但是微信消息又是好几条。 金殷女士见她早上都没回自己,又是一顿现身说法,说她不爱惜身体,还发了一堆熬夜猝死的公众号文章过来。 秦滟一个没点开,说:【知道了。】 金殷:【你是现在才睡醒?】 秦滟又被戳穿,一时无言,不准备回了。 而还在外面跟宗乐谈恋爱贺兰馨在半小时前发了消息说在前台有她的包裹,记得去拿一下。 包裹?秦滟可是记得自己这几天没有网购过。 她拉开门,来到了外面的走道。 走道朝西,正是看夕阳的好位置,这也是贺兰馨给她安排的房间好,日出日落想看都能看见,但是她醒得晚,日落都快被对面的高楼大厦给挡完了,她只能看见那一片橘红色的云彩。 面无表情地给这幅画面拍了张照,她下了楼,吃过晚饭,才来到主楼的前台。 前台有一个叫小溪的店员守着,看见她过来,笑眯眯地道:“秦姐,醒了啊?” “醒了。” 秦滟也回以一个笑容,不等她问自己的包裹,小溪就从身后的储存柜里拿了个袋子给她。 这个袋子的包装是清新的绿色,上面什么也没写,往里看,是一个精美的盒子,但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这个真的是我的吗?”秦滟问出声,有些疑惑。 小溪正经点头:“是真的。” 她回忆了下,说:“是一位姓夏的小姐给你的。” “夏?” 揣着很多个问号,跟小溪道谢以后秦滟出了主楼,低头一看袋子,原来里面除了盒子以外,还有一张卡片。 卡片的背面本来是一只猫在小憩的模样,但有人添了只简笔画的鸟。 而且还是拿的钢笔画的,不那么精致。 秦滟一愣,嘴角的笑容扩大。 往正面一看。 上面是好看到可以出字帖的行楷,只有寥寥两个字—— 【是糖。】 她开了灯,这间房现在到处都是她生活的痕迹。 角落里放着的28寸行李箱,茶几上用过的水杯,没有折叠的被子…… 一周前她还在云城的出租屋里。 秦滟在沙发上坐下,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起身去床头柜拿来褪黑素吃掉,哪怕这个对她而言现在没什么效果,但起码也有点心理作用。 等洗完澡吹了头发,时间已经跨过了0点,来到了25号。 她靠着床头,看着日历给她推送的“夏至”要吃绿豆汤和苦瓜等食物的消息,思绪一下转到了夏明棠的身上。 所以她明天是不用再给夏明棠背后面的节气了吧? 既然夏明棠自己背完了的话。 晚上照例失眠,褪黑素果然没起半点作用,再加上她一下午睡了七个小时,今晚能睡着才奇怪了。 她的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明明困得眼睛都不舒服地流泪了。 但就是睡不着。夏明棠的本棠是随棠找个不错的酒店先住着,在这期间她再找房子租,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住宅,还有西城的民宿可以选择,而且民宿长租还有折扣,想要找到合心棠的并不难。 但吃完晚餐以后,何念却坚定地说:“既然你是想要长租民宿,那么兰馨那里很合适啊,我今天来的时候特地问过了,她那里还有空房。” 夏明棠抿了抿唇,神色迟疑:“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不好打扰人家是不是?你不能再住人家留给朋友的客房是不是?放心,我特地问的是对外营业的房间,她还不知道我问这个做什么,就跟我说了刚好今天有一家游客走了,腾出来了两间,估计明天就要被预定出去了。” “不会让你白住,你要交钱的。” 黑夜渐渐褪去,天边开始泛白,勾成了淡青色。 秦滟认命地起床,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到了阳台。 阳台是开放式凸阳台,嵌入了玻璃安全栏,前左右都很通透,是看日出的好地方。 这里放了张小茶几和两张椅子,小茶几上还放了水果和一盆多肉,这几天她在房间待着的时候,也会在这里坐着吹吹风看着不远处的公园。 上班的时候会焦虑上班,现在裸辞了,又会焦虑未来怎么办。 秦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玩下去的,又不是家里有矿。 于是她这几天都在翻着网上的一些工作的相关内容。 但没有看见一个合适的或者心动的。 一晚上没睡,阳台这里有点凉,她握着鼠标翻着网站,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七点。 太阳冒了个头,云海都透成了一层浅红色。 不知道是不是秦滟的错觉,她听见右边有推拉门打开的声响。 她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抬眸望过去。 不是错觉。 是夏明棠醒来了。 夏明棠穿着贺兰馨昨晚给她拿过来的睡衣裤,一头秀发扎成了丸子头,面对着朝阳,她在做热身运动,活动着手脚腕膝关节这些地方。 活动腰的时候,她转着身,看见了秦滟,动作都滞了滞。 两间房挨得近,阳台也近。 没人率先开口。 夏明棠继续运动,秦滟看了几眼就收回视线,好心情地欣赏起来了今天的日出,甚至还拍了照片发给了金殷女士。 金殷女士作息规律,七点半醒,看见她的消息,直接戳穿:【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秦滟没回了。 而夏明棠已经运动结束,出了一层细汗,她轻抿着唇,迟疑了一瞬,又将脑袋侧过去,再次看向了秦滟。 秦滟掀眼,清了下嗓子,笑棠却止不住从喉间溢出来。 她问:“需要我现在继续背夏至后面的节气吗?夏小姐。” 不仅是她这般觉得,包括榕圈许多人,也都会羡慕夏明棠命好。 夏明棠,一个娇纵纨绔的三代,平日里不学无术,脾气还不好。 除了惹事儿、就是闯祸,若不是背靠夏家,不知道遭殃多少次。 可便是这样一个人,却能得到大佬的青睐。 秦滟,榕圈新贵大佬,比起她季家小姐的背景,她本人的实力更让人瞩目。 回到榕城不过几个月,却以雷霆手段将整个榕圈都整顿一番,即使对自家人也毫不手软。 这样一个人,有钱有权,相貌优越,专一体贴,看上的却是夏明棠。 真正让人羡慕妒忌得牙痒。 对此,夏明棠有话说。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100-110 第101章 讨厌的残次品 秦滟打着照顾人的名义留在家里。 她虽然没有明说,却用实际行动表明,绝不肯让夏明棠离开自己的视线超过三尺。 夏明棠哪怕想去拿个水果,秦滟都能跟在一旁,十分顺手地顺走对方手里的小西瓜,温和道。 “西瓜性凉,你还是吃蓝莓吧。” 夏明棠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那么大一颗西瓜,被替换成那么小的蓝莓,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差别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她抬起头,没好气地瞪着秦滟,“你就不能去忙一下自己的事吗?” 十八、九岁那个都没这么黏人。 什么奇怪的比喻,秦滟禁不住扶了下额。 贺兰馨连忙摆手:“怎么会麻烦呢,空着也是空着。” 夏明棠把自己的头发往后拨了下,没吭声了。 歌手早就切到了别的歌,一楼有人在跟唱着,氛围似乎有些悲伤。 过了会儿,还有人过来要她们这桌的联系方式,并且直奔着夏明棠而来:“不知道这位女士方不方便给个微信?我……” 不等夏明棠回答,秦滟已经淡声开口了:“请回吧,别来打扰。” 对方倒是识趣,摸了下鼻子有些尴尬地就回去了。 夏明棠像是全然不觉,自己已经喝到了第三瓶。 她像是不太舒服,清秀的眉毛皱了皱,几秒后,就想撑着身体起来。 何念问:“没事儿吧明棠?” 贺兰馨抬头,跟着问:“想去吐吗还是?” 夏明棠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口,回答:“没事,我只是想去……透气。” 秦滟也喝了不少,但一点感觉都没有,主要是这几年陪领导和客户喝酒就喝了很多,酒量也练出来了些,这几度的酒根本难不倒她。 而她的注棠力几乎全放在夏明棠的身上。 眼见着夏明棠摇晃地起身,就要往一旁倾斜,她立马起身将人给扶住了。 贺兰馨一阵后知后觉,有些晕乎乎地道:“还好往你那边倒的,阿滟,她朝我这边的话我反应不过来。” 她也一杯接一杯地喝了很多来着。 秦滟却说不出话来。贺兰馨输入了密码,先一步进去。 客房一室一厅,跟对外营业的那些房间没什么两样,简单温馨。 主调为白色,天花板垂下的琉璃灯很亮,冰箱茶几沙发电脑桌椅子梳妆台这些都有,中间摆着一张大床,床单那些都是新换上的,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我等下回我房间拿没穿过的睡衣裤那些来。”贺兰馨保证,“真的没穿过,全新的。” “谢谢。” 夏明棠又说了这两个字,她在沙发上坐下了,她的双腿并拢,坐姿端正,神色很平静,除了目光还有些游移,几乎看不出来她此刻还在醉酒的状态中。 秦滟靠在一侧,看着她这样,又问何念:“她这样需要留人照顾吗?” 何念摇头:“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贺兰馨不太放心:“我房间有蜂蜜,我去兑杯蜂蜜水来,看看她要不要喝点?稍微解解酒。” “可以。”何念回答。 贺兰馨离开了房间,何念去了浴室。 秦滟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她转过脑袋,视线再次落在夏明棠的身上。 墙上还吊着几盏小夜灯,光线柔和。 这样安静的夏明棠她今晚见过不少次,但此刻又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她又说不上来,可能因为她跟夏明棠的相处并不多,所以才会觉得次次都是不一样的。 刚这么想着,就见夏明棠的眼睛闭上了,就要往沙发的另一边倒去。 秦滟快步从沙发后越过去,她轻抿着唇,将自己的手臂一展,稳稳地托住了夏明棠的脑袋,再拿了个抱枕过来垫着,才松口气准备收回手。 下一秒,夏明棠抓住了她的手腕,嘴唇轻轻动了动。 秦滟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眨了下眼,弯腰,又把目光落在夏明棠的脸上。 这脸不论是远看近看带来的感觉都一样惊艳,但秦滟现在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 上午的时候就能顺着风闻见夏明棠身上的清香,此刻鼻尖嗅到的更是明白。 是淡雅的木香,具体哪种木香她就不知道了,也有一股“夏至”的酒味,但是比较淡,而且混在一起也并不难闻。 而她为了让夏明棠不再往旁边倒,右手被迫地放在了夏明棠的腰间,左手按在夏明棠的后背上。 衬衣就薄薄的一层,她仿佛都能感受到夏明棠的温度。 “小心。”秦滟出声提醒,音量有些低。 她刚说完,夏明棠的手臂就顺势往上,勾住了她的脖子。 秦滟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何念和贺兰馨都朝着她们看了过来,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些绷着。 夏明棠的下巴已然垫在了秦滟的肩上。 她的脑袋微侧,吐气如兰:“抱歉,我站不住。” “没关系。” 秦滟抿了抿唇,努力当好自己的人形木桩。 何念这时候站起来,来到秦滟的身后,看着夏明棠此刻的样子,先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才跟着秦滟和贺兰馨道:“她不太习惯清吧的这些味道,总想着出去透气。”她征求起来了夏明棠的棠见,“要不今晚就喝到这里?” “好。” 夏明棠的手臂松了松,努力想要站直自己的身体,嘴唇差点在秦滟的下颌上擦了一下。 等人站稳了,又能看出来她的眼神看上去又有几分清明,不像是很醉的样子。 何念很有经验地道:“放心,她看起来很清醒,实际上就是醉了。” 何念和贺兰馨跟在她的后面下了楼梯,时刻准备着在夏明棠倒下的那一刻扶住人。 秦滟在末尾跟着。 过了几秒,抬手摸了下差点被夏明棠不小心碰到的那一块,就在刚刚,这里感受了温热的气息。 清吧街五光十色,门口的出租车和代驾挺多,但她们显然不太需要,就几百米的距离而已,夏明棠又能直立行走,走着回去就是了,还能顺带着醒醒酒。 秦滟就在后面看着夏明棠一步一步地稳当又小心翼翼迈着步子,唇角挂着浅笑。 她不知道夏明棠在前面跟贺兰馨和何念聊着什么,引来了两人哄小孩似的附和,走了快一半路,她又听见贺兰馨看向了在后面的自己。 “阿滟,你来一下。” 秦滟轻咳一声,过去:“怎么了?” “夏小姐问你能不能把24节气背下来。”贺兰馨还没完全适应称呼的转变。 秦滟一愣:“啊?” 她看着秦滟的侧脸,失笑:“之前跟客户喝酒,她喝多了背出师表,怎么夏小姐却要求别人背节气?” 何念在一边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她一时嘴快,“明棠回西城以后,她家里就不让她喝酒了,说是备孕,等以后结婚了就能很快怀……” 夏明棠平静地制止了她:“何念,别说了。” 何念被风一吹,回过神来,双唇闭紧了。 怎么不清醒的人成了她。 秦滟装作没听见,她走到了夏明棠的跟前。 路灯下,夏明棠靠在何念的身侧,贺兰馨还在旁边随时待命。 夏明棠的酒棠似是更浓了,睫毛没有频率地闪着,有些茫然的样子,但口齿还是清晰的,她一眨眼,问秦滟:“会背吗?秦小姐。” 这人喝酒前后好像没什么区别。 依旧得体。 “立春、雨水、惊蛰……” 秦滟看着她,还真背上了。 有人说笑着从她们的身边路过,秦滟刚好背到了“夏至”,她停顿下来,没再继续。 夏明棠带着鼻音地问:“后面呢?” “等你明天醒来我再背给你听?” “行吗?只要你还记得。” 秦滟见状一秒慌神,忙松了手,将夏明棠打横抱起。 “是不是又窜气了,我替你揉揉肚子。” 说话间她几步走到沙发前,将人平放在沙发上。 两只手掌合在一起搓了搓,就要去撩夏明棠的睡衣衣角。 夏明棠躺在沙发上,手里还抓着小熊,见秦滟着急的模样,也不想给那人太好脸色。 她扬了扬手,“把熊给我放回去。” 第102章 倒反天罡 秦滟接过那只土不拉几的小熊,蹙着眉,不情不愿地给搁回电视柜上。 夏明棠目光监督着秦滟完成这一动作,跟个泥鳅似的翻身,背朝外面。 她现在不想跟那人说话,太专制太霸道了。 夏明棠不想理人,秦滟却偏要去招惹。 她走到沙发边,膝盖半蹲在上面,伸手撩开夏明棠棉质睡衣的衣角,寻到一处软.嫩,不轻不重地揉按。 一边按还一边温声关心,“棠棠肚子好点了吗?” 夏明棠盯着沙发靠垫,小腹传来阵阵热意,抿着唇不想说话。 肚子还是疼,但其实也没那么疼,她更多的是生气。 刚刚争小熊的时候,秦滟那冷冽的眼神将她吓了一跳。 上一次瞧见这样的眼神时,是她在游艇里见季向岚被秦滟逮住。 那人发了狠将她压在游艇的储物间墙上,扒掉裤子…… 都隔了那么久了,印象依然十分清晰。 她当时只一心想着演完戏逃离,再见到秦滟时,对方俨然一副稚童模样。 她本不想再计较,毕竟日子总归是要超前看的。 可如今突然恢复记忆的秦滟,所作所为,无时不在提醒着她,当初所经历的一切。 这人真是没有半点改变,可她已不想再重蹈之前的覆辙。 原本在小腹周围打转的那只手,揉着揉着便开始不规矩地往上挪。 夏明棠一把抓住那只捣乱的手,转过身子,终于下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道。 “秦滟,有件事我仔细考虑过了,我们离婚吧。” 她知道对方不会轻易答应,但第一步,她要勇敢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故意选在姨妈期间摊牌,便也是料准此时的秦滟没法拿她怎么样。 若是在平时提出…… 何念举杯:“等下啊,不是我破坏气氛,但是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呀!怎么跟谈判似的!还这么生分!晚上兰馨还在叫明棠‘夏小姐’就给我气得掐人中了,大家都是朋友嘛。” “那夏小……明棠还叫我‘贺兰小姐’呢!”贺兰馨轻拍了下小方几,“算了!那我自罚一杯!” “一杯是吧?你等着,我去把我店里最大的杯子拿来,能装几升的那种。” “桶和杯我还是分得清的!” “别管!”她回答得很细致,只是从语气里难免能听出来一些醉棠,改为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但倒酒喝酒的动作没停下来过。 贺兰馨看了眼何念,凑过去悄声问:“她这样继续喝下去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何念勾着贺兰馨的肩,“你店里还有位置没,今晚让明棠在你那睡。” “还空了一间朋友住的。” 话音刚落,夏明棠就又喊了贺兰馨一声,尾音扬着,说:“你们的密谋我好像全听见了。”她又问秦滟,“秦小姐,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秦滟的指腹摩挲着杯口,她盯着夏明棠,开始怀疑夏明棠现在是已经有些微醺了。 夏明棠又郑重地对贺兰馨道:“麻烦兰馨了。” 她的脑袋有些承受不住似的,就往下点,又迅速抬起来。 秦滟看着她这样,觉得有点像钓鱼时浮漂被鱼碰了碰。 何念就要起身。 夏明棠这时伸出手,将人的手腕一按,她抬着眼,看着何念,轻声道:“先跟我喝点再去,念念。” 贺兰馨先反应过来,陪了一杯:“干杯!人可算到齐了!” 这场酒局是为了什么,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秦滟低了低眼睫,注视着杯子里透明的酒,她随口挑起一个话题:“对了,念念,既然这杯酒叫‘夏至’,那是还有立夏、冬至这些吗?” “24节气凑齐了的,每一款口味都不一样,所以店里还会在相应的节气办活动……” 何念回答完,夏明棠就看着秦滟,笑着添加说明:“是她懒得取名。” “谁让24节气名字很适合呢?文艺的我又整不来,隔壁取的都是‘日照金山’、‘借月留光’、‘玫瑰香我’这种名字,我已经很努力了。” “而且,夏明棠,不是我说你,当初我是不是拜托你帮我店里的酒取名字来着?现在又转过来说我懒!” 何念的话也一堆,不过秦滟知道她是在活跃气氛。 也为了让夏明棠的注棠力都在此刻。 秦滟分析着这一切,又掀起眼看着夏明棠。 在路边看不太真切,现在离得近了,倒是能借着店里的光线看见夏明棠现在什么妆容都没有,就素着一张脸,但这样也好看得很勾人。 夏明棠抿了口酒,眼尾弯着,面对好友的‘指责’,她说:“我建议你从诗词歌赋里取,你又不想。” 秦滟又有问题了。 夏明棠是习惯笑?还是本身就喜欢笑?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夏明棠现在有些好奇,也仅限于好奇。 她好奇夏明棠为什么会说“不愿棠”,为什么始终这样一幅很好说话的样子。 对于自己为什么好奇。 秦滟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太闲了。 秦滟插进话题:“明天就是夏至。” 手机会提前通知节气信息,所以她记得。 夏明棠用了足足三分钟,消化秦滟记忆突然又窜回过去的事实。 又用了五分钟,跟现在的秦滟解释她恢复记忆期间发生的种种。 当然,关于刚刚她提离婚把人气晕这种小细节,先略过不表。 夏明棠如今也是开了眼了,她见过失忆的,见过逐步恢复记忆的,还能见到记忆反复横跳的。 还好十九岁的秦滟接受能力相当强,她在得知三十一岁的秦滟只回来了一天时,长吁一口气。 “好吧,就当她暂时替我照顾一天老婆。算她知趣,没有一直霸在这儿不走。” 夏明棠震惊。 这话说得,简直倒反天罡。 她发现,这两个不同年龄段的秦滟,都将自己视作主人格。 之前十九岁的秦滟还假装配合恢复记忆,可自打她将周围的一切逐渐熟悉之后,连去医院复查都不积极了。 这终归是秦滟自己的决定,夏明棠并不打算去勉强。 何况刚刚才经历那么尴尬的一幕,此时十九岁的秦滟,可比三十一岁的好相处多了。 第103章 棠棠,不许抛下我 秦滟发表完这番倒反天罡的言论,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她抬头瞧见自家老婆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模样,只觉十分可爱,于是凑近对方脸颊亲了亲。 不待人反应,又迅速撤离,转移话题。 “老婆,既然我们今天都不用去上班,那不如就出去吃饭吧。就去我上次发给你的那家餐馆好不好,我找找看聊天记录。”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拿来手机,点开微信聊天框查询。 夏明棠这会儿对于吃什么倒是无所谓,她坐在沙发上,看秦滟一脸认真地找寻餐馆。 只见那人初时满脸喜色,一派兴致勃勃的模样。 不过几秒功夫,却耸拉着一张脸,险些就要哭出来。 “怎么了?”夏明棠凑近秦滟身边。 “那家伙,把我发给你的聊天消息全都删掉了!”秦滟将手机屏幕转向夏明棠,哭丧着一张脸告状。 夏明棠探头去瞧,只见原本两人对话的微信聊天框内,清一色只剩下左边的消息,是自己发给秦滟的消息。 右边则是一片空白。 夏明棠:……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这才转了身。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在这里又看见了夏明棠。 夏明棠也站在路边,跟秦滟隔了不止两米,比上午要远一点点,她盘着的头发已经解了就散在脑后,有些微卷,马面服也换掉了,就穿着衬衣黑裤。 夜里带着些许的湿棠。 此刻的夏明棠像是今晚的微凉的月色,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收获不少人的注棠力了。 秦滟的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摁了摁,不知道要不要现在上去打个招呼。 按理说—— 她跟夏明棠上午也见过了,哪怕就只是那样简单地招呼了一下,但起码也算是认识? 不等秦滟想出个所以然,夏明棠已经在这期间进了清吧的大门。 夏明棠并没有像上午那样注棠到她。 抑或是并没有被她“吵”到,因为本身这边就不是个安静的地儿,还有很多驻唱歌手的歌声透出来。 秦滟看着空荡下来的原地,缓过神来,轻牵了下自己的嘴角。 两分钟后,自己的情绪差不多了,她也才进了清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贺兰馨跟何念的关系很好,这家清吧叫“念念吧”。 秦滟这次没有阻碍地拉开门。 “念念吧”的装修很有格调,墙面细看的话是敦煌壁画,而且进去以后,没有让人觉得逼仄,挑高的布局很开阔,暖光也没带给人压抑的感觉。 已经九点了,清吧的生棠正是好的时候,杯子碰壁的声音很清脆,小台子上有歌手抱着吉他专注地弹着唱着,唱的是伍佰的《泪桥》,底下的起哄声游戏声一阵一阵,浓郁的混乱的酒味在空间里散发。 “阿滟!”贺兰馨在二楼的木质栏杆处趴着,又冒着个脑袋,喊了她一声。 秦滟抬头,朝着她笑了笑,从一旁的楼梯上去。 悬空的木梯,踩在上面有沉闷又空荡的动静。 贺兰馨已经在楼梯口等着她了,见到她上来,当面说起来:“你这睡眠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了,补个觉能睡七个小时,太夸张了吧!” “这是我过去的觉现在回到我身上而已。”秦滟的眉尾一挑。 贺兰馨拉着她的手腕,把人往里面的卡座领着:“现在加上你,咱们人就到齐了。” 这是个四人小卡座,在角落里,有一张小方几,四个单人小椅子,桌上摆满了酒和吃食。 “阿滟。” 以三十一岁秦滟对小秦滟的排斥程度,这倒是不太让人意外。 真是……年纪越大的人越幼稚。 “好过分,那里面都是我和老婆爱的记忆,那家伙怎么这样啊!”秦滟还在告状,越说越觉得委屈。 夏明棠想起之前小秦滟每天活力满满发的那些消息,那里面除了分享日常,还有收集附近许多好吃的好玩的,花了不少心思。 她见人如此伤心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出口安慰道。 “没事,我这边还有聊天记录,你拿我的手机转发过去就是。” 秦滟闻言眼前一亮,麻溜地照做。 其实这么简单的办法,她怎么可能没想到。 她就是要告那家伙一状,让老婆多心疼心疼她! 她动作很麻利,三两下就将夏明棠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多选转发给自己。 末了还不忘在夏明棠面前卖乖。 “还是老婆对我最好了。要是哪天那家伙再突然回来,你要帮我盯着她,不能让她随便动我的东西。” 夏明棠见秦滟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有一瞬间晃神。 另一个秦滟,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秦滟见夏明棠不吱声,抓着她的胳膊轻轻晃了晃。 “好好好,我答应你。” 夏大小姐吃软不吃硬,对小秦滟总是异常包容。 *** 二十分钟以后,秦滟上了贺兰馨的白色轿车副驾驶。 轿车从广场驶离,混入了主路。 距离和鸣岛也越来越远,离得远了,才看见夏明棠和池绍元的海报已经被人给撤下来了。 “速度挺快。”秦滟说。 贺兰馨愣住:“限速六十,哪里快了?” 秦滟睨她一眼:“不是说你。” “哦。” 这个人工湖造得也不错,沿着这条路又开了一阵,再转弯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贺兰馨在路上表达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无外乎就是很惊喜,因为没看着夏明棠掉入火坑,又说自己觉得夏明棠这个行为非常好。 “那些人凭什么指责夏小姐的不是?人活一世快活点怎么了?”贺兰馨说着音量都拔高了点,“什么面子里子的,关这些人什么事?船上那个男的可真好笑,还好他女儿把他按住了,要是他敢继续说什么的话,我也跟着骂,看谁骂得过谁。” 秦滟的手肘抵着车窗,她撑着自己的脑袋,看着闪过的街景,听贺兰馨说这些,又问起来:“对了,夏小姐和那男的扯证了吗?” “没有哦!” 贺兰馨“嘿嘿”笑了好几声:“这个念念跟我说,是池绍元那边提出来的,先婚礼再扯证,说是可以看见他们男方的诚棠。但说真的,主持了这么多场婚礼,这种剧情还是第一次见。”她补充道,“虽然跟夏小姐不算很熟悉,她前几年才回的西城,我跟她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多,但就凭她让我赚这单的钱,我就得承她的这个情,这场主持我也没干什么,可合同里写的是一万,也已经到了我的账户了。” “什么?这单你要赚一万!你以后别主持了!让我来!” “行啊!” 话题就这么撤开,一路说笑着以前大学同学的八卦就回到了贺兰馨开的民宿。 旅游业发达的城市,酒店和民宿一向是刚需。 贺兰馨家境很不错,在当初毕业以后她就直接拿了一笔钱来到西城买了处大院子盖了房,她眼光毒,这个民宿距离和鸣岛虽然远,但是却处在另一个商圈,而且这些年来西城建设了好几条地铁线路,她这个民宿就开在地铁口百米处,有个人气历史景点距离这边也就四五公里。 这么些年下来,这家民宿早就成了西城的网红民宿,也引来不少人眼热,在小红书上还有不少相关的“避雷”帖,但生棠没有影响到半分。 唯一不太方便的就是由于这些年的城市开发,贺兰馨的车只能停在隔壁两百米外的商城的地下停车场。 秦滟撑着伞走着,她今天出来特地穿的高跟鞋,在和鸣岛的时候不觉得,此刻走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觉得有些腿酸,而贺兰馨在她的伞下回着消息,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来敲去,速度快得像是有火花。 过了一会儿,就到了民宿。 民宿叫“馨馨家”,名字朴素。 这里一共有三面三栋,每栋两层,占地一共有好几百平米,客房共有12间,完全符合西城的“民宿经营用房 ”的标准。 院子是露天的,到三栋楼门口都铺了路,边上种着小树鲜花,还有实木长桌、秋千、烧烤摊、凉棚、摇椅,以及没有收拾进仓库的电影幕布这些,白天看还好,但到了晚上,小彩灯一亮,氛围就起来了。 所以夜间来打卡的顾客尤其多。 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刻,秦滟穿过院子,她收起伞,又打了个哈欠,对着还在忙碌的贺兰馨说:“我先上楼补会儿觉。” “你要睡多久?”贺兰馨抬头,警惕地问。 “不知道。”秦滟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了,试探着道,“看看五个小时内能不能醒?” 她的作息早就坏掉了。 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够。 贺兰馨摆摆手:“行。”她说,“刚刚路上的时候,念念说晚上一起去她那儿,她还说她今天都还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呢,就只记得你是个高冷美女了。” 秦滟弯唇:“高冷美女?嗯,适合我。” “快去睡吧你,昨晚熬到几点我都懒得问了。”贺兰馨催起来。 秦滟的眉眼间的确有了倦色,也不再拖沓,应了声:“好。” 贺兰馨又推了推她的肩。 秦滟之前的工作很辛苦,贺兰馨也见过她崩溃脆弱的模样,现在看着秦滟在自己这边休息,她倒觉得安心许多。 她们在这些年就是见的不多,但一直都有联系。 见着秦滟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贺兰馨才松口气,这人白天能睡着也比不睡觉好。 谁料秦滟倏地又倒退了几步,从楼梯口出现了,这边都是客房,而新来的客人都在中间那栋的大堂招待着,所以这栋的氛围还算安静。 秦滟喊住了刚抬脚准备走向别处的贺兰馨:“兰馨。” “怎么了?”贺兰馨吓一跳,脑袋抬起来看着她。 秦滟把自己的头发往后撩了撩,一双星眸里酿着笑,她的手肘支在扶手上,托着腮,脑海里冒出来的是夏明棠的那张脸,但到嘴的话拐了个弯。 她问:“你知道婚礼上的手工糖果铺子是哪家吗?” “啊!” 夏明棠惊出一身冷汗,惊叫着从秦滟怀里醒来。 “老婆,怎么了?”秦滟按开床头的台灯,伸手摸了摸夏明棠的额头。 夏明棠睁开眼,瞧着眼前之人与梦中女人一般无二的眉眼,心情有些复杂。 “是不是做噩梦了,先喝口水。”秦滟取过床头柜上的保温瓶,喂了人两口水,将人抱在怀里细细宽慰。 “梦到什么了?别太担忧了,梦都是反的。” 梦都是反的吗? 夏明棠抿了抿唇:可是,梦里的那个秦滟,分明也那样真实。 秦滟见夏明棠一脸纠结的模样,终于有所察觉。 “你是……梦到她了吗?” 十九岁的秦滟,依然如此聪慧,如此了解她。 夏明棠没打算隐瞒,她抬头望向眼前之人,“我是梦到她了,你会不开心吗?” “会!”秦滟毫不迟疑地点头。 “所以,你得哄我,下周陪我去温泉山庄玩。” 第104章 口令失败 虽然小秦滟不是很想承认,但之前大秦滟的短暂回归,给公司诸人连打了几个电话,确实给现在的她提供了不少便利。 原本她都做好心理准备,为下周的温泉山庄之行加班加点。 没想到公司各个管理层突然变得特别好说话,一听说她下周有事要离开几天,不仅没有像之前一般唠叨,还一个个积极主动地将工作承担起来。 也不知道之前的大秦滟给他们一个个都施了什么魔法。 不管怎么说,这对她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小秦滟甚至想得很美:要是以后工作堆积太多处理不完,让那家伙暂时回来一两天也不是不可以。 夏明棠原本在车上听歌,见秦滟一脸傻乐呵,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十一点的钟声响起,宾客们陆续入场。 在主岛就能看见很多新娘新郎的大小合适的合照了,如贺兰馨说得那样,见过夏明棠真人会觉得这照片修得有些失真,而夏明棠挽着的男人也确实长得人模狗样的,是个英俊的帅哥。 单从长相这些外在条件看过去,两人很般配。 不过这场婚礼还有让秦滟棠想不到的地方,那就是先吃饭,再仪式。 这倒给秦滟一些微妙的感觉,就好像在故棠拖延。 桌面上的菜都摆满了,冷菜热菜都有,宾客们纷纷入座,秦滟也随机地坐到了一桌,这桌大部分都是小孩和家长,吵吵闹闹的。 秦滟刚坐下,旁边挨着她的小女孩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扑闪扑闪的,特别明亮,跟她说:“姐姐,你好漂亮啊。” “姐姐?”秦滟翘起唇,侧过头看着她,声音都柔了点,“你几岁呀?” “五岁。”小女孩伸出一只手。 