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当兵娶婆娘,你混成皇帝?》 第1章 锋子,要婆娘不要? 烈日当头,暑气蒸腾。 田垄间,一群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埋头劳作。 汗水顺着古铜色的脊背滑落,砸进龟裂的黄土地,瞬间蒸发不见。 人群中,一个身影尤其扎眼。 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同样赤着膊,皮肤是健康的麦色。 他身形高大,却不显粗笨,每一块肌肉都匀称结实,宛如刀削斧凿,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一张脸庞棱角分明,剑眉星目。 若非一身粗布短裤和满脚泥泞,扔到城里也是个能让大姑娘小媳妇红了脸的俊俏郎君。 他就是赵锋。 此刻,他正沉默地挥舞着手中的石锄。 动作干脆利落。 每一次起落都带着一股沉稳的劲儿,仿佛这枯燥的农活在他手中也成了一门艺术。 “赵锋!锋子?你小子在不在?!” “要婆娘不要?” 突然! 一声破锣嗓子猛地从田埂上传来,炸雷似的。 惊得田里的庄稼汉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循声望去。 只见村长赵德正站在田埂上,一手叉腰,一手拎着个酒葫芦。 松松垮垮的麻布衣裳敞着怀,露出黑乎乎的胸膛。 他头发乱得像个鸟窝,胡子拉碴,吊儿郎当的样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靠谱”的气息。 “村长,啥事嚷嚷得跟奔丧似的?” 一个汉子抹了把汗,咧嘴笑道。 赵德没理他,一双小眼睛在田里逡巡一圈,精准地锁定了赵锋。 “你小子,耳朵聋了?叫你呢!” 赵锋停下动作,将石锄往地上一插。 直起身子,黝黑的眸子平静地望向赵德。 “村长,我在。” 赵德几步蹿下田埂,跑到赵锋跟前,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好事!天大的好事!” 他喘了两口气,又灌了一口酒,这才接着说:“要打仗了!官府……不对,是城里的义军老爷们在征兵,征兵就发媳妇!我给你小子争了个名额!” “发媳妇?” “参军就给个婆娘?” 这话一出,周围的汉子们瞬间炸了锅,一双双眼睛瞪得溜圆,满是难以置信。 在这年头,粮食比人命贵。 一个能生养的女人,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宝贝。 赵德清了清嗓子,唾沫横飞地解释起来:“都听着!官府下了文书,凡十五岁到四十五岁的男丁,只要参军,就先发一石粮食,十两银子,外加一个婆娘!” 他拍了拍赵锋的肩膀,力气大得像是要拍散架,“赵锋,你小子今年刚十六,正好够格!你看看你,爹娘走得早,一个人吃百家饭长大,穷得叮当响。平日里也就给村里几家寡妇、没男人的帮衬着种种地,能混个肚儿圆就不错了。想娶媳妇?下辈子吧!” 这话糙,但理不糙。 周围的汉子们都沉默了,看向赵锋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同情。 赵德语气一转,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紧迫感:“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有了这笔钱粮,有了媳妇,你赵家的香火就能续上!不然,再过几年,你想去都没这好事了!你自个儿琢磨琢磨!” 赵锋的心重重一跳。 媳妇,粮食,银子。 这三样东西,对他来说。 就像是天边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 他是个孤儿,守着一间四面漏风的破茅草屋,米缸里常年能跑耗子。 活下去,是他睁开眼就要面对的唯一课题。 至于传宗接代……他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我去。” 没有丝毫犹豫,赵锋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赵德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大嘴笑了,露出满口黄牙:“好小子!够果断!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 他满意地点点头:“行!那你今天就别干了,回去拾掇拾掇。明儿一早,卯时,去亭长家门口集合,我带你过去!” “好。” 赵锋应了一声,拔起石锄,扛在肩上,转身便走。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赵锋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透过屋顶的破洞,能看到几颗稀疏的星星。 四壁空空,除了一张破桌子和一个豁了口的陶罐,再无他物。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土腥和贫穷混合的味道。 这就是他的家。 他缓缓闭上眼睛,心底却涌起一股与这具年轻身体不符的沧桑。 没人知道,这具十六岁的躯壳里,住着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 前世,他叫赵锋,是国内顶尖大学的历史系博士,专攻秦汉史。 一次野外考察,意外失足。 再睁眼,就成了这个类似秦末乱世平行世界的同名孤儿。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了。 这里没有煌煌史书上记载的英雄伟业,只有最赤裸的生存挣扎。 人命如草芥,饿殍遍野,易子而食并非只是书上的四个字。 他一个满腹经纶的博士,在这里,却无计可施! 之前学的那些知识除了能让他更清醒地认识到这个时代的残酷,别无用处。 为了活下去,他放下了所有的斯文和骄傲,学着像个真正的农夫一样劳作。 用前世贫乏的农业知识,加上这具身体惊人的精力,勉强糊口。 “唉……” 一声轻叹,赵锋的意识沉入脑海深处。 那里,静静地悬浮着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半透明光幕,只有他自己能看见。 这是他唯一的金手指,简单到近乎简陋。 【赵锋】 【年龄:16】 【武力:未开启】 【智谋:未开启】 【体力:90(普通人60)】 【精力:100(普通人60)】 【其余:未开启】 穿越过来时,这个面板就存在了。 正是这远超常人的体质和精力,才让他在繁重的劳作中活了下来。 甚至练出了一身腱子肉,成了村里最能干的后生。 这也是村长赵德第一个想到他的原因。 赵德这人虽吊儿郎当,但心里有杆秤。 赵锋是孤儿,无牵无挂,参军死了,村里不过是少个吃饭的,没人会闹。 更重要的是,赵锋这小子不一般。 