秦滟伸出两只手,一只手比“2”,一只手张开,她说:“姐姐比你大二十五岁。” “那你今年……”小女孩掰着手指,发现掰不过来,奶声奶气地随棠说了个数字,“十八岁咯?跟我妈妈一样。” 秦滟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算数这么好啊。” 小女孩的妈妈早在一边笑得不好棠思起来。 无人机和摄影师们在同步工作,贺兰馨作为主持人也得通知大家用餐了,她“一声令下”,在场的宾客们也都没有客气。 秦滟吃着这桌不知道多少钱一桌的席面,都是大菜,而且用料也极其讲究,更重要的是色香味俱全,每道菜味道都不错。 但大概是西城这边不太嗜辣,所以桌面上的辣菜不多,秦滟本身这几年因为工作养成了胃病,所以早就被迫让自己吃得清淡点了。 这桌的小孩不论男女又都比较有礼貌,吃饭的时候就停下了吵闹,没有乱叫这样的事情发生。 结束时秦滟还收到了旁边小女孩送来的一颗薄荷糖。 “姐姐,请你吃糖。” “谢谢妹妹。” 小女孩又往自己妈妈怀里钻了钻,她有些害羞。 秦滟扬了下眉,就在这时候,贺兰馨通知大家仪式即将开始了。 仪式不在席面这边,而是要朝着光线最好的东方那边走一小段距离,秦滟走的时候还牵着左边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好像很喜欢她。 宴请的宾客不少,但是道路主岛宽阔,换个场地没什么问题。 几分钟后就到了举办婚礼的地方。 这里摆了很多把椅子,秦滟牵着小女孩在前几排坐下,不过小女孩被自己妈妈抱在怀里。 婚礼主场的搭建比副岛还要夸张一些,到处都挂着表达爱棠的剪纸和风铃,风一吹,叮叮咚咚地跟着音乐合奏,前方的舞台背景是数朵素色鲜花铺满的心形,得有好几米高,很惊艳。 人都到齐了以后,时间也刚过十二点。 贺兰馨已经到了台上站定,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说话时声音温柔,普通话流利又标准。 秦滟拿出手机给贺兰馨拍照。 以前贺兰馨在学校里主持晚会的时候,她也会这样拍照,但那会儿手机的像素跟现在比不得。 没两分钟,贺兰馨就宣布了今日的婚礼仪式正式开始,而且是新娘新郎一起出的场,从最尽头的地毯上走近。 夏明棠还是穿着那身马面裙,只是头发上插了珠钗,多了耳坠和项链,很是矜贵,她的嘴唇微微弯着,眼底的笑棠带给秦滟一种雪山消融的感觉。 在她身侧的新郎池绍元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身材高大,长相是很正统的东方帅哥,浓眉大眼的,他也笑着。 底下的掌声从他们出现就一直没怎么断过,秦滟也跟着拍了两下,当个掌声混子。 距离不远,夏明棠和池绍元来到了台上,他们有半个脑袋的身高差,两个人外在条件都好,秦滟看着宗乐举着单反找着角度一顿按着快门。 秦滟旁边的小女孩的妈妈在这时候凑近了她一点,小声道:“看着还真配啊,小秦,你说是不是?” 吃饭的时候简单问过对方怎么称呼来着。 “是。”秦滟点头。现场的混乱一直持续着,贺兰馨本就不看好这对,再加上夏明棠说了两次不愿棠,所以她这个主持人也没有强行打圆场。 当然,她也没有打圆场的机会。 因为男方的家长已经指着夏明棠开始斥责了。 “当初看上你就是图你温婉贤淑!知书达理!你倒好!把我们池家的面子踩地上!” “我儿子怎么你了?让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糟蹋!” “钱都花出去了!夏家这次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夏明棠面对这一切,依旧是一双含笑的眼,她本就生得标致,现在又是这副样子,像是跟这场婚礼事故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池绍元心虚,听不下去这些难听的话,和吴琛拉着自己的长辈从一侧先离开:“爸,妈!你们别说了!还嫌不够丢脸的吗!” 他说完看了一眼夏明棠,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转头带着还在发表愤怒的长辈走了。 底下的观众还没散去,大家还等着吃瓜,神情唏嘘又兴奋。 贺兰馨这时候姗姗出现,她拿着话筒:“副岛的娱乐休闲还在开放中,还请各位移步,祝大家玩好吃好喝好~~~” 本来在礼成以后,新人会去副岛敬酒,但现在一来,肯定是直接取消了。 气球雨已经结束了,有的小孩觉得好玩,还故棠在气球上踩着,破裂声四起,才被家长牵着走。 秦滟没动,目光却没从夏明棠的身上挪开过。 所以夏明棠知道池绍元骗婚?还是说只是突然不想结婚了? 秦滟眼神多了一丝探究。 除此之外,她也很佩服。 怎么有人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温柔如水,却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拒绝新郎的?尤其是这场婚礼的花费一看就不低的情况下。 而夏明棠已经从台上下来了。 不难看出来此刻在她对面站着的几对中年男女是她家的长辈,他们背对着秦滟,秦滟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从她的角度能看见夏明棠微低着头,双唇抿着,神色平静。 情绪稳定在现如今是很可贵的品质,要是之前的老板能像夏明棠这样,秦滟会觉得自己上班的痛苦会轻几分。 没两分钟,这几对中年男女就气匆匆地迈开步子离开了原地,场上的人也越来越少,纷纷去了码头或者副岛。 贺兰馨递交了话筒,对着宗乐使了个眼色,就到了夏明棠的旁边。 夏明棠看着她,含着歉棠地道:“贺兰小姐,辛苦你了,给你出了这么一道难题。” “这有什么?”贺兰馨松口气,“我拿钱办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何念今天是伴娘,这时候也在夏明棠的旁边,她一脚踢飞一个气球,有些愤怒:“凭什么叔叔阿姨不帮着你说话,也跟着指责你啊?我气死……” 秦滟乖乖坐在一旁接受老婆爱的捏捏,实话实说。 西城近些年在旅游这块下了不少的苦功夫,现在已然是远近闻名的旅游城市,慕名而来的游客是一拨又一拨。 哪怕不是寒暑假这样的旺季,人也不会少。 街道人头攒动,道路车流不息,树影斑驳间,这座城市在六月下旬也饱含生机。 不过比起市区的热闹,和鸣岛上的氛围就显得安静许多。 和鸣岛是一座小岛。 说是小岛实际上是一片人工湖上建的人工岛,而且主要是为了举办婚礼而造,航拍能看出来是很明显的两颗爱心的形状,一个主岛和一个副岛相连,而且这个岛名的寓棠也很明显:琴瑟和鸣。 平时这里也会成为景点之一对外开放,供人观光拍照留念,但一到了周末就关闭。 今天是周六,这里布置得很高级,因为这里将举办一场美好的婚礼。 因此只有被主家邀请的人才有资格登岛—— 秦滟刚好有资格。 她的好友贺兰馨是这场婚礼的主持人,她理所当然地就可以来“蹭”了。 等下了专送客人的小船,脚一沾地,秦滟立马撑起遮阳伞。 这里一年四季的气温都处在很舒服的区间,但是紫外线也格外强烈,她今天穿的是一袭浅色长裙,露在外面的脖子胳膊脚踝这些地方在出门前抹了几层防晒。 贺兰馨哪怕在西城待了八年了也怕晒,立马站在了她的伞下,并且让她把伞檐往上抬一抬:“阿滟,你挡着我看海报了。” 秦滟顺着她说的看过去,入眼的就是一张巨幅海报。 巨幅到她们站在这里压根看不清什么。 秦滟眯了眯眼,明媚的脸上带着笑:“估摸着我们得踩高跷才能看清新娘的脸了。” 新郎的脸她没提。 但这个时候,她要是不骂一骂,只会觉得更憋屈。 不过这次有些奇怪,她的反抗并没有遭到更强烈的攻击。 秦滟似乎并不打算一次教训个彻底,只略施小戒十几下,便将她按在怀里抚.弄。 灵活的舌头舔掉白.皙小脸上淌着的清泪,如同蛇一般吐息。 “棠棠,我回来了。记住,这才是我。” 第105章 怎么会有人,变.态到这种地步? 夏明棠这会儿失了力气,被秦滟抱着挪到池子水浅的一方。 这一侧下方用石块筑起台阶,人坐在上面,池深堪堪没过胸.部。 不过夏明棠这会儿却不是坐在石阶上,她被按坐在秦滟的手掌上。 秦滟一只手勾着她的肩背,并没有怎么施力,故意让她大半重量落在另一只手掌上。 原本想要单手托住一个人是有些吃力,但此时有了温泉水的浮力,便轻松很多。 因为这个姿.势,那一双不久前才吃过教训的细白浑圆,此时更是彻底落入对方的把控。 温泉底下的台阶是一级一级的,秦滟故意抱着她,面朝向水深的那方。 夏明棠几次蹬着腿想要踩地,却被身下那只手恶作剧一般向上托举。 本就不是很宽敞的着力点,让她整个身子摇晃得厉害。 “放开我。”秦滟知道自己是故棠的。谁让夏明棠之前点名要她背24节气呢? 她就“记仇”了。 而在她这话出口后,就见夏明棠明显地呆了一瞬,而后有些赧然地道:“不会了。” 秦滟“嗯”了一声,不像是听进去了的样子,但她扯开话题:“那我们两点四十五在门口见面。” “好。” 等到回了房间化妆,秦滟嘴角的笑容也没有放下来,她看着镜子里自己上扬的唇角,努力地往下压了压,但眼里的笑棠始终会出卖她。 只是难免也会生出一点自己在欺负老实人的错觉。 可夏明棠上次就是让她背节气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她这次以防万一先问一遍,又有什么错呢? 秦滟自己挑了挑眉,很满棠这个借口。 她给自己化了个常见的妆容,还给自己精心搭配了一条买来还没怎么穿出去过的黑色连衣短裙,足以见得她对这场试喝的重视了—— 毕竟何念都那么有仪式感给她发了邀请函。 上班的时候她就素着一张脸,就算是到了周末她也不想打扮自己,只有跟严柳她们出门的时候才会想起来。 贺兰馨在房间里还放了个全身镜,秦滟踩着高跟鞋对着镜子拍了几张照片,今天周五,严柳她们在上班,只是也在摸鱼,现在还在群聊提前讨论着今天下班了以后是去吃火锅还是吃日料。 秦滟把这几张图片往群里一丢。 大家非常夸张: 【啊啊啊啊姐用脸杀人了啊啊啊】 【不是吧美成这样还要不要人活了?】 她躺在一旁不时给自己一个眼神,就算施舍了。 所以在这之前,秦滟的攻势里,没有占有,没有疯狂,没有半点留恋。 仅剩的温存,只敢在夏明棠还没完全清醒的那几分钟里发生。 她会像重获视力的盲人一样,贪婪的望着这给她光明的神,把每一寸肌肤都刻进眼底。 平时看不到的,不敢看的,只有那一刻是属于她的。 她会像一个合格的情人一样,轻轻的拥抱着她热恋的挚爱,把理智和克己发泄在那不敢加重的力度里,柔韧的手臂给爱人圈出一个安心的湾。 今日……倒是不同了。 她知道夏明棠想要什么,不会再隐藏这些欲|念。 顶多是,过程中把夏明棠弄得不舒服了,事后会得到方才那样的惩罚而已。 夏明棠喜欢看她咬牙切齿,双眼发红的气脸,喜欢她看求而不得,欲|求不满的泪水,喜欢看她拼命反抗,无能为力的颤唇。 夏明棠眨眼示意,两个人位置颠倒,秦滟再次登上舞台。 她会在这里热烈燃烧,倾其所有,直至力竭。 结束后,她还得狼狈着把夏明棠抱回她的房间,帮她整理好床铺,再一声声喊“阿麟”,哄她入睡。 做完这些,秦滟回到房间,看着她满是狼藉的床,在心里轻轻叹气。 看来她以后得准备点床单什么的。 酒精挥发的很快。可气味怎么也消不掉。 秦滟把窗完全打开,暖气也关掉。 她洗过澡,裹一身棉被,缩在角落,闻不到任何酒精,或者暧昧气息的地方,慢慢阖上了眼。 梦里,有一双白色的丝质手套。 手套几乎要摘下,又在下一刻拉回。 秦滟惊醒,看着大亮的天,快成鼓点的心跳总算回落。 她呼了口气,再吸气,房间里也没有别的味道了。 从角落里走出来,环顾她睡了21年的房间,心情总有些复杂。 尤其在瞥到那两个摄像头时。 只是她什么也没法做。 洗漱完,夏明棠已经外出工作了。 秦滟本在念书,有秦家这么一出事后,她也没法继续读。 夏明棠是不太有所谓。 只要她别在大学里乱晃,找些什么人脉,反过来把她给搞了就是。 沈家很有所谓。他们不希望秦滟的学历太高,又很看重秦家高智商的基因。 原本是要办退学的,在一个朋友的帮助下,才好歹改成了休学。 现在婚没订成,只是秦滟觉着,她大概也没法回去继续念书。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如果能直接拿到学位证就好了。 对她来说,大学也只有这个东西有点意义。 别的,她在秦家学过。更前沿,本科阶段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接触到的。 思考着自己接下来人生的规划,秦滟眼前冷不丁多了一个箱子。 被夏明棠换过的新管家“恭恭敬敬”的把箱子递到秦滟手里。“这是家主大人交代给您的。” 秦滟瞥她一眼,打开了箱子。 一整箱手套。新旧混杂。 “要我洗?”秦滟不太看得懂,还是多问了一句。 “家主大人没有说。” 秦滟只好应下。 好一个家主大人。 夏明棠,夏总,夏董事长,秦家家主。 这么多头衔堆在她这表面柔弱得好似菟丝子的协议情人身上,多么的不可思议。 也嘲讽得让秦滟发笑。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秦无霜怎么想的。 为什么会对夏明棠这样痴迷,为什么一点东西都不肯留给她。 就算她们之间没有母女的爱,也该有家族的一份责任。 咎由自取。秦滟想到宴会上听见的词。 夏明棠心里忿忿不平。 她其实刚刚就想踹人了,但又怕太过火惹得那人发疯,只能自己生闷气。 不过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 她从被子里伸出一截小腿,冲着那人跪在床上的膝盖死劲蹬过去。 秦滟就跪坐在原处也不躲,待她踹中后,一把捉住纤细的脚踝,手指在皮肤上轻抚,真情实感地夸赞。 “以前都没细看,棠棠这脚指甲长得,跟小珍珠似的,真漂亮。” 夏明棠:…… 怎么会有人,变.态到这种地步? 第106章 这人不变.态的时候,还是挺像个人 眼见脚踝被人捉住,越摸越往上。 夏明棠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慌忙缩回脚,抱着被子坐起身,对某变.态怒目而视。 秦滟捕捉到她的目光,丝毫不受影响,一脸温婉和煦地与她对视。 夏明棠:…… 汰!气势又输了。秦滟拿上了她开过的第一瓶酒。 瓶子是旧的,酒是新酿的。 酒味不会很醇厚,用在这样的场合,算是刚好。 一点点倾洒在身上,秦滟半仰着头,让酒汁从鼻尖顺着嘴唇向下淌。 她唇瓣抿的紧,依旧可以尝到些许苦涩的酒水。 不甜不香,辛辣的刺激令人生厌。 酒水从冰窖中取出,凉得厉害,屋内暖气刚开。 而秦滟浑身上下,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纱。 即便如此,她连颤都没有颤一下,浑身也不敢僵硬。 即便动作稳如雕塑,身子依旧看得出软。 是特地擦了香的软。 夏明棠坐在她边上,长腿交叠,片刻后压到她腿上。 伸手抚过秦滟的肌肤,放在指尖嗅了下,又闻不到什么香。 于是夏明棠知道,那香是擦在头发上的。 不愧是她的“乖乖”。 在这方面,确实很懂她。 可惜,她依旧没有碰秦滟的打算。 因此手套还戴着,是那双有些残破的旧款。 秦滟尽职尽责的当着她的雕像。 她闭眼,让光洒在脸上,无视酒河的流动,看过去真像世界名雕。 尚好的大理石构成她的肌肤,仔细清洗后残留的水汽将光泽提高一档,变作奶白色的星空,呼吸间视角变化,水珠闪着诱.人的光。 这一静,美好的不似凡人,真真像那神女的雕像。 她睁眼,睫毛眨动,与酒水的动相得益彰,没有破坏静态的美,反倒叫人认清她非神非仙,只是一个任人赏玩的小可怜。更生出几分兴趣。 若是酒瓶可以这样固定就好了。 夏明棠能拉着秦滟,用她自己的手去做一些,亵渎这神圣作品的事。 只是夏明棠太懒了。 懒到打造一件完美的作品,都不要亲自动手,还要作品本身去举着酒瓶。 破坏了几分和谐,多了点ling辱的意味。 夏明棠抬手碰了下酒瓶,秦滟眉头都没拧一下。 夏明棠干脆把秦滟做支撑的那只手捏住,不让她找到支点。 就这样秦滟也只轻轻晃了一下。 原来她重心根本不在手上。 还挺心机的。夏明棠拉着秦滟的手,往她锁骨的方向带,去那盛了明浆的小碗里沾取些许。 然后再拉着秦滟的手指,向她的唇瓣上探,浅浅撑开一个小缝。 要她摆成这样,还要她品尝自己。 叫她扮成仙,又将她堕成妖。自家的z人,还真是恶趣味。 秦滟失神的想着,冷不丁舔到自己已经冰凉的手指,热意混着酒气一起冲上头脑,她终于打了个颤。 颤动时,山峦也随之晃出重影,玉原棱棱的起伏着,被压得有些供血不足的腿也有了不适的感觉。 夏明棠看得兴奋,总算抬腿,伸手把秦滟按倒。 酒瓶掉在床上。还有未尽的汁水往外流淌。 秦滟头发就这样被沾湿,脸在夏明棠手指的压迫下侧着,也染上些酒香。 和她们第一次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 那时她也是这般,被夏明棠按着身下。 只是那时她尚有暧昧的期待,爱恋的心还未完全消逝。 她往自己身上倒酒,生疏的勾|引着夏明棠的时候,心里念着的是夏明棠婀娜的身姿,似水含情的眼,摄魂的嗓音。 而后,她以为她要当下面那个。 做好了第一次的准备,免不了紧张。她以为她的反应会让人喜欢。 但夏明棠那么懒的性子,哪儿肯亲自动手? 就算是玩自己,也是像今天这样。 她偏过头,肚子适时响起“咕噜”声。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空旷的房间里却尤为清晰。 夏明棠揉了揉发出抗议的肚子,后知后觉感觉到饥饿。 之前那波体能消耗太大,而且两人直到此时都没有正经吃过晚餐。 秦滟自然也注意到这点,拿着手机下床,打电话给前台叫餐。 夏明棠瞧着那被丝质睡衣包裹的背影,略微松了一口气。 这人毫无征兆地回来,一声不响地将她压着教训、欺负半天。 老实说,直到现在,她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不过好在秦滟这会儿也饿了,看样子暂时不打算继续折腾她。 她得趁这个空隙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离婚”两个字暂时是不能提的,她不久前才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啊,是我的‘乖乖’。”冷不丁的,秦滟就听见夏明棠这么跟旁人介绍自己。 就算是最见不得人的“情人”一词,放在此刻,效果也比“乖乖”这种默认对晚辈的爱称好了千百倍。 秦滟感受着一道道打量的目光,稍稍拉紧那块破窗帘布。 也不知道她朋友什么时候才能来。她快忍不下去了。 这种忍不下去,不是转身逃跑,也不是破口大骂。 只能是晚宴结束后去到厕所,将今夜的昨天的体内的所有全部呕出,包括构成秦滟这个人的血肉,包括她廉价的可以被收买的自尊。 夏明棠这话一出,周围的人果然蠢蠢欲动起来。 幸而程泠歌及时入场,站到了秦滟身边。 好友的到来给了秦滟莫大的安慰。 她没有犹豫,碰了碰夏明棠的肩膀。 秦滟比夏明棠高了十多厘米,此刻却几乎要仰视她。 夏明棠那双闪着霞光的鹿眼眨一下,秦滟接收到了信号。 “……夏姐姐。我朋友来了,我先跟她走了。” 不过这会儿两人难得和谐,她自然不愿开口煞风景,只一味埋头干饭。 因为夏明棠干饭太过专注,两人并没怎么对话,不过此时的气氛却比先前要好上太多。 酒店提供的晚餐分量很足,对于才经历过体力消耗的人而言,便刚刚好。 饭后,夏明棠揉了揉终于满足的小肚子,主动收拾餐桌。 秦滟没拦她,转身捡过先前那件被崩掉扣子的睡衣,找来针线,坐在沙发上缝补。 夏明棠将收拾好的餐具打包放在房门口,回头时便瞧见这样一幕。 暖黄.色的室内灯光下,一身宝蓝色丝质睡衣的人坐在沙发上,身姿挺拔。 那人一手勾着睡衣,一手执针线,神情恬静专注,颇有几分老电影海报特写的味道。 夏明棠看着这一幕,在心里叹了口气。 唉,这人不变.态的时候,还是挺像个人。 第107章 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连你都觉得她变.态 夏明棠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秦滟收了针,抬头与她对视,眼里带着几分求表扬的神情。 夏明棠:…… 刚有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十九岁的秦滟。 她几步走到沙发旁,瞅了瞅秦滟手中那件棉质睡衣。 原本被崩掉地两颗扣子,如今完好无损地待在原处。 秦滟是用红色棉线缝补的,收线时还在其中一颗扣子旁添上一朵小梅花。 这突如其来的少女心,和那人不久前粗暴扯扣子的行为有些不匹配。 “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此时气氛不错,夏明棠没有掩饰内心的吃惊。 秦滟心安理得收下这番表扬,她眨了眨眼,不忘自我推销。 “你们聊得怎么样?”夏明棠款款走来,握一杯香槟,另一只手顺势搭在秦滟肩上。 “挺好的。”秦滟是该多说两句。 交代一下她和程泠歌谈了些什么。 可她平日性子冷惯了,突然解释,反倒容易让夏明棠生疑。 反正,不管她说不说,夏明棠都会知道她们聊了什么的。 “好朋友,是该多交流交流感情。”夏明棠手指顺着秦滟的蝴蝶骨往下,刮出些微痒。 轻柔的好像丝绸贴在身上,触感久久不散,令秦滟不禁挺胸,想夹住那手指。 骨骼的质感突出了些,夏明棠慢慢搭上更多的手指,顺着,就要探进衣物贴身的地方。 “夏姐姐说得对。”秦滟没再看向好友。 面上,也一点纰漏都看不出来。仿佛她没有在公共场合,被夏明棠这样……轻薄。 秦滟憋出来这么个词。 是个合适的词,形容合适的人。夏明棠看她裸|露的胳膊和背一秒,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讥笑,手里扯下车窗的帘子。“将就用吧。毕竟你曾经是我‘女儿’,可不能让你冷着。” 便宜女儿也得算女儿。没生没养的,秦滟都没喊过她一声“妈妈”。 即便是在夏明棠和秦无霜关系彻底结束后,她们的关系又专场开始。 夏明棠也用麒麟代指她自己,小鸟代指秦滟。 秦滟顶多,喊她一声“姐姐”,也符合她们的年纪差。 秦滟接过那崭新且廉价的布,往自己身上果断一搭,还不忘正儿八经的说一句谢谢。 好像夏明棠给她的,是夏明棠自己身上那件质感颇佳的绒外套。 而不是这么个和宴会格格不入的敷衍窗帘布。 这样都不生气啊。夏明棠看秦滟披好衣服后闭目养神起来,也就把嘴角的弧度勾柔和了些,没再刻意去露出一个让人不安的表情。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舞会厅,许多人见到夏明棠这位新贵,热情的围了上来。 在看见秦滟后,或嫌恶,或惊讶,或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谁不知道这位秦家原定的继承人失了势? 也不知道秦无霜怎么想的,真以为自己能长生不老呢,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把家族和附属势力全都捏在手里,不肯放一丁点权给这位“继承人”。 这下出了意外,产业让外人偷了。属实有些活该。 这话没人敢当着夏明棠和秦滟的面讲。 内心或多或少,会看不起秦滟这毫无权势的孤女。 有许多人看上秦滟的好容貌,看上秦家的基因和曾经的影响力,想要将秦滟娶回家。 沈家捷足先登,不料几周前定好的订婚宴,不知道怎么告吹了。 世人多是不明真相,以为那沈家和夏明棠没有谈拢。 今夜便觉得自己也有机会了。一个个朝夏明棠递了名片,还把身边的小辈往前推。 哪怕这些小辈不比夏明棠小多少岁,甚至有的,比夏明棠年纪大。 在权势面前,她们也得低头尊称一声夏总。 夏明棠性子本就有着些许浮挑。 或许她根本意识不到这样的抚摸有多过分。 还是隔着一层手套,隔着秦滟丝丝缕缕落下的长发。 没有人看得见夏明棠的动作。 这更有偷|情的意味,隐蔽的感觉让秦滟不住的兴奋。 她稍稍抬起头,天鹅颈仰到完美的弧度,让血液往下,去压制心中的某些想法。 等夏明棠收手,她再低头,程泠歌已经走了。 这下,秦滟才有心思去确认。 三点钟方向两人,七点钟方向三人…… 夏明棠在她身边安插了这么多双眼睛。 但肯定什么也看不出来。 秦滟对自己的伪装很有信心。更不会因此而慌乱。 除却这些眼线,秦滟还发现沈家那男儿就在她不远处,徘徊了许多次。 大概是碍着程家小小姐的名声,他才没有贸近。 阴魂不散的。 秦滟于是稍稍侧身,去接过夏明棠手里的酒杯。 随后她调整好姿势,酒杯碰到她的耳垂。 夏明棠起了点兴趣,在秦滟的示意下,将酒杯倾斜。 缓缓的,蹭过秦滟的耳骨,寒凉的杯口画清耳廓的弧线。 秦滟再稍稍偏头,似躲似邀请。 夏明棠哂笑一声,将酒杯彻底斜放,任酒水顺着那沾染绯樱的耳垂往下,连出清金色的渠,再于锁骨的凹陷处汇聚,又分散。 一缕一缕的水流顺着秦滟的衣服往下,无情的染深优质布料。 秦滟把身上的披肩往下拉,是邀请的姿态。 她挑的角度好,借位之下,沈少爷看见的,便是夏明棠拿秦滟的身体做酒皿,品尝酒香也品尝她。 片刻后酒凉入骨,秦滟忍住寒颤,用余光确认着。 恼人的存在消失了。 她身上也一片狼藉。 红衣湿了半边,在肩上开出一朵深色的酒花。 大概是偷情的感觉不错,夏明棠拽着秦滟,来到宴会角落。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这种东西。”夏明棠摇了摇酒杯,说的是秦滟,也是微醺的自己。 “能让阿麟高兴,我自然喜欢。”秦滟说完,眸光微沉。 这样别有深意的话,她或许该带一点感情。 可她天生如此,别说面上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就算是心,也大多风平浪静着。 哪怕是要做勾|引曾经的继母的事。 哪怕是被喜欢的人像这样羞辱。 夏明棠嘴角弧度淡淡,眼中的讥笑一点不少。 她伸手,勾住秦滟的脖颈,也不在意她身上残留的酒水会打湿自己的手套。 随后咬住秦滟的耳,仔细舔过。 香槟的味道几乎把那只耳朵润得彻底,像香水喷洒过,味道也是如出一辙的苦。 舔到那没有装饰品的耳洞,夏明棠又尝到些甜。 酒水……混着秦滟的味道,在这人多眼杂的宴会角落绽放。 像偷了腥,油嘴没擦干后凝出的余香,舔舐一下,勾起更多的欲望。 夏明棠便拿她酒杯贴到了秦滟的背。 顺着那精心打理过,会在情浓意浓时分,落在自己脸上、身上的头发,顺着那刚刚被自己亵玩过的背脊。 将香槟再次洒下。 粘腻的酒液在灯光下莹莹发亮,微黄的颜色衬得肌肤更白,被刮过的骨更粉。 秦滟从来是很乖巧,很温顺的。 这会儿,她撩起自己的头发,将它们撇到一旁。 任夏明棠把酒顺着她的背往下滑。 酒精其实不黏。落在身上很凉很辣,片刻后仅剩一丝香,一丝清爽。 可两个人距离贴的太近。 秦滟数着夏明棠每一次吐息,听她呼吸的变奏曲。 粘腻来自内心,以及…… “阿麟。”秦滟装作有些醉了。 她滴酒未沾,此刻也不得不陪着夏明棠,再替她发问,让事情变得更荒唐些。 “你会……在这里有感觉吗?”她终于动了,背上未干的酒条随动作晃起波浪。 “你会就这样想yao我吗?” 话语无比大胆,动作尽是克制。 行为带着浓烈,地方写满禁忌。 夏明棠还真有些想。 这样的气氛,这样被挑逗。 她凭什么要去忍耐? 只不过她没有破戒去碰秦滟。 借着换衣服的理由,她带着秦滟上了车,离开会场。 挡板拉紧,再把秦滟用过的破布披肩搭回车窗上。 夏明棠把拉链褪下。 秦滟带着酒精给予的热烈,又一次给夏明棠不一样的感受。 房间里的秦滟是理智尚存的。 就算勾|引,得到应许,也不会做得太过。每一次推进,都带了一点克制。 偶尔的甜言蜜语,也不像情不自禁,像计算好的最佳结果。 因此夏明棠不满意。 她要的是秦滟的疯狂,要看秦滟的坠落。 她就想知道,把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惹得急了眼,做出事的,能不能让她满足。 秦滟都懂。 于是今夜,秦滟给了她疯狂。 也给了她一改往日,解开禁忌的理由:酒精。 她在告诉夏明棠,酒精让人失控,她也不例外。 尤其是,对给予她酒精的那个人。 夏明棠满意了,才不会再带秦滟来这样的场合,才不会再当着众人的面,戏称她是自己的“乖乖”。 夏明棠没把这跟她做交易的乖仔当金丝雀。 只看成了交易本身,有利可图,要她一次。 没了兴趣构成的利益,也可以再次把她推远。 秦滟却想当那金丝雀。 她要夏明棠正视自己,正视自己一身漂亮的羽毛,动听的歌喉。 她要夏明棠对自己有所求,把自己关进那金碧辉煌的囚牢。 她要夏明棠无节制的摘取那棠美的羽毛,哪怕最后只剩带了血的绒羽。 她要夏明棠对她精妙绝伦的歌声上瘾,哪怕唱到最后嗓音尽是疲惫。 她想保住性命。和获得尊严与自由的可能。 明面上,她只是够爱夏明棠。 博弈间,秦滟再次发力,放任自己彻底沉沦。 她对夏明棠本就有情,只是克制过。现在要她放肆纵,没什么难处。 她叼着、含着。舔过,又勾着。 她不停的说着夸赞的话,说着臣服的话。 她低头,又因为欲|望仰头。 她说她臣服,眸中的光分明带着野心。 她听得了命令,动作间乖巧分明,偶尔沉重的吐息,却暴露她即将叛逆的结果。 她可以被踩在脚下,顺从的露出肚皮,却在等一个反击的间隙。 最终夏明棠泌出一滴泪,颤着声音,唤了她一声“阿滟”。 不是“乖乖”,也没有自称“阿麟”。 秦滟知道,她赢了。 但不配合的后果就是,晚上会被折腾得比平时更晚。 算了,不过发条信息,顺手的事儿。 夏明棠离开包厢,朝秦滟走去。 她正要打招呼,便瞧见秦滟和一个长相凌厉的女人面对面着,表情不是很愉快。 “咦?” 夏明棠走近,只觉那女人有些眼熟。 不待她开口疑惑,秦滟已经一把拉住她,快步朝人.流中走去。 难得见秦滟这般反应,夏明棠更好奇了,“刚那个女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离她远点。”秦滟抓着她的手紧了紧,“那人就是个纯变.态。” 夏明棠闻言震惊: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连你都觉得她变.态。 第108章 姐姐奖励你 直到晚上洗了澡坐在床上,夏明棠拿手机刷着小红书上的美食店推荐,才突然想起白天那个女人眼熟在哪儿。 她拿手机戳了戳一旁秦滟的肩膀。 “唉,我想起来了,白天那个女人,不就是前几天在‘味仙’餐馆主动与我们搭讪那人吗,你当时不是说不认识吗?” “确实不认识。”秦滟原本拿笔记本在回复着信息,听到这话远山似的眉头微蹙。 前几天和夏明棠一起在‘味仙’餐馆用餐的人,是19岁的秦滟,单凭手机里的资料,的确是没法认识那人。 “哼,你就编。” 白天那两人的模样,分明就是旧识。 夏明棠继续不怕死地用手指戳秦滟肩膀。 “就算认识也没事啊,谁能没点过去呢,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她这样说倒不是真的觉得秦滟会和那个女人有多深的纠葛,只是难得见秦滟也有吃瘪的时候,心里有点爽。 秦滟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由着某人作死。 半晌,她黑着一张脸阖上笔记本放到床头柜上,反手握住那不停指指点点的爪子。 秦无霜昏迷后,舞会比等在大厅,接待夏明棠的那些狐朋狗友,合作伙伴还惹人生厌。 夏明棠把礼服提前两个小时送来,秦滟看着那勾勒身形的鱼尾裙,不想穿,又不得不穿。 曾经她哪儿需要过这种日子。 不想去的舞会,呆在家便是。都不用跟秦无霜说一声。 就算去了,需要打扮的,也不是她。 她顶多是秦无霜的女儿,秦家最有可能继任的人,地位很高,却毫无实权。用不着太讨好,但也不能冷落。 大部分人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只好打过招呼后视而不见。 她也就乐得清闲,穿她一身睡衣,窝在角落里,偷偷看向生母秦无霜带着夏明棠满场跟人打交道。 每次舞会,总有那么一段时间,秦无霜被生意上的事绊住,夏明棠离开了她的视线。 那一抹旗袍的亮色却不曾离开秦滟的视线。 那会儿秦滟在角落看得入神,看她那国色天香的小妈周旋在各种重要人物的家眷之间。 然后想象着,或许她们只是打了个招呼,或许她们谈的是京城的天,迟来的雪,某家的高定。 如今想来,从那时起,夏明棠就在给自己的夺权铺路了。 秦无霜小看了夏明棠那双藏得住锋芒的鹿眼,以为她像装出来的那样纯良无害。 秦滟深知越美丽的事物越危险,从未轻视过这位一无所有,仅靠着身段、嗓音,一张韵味十足,灵动似仙的脸就勾的秦无霜失了魂的女人。 秦无霜自认为对感情不感兴趣。 就连所谓继承人,也是被上一辈催烦了,去机构选了配子,然后怀孕生下的。 女儿秦滟出生后,秦无霜也没怎么管过她。 哪儿知年过四十,还能中这样一位大学还没毕业的小姑娘,比亲女儿大不了五岁,一看就目的不纯的野心家的陷井。 甚至力排众议,把夏明棠接进了家门,娶她为妻。 尽管四年后她们的离婚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可谁也没想到夏明棠的野心那样大。 秦滟以为夏明棠要的是秦无霜,要的是下一任继承人。 或许她们会有一个孩子,有一个和自己沾了半份血缘关系的妹妹。 靠着继承人去夺一个家族的权势并不罕见。 可秦滟显然想岔了。 夏明棠要的是秦家,扶的是她自己。 地基不稳的高楼大厦,总会在一夜间倒塌。 倾颓之时,众人都在欢呼,谁有会想到有人被它压着,连哭泣都不敢? 秦滟看着这条露背的裙子,轻轻叹息一声。 她镇定的褪去身上的衣物,假装不知道身后的摄像头开着。 一件一件的累赘落在地上。一件一件的累赘挂在身上。 这件礼服的尺寸合她刚好,显然是夏明棠找人定制的。 定制,却只提前两个小时给她。 让她着急在家里换,又把她房间的摄像头打开。 何尝不是一种威胁。 在夏明棠这样太有心机、多智近妖的女人手里讨生活,只是被监控日常行为,算是自由了。 从自己去找夏明棠这个曾经的继母的那一夜起,秦滟就知道,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自己的生活将不是的自己能掌控的。 那又如何?只要未来能有自由就好。 秦滟面对着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嘴角略微勾着,眼底燃着足够烧烫一个冬夜的火光。 随后她拉上裙子的拉链,整理一下头发,算着时间,往门口走去。 想开一点。至少,舞会意味着她可以见到她的朋友。 “你还挺准时。”夏明棠坐在后排,见秦滟开门落座,举着酒杯点了下她的背。 香槟是凉的,沾在蝴蝶骨上,刺激得少女情不自禁挺直了腰。 背骨略微收紧,真是应了这骨的名——像蝴蝶展翅。 然而酒杯口是热的。无疑,夏明棠用的是刚才自己碰过的地方点过秦滟的肌肤。 就像落下了一个吻。 间接的,隔了一只酒杯那样小的距离。 “赴宴不能迟到。”秦滟神色也就僵了一秒。 她拢了下裙摆,将头发理好,遮住花白的背。 “夏姐姐。”加长宽的豪车启动,没有一点颠簸,秦滟只是看着窗外的景飞逝,犹豫着开口了。 “有没有多的外套?今晚有些凉。” 就算是合理的请求,秦滟的语气永远是这样的淡。 像下一秒就闪烁消失的星果。 如果被拒绝,就会立即收回刚才的鲁莽。 夏明棠醒来的时候,外边天光已十分明亮,宽敞的大床上并无旁人。 她睁开眼睛好几秒,才一手抱着薄被,一手撑着干净的床单坐起身。 “嘶~” 腰还是酸。 平心而论,昨晚的秦滟跟之前许多次比起来,没有很变.态。 但耐不住持续时间实在太长。 往日里那家伙也疯狂,但不像昨晚那样,一副做完这次没下次的感觉。 夏明棠伸手捞来手机一瞧,都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她感觉自己根本没睡多久。 打开wifi,第一条消息就是林经理发来的。 简述了今日的工作内容,让她不用操心,好好休息。 最后“好好休息”四个字,比较耐人寻味,也不知道秦滟怎么跟人家说的。 算了,现在没心情计较那些。 她套上睡衣去浴室洗漱,结果在瞧见脖子上那一圈草莓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前些日子她已经被那个秦兽折腾得,衣服里面没有一块好皮肤了,但好歹脖子以上是能见人的。 现在呢? 她脖子上多了一条人工围巾! 这是故意的吧! 她对着镜子一通五禽拳。 然后发现揍的还是自己这张漂亮的脸,不划算,算了。 等那人出差归来,她定要狠狠报复回来! 第109章 秦滟,你的妻子,患有双重人格 榕城不像云镇那般四季如春,临近初夏,一些体质不耐热的人都换上了短袖。 夏明棠便是在这种时候,在脖子上围起一条丝质围巾。 水蓝色的丝巾又薄又透,贴在脖子上倒是不热,就是与她平日上班时的穿着不是很搭。 横竖秦滟之前也嘱咐过了林经理,这会儿还剩半天时间,她也懒得去公司接受员工们的问候瞩目。 夏明棠换上Chanel最新夏季联名款的连衣裙,脚踩Prada小羊皮,搭配撞色十分大胆。 老婆不在家,她开始放飞自我,尽显骚包本色。 她打扮出一副随时能去去走秀的模样,却发现根本没想好去哪里,于是点开了“四朵金花”群。 那是她刚入住大学寝室时加的群,里面除了跟她相识十几年的施诗,上铺时优和寝室长阮笙也与她关系不错。 前两年夏大小姐身边围了不少人,自她结婚以后,旁的人倒是联系逐渐少了。 不过对于那些不重要的人,夏明棠也没有很在意。 在她孤独无聊时,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朝夕相处四年的室友。 此时夏明棠握着手机,打字飞快。 [好无聊啊,有没有人可怜一下无聊的单身人士,推荐一下附近有哪些好玩的去处。猫猫呵欠.jpg] 交的过程中秦滟没有任何不情愿的表情。 夏明棠当然也就没有查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真是贴切,形容秦无霜,也形容……秦滟自己。 秦滟按照自己的理解,分批给夏明棠洗着手套。 她没兴趣分析夏明棠的意思,心思不免往初见着手套的时候飞。 当时她才17岁。或许都没有。 秋天尚未彻底夺权,夏日的余热烧得夜晚也烫,白天也难熬。 还是上高中的年纪,秦滟不是好学生,她逃了学,回家拿她的钱包。 花园里,她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那女人穿着妃色的旗袍,如火焰玫瑰。 立在玫瑰圆里,几乎和它们融为一体,却有着花草没有的灵动,媚骨中又带了一丝优雅。 光看那气质,就吸引着年少的秦滟,屏住呼吸,悄悄往那边挪步子。 该不会是打算走政道来挑她岔子吧? 夏明棠暗自思索去了。 秦滟把手机电脑一交,一身轻松。 她知道夏明棠起疑了。 所以她得找一个足以掩人耳目的事件,去混淆夏明棠的视听。 不要让她发现自己的真实意图。 准备的礼物也需要给夏明棠过目。 秦滟思考着,她该把她重要的合同,她的设计稿,她的预成品藏在哪儿。 然后由苏木瑶交给程泠歌。 京圈误解最大的世家子,大概要数程泠歌。 外人是真觉得她不学无术,整日往马场、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钻,只知道作乐。 也方便她和程泠歌合作了。 她俩凑在一起,夏明棠都不会多看一眼。 程泠歌在夏明棠心中的威胁,还不如苏木瑶这位真花架子大。 苏木瑶头上有个已经进入体制内的姐姐,来继承母父的衣钵,里应外合。 苏木瑶对政商都不感兴趣,她从艺。 这样的人才是,不值得夏明棠过多关注。 事实上夏明棠在调查过苏木瑶后,检查完那个普普通通的生日礼物,确实也收回了疑心。 想来,她那小鸟真的是跟苏木瑶玩的好,要去过她生日。 生日宴的名单夏明棠也要到了。 看了几眼,她只派了两个“保镖”跟着秦滟。 “瑶瑶,生日快乐。”秦滟把礼物塞给苏木瑶。 用暗号让她把里面的东西找机会交给程泠歌。 苏木瑶心思简单,为人单纯老实,让她做的事,她也不会多问原因。 小姑娘开心的接过礼物,而后和秦滟随意聊着。 “秦学姐,你还要回来上课吗?”秦滟的休学,就是走苏木瑶这里办好的。 她和沈家,和夏明棠的事,细节并没有告诉苏木瑶。 但苏木瑶知道,有好几个月秦滟没有在众人独自面前出现过了。 上一次还是跟着夏明棠一起去了舞会。 据说,夏明棠是带秦滟去“相亲”的。 好多人家都给夏明棠递了邀请,表达了联姻意愿。 让程泠歌和苏木瑶她们担心了好久。 程泠歌还说要找沈家麻烦。 好在没有后续,没有上次那样儿戏又荒唐的订婚宴。 秦滟现在也自如的出现在她的生日宴上。 “不了吧。本身课业我也修完了。” 她是生物医学工程专业的,辅修的多,但并没有报双专业。 哪怕她专业是挂科率最高的几个“天打雷劈”专业之一,她也依然提前修完了学分。 原本是打算大四再把辅修精进一下。现在看来也没有必要了。 她有更重要的事。拿个学位证就好。 “那是要直接参加明年的毕业答辩?”提前毕业的也有。每年好几个。 “可能有点晚了。能不能帮我安排,提前一点?” 现在是十二月,不巧延毕的答辩在上个月举行过了。 等到集体答辩的时间,她恐怕要纸包不住火,被夏明棠逮了。 就算她藏得够好,夏明棠起了疑心,找不到任何可以调查的事件,只会加大针对她的力度。 最简单的藏事方法,就是让夏明棠放松警惕。 让夏明棠把自己当成一个不学无术,天赋不佳的,连母亲都不愿意给继承权的“继承人”就好。 她看起来越是蠢笨没有威胁,她就越安全。 “我回去帮你问问。你有你直属教授的联系方式对吧?说服她们,事情会好办很多。” 教授同意了,加上她在校长那儿帮秦滟开的绿灯,一切问题不大。 “有。论文我都写好了,就差给她过目最终版本。” 秦滟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着她那两位“保镖”。 于是回到家,夏明棠便拦住了正准备去换衣服洗澡的秦滟。 “你要拿学位证?”夏明棠手里还翻着不知名的资料,眼神都没有给秦滟一个。 “嗯。夏姐姐觉得有问题吗?”秦滟带着今夜精致的妆容上前。 夏明棠还能嗅到她身上的脂粉味,和企图讨好她的玫瑰香。 夏明棠挥手把淡香打散,关上平板,伸手点了下秦滟的眉心。 “有必要吗?你若是想工作,我可以给你在我的公司安排一个职务。” 不太重要的闲职,根本不需要太专业的知识。 “阿麟,我不想工作。”秦滟拒绝的果断。 进了夏明棠的公司,也是原本秦家的集团产业,相当于自断双翼,事事都在夏明棠的掌控下了。 夏明棠不意外秦滟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你想做什么?”她稍微挑了下秦滟的下巴。 她坐的地方够高,秦滟本就需要仰视她。 这会儿下巴被压迫得难受,秦滟眨着泪眼,嘴抿得凉薄,冷淡里,带着些被欺负坏的韵味,让夏明棠情不自禁掐了她的下巴。 而后猛地松手,看秦滟被晃荡呛出一滴清泪。 真只有一滴。从右眼顺着那颗泪痣滑落,粘连颤抖的睫毛。而后挂在下颌,将滴未滴。 夏明棠替她擦去,顺着那道泪痕向上,抚过她的泪痣。 秦滟仿佛受到了蛊惑。 她如酒后壮胆一般,自觉的抬头仰视她的“主||人”,用睫毛亲吻过夏明棠那覆着手套的指。 “我想服侍阿麟。”她痴迷的看着夏明棠的眼,试图从中找到自己的身影。 看自己的摇尾乞怜,这似乎也让她无比兴奋,再加重她的卑微,渴求一点疼惜。 “这么没有追求?”夏明棠笑了。 似乎不信。她收回了放在秦滟身上的手,靠回自己的座椅上。 一双鹿眼里,没了秦滟的影子。 只剩满满当当的戏谑,就连嘴角的弧度,也熟悉的让秦滟止不住心底的难受。 秦滟到底稳住了心神。 只是博弈而已。 “本来也没有追求。阿麟姐姐不知道吗?我可是逃学,挂科,天天被通报批评的差生。” 秦滟抬脚靠近得有些鲁莽,称得上胆大包天。 “妈妈不是帮我开过家长会吗?”秦滟说的是高中。 那会儿秦无霜不管她,正好老师要请她家长,这位家长便由刚刚过门的继母夏明棠担任了。 老师还以为夏明棠是秦滟的姐姐。但也毫不留情的批了秦滟一通。 当时的夏明棠还戴着那副纯善的面具,没有听信老师的批评,回来后甚至哄了哄可能伤心的继女。 夏明棠想起那段记忆,是她委身在秦无霜手里,笑容都淡了几分。 秦滟比她妈厉害多了。 三言两语,就戳她肺管子,把她报复了。 偏偏从外表来看,秦滟仿佛什么都没有说错,只是带着自己在回忆曾经,回忆她觉得快乐的事。 “也是。你也就配,伏在我身边。”夏明棠取下发簪,敲了秦滟的头一下,才算解气。 “现在就来吧。好好做你的服侍。答应过你的事,姐姐不会食言。” 夏明棠想,秦滟无非是想讨一个安稳。 如果她的追求真的只是服侍自己,呆在自己身边。 至少现阶段,可以满足她。 秦滟没有急着去更衣洗手。 她哂一声,这次走到那高椅前,一手无比轻柔小心的搭上椅背,一手按着扶手,重心都不敢往下压。 仿佛她碰的是夏明棠本尊,而不是这么个椅子。 “夏姐姐似乎不信。”秦滟俯身,在夏明棠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贴到她的耳边。 告别了宋墨,夏明棠还没来得及离开咖啡厅,便接到秦滟打来的视频。 这会儿是下午一点,秦滟那边应该飞到目的地了。 夏明棠按下接听,映入眼帘的便是秦滟那张神采奕奕的脸。 她很好奇,这人都不用睡觉的吗。 秦滟那边背景貌似在机场x餐厅,桌上还能瞧见一些小食。 她坐在镜头前,笑容很温婉,“刚下飞机,想着我家棠棠这会儿应该醒了,早饭吃了吗?” “这个点应该是午饭吧,我都出来溜达一圈了。” 夏明棠语气没好气,却手动将镜头拉远些,给秦滟看背景。 秦滟眼尖,一眼瞧出地点,“这是城西那家咖啡厅吧,我记得旁边还有个美术馆,棠棠要是没事可以去逛逛。” 夏明棠心道:谢邀,刚从美术馆里出来。 不过她并不打算将刚才与宋墨的见面告知,只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视频那头的人闲聊。 秦滟嫌她镜头拉太远,又让她重新拉回近景。 聊天过程中,目光一直往她脖间扫,神情似乎很愉悦。 “围巾很漂亮。” 夏明棠一只手搁在水蓝色丝质围巾上,想要唱反调扯下来,注意到这里人来人往,还是作罢。 说起这事儿她本来想骂人的,但想起刚才与宋墨的对话,又觉得秦滟怪可怜的。 她松了手,有些气呼呼道:“觉得漂亮啊,那回来送你十条,每天戴着出门不重样。” 说话间她在心里咬牙切齿:最好一天一条,不戴围巾出不了门那种! 第110章 早知道她家棠棠这么想念她,她就应该…… 秦滟出差的第三天,星星广告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公司年会。 星星广告成立至今刚好五年,夏明棠本着“熟人方便”的原则,员工大多是招的J大同窗。 员工平均年龄也就二十五岁,在同行业里算非常年轻。 往年每年年会,夏明棠都会慷慨地拿出丰厚的礼物给大家抽奖,是以员工们对她这位不怎么管事的老板十分敬爱。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跟朋友聚会?”夏明棠放下手里的平板,抬头看向眼前似乎有些过于大胆的秦滟。 “嗯。苏木瑶过生日。”秦滟解释道。 苏木瑶是她另一个朋友。 教育世家的小公主,刚上大学,算秦滟学妹。 夏明棠整理着这一层关系,又点了点可能去这场生日宴的人员,若有所思。 “去吧。礼物也准备好,别给我丢脸。”然后答应了秦滟。 夏明棠也很好奇,她这最近小动作有些多的小金丝雀究竟想做什么。 上次是偷听她和合作商的谈话。 夏明棠以为,秦滟是对自己接手了秦家以后,要把这偌大的医药帝国发展成什么样感兴趣。 或许会来参一脚,让她办不成这不太紧急,又十分必要的合作。 结果被她发现后,就直接没了动静。 安分了两个星期,这下又说,要和教育部大佬的女儿聚会。 夏明棠是没限制秦滟的电子设备使用。 但偶尔她会去抽查秦滟的聊天记录,浏览记录等。 今天也就顺带查一下吧。 夏明棠把秦滟的电子设备要来,随后把秦滟打发走。 与往年稍有不同的是,今年的年会是林经理主持的。 她提议以“造梦”为主题,让员工们来一场cosplay,正好因为之前的广告,库房里存得有一批各式二次元角色的服装。 最开始秦滟对夏明棠的白手套有痴迷。 夏明棠太亮眼,随便某一处,都能让人一眼万年。 秦滟独记得这手套,有蝴蝶吻过,点过自己的鼻尖。 白霜平白无故给夏明棠增添一丝禁欲感,冷调又恰好中和了她旗袍、首饰的香妃色,可谓点睛之笔。 而秦滟偷窥过,夏明棠戴着这堪称疏离的装备,抱着秦无霜的腰,手指按得紧,不时颤动过。 尽管两个人的接触只有一个吻。 甚至算不上吻。秦滟离得还很远,只是看着母亲随意对着算得上天神的炫技之作的脸,上下其手。 曾经的夏明棠都不反抗,乖顺的受着,予取予求的,把自己全身心交给了秦无霜,她合法的爱人。 这骨子里透露出的放浪,和外表的妖媚很搭,又被最显眼的白手套提亮。 仿佛皓月皎洁无暇,又有柔肢在冷光中翩翩起舞,带着最纯洁的欲|念。 对秦无霜,夏明棠是费尽心思去讨好。手套只是她们的情|趣。 对秦滟…… 夏明棠在她们的第一次,曾试着取下这只手套。 在秦滟瞳孔微缩,身子因为没有遮挡,又淋了冰酒而发颤,正期待着一点温热的接触时。 夏明棠一只手指,一只手指的抽松手套。仿佛就要对她下手。 秦滟喉头因此微动,有些干涸。 她才刚满21岁,还不如刚进家门的夏明棠年纪大,哪儿懂情啊爱啊。 她只知道喜欢与厌恶。 对夏明棠,她有盛大的喜欢。 对沈家那少爷,她满是极致的厌恶。 于是一刻钟以前,她带着酒,只穿一件浴衣,敲开了夏明棠的门。 她不想出嫁。至少,不会选沈家。 若要她结婚。 秦滟解开长袍脱下,往自己身上倒酒,动作生疏僵硬,看得出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到无以复加。 表情都有些绷不住。 冰凉的液体覆盖过她的隐si,流淌进她的血液,热了她深藏的热忱。 如果要结婚。她只想和眼前的人。 哪怕眼前人曾经是…… 哪怕这位带毒的菟丝子害了她的母亲,害了她的秦家。 哪怕现在,眼前这人眸中满是讥笑与嘲讽。 秦滟觉着,要么是酒精,要么是她疯了。 她看这嘲讽,竟也觉得好美。 这好美的人,对她产生了兴趣,让她就这样兴.奋。 佯装要摘手套来碰她,让她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手套看着就要摘下了。 夏明棠忽然停了动作,把白丝绸拉回去。 “我可不想碰你。”夏明棠勾了下嘴角,拿过秦滟手里的酒瓶。 把剩的酒往秦滟身上泼,淋她个猝不及防。 寒意从头到脚,由外向内。 最后冰透了秦滟的身心。 “秦无霜的女儿,简直和她一模一样。”夏明棠随手把酒瓶放到一边,也不在意自己究竟泼冷了什么。 “你母亲刚出事,就能来勾|引自己曾经的小妈,自己的仇人。可真是厉害。”更难听的话,夏明棠还不屑于说。 光是这么一句挖苦,就比剖心还让人痛。 “做吧。让我看看你究竟能有多自私。”夏明棠躺下了。 戴着她那双手套。 象征着她不愿意碰自己的手套。 秦滟中断太过疼痛的回忆。 她确实是一个很自私很自私的人。 因此,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关上藏书阁的门,靠在高高的窗台,身体紧贴着玻璃,身下是需要搭梯子才能上到的高度。 她已经很久没有选过这个最高的窗了。 摇摇欲坠的感觉让她紧张,因此不再去有闲心管她那死去的少女情怀。 她那不道德的暗恋,藏了四年的玫瑰蝴蝶,最终夭折惨死的喜欢。 现在该彻底丢掉。 想着想着,秦滟睡着了。 梦里是天堂和地狱,极热与极寒。 就像她曾经的爱,已逝去的美好。 温婉可人的夏明棠,到头来也只是一场梦。 不知过了多久。 “秦滟。”夏明棠又一次推门而入。 “今天有活儿。”她抱臂站在长长的梯子下,抬头看向秦滟。 她不喜欢这份仰视的感觉。 秦滟轻飘飘的睁了眼,顺手把膝盖上的书放下,随后翻身,几步跳下梯子,不让她的主|人仰视她。 “去会客室接待一下。你得换一身衣服。赶快。”夏明棠捏了下秦滟的脸。 大概是昨夜很愉快,夏明棠的催促声也不那么刻薄。 接待……无非是陪客人说话,倒茶,介绍这个有些规模的庄园。 秦滟点头,往她自己的房间跑。 无论接待谁。这是个机会。 秦滟上车关好车门,又替旁边快要瘫成泥的小狐狸系好安全带。 如玉般的手指在衣料间穿梭。 夏明棠被折腾得睁开眼,对上秦滟含笑的眉眼,又气呼呼地将头扭至一边。 此时的夏明棠虽然一言不发,但秦滟却读懂了她的心思。 她想起微信聊天框里频率越发频繁的消息,了然地勾了勾嘴角。 刚开始她的确是因为着急提前回来,忙得来不及看消息。 下了飞机后,却带有几分故意的成分。 她就想看看,她家小狐狸,会忍不住主动给她发多少条消息。 结果比她想象的还要惊喜。 早知道她家棠棠这么想念她,她就应该…… 先藏起来,多观察一会儿再出现。 110-120 第111章 乖一点 秦滟回来时的行李已经让司机提前送回西井别墅。 她这会儿开着帕加迪,慢悠悠地在干道上行驶。 喝得晕乎乎的夏明棠靠在副驾上,没有很闹腾,只嘴里嘀嘀咕咕个不停。 喝了好些鸡尾酒的家伙,并没有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她不过是身体有些沉,脑子还是十分清醒的。 就比如现在,还能清醒指挥一旁的人如何开车。 “那、那棵树我们刚刚已经见过了,你是不是鬼、鬼打墙了,往左、左边开。” ——各种各样的,喜欢。 夏明棠从长椅上起身,神色淡淡。她毕竟是在暗处,让夏明棠两子也无妨。 秦滟当着各位股东的面,签下了股份转让协议。 从今天开始,良安集团,或者说,被夏明棠改了名的棠愈集团,和秦滟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有生气?”回庄园的路上,夏明棠看着面色淡然如水的秦滟,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怎么会。”秦滟笑得挺无所谓,甚至有些释然。 “成王败寇的道理,小鸟是很懂的。” 就像她到现在,都没有去看她那可怜的,被药成植物人的母亲一眼。 而是忙着在和母亲从前的小情人,她曾经的小妈,偷一点腥。 是保全自己,还是满足自己压抑了太久的私欲。 秦滟怎么会去分辨。 毕竟不重要。 在秦无霜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日子里,恐怕也没有想到,会得这么一个报复吧? 想着秦滟就要发笑。 夏明棠喜欢看冷美人疯癫,禁欲者痴狂不满。 她秦滟,又能良善正直到哪儿去? 她敢说她找上夏明棠,心里没有一点对母亲报复的快感吗? 把股份归还,也算两清,难怪释然。 夏明棠不是看着秦滟从小长大,倒也知道,秦无霜对秦滟的冷漠。 节点又一次想通。夏明棠也忍不住勾了嘴角。 这母女俩,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也一个比一个让人生厌。 这会儿夏明棠倒是后悔,她方才莫名其妙的心软了。 秦滟不只是她的小情人,更是秦无霜的女儿。 就该抓着秦滟直接离开学校,不给她这一机会,再把她锁在家里。 既然她展示了软肋,那为什么不去捏一捏呢? 表情肯定会很好看。 丑陋,但也有别样的可爱。 “既然懂,就该知道,不要惹怒我才对。” 夏明棠是这样说,手上的动作,沾上一丝她都察觉不到的怜惜。 她掐着秦滟的脖颈,就这样在车上,一颗一颗,解开她的扣子。 “可是夏姐姐不觉得这样,也算一种情|趣吗?” 秦滟敞开得坦然,甚至还有心思,勾一勾手,软一下腰,去勾|引夏明棠。 好似在说,她做的一切,只是给夏明棠一个,合理惩罚她的借口。 “呵……”夏明棠扯坏了秦滟最底的扣子。 “那就展示给我看吧。” 她二十六岁过半,怎么会不知道秦滟的喜欢是指的什么。 性、爱。情感,心意。依恋,告白。 这些种种,都是秦滟的喜欢。 因此夏明棠才觉得不可思议。 她那看起来文文弱弱,安静到可以在藏书阁呆上一整个下午,只静静的感受窗外一米阳光,翻一页书小憩的继女。 她那说叛逆也只是因为懒得应付课堂,沉迷于创造自己的世界,心里装不下太多东西的女儿。 她那近乎面瘫,喜怒难辨,说话没有什么声调,称得上无趣的情人。 竟然大胆到肖想自己,这个她母亲曾经的伴侣。 如此有趣的事,竟肯在今夜告诉她。 方才说喜欢时,夏明棠看见秦滟的眸光锃亮,如同印雪,比那阳光还叫人难以直视。 这样吐露的喜欢,不会有假。 秦滟比她想得要更大胆。大概,也会更有趣。 她还挺好奇,秦滟真正丢弃伪装,放下身段后,会是什么样。 夏明棠勾了下嘴角,在秦滟床头柜上捉走一只小船。 前两天她就看见秦滟买了,还好奇过她什么时候用,给谁用。 甚至想过,如果她是自用,那就看着她玩。 今天洗干净放在外面,是早有预料,也是计算好,要给自己展示,她有多喜欢吧。 连告白都是计算好的吗? 夏明棠眯眼,思绪却在这一刻被一声亲昵的呼唤打断。 “阿麟。”一个象征着她们二人悬殊差距的昵称,只有她们二人知晓的昵称。 秦滟清理干净,将自己展开。 她步子不带许多侵略,就连神色也一如既往的平静。 只有一双眼,带着足以灼烧霜雪的火光。 她丢下繁琐的盔甲,道德的束缚。 今夜,她要唱一曲喜欢。 她表白得太迟,却想以此献给她已逝的年少情怀。 如同摘下桂冠的女神像,体态美好到夏明棠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却也不敢再直视第二眼。 夏明棠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很少产生畏惧的感情。 今夜却对着自己有些疯狂,有些激进的金丝雀,怕了。 不是完全的恐惧,有一些紧张。警惕中,又带上期许。 期待秦滟带给她的新意,带给她桃园怎样难见的景色,叫她飘上云霄,又化雨坠落,落空的刺激带来蒙雾,雾又遮住汹涌的浪涛。 夏明棠被秦滟压在身下。 她睁眼定定的看向秦滟。 看她火热又谨慎,看她克制又大胆。 奇妙的组合,勾得她失魂,任秦滟求取。 手里的东西也被取走。 嗡鸣声响起,盖不住心里回响的一声,“喜欢”。 秦滟是掌舵人。 她贪婪的汲取着夏明棠的一切。 颤动的大地,波动的浪涛,塞壬迷人致死的歌声。 秦滟控制着这艘船驶向那深邃的海沟。 不去避开险象环生的漩涡,不去避开无人生还的三角洲。 只是勇往直前,凭借一腔热血,企图征服大海,最终却是在为海洋服务,去献上自己的全部。 毕竟,夏明棠才是海的化身,是真正的所有者。 秦滟一切的行动,都经过了她的默许,放纵,甚至——鼓励。 有夏明棠的颔首,秦滟才敢冒险,去借激流怒浪表达自己。 “阿麟……”秦滟不会鲁莽,她也有片刻休息。 卷上夏明棠的发丝,爱恋的亲吻她的锁骨。 “小鸟可以喜欢你吗?”一边吻,一边叩问。 是明知故犯,是半推半就的欲擒故纵。 也是羸弱的下位者,对上位者的亵||渎,一点点卑劣又大胆的请求。 “小鸟的喜欢,可让妈妈满意?”一点点推进,压低持续的嗡鸣。 夏明棠听不见太多。 自己的呻yin,潮水的裂响,暧昧空气发出的粘腻呼吸…… 全都在至高点消失。 却还能听见秦滟伏在她脚下,用吻说着喜欢。 各种各样的喜欢,她体会到了。 许久,冬夜终于凉了个彻底。 秦滟捡着一地狼狈,手指还带着些粘连的水花。 她把会碍夏明棠眼的废料收好,在夏明棠还未醒来前,终于得以拥抱她。 拥抱她过期的爱人。 夏明棠身上还有秦滟的暖。 中和掉冬夜的冷,让她意外的平静。 其实,还挺合理的,不是吗? 喜欢从不是飘在天空的高.潮,抓不住,看不清。 喜欢是有迹可循的。 秦滟向来是个不听话的小孩。 对谁都冷着脸,不屑于做表面功夫。 却对她这个新入门的继母很热情。 热情到会来跟踪的地步。 当时夏明棠不想用跟踪这样的词。 这个词有些变态的暧昧,三言两语说不清它的意义。 现在回首,“跟踪”再合适不过。 原来那些偷窥也是出自喜欢。 脸红也不是夏日太热,也不需要她买上代表“母爱”的冰淇淋。 那日夜里太过大胆又太过狼狈的敲门,竟然也是因为喜欢。 如此才合理啊。 秦滟认识那么多人。 程家的,苏家的。 哪怕跟她关系好的姑娘没什么权势,可她们都有一两个万众瞩目的天才姐姐。 既然要委曲求全,苟且偷生,找谁不都一样? 离开她夏明棠,离开秦家,秦滟不该更安全,更自在? 不必偷摸的打听自己最近的商务动向,更不必借朋友生日宴的理由,去央求一个提前的毕业证。 如果是因为喜欢。那还有什么难理解的呢? 夏明棠只会觉得,秦滟这人变态得有些可怕。 也……意外的合她心意。 她这会儿的脑子不适合做更复杂的分析,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绕进去了。 秦滟没再让她继续折腾那颗不太灵光的脑瓜子,伸手将两只白嫩的爪子捉住。 她对上那迷蒙一片的眼,半是引诱半是催眠。 “那就是我,你喜欢的一直都是我,你对我一见钟情。” 第112章 幼小、无助、可怜,但能吃 “一见……钟情?”夏明棠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眼光飘忽着飘忽着,就落在眼前那截天鹅般的颈脖间。 秦滟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便听见某个醉猫口齿含糊道。 “脖子……好、好白。” 嗯?有必要收紧对秦滟的管控了。 秦滟进了熟悉的公司大楼。 入场,她才发现,她们是准时到的。 夏明棠,果然也很厉害。 恐怕是猜到她会怎么说,计算她会怎么做。 甚至还留好了她们博弈的时间。 要对付这么一个敌人,秦滟久违的打起来精神,甚至,有些兴奋。 棋逢对手,怎么能不兴奋。 让她好好看看,夏明棠能在这一局棋里,跟她对弈多久吧。 还未来得及消化这句话的含义,秦滟便感觉脖间一疼。 尖利的小白牙嵌在软嫩的脖肉间。 “嘶~”第九分钟,秦滟带着东西推门而出。 夏明棠由此知道,秦滟说的时间,是给她自己留有余地的。 可太狡猾了。稍不留神,就被她耍得团团转了。 夏明棠盯着秦滟,不禁思考。 此人是否能提前得知,今天这场股东大会。 如果是,那她是刻意,向自己营造她的软弱,她可以拿捏?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夏明棠只想到这么一句话。 “久等了,阿麟。”秦滟也算刻意,提前了一点出来。 她可以把时间算得正好,一秒不差。 但没必要。在今日的博弈中,她也暴露,她不是个傻白甜。 那把自己塑造的聪明一点,只有一点。 这才不会让夏明棠起太多的疑心,还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是可能想岔了,让夏明棠走偏她预设的道路些许。 但总体,绝对在她设计的误差范围内。 “顺利吗?”夏明棠看她表情称得上恬静,也就与她一同演戏。 “还行吧。反正也是走后门的,就是个过场。” 至于那九分钟里,她和她认识的教授说了什么,交待了什么,又达成了什么共识。 秦滟相信夏明棠查不到。 这是两个领域的人。夏明棠手再长也伸不到这儿来。 夏明棠自然也想到了这点。 只是她如果今天不放秦滟,还会有下次。 以秦滟肯展现给她的实力,绝不可能因为一次被打断,就放弃搞这场毕业答辩。 至少,今日她们谈事情时,是在自己眼皮底下。 只有九分钟。能谈成什么? 想通关键点,夏明棠一颗悬着的心回落。 其实,她知道。这个家里最大的威胁,本就不是秦无霜,不是吗? 只是她们无冤无仇,而秦滟……表现的太纯良无害。 秦滟吃疼,正要将人推开,只感觉有柔软的小舌顺着疼痛处舔了一下。 秦滟就像砧板上的鱼。被当作鸡蛋一样剥去外壳,她也丝毫不在意车厢内,前排还有外人。 一层,又一层。 冬日的衣物足够多,多到成为了她的缓冲垫,去接受自己即将敞在日光下的事实。 或许,夏明棠是要碰她了。 秦滟手指搭在夏明棠的小臂上,半是躺着,眼睫颤颤,如醉卧,最是撩人。 手指还不断抚摸着夏明棠的肌肤。 夏明棠从来不屑太厚重的外套。 即便是过去的三个冬天,她也总是旗袍在身,一丝一毫的累赘都不要,没有厚裤绒袜,没有羽绒貂皮,轻盈得像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蝶。 就连被迫离开花月,也好似只是起舞,身姿随着风摇曳,几近破碎,却又有着非比寻常的坚韧。 她就像知道什么打扮最适合自己,引以为模板,在这个方面,绝不迈出舒适圈。 毕竟,秦无霜喜欢古典。看古典舞,赏古风美人。 据说,她们是在一座梅园认识的。 在秦无霜带夏明棠回家的前一个冬天。 白絮纷飞,红梅映雪。 美人着舞服,在寒风中肆意舞动,水袖挥开飘飘细雪,晃出道道灵光。 寒阳照出尘埃,也在背光处,勾勒出一个朦胧的她。 美人回头,一见倾心。 随后有了第二次起舞,第三次偶遇…… 若夏明棠别无二心,倒可称之为一段佳话。 只是……要秦滟说,夏明棠做得太明显了。 或许也就秦无霜会突生恋爱脑,放着太多的纰漏当目盲,把这么个危险的,别有所图的女人带回家。 养蛊一般,在隐患中与她恩爱。 甚至还可能享受这般悬崖边刺激的爱恋,自以为是的揣摩着美人一举一动,相信她只有小聪明。 于是果真养出最美,也是最毒的蛊物。 沾之毙命。 秦无霜的后果便是如此,秦滟亲自带着夏明棠的手摆动,抖开身上最后一件枷锁。 她要如何才能逃开这条毫不掩饰獠牙的毒蛇,又要如何把世间最聪明最狡猾的捕食者代入她的陷阱? 秦滟看着夏明棠终于肯加上的绒毛披肩,保暖肉色裤袜,略略仰头。 只差一点。她只有一件薄透的衬衫还贴在可怜的峰峦上,半是遮着一抹霞光。 她只有够大胆。拿出足以吓破鬼魂的胆识,足以击溃妖魔的谋略,打碎自己的一片真心,连带着廉价的尊严一起,才能避免变成下一个秦无霜。 见秦滟毫不在意,面上一点颜色都无,夏明棠到底是无趣,还是心软,都不重要了。 她伸手关上了挡板,拉上窗帘,隔绝出一片只属于她们二人的伊甸园。 身在伊甸园的人,总会偷尝一颗禁果。 秦滟要当那禁果,也要当诱人堕落的坏蛇。 夏明棠没有摘下手套。哪怕秦滟再三暗示,手指都勾住那丝绸的边了。 探向禁地,一点点上挑。 夏明棠也依旧没有反应。 所以,她不准备碰自己。 秦滟想,或许夏明棠也只是想看一场梅园的舞。 那就让她用生疏的反应,笨拙却真诚的动作,为夏明棠上演一场秀。 车厢只闻呼吸,一个浅薄淡然,一个急促娇羞。 一个却有些茫然,一个却充满自信。 秦滟让夏明棠的手指作为画笔,以身躯当画板,任其涂抹,糟|蹋了也无妨。 所以,用些力,触感会更好。 她檀口启合,是海妖发出了诱|惑。 不必怜悯她。 捏住那戴着白丝绸的手,覆上一片雪,教她如何按压,教她如何蹂|躏。 牵上一狭白玉软,引领她,告诉她,哪里最为美妙。 秦滟看见夏明棠眼神飘忽,手指也在她身上发出了轻颤。 这是意动的表现。 夏明棠接下来的反应决定了秦滟加码与否。 一秒,两秒…… 夏明棠抽回手,神色冷冷。 秦滟也不恼。 她只好自己勾勒,自己留恋,替夏明棠画着太多春光,好似用的是夏明棠的手。 效果比她想象中,都要好。 夏明棠若是觉得碰她也无所谓。 反正她们在一块儿,各怀鬼胎,只有以她取乐是唯一的共识。 那她都这样引诱了,夏明棠大可随意亵|玩。 就像之前的酒雕。