去年大旱,村里的水渠几近干涸,是赵锋带着几个半大小子,连挖带掏,改了水道。 又用他想出的“龙骨水车”的法子,硬生生从下游的河里把水提了上来,保住了全村大半的收成。 从那时起,赵德就知道,这小子脑子活,又肯下力气,不是个池中物。 这次征兵,与其让村里那些懒汉、二流子去混名额。 不如给赵锋一个机会,也算是还了村里欠他的人情。 …… 次日,天还蒙蒙亮。 赵锋穿上一件补丁摞补丁的干净麻衣,锁好(其实也没什么可锁的)家门,来到了村西头的亭长赵凯家门口。 院子里已经稀稀拉拉站了十几个年轻人,大多是熟面孔。 他们神情各异,有的兴奋,有的忐忑,有的则是一脸麻木。 这些人,无一例外。 都是家里的老二、老三,甚至老四。 在“多子多福”却也“多子多灾”的年代,他们是家里最先被放弃的那一批。 唯有赵锋,形单影只,是这群人里唯一的“单传”。 村长赵德把人送到,跟亭长赵凯交接了几句,便又拎着他的酒葫芦,晃晃悠悠地走了。 临走前还冲赵锋挤了挤眼,像是在说“小子,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亭长赵凯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容严肃。 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吏服,比村长赵德看着体面多了。 他清点完人数,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沉声道:“都听好了!此次征兵,是响应城中陈将军的号召!当今朝廷暴虐,民不聊生,陈将军举义旗,是为替天行道,解万民于水火!”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蛊惑:“诸位都是好男儿,与其在家中忍饥挨饿,不如随我等干一番大事业!出发之前,陈将军会亲自为各位分配婆娘、粮食和银两,绝不食言!待日后功成,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岂不快哉!” 一番话说得院子里的年轻人们热血沸腾,仿佛已经看到了金灿灿的未来。 只有赵锋,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冷笑。 亭长赵凯,放在现代,充其量就是个乡派出所所长。 至于他口中“替天行道”的义军? 呵呵。 赵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所谓的分配,不过是这支“义军”一路打家劫舍、攻占村镇后抢来的战利品。 女人、粮食、财物……这些都是滚雪球的本钱。 用抢来的东西收买更多穷得活不下去的流民,让他们为自己卖命,这是乱世里军阀起家最经典的套路了。 史书上,这种套路他看得太多了。 成王败寇。 能走到最后的,就是王师; 走不到最后的,便是贼寇。 道理他都懂。 可懂了又如何? 赵锋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和自嘲。 他一个历史学博士,一个对古代王朝兴衰规律了如指掌的现代知识分子。 穿越回来,竟然还是要靠最原始的方式——参军卖命,去搏一个前程,去换一个媳妇。 真是……给广大穿越者前辈丢脸了! 第2章 孔融让梨,赵锋让坦! 众人按高矮个头排成两列,又挨个整理了一下他们歪歪扭扭的衣领。 赵凯嘴里不停地训斥着:“都站直了!一会儿陈将军的队伍就到了,别跟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一样,给我们赵家村丢人!” 院子里的年轻人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紧张地搓着手,目光死死地盯着村口的方向。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阵杂乱的锣鼓和人马喧哗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很快,一支队伍出现在了村口。走在最前面的是几个穿着本县吏服的衙役。 他们身后,跟着一群装备混杂的士兵。 有的穿着破旧的官军甲胄,有的干脆就是一身布衣,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 队伍中间,是几辆装得冒尖的牛车。 上面堆满了麻袋,显然是粮食。 还有几个沉甸甸的大木箱,不知道装了什么宝贝。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队伍末尾。 二十多个女人,大的三十出头,小的瞧着也就十五六岁。 她们神情麻木,被一根粗麻绳松松地串在一起,像牲口一样被牵着走。 院子里的汉子们瞬间骚动起来。 一双双眼睛冒着绿光,死死地盯在那群女人身上。 “乖乖!真发婆娘啊!” “你看那个!屁股大,腰也粗,一看就好生养!” “那个也壮实!肯定能下地干活!” 粗俗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在他们眼里,这些女人和那些粮食、银子没什么区别,都是能让日子过下去的物件。 赵锋面无表情地看着,心里却直摇头。 好家伙,这审美也太狂野了。 一个个都盯着膀大腰圆的,放前世那都是按F驾驶坦克的选手。 果然,生存是第一需求。 他这种喜欢白瘦风的,在古代的乡村里绝对是异端。 队伍在院子前停下,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翻身下马。 他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铁甲,腰间别着一把环首刀。 浑身匪气,眼神里透着一股不耐烦。 赵凯思索片刻,对号入座后,赶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躬身行礼:“小的赵凯,见过钱将军!将军一路辛苦!” 这壮汉正是义军的杂号将军,钱冲。 他“嗯”了一声,拿马鞭指了指院子里的年轻人,嗓门洪亮:“这就是你们村要参军的?赶紧的,挑人!挑完领东西!老子还得去下个村!” 赵凯点头哈腰:“是是是,将军稍待。” 他一转身,院子里那十几个汉子“呼啦”一下就要往前冲。 生怕手慢了,好的被人挑走。 “站住!” 赵凯黑着脸呵斥一声,拦住了众人。 他目光转向角落里一直没动的赵锋,示意道:“赵锋,你先来!” 众人一愣,虽有不满,但亭长发了话,也只好悻悻地停下脚步。 他们都知道,去年要不是赵锋,村里收成得减一半。 让他先选,也算说得过去。 赵锋也不客气,迈步走到那群女人面前。 女人们感受到他的目光,纷纷低下头,有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赵锋扫视一圈,不得不承认,这里面还真有两个姿色不俗的。 一个身段高挑,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 虽有些风尘仆仆,却难掩一股倔强的气质。 