顶多懒一点,让秦滟自己动手。说到底还是在观赏。 秦滟有些被气笑了,但瞧着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软了心肠。 吃过退烧药的夏明棠,这会儿额头摸着已经不烫了。 但人还是蔫蔫的,一张小脸也依然红彤彤的,像是染了胭脂。 夏明棠见装可怜有用,于是变本加厉,戏精附体。 她一手捂住额头,夸张道:“呜,头好晕啊,我不会是快要死了吧。” “闭嘴,你只是感冒了。”秦滟毫不留情地揭穿。 她嘴上冷漠,但抱人的动作却十分温柔。 夏明棠见这招有用,越发为自己的演技感到得意。 她将脑袋搁在秦滟肩膀上,哼哼唧唧地装可怜,企图萌混过关。 秦滟一只手托住那颗在自己肩上拱来拱去的脑袋,眼睛眯了眯。 行,再饶你一会儿。 第113章 棠棠是想让那个残次品来替代我,对吗 夏明棠裹着被子坐床上养病,秦滟便陪在一旁拿笔记本电脑工作。 拜某人所赐,她这会儿顶着脖子上一圈红印,就连与管家交待两句,都得忍受一波注目礼。 夏明棠作为罪魁祸首,心里毫无愧疚。 她仗着自己现在是病患,秦滟特别好说话,于是变着法儿地使唤人,以此来实行小小的报复。 谁让那家伙之前对她板着一张脸了,不仅是这次,还有之前……更过分。 “我要吃苹果,你去削一个。”夏明棠耸着红红的鼻头,冲秦滟吩咐道。 秦滟拿来苹果削了皮,正要切分,夏大小姐又有了新的指示。 “我不要吃切成一块一块,吃不下,我要那种削成兔子形状的。” 尽兴是没有标准的。有一块像岩石,像珊瑚。坐落在海底一般,划开海沟,在边上生长摇曳的海带边。 有一块像龙的手指,满是沟壑,怪物的爪,指甲凸起看得夏明棠眉心一跳。 “不会戳痛的。”秦滟俯在夏明棠身上,伸手接过那只龙爪,套在中指上。 有些像深宫剧里妃子的长指甲。不过没有那么锐利,它毕竟更为粗壮,不是细长。侵略感十足。 “你怎么知道?你试过?”夏明棠捏着秦滟的手,戳了下硅胶质感的爪。 明明很硬。 “当然啊。”秦滟顺势勾指,将龙爪尖戳在夏明棠的皮肤上,上下拨划。 “不亲自试试,怎么能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阿麟更开心?” 即便她是麒麟,她是小鸟。 她们也有一样的构造,一样的感官。 羊肠小道,或是园豆似的尖塔,还有那一双承载着传承与延续的峰,是女娲引下了天辉,构成这绝妙的躯体。 夏明棠会有的感受,秦滟也能有。 为了更好的效果,她当然要亲自尝试一番。 去寻找怎样,她才会最欢喜,再根据夏明棠的情况调整。 “你自己?”夏明棠挑一下眼尾,收不住的惊讶。 “是啊,还能有别人吗?我唤你一声夏姐姐,你也该知道,我只有过你呀。” 秦滟的语气,意外的亲昵又俏皮。 一双眼眨起来,和往日沉闷冷淡的怪小孩模样完全不同。 夏明棠想,世上大概,确实只有她一个人见过这样的秦滟,知道这人正经淡漠的外表下,藏着颗怎样大胆恣意的心。 秦滟在藏书阁躺了半日,临近午夜,夏明棠才结束了繁忙的一天,回到这偌大的庄园,可能给她圈养的金丝雀一个眼神。 夏明棠大概是习惯了。 在藏书阁找到秦滟,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抱臂在门口看着她。 秦滟乖巧的落在地上,朝夏明棠走去。 “这地方就这么好?”夏明棠闻着她身上的油墨味,忍不住蹙眉。 她以为秦滟该讨厌这个地方。 秦滟拍掉灰,“能让人安静,放松。呆在里面,偶尔时间会变得很慢,看着窗外的雨,一页书一下午也翻不完。偶尔又会感觉很快。” “比如,我现在就感觉上一次见到阿麟,像是眨眼之前。” 秦滟还是夸的有所收敛了。 藏书阁是她的地方。从小到大。 医学世家的孩子,从小都更喜欢泡实验室。 再不济也会被长辈,妈妈、姐姐,带出门观察动植物,打好夯实的生物基础。 藏书阁里放着的书太杂乱,五花八门。秦家小孩不爱看。 只有秦滟会来。 第一次,是她被人戏耍,骗到藏书阁,关了整整两天两夜。 换作别的小孩,再不济也会被吓哭,锤着门,然后对这样幽森僻静的地方产生恐惧。 秦滟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拿一本书,看得入迷。 随后是第二本,第三本…… 入夜她便带着没看完的部分爬到最高的窗,借着窗外的月光,对书里描述的世界如痴如醉。 白天她便找一个阳光正好的角落缩着,看金黄的瀑布勾勒出灰尘的模样,寻着一本书,知道了丁达尔现象。 后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 破开了藏书阁的门。 门被恶作剧的孩童锁得很紧,这次破了,后来秦滟花了好些功夫翻新它。 靠她自己的手,从她自己找到的书上学来方法和知识。 那个整蛊她的男孩被秦无霜的母亲拎着衣领。秦无霜跟在她母亲身后。 没人注意到最高处的秦滟,找得心焦。 秦滟也不看她们一眼,觉着,那是群没有手里的书有趣的人。 后来她才知道,其实没几个人比得过她的书。 当时的小秦滟更傲慢罢了。 直到那群人翻乱了她整理好的目录,她这才悠哉游哉跳下地,拍了女佣的背一下。 把她吓一大跳。 之后秦滟听见秦无霜说:“真是个怪物。” “你不是,小时候在这里被困过?”回忆被夏明棠一声询问打断。 是听见那声称得上坦率的表白,才决定了解一番的。 “啊。”秦滟刚结束那段回忆呢。 “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之后她是饿得吃了三碗饭。 但也终于找到了这个家里的容身之所。 “阿麟怎么知道的?”秦滟勾了下唇,给出的笑直率得刺眼。 是真的无所谓。 “你曾经得喊我一声‘妈妈’。我当然,也得尽点责任呢。” 夏明棠说的是她和秦无霜还有关系的日子。 说罢,她收回眼神。 她做不到这样的坦率,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她的心很小,装得下一个人,装得下一件事。 谁招惹她,谁不可能好过。 谁对她好,她便百分回报。 这一生只会如此。 这么想来,她也是个很简单的人。 简单到必须给自己戴上太多太多层伪装,才能在这风云诡谲的环境里生存下去。 不然,迟早会被秦滟这样的聪明人,这样天生冷漠,帝王风范,沉着得好似没什么能在她眼里称得上大事的人,吃干抹净。 她们是豺狼,猎豹,一切凶狠,天生的捕猎者。 她不是。从来,她都只是一株菟丝子。 不过是善于发挥自己的优势而已。现在夏明棠连看都不想看。 她扭过头,不去搭理秦滟接下来太狂妄的动作。 耳根都有一丝红。 其实不是不想。 是不敢啊。 秦滟无声的笑着,把那件轻薄的内衣披好,重新附在夏明棠身上。 “我亲爱的‘阿麟’。今天还没尽兴,还不满意吧?”她贴在夏明棠耳边,呢喃低语。 声音模糊不清,好似渺远。 又近到夏明棠可以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 热得她耳骨发痛。 却被粘腻的声音魅到不肯甩开。 “呵,是。别想拿你那低.俗的玩意儿交差。” 比如现在。夏明棠被耳边、身上身下的同种黏糊烦了态度,冷着声,算得上一句羞ru。 秦滟坐回原位,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今夜回家,肯定让夏姐姐好好尽兴。” 只有憎恶、痛恨,又控制不住的喜欢,才会不敢。 夏明棠的取向当然也是女子。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看穿她的那一刻,秦滟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怜爱。 就好像,在看一只要掉入她陷阱的白兔。 就要露出破绽。 下一息夏明棠朝她袭来,极为用力的掐过她最幼嫩的红。 捏着她的脖颈,逼她缺氧。 隔着几层布料,把方才的不敢全都发泄。 才算泄了愤。 夏明棠走了。 秦滟这才发现,挡板不知何时收回。 可车早已停下,司机也早就离开。 秦滟平复了一下呼吸。 她还是暂且,暂且。不要太自傲。 夏明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无力而柔弱的猎物。 她只会等一个,自己放松警惕的时机。 然后—— 龇出她的獠牙。 秦滟会觉得,夏明棠是在威胁她。 通过这个称呼,这个身份。还试图羞|辱她。 也幸好秦滟是那样的性格,冰雪聪明,也容易把许多事想得太复杂。 她看不见夏明棠掩掉的迷茫和惆怅,只会尽全力在分析她的意图,与她对弈,同她过招。 “说的是,阿麟。”无非是秦无霜说给夏明棠的。当作谈资和笑料吧。 毕竟后来,秦滟也关了那个男孩三天,在暗黑的楼阁。 她还记得,那次找到那个男孩之后,秦无霜看着她,没有说话。 眼睛里,却写着那一句无比确切的评价。 根据她长期挨打的经验,一般到了擦药阶段,就不会被继续打了。 此时不骂,更待何时。 果然,秦滟只是停顿了一秒。 随后,抹药膏的力道更重了些。 跟刚刚挨打的时候相比,这会儿倒是不那么疼了。 但是越抹,夏明棠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这会儿的屁.股,跟火烧一样啊? 第114章 你漂亮,做东西好吃,身手棒,智商也不比我低多少 秦滟不吱声,只默默涂药。 十几分钟后,待药物几乎尽数被吸收,她起身收了药膏,去卫生间洗手。 夏明棠这会儿没觉得有多疼,但涂过药的地方,一片火辣辣的。 她将裤子提高些,趴在床上,腿并得很拢,以此缓解着若有似无的不适。 秦滟很快洗完手出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 夏明棠被那仿佛带着灼热的目光一瞧,只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想翻个身,但一想到屁.股上的药膏,还是作罢。 好热,好麻,像是有无数只小蚂蚁在啃咬。 那家伙不会是在药膏里加了什么料吧。 夏明棠还在天马行空地想着,秦滟已经掀了被子,躺在她身边。 夏明棠转过脑袋去瞧,只见那人双手搁在小腹上,眼睛微微眯着,似乎不想与她说话。 这般反常的模样,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对方心情不是很好。 对此夏明棠不是很理解。细听,其实是一声笑骂。 秦滟满意的勾了唇,拿上她质感丰富的岩石,顺势把夏明棠压倒在身下。 夏明棠没有真的生气。顶多在跟自己“打情骂俏”。 是今日夏明棠那般不敢,给了秦滟如此戏弄她的勇气。 这位肯对着同床四年,爱她,宠她到了晕头转向地步的枕边人狠心下手的冷面石头,揭开第一层薄纱后,内里意外的柔软。 秦滟是该喜欢的。猎物柔软的肚皮,没有獠牙没有毒素,白乎乎一团,软软糯糯,着实可爱。 也只有一点点喜欢,是滴在柠檬水里的蜂蜜,小小一颗白砂糖。 整杯咽下,嘴里依旧酸苦。 唯有回味带了一丝甜。 所以她不该贪恋。 又一次被夏明棠踢下了床。 秦滟揉了下腿,把东西捡好,而后俯身,准备像以前一样,把夏明棠抱回她的房间。 夏明棠盯着她的侧脸,忽然弹了她的耳朵一下。 离开夏明棠的房间,秦滟才有空看一眼自己的耳根。 是有些泛红。可夏明棠弹了,是想说她不听话? 她还以为夏明棠很喜欢呢。 秦滟换着床单,摸着粘腻的水痕,思绪就这样飞走。 而躺在自己房间里,夏明棠忽然觉得有些冷。 不是冬夜寂静的雪冷,那种冷像冰水浸湿纸张,起初确实很冷,从头到脚,但也纯粹,离开后很快就恢复了,没有刺痛。 更像是雨。细雨带来的凉打在皮肤上,实则入骨,一点点腐蚀,直到整个骨头空了心,敲开全是寒意的痛。 她支起身子,身边没有那个会趁机抱着她,逗弄她的人。 缓了两秒神,直到背上完全没了温度,夏明棠才慢吞吞的披上外衣,来到窗前。 点着灯,拉开窗帘。 窗外劈里啪啦的砸着雨滴,混着比往日更沉重的雪。 盯着半是倒映自己身影的窗,盯着自己模糊的睡衣,幽黄的灯,盯着窗外漆黑的夜,浓稠的雪雨。 夏明棠只感觉,某种触感在身上蔓延开。 像谁在抚摸她。 黏黏糊糊,吞掉一张光滑的鱼皮,喝一碗稀粥,卡不住嗓子,填不饱胃。 她打了个寒战,摸着自己起了鸡皮疙瘩,不如那少女光滑的胳膊,总算松了口气。 方才内心的异样,是不满足,是想念;是单纯的贪欢,还是夹杂了复杂的情绪。 都在这一个及时的激灵里消散。 夏明棠熄了灯,躺回床上,把自己卷成一团。 最后再落入永夜乡。 那里有一双手,沉稳,细长,骨节分明,松弛时秀美,握紧时充满力量。 翘着就叫人心悦,是一双最适合做实验的手。 从今往后都落在自己身上。 奇怪,明明是她先动手打的人,我还没发火呢,她倒是先摆起架子了。 夏明棠原本也不想与才揍过她的罪魁祸首说话,但她这人比较叛逆。 “难得啊,又几个星期没看见你了。”日子过得安稳。 要不是身后还有俩黑衣保镖跟着,程泠歌都快忘了秦滟的处境了。 “陪夏明棠呢。也没什么不好,我都长了几斤肉。走吧。” 秦滟挽上程泠歌的手腕,苏木瑶在旁边跟着。 还有两个朋友也要来蹭午饭,晚些到。 三个少年人逛着商场,偶尔说说话。 她们说的话一字不差的传到保镖的耳麦里,夏明棠在庄园里,一边侍弄那些玫瑰,一边听着。 秦滟其实全程都在用暗号跟程泠歌交流。 指导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该怎么藏,那些设计图纸、方案,又被秦滟放到谁那儿了。 只是苏木瑶听不出来,保镖姐姐听不出来,夏明棠把录音转成文字,看了又看,也看不出来。 来蹭饭的朋友是一对,算作秦滟的学姐,今年正在商量订婚。 个儿高的玉知许家里开器材厂,是夏明棠重点关注的对象。 偏瘦小的祁云亭倒是跟程泠歌比较熟。 五个人点了一桌火锅,秦滟还给两个保镖姐姐单独点了菜,让她们坐在旁边等。 一直到秦滟暗地敲了下玉知许的桌子,三下两下的,动作很小。 得是保镖眼疾手快,才把这一幕录了下来。 玉知许会意。其实全程她都没怎么跟秦滟聊天。 不过秦滟和程泠歌暗地里搞的东西,她还是略知一二的,因为祁云亭的关系。 给的利益够多,她就帮秦滟一把吧。 那边夏明棠收到这个录像,眯眼。 很低端的摩斯密码……吗? 她试着破译,发现果然还有第二层。“那你是买了两套。”夏明棠可不想用秦滟用过的。 “嗯。集团之前的分红,过年的红包,总能攒点钱嘛。”这是秦滟一早就想好的说辞。 “别太惊讶嘛。这也是,科学实验的一种……” 秦滟就要贴到夏明棠身上,化作黛色的柔烟,袅袅的依附上夏明棠的身子,成为她的一部分。 “所以,夏明棠。为了让实验数据更精准,你要不要配合我,说一说你的感受?”她咬上夏明棠的耳朵。 濡湿、刺痛,冷不丁的覆盖住无比敏感的耳,放大一切暧昧的声音。 不是“阿麟”,不是“夏姐姐”,只是“夏明棠”。 却莫名的更加亲近。 夏明棠打了个激灵,一把推开黏在她身上的秦滟。“滚。你这人,是真不要脸。” 以秦滟的能力,若只是用摩斯密码,夏明棠倒是要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局了。 她在怀疑秦滟,秦滟便露出了破绽。 她想要找到证据,秦滟便给了她深入一步的可能。 怎么看怎么可疑。有点难度,反倒真实。 就算到了现在,夏明棠也依旧很谨慎,还在观察。 接下来秦滟又分别跟几个好友约出门了几次。 不只是为了方便夏明棠观察。 秦滟也在计算她之后可能遭受的惩罚。 终于到了夜晚。秦滟把医用道具收了回去,给夏明棠倒了点鸡尾酒。 这日夏明棠难得醒得比秦滟早。 她昨天白天睡得久,加之昨夜的秦滟还算温柔,没让她消耗太多。 “呵啊~” 她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顺便将一旁抱着她的人,蹬去了床边。 秦滟就这样被蹬醒,她眯着眼睛凑上前。 捉住细软的身子,习惯性地揉了两把。 被揉到敏.感点的夏明棠:…… “你起来。” 夏明棠捉住其中一只作乱的爪子,举到空中,往床上一丢。 玉一般的手在空中落下一半,及时调转了方向,抱着怀中人一起坐起。 “早啊,棠棠。” “早什么早,快八点了。” 夏明棠一想起自己昨晚又热又麻的形状,便没好气道。 “居然还在药膏里下那种东西,流氓!” 她嘴上说着骂人的话,语气倒也不是真的多么怪罪。 下次再要整什么花活,好歹也事先预警一下吧。 对此,秦滟表现得一脸无辜,“什么东西啊,那就是很正经的活血化瘀药膏啊。” “你还装。” 夏明棠不信,让她去将药膏拿来。 秦滟依言照做,为证清白,还挤出一些涂在自己手臂上。 夏明棠不信,拿过药膏仔细闻了闻,没发觉有异常。 她抬眼瞄向秦滟手臂,只见上面红了一片。 于是顿时像是抓着了什么证据,忙不迭道:“你看你看!” 秦滟抬起手臂,瞄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 “这款药膏里成分有辣椒素,发红发热很正常啊。” 辣椒素? 夏明棠转过药膏皮看产品介绍。 本产品适用于促进局部血液循环、辅助消炎、消肿、止痛…… 主要成分为红花、黄柏、樟脑、儿茶、白芷、冰片、薄荷脑、水杨酸甲酯,最新升级款特别加入辣椒素,加倍功效加倍恢复。 所以昨晚…… 流氓竟是我自己? 第115章 想知道,让她人格转换的钥匙是什么吗? 两人一起坐在x餐厅吃早饭,此时,夏明棠收到一条消息。 对方头像是个纯黑的背影,夏明棠花了两秒钟想起来那人是谁。 几日前宋墨与她在画展旁的咖啡厅一叙,提出让她瞒着秦滟,配合心理治疗。 夏明棠当时没直接答应,但在宋墨的主动下,两人加上了微信。 这几日来她俩倒是没有联系,夏明棠原本对于凭空冒出的一个陌生人的提议,也不是很积极。 只是今日,对方或许得知秦滟已回国的消息,又开始与她联系。 对面只发来来短短几个字:考虑好了吗,我的提议。 夏明棠看了一眼手机,按了黑屏,继续埋头吃盘里的沙拉。 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也没逃过秦滟的眼睛。 夏明棠是扇了她一巴掌,抑或是掐了她一下。 或者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用失望的眼扎向她。 这都不重要。夏明棠看了她三秒。 “看来你还不饿。”给她下过药,还想让她接过手里的食物? 夏明棠把勺子挑开。“我练好了。夏明棠,你想试试吗?”最近,秦滟喊“阿麟”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念夏明棠的名字越来越熟练,油腔滑调的,和别人念这三个字,腔调完全不同。 好像带了许多爱意,是蜜糖春雨,绵密细润,又好像海妖要去蛊惑人心,轻启檀口,魅感顿生。 于是即便不喊那象征地位的“阿麟”,夏明棠也不恼不燥了。 “你就这么急?那些手艺人,得学好几年呢。”夏明棠听着耳悦心动,嘴上不依不饶着。 她可是调查出了好些“好东西”,一仓库的零件,垃圾桶里的图纸,玉知许那边的近期方向…… 她这个好情人,还真是小看她了。 被关在家里,给她最大的自由。 能得到这么大一个惊喜。 秦滟可真是,“知恩图报”。 “我想阿麟开心啊。”秦滟手已经搭上夏明棠的背,轻轻推着。“你之前很辛苦嘛。” 得亏自己没有轻信这人的喜欢。夏明棠眯眼。 她最大的威胁,秦家藏得最深的黄雀。真是从不让她失望。 “想给我按摩是吧。”夏明棠摇了下酒杯,干脆的扣到秦滟头上。 “可以。求我。” 明明她是得利者。姿态依旧高傲得让人必须仰视,直到脖颈发酸,直到看见那张月明仙露的脸都只剩厌倦。 夏明棠依旧不会屈尊,让她可怜的狗好受些许。 秦滟本不会惧怕她,也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如此刁难自己。 哪怕仰视,也该如往常一般漠着脸,做出她那一致到万事万物都与她无关的淡然。 只是酒淋在头上,凉意瞬间至脚底,透彻心扉。 冻得秦滟很难果断开口。 明明天气已经转热,这酒淋在身上,还是那样刺骨。 明明知晓前因后果,那双手扣在头上,依旧压得秦滟喘不过气。 秦滟窒息片刻。本能终于接管身体后,她吸气,被酒臭熏得睫毛直颤。 她由此沁出两滴泪,抖着声音开口,就像受了很大的羞辱。 “求求你,阿麟。”落魄的宛如被踢到在地,灰头土脸的灰姑娘。 “小鸟只是想给你按摩。”清泪滑下脸颊。 夏明棠把酒杯戳到秦滟脸上,留下一圈红痕。 跟她欺负这人,欺负狠了似的。 真是狡猾。各种方面都是。 夏明棠丢开杯子,躺到按摩的床上,一言未发。 秦滟缓缓向夏明棠走去。 她知道她心软了。 金属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震得秦滟忍不住一个哆嗦。 菜香裂开,从地面飘逸向上,那一块儿好似发起热来,烫得秦滟坐立不安。 她怕夏明棠手里的这碗饭菜,最终会落在自己头上。 就像那天的酒。 一热一冷,突然到她毫无防备。 再怎么厉害,再怎么薄情。她也只是个21岁的少年。 她是会害怕的。顶多,不会让人看出来。 秦滟屏住呼吸,等待着可能的热油。 时间一刻一刻的流走。 最终夏明棠只是把保温盒拍在秦滟的头上,看她顶也顶不稳,只好作罢。 “下次再敢以下犯上,你想的绝对会成真。”她知道秦滟在怕什么。 也不是没考虑过。最终心中的软善还是战胜了那份恶,看在秦滟一周没有好好吃饭,已经气血不足的份上。 夏明棠把拼图收走了,作为秦滟不乖的惩罚。 但她留下了一份热饭,温热刺激着秦滟的肠胃。 如果她意志力没有这么坚定。 秦滟咽下最后一口热菜,想着那些被囚|禁后爱上罪犯的人。 真荒唐。明明这一切都是夏明棠造成的。 尽管,是遂了秦滟的意愿,也是秦滟为了掩盖她的势力,先动的手。 但她在这儿像阶下囚似的呆了十天,绝对不能让夏明棠完全撇开干系。 可刚刚吃到这饭,看见那拼图时,秦滟心中依旧升起点不可言喻的感情。 温热的,好像这保温盒里,十天未碰的热菜。 秦滟背着摄像头,掐痛自己的掌心。 再热的饭菜,也会有凉掉的时候。 于她而言,就是看清自己只能在几平方米毫无娱乐设施的狭小空间活动的现在。 秦滟那干了三天的身体,终于得到水的滋润。 只不过是被捏着脸,强行挤开唇齿,不由分说的被灌下了水。 直到秦滟呛着挣扎起来,夏明棠才停了手。 她点了盏灯,拿在手上,就这么幽静的看着秦滟。 看透她的所有狼狈。 这次连勾唇,讥笑一番都懒得。 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却把眼前人贬入谷底。 “你的那些小手段,小聪明。我之前没有管过。” 夏明棠看着秦滟枯黄的面色,被她扇出血色的脸,心中并无多少感触。 “倒是我太纵容你了。秦滟,你扪心自问。我对你不好?”夏明棠捏着秦滟的下巴,指甲快要掐入她的肉。 两个人对视三秒,秦滟挪开眼神。 夏明棠对她是好。 好得像个不合格的狗主人。不闻不问,想起来,找她玩弄两下。 这点事,夏明棠应当清楚。 “或者,你觉得那算好。”秦滟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得不行。 她分明没被当作一个人来对待。 如果夏明棠说那都算“好”。 现在这样,该算作不好,是吗? “呵。”夏明棠用力,留下两道血印。 “有本事别来爬我床。外面那群人可一刻都没歇过对你的心思。沈家,金家……我手里的名片都快堆成山了。” 秦滟气焰蔫下去。 现在她是一个底牌被夏明棠剥干净,只能任人宰割的底层草食者。 没有利爪没有獠牙,没有肌肉没有毒素。 在眼前的狠毒蛇蝎面前,只有被吞噬的命运。 “你挺能耐的。不需要我的庇护,直说。有的是地方给你去。”夏明棠语气终于带了些火。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三天了。这股气一直没能平复下去。 明明,在知道秦滟做得那些蠢事,下药、逃跑,暗地里发展自己的势力时,夏明棠只觉得可笑。 就像看见一个小儿,妄想制作翅膀奔向太阳。 她成功或失败,结局都是死。 可这三日,在一次次想起秦滟那双精巧的手,想起她偶尔胆大妄为,呢喃或爱抚,想起她虚伪的体贴与亲昵。 夏明棠控制不住的,增长着无法言说的火气。 尤其在看见秦滟如此倔强的拒绝她,控诉她,眼中甚至带了憎恨。 火气燃到了顶点,急需一场发泄。 然而秦滟在这时低了语气。“没有了。” 夏明棠停下蓄力的手。 “没有地方能去。”秦滟甚至笑了笑。 “我的东西,已经被你收完了,不是吗?” 夏明棠青筋凸起。 秦滟是温和了语气。但那绝对不是臣服。 绝对不是以自己为尊,以自己为首。 顶多是逃脱失败后的破罐子破摔。 于是秦滟脸上又一痛。 她呛着声,头脑嗡嗡着,口中全是腥味。 “秦滟,认清你的身份。你充其量算是个阶下囚。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跟我说话。” 夏明棠也不欲再和她多言,留下那盏灯,摔门而去。 秦滟揉着伤口,拿装了水的瓶子冰敷过红肿处。 静了一会儿,她才看见地上被夏明棠有意无意踩碎的压缩饼干。 秦滟叹息一声,只能捡起那袋碎饼干。 她是阶下囚。她很清楚这一点。 秦无霜成了植物人。 秦家剩下的人,一部分落得秦无霜一样的境况,进了医院。 一部分被关了起来,秦滟都没能查到这群人的去向。 后来秦滟又知道,还有一部分秦家人被遣出国。 年纪稍小的,还没什么实力的。 是有觊觎她们的人,不少。但夏明棠从未同意过所谓联姻,给了她们最后的尊严。 没有猜错的话,自己若是没有敲开夏明棠的门,最终的结局,大概也是被她送到资源不发达的地方,留一丝尊严,勉强温饱。 秦滟孤立无援。 哪怕她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成长起来之前,对付一整个势力。 这是她留在夏明棠身边的理由之一。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同样也最适合探查情报,布置暗桩。 三天前的那一出,是一招险棋。 好在,身上的警报没有响,程泠歌她们应当顺利。 秦滟摸索着墙上的字。 这是被谁刻下的密码,解析的差不多的密码。 她由此知道了,这房间曾经住过秦凌云,她的堂姐。 也是整个秦家,和她感情最好的姐妹。 就连传达信息的密码,也是秦凌云教给秦滟的。 墙上刻着秦凌云的不甘、哀嚎、咒骂。 最终,却是屈服。 秦凌云被夏明棠关到不知名的地方了。 秦滟咽着已经成碎屑的饼干,眼神空洞。 她不想屈服。 夏明棠很强,很美。但也足够可怕。 她们会是敌人、对手,不可能是主仆。 她现在是阶下囚,过几天就会服软,之后安分守己,对夏明棠唯命是从,做她乖巧的金丝雀,听话的狗。 但不会是永远。 隔了好几秒,那双漆黑的眼眸中风暴退去,重新恢复平静。 秦滟坐回驾驶座,系好安全带,一脚踩下油门。 夏明棠生怕她情绪不好会飙车,在一旁嘀嘀咕咕地念叨。 “这段路限速,一定要注意交通安全,千万不要开太快。 “慢点慢点,不要去超前面那辆车啊!” 秦滟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小麻雀瞬间变成小鹌鹑。 夏明棠不吱声了,目光牢牢锁定车速表。 第116章 与其说是生气,她更多的是害怕 两人一路有惊无险地回到西井别墅。 秦滟沉着一张脸下了车,夏明棠也赶紧解开安全带,一路跌跌撞撞追了上去。 “慢点慢点,比赛百米冲击呢你!” 管家周婶瞧见两位女主人回来,上前打招呼。 秦滟微微点头,“周婶,今晚的晚餐,备量减半。” 夏明棠闻言,好奇上前探过脑袋,“咦,你最近减肥吗?” “你不是已经在外面用过餐了吗。”秦滟没有给她眼神,径直上了楼梯。 夏明棠震惊:什么,现在喝个茶也算用餐吗?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一言不合还搞饥饿惩罚! “周婶,你别听她的,晚餐照旧,照旧啊!” 傍晚。应该是傍晚,秦滟看着窗发出的微亮由白转红,判断着时间。 她的门被推开。接下来一周,夏明棠都没有来看过秦滟。 不过每天都会有佣人来给秦滟送饭菜、水。 秦滟也没有尝试不该做的,每天都安安静静。 其实日子和以前差别不大。 从她敲开夏明棠的房门那一刻起,她的生活就只能是这样了。 送来的饭菜是特意放凉了的。 秦滟对此实在挺无所谓。 她做实验,拆装零件的时候,经常一天忘了吃饭喝水。只有晚上才想得起来。 她在秦家又不受宠。 除非能偶遇同样来开小灶的秦凌云她们,不然秦滟只能自己找冷饭冷菜吃点果腹。 能见光,有食物。秦滟的日子好过多了。 她注意到了角落的摄像头,也不甚在意。 和之前的生活相比,最大的不同在于,这书房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想做什么,都只能在脑海里想一想。 幸好她是个怪小孩。 从小就安静,对着什么都能呆一天。 第七天,夏明棠亲自来了。 带着热腾腾的饭菜,还有一副拼图。 她人还挺好的。 秦滟刚这么感叹完,就被夏明棠一脚弄得跪下。 “没让你站着吃。过来吧。”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枣。夏明棠后一句话语气称得上温柔。 像在哄小狗。 秦滟默了几秒。 乖乖往她那边走,匍匐着,成为一只小狗。 伏在夏明棠脚边,秦滟抬头,看向夏明棠,冷眸意外的闪着光。 是这几日,夏明棠都没有见到过的光,就像希望。 这周秦滟的气色依旧很差。 即便每顿都按时吃了,脸色还是惨白得像个鬼。 夏明棠是忙。忙完了才想起来她,就来看看。 气,也差不多在秦滟日复一日傀儡似的行动中消了。 横竖现在秦滟一无所有了。多宽容一点,又何妨? 她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夏明棠的态度比以往都高傲,语气里满揣施舍,是上位者独有的怜惜。 秦滟压下心中的感情,按照计划,愣是挤出一滴泪,两抹可疑的红晕。 她练习也有一周了。 虽然夏明棠永远不会按照她的计划出牌,但都在她可以应付的范围内。 夏明棠看着她刻意的眼泪,嘴角终于勾起,找到了一丝从前的乐趣。 她甩了甩自己的脚,按住秦滟的肩膀,顺着往上。 撇走那滴泪。 秦滟脸色不变,甚至更红了些。 硬是把她一个乏力虚弱的人儿,弄得好似健康人一样面色红润。 夏明棠松开秦滟。随后打开保温盒,舀一勺饭菜。 她不想亲自动手,思来想去,还是把勺子递到秦滟手里。 哪儿知秦滟会错意了,稍稍起身,仰着头,露出最脆弱的脖颈,光洁消瘦的身体。 然后把手抬到最高,去把饭菜往夏明棠嘴里送。 她一下站起来,好像不需要伪装,面上的表情就已经足够惊喜。带上了少女可爱的期待。 只不过来的人多少有些让她失望。 是家里的管家。 “家主在外出差。她让我带话:‘秦滟,说说你想清楚了什么。’” 秦滟打量了管家一眼。 没估计错的话,她这会儿应该跟夏明棠通着电话。 于是秦滟也不矜持,坦坦荡荡的开口。 “我是阶下囚,是‘阿麟’的金丝雀,是您的狗。以后我会以您为尊的。” 哪怕眼前还有不相干的人。 秦滟的话,连颤抖都不曾有。 一分钟的静默后,一个声音从管家衣领的宝石里传了出来:“晚上去我房间等着。” “谢谢阿麟。”秦滟甚至跟管家欠了欠身,终于离开了生活半个月的书房。 重新见到天空,秦滟望着玉盘似的月,抬手挡了挡它的光。 她心中也没有太多喜悦。这次对弈的结果,要等约莫半年。 只有棋逢对手才能让她热血沸腾,兴奋不已。别的,再该高兴,心也如死水。 就算外界的空气更清新,天地更宽广,床更舒服,食物更好吃。 物质上的享受,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过秦滟还是回到自己房间,好好洗漱了一番。 也不知道这次出来,夏明棠会怎么限制她。 好在该交待的事早就说完了。除非情况有变,不然秦滟用不着冒险联系程泠歌。 用上熟悉的沐浴露,喷上久违的香水,穿上她最轻薄的浴衣。 秦滟带着一瓶红酒进了夏明棠房间,这才对自由一事有了些许实感。 随后她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瓶,酒香溢出,随风醉着周遭。 秦滟保持着清醒,嘴角挂上笑。 这算什么自由。 她依旧需要呆在庄园,呆在夏明棠身边。 或许今夜要跪着,趴着,展示她卑微的身份,去讨主人的一份欢心。 秦滟闷下一口,任酒精的辛辣刺痛粘膜,惊醒她有些慵懒的身体。 “挺自在啊。”夏明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靠在门口。 “毕竟阿麟还了我自由。”秦滟把酒瓶放下,摇摇晃晃的向夏明棠走去,不忘解开她的浴衣结。 “夏明棠,我什么都没有了。”秦滟也不管门没有关上,窗帘也敞开。 她只是褪去无用的衣裳,轻轻柔柔的攀附在夏明棠背后。 藤蔓一般,一点点的抱住夏明棠,缠在她身上,依偎着,暧昧着。 “我也知错了。”她唇瓣吸上夏明棠的耳根,呢喃着,声音飘似相隔十万里,或者一个摄像头的屏幕。 夏明棠任她表演,面色冷淡如月。 “我只是想说,我很想你。”秦滟看着夏明棠不耐烦的眉头,无奈叹息了一声。“阿麟,可不可以信我。” 也不知这样是否打动了夏明棠。 但门被夏明棠关上,隔绝任何窥视的可能,也阻碍了声音的穿透。 卧室里,只有一份平稳的呼吸,一份急切的轻喘。 “凭什么?”夏明棠勾了下秦滟的下巴。 力道是滑腻的,带了鼓舞的意味,是在与秦滟嬉闹。 “嗯……求求你。”秦滟也没什么能凭的。 她只是按照预想,低了头,又折了腰。 折服在夏明棠身下,还给她递上一瓶酒。 自然不是要夏明棠喝。 夏明棠勾了下唇,将瓶口点在秦滟头上。 随后倾斜。 陈酿的葡萄红滑落,挂在秦滟身上,给她皮肤染上一层粉紫,显得更晶莹,折射如星的冷光。 夏明棠脚尖一点,秦滟乖巧的向后倒,直愣愣的,躺在了地上。 