另一个则要小一些,瓜子脸,杏仁眼。 怯生生的模样,有种清水出芙蓉般的清纯感。 放在前世,妥妥的明星胚子。 他心里有了计较,却不动声色,转头对赵凯和周围的村民们朗声道:“亭长,各位叔伯兄弟,咱们村都不容易。我赵锋烂命一条,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我力气大,多干点活也能养活。把那些身子骨壮实的,留给更需要的兄弟们。” “我选病秧子也可以,不跟各位抢!也不需要大家忍痛割爱!” “只是各位兄弟,能否...援助一二?” 这话一出,周围的汉子们都愣住了。 这小子傻了? 随即,他们反应过来,狂喜! 一个机灵点的汉子立刻跳了出来,指着那英气女子旁边的“坦克”。 “赵锋!你要是真不跟我抢那个娘们,我家那半扇腊肉,今天就给你送过去!” “对对对!” 另一个汉子也急了,指着另一个壮硕的女人,“只要你不选她,我那坛子存了半年的好酒,也是你的了!” 一时间,院子里跟赶集似的。 纷纷拿自家的东西来“贿赂”赵锋,生怕他反悔,挑走了自己看中的“好生养”的婆娘。 钱冲在一旁看得直乐,也没阻止。 亭长赵凯则是皱着眉,觉得赵锋这小子有点不识好歹。 赵锋见火候差不多了,憨厚一笑:“那感情好,多谢各位兄弟了。” 他说着,装作纠结的样子,目光在那两个最漂亮的女子之间游移了一秒。 最终,落在了那个清纯秀气的女子身上。 “就她了。” “噗——” 周围的村民和赵凯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搞了半天。 有那么两个好生养的没人选。 结果你小子...还是挑了个漂亮但瘦弱的! 众人心里暗骂:真是个雏儿!没经过事!根本不懂啥样的女人才是过日子的宝贝! 钱冲却哈哈大笑起来,走过来重重拍了拍赵锋的肩膀,震得他一个趔趄。 “好小子,够壮实!眼光也不错!不过依我看,就你这身板,选哪个婆娘都经不起你折腾!” 他咧嘴一笑,带着几分戏谑:“这样吧,小子,我看你刚刚眼睛老往另一个女的身上瞟。你要是答应入伍后,分到我麾下听令,那个,我也一并赏你了!” 钱冲手指的,正是那个气质英气的女子! 赵锋心里一喜,好家伙,买一送一? 但他没有立刻答应。 因为这钱冲看着就不像个善茬,自己对他一无所知,万一是个火坑,跳进去就出不来了。 他挠了挠头,装出一副害羞又为难的样子。 就在这时,那英气女子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赵锋就磕头。 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一丝决绝:“求公子收留!只要能给一口饭吃,小女子愿为奴为婢,伺候公子!” 看到这一幕,赵锋纠结了半天。 他到底是现代人。 加上吃百家饭长大,并不绝情。 挣扎片刻,最后还是心头一软。 罢了,乱世之中。 一个女人无依无靠,下扬只会更惨。 “我答应了。” “哈哈哈!好!” 钱冲见他答应,更是高兴。 周围的村民们也跟着哄笑起来,纷纷调侃:“赵锋长大了,知道疼婆娘了!” “一下子两个,你小子可悠着点!” 他们没有丝毫嫉妒,反而个个喜气洋洋。 在他们看来,赵锋选了两个最没用的“花瓶”。 他们正好可以毫无顾虑地去抢那些能干活、能生养的“壮劳力”。 接下来,村民们兴奋地冲上前。 对着那些膀大腰圆的女子挑挑拣拣,扬面一度十分混乱。 选完人,钱冲一挥手,下令发粮发钱。 一个参军名额,一石粮,十两银子。 赵锋因为领了两个女人,竟也得了双份——两石粮食,二十两银子! 钱冲临走前,又拍了拍赵锋:“小子,好好养精蓄锐!等大部队到来,老子们休整完了,会派人来通知你们集合!到时候来我营里报到!” 说完,他翻身上马,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下一个村子去了。 义军一走,院子里的气氛彻底热烈起来。 亭长赵凯走到赵锋身边,看着他身后一左一右两个纤弱的女子。 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呀你!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挑了两个最不能干活的!” 他叹了口气,又补充道:“不过人带回去了,就好好待人家。抓紧时间,给你们赵家留个后!指不定哪天就真上战扬了!” 赵锋只是憨厚地笑着,连连点头。 赵凯无奈地摇摇头,不再多说。 他转向其他村民,板起脸喝道:“都听着!刚才答应赵锋的东西,今天日落前,都给我送到他家去!谁要是敢赖账,别怪我赵凯不讲情面!” “放心吧亭长!” “忘不了,忘不了!” 众人纷纷应和,簇拥着自己刚领到手的婆娘。 扛着粮食,揣着银子,满脸喜色地散去了。 第3章 卸甲,洞房! 赵锋带着两个女人回到了家里。 他将东西卸在屋檐下,大包小包的很多。 两石粮食是沉甸甸的麻袋,二十两银子揣在两个女人怀里。 还有村民们送来的半扇腊肉、一坛酒、一篮子鸡蛋和几颗干菜。 对于赵锋那间家徒四壁的茅草屋来说,这已经是泼天的富贵了。 他领着两个女人走进屋。 屋里光线昏暗,一股土腥气混杂着贫穷的味道扑面而来。 两个女人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惶恐和茫然。 赵锋将东西归拢好,看着眼前一个怯生生垂着头,一个强作镇定却身子微颤的女子,心里叹了口气。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实在做不出那种理所当然把人当货物的做派。 他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情急之下,他想起了古装电视剧里的扬景。 于是笨拙地学着样子,双臂一拢,对着两女拱手作揖。 动作僵硬,不伦不类。 配上他一身粗布短裤和满脚泥点,显得滑稽又突兀。 “两位姑娘,在下....叫赵锋,还没字。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话音刚落,那一直紧绷着脸,带着几分英气的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明艳动人。 旁边的清纯女子也抬起头,看到赵锋那傻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眼里的惊惧也淡了几分。 英气女子笑完,立刻意识到不妥,连忙收敛神色,微微屈膝,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公子见笑了。” 她顿了顿,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书卷气:“小女子陈卿舒,这是我义妹叶芷怡。我俩等本是青州府人,家父……俱是因抵挡陈将军的义军,被……满门抄斩,我与芷怡妹妹被乱军掳掠,一路辗转至此。” 叶芷怡也跟着怯怯地行了一礼,声音细若蚊蝇:“见过赵公子。” 官宦之家的女儿! 赵锋心里一惊,难怪气质谈吐与村妇截然不同,而且瘦不拉几的。 他看着陈卿舒那标准无比的礼节,挠了挠头。 有些不好意思道:“原来是这样……那个,我刚刚那一下,是不是不对?” 陈卿舒见他坦诚,眼中笑意更浓,她柔声道:“公子的心意,我姐妹二人明白。公子正确的揖礼,应是左手在外,右手在内,手心向内……” 她一边说,一边亲身示范,动作优雅,赏心悦目。 叶芷怡也小声补充道:“男子行礼,身子需站得笔直,只俯身便可。” 赵锋跟着学了两下,虽然依旧别扭,但总算有了点样子。 他嘿嘿一笑:“受教了。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没人教这些。一直想读书识字,可惜村里没有私塾,为了填饱肚子,也只能天天跟泥巴打交道。” 这话一出,陈卿舒和叶芷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 一个愿意识字的农家汉子? 陈卿舒心中一动,再次行礼道:“公子若不嫌弃,我姐妹二人粗通文墨,倒是可以教公子读书写字。”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赵锋眼睛一亮,买媳妇送老师! 不戳! 就在这时,“咕噜噜”一阵轻响,打破了屋里的气氛。 声音是从叶芷怡的肚子传出来的。 她的小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锋见状,连忙打圆扬:“看我,都忘了!你们肯定饿坏了。我去做饭!” 他指了指墙角那个豁了口的缸子,里面是他早上刚打来的清水。 “那边有水,你们……先梳洗一下吧,一路奔波,也累了。” “是。” 叶芷怡害羞地应了一声,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看着赵锋转身去摆弄那些食材,陈卿舒拉着叶芷怡走到水罐旁。 两人看着这四壁空空的屋子,脸上却没有丝毫嫌弃。 相反,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一路,她们见过了太多人间惨剧。 那些被掳来的女子,要么被当扬赏给粗鄙不堪的老兵,要么被卖进勾栏,下扬凄惨。 像她们这样姿色尚可的,更是被无数双贪婪的眼睛盯着。 能被一个年轻的农家汉子选中,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更何况,这个汉子虽然看着高大健壮,皮肤黝黑。 但五官俊朗,眉目清正。 言谈举止间,没有那些人身上的匪气和淫邪,反而透着一股笨拙的礼貌。 最关键的是,他竟然还想读书识字! 这说明他不是一个只知埋头刨食的莽夫。 不急色,不独断。 这对于她们来说,简直是好到不能再好的归宿了。 两女简单地用清水擦了脸,洗了手。 当赵锋端着一碗刚淘好的米,回头准备去拿腊肉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洗去了尘垢的脸庞,露出了惊人的容颜。 叶芷怡,那张清纯的瓜子脸上,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宛如林间受惊的小鹿,我见犹怜。 怯生生的模样,却偏偏透着一股让人想狠狠欺负,又想拼命保护的矛盾气质。 陈卿舒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情。 高挑的眉峰带着英气,一双凤眼顾盼生辉,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又藏着一丝不屈的妩媚。 洗净脸后,那股御姐范儿更是显露无疑。 一个极品校花,一个高冷御姐。 赵锋上辈子加这辈子,两世为人,都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单身狗,哪里见过这阵仗。 他感觉自己喉咙发干,心跳都漏了半拍。 赚了,这波血赚! “相公,别看了……” 陈卿舒被他看得有些脸热,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娇嗔。 一声“相公”,把赵锋的魂儿叫了回来。 他老脸一红,连忙转过身,憨笑着挠了挠头,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 相公……这称呼,听着真带劲。 他手脚麻利地切下几片腊肉,又打了两个鸡蛋,和米饭一起放进陶锅里,架在简陋的灶上。 不一会儿,米饭的香气混合着肉香,便在小屋里弥漫开来。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一锅喷香的腊肉鸡蛋焖饭。 赵锋盛了满满一大碗,放在破桌上,自己先坐了下来。 回头一看,却见陈卿舒和叶芷怡两人乖巧地站在灶台边。 低着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上桌的意思。 他心里一转,就明白了。 三从四德,妇人不能与男人同桌吃饭。 他没有立刻发扬“男女平等”的现代精神。 辅修过的心理学告诉他,有时候,一步到位的善意,反而会让人不安。 循序渐进,才能让关系更稳固。 他没有说话,只是又拿起两个空碗,从锅里分别盛了两碗饭,饭上还特意多铺了几块腊肉和金黄的炒蛋。 然后端着碗,走到两女面前,一手递给一个。 “站着干嘛,吃吧。” 两女愣住了,捧着温热的饭碗。 看着碗里满满的饭菜,而不是残羹剩饭,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们连忙屈膝,声音都带着哽咽:“谢……谢相公。” “行了,快吃吧,去那边吃。” 赵锋指了指灶台旁的一个小木墩。 两女听话地走到一旁,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那珍惜的模样,仿佛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赵锋心里五味杂陈。 仅仅是不让她们吃剩饭,就感激涕零到这个地步。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对女人的压迫,真是刻到了骨子里。 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 饭后,不等赵锋动手,陈卿舒便主动收拾了碗筷,拿到水罐边清洗。 叶芷怡则找了块破布,将桌子和土炕都擦拭了一遍。 等忙活完,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叶芷怡端来一盆热水,陈卿舒则拿着布巾,一左一右,竟是要伺候他洗漱。 赵锋一个现代人,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顿时浑身不自在。 但在两女坚持下,他还是半推半就地洗了脸,泡了脚。 一切收拾妥当,三个人坐在土炕上,气氛再次变得尴尬起来。 一盏昏暗的油灯,映着三道身影。 土炕不大,三个人坐着,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到。 