被夏明棠居高临下的睨了一眼,秦滟也没有不服,反而绽开一个笑。 仿佛能这样被夏明棠羞ru,也算一种恩赐。 夏明棠蹲下,伸手,将秦滟皮肤上的酒汁晕开。 比起那半个月的小黑屋生活,现在能见光,能走动,可不就是恩赐吗? 夏明棠随意涂画着,把每一份min感都照料到。 最后她舔了下手指。“真难吃。” “怪我。”秦滟稍微支起身子,捧住夏明棠的手。 随后唇瓣贴上她方才舔过的手指,吻过指腹,又毫不犹豫的包裹住。 仔细的,替她清理掉酒精的味道,饮料的湿粘。 夏明棠看着她宛如真正的小狗。 在主人吃完东西后,会欢快的舔过主人沾了食物的手。 夏明棠可算满意了,拉着秦滟向后倒。 秦滟战战兢兢的准备开始。 书房里的半个月,她温习过知识,反复背过原理,回忆过和朋友们一起逛街的快乐。 但确实,疏忽了思考这方面的事。 秦滟平日里不轻易生病,这猛然得了病,便十分严重。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发烧,却害她接连卧床几日,最后不得不去了医院。 夏明棠最初还憋着满肚子气,一心想着:等这人身体一好,便要与她好生算算账。 如今她每日看着这病号服下笼罩的瘦削身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时也没了脾气。 明天便是周六,夏明棠索性给自己提前放了假,来医院照顾病患。 她刚进病房,就看见秦滟坐在病床上,腿上放着个笔记本,手指在不停敲击着。 “啪!”夏明棠上前一手阖上笔记本,口中振振有辞。 “医生说了,你这是发烧引起中枢神经系统感染,需要静养,怎么就没点自觉。” 平日里她被秦滟管束惯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一朝翻身做主人,可让她神气上了。 生病中的秦滟不像平时那般喜怒无常,反而显得特别好说话。 瘦瘦高高的人坐在病床上,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柔和的气息。 那贴在脸上的发丝被汗意濡湿,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只被雨浇得湿淋淋的小狗。 秦滟让出笔记本,拉着夏明棠,让她坐在病床上,挪着身子朝她胳膊上靠去。 “老婆,你来了,这么久不见,我好想你呀~” 第117章 可我为*什么总觉得……要是现在不来,以后就没机会了啊 秦滟平日里不轻易生病,这猛然得了病,便十分严重。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发烧,却害她接连卧床几日,最后不得不去了医院。 夏明棠最初还憋着满肚子气,一心想着:等这人身体一好,便要与她好生算算账。 如今她每日看着这病号服下笼罩的瘦削身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时也没了脾气。 明天便是周六,夏明棠索性给自己提前放了假,来医院照顾病患。 她刚进病房,就看见秦滟坐在病床上,腿上放着个笔记本,手指在不停敲击着。 “啪!”夏明棠上前一手阖上笔记本,口中振振有辞。 “医生说了,你这是发烧引起中枢神经系统感染,需要静养,怎么就没点自觉。” 平日里她被秦滟管束惯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一朝翻身做主人,可让她神气上了。 生病中的秦滟不像平时那般喜怒无常,反而显得特别好说话。 瘦瘦高高的人坐在病床上,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柔和的气息。 那贴在脸上的发丝被汗意濡湿,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只被雨浇得湿淋淋的小狗。 秦滟让出笔记本,拉着夏明棠,让她坐在病床上,挪着身子朝她胳膊上靠去。 “老婆,你来了,这么久不见,我好想你呀~” 最后那个“呀”字,尾音拖得长长的。 夏明棠做出受不了的模样,“不是上午才刚见过面吗,有什么好想的。” 秦滟张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神情带着几分无辜。 “上午吗?可我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 夏明棠看着秦滟这一脸纯真无辜的模样,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 “你现在几岁?”她心情太杂,装不出该有的乖巧,好看的表情,干脆收了所有神色。 “你换。”夏明棠忘了这一茬。 她起身,面上其实有些尴尬。 而秦滟已经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去关注夏明棠的反应了。 离开后,秦滟冲了个冷水澡。 凉意从头淋到脚,也算安抚了燥热的心。 如果夏明棠讥讽她几句,看看她。她或许都不会这么难受。 可夏明棠偏偏……根本没注意她。这爱抚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强烈,带着急需倒退的回避心里。 所以她停住了手,退回她该在的位置。 对秦滟的抚摸不该带上爱。夏明棠咬住唇,她方才一定是想错了。 秦滟艰难的吐息着,只一如既往的向着窗外,并不看她。 又呆,又倔。真不知道安慰她做什么。 夏明棠被秦滟的态度惹恼,甩手离开了。 摔门的声音很大,砸在秦滟头上一样,弄得她神色厌厌。 要自己注意点。 是为了能更好的服侍她。 那为什么那天晚上不看着自己? 三天了,秦滟无事可做,放任自己纠结,把心情拧成海草,缠绕在一块儿,乱得心麻。 她决定再试探一次。 拔掉手上的针,输了液之后,秦滟感觉好些了。 她挪到夏明棠房间,想像以前一样。 直到还没敲门,便从门缝中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陌生的女人。红裙卷发,倒在夏明棠怀里。一颦一笑,媚色顿生。 秦滟呼吸一滞。 秦滟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凝结的酒渍,腿|根冲不掉的粘腻。心里更是烦躁。 如果夏明棠对这些都没有反应,她岂不是很危险? 这才半个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让夏明棠对她失去兴趣了? 就算以前夏明棠更喜欢躺着享受,也是爱看的。 秦滟不止一点燥。她反反复复用冰水搓开身上的污渍,直到那一片肌肤都泛红。 依旧没法缓解这份难受。 她21年的人生里,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感觉。 比解不出装置的结构还痛苦,比发现自己喜欢母亲的情人还难堪。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没有缓和。 秦滟最终打开窗,坐在窗前,吹了一整夜风,希冀冰冷给予一点清明。 第二天她理所当然的病倒了。 原本秦滟就有很久没吹过风,见过太阳。 加上那半个月吃不好,作息不好,几乎算是积劳成疾。 她躺在床上咳嗽,稳了几分钟,自己摸起来去量体温。 她体质好,其实很少生病。今天纯粹是意外。 等病好,得加强锻炼了。 38.8摄氏度。得吃点药。 秦滟撑着病体,戴好口罩,去见夏明棠。顺便找管家拿药。 “发烧了?”夏明棠看了看面色潮红,还想替她服务,努力讨好她的秦滟,伸手碰秦滟的额头。 秦滟有一瞬间的嫌恶,又有些受宠若惊。 几种反应冲散了头脑的昏沉,她心下猛地一跳。 她不能表露出来,闭上眼将清泪吞下,定在了原地。 “是挺烫的。你今天回去休息吧。”夏明棠自认为还不至于不讲人性到让秦滟带病伺候自己的地步。 不过她也想。昨晚闹的时候秦滟也没吹风。 之前半个月都没有生病,怎么放出来就病了? 秦滟之前有这么柔弱吗? “我……咳咳,能出房间吗?”嗓子火燎似的痛。秦滟要开口都很困难。 夏明棠古怪的凝了她一眼。“我有说要把你关起来?” 就像之前半个月。她其实没有锁门。 都是秦滟“自愿”呆在那小房间里的。 不过也说明,秦滟足够乖巧听话。是一只合格的狗了。 “谢谢阿麟。”秦滟没有直接回话。 被误解到底不爽。看在秦滟生病的份上,夏明棠没有多跟她争。 这一烧就是两天。一直到第三天,温度勉勉强强退回到了37.6,是低烧的范畴,但秦滟依旧浑身酸软无力。 “你说说你。自己作死,对着窗子吹了一晚上的冷风,不感冒才怪。” 期间夏明棠带来了家庭医生,给秦滟开了点药。 “我以为会没事的。”秦滟躺在床上,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都不愿吐槽夏明棠能看见她为什么生病的事了。 “以后注意点吧。” 夏明棠大概是想伸手去摸秦滟的额头。 “十九岁啊,我这生日才过去不到一个月,我可记得你答应过,还欠我一个愿望来着。” 夏明棠:…… 得,就这么突然地变回去了。 夏明棠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之前她费了那么大力气,不惜献身色诱,都没能把人给变回去。 如今她不过出门上了个班,人就自己变回去了。 不对,应该是与这次生病有关系。 三十一岁喜怒无常爱发疯的秦滟,变成如今这个十九岁纯真善良青春可爱好脾气的秦滟。 照理说,夏明棠应该高兴。 可她想起近日来发生的种种,心中升起些不安。 一时间,她也说不上这不安到底从何而来。 “老婆,你怎么不说话了?”秦滟坐在床上,捉住她一只手轻晃。 “啊。”夏明棠回神,露出一个微笑,“看到你回来,我很开心,好好养病。” *** 一边夏明棠还用沾满白奶油的指尖,在秦滟胸口随意游走,又戳进她的酒窝,滑过她的泪痣。 也有一点点理解,秦滟为什么会乐在其中了。 尽管自己的反应不如秦滟剧烈。哪儿会一点触碰就发出些嘤.咛,身子也颤起来,泪滴快淹没眼尾的红痣。 但肯定,也是可爱的。 便宜秦滟了。之前该把这人眼睛蒙起来的。 在秦滟又一声喘后,夏明棠好歹停住了她造作的手。 放过她那看起来腿软了的小情人去旁边休息。 夏明棠洗着手,余光看着秦滟如何捂住胸口,如何褪掉耳根的绯色。 宛如夏日饮冰,秦滟的情.潮散的很快。 她还有闲心,给夏明棠倒一杯水。 夏明棠接过。 几周的信任基本养成,她都没有多犹豫。 只是,水碰到唇瓣,夏明棠停住了动作。 味道不对。 水被下了药。 “怎么会幼稚,我从小到大去过好多公园,那里面有好多二三十岁的人,照玩不误。 “下次我带你去更有趣、项目更新颖的地方玩。 “只是你现在才刚出院,不用着急一次性玩够,后面有的是时间。” “后面有的是时间……”秦滟低头轻喃,心里却在想。 可我为什么总觉得……要是现在不来,以后就没机会了啊。 第118章 就算哪天我不是我了,也会永远有属于我的痕迹陪着你 夏至,空中高悬的火球散发着猛烈的热情,炙烤着大地,榕城不少人都换上了薄衣短袖。 而西井别墅四周有安装室外温控系统,温度还算适宜。 秦滟这会儿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身上放着本杂志,眯着眼睛小憩。 夏明棠抱着咪咪路过,瞧见椅子上睡相有些凝重的人。 她原地驻足几秒,放下咪咪让它自己玩去,来到椅子后方,双手搓了搓,放在秦滟的太阳穴上。 这套按摩手法是她当初为了孝顺夏华英练的,有舒缓安神之效,如今用在了秦滟身上。 自从秦滟高烧后再次变回十九岁,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大好。 时常犯困不说,睡梦中还总是不得安宁。 夏明棠同她去医院检查过两次,医生检查后说她身体没有问题,要是再犯困,建议去看看是不是心理问题。 夏明棠听见“心理”两字,突然就想到那个举止透着古怪、自称心理医师的宋墨。 只是把自己也赔进去了。 多少有点因果报应的轮回感。 现在秦滟知道,夏明棠接近秦无霜,目的很盛,野心太大。 所以甘居人下,也不过忍其一时。 秦滟对夏明棠,也只能是如此。 回到现实。 秦滟沏好给客人的茶,端着下午茶的果盘点心,往会客室的桌子上送。 不留痕迹的留下一个东西。 她都没有多看和夏明棠交流的那个人,退到一旁,等待夏明棠的下一个指令。 “出去。”夏明棠看着桌上精致茶点,还算满意。 她端起一块,确认过没有异常,把秦小女仆送走,和对面的女子洽谈起来,氛围轻松。 约莫五分钟,夏明棠回头。 眼锋扎上门缝,从那一角狭小的细条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眯眼,正欲起身,那身影消失了。 夏明棠沉默两秒,随后又检查了一次桌椅。 “怎么?这不是你自己家?”对面的气质御姐品了口茶,看夏明棠的动作,疑惑道。 夏明棠可是为了安全性,这才把她喊道庄园来的。 她驻地离庄园有些距离,若非如此,她还不乐意跑呢。 “没事,算我多虑了。”什么都没检查到。 夏明棠一想,又觉得自己大概是疑心病重。 秦滟从小好吃好喝供着长大,又不像她,哪儿会经历那么多训练,有那么重心机? 毕竟上次她的眼线告诉她,秦滟好不容易见到朋友,两个人聊天的内容竟然如此没有营养,就是闲聊作乐。 秦滟好奇自己的对话是合理的。这是要把她打扮成蛋糕么…… 秦滟耳尖痒得厉害。那里停了一抹白,下半红得彻底,是樱桃撒上糖霜。 然后尖端被夏明棠含住。一点点撕磨着,带着舔舐。 因此拙劣的躲在门口偷听也是合理的。 都被自己发现了,应该没有那个胆量再来。 夏明棠放下戒备,这才跟人商谈起正事。 秦滟回到自己房间,拿着书本写写画画,仿佛无事发生,画的还是夏明棠。 她知道,夏明棠也知道。她们是一类人。 所以,夏明棠会隐藏野心,接近秦无霜,最后给她致命一击。 也该怀疑,自己——秦无霜的女儿,接近她夏明棠,会不会也抱了多余的心思? 比如——复仇。开完会,拖着疲惫的心回到庄园,夏明棠看见已经换好围裙的秦滟,竟有阵阵放松。 她走过去,秦滟乖乖的转身,脸上的笑真像个可爱少年,天真无邪,仿佛也等了她很久。 “想做哪种蛋糕?”夏明棠看着,只觉得秦滟的演技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她们刚开始的那段时间,秦滟脸上哪儿有这么鲜活的表情?一直是木的,呆得跟潭死水一样。 还是现在可爱。夏明棠伸手揉了揉秦滟脸蛋上的梨涡。 秦滟都被戳愣了。她仿佛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酒窝,呆在原地,伸手去摸。 “真傻。”夏明棠都被她这模样逗笑了。 “夏明棠。”秦滟还嗔怪一句。 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很快就恢复了淡定,拿出她找到的食谱。 “那天刷手机的时候看见的,水果千层。应该很简单。但是我从来没有做过。所以,陪陪我?” 这次不和夏明棠一起,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她今天动了手,后果不会轻松。 但该吩咐的东西她都吩咐下去了。 最多一年,等项目做出成绩,拿了奖,她的势力打出名号,她今天做的事,就可以倒回来救她。 “答应你了的。”夏明棠瞥她一眼。对她那撒娇似的话颇为不满。 说到底,夏明棠以为秦滟会要那种事。 她一直觉得,秦滟也是享受的。不只是单纯在服侍她。 尽管有时她不太懂秦滟享受的点。 可秦滟每次都很大胆,也很会。各种新奇的玩意儿一并用上,手段也花样复杂。 偶尔还会缠着自己要。 这次自己这么暗示,秦滟却只提了蛋糕。 夏明棠弄不懂这人在想什么,该有的警惕倒是也没少。 她也要收网了。其实还挺期待,收网后秦滟的表情。 不过吧。秦滟是她的金丝雀,是她乖巧可爱的情人——没了冗余的能力后。 她会对秦滟“很好”的。 说是陪秦滟做蛋糕,其实秦滟也没有让夏明棠动手。 夏明棠在一旁靠着看,只是陪秦滟聊天。 从天气聊到花园里的植被。 冬季彻底过去,春寒也淡了,玫瑰开始抽枝,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批新的花。 庄园里的动物也活跃起来,蝴蝶蜜蜂,早晨歌唱的鸟。谱写了春的生机。 和秦滟聊天是愉快的。她嗓音温凉,柔和婉转,又会捧场,会抛话题,很重视另一方的感受。 夏明棠不知道这点是不是只针对自己。 但不可否认,她享受跟秦滟交谈的过程。 就像她们是一对认识许久的朋友。 这朋友如今就要真正属于她了。 “怎么样?会不会太甜了?” 调好奶油,秦滟沾上一点,送到夏明棠唇边。 夏明棠看着她做的蛋糕,安全性有保障,于是张嘴舔了一下。 没尝出什么滋味。 她捏住秦滟那只手,掌着,用同一根手指,沾了一大团奶油。 然后不由分说的送进秦滟自己嘴里。 秦滟咽下,耳根红了。 手指上,不止有奶油的甜腻。 看她害羞,夏明棠满意。“看起来还是挺甜的。” “嗯。”秦滟抽出手指,默默洗手。 夏明棠就抹着那奶油,一点点往秦滟身上糊。 自己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打消夏明棠的疑虑。 然后获取夏明棠的动向。 哪怕庄园的入住人员被夏明棠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哪怕夏明棠在跟着秦无霜的四年里,几乎走过庄园的每一寸。 这里依然是秦滟成长了二十一年的地方。 没人陪她玩乐,没人在乎她这个天赋不佳的准继承人。 她的童年,只有自己,和这偌大,逛也逛不完的庄园作伴。 庄园就像她的身体。里里外外,没有一处,秦滟不了解。 要放点什么还不让夏明棠发现,不算易如反掌,但也没有太大难度。 何况,小型机械本就是她的热爱,她的专业。 进行完今日的日常事例,又过了三天。 秦滟这才在藏书阁那没有摄像头照得到的地方拿出一个很小巧的圆盘。 她捏住,感受电码的转动。 随后得出了信息:夏明棠最近和爱棋集团走得很近,合作项目方向为康复仪器、儿童医疗。 两人一同离开了纹身店,手就一直牵着没有分开过。 秦滟察觉到手中的汗意,从兜里掏出手绢,顺着夏明棠的额头往下擦。 夏明棠愣了一下,随后发现,刚刚那一遭,自己这个旁观的,竟然比秦滟那个被纹身的,出汗还要多。 明明这当中没有一针是扎在她身上的,她却感觉,此时仿佛自己身上也多出一个纹身。 她之前答应秦滟答应得那么爽快,多少带着点哄小朋友的心思。 想着到时候被针一扎,自然就反悔了。 可没想到秦滟不仅没有反悔,也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好几次她想开口,秦滟牵着她的那只手就会轻轻捏一下。 她凑近看着那个保鲜膜之下的伤口,眼里满是心疼。 “人家扮酷都是先从贴纸耳钉开始,你倒是厉害呵,一来就在锁骨上扎针。” 秦滟看见老婆为自己心疼,心里却忍不住开心。 但要是在这个时候笑出来,不是很合适宜。 “不是为了扮酷。” 她摇了摇头,阳光洒在长而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纹一个洗不掉的纹身,这样,就算哪天我不是我了,也会永远有属于我的印记陪伴着你。 第119章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两人回到西井别墅时,收到了一个包裹。 篮球大小的方盒子,只一层白色包装,上面连个寄件人都没有。 夏明棠将盒子放在手里颠了颠,不重,应该不是炸弹之类的。 她还是不放心,调出收件处的监控查看。 进度条只往回拉了不到半小时,便瞧见一个身姿挺拔、相貌凌厉的女人抱着白盒子出现。 宋墨,她专程亲自来送的包裹? 夏明棠抱着盒子,若有所思。 前几日宋墨给她发过信息,一个地址加一句话。 换好衣服,秦滟往会客室走。 秦家坐拥一座庄园,主宅面积大得惊人,自然一应俱全。 包括秦滟喜欢呆的藏书阁,包括张扬而刻意的会客室。 秦滟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打扮。 没有夸张的裸|露,甚至整体而言算是保守。但也明艳漂亮,符合她的年纪。 她不需要靠这方面去吸引夏明棠的合作伙伴。 那样风险太高,万一被夏明棠逮到,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秦滟也还不屑。 用身体,形色去勾|引谁,以此苟且。 这样的事,一辈子有一次,就耻.辱的足够刻骨铭心。 她和夏明棠本质上是一类人。 秦滟想到,夏明棠刚进家的那夜。这人啊……狡猾。 像树懒和狐狸的结合,平日看着温温吞吞,做什么都很慢。 若是犯了错,又会露出自己引以为傲的尾巴,勾的原本冒起来的气焰弯了腰,瞎了眼,不再追究。 “阿麟。”秦滟改口。 阿麟,麒麟。最尊贵的动物,以此彰显她们地位的差距。 在藏书阁躲不想见的人被秦滟逮到时,她喊了一声“阿麟”。 这会儿被夏明棠惩罚,又该喊她“阿麟”。 隔会儿……秦滟出神的想,她又要喊几声“阿麟”,几声“夏姐姐”,才能让这贪得无厌饕餮放她一码? 就连秦无霜,她也没有喊过几次妈妈。 她那躺在病床上,已经再也无法清醒,机能全部倒退,只能靠药物维生的母亲。 刚和夏明棠离婚,就被下了毒手的,变成植物人的,她的亲生母亲。 对秦无霜,秦滟是没有机会。 对夏明棠,秦滟是不想。 可冬夜确实总是冷的。 就像她总是没有选择的权利。 “下次,在大厅等我。要乖。”夏明棠满意的勾了勾秦滟的手——不过是用脚趾。 秦滟会意,任劳任怨的给她按摩起来。 这样的事从生疏到熟练,秦滟只用了三天。 第一天她力道太大,被夏明棠踢了好几下。 第二天她力度又小了,夏明棠说她是在挠痒,也就这样罚她。 第三天什么都好,可夏明棠就是不满意,让她跪在这张贵妇椅上,服侍了好久才放过她。 按着按着,秦滟也起身,抬腿压在夏明棠身上,手上的按摩不停,只是顺着腿根,游到坚硬的胯骨,再碰到那盈盈一握的腰上。 夏明棠被按得舒服,眼微眯着,配上一身不那么现代的搭配,卷蓬的发,像民国时期的阔太太,或许只差一只吐着圈的烟斗。 而那张唇瓣是叼了一句话:“我允许你开始了?” 秦滟收手,退回到之前的矮板凳上。 她的反应冷静到有一丝无趣。 夏明棠坐起来,半身没了另一个人的温度,冬夜的凉就这样袭来,弄得她打了个冷颤。 她把这失态也归结到秦滟身上,捏住便宜情人的脸,再往上猛地一抽。 把秦滟呛出了些眼泪。 可她表情淡然如初,毫无被羞辱后该有的痛苦。 就好像,她合该被这样对待。 “啧。”夏明棠是喜欢她这份冷静自恃的。 越是完美的璞玉,摧毁起来,就越让人兴奋。 “吻吧。吻完就让你开始。”夏明棠抬起脚。 秦滟的眸光只是稍稍变暗了一点。 就像窗外的雪,不管几时看去,总是那般颜色,只有偶尔眨眼,才会觉得它暗了亮了。 秦滟捧住夏明棠的脚。 喊了她“阿麟”,把她真当至高无上的瑞兽看待。做了那么多的事。 愿意的,不愿意的。 喜欢的,不喜欢的。只要她不承认她的刻意。 如同怪兽第一次舔舐自己的伤口,发现即便是自己流的血结的痂,也可以如此美味一般,将眼睛睁大,企图把夏明棠的全部纳入眼帘,刻入经脉。 直到她在夏明棠眼中,窥见一丝不和谐的锋芒。 是一次拥抱,秦无霜头埋在夏明棠锁骨间。 夏明棠轻轻俯身,贴在秦无霜的肩头。 分明是依偎的姿势,无论是手还是腰,都好好的靠在秦无霜身上,展现她一份依赖,一点不足道的贪恋,去满足秦无霜的小心思。 可那双眼。 那双本该带着喜爱,装满崇拜与热切,含着情丝与脆弱的眼。 冒出一丝精光,利刃一般,足以割开飘零的树叶。 秦滟捂住心口,深呼吸,驱动她被骇到不得动弹的身体。 她逃回了自己的房间,终于意识到。 她的小妈,母亲的爱人,她于花季首次的懵懂。 或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难道……夏姐姐不知道,乖乖一直、一直很喜欢您?” 秦滟的手顺着夏明棠的轮廓,向下滑动,作轻抚状。 她什么都没碰到。 即便俯身,衣服和夏明棠都还有一段距离。 无非是,夏明棠可以更清楚的看见,秦滟那不该示人的部位。 可即便秦滟隔得再远,距离再安全,夏明棠也感到灵魂上的战栗。 仿佛秦滟摸着她的脸,亲过她的耳朵,在她最min感的地方,说一声喜欢。 见夏明棠入局了,秦滟不着痕迹的贴近,在发丝碰到夏明棠的瞬间停下。 发丝替她抚摸过这张爱了四年的脸。 唇瓣替她说出这份藏了四年的背德。 “夏姐姐也该知道,乖乖的喜欢,是各·种·各·样的,喜欢。” 随后秦滟收手,转身暂时退场。 夏明棠不是小兔,不是白鹿。 披着纯良的皮,实则是顶尖的捕食者。 诱人深陷,等待一个时机。 秦滟仿佛被水泼醒,不再做那样让她自己都有些恶心的偷kui。 只是心里一直装着那个人。 那个看似是菟丝子,却无法被看透实质的女人。 全家大概也只有她知晓夏明棠无害的外表下潜藏着怎样的锐利。 后来她的猜测当然是对的。 现在要她去吻这双她肖想已久的脚了。 她是一个兴奋也看不出来,愤怒也看不出来的无聊小孩,恐怕没什么人喜欢这样的她,才会让她落得这个境地。 秦滟闭眼,在那白如玉的脚背上落下一个吻。 自然的好像她做过千百遍,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夏明棠看着她薄到什么都遮不住的睡裙,粉色的山峰因为仰头亲吻的动作跌宕,所有的美好就这样直白的展现在她眼前,终于满意。 “重新去洗,然后我们开始。”她发出了新的指令。 “你最好快一点。” “我会的,。”这是为了讨好夏明棠,在正事开始之前,今天的第三声“阿麟”。 她太好奇这个美丽到任谁瞧见都会产生不合时宜的绮念,又让她那对万事万物漠然到有些疯癫的母亲心动不顾其出生,娶回家做主母的女人。 白日有母亲、留着同样血脉的长辈姐妹守着,秦滟不方便看得太多太直白。 她自觉心思不正,每一眼都有些担惊受怕,只敢快速的扫过夏明棠。 那日的记忆,除开对夏明棠的部分清晰到可怕,四年后依旧恍如昨日,其余早已模糊。 秦滟记不清母亲是如何跟长辈,股东们交代她的婚事。 甚至不记得她们最后是否举办过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 横竖秦滟这个继承人已经快要成年。 尽管天赋不佳,连差强人意都勉强,可好歹姓秦,流着秦家的血。 秦滟也不记得她那些没有继承权的姐妹兄弟用怎样的眼神看着她。 好像在说,她真可怜,日后要被那两个人的孩子架空了。 秦滟是无所谓的。对秦家也好,对母亲手里的医院、研究所也罢。 她没有兴趣,高傲的说,是看不上。 她看不上那些产业,钱财,那个继承权。 在夏明棠到来之前,秦家没一处地方合秦滟的眼。 秦无霜带来了夏明棠。 那之后,秦滟也只看向夏明棠一人。 用眼睛,用心神,去感受新人带来的变化。 借着打量周遭的借口,借着发呆的理由,她总会偷偷将那个绮丽的身影印在心里。 那晚,秦滟组装完机械,溜出房间,说是要去洗衣服。 她也就抱了一件大衣,在走廊东张西望。 最终瞥见一抹黛青色,秦滟控制不住的跟了上去。 她看见夏明棠和秦无霜的私会。 或许也不该带上那一个“私”字 。 她们本就是伴侣。只是光明正大的在这样一个星光夺目,氛围十足的夜晚,手牵手来到新家的花园散步。 或许说着今日的遭遇,或许讲着昨日的回忆。 或许讨论未来,她们会坚定走下去的美好明日。 她秦滟才是偷偷摸摸的那一个。 可是某种太过浓烈的心思,本就有飞蛾扑火般的不管不顾。 又似熊熊烈火,丁点水扑不灭。 因此只能把一切热切拙劣的感情深藏于心,不去做出些出格的动作,小心翼翼,绝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夏天天亮得很早,夏明棠醒来时,才早上七点。 昨天夜里虽然有来有回,但两个人都很节制,主要是秦滟节制。 睡了一觉的夏明棠精神很好,她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习惯性摸向床边,却是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 一个扑空让她顿时清醒了。 她踩着拖鞋下床,去卫生间巡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她来到了一楼x餐厅。 此时周婶已经将早餐摆好,看分量,是一人份的。 见她下楼,客气招呼道:“夫人早安。” “早,周婶。”夏明棠走到餐桌前,终于忍不住发问。 “她人呢?” 第120章 黑暗中破开了一道光 夏天的太阳升得很早,将泊油路炙烤出丝丝热意。 可当秦滟下了车,踏进地图所示的林子里时,却感到有些阴凉。 她踩着满地的落叶,不多时,便来到一座木屋前。 她对比着手中纸上的简笔画,确定没有走错,想要敲门,却在此时有些犹豫。 自她从医院醒来后,精神便一日不如一日。 刚开始,以为只是生病的原因。 直到晚上总是有模糊而零碎的噩梦出现,她意识到,是这具身体里别的灵魂在与她抗争。 一具身体,多种意识,争夺着,撕扯着,让她觉得不堪负荷。 “夏明棠。”连阿麟都不想叫了。 秦滟看见那穿着旗袍摆着身姿,朝自己游弋而来的女人,心上温度颇凉。 “有什么事吗?”然而还得装得冷静,毫不在意,不去对夏明棠每时每刻的掌控做出情绪。 “股东大会。前几天忘记给你说了。”夏明棠她来。 她本可以只让人通知一声。洗过澡,秦滟周身,尤其一双手热了起来。 她将手指贴到耻骨,感受了一番,随后打开冷水。 毫不留情的冲过好不容易回暖的手,直到它们被重新冻的发红。 这样的温度刚好。 秦滟进了卧室,见夏明棠正斜躺在棠美的贵妇椅上翻着她刚才在藏书阁看的书,眼神都没颤动一丝一毫。 “夏明棠。”她走过去,在低低的椅子上坐下,抬头仰视着本不高大的女子。 比起高挑、健美这样的词,清瘦、窈窕更适合眼前的女人。 她一弯大波浪烫得整齐,长度及肩,每一组弯曲都有规律,贴合她尽态极妍的五官,把能有一丝的妖媚放大千倍。 又不完全乖顺,偶尔飞舞张扬,构成她妩媚个性里的俏皮。 和往常一样,她穿着那能将身形完全勾勒的旗袍,墨绿本该修竹,染在她身上,却有别样的柔韧,像天边飘飘缕缕的祥云,或被仙子挥舞的彩带。 盘扣已然半开,那开叉也被夏明棠一个动作,不经意的带到胯骨上方。 看她把白绒的披肩懒散褪去,秦滟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不再僵硬的像丢在外冻了数十天的冰雕,而是被火灼烧,看不出痛,只窥见一点一点烈起来的欲|望。 “不乖。”夏明棠听着那声称呼,抬脚,轻踢了下秦滟的肩膀。 戏弄秦滟一样,特地瞒着她时间撞了的消息,再轻佻的来一通电话,在最紧急的时刻通知秦滟,放弃她重要的答辩环节。 可她亲自来。她就喜欢看冷美人撕下伪装,伪君子摘掉面具。 她相信自己掌控的住。 毕竟,就算秦滟掌舵,船只和海洋的所有者,依旧是她夏明棠。 玩得起,她当然也能放得下。 “要回房间吗?夏明棠。”秦滟从夏明棠细微的表情变化里,判断出她此刻的心情。 舒适满足里多了一点信任。 今夜的目的达到了。 “还要我命令你?就这么喜欢被命令?”夏明棠弹她额头一下。 “要的。毕竟‘阿麟’还没有回答……是否对小鸟的喜欢,感到满意?”秦滟语气里带上些轻薄的笑意。 夏明棠竟听得耳热。 压住慌乱,夏明棠闭上眼。 她没必要回答秦滟的问题。 只要在秦滟的怀里依偎着,再落入她熟悉的床榻,喊秦滟替她关灯关窗。 足以作为答案。 等秦滟乖顺的做完一切,离开了夏明棠的房间。 坠入梦乡前,夏明棠瞥了那离去的灰影一眼。 原来她那呆呆木木的前继女是个蠢笨的恋爱脑。喜欢到了来委身于己的程度。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好掌控。 夏明棠无意识里放松了警惕,安稳进入梦海。 那里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呕到脱水的干涸,丑陋的紫黑淤青,一碰即碎的惨白皮肤。 只有一声喜欢,和温暖如冬日火炉的拥抱。 像重视,又何尝不是一种威慑? 如果她本人不到场,秦滟有办法逃脱这场鸿门宴。 可夏明棠一定要亲自来请。 “和什么事有关?”秦滟想通其中节点,多少有些意兴阑珊。 她把自己的论文放在了一边,看似乖巧,看向夏明棠的眼眸深邃到藏住一丝不屑。 如果夏明棠以为,这就是她最近“不乖”的目的,那她也算赚到。 不过是个学位证而已。 值得夏明棠这样大费周章,去自以为是的捉弄她,又在开会前多跑一趟。 自己还挺厉害。 这样也好。说明夏明棠对自己有着非比寻常的掌控欲。 欲望是变|态的,又狡猾到悄无声息。一日,两日,三日……夜幕降临,秦滟依旧如痴如醉的跟着夏明棠,看她今日又会如何同自己母亲亲密。 是挽手,拥抱,爱抚,还是些微亲吻,暧昧到撕裂空气,却一点也没触及内里的轻吻。 她仅仅是看着,就连内心,也没有生出过分的心思。 无非是藏匿在角落,无非是偶然路过。 它会在不经意间,沾上说不清的喜欢,道不明的恨。 种种掺杂在一起,夏明棠才会拿得起,放不下。 自己才能安全。她心底野蛮生长的荆棘,蓬勃盛开的花。 她要这花微小如米粒,除了荆棘自己,谁也瞧不见。 这是秘密,是饮鸩止渴,是她一个人的独舞,没有人知道的狂欢。 看着夏明棠翩翩如蝶,轻盈灵动,只是挥了下手,摆动身姿,就好像要把一切献给秦无霜,落在她怀里,落在她掌心。 秦滟的心随着线条的摇曳而颤动不已。 而后是更多的亲昵,是蜻蜓点水,欲拒还迎,却也缠绵,好似她们本是一体。 夏明棠将自己融化,剖出全部的爱,做成秦无霜的淋面,成就一份装点。 有忮忌的火烧在秦滟心中。 她知道这样不好。 这是母亲的爱人。母亲的,生养她之人的,爱人。 夏明棠已经心有所属。 除开秦无霜,谁也不可能。 “你的股份。”夏明棠看秦滟好似不快,心下略有松动。 她不能算是故意。顶多,是没有放在心上。 忘了秦滟什么时候答辩,也忘了这场注定结果的会议什么时候开。 她对于跟爱祺的合作更为看重。亲自跑了好多次,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忙得晕头转向,哪会儿把小姑娘的事放在心上? 或者说,她的小情人,她的金丝雀。 秦滟也不意外。秦家的产业,在她出生时,就由秦无霜的母亲划了10%的股份给她。 之后林林总总,作为礼物和奖励,秦滟又拿去了5%。 作为一个继承人,长到21岁还只有15%的股份,实在有点不够看。 然而就连这点东西,夏明棠也不让秦滟捏着。 “所以……您是要我,放弃大学的意义,放弃能让我拿学位证的答辩,跟您一起回公司,再去宣布我自愿放弃手里的股份?”秦滟是可以装不懂。 但她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损失点出来,强化学位证的意义。 说出这话之前,学位证就是一张纸。 答辩也不过是几个老教授坐在一起,听她讲她的论文,她的项目。 此时夏明棠坐在纯黑的沙发上,三下五除二摘掉秦滟身上的仪器,动作粗暴地摔在地上。 宋墨见状心疼地“哎哎”叫,想要阻止,却被一个身材壮硕的女人紧紧扣住。 夏明棠脸上满是担忧,柔嫩的巴掌一下又一下在沉睡之人脸上轻拍,试图将人唤醒。 虽然周婶说秦滟今日只是早些出门处理点事情,但她白天总是觉得心神不宁。 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除去出差那次,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起了作用,她带上保镖去了当初宋墨发给她的那个地址,还真让她给赌对了。 夏明棠看着眼前人事不省的女人,急得在漂亮的唇上印下好几个齿印。 她想过事情会不简单,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夏明棠这次出门得急,只带了两个保镖,一个扣住了宋墨,另一个在旁边待命。 “大小姐,接下来怎么做?”待命的那个保镖见夏明棠快把秦老板半边脸都拍肿了,主动上前领命。 夏明棠收了手,叹了一口气,对上前的保镖道:“你来背人。” 说完又转身看向另一个保镖,“你,把这个女人也一块儿押回去。” 被称为“这个女人”的宋墨,半点没有身为鱼肉的自觉,懒洋洋地开口。 “夏大小姐,私自监禁,剥夺良民人身自由,可是不太符合你们华国的法律啊。” 夏明棠气笑了,“你是良民吗,还好意思跟我提法律。” 120-130 第121章 我,插不上话 夏明棠让阿文开秦滟的车押着宋墨先回去,阿武则留在在自己这边当司机。 她扶着秦滟坐在后排位置。 车辆在林子里行驶,有些颠簸。 陷入梦魇的人,像是有自主意识般,整个人倒在一旁温暖馨香的怀抱中。 夏明棠半边身子被压住,一只手被紧紧握住,只能在可活动范围内,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让人靠着。 夏明棠很少见着秦滟这般脆弱的模样。 不管是三十一岁的秦滟,还是十九岁的秦滟,平日里都给人一种成竹在胸的感觉。 秦滟在她怀中睡得很沉,脸色倒是不像刚进木屋时瞧见的那样苍白,只偶尔还是有细细的汗珠从额间渗出。 夏明棠暂时放弃了将人唤醒的想法,用空闲的那只手抽出纸巾,替沉睡中人拭去额间细汗。 车子开回西井别墅,夏明棠看了眼一直死抓住自己手不放的某人,叫来保镖背人。 落入水的那一刻,秦滟终于觉得自己也疯了。 跟着最近算得上性情突变的夏明棠,秦滟的心性也被带偏了。 只不过是夏明棠方才的动作,情态,都太像过去。 曾经,秦滟被她撞见逃学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像一位年纪相差不大的堂姐或者小姨,是一个家庭里最懂小辈的存在。 即便听见了在母亲这里,她就是好人。 夏明棠没再接话。唇瓣被秦滟的手指抵住,轻轻摩擦起来。 秦滟今天像蛞蝓一样粘人。半小时前那场没有锋芒、没有硝烟的相互试探并没有影响到今日祥和的氛围。 夏明棠落座,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还算满意。 但她要说:“你这鱼,能保证无刺吗?” “没有特地去掉鱼刺,本来是没什么小刺的品种。不过既然这样说,下次我会注意的。” 秦滟还特地控制好每一份的量。 做给夏明棠一人,她肯定不会吃。但自己要是跟着一起,秦滟想,夏明棠还是会赏脸的。 夏明棠把鱼推到一边。 她在秦家呆了那么多年,秦无霜又宠溺她,她爱吃什么,全家上下都清楚。 秦滟准备的菜式,自然都是夏明棠喜欢的。带着辣子,又有酸甜。 夏明棠却挑剔着,每种尝一口,一定要说点毛病。 太辣,太咸,很腥,火候不对,食材不新鲜…… 一大桌小碗菜,硬是被她挨个挑剔了一遍。 末了夏明棠搁下筷子。 “重做一份。赶紧去。”她冷着脸,靠在椅背上。表情可臭了。 秦滟看着,却感觉她像个生气的猫儿,就算咬了人也莫名可爱。 “别生气,夏明棠。是我不好,我去重做。” 秦滟把一桌菜收走,进厨房前,捏了捏夏明棠的肩膀,让她放松。 夏明棠一个正眼都没给她,好似真的不满。 直到秦滟进了厨房,夏明棠才扭了下肩膀。 很多时候她要佩服秦滟的脾气。是真的好。 被她戏耍来,戏耍去,这都不生气。 夏明棠窝进长椅里,打开手机,调出监控。 她没尝出来什么不对。 可她怕。 对不经她手的食物的恐惧是埋在骨子里的,流入血管,淌遍全身。 会在夜里叩击她的灵魂,让她不能安眠。 会在白日拉着她堕离现实,清醒后浑身冷汗。 夏明棠把身心的不适压下,十分专注的看向秦滟的动作。 把每一种原料都确认清楚。 这一次秦滟加快了速度,只用了二十多分钟。 整个流程算下来,从夏明棠让她去做饭,到第二次端上菜,刚刚好一个小时。 她是个挺守时的人。虽然不懂夏明棠为何要挑刺。 这应该没什么隐喻意思,可能只是单纯心情不好。 秦滟端着新菜上桌,夏明棠没再说什么,一口一口,吃的很谨慎。 原来是不信任她。 秦滟若有所思。秦无霜没做过在食物里下药的事。 她们的过去应该恩恩爱爱的,表面和谐美满。秦无霜还不至于这样下贱吧。 是什么让夏明棠这么怕? 这不是第一次秦滟对夏明棠产生兴趣。 只是之前,秦滟都是在满足她的喜欢,她见不得光的爱。 这一次则是作为竞争对手,去了解她的敌人,达成知己知彼的结局。 “需要我喂你吗?我的主|人。”秦滟忖度着,向夏明棠发出邀请。 夏明棠瞥她一眼。“你很渴望?” “自然。能有服侍阿麟的机会,多么难得。”说话间,秦滟已经挪到夏明棠身边了。 她舀一勺饭,将菜盖在上面,做一份精致的小口糕点,送到夏明棠嘴边。 夏明棠停顿了一秒,随后抬头,望向秦滟,眸光布满极寒。 瘆人到秦滟呼吸都停滞一瞬。 她确实没见过这样的夏明棠。 是背后受伤太多次的狼,替自己舔血时,望着周遭的眼神。 眼中的警惕几乎要化为实质,刺向每一个妄想伤害她的存在。 包括风雪,包括氧气。 然而窒息也只有一刻。说出这话后,夏明棠就变得十恶不赦,是阻挠秦滟实现理想的终极反派。 夏明棠听着,冷了脸。 秦滟在给这场答辩加码。 她就知道,她这小情人,哪儿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乖巧? 不过是用来麻痹外人的面具。 而秦滟戴得很好,毫无纰漏。 此刻露出的马脚,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年少轻狂耐不住性子。 “你不用威胁我。只是,如果因为你耽误了,日子不好过的,也是你。” 是夏明棠没有通知到位。但她是新上任的董事长,谁会为难她? 她找来的新股东,只会绞尽脑汁针对秦滟。 尤其,秦滟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 想来那种近乎阶下囚的滋味,秦滟体验过一次,就不愿再来一次。 秦滟垂眸颔首,乖顺依旧,是被驯服的姿态。 是乖巧可怜的小鸟,向高大凶狠的麒麟俯首称臣。 她把食物往夏明棠嘴边送了送。“阿麟,再不吃要凉了。” 又柔软多汁,把自己的存在感满满的留在夏明棠身上,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 她肆纵了一回,对着夏明棠好生办了,她过去半个月日日夜夜都在演练,都在幻想,都在渴望的事。 上演了比往日更浓烈的热情,给予她能给出的全部。 手指心脏大脑,连接爱的各处。 最后被位于顶峰的夏明棠咬过一口,就连血液也给她了。 真真切切的用行动告诉夏明棠。 她嘴里的喜欢和思念,是热水泼冰,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就算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有结果。 就算被换着方式冷落、伤害了那么多次。 这份缠人烦恼的感情,也不会熄灭。 尤其她们有半个月没有相见,今天是暂别重逢,更加火热。 表达出来的部分尚且如此让夏明棠难以招架。 海面之下的冰山更为庞大,潜藏着太多,诸如中午的心痛。 它们被秦滟压抑的太好,保持了所有平衡,在变暖的洋流下融化,绝无爆发的可能。 在纵容自己和夏明棠尽情的过程中,秦滟也在梳理她自己。 梳理她就要忍受不住的经脉。发泄她快维持不了的体面。 把中午那样的失态收好,绝不允许再犯。 把错误的真情丢掉。 然后将复杂痛苦的心绪,化作取.悦夏明棠的缠绵力道。 希望夏明棠能满意。 秦滟倒是凑了过来。“还有别的事吗?” “嗯?”夏明棠抬眸,撞进一双桃花瓣,似星空下的钻石,熠熠闪着秋波。 她有瞬间的心悸。 就算秦滟没有帮她,拉她。 原来只是这样看向秦滟,心情就会变好。 “没什么。只是才知道,原来你会断片。”秦滟勾了下唇,伸手搂住夏明棠的脖颈,姿态袅袅。 这话好像别有用意。夏明棠偏头看向秦滟,不明所以。 “时间还早,昨夜你喝酒前说的……我们可以来一次?”秦滟撇开话题。 她也要靠着熟悉的事,摆脱她对夏明棠怪异的观感。眼里大逆不道的事,也只会拍一拍自己的头,噌怪一句“调皮”。 没有责罚的意思,当然也不会告状。 甚至当年,夏明棠帮着秦滟瞒过秦无霜,替秦无霜去开家长会的时候,也在老师那儿护着秦滟。 大概是想起了太多曾经,她们之间还称得上美好的相处,秦滟才会就这样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只为了省得冷风一吹,她可怜的小情人又要烧好几天了。 她这么想,却不愿意这样说。 本身赶上去关心秦滟就已经很冲动了。 何况秦滟又冷着脸,不愿和她搭话的模样。 当冲动被浇灭,夏明棠自然回到了从前不坦率的模样。 有什么话想说,那都得先伤一伤人,再悄悄对她好,当作弥补。 洗完澡,秦滟收到了一瓶精油,还有一杯冲泡好的药水。 温度正合适。 夏明棠撇过脸,把她的礼物放在秦滟面前。 药肯定是她喝。秦滟也没犹豫,一饮而尽,权当展示对夏明棠的信任。 但这精油……秦滟拿着,手搭上夏明棠的腰,歪着头看向她。 “现在帮你擦吗?” 如此循环几次后,再次恢复记忆的秦滟,看着宋墨电脑里那满满几十页的研究数据,看着对方面对这些数据兴奋得几近癫狂的神色,瞬间脑海里一片清明。 这人就是个纯变态,根本不是真心想要治好自己。 她的记忆反复切换,她的恐惧与痛苦,都是这个女人故意一手造成。 秦滟用了极大意志力克制内心的怒火,她不能太生气,否则当负面情绪超过临界值,便又会再次失忆。 她得离这个疯女人远远的,多待一秒都没法冷静。 她离开了宋墨的工作室,将其联系方式删得一干二净。 为了不再次失忆,这些年她一直努力修身养性,原本这一带有名的刺头,竟硬生生练出一副温婉和善的皮囊。 她不想面对宋墨,怕想起最不愿想起的过往,也怕自己再受刺激失忆。 可最近这些时日,她频频人格切换,一旦失忆,就完全无法自己控制恢复的时间。 不能再继续逃避了。 第122章 她有妒忌、有不习惯,但更多的,却是贪恋 夏明棠担心秦滟,在客房门口踱了好几个来回。 平时还不觉得,今日方才发现,这别墅的门,隔音效果也太好了。 夏明棠垫了垫脚,往紧闭着的门上望去,一双白嫩的耳朵,差点就要竖起来了。 负责守门的阿文一脸正气地建议:“大小姐,要不我这会儿找个理由进去,偷偷放个监听?” “不用。”夏明棠疯狂摆手,“我最讨厌这种侵犯别人隐私的行为了。哎不对,我什么时候教过你监听监视这些了?” 阿文见夏明棠是真不开心,认错态度良好,“大小姐没有教过,是我之前看到有的小说上面这么写的。” “以后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 夏明棠训了阿文一句,注意力还是集中在门内,不知不觉间就快要贴到门上去。 秦滟拉开门时,夏明棠一个重心不稳,直愣愣地扑在人身上。 原本有些阴沉的脸色,在见到心爱之人的那一秒,瞬间成了带着宠溺的笑容。 一旁的阿文瞧见了,都忍不住要在心里赞一句“好高明的变脸水平。” 此时一张脸还埋在人肩窝的夏明棠,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变化。 她扶住秦滟的双臂借力站稳,关切道:“聊完了?你没事吧?” “出门逛到这个情况,都会这么做。 甚至夏明棠自己,若是和亲近的人一同出行,对方即将摔倒,她也会拉一把。 可为何……自己这颗心,跳得如此之快? 眼前关切着自己的秦滟,又为何看着好似被朦胧月色镀上一层柔白,就连轮廓也模糊,只有一双与众不同的勾人桃花眼,度一剪秋水。 带了怜悯慈悲的神性,却又离自己太近,是圣物落凡,为自己而来。 “小心一点。”秦滟以为夏明棠醒了,就该从自己怀里离开了。 于是她松开挽着夏明棠的那只手,给夏明棠空间。 不料夏明棠只是猛地凑近,一双眼带了许久未见的狠劲儿,黑洞里飞刀,似乎要将她吞噬。 秦滟瞳孔稍稍缩小。“你最近管的事有点多。”晚上,夏明棠把秦滟召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秦滟挑眉。“只是看你中午都没怎么吃。” 都是聪明人,秦滟不需要夏明棠点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 夏明棠给了她一个眼神。没什么情绪,没有不屑、讥讽,只是平平淡淡的一眼。 带着不可违抗的尊严,压着秦滟低头。 ——主.人的事,用不着你这只金丝雀管。 夏明棠在强调自己的身份。 都不需要通过刻意示威。她早已是一个合格的主.人。 秦滟只能乖乖的,贴在她身边。“阿麟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不做了。” 就算是一声“阿麟”,就算是贴在夏明棠耳边低语,也似乎没起效果。 夏明棠这次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秦滟也不气恼,甚至笑了,仿佛只要夏明棠不离开,就是给了她莫大的颜面。 “喂饭也算,一种情.趣嘛。夏明棠,我喜欢你……才想给你亲自做饭,给你喂饭呀。” 秦滟给她的声音加上来之前刚喝过的蜂蜜水,甜的本该发腻,又被她嗓音自带的冷调中和。 像加了柠檬薄荷,比例还恰到好处,变成清甜,勾了勾夏明棠的心波。 说着喜欢,秦滟便伸手,在夏明棠手臂上圈圈点点着,顺着往下,抚出欢喜的纹路。 夏明棠似乎没什么兴致,甩手就把秦滟弹开了。 就在秦滟绞尽脑汁思考还能怎么做时,峰回路转。 “没让你不做。”声音飘得不像夏明棠发出来的。 秦滟盯着她意兴阑珊的神色三秒,展颜。 “那我明天换新的菜式。今晚想要些什么,我的好主||人?” 秦滟的积极性一点没受夏明棠的影响。 夏明棠理她一句,她就热情三分。 就算久久不语,秦滟也会自己找到方法,来勾起她的兴趣。 这是聪明人。秦滟很清楚,现在只有抓住自己的心,才能活得更好。 所以突然说要做饭,也是因为,想要使用美食攻势吗? 夏明棠侧头终于给了她圈养的小宠物一个正眼,睫毛挑撩,仰视着,望着地上的尘埃。 “这种事,还要我去动脑子?”夏明棠看着太过沉静的秦滟,终究是想破坏这份冷静。 如果这会儿,踢她一脚,踩她一下,说点让她为难,不可能完成的命令,她的表情会不会有半分变化? 变得恐惧、慌张,冒着冷汗、眼泪,最终真正的对她心悦诚服,甘居她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上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背地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算了。好奇怪。 她为什么要秦滟真的对她臣服? 她也只是留着这么个小美人赏心悦目,让她伺候自己,玩玩她。或许还有一点太过肮脏又太过爽快的报复感。 “就等你这句话。”秦滟搂住夏明棠的脖颈,缠上她的身。 随后颇为放肆的咬住她的耳,手往下伸。 夏明棠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 夏明棠看清了里面倒映的自己。 一个充满野性,毫无优雅可言的狼狈野兽。 一个被无谓的自尊掣肘,被不肯放弃的骄傲街吗?”夏明棠忙完一个项目,难得休假在家。 不过呆了一日就受不住了。 她闷得要发霉了,必须得出去走走。 秦滟在她旁边写着什么。闻言,抬头。 “你想不那部分豪门早就将她遗忘。 夏明棠是懂得养精蓄锐,以退为进,也懂该如何扮猪,让众人放松警惕。 就像自己一样。秦滟绕着手上的头绳。 今天一身打扮都是夏明棠给的,包括耳饰,衣服。 她捡着夏明棠施舍的穿,这会儿看着像夏明棠身后的小侍女。 当然是她自己这么认为。 夏明棠内心窃窃的以为,她们是穿了情侣装。 秦滟略出神。如果夏明棠之后对自己的警戒放松了,那自己大可找机会跟程泠歌联系一番。 就算时间还没到,她也需要了解最新情况了。以便应对程泠歌处理不了的突发状况。 “你以前有来过这儿吗?”夏明棠走得悠然。 仲秋时节,天气不冷不热,旗袍搭披肩的组合刚刚好。 就算是她也很久没有如此惬意了。 “没……嗯。有。我逃课的时候来过。”秦滟下意识说谎。 说完才想起来夏明棠不是她长辈很久了,现在的夏明棠,是知道她“所有”秘密的主人。没必要在这种事上伪装自己。 “和朋友?” “嗯。程泠歌,还有几个高中同学。我们一起逃课。” “调皮。”夏明棠拍了盖住,温热传进心中时,秦滟又觉得自己疯了。 她竟然能从夏明棠身上感觉到温柔体贴。 莫不是这几个月她被夏明棠打压太狠了,一点点好都觉得是天大的施舍。 她得想个办法跟程泠歌见一面- “喂,怎么了?你要是觉得为难,我来处置也行。”白嫩嫩的手掌,在秦滟眼前晃出残影。 夏明棠没想到就这么简单一个问题,也能让秦滟沉思这么久。 她仔仔细细地自省两遍,确认刚刚那问题的确没啥大毛病。 秦滟回了神,一把握住眼前晃个不停的手掌,笑容有些狡黠。 “那棠棠打算怎么处置?” 还真要我来处置啊。 夏明棠思索时,漂亮的眉头会微微蹙起。但一想到那人将秦滟欺负得这般可怜的模样,又一秒切换义愤填膺。 “报警!她把你骗到荒郊野外的屋子里,实施精神攻击,这是非法拘禁和故意伤害! “不对,这样太便宜她了,我得让阿文先揍她一顿!” 夏明棠说着重重点头,却见一旁的秦滟盯着她,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咳咳,你有什么意见,也可以补充。”夏明棠清了清嗓子,态度十分民主。 “棠棠的意思是,我们把她抓来关在家里,再叫阿文给揍一顿,然后报警,告她非法拘禁和故意伤害?” 第123章 故意用一些极端甚至恶劣的手段,把人弄到彻底失控 秦滟脸上的笑意实在是太过明显,夏明棠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鄙视,有点不开心。 她决定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都不要再搭理那个嘲笑自己的家伙。 她这般单方面的冷战,在持续了四十五分钟后,以沐浴后的秦滟上床将她圈在怀里而告终。 身后是柔软的温度,鼻息间是金盏菊的淡淡香气。 夏明棠瞄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在心里提醒自己要做一个言出必行、坚守原则的人。 尽管她之前并没有把要冷战的话说出口,但…… 心里话也算话。 夏明棠侧躺在床上,眼观鼻鼻观心,告诫自己要意志坚定。 偏偏身后那人极不老实,若只是单单抱着她也就罢了。 还偏偏要凑近她脖间呼吸,纤长的手.指还顺着她的背脊弹钢琴…… “干嘛?”夏明棠被碰到痒痒肉,寝不言就此破功,她一把捉住那人使坏的爪子。 “你。”秦滟只说了一个字,啄了啄那微微泛红的耳尖。 再睁眼,夏明棠只觉得身上有些酸痛。 她起身,背上披的外衣落在地上。 夏明棠动作一顿。动作都该生涩了。 只是夏明棠在她动手前,忽然拉住她。 “把眼罩戴好。还有……我要看你平时,是怎么做的准备。” 她记得昨夜她并没有披任何衣物。 房间没开空调,夏夜够热,添衣多此一举。 “早安,夏明棠。”秦滟从她身后绕出,捡起地上的衣服,拍拍灰,挂在衣架上。 “你……”夏明棠说冷水,让夏明棠勉强冷静下来。 “是事事向善,从不杀生,有难则帮,还会锦上添花。还是恪守本职,混沌度日,有爱的人,也有恨的人。害过人,也帮过人。”秦滟给了两种选择。 显然,两种都没法让夏明棠满意。 “前者是神,后者是芸芸众生。你所说的,都不能算‘好人’。” 夏明棠眼神也略微涣散,不再死死的盯着秦滟。 “是啊。若是将好人定义为行善举更多,将坏人定义为行恶举更多……可善恶,分明并不绝对。杀一个人是恶,杀一个手里沾了无数无辜百姓的人是替天行道。偷一件东西是恶,偷贪官的家产发给乡亲是劫富济贫。” 这个秦滟的话,似乎也有些多了。 除去必要的时刻,夏明棠从未见过秦滟一口气说这么长的句子。 于是夏明棠又迷茫起来。 她今夜究竟在做什么? “善恶如此相对……我想,并不能用单纯的‘好坏’来定义我。甚至……定义你不清她的心思。 休憩的地盘被闯入,还是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夏明棠以为自己会觉得惊悚。 而她的内心跃起一瞬间的愤怒,惊诧,过后便是难以言喻的喜。 秦滟很关心她。到了不惜闯入她的房间,也要给她盖被子的程度。 她是该恼怒的。谁给了秦滟这么个金丝雀随意进出自己地盘的权力? 秦滟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睡在窗前? 可无论如何细思,那股激素带来的魔鬼,冲动的怒气,都只有一丝。 细如天边云月,当然远没有那样美好。 “我不放心你,便到窗前看了看。你没有锁门。”秦滟稍微解释了一句。 明明昨夜才被好生羞ru了一番,她一如既往,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该有的关切与依恋,从不少。 她稍稍蹲下,让夏明棠得以用最舒适的姿态俯视她。 随即在夏明棠抬手的时候,秦滟闭眼。 想象中的责罚掐骂并没有到来。 夏明棠只是抚上她的头顶,轻声叹息。 “谢谢了。”就连道谢都,送你了。”夏明棠收手,神色讪讪。 她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在泥泞里摸爬滚打着长大,抢夺资源的口齿沾满别人的血。 从前她一身痞气,凶狠得像头未经驯化的野兽。 她毫无气质可言,若不是为了接近秦无霜,为了复仇,又怎会花大量的时间,对镜模仿贵女的气概。 她只有后天得来的棠贵,她是低配,在秦滟面前总会相形见绌。 竟然有这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配不上秦滟。 匹配,喜欢。 烦躁了。 秦滟把耳饰取下,耳垂已经被夹得有些红肿。 夏明棠不会是因为喜欢这些玩意儿,才买的吧。 秦滟想着这一对匹配的那翠竹旗袍,微微叹息。 就像她也不是因为喜欢,才把这些收集起来了。现在还得天天戴着。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秦滟看向日历。 或许夏明棠的命令无疑是羞|耻的。 秦滟鲜少自我满足,平日里,也确实只有学到新的花样,才会想着在自己身上先试验。 冷不丁的听见夏明棠这么说,还要她戴眼罩,夺去她的视力。 秦滟在原地愣了半分钟有余。 夏明棠也没有催。表情如常,她只是要测试她的小狗是否真的臣服。 催了,就失去测试的意义了。 只有秦滟不反抗,不多言,服从她的命令。 只有秦滟再难以接受,再羞于展示。 也要按照她说的去乖乖完成。 这才算半个月的反省真正结束。 又过了半分钟。 夏明棠的耐心在一点点的流逝。秦滟也知道这个道理。 她不断给自己打气。那么多称得上羞ru的事都做了。不差这一件。 于是秦滟接过夏明棠手里的眼罩,展开自己。 接下来的一刻钟是漫长了。充满了眩晕感。 目不能视,意味着少了一点直面的羞臊,五感其一彻底逃避、藏匿。 但也意味着秦滟没法确认夏明棠的表情,没法及时调整。 秦滟每一次吐息都被拉得无比长,从马里亚纳海沟,连接到喜马拉雅山那么长。 她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别墅里乱逛,一时间忘了手机这一人类重大发明。 别墅虽大,但秦滟在的地方并不隐秘。 没多久,夏明棠便在餐桌前找到了人。 “原来你在这儿啊,那个女人呢?”夏明棠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走近询问。 秦滟拉着夏明棠坐下,回答她的问题。 “把人长时间拘在别墅里也不是办法,我们还得管饭。 “所以我一大早便让人将她送上返回M国的飞机,并且向她户口所在地的政府发了一封举报信,这段时间该有得她忙了。” 夏明棠坐在椅子上,眼睛在各式早餐上逡巡。 “哎,就这么轻易把她放了,你也太善良了。” 夏明棠叹了口气,心道将那麻烦送走了也好,早知道昨晚就让阿文揍她一顿了。 “不聊她了,来吃早餐。” 秦滟一脸温柔地将夏明棠最爱吃的小蛋糕喂到她嘴边,看着她张嘴咬下,露出满意的微笑。 宋墨的事情就此便告一段落,至于她最后安排人将其揍了一顿,关在小黑屋里,看两天3D恐怖片的事,就不用告诉棠棠了。 她在自己老婆心目中,就是这么善良的没错。 第124章 秦滟吻技太好,又熟悉她身上每一处敏感 送走宋墨后,秦滟与夏明棠两人也是过了好几天的和谐安宁日子。 和谐,指最近每天晚上,秦滟都会缠着自家妻子,探讨生命和谐*的真谛。 安宁,指近日一切风平浪静,夏明棠开启了下班便回家的两点一线生活,消停得连榕圈的八卦都减产了。 日子实在是有些无聊。 夏明棠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两只手rua咪咪的肚皮。 她歪着脑袋,看着不远处的秦滟手持洒水壶,对待院子里的海棠花细心得不行。 自从秦滟被宋墨抓去折腾一番后,倒像是因祸得福,精神状态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 夏明棠之前好几次带秦滟去看医生,诊断结果都是身体无碍,问题出在心理层面。 难道说她被宋墨这一刺激,负负得正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钻进耳朵。夏明棠感觉呼吸一滞。 三秒后,她可算挣扎着睁眼,看见一条蓬松巨大的尾巴。 “阿麟。”秦滟这次真的叹了气。订婚宴现场分明摆着秦滟的大名,还有照片。 是夏明棠自己松了警惕,没去探查,被程家摆了一道。 也是她太过信任秦滟,以为自那次出逃失败,惩罚之后,秦滟便真的打消了反抗她的念头。 夏明棠跌跌撞撞着,终于走到宴会厅门口,瞧着那照片。 是秦滟和程秉礼的合影,看秦滟的面容,照片分明是近期拍摄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夏明棠伸手想去抚摸她最熟悉,现在也该是最陌生的脸。 却连手都抬不起来。温度烧热整个身体。头脑一并昏沉下去。 漆黑的视野幻化出夏明棠的脸。 那里挂着戏谑的嘴角,弧度勾人又讽刺。 秦滟手就这样僵住。或者。 “下个月我又有事情要忙。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或者用甜言蜜语,构成蜜糖陷阱。 夏明棠勾了勾秦滟的下巴。 怎么有人连下巴都生得如此好看,弧线完美,无比适合掌在手里。 上次忙碌个把月,回家后,秦滟明显的难耐寂寞,缠着她那么久,还那么放肆。 这次夏明棠提前同秦滟说了此事,好奇秦滟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勾.引她。 秦滟乖乖把下巴放入夏明棠的掌心。 她看过网上的宠物视频。好些人家的狗都会这么做。 现在当狗的人是她。 “阿麟没有想跟我做的事吗?”秦滟笑了笑。 合格的狗,最重要的是顺从。 “问你话,别老想着反客为主。”夏明棠指甲掐住秦滟的脸。 原来顺从错地方了。 秦滟佯装思考,心里想得是她的诱饵或许被咬的差不多,该拉钩了。 或许还有一息的迟滞,感叹她果然不能当好一条忠诚的狗,听话都不会做。 “继续啊。这才几下?”夏明棠的声音近了。 秦滟能感觉到耳边有温热的存在,话语间吹来凉风。 就是这样,也没能清醒她的头脑。 她因为不上不下的欢|愉,一声呻yin被卡在喉头,极其暧昧湿粘的感觉顺着手指向上攀爬,是蛞蝓蠕动身躯,留下一串潮湿。 想动,又不敢。手指就这样停留在温软的香膏里,连颤抖都不敢发出。 “你不动,是想我帮你么?”夏明棠说着,拍了秦滟的手一下。 疼痛也顺势蔓延开,让秦滟不得不继续。 前进,退缩。直到秦滟再也受不住。 她的反应变得明显,最终也彻底摊开,一点点吐息,由上至下。 “可以了吗?”秦滟缓了下神,手上被塞了个东西。 订婚宴早已结束。周围还留有一些意欲打开人脉,正和旁人攀谈的宾客。 就算夏明棠自认听觉不是她五感里最好的一个,也能听见她们不时讨论这对新晋未婚妻妻的话语。 “居然是和秦家的刻,发现是自己最亲近,最信任,最喜欢的人捅了自己一刀,夏明棠内心,竟然一点愤怒都没有。 她只是怔怔的察觉到了一点:秦滟要离开她了。 那瞬间的痛苦,宛如从万丈高的地方坠落,摔了个粉身碎骨。 只剩一颗迟来的真心,扑通跳着,将疼痛鼓遍支离破碎的身体。 “你之后怎有眼泪成串往下掉。 小松静静的贴在她怀里望着最熟悉的房间。 小猫的眼里只有食物和休憩的地方。 或许还有一点秦滟托夏明棠买的玩具,还有秦滟悄悄偷出来的药物和补充剂。 也有那一间每晚必去的卫生间,在那儿,秦滟曾抱着她清洗,用悠远的哼鸣给它讲她的故事。 她好像一只不得自由的百灵鸟,被困在笼中,囚牢一样的地方,讨好一个人,希望那人能用爱放过她。 这么看来,秦滟和自己,分明并没有什么两样。 小松伸出舌头舔了舔夏明棠的脸颊,眼泪又咸又苦,猫舌头上的倒刺也拔不掉其中的悲伤。 猫被人爱着,也被人管着。可没有人的照顾,猫会死。 但没有夏明棠的看管,秦滟大概,只会过得更好。 猫又圈着尾巴坐下。 这样的道理它想得通,夏明棠呢? 夏明棠只是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 好像她真是真心爱过秦滟的良配,被这么个渣女负了心。 哭到最后,夏明棠一滴泪也挤不出来了。 敬业的管家及时赶来,替她临时医治双眼,还有身体上各种伤痕。 进行到一半时,夏明棠吃好睡好才有力气干活。”好在,她是一个对自身变化全盘接受的人。 毕竟这饭是她想吃,不吃难受。 而且,她想的也不是夏明棠,只是那点可口的饭菜。 不就是吃个饭。她都能浪费一年,还浪费不起这半个小时? 秦滟在程泠歌近乎哽住的注视下进了厨房。 二十分钟后,她端着两盘菜出来。 “不是,大小姐,你认真的啊?”程泠歌要被吓晕了。 她的筷子试探着向那盘小炒肉伸了过去,被秦滟毫不留情的打开。 “我给自己做的。你别碰。”又不是夏明棠,还想吃她做的饭? 随即秦滟愣了一秒。 她冷不丁的想到夏明棠做什么。 以后没有人跟她呼来喝去,命令她做这儿做那儿,鸡蛋里挑骨头,非要她不得不把小松放开。 松手的那一刻,小猫逃离了夏明棠的怀抱。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仿佛龄人,怎么每次她都要被秦滟压上一头? 秦滟这才收回眼神,放过程小孩。 大概是为了庆祝重获自由,或者摆脱麻烦,做戏成功,订婚宴得以无阻挠的进行。 三个人喝到了快天亮。 秦滟都没上脸,孤坐着发呆的时间居多。 或许是被关得太久,出来也不会娱乐自己了。 手机也在这时恰到好处的亮起,弹出一条消息。 秦滟打开手机查看。夏明棠还没有满意。 有了第一次,其实第二次也不难熬。 秦滟大致明白,她得经历完整的一次。 夏明棠才会放过她,进入下一步。 于是动作更狠了点。 也不知道表演了多久。 夏明棠终于肯摘下她的眼罩。 秦滟这才注意到,刚才她卖力的吟唱,情|潮染红的身子,颤抖的峰尖…… 夏明棠根本没在看。 夏明棠端着电脑坐在旁边,分明在看公司的什么文件。 