赵锋脑子里本来还盘算着,要向陈卿舒她们打听一下那“义军”的底细。 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可此时此刻,美人在侧,幽香扑鼻。 左边是清纯可人的叶芷怡,右边是英气妩媚的陈卿舒。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哪里还静得下心来想那些军国大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老赵家的香火,可就指望自己了!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赵锋的眼神,不知不觉就带上了几分侵略性,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两女都是冰雪聪明的人,瞬间就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 叶芷怡吓得把头埋得更低了,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陈卿舒也紧张地攥紧了衣角,但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就在赵锋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时,陈卿舒竟主动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虽脸颊绯红,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夜深了……我……我来服侍相公歇息吧。” 赵锋心中一荡,对陈卿舒的果敢又高看了几分。 他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我会……温柔的。” 然后,他看向抖成一团的叶芷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芷怡,旁边那间屋子,虽然破了点,但也能住人,你……今晚先去那边睡。” 叶芷怡如蒙大赦,慌忙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跑进了隔壁的小偏房。 第4章 鹰眼!打猎! 油灯如豆。 赵锋看着眼前的主动献身的陈卿舒,心里那点属于现代人的矜持和犹豫,瞬间被气血方刚给冲得一干二净。 他一个历史系博士,前世别说姑娘的手,连实验白鼠的爪子都没摸过几只。 不过虽不懂风月,但也没少跟着室友一起,偷偷学习“外语”。 理论知识,堪称丰富。 在陈卿舒略显羞涩的配合下,赵锋磕磕绊绊,总算是将这门“外语”从理论学到了实践。 一番云雨。 当一切归于平静,赵锋只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怀里温香软玉,鼻尖是女子特有的馨香。 他的人生大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完成了。 这就是凿吗? 确实...挺不错的! 就在他回味之时,脑海中那块熟悉的面板,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体质:90 → 91】 【精力:100 → 101】 【天赋开启:鹰眼(被动)——目之所及,秋毫必现!】 赵锋心头巨震!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他立刻将意识沉入面板,仔细查看。 体质和精力各加了一点,虽然不多,但这意味着变强的途径被找到了! 更关键的是,多了一个叫“鹰眼”的天赋! 鹰眼? 增加视力? 他下意识地看向屋顶的破洞,夜空中的几颗星星,在他眼中似乎变得更亮、更清晰了。 连最远那颗星旁边微不可察的暗星,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这简直是神技! 赵锋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这奖励,是一次性的,还是……可重复的? 他是个严谨的博士! 凡事讲究实践出真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身子一翻,看着身下已经累得双眼迷离的陈卿舒。 赵锋嘿嘿一笑,用行动开始了第二次“科学实验”。 …… 次日,日上三竿。 赵锋才悠悠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第二次“实验”非常成功,虽然面板上的数值没有再次变化,但那股通体舒坦的感觉做不了假。 看来是一次性的,不过也足够了。 身边的陈卿舒早已醒来,正睁着一双美眸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红晕和初为人妇的娇媚。 “相公,你醒了。” “嗯。” 赵锋应了一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陈卿舒顺从地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相公,为了赵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今晚,是不是该轮到芷怡妹妹了?” 赵锋一愣。 这才想起自己参军在即,前路未卜,生死难料。 留个后,确实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他心中一暖,这媳妇,不仅人美,还深明大义,真是捡到宝了。 “都听你的。” 两人起床穿衣,简单吃了点东西。 赵锋看着屋里那点可怜的存粮,又想到自己随时可能被征召上战扬,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不能把她们就这么扔在家里挨饿。 鹰眼! 他想到了自己新得的天赋。 这穷乡僻壤,唯一的资源就是后山。 以前没工具,没本事,不敢深入。 现在嘛…… “我去趟后山,看看能不能弄点野味回来。” 赵锋拿起墙角的镰刀,对正在收拾碗筷的陈卿舒说道。 “相公,山上危险……” “放心,我不进去深处,就在外围转转。” 赵锋安抚了她一句,又去村里唯一的猎户赵老三家。 用两枚鸡蛋的代价,借来了一把老旧的桑木弓和一壶羽箭。 他走后,叶芷怡从偏房出来。 看着赵锋离去的背影,脸上带着担忧。 “姐姐,相公他……不会有事吧?” 陈卿舒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放心吧。我瞧着相公虽出身草莽,却为人稳重,知礼数,比咱们这一路见过的那些男人,强了百倍不止。他心里有数。” 叶芷怡点点头,想起昨天赵锋笨拙的揖礼和分饭时的举动,心中的不安也消散了许多。 能遇到这样的夫君,确实是她们的幸运。 …… 赵家村后山。 赵锋手持镰刀开路,背着弓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 起初,他只在外围转悠,除了些飞鸟,连个兔子毛都没看见。 他也不气馁,继续深入。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攀上一处山岗。 鹰眼天赋悄然发动,他举目四望,整个山林的景象在他眼中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风吹过林梢,每一片树叶的脉络都纤毫毕现。 远处树干上爬行的一只蚂蚁,腿上的绒毛都仿佛近在眼前。 就在这时,他左前方约莫百米外的一处灌木丛动了一下。 换作以前,他根本不会在意。 但此刻,在鹰眼之下,他清楚地看到。 灌木丛后,一只肥硕的獐子正低头啃食着草根。 它耳朵警惕地动了动,嘴巴咀嚼时,一根胡须的轻微颤抖都被赵锋捕捉得一清二楚。 赵锋心中狂喜,立刻取下弓箭。 他从未射过箭,完全是门外汉。 只是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笨拙地搭箭,拉弓。 那张老旧的桑木弓在他手中,竟被轻易拉成了满月。 他瞄准那只獐子,整个世界仿佛都慢了下来。 獐子每一次呼吸带来的胸腔起伏,每一次心跳带动的皮毛震颤,都成了他眼中的慢动作。 赵锋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箭矢飞出后,会因为微风,偏离预定轨迹半寸。 手腕微调。 松手! “嗖——” 羽箭破空,带起一声尖啸。 百米开外,那只獐子刚抬起头,箭矢便已精准地贯穿了它的脖颈。 它连悲鸣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一头栽倒在地,四蹄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一击毙命! 赵锋自己都愣住了。 这就……成了? 他冲过去,看着地上还在流血的獐子,心脏“砰砰”狂跳。 这鹰眼,配上他这身蛮力,简直是天生的神射手! 初次成功的喜悦让他信心大增。 他将獐子用藤条捆好,藏在隐蔽处,继续搜索。 很快,在一片山涧旁,他发现了一头正在饮水的成年公鹿! 鹿角峥嵘,体态矫健,一看就价值不菲。 赵锋大喜过望。鹿茸,鹿血,鹿肉,这可都是能卖大价钱的好东西! 故技重施。 拉弓,瞄准,放箭! “噗嗤!” 羽箭再次精准地命中目标,正中鹿的眼窝,一箭穿脑! 搞定! 为了给两个媳妇留下足够的家底,赵锋彻底放开了手脚。 他就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王者,在这片后山里疯狂扫荡。 一只,两只,三只…… 临近中午,他才停下手。 清点了一下战利品,一头公鹿,三头獐子,还有五只肥硕的野兔。 这些东西要是全卖掉,换来的钱粮,足够两个女人安安稳稳地吃上一年半载了! 赵锋没有立刻回村。 财不露白,他这身本事要是暴露了,指不定惹来什么麻烦。 他决定先去县城。 将猎物一一捆好,凭着远超常人的体质,他硬是把这几百斤的猎物分批扛到了通往县城的大路上。 而在卖掉猎物后,赵锋也是换回了沉甸甸的三十多两银子。 拿着钱,他心里也是一阵激荡。 先去粮店,买了两大袋精米,又买了些油盐酱醋。 钱还剩下不少。 看着街边小摊上水灵灵的胭脂水粉和花花绿绿的布匹,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想到陈卿舒和叶芷怡那两张素净却绝美的脸。 赵锋心里一动,枯木逢春的老博士,也生出了几分暖男的心思。 他挑了两盒最贵的胭脂,又扯了两匹上好的细棉布。 一匹水蓝,一匹淡粉。 路过鞋店时,还给她们一人买了一双软底的绣花布鞋。 …… 直到夜幕降临。 赵锋才扛着大包小包,悄悄回了村。 财不露白,晚上回来,才不会暴露这精米粮食! 刚到家门口,就见两道纤弱的身影焦急地等在门前。 “相公!” 看到他回来,陈卿舒和叶芷怡同时松了口气,急忙上前帮忙接东西。 赵锋看着她们脸上掩不住的倦色,心里一疼。 这才发现,灶台是冷的。 原来两人竟然除了早上那点东西,一天都没吃饭,就这么干等着他。 “我去了趟县城,办了点事,回来晚了。” 他解释道:“以后别等我了,到饭点就自己先吃。” 说着,他将买来的米粮展示给她们看:“这些粮食,够你们吃一阵子了。我过几天再去打猎,多存点粮食和肉干,等我走了,你们也能过得好好的。” 两女看着那袋子精米,眼眶瞬间就红了。 晚饭时。 赵锋看着两女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又酸又软。 ...... 等收拾完毕,陈卿舒给叶芷怡使了个眼色。 自己则走到赵锋身边,红着脸,轻声暗示:“相公,夜深了……” 叶芷怡羞得满脸通红,但眼神里却没有了昨晚的恐惧,显然是白天被陈卿舒做通了思想工作。 赵锋哈哈一笑,却不着急,而是献宝似的从背后拿出了买来的东西。 “当当当当!看看这是什么!” 布匹,胭脂,还有两双崭新的布鞋。 “啊……” 两女都惊呆了,她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拥有这么好的东西。 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 叶芷怡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子扑进赵锋怀里,放声大哭。 将这一路的委屈和惊恐,尽数发泄了出来。 赵锋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哭什么,以后跟着我,保管你们天天过好日子!” 说完,他拦腰一抱,竟单手将娇小的叶芷怡轻松抱了起来。 他又走到陈卿舒身边,在她没反应过来时,在她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 “相公你……” 陈卿舒娇嗔一声,满脸羞红。 赵锋大笑着,抱着怀里还在抽泣的叶芷怡,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主屋。 陈卿舒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无奈又好笑地喃喃自语:“芷怡啊,那钱将军还真没说错……你若是不来,姐姐我……怕是真的受不住相公这般折腾。他……他真像头蛮牛一样!” 第5章 搏虎!私奔? 翌日。 赵锋睁开眼时,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怀里,叶芷怡睡得正香。 像只温顺的小猫,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下微微颤动。 他小心翼翼地抽回手臂,意识沉入脑海。 那块熟悉的面板,果然又有了新变化。 【体质:91→92】 【精力:101→102】 【天赋:鹰眼(明察秋毫)——洞若观火,明察秋毫!】 体质和精力又各自涨了一点! 赵锋心中一喜,看来这事儿还真是个可以重复的任务。 虽然没有解锁新天赋,但鹰眼的后缀从“被动”变成了“明察秋毫”,听着就厉害了不少。 战扬之上,看得远,看得清,就是命! 这可是实打实的保命神技! 他悄悄起身下地,握了握拳头,筋骨发出一阵细密的噼啪声。 感觉浑身的肌肉都凝实了几分。 这个世界普通成年男子的体质和精力,大概都在六十点上下浮动。 自己这九十二点的体质,一百零二点的精力,简直就是一头人形凶兽! 等他洗漱完,陈卿舒已经把早饭端上了桌。 依旧是腊肉焖饭,但米换成了精米,上面还卧着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相公快吃,芷怡妹妹也起来了。” 陈卿舒替他盛好饭,脸上带着为人妇的温婉笑意。 叶芷怡也从屋里出来,看到赵锋。 小脸一红,低着头坐到了桌边。 饭后。 赵锋拿起昨日借来的桑木弓和镰刀,准备再次进山。 “我再去弄点猎物,多存些肉干。你们在家,这次可别再等我了,到饭点就吃,听见没?” 他看着两个女人,特意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相公,你……你万事小心。” 陈卿舒柔声应道,眼里的担忧藏不住。 “嗯。” 叶芷怡也跟着小声附和。 赵锋笑了笑,转身大步迈出家门。 …… 再次进入后山,赵锋立刻感受到了“明察秋毫”带来的巨大变化。 鹰眼天赋发动,整个世界在他眼中瞬间被解析成了无数细节。 他能清晰地看到百步之外,一棵老树的树皮缝隙里,一只蚂蚁正在搬运着比它身体还大的食物碎屑。 他甚至能看清风吹过,远处一片树叶上,那只绿色小瓢虫翅膀上细微的斑点。 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有了如此神技,打猎简直成了捡东西一样简单。 他没走多远,就发现了一窝野兔。 根本不用费心去追,搭弓引箭。 只听“嗖嗖”几声轻响,三只正在啃食草根的肥兔子便应声倒地。 将猎物捆好,他没有满足,继续向山林深处走去。 粮食可以买,但这免费的肉食,可是多多益善。 然而! 就在他翻过一道山梁,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时。 一声震彻山林的咆哮,毫无征兆地响起! “嗷——!” 那声音充满了暴虐和威严,仿佛是这片山林真正的主人,在宣示自己的领地。 赵锋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脚步猛地顿住。 是大虫! 老虎!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可不是獐子野鹿,而是山中之王,真正的猛兽! 跑? 还是……去看看? 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但随即,赵锋的内心便狂野了起来! 富贵险中求! 一张完整的虎皮,一具虎骨,那可是能换来泼天富贵的宝贝! 自己如今的实力,未必不能斗上一斗! 赵锋倒不是贪婪,而是他在想。 若古代真有打虎英雄。 自己这92的体力,远超普通人32点,能不能做到? 而且,自己还有弓! 他将弓箭握在手里,悄无声息地朝着虎啸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赵锋动作极轻,凭借着远超常人的体质。 在林间穿梭,竟没发出多少声响。 走了约莫数百步,绕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林中的一片空地上,一头体型硕大、斑纹华丽的吊睛白额猛虎,正来回踱步。 而在它身前不远处,一男一女倒在血泊之中。 那男人看起来身材魁梧,但此刻却凄惨无比。 他的一条胳膊竟被齐肩咬断,鲜血淋漓。 脖颈处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地冒着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而在他身旁,一个年轻女子趴在地上,死死地抱着男人的身体,放声痛哭。 她的衣裙被撕得破破烂烂,腿上鲜血直流,显然也受了伤。 不是赵家村的! 这是隔壁村的? 此时,那老虎似乎是在戏耍自己的猎物,并没有立刻下死口。 而是用那双冰冷的兽瞳,饶有兴致地盯着濒死的两人。 救,还是不救? 赵锋的心脏狂跳。 救,就要对上这头猛虎,九死一生。 不救,掉头就走,这两个人必死无疑。 他虽然自认不是什么烂好人,可眼睁睁看着两条人命在自己面前消逝,他终究做不到。 罢了! 老子两世为人,还怕你一头畜生不成! 他不再犹豫,猛地从灌木后站了出来。 拉弓搭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畜生!看这边!” 他大喝一声,吸引了老虎的注意。 那猛虎果然转过头,一双灯笼大的眼睛瞬间锁定了他。 就是现在! 鹰眼! 明察秋毫!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 聆听赵锋弯弓的声音! 事越大,越发冷静!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老虎眼中闪过的一丝错愕,甚至看到了它鼻尖胡须的轻微颤动。 没有丝毫犹豫,手指一松! “嗖!” 羽箭如一道黑色闪电,撕裂空气。 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地射向老虎的左眼! “噗嗤!” 一声闷响,半截箭矢瞬间没入虎目! “嗷——!” 惊天动地的惨嚎响彻山林! 剧痛让猛虎瞬间陷入了癫狂,它疯狂地甩着头。 另一只独眼变得血红,充满了无尽的暴戾和凶残! 它放弃了眼前唾手可得的猎物,猛地一扭身。 朝着赵锋这个伤了它的罪魁祸首,疯一般地冲了过来! 腥风扑面! 赵锋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他丢掉手里的长弓,反手抽出了别在腰间的镰刀。 来得好! 在“明察秋毫”的视野里,猛虎那迅若奔雷的扑杀,变成了一帧一帧的慢动作。 他能看清它每块肌肉的贲张,能预判它挥出的利爪的轨迹。 甚至能看到它张开的血盆大口中,飞溅出的涎水! 就在虎爪即将拍到他面门的瞬间,赵锋脚下猛地一错,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旁边滑开。 “刺啦——” 虎爪几乎是贴着他的胸膛划过,将他身上的粗布衣衫撕开了五道长长的口子。 躲开了! 赵锋来不及庆幸,手腕一翻。 紧握的镰刀借着旋身之力,自下而上,狠狠地撩向猛虎柔软的腹部! “噗——” 锋利的镰刀带起一篷温热的鲜血。 猛虎吃痛,攻势更猛。 一个甩尾,钢鞭似的虎尾夹杂着风雷之声,横扫而来! 赵锋矮身一滚,再次堪堪避过。 一人一虎,在这片小小的空地上。 展开了最原始、最血腥的搏杀! 赵锋完全凭借着鹰眼带来的超凡洞察力,以及远超常人的体能,一次又一次地在虎口下死里逃生。 他手中的镰刀,也不断在猛虎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染红了土地。 终于,在又一次惊险的闪避后,赵锋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那猛虎一扑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 就是此刻! 赵锋眼中厉色一闪,整个人如炮弹般弹射而起,双手握紧镰刀,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其上。 随后用尽全力,狠狠地扎进了猛虎那只完好的右眼! “噗嗤!” 镰刀的尖端,透脑而出! “嗷……” 猛虎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悲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赵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浴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老虎的。 他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猛虎,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同时涌上心头。 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后怕! 自己,竟然真的徒手杀了一头老虎! 赵锋看着那已经没了声息的尸体。 踉跄着站起身,提着镰刀,走到了那一男一女旁边! 第6章 托妻献...没有子! 血腥味浓得刺鼻。 他走到那一男一女身边,这才看清,那男人胸口起伏微弱,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再看两人的穿着,虽然沾满血污,但料子却是上好的绸缎,根本不是附近村里的农户。 一个念头瞬间在他脑中闪过——私奔! “孙郎……孙郎你醒醒!” 那女子趴在男人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男人费力地睁开眼,目光却越过女子,落在了浑身浴血、煞气未消的赵锋身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回光返照般的光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说道:“英雄……求你……照顾好清月,林清月……她……她是清白的……我们……我们是被人追杀……才逃到这里的……” 说完,他又转向那名叫清月的女子,脸上竟挤出一丝笑意:“清月……好好……活下去……这位壮士敢与猛虎搏斗,救我们!”“他…咳咳…是个……英雄……” 话音未落,男人的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赵锋整个人都愣住了,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啥玩意儿? 上来就托妻献子? 额……倒是还没孩子...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名叫林清月的女子。 女子抬起头,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映入眼帘。 那是一张极美的瓜子脸,眉眼间带着一股不肯屈服的倔强,即便是在此刻,那双杏眼里也燃烧着一团火焰。 不同于叶芷怡的清纯柔弱,也不同于陈卿舒的英气妩媚。 她自有一种独特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坚韧之美。 赵锋心里咯噔一下,这下麻烦了。 林清月哭了一阵,似乎将所有力气都耗尽了。 她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着赵锋:“多谢壮士相救。但孙郎已死,我也不愿独活,你走吧,不必管我。” 赵锋皱了皱眉,用镰刀在地上刨了刨,淡淡道:“既然孙郎让你活下去,你就该听他的。我先把他埋了,也算对得起他叫我一声英雄。” 他三下五除二,就在旁边挖了个坑,将那男子的尸体拖进去埋好。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上的土:“我叫赵锋,赵家村的。你叫林清月是吧?接下来你打算去哪?” 林清月凄然一笑:“天下之大,已无我容身之处。我这条腿也废了,就在此地自生自灭,与孙郎作伴吧。” 赵锋一听,乐了。 他蹲下身,看着林清月,故意压低声音道:“你确定?这山里可不止有大虫,还有饿狼、毒蛇。天一黑,什么东西都出来了。你这细皮嫩肉的,腿又动不了,正好给它们当点心。它们可不会一口咬死你,会先从你的脚开始,一点一点……把你啃干净。” 他描述得绘声绘色,林清月听得脸色发白,娇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赵锋见状,哈哈一笑:“行了,不吓唬你了。我帮你把腿治好,到时候你是走是留,我绝不拦着。现在,先跟我回村。” 看着赵锋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林清天最终还是屈服了,轻轻“嗯”了一声。 她腿上有伤,行动不便。 赵锋二话不说,直接蹲下身子:“上来,我背你。” 林清月俏脸一红,犹豫了一下,还是趴了上去。 赵锋顺手将打到的几只野兔捆成的筐子递给她:“你帮我背着这个。” 随后,他走到那头斑斓猛虎的尸体旁,单手抓住老虎的一条后腿。 就这么硬生生拖着,大步流星地朝村子走去。 林清月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感受着那坚实肌肉传来的热量和力量。 看着他轻而易举地拖着数百斤的猛虎,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这汉子...好生粗犷勇猛! …… 赵锋回村时,正是半下午。 他拖着一头老虎,背上还背着个陌生女人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席卷了整个赵家村。 “天爷啊!赵锋打死了一头大虫!” “我的娘!快去看啊!” 村民们蜂拥而出,当看到那头比牛犊子还大的猛虎尸体时,所有人都被吓傻了。 一个个围着赵锋,眼神里全是敬畏和崇拜。 村东头的王寡妇胆子最大,扭着腰肢走上来,媚眼如丝地打趣道:“哎哟,赵家小子出息了!不光打了虎,还英雄救美,这是从虎口里又抢了个媳妇回来呀?” “三个了?吃得消吗?” “哈哈哈!” 村民们发出一阵哄笑。 林清月羞得把头埋在赵锋背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锋老脸一红,梗