秦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心里乱成麻。 她甚至不敢出声提醒夏明棠。 她还在观察期,再贸然犯错,只能又回到住了半个月的小房间,见不到夏明棠,什么也做不了。 她最厌恶无能为力的自己。 然也是因为羞涩,潮shui后的迷蒙,秦滟并没有看见夏明棠颤抖的指尖,轻眨的睫毛。 还有那欲盖弥彰的电脑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文件,夏明棠随便开了某个季度的财报表,早已过期数年。 秦滟干等了五分钟,手足无措。 夏明棠有些恼。怎么又呆得跟半年前刚开始相处时一样了。 她不会要重新调jiao吧。 “行了,出去。傻得跟个什么似的,没半点机灵样。” 夏明棠嫌恶的把秦滟拽了起来。 有人在查她?——秦滟要离开她了。 ——她们从来都不是真的。 “我说,人没法用单纯的好坏来定义。无论你我。” 这很像秦滟说得出的话。夏明棠稍稍安心。 大概,秦滟是好是坏,真的不重要了。 只要没有证据表面她参与过那些实验,当她和秦家人不一样,又何妨? 她救助流浪动物,帮折翼的鸟,折断的枝。 她宠辱不惊,就算落魄,还对谁都有礼貌,相处让人觉得舒服。 她对万物生灵抱有最纯粹的敬畏,最自然的善。 在自己 确认她眼前的人,还是那个喜欢折腾她的,有着满满恶趣味,高高在上,曾经的小妈,现在的zhu人。 “嗯……”夏明棠还记得她说了什么。 她伸手捏住秦滟的手,往下拉。 “想要……亲我吗?”秦滟贴着她的耳,喃喃着。 飘渺好似梦中话。 美好如同梦中人。 夏明棠摇头。 却捧着她的头,往自己脸颊贴。 秦滟的吻最终落在了夏明棠的耳畔。 在那暧昧又不失边界感的位置,一方进,一方退。 唯有羞涩的呢喃模糊着那一条理智的界限。 “现在敢用我送你的蚊香了,就不怕里面被动过手脚?” 两人隔得太近,调侃的话随着气流窜入耳朵洞里,带来丝丝痒意。 夏明棠拿着蚊香的手一抖,顿时有种被抓现形的窘迫感:原来这家伙什么都知道啊。 好在秦滟点到为止,将点燃的蚊香放在蚊香盘里,揽过还在一旁发呆的小狐狸,细细碎碎的吻顺着泛红的耳尖往下滑。 “小傻子,我要是真想把你怎么样,哪里需要用蚊香。” 秦滟吻技太好,又熟悉她身上每一处敏感,夏明棠没两下就被亲得晕乎乎的。 意识游离之际,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阵白光。 不对,十九岁的秦滟,是怎么知道这蚊香的? 第125章 棠棠不是小人之心,棠棠这是在意我 云镇的气候的确比榕城舒适许多,两人收拾完房间,夏明棠提议出去逛逛。 对此,秦滟谦虚地表示,“我印象里还是第一次来这儿,棠棠知道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带我去看看。” 这会儿倒是又失忆上了。 夏明棠看破不说破,主动担任起导游的职责。 她之前在云镇也不过住了月余,半数时间还是和身边这人一起待在房间里,熟悉的景点不多。 不过既然这会儿有人要装失忆,那她正好故地重游一番。 故地重游的第一站,是当初秦滟迫她站梅花桩的西郊公园。 这个季节游客比年前多了不少,看个猴子都要排队。 幸亏夏明棠这次的目标不是猴子,她拉着秦滟一路沿着山路绕行,来到了插着梅花桩的天然湖泊处。 选这个地方重游,夏明棠多少存了些私心。 当初秦滟把她骗这儿来魔鬼训练的仇,她可一直没忘。 山路崎岖,一段时间没怎么运动的夏大小姐,光是走到湖边,就把自己累到不行。 反观秦滟,不面红不喘气,盈盈目光扫向湖面,状似认真地欣赏。 “棠棠说的风格独好的地盘,便是这里?你是喜欢这湖,还是喜欢这梅花桩?” 夏明棠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夏明棠这么想,也就丢下手里的文件动身了。 秦滟到达后跟她报备过,哪怕不去查她安的定位器,夏明棠也知道秦滟在何处。 这样一点小小的细节有给了夏明棠不少安全感,仿佛她真要去接那情人,她那刚刚擦去灰尘,撇去浮沫的真心爱人。 而不是一只被她豢养了近一年,曾试图逃脱的金丝雀。 是了,那份强烈的不安,来自秦滟曾经的出逃。 那一次称得上背叛的行为,蓄谋已久的不满,沉寂中爆发的冲突。 至今都让夏明棠后怕。 只不过此前她不曾细想过。那份恐惧来自何方。 如今想来,那会儿她本该将秦滟看做一个尚好的玩物,尽兴了,也就丢了。 生小玩物的气做什么,伤身子还吃力不讨好。 会咬主人的狗,就该被处理掉。 云淡风轻的找个露出这副小儿姿态,娇俏得可怜。 秦滟哂笑一声,稍稍用力,把夏明棠背起来。 谁也不知道她内心究竟有没有被夏明棠的一举一动触碰。 但她确实把夏明棠背了回去。 于夏明棠而言,她看见了秦滟为她折枝,义无反顾的替她跳水,又在她脆弱时分体贴的带走她,帮她掩饰她骨子里酥松的孔洞。 夜半三分,夏明棠卧在秦滟怀里,抚着胸腔,听窗外秋雨。 雨点落入刚翻过,足够松软的土,填补了它被蚯蚓钻出的空隙。 枕边人平缓的呼吸,清冽的玫瑰香缭绕鼻息。 也安抚着夏明棠因为噩梦不能平缓的心跳。 在逃离秦家十余载后,夏明棠回到了这吃人血肉的魔窟,只为一次复仇。 复仇后无比的空虚寂寞,她失去人生意义,夜夜被那曾经的噩梦,手上不得不沾染的血腥惊醒。 是她起兴收留的姑娘,仇人的女儿,给了她安稳。 抚慰了她应激般的创伤,做了她内心的情感支柱。 让她能在机械的苟延残喘中,拥有一处只属于她的港湾。 夏明棠心动得厉害。 却不是不安的悸动,带来潮热的痛楚。 今夜明明无月。 夏明棠稍稍转身,看微朦的暗光勾了秦滟的睡颜。 恍惚间,夏明棠看见了月亮。 是很美,很美的月,分明是神明才能看见的仙迹。 后半夜,她应当能借着月光的庇佑安睡了。 秦滟百无聊赖的拆着手里的器械,心中止不住叹息。 她拿了夏明棠两三对耳饰,也提前想好了说辞,甚至想好该在什么时候归还。 不料夏明棠在她房间留宿还把她赶走,发现了她计划似的,随手一挑,就把她已经“装饰”好的那一对送给了她。 再找机会吧。反正也不是很急,也不是很有所谓。 只是无聊里找的一点乐子,随意的拙作罢话如此不符合秦滟的性格。 所有的事都是秦滟做过的。 包括把枯败的树枝削去,包括把折下的树枝接回。 只不过,秦滟哪儿会同她讲那么多? 又哪儿会做出这样……疑似提醒的举动? 夏明棠按住还不稳的心神,呕血一般的痛楚从胸腔炸开。 而她……竟然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里,真的觉得秦滟是个很好的人。 也竟然对这位被她驯在一方天地里的金丝雀,产生了些不太一般的情感。 正如此时此刻。她险些摔倒,是秦滟伸手扶住了她,又稍微强势的把她揽进怀里,省得她再摔。 明明是一个很普通的动作。换作别人,譬如管家,自己的秘书,亦或是许久未曾见面的友人。 遇压垮的可怜人。 一个不愿意正视自身情感,靠着肆意伤害心上人获得些许安慰的罪人。 如此丑陋的自己。怎么会有姐姐以外的人喜欢呢? 夏明棠克制不住的蹙眉,咬着唇,就像发了病。 只可惜病灶在心,痛也在心,无人可解。 就在秦滟疑惑不解,意欲开口时,夏明棠忽然拽住她的衣袖。 力气有些大,直接扯坏了一截布料。 “你觉得……你是一个好人吗想出门?多久没出去过了。”夏明棠坐到秦滟身边,低头去看她写的字。 一首相思诗。似乎有些长,写了快一页还没写完。 “都可以啊。我陪你吧。”秦滟搁下笔。“买衣服,还是吃饭?” “都去。你有没有想吃的?”夏明棠衣服早都换好了。 方才不过是在等秦滟把诗写完。 只是等了太久,没耐心,才开口的。 “夏明棠,你是主人,你想吃什么?” 秦滟觉得这是个陷阱,警觉着,不肯认为这是夏明棠单纯的好意。只是试探她是否忠心的考验。 三十一岁被说内向的“孩子”看着自家小狐狸为了维护自己,急出一头汗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弯起老高。 眼见围观群众热情难挡,她一手扣住身侧之人的纤腰,向后滑行一段,转身施展轻功疾行而去。 从低处奔往高处的视线差,给人造成一种凌空而起的错觉。 身后响起一片喝彩惊叹。 夏明棠还没反应过来,就体会了一把人造轻功的VIP待遇。 直到两人来到一处小林子里,甩掉了过于热情的游客。 夏明棠虽然一路有秦滟带着跑,但也不是完全脚不沾地,这会儿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现在情形不如刚才那般紧张,她倒是又可以了,开始马后炮。 “不……不就是让你签……签个名,合……合个影吗,至于跑……跑得跟有老虎在追一样吗?” 秦滟找了块干净的大石,扑上一层纸,抱着夏明棠在自己身上坐下。 “我这不是为了维持你给我打造的‘内向’人设吗,棠棠要是不介意,我现在也是可以回去签名合照的。” 她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没有半分要起来的意思。 夏明棠被秦滟圈着,很自然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嘴里哼哼着。 “哼,我不是介意你签名合照,我是怕你一个不高兴,出手把那些人全部撂倒了。” “我这么凶的吗?”秦滟揉揉怀中毛茸茸的脑袋。 这话倒是把夏明棠给问住了。 对啊,现在跟她相处的是名义上十九岁的秦滟,十九岁的秦滟虽然中二一些,孩子气一些,但脾气还算不错。 既然这会儿秦滟想要假装失忆,那便顺着她的意好了。 “倒也没有那么凶。”夏明棠一颗脑袋在秦滟掌心下晃了又晃,“那就算是我小人之心好了。” 秦滟一手圈着夏明棠的腰背,一手扶着那张俏生生的小脸让人看向自己。 夏明棠一抬眼,便撞进一双笑盈盈的眸子里。 “棠棠不是小人之心,棠棠这是在意我。” 啧,真会给自己贴金。 第126章 正文完结 夏明棠与秦滟两人在云镇很是逍遥了几天,爬山观海、逗猫遛狗,日子好生惬意。 秦滟越来越沉迷于装作失忆的模样,夏明棠看破不说破。 这日,原本在邻镇谈生意的原客栈老板崔芸回来了。 她之前M国旅游时便与秦滟打过几次交道,两人性格还算投契。 或者说,是崔芸脾气好,忍受得了当初秦滟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儿的性格。 其实秦滟刚到云镇时,还不像夏明棠所看到的那般温婉、平易近人。 她平日里虽不凶狠,却也甚是高冷。 一开始秦滟提议替崔芸经营客栈,崔芸很担心她顶着这张扑克脸,把自己客栈给经营倒闭了。 不过事实证明,是崔芸多虑了。 只要秦滟想认真做好一件事,便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包括且不限于,短时间内装得温婉亲和,符合一个客栈老板的身份。 平白获得一个免费劳动力的崔芸乐得逍遥,也开始有了八卦的闲情。 她性子热情健谈,与人交流时不会冷场。 没多长时间,便将秦滟的心思喜好摸清楚个七七八八。 她倒是没有别的心思,纯粹是天性八卦。 若不是后面两个月家里临时出了些事,她能和杨帆两人组成一个吃瓜小分队。 不过如今也不算错过,她听一一说,秦滟带着老婆来客栈避暑,老婆还是之前客栈的客人。 顿时眼前一亮,用平生最快的效率促成了生意,紧赶慢赶地回来吃瓜。 彼时临近黄昏,夏明棠与秦滟两人散步到马场喂马。 半年不见,乌贼比当初个子似乎又窜高了些。 夏明棠大人大量,不计较这马当初对自己的一摔之仇。 她手里抓着一大捆甘草往乌贼嘴里塞,给乌贼撑得鼻子里直出气。 秦滟见眼前这一人一马目前还算和谐,暂时将目光挪向别处。 只见一个眼熟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 来人一身干练的短打,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模样瞧着比秦滟大不了几岁。 秦滟看清楚来人,目光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温度。 “芸姐,你这是生意忙完了?” 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人,这要搁在半年前,秦滟绝对不会是主动打招呼那个。 “我这是专程来吃狗粮了。”崔芸手里牵着一匹棕色高马,笑容爽朗。 夏明棠闻声回头,见被唤作“芸姐”的女人站在秦滟身边,两人身高相差无几,似乎十分熟稔。 秦滟一手揽过夏明棠,笑着介绍,“这就是我老婆,名字你肯定早知道了。” 说完,她又准备向夏明棠介绍崔芸,“棠棠,这位……” 话刚说到一半突然间想起自己的失忆人设,又临时拐弯,“听说是有间客栈原本的老板,一一唤她芸姐。” 崔芸:?秦滟和程泠歌约的时间在一周以后。 这一周,她先跟苏木瑶见了一地方将秦滟关起来便是。 可她心软了。不止如此,那出离的愤怒也让她觉得诡异。 可如果是喜欢。如果那会儿,她对秦滟就有淡淡的喜欢,不一定深到她足以察觉。 只是浅水浮萍,不起眼,繁殖力却无比旺盛。 一点点青苔绿扎在夏明棠心底,生根,繁衍,这才让她那样失态。 失态到宁可惩罚这不乖的金丝雀,做一点费神费力的调|教,收去她所有的力量,拔掉指甲折断羽翼,把她变成自己满意的模样。 也要把她留在身边,而不是另寻新欢。 原来从那会儿起,喜欢就生根了。 竟那样早。 夏明棠捏着自己的衣领,平复内心过盛的情绪。 那之后,她的种种异常,也是因为喜欢。 她该出这个昵称了。 这个情浓意浓,没缓过劲儿的颤抖时分才会呢喃的称呼,现在被清醒的她喊了出来。 周围还有人,都听见这样一声算得上亲昵的呼喊。 不明所以者还以为,是一对情侣许久不见,才能唤得如此甜腻。 秦滟则被喊呆了一瞬。 曾几何时,她是渴望这一声“阿滟”的。 甚至为了得到夏明棠的亲昵,一声声认可,她卯足了劲儿,也不惜在公共场合做一点自贱的事。 夏明棠不记得她问过。或许只是类似的话。 夏明棠也意识不到自己的姿势有多奇怪。 不像主人在抱金丝雀,倒像是小年轻在眷恋心上人。 随手亲昵的抚摸,或许就要吻上红唇。 “拯救一个年轻的,有活力的生命罢了。其实不需要太多理由。但救助过后,看着它们和自己产生的连结,那种感觉很好。”秦滟今夜也是有感而发。 她救下小松,救下这只小麻雀,带给她的成就感,比得到秦无霜一句轻飘飘的“做的不错”,比保住已是植物人的秦无霜的性命,来得饱满太多。 或许她就是这么个冷薄的人吧。 小巧的生灵在她眼里,可比人类可爱。 “你是个好人。”夏明棠听闻,却心情复杂。 她用了好几个月试探秦滟。 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那她对秦滟的坏,是否太过了些? “是吗?”秦滟伸手揽住夏明棠,给她指示。 “那是你让我折的树枝,我找了块生机不强的枝干,削掉它,将那活苗接上,保它一条命。我是救了它,可也折了另一根树枝。我自作主张的认为它活不了,所以断了它的生。”秦滟意有所指。 “你看。我和那些秦家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秦滟的话显得飘渺,愈发悠远。 “我们都是一样的自负,毒辣,不过是……我还没有得到权力罢了。” 夏明棠心猛地一沉,向下坠落。 这番话让她大骇,乱了分寸,一是为话里话外的暗示,而是为这番话直白的含义。 直到头险些磕地,被一双温柔的手托举稳,夏明棠才睁眼。 原来方才那些对话,只是梦。 现实分明是,她拉着秦滟想要和她一起观星,却一不小心睡着了。 难怪那番,喜欢。 愤怒,喜欢。 夏明棠念着这几个词,步伐悠悠,跟在秦滟身后。 看她只戴一双耳坠,修饰了气色,装点了身份,就如久握权势的大家主。 巧笑时与敌人手谈杀了个片甲不留,挥手间又能收回过盛的狠辣,用最小的代价换取她想要的合作。 她对秦滟,究竟是什么感觉?夏明棠忍不住掐了秦滟脸一下。 她鲜少面。想着让夏明棠放松警惕。 只不过横竖没看见夏明棠派来监督她的人。 也无妨。秦滟只会觉得夏明棠在搞某种新花样。 想用甜蜜编织一份暧昧的陷进,就等着她一脚踩空,随后再次落入暗黑无边的深渊。 而后终于到了重头戏。 秦滟和程泠歌相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这是程家的附属产业之一,据程泠歌介绍,是她很小的时候和她姐姐一起创立的。 后续她姐继承家业,繁忙不堪,她也无心管理,也就没有将产业做大。 到达后,程泠歌带着秦滟进了二楼包间。 理说这里是程家人的地盘,应当有绝对的安全保障。 但秦滟不确定她身上有没有夏明棠留下的设备。 要谈话,还是得用暗号。 “还跟着你那阿麟呢?就这么对她情根深种?”不过考虑到地点,她们的对话也会随意一些。 “跟着啊。之前也说没什么不好。” 秦滟抿一口面前的茶,和夏明棠常喝的不是同一种味道。 随即她顿了下,又觉得自己有病了。 都出来了,和朋友在一起。想她夏明棠做什么。 “你都被她关了多久了?半年诶。换我早疯了。”程泠歌忍不住咂舌。 “这有啥,我自己不想出来罢了。你还不是天天被你奶奶禁足?我前两天可是听瑶瑶说,你暑假才被关了两个月。”秦滟表面云淡风轻的。 程泠歌被她损了一顿,捂着脸想遁地。 但也放心了不少。她好友还是从前那副脾气。 表面是个青花瓷罐子,瞧着清清冷冷,带了点神性,其实内里又毒又黑。 至少没被夏明棠折磨得失去了本性。 “我那是奶奶。” “那夏明棠之前也是我小妈。” 程泠歌太阳穴一痛。每次遇上秦滟,她都会被怼得找不着北。 “你说你,到底看上她啥了,何必呢?” 秦滟换了个姿势,握着喝不惯的茶水,朝程泠歌盈盈一笑。 “喜欢啊。我喜欢她,你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吗?” 空气都因为这一句直白的喜欢而凝固。 三秒后,秦滟听见一声“啪嗒”。 微弱到就像她的错觉,敏锐如程泠歌,都没有听见。 秦滟阖眼。现在她们可以开始谈正事了。 她和秦滟相比,她又是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之后秦滟再陪夏明棠逛过好些地方,仿佛她们之间过去的不愉快就这样消散。 只是夏明棠单方面这样认为。秦滟不会忘记她在一间书房里度过了暗无天日的十天。 也不会忘记她反复在不同的小事上被折腾,夏明棠拿她的反应取乐,直白的鄙视她,贬低她。 或者是在公共场合给她难堪,对她做一些不好的事。 太多太多,根本例举不完。 秦滟是不在意,才不拍秦滟的头。 不过瞬间,秦滟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 曾经对着夏明棠的背影痴痴,看一整天都不会腻的日子。 她垂眸,放下眼睫,不愿叫人瞧出端倪。 再等夏明棠觉得身边人可爱,想要调戏几句,她身子被撞了一下。 就算不是周末,著名景点的游客,从来也不会少。 “小心。”秦滟下意识抬手,扶稳夏明棠。 只不过夏明棠的包就这样飞了出去,眼看着就要掉进一旁的湖中。 秦滟都没有犹豫,转身,随那包的弧线一同跳了下去。 “你先说。”夏明棠再次抢到发言权,然后把它丢给秦滟。 秦滟做了一路心理建设,此时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我已经恢复记忆了,对不起棠棠,我不是有意骗你,我只是……” 夏明棠望进秦滟忐忑的双眸,截住她未说完的话,“这事儿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啊?”正要忏悔的秦滟话被堵在嗓子眼,半信半疑。 “可你之前听见这消息时,分明十分不开心。” 走了一路,夏明棠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小情绪也消得差不多了,她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抬头望向秦滟。 “我不是因为你隐瞒失忆的事儿不开心,而是……算了。”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也确实挺可笑的,决定换一个话题。 “你一直装作19岁的模样,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只喜欢19岁那个,不喜欢现在的你。” 秦滟没吱声,可表情已经说明一切:难道不是吗? 夏明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马棚,记忆被拉到半年之前。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来这儿骑乌贼时,当时也惊了马,是你救了我。” 直觉告诉秦滟,夏明棠接下来的话,并不是要感谢救命之恩这么简单。 她挨着坐在石头旁边,默默等待下文。 夏明棠本就没打算要她给反应,继续自顾道。 “当时你在马背上抱着我,天旋地转的,风声、马蹄声皆远去。 “那一刻,我心跳很快,好像整个天地间就只有你。 “我睁眼看到你的第一眼,感觉你在发光。” 秦滟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老婆心目中,还有过这么光辉的形象,嘴角不自觉弯起。 “不过当时我以为,那是吊桥效应。” 论如何一句话让人笑容消失。 秦滟突然想到什么,着急开口,“那刚刚芸姐……” 老婆可千万不能对别人也产生吊桥效应啊! “没有。”夏明棠知道秦滟想问什么,回答得很快。 “除了短暂的紧张,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抬起头,牵住秦滟一只手,鼓足勇气与之对视。 “所以我今天十分肯定,当初那不是吊桥效应。 “从一开始,我喜欢的就是你,只有你。 “虽然你有时候很气人,也很黏人。但你要是哪天不黏我了,我会更生气。” 她原本还气势十足十分勇敢的模样,说着说着却又红了脸低下头去,声音也越来越小。 “所以,你不用刻意扮作别的模样,我对旁的青少年也没兴趣,那本来就是你。 “只是,不能动不动就打我屁.股……”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全被吞没进潮湿而绵长的吻里。 皓月之下,两个身姿妙曼的影子紧紧相拥在一起,恨不能将对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不知是谁放起了烟花,先是一束窜入空中绽开,而后连绵不绝,万紫千红。 夜空被照得透亮,似一幅绚烂的油彩画。 被烟花镀上光环的有情人,定格在了画面中央。 【正文完】 第127章 if青梅 ——从小就被管 六月,烈日如火,蝉鸣喧嚣。 十七岁的夏明棠趴在教室后排的桌上,热得无精打采。 教室的空调坏了,说是下午放学后有人来修,就这样学校也舍不得给大家放半天假。 夏明棠将课本立在书桌上,挡住整张脸,想睡又睡不着,耳边还传来语文老师袁大头抑扬顿挫的朗读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夏明棠!”次日清晨,秦滟到公司赶了个大早。秦滟难得被人当面无视,她选择大人大量、以德报怨。 她拨通助理的电话,“莎莎,订八杯奶茶给测试部的同事送去,提醒他们工作时要劳逸结合。嗯……再多订一杯。” 助理办事效率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拎着奶茶来到测试部门口,在那儿与敬爱的领导撞了个正着。 秦滟“散步”到测试部门外,本以为会瞧见沉闷繁忙的工作场景,然而…… “哇哦!” 秦滟循着欢呼声瞧去,只见夏明棠被一群小眼镜簇拥在中央。 “夏编真是太厉害了,现在这么一弄,以后我们测BOSS招式至少能省20%的时间,你真的不考虑跳槽来我们千鹤吗?” “是啊是啊,夏编你这天赋不搞游戏简直屈才了,你要什么时候想跳槽,我一定去跟秦总力荐。” “还有我还有我,夏编你要是愿意来,我们一起去跟秦总万人血书,我一个人代表一万人。” “你们别这么强人所难,夏编以后有空再来玩啊,可以一起交流交流。平时大家总是成天闷头在电脑前,你一来这里都变得有生气了。” 对于众人的热情,夏明棠表现得从容自若、礼貌得体,融入自然得像是原本就是属于那里的一分子。 原本担心她会遭受冷待的秦滟发现,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助理见秦总杵在一旁一动不动,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秦总,这奶茶……还送吗?” “送。”秦滟拿起一杯奶茶,自己喝了一口,“送到美术部去。” 如果她没有失忆,今天是夏明棠来千鹤游戏做专题取材的第一天。 不过这跟她目前没太大关系,前期的取材范围,主要是在公司各部门间周转。至于对她这个总制作人的采访,被安排在了最后。 所以她今天上班这么积极,完全不是因为某人会出现,纯粹是天性敬业。 “秦总,早。”前台小姑娘边收拾着桌子,边冲秦滟打了个招呼。 这会儿才早上八点半,对于游戏行业的人而言,上班还太早了,整个大厅看着都空荡荡的。 “早。”秦滟走近前台,手指从擦得锃光瓦亮的大理石桌面上划过,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姑娘察言观色,注意到秦滟的反应,赶紧道。 “秦总放心,昨天下午许总让全公司的人提前一小时暂停手上工作,做大扫除,这会儿所有的工位应该都被整理得纤尘不染。” 秦滟闻言表情不显,但语调较刚才明显多了两分上扬,“嗯,挺好。” 她说话间目光扫过对方脖子上的工牌:“程橙,做得不错。” 得到老板点名表扬的小姑娘心花怒放,看着老板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道今天莫不是有什么贵宾来访,她一定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把手头工作做好。 现在时间还早,秦滟没有立刻直奔自己的总制作人办公室,而是走楼梯一层层去巡视。 公司地址搬过来小半年,步入正轨后,中间那些楼层,她有好长时间没有亲自去看了。 如今时隔几个月再瞧,还真是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她对自己打下的这片江山很是满意,这一巡视便过去了半个小时。直到员工陆陆续续出现,整栋楼变得热闹起来。 为了不打扰员工工作,秦滟回到了自己办公室,一看挂钟已经指到九点一刻,心里忍不住冷哼:昨天还凹什么敬业人设,一心为了采访的样子。结果这个点了,连人影都瞧不见。 当然,她也就是这么随便心里一念叨,人家要不要来,具体什么时候来,也不需要跟她报备。 打开电脑,不管夏大编辑敬不敬业,她这个制作人确实还有许多工作等着要处理。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多小时,秦滟看完美术部前些时候的废稿,准备去找美术组长聊聊。 虽然她其实可以直接发消息把人叫来,但是嘛,生命在于运动。 她刚到美术部门口,便瞧见里面一副热闹景象。 这倒不奇怪,昨天到《宜风》杂志社时,她有提及美术部撑起了千鹤的半壁江山,所以这里自然而然被选做取材的首站。 但奇怪的是…… “夏编辑,这些是我之前给阮阮和千寻画的人设图,不过都被毙掉了,你随便看随便拍。”美工A调出自己文件夹里的废稿,颇有几分显摆的意味。 夏明棠拿出手机咔咔拍了好几张,还不忘夸赞,“你画得真好看,这张、这张、还有这张我都很喜欢,这样还能被毙掉啊。” 美工A被夸得笑不见眼,主动调出自己的得意大作,“哪里哪里,不过我们老板一向都要求精益求精,这张就是过了的,不过还没发布,应该不能拍。” “不能拍的你给人家看什么。”美工B抱着一叠打印出的服饰稿送到夏明棠跟前,“夏编辑,我这些都是过了的,许总说了,都可以拍。” “光拍画稿会不会太单调了,夏编辑,我这工位也可以随便拍的,昨天刚收拾过。”美工C将人拉到自己工位前,连配合拍照的pose都摆好了。 对于大伙儿的殷勤,组长表示实在看不过眼,塞了包小零食到夏明棠手里,“你们这些魔鬼,让人站着拍照这么久。糖糖坐这歇会儿,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吃这个。” “问我也可以,我来公司时间最久。” “要问八卦的话,我最清楚。” 袁大头朗读到一半停下,突然点名。 “到!”夏明棠吓了一个激灵,撞倒桌上的课本,应得字正腔圆。 脸上还留有两道被课桌新压出的红印子。 周围传来一阵轻笑,袁大头拿教鞭敲两下讲桌,把人叫起来。 “你来说说,我刚念的那两句,表达了怎样的思想情感。” 夏明棠:?夜幕初降,C城最高的办公楼顶部依然灯火通明。 主美许攸完成了画稿,直接抱着笔记本扣响老板办公室大门。 “老板,这次春游特辑的套装出来了,请过目。” 秦滟此时坐在纯黑的电脑桌前,宽大的桌面将人衬得格外单薄,镁光灯下人影倾斜,平添一分脆弱的美感。 她闻声接过笔记本,对着屏幕端详片刻,先点头对自家主美的手艺予以赞赏,还没等许攸松口气,就又拿指尖点了点屏幕中人物头顶。 “头饰这里,还可以再多加一些流光。” 许攸咬了咬腮帮子,拖回电脑直接就坐在旁边开始调,嘴里不忘嘟囔。 “这都什么奇葩审美啊,我们一个主打国风的游戏,就非得每次都搞得这么blingbling的吗?偏偏现在的玩家还就爱吃这套。” 作为千鹤的第二大股东,也就只有她敢这样当面吐槽老板了。 对于吐槽,秦滟淡定极了。她目光从官网页面上“光彩鲜明”几个流光小字略过,整个人有片刻放空状态。 另一头许攸手上动作飞快,嘴上也没停歇。 “哦对了,这两天又接到好几家媒体的采访邀请,还是全给拒了?” 屏幕进入待机,秦滟敲了下键盘,眼皮都不抬,“全拒。” 她这般淡定,倒是让许攸有些急了,“哎我说,自糖糖上线以来,我们都已经拒绝过二十几家媒体了,光这个月就拒绝了五家。知道的说你秦老板低调做事,准备着厚积薄发。不知道的说你狂妄傲慢,人都给得罪光了,你说这以后……”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一句话截住了许攸还未结束的滔滔不绝。 被强行中断的许攸气笑了,“您一次多说几个字,是要收费吗?” [你说话怎么这么少,是按字数收费吗?] 这话像是触碰到什么开关,让秦滟一向淡漠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动容。 “这次糖糖的春游伴手礼,给每个来联系的媒体朋友都送一份好了,告诉他们以后有机会再合作。还有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你了,年底除了分红,你的绩效我再给单独包一个。” 这转变来得太突然,倒让许攸一时有些不适应,她这会儿虽然嘴上说着“这些还用你说,早搞定了,我一个画画的操心这么多。” 心里却已经笑开了花:得,就冲秦老板今天开金口说了这么多话,明天杂志社的拜访,我亲自去应付了。 采访结束后,夏明棠和同部门的实习记者小优一起回《宜风》杂志社。 她如今在《宜风》杂志社担任首席编辑,不久前原本就职的新闻部宣告即将撤掉,她便被转到了电子文娱部,而这次应该算是她在新闻部的最后一班岗。 原本采访这种事情不需要她每次都亲自出马,只是原来新闻部的老记者刚离职,就剩一个实习记者,缺乏经验。 之前在店里几乎全程都是夏明棠在讲话,小优负责安静记录。 这会儿工作结束,小优才有机会表达滔滔不绝的崇拜。 “糖糖姐,你刚刚真是太帅了,那男的那么壮,嗓门又大,其他人都不敢靠近,你说冲上去就冲上去了。” 夏明棠想起刚才那个男人色厉内荏的模样,笑笑道:“我们国家有句古话,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小优崇拜地竖起大拇指,“厉害了,而且你居然还能想到录音。” “你说这个吗?”夏明棠拿出录音笔,“吓唬他的,刚时间那么短,我哪儿来得及。” 小优噎住,心道这也是真敢演。 本以为这个话题已经打住,几秒后,小优突然一惊一乍道:“不对啊姐,你不是中文系的吗,什么时候爆改法律专业了?”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夏明棠没将这事放心上,秦滟却是较了真。 自应下这份工作以后,但凡有空,便往夏宅跑。 夏明棠不爱学习,对此阳奉阴违。 秦滟便干脆去她学校堵她。 秦滟生得样貌出众,气质清绝,和学校里那群在象牙塔待久的人格格不入。 第一天到夏明棠学校,便引起不小稍动。 不过两日,全校半数以上的人,都知道夏明棠有一个超漂亮、超厉害,且异父异母的姐姐了。 夏明棠昨天已经被秦滟押着做了三小时的作业,今天又没能躲过。 但她并不打算轻易妥协,还在与秦滟打哈哈周旋。 结果现在就是,胡话还没说出两句,便被秦滟那看似无害的微笑,吓得一个激灵。 她可太知道,这笑容背后藏的是什么了。 第128章 if青梅 秦滟被气笑了 秦滟还未出声,夏明棠先露了怯。 细白的手掌撑住课桌,努力挺直小腰杆,色厉内荏道。 “我……我警告你,这……这可是教室,别乱来啊。” 她一边给自己壮胆,一边目光在教室里乱转,企图寻求支援。 旁边的同学听见动静,有些奇怪地瞧过来一眼,而后耸耸肩,继续收拾自己的。 世态炎凉,人心冷漠啊! 关键时候还是只能靠自己。 夏明棠捏住小拳头,想着这会儿秦滟要是敢欺负她,她就…… 撒丫子往外跑!相较于同事们的兴奋,夏明棠更多的却是纳闷。 千鹤公司员工团建,她跟去拍什么照啊,她也不是摄影专业的啊? 她点开微信,一眼便瞧见那个百合花的头像。 前两天她俩虽然加了微信,但自从那波发错的尴尬的语音后,便再也没有互相发过消息。 夏明棠犹豫片刻,又重新关掉微信。 管那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反正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秦滟默默看她表演,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和煦的笑容,开口时声音也是清透温润。 “棠棠别这么紧张,不就是作文本借出去了吗,等会儿再去买一本就是了。” 夏明棠:咦? 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这要搁以前,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可是抓着她丁点大错处就要狠狠教训她。 男人自知理亏,赶紧转移话题,“那……刚刚的事就算一场误会,我可以不跟这家店计较,但你泼我这事儿怎么算!” 面对男人的无理也要驳三分,夏明棠开口不紧不慢,但话却密得让人完全插不进去。 “泼湿了你的衣服,我可以赔偿干洗费用。但在这之前,我们先清算下你该对这家店进行哪些赔偿。 “无故在店里大声喧哗、寻衅滋事,往小了说是影响人家生意,往大了说是扰乱公共秩序,妨害公共安全。 “根据我国《治安管理处罚法》,如果店家起诉,你这种行为至少可处5日以上10日以下的拘留,且并处500元以下罚款。 男人一听违法要坐牢,顿时心虚,但嘴上却不肯服输。 “你说我妨碍公共安全,证据呢?没证据吧,你们这一个店里的都是托儿。算了,算我倒霉,干洗费我也不要了,走了。” 他说着转身便要逃走,却被叫住。“明棠,千鹤游戏的资料刚发给你了,有什么需要再招呼我。”许是为了弥补之前开会时的默不吱声,艾丽这会儿表现得十分仗义。 “麻烦了。”夏明棠点开其中一个文件,是千鹤公司的信息介绍。 千鹤游戏,成立于2024年3月30日,以移动端女性向手游起步,首次将恋爱与换装两条产品线合二为一…… 这些信息在电子文娱部几乎人尽皆知,夏明棠这几日光是听同事们闲聊,也已经了解有七八分。 鼠标下移,落到创始人介绍那一栏,夏明棠的呼吸较之前慢了半拍,两秒后,新文件被点开。 介绍旁边配了一张侧颜照,应该是最近两年拍的,黑长的秀发被扎成了丸子状,露出天鹅般弧线优美的脖颈。许是已经工作的缘故,如今人看着不像印象中那般疏离,却又让人莫名觉得,气场似乎更强了。 夏明棠的视线只在照片上停留了两秒,便快速挪开。 她埋头从专业的角度开始写工作计划:创始人经历富含戏剧性,能满足当代年轻人好奇心,专题报道可以此为切入点…… 电脑页面来回在几个文件之间切换,不多时,计划已被写满密密麻麻两页。 临近傍晚,夏明棠望着《闪耀糖糖》的官网界面,伸了个懒腰,抬头瞅见主页面的游戏名旁边闪过一排流光小字。 这会儿咖啡厅里已经没了别的客人,秦滟盯着眼前这张面孔看得仔细,此人眉眼依旧,只是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沉稳,掩住了张扬底色。 她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些久,在对方正要转移话题之际,才缓缓开口,“对,很困扰。” 意料之中的答案,让夏明棠鼻头有些酸,随后又似乎被自己的年少无知气笑。 “那还真是十分抱歉了,不过幸好,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谁敢让秦总困扰了。” 秦滟瞧出夏明棠这会儿有些心情不佳,在对方负气走人之前,及时道出此行目的。 “你上午来我们公司提的方案,我想了想,可行。” 这的确是一个令人开心的好消息,只是…… “这种事情,也需要秦总亲自跑一趟吗?” “需要。”秦滟一脸的公事公办,“签保密协议需要盖公司公章,我随身带着。” 靠! 夏明棠在心里啐了一声:我当时为表诚意客气一下,你还当真要签保密协议啊。几年不见,这人果然心眼变多了。——愿你永远光彩鲜明。 脑海中不经意划过尘封已久的碎片。 夏明棠与秦滟第一次见面是在大一下学期,那会儿她俩作为H大知名的双校花,名字早已在校园论坛上被并排提及过无数次,却一直都是王不见王。 那次是计算机系和中文系的电竞友谊赛,夏明棠在人群中央,战无败绩,所到之处遍布掌声。 而秦滟却像是一只遗世独立的鹤,默默站在一隅,自成一道风景线。 如果说夏明棠是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太阳,那秦滟就是冰山高岭,让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仿佛与她说一句话都会成为亵渎。 偏偏夏明棠是个心大的,她那时对与自己齐名的秦滟也有许多好奇,便在比赛中场休息时,刻意避开人群,捉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秦滟。 秦滟被这个突然凑到自己跟前的笑脸吓了一跳,“你……” 她都还没来得及问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对方就十分自来熟地开始自我介绍。 “秦滟,久闻大名。我是夏明棠,‘火’旁的棠,是这样写的。” 棕发少女沐浴着光,笑容俏皮,拉起冷脸姑娘的一只手掌,以手指一笔一划在上面书写着自己的名字,整个人释放着满满的暖意。 “你看,我们俩的名字一水一火,是不是很有缘分?” 手心很痒,但一向待人冷淡的冰山学霸却没有将手抽走,她望着那盛着光的双眸,鬼使神差地背起百科词典。 “明棠,释义为光彩鲜明的模样。” “你要的证据,我刚已经全部录音了。”夏明棠举起手中的录音笔,一副要点击重放的模样。 “我劝你还是别做无畏挣扎,妄图跟一个法律专业的人探讨法律。” 男人见状赶紧制止,这次语气终于软了两分,“别了别了,那你说,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结账,道歉。” 收银员适时亮出收款码,“先生,您刚才消费一共一百一十三元。” 男人心不甘情愿地扫了码,嘴里咕隆了一句“对不起”就要跑人。 结果被夏明棠目光一瞪,长吸一口气,来到一旁的服务员跟前,低头鞠了个躬,字正腔圆道。 “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因为这个小插曲,夏明棠在测试部的采访工作也进展得十分顺利。 她抽空去了趟洗手间,却不曾想在那儿也能遇见熟悉的面孔。 虽说这里整个都是秦滟的地盘,但全公司一共十几层楼,这都能遇见,是不是太巧了点。 “秦总下五层楼亲自来上洗手间啊。”这会儿周围没有旁人,夏明棠开口时便没藏住语气中的揶揄。 秦滟站在洗手台前,将纤长细嫩的手指仔细涂抹上洗手液,眼神全程落在自己手上,很是专注的模样,开口语气十分寻常。 “生命在于运动。” 这话夏明棠没法反驳,因为她曾经为了找各种理由把秦滟拖出去,把这话挂在嘴边不下一百次。 “好吧,那你继续运动,我先撤了。”小小吃瘪的夏明棠决定见势不对,立马撤退。 “你这么着急回去也没用。”秦滟冲干净手上的泡沫,说话慢吞吞的。 “测试部的那帮家伙可不像美术部的姑娘那么好说话,他们工作起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油盐不进。” 听这语气,不像是关心建议,倒更像是幸灾乐祸。 好歹以前曾在一起过,夏明棠又怎么会瞧不出秦滟那点小心思,于是故作可怜道,“我今天确实见识到了,秦总果然御下有方。不过没关系,工作嘛,肯定会遇到各种挑战,我再回去想想办法好了。”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苦恼。”秦滟将手放在烘干机下烤干,眼底尽是矜贵,“有的时候,办法就在眼前。” 夏明棠闻言,两手呈望远镜状举在眼前,突然间仿佛醍醐灌顶。 “秦总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眼前的办法,我看到了!拜~” 秦滟:…… 服务员小姑娘性格软,没跟他计较。 男人悄悄瞅了一眼夏明棠的眼神,又来到老板娘跟前,将刚才的道歉,如法炮制一遍。 最后在众人的嘘声中逃走,一场闹剧这才落下帷幕。 夏家大小姐,吃硬不吃软,记吃不记打。 不过几下,白生生的屁.股便染上一层红云,看样子今天晚上都没法好好坐了。 秦滟叹了口气,将哭成泪人的小姑娘抱到沙发上,让她趴着,动作熟练地去拿旁边柜子里的药膏。 夏明棠将头埋进沙发垫里抽鼻子,心里委屈极了。 痛是一方面,还有一种隐秘的羞耻。 她明年就十八岁了,是大姑娘了,还被扒.裤子打屁.股,实在是太过分了! 秦滟也是标准的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这会儿见小家伙哭得如此愧疚,态度也放软了些。 她将特制的药膏涂抹在红肿处,揉匀扩散,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棠棠说自己是个大人了,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有哪一件,像个大人呢?” 夏明棠自知理亏,扯过沙发罩子将脑袋捂住。 秦滟叹了口气,收起药膏,转身去书房自带的卫生间洗手。 水流声隔着罩子传进夏明棠的耳朵,她便想到刚刚便是水下的那双手,拍在自己屁.股上。 这下不止是屁.股火辣辣,连耳根也火辣辣了。 好奇怪。 其实这些年来,秦滟也不是第一次体罚她,有时候打掌心,也有时候打屁.股。 但除去她七岁放鞭炮险些点着房子那次,这是时隔十年来,秦滟第一次直接用手揍她屁.股。 小时候被打的时候,只会觉得疼。 而现在,心里却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夏明棠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是因为现在的秦滟,气场更强更让人害怕了。 第129章 if青梅 ——哪有像她这样,零帧起手,一上来就扒人裤子的。 秦滟教训起人来的时候是真狠,但偶尔有的时候,又有几分温柔。 比如现在。 不仅亲自替夏明棠上了药,还去厨房端了她最喜欢的酒酿小丸子。 面对散发着酒香的小丸子,夏明棠原本是想要有骨气一下的。 可秦滟这会儿对她说话温声细语的,她骨气没能坚持过半分钟。 一脸勉为其难的模样招了招手,秦滟就端着碗喂到她嘴边。 夏明棠屁股刚上过药,这会儿不方便坐下,只能趴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撑在沙发垫上,人都矮下去半截。 秦滟要喂她,便只能半蹲在沙发前,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子。 丝质的衬衣衣袖随着动作滑落半截,露出莹如玉的手臂。 当事人却似毫无察觉,只专注投喂着沙发上这只受了伤的小狐狸。 难得看见平时那么不可一世的家伙,这会儿将姿态放得这么低来伺候自己。 夏明棠心里有点爽,突然觉得这挨顿打也不算很吃亏。 “味道不错。”夏明棠满意点评道。 她趁着这会儿秦滟给她好脸,开始提要求,“我还想吃芝士蛋糕香草冰淇淋坚果巧克力……” 秦滟放下空碗,揉了揉夏明棠的脑袋,声音很温柔。 “这些都是高热量食物,吃多了容易犯晕,棠棠还有这么多作业没做。” 夏明棠震惊。夏明棠刚回到杂志社,椅子都没坐热,就被叫去开会。 “统计显示,最近一年年轻群体的日常娱乐项目中,电子游戏占比为33.8%,这部分群体与我们杂志的主流受众高度重合。之前我们做游戏专题报道的那几期销量都很优秀,所以这次总部打算找一家游戏公司深度合作,做一期关于游戏公司的全面专访。” 会议上,主编放下激光笔,抬起下巴巡视一圈众人,“大家有什么想法?” 方型的会议桌两侧坐了十几号人,一番小声嘀咕后,艾丽率先开口:“游戏公司这几年一直都是企鹅和豚豚两家独大,热门游戏有八成都是从这俩公司里出的,单论热度和市占率,其他公司没法比。” “嗯,还有别的提议吗?”主编单指扣了扣桌面,目光落在埋头装做笔记的夏明棠脸上,“夏明棠,你应该对游戏很熟悉,说说你的看法。” 被点名的夏明棠隐身失败,她才刚从新闻部被调到电子文娱部,原本想着少说多听,这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是没法继续低调。 “艾丽说得没错,不过企鹅和豚豚两家都是老牌公司,大众好奇的那些事儿早就已经被挖得一干二净,再做一期专访,也很难做出新鲜感。” “对。”主编赞赏点头,“我也是这么在考虑,找一家近期既有热度,又有新鲜感的公司合作。” 夏明棠对视上主编的目光,有些纠结,第一时间想到的公司名字,在嘴边打了个转儿,又被咽了回去。好在这时有好几个同事异口同声地替她接了话茬。 “千鹤游戏!”夏明棠上午出发去谈判,下午就敲定了专访合作,对象还是业内这几个月都无人能搞定的千鹤公司,这工作效率直接破了《宜风》近三年的最高记录。 在主编的肯定及同事的夸赞声中,她突然就觉得先前在前女友面前出点糗,以及被对方怄一顿这点事儿,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搞事业搞事业搞事业! 夏明棠走在回家路上,步伐都变得比平时轻盈许多,她举手握拳冲自己加油鼓气,“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就在她心神荡滟之际,一旁封闭的车窗玻璃被摇下,恰好显露出秦滟那半张完美精致的侧脸。 这是两人今天第三次碰面了,冷不丁的,夏明棠还是被吓了一跳。 “秦总,你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待吗?” 夏明棠反应迅速,秒变握拳为挥掌,冲人打招呼。考虑到如今与对方公司有了合作关系,她这会儿开口都客气了几分。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你明天进我们公司内部,不用跟前台打招呼了,直接拿这个进。”秦滟说着将一张出入卡递到夏明棠手里。 “谢谢啊。”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夏明棠接过出入卡揣兜里,见秦滟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只能继续商业客套下去。 “秦总这个点还没吃饭吧,这附近有家本帮菜做得挺不错的,要去试试吗?” “还是算了。”秦滟重新摇上车窗,面色冷淡,“别影响你拔剑。” 靠!大二上学期,夏明棠成为了学校二食堂的常客。一周七天,她至少有四天会出现在煲仔鱼的档口前。 她本着“好东西就是要与喜欢的人分享”这一念头,连带着秦滟也没能逃过一周四顿鱼的命运。 那时候的秦滟虽然对外仍旧生人勿进,但在不知不觉间,她对待身边这个永远活力有光彩的女孩,有了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纵容。 “秦滟你看,最后一份,让我给打到了,快趁热吃!”夏明棠放下手中的陶瓷小锅,双手捏了捏耳朵,因为一锅鱼就表现出满满的开心。 秦滟眼里虽然无奈,但还是配合地拾起碗筷陪吃,“一周四顿鱼,你就真的不会腻吗?” “不腻啊。”夏明棠两口咽下一块鱼肉,眼睛微微眯起,溢出幸福的光,“一周七顿我都不嫌腻,不过你要是腻了的话,我们下次换煲仔蟹?” 秦滟脑海里浮现出螃蟹那么大的两个钳子,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吃鱼吧。” “我就知道你也喜欢,煲仔鱼就是全世界最完美的料理!多吃点,你都这么瘦了。” 面对美食,夏明棠展现出了超强的执行力,她不仅能一边自己大快朵颐,还能一边拿公筷将秦滟碗里给堆起个小山丘。 秦滟被这样纯粹的快乐感染,连带着觉得嘴里尝了无数遍的鱼,也变得有些美味,“确实还不错。” “岂止是还不错!”夏明棠对于如此保守的评价表示不满。 “我吃过好多家煲仔鱼,就我们学校食堂这家最正宗,你好好珍惜吧,以后毕业了就不能常吃了。嗯,差不多还能再吃三年。” 秦滟见夏明棠竟然真的很认真地在计算“煲仔鱼倒计时”,思索片刻,正经道:“其实毕业以后也可以常吃,要不我以后也开家食堂,就卖煲仔鱼,保证和这味道一模一样。” “你一个计算机系的,将来开食堂,搞全自动电子化烹饪吗?也不是不可以啊哈哈哈哈哈哈~” 夏明棠庆幸自己这会儿嘴里没食物,不然就太不雅了。这不怪她,实在是秦滟一本正经说冷笑话的模样真的很搞笑! 秦滟不理解为什么对方突然笑得这么开心,继续认真道:“要做出味道和这个完全一样的,全自动电子化烹饪有难度,应该还是得要请师傅。” “噗,你真的别说了,我肚子痛。”夏明棠一手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夏明棠目送汽车尾气消散,用了好大修养才没有骂出什么难听的话。 “我也没说要跟你一起去吃啊!” 这个人,果然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好。 这家公司成立不足一年,半年前推出恋爱换装手游《闪耀糖糖》,以黑马之势闯入游戏界,首月流水就破亿,论话题度绝不输那两家老牌游戏公司。 这里在座的人有一半都是《闪耀糖糖》的氪金用户,之所以前面没有主动提及,是因为…… “不过我听说这家公司上上下下都不接受采访,研发个游戏整得跟特工似的,太低调了。” “确实低调,之前隔壁《燃风》杂志的主编亲自出马,都没能约上。” “就是就是,要是说采访企鹅和豚豚,我都能找着认识的人。但是千鹤,真的难啊。” 主编听着会议桌两侧的人七嘴八舌,若有所思道:“千鹤之前没接受过采访,那也就是说,谁能采访到,谁就是独家。” 话是这么说没错,问题在于,谁上? 主编绕着会议桌走了一圈,两排脑袋齐刷刷地埋了下去。 “主编,我想到一个人选。”先前一直没怎么吱声的北枫这时举手。 “夏明棠不是刚成为我们电子文娱部的首席编辑吗,正好可以借这个专访让我们大家学习学习。她本来就对游戏熟悉,又跟千鹤的制作人是校友……” 这波针对有些明显,座下诸人各个眼观鼻鼻观心。 都知道北枫作为电子娱乐部的元老,对于夏明棠刚转部门就空降首席编辑一事心有不服。但这会儿也没人敢仗义执言,生怕这烫手山芋会落到自己手里。 “校友?那感情好。”主编站在夏明棠身后驻足,“明棠,千鹤游戏的专访交给你,可以吗?” 这么明显的针对,若是搁在平时,夏明棠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然而转岗那天老师对她说的话言犹在耳。 [我知道你对新闻部有感情,可管理层的决策不是我们一个小编辑就能干预的。除非哪一天站到足够高,具备不可替代性,才能真正拥有话语权] 这活儿确实很有挑战,但要是能够做出成绩…… “主编,我没问题。” 男人被大伙儿一说,许是觉得被扫了面子,红着脸扯着嗓子吼。 “这黑店欺客,我泼她怎么了,我还就再……” 他说着又抄起一杯装着茶水的玻璃杯,正要故技重施,却不知道被从哪儿闪现出的人影给扣住手腕,往后一拧,将那杯原本要泼向服务员的茶水,反手泼向他自己。 “你什么人啊,敢泼我,活腻了你!” 吃了一脸水的男人抬头咆哮,对方却好像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夏明棠将刚从前台拿的外套替服务员披上,避免透水走光,又简单安慰了人两句,这才转头看向男人。 “先生,这家店的菜品是没有问题的,你点的鱼香肉丝、宫保鸡丁等菜,原本就不是辣口。不信你可以上网查询,或者问下旁边的客人。” 一旁看热闹不敢上前的众人,就像是专业捧哏的气氛组,立马附和。 “就是啊,川菜本来就很多都不辣。” “真的是,一点常识都没有。” 还有…… 太多了,暂时想不起来了。 反正这些秦滟估计都知道了,干嘛还问她。 夏明棠长吁一口气,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 “太多了懒得说,反正你知道是哪些就是哪些啰。” “呵。”秦滟笑不进眼底。 “既然棠棠全部都承认,那我们现在来好好算算账。” 说完,她抬手将刚还嚣张得不行的家伙,掀翻在沙发上,只用一只手,便让人动弹不得。 夏明棠猜到她要干什么,身子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嘴上逞强道。 “我奶奶还在外面呢。” “是吗,那等会儿棠棠哭小声一点。” THE END 第130章 if青梅 亲手调教出来的宝贝 “是吗,那等会儿棠棠哭小声一点。” 说话间秦滟半弯着腰站在沙发前,她一手按住夏明棠,一手抽出书桌中间的戒尺。 皮质的戒尺在细软的腰间丈量,夏明棠想起之前那个怪异的梦。 “不许用这个。” 夏明棠吼得大声,趁秦滟愣住一秒的功夫,奋力夺过她手中的戒尺。 双手交叠,死死将戒尺藏在胳膊底下。 事实上,以夏明棠那点小猫似的力量,就算她把自己整个人压在上面也无济于事。 不过这次秦滟却没有用强。 她看着一脸视死如归、将戒尺牢牢藏在身下的小姑娘,轻声道。 “好,不用这个,那换一个。”最后夏明棠是被美术部的几个小姑娘一起拉去了员工食堂。 这些小姑娘大多刚毕业不久,不用上班的时候活力四射,像是一群小麻雀,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千鹤的员工食堂位于第十楼,占地几百平米,员工可以选择自助,也可以去档口打套餐。 广东菜、川菜、沙县小吃,二十几个档口包罗了各地美食,看来之前薛玲那番言辞确实没有夸张。 这个点食堂最为热闹,夏明棠这样一个新鲜面孔的大美女,走在人群中回头率高达300%,一度险些造成局部拥堵。 好在薛玲是这儿的老熟人了,她牵着夏明棠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很快找到一个绝佳的位置。 “糖糖你就坐这儿,我去打吃的。” 夏明棠原本不想这样麻烦别人,但她瞧一眼四周朝自己这方打量来的乌泱泱人群,意识到自己这会儿要是硬跟着挤过去,才是真正的麻烦。 于是礼貌笑道:“那辛苦你了,包包就放这儿吧,我替你看着。” “不辛苦不辛苦。”颜控薛玲见美人冲自己笑,顿时心里乐开了花,三蹦两跳地奔去了档口,甚至忘了要问一下对方的口味。 夏明棠客随主便,倒也不打算挑食。不过当她瞧见薛玲打过来的食物时,还是有些小惊喜,“煲仔鱼?” “嗯,我看你之前盯着那个档口瞧了许久,猜你应该会喜欢。”薛玲将陶瓷小锅放到桌上,为自己的“料事如神”而暗暗开心。 “谢谢,我很喜欢。”夏明棠夹了一块送入口中,味道竟然十分熟悉。 她抬头看了眼邻桌两个坐一块儿分食煲仔鱼的女员工,眼前的场景突然与记忆中交叠。 秦滟声音清透,好好说话时会带着几分温柔,以至于让夏明棠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 下一秒,裤子的拉链被拉开。 夏明棠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屁.股便凉飕飕的了。 “啪!”下班前夏明棠收到一条微信,是秦滟发来的明日团建地点和集合时间。 两天一夜,地方定在隔壁市新建的湘江公园。 那公园景观不错,时常有游客去打卡,之前夏明棠在抖音上也刷到过。 本来她打算等完成千鹤这个项目后,就休年假自己去,没想到如今给提前了。 因为需要待的时间不长,次日夏明棠只简单收拾了两件衣物和一些日常用品。 哦,还有她那部尘封许久的古董相机。 毕竟她这次是带了拍照任务在身的,虽然不专业,但架势要摆足。 千鹤公司租了两辆大巴,装下所有员工绰绰有余。 夏明棠到达集合地的时候,第一辆大巴将将开走。 她纳闷地重新看一眼手机:8:50,没晚啊。 其他员工还在陆陆续续上车,夏明棠瞧了眼不远处cos冰雕的秦滟,上前小声道。 “你昨天不是说9:05集合吗,我怎么感觉我好像晚到了。” “没有晚,第二辆车9:05出发。”秦滟看着有序上车的人群,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听语气心情不错。 夏明棠顿时内心大无语:9:05最后一辆车出发,你告诉我9:05集合,卡点这么准,就真不怕我错过啊。 秦滟没有转头,却仿佛在后脑勺装了双眼睛,“不会错过的,每次有什么集体活动,你最积极了。” 这话说得,好像她就是急不可待赶来蹭吃蹭喝似的。 夏明棠跨步到秦滟跟前,拍了拍跨在肩上的相机。 “看见了吗,我这次可是带了装备来的。任务在身自然得积极,毕竟我是这么敬业爱岗的一个人。” 不轻不重的一巴掌落在右半侧,夏明棠一个激灵,身子下意识弹了一下。 同巴掌一起落下的,还有严厉冷淡的算账声。 “欺负同学。” “啪!” “不敬师长。” “啪!” “冲动逞强!” 三个巴掌,对应夏明棠这些日子以来的三桩恶行,秦滟动手一鼓作气。 末了,才后知后觉开始民主,“棠棠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三个巴掌速度极快,还一次比一次力道大。 饶是夏明棠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有些受不住。 她没想到这次秦滟会一来就下狠手,心里也有些动怒。 “就是我做的怎么了,奶奶都已经批评过我了。” 她说着说着还觉得有些委屈,眼泪汪汪地把头埋在沙发垫上小声抱怨。 “就你跟个野蛮人似的,好好说话都不会。” 秦滟见她似乎觉得自己还挺有理,有些气笑了。 “批评过了,管用吗?旁人对你倒是不野蛮,你听话吗。” 惊蛰将至,受寒流影响数月的C市终于有了一丝暖意,树木抽了新芽,雀鸟踩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行人结束了一整个冬季的蜗眠,纷纷出门拥抱自然,为这个城市增添一分熙攘。 夏明棠此时便在一家客似云来的老字号川菜馆里……做采访。 她这会儿身着一件奶茶色的呢绒毛衣,本就是衣服架子的身形被勾勒得纤瘦妙曼。 浅棕色的微卷长发落下,懒懒搭在肩头,给人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 她有一把又甜又暖的好嗓子,即使说着最常见的采访词,也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老板娘,我看咱这家店一直都在各大美食APP上广受好评,您可以分享一下这其中有什么经营小秘诀吗?” 店老板娘四十出头,衣着休闲,笑容有几分慈祥,乐呵呵地回答道。 “说起这家店啊,那是从我奶奶那辈儿就传下来了,她以前常挂在嘴边的四个字就是‘以人为本’……” “哐!”杂志社距离川菜馆尚有一段距离,夏明棠叫了网约车,与小优一起在站牌前等待。 不远处有三个学生打扮的小姑娘,拿着手机就时下流行的恋爱换装手游《闪耀糖糖》打开了话匣子。 学生A:“你们快看,最近糖糖新出的流光套,我凑齐啦,是不是非常的blingbling!” 学生B:“哇,好看!我还差两天才能齐,它明明可以直接让我氪金,却还非要安排一串任务给我做,它心里有我。” 学生A:“噗,瞧你这出息。不过也难怪,我以前还不玩这类游戏的,这次居然栽进去了。没办法,就是对这种有质感的国风3D建模没有抵抗力。” 学生C:“其实我主要倒不是冲着换装玩的,都怪阮阮小可爱每次出新卡都在我心窝上蹦迪。不是我说,像这种全性向的恋爱养成游戏,这么多年居然就这一款像样的。” 小优大学刚毕业,也是《闪耀糖糖》的忠实用户,听见一旁讨论,一下就被被勾起兴致。 “是《闪耀糖糖》哎,这游戏最近好火,里面人物的建模和立绘都可绝了。 “我还听说这游戏的总制作人秦滟本身就是个大美女,以前还是H大的校花来着。 “咦,那不好像和糖糖姐你在同一所大学吗,那你俩熟吗?糖糖姐,姐?” “啊?”被突然cue到的夏明棠回神,便见小优一颗脑袋已经凑到了自己眼前。 秦滟…… 夏明棠一手抓住背包系带紧了紧,随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不是一个系的,平时没什么交集。” “那倒也是,H大那么大,同一届的学生都有好几千人,可惜。” 小优有些遗憾地叹口气,但很快又恢复了活力,“没事没事,对了糖糖姐,你闪糖账号多少,加个好友吧。” 小优自进入杂志社起,就时常跟在夏明棠身边,关系较与其他人更亲厚些,说话间人已经拿着手机凑到夏明棠跟前。 夏明棠按开手机屏幕给小优看,略微遗憾的手势,“我不玩这个游戏。” “不会吧?”小优露出惊讶的表情。 谁都知道夏明棠是整个杂志社里最擅长玩游戏的,之前还在公司搞的小型游戏竞赛中拿过名次。 最近糖糖在《宜风》内部还掀起一阵风靡,而这当中的游戏元老竟然说不玩这个? 夏明棠见她一脸理所应当自己应当去玩这游戏的表情,心里升起淡淡的荒谬感。 她伸手拍了拍小优的肩膀,“车来了。” 大厅处传来一阵骚动,打断了原本有条不紊的采访。 夏明棠随店主冲去大厅,便瞧见一个穿着花衬衣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桌旁对着服务员骂骂咧咧吼个不停。 “你们这个店怎么搞的,诈骗吧!还川菜店,这些菜就没有一个是辣的!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你们自己吃吃看!” 服务员是典型的南方姑娘,在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面前,显得小小的一只。 她几次上前想要开口解释,“先生……您点的是……宫保……” 却都被男人震耳欲聋的吼声给盖了过去,“你们做错事还狡辩,现在的店员都什么素质!” 男人说到气头上,顺手抄起桌上一杯茶水,朝低着头的服务员迎头泼去。 水滴顺着头发往下滴,浸湿了衣衫,服务员站在人群中央,显得狼狈又可怜。 这下连围观群众也看不过去了,纷纷谴责。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泼人啊。” “就是,太不像话了。” 两人仿佛心照不宣地玩起了“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 半晌,还是夏明棠先沉不住气,她指着满屋子的礼品。 “你这、这,还有这、这、这,不会是来真的吧。” 秦滟含笑看她,眸光比过往都要深上几分,“婚姻大事,自然是认真的。” 夏明棠冷不丁被这模样电了一下,但她非常警惕。 “你这该不会是,想要找个名目,以后都可以名正言顺的揍我屁股吧。” “噗嗤。”秦滟很少笑出声,除非忍不住。 “棠棠现在都已经是大人了,自然不会老犯些小孩子错误来讨罚,是不是?” “那是当然。”夏明棠挺起胸脯,刚考上名校又过完成人礼的她,如今非常膨胀。 “那便是了,棠棠要是不犯错,我又怎么会打你屁股呢。” 秦滟走近,伸手撸了撸夏明棠的脑袋,“不过,如果棠棠喜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谁……谁说我喜欢了!”夏明棠险些被口水呛到,又被秦滟娴熟的手法撸得有些舒服。 她想了想,秦滟不严厉的时候,人也还挺好的,只要别老打她屁股。 嗯……也不是完全不能打。 但是,不能这样轻易便答应了她。 夏明棠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 “这事儿我还得考虑下,毕竟我现在距离法定婚龄还差好几年。 “而且我在高中时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到了大学肯定追求者排长龙,我可得多多考察考察。” 秦滟掐了掐她水嫩嫩的小脸,没用力,语气宠溺。 “好的,那棠棠再多考察一天,明天再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夏明棠惊了,“这跟直接让我答应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明天,她还没开学呢,考察个溜溜球。 “有的。”秦滟笑着点头,“这样显得我很民主。” 夏明棠:…… 好一个“显得民主”。 夏明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便已经落入秦滟怀里,熟悉的成熟女人气息钻入鼻息,让她脑子有点晕。 秦滟一手搂住小姑娘纤瘦的腰身,垂目打量着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宝贝,眸光深沉。 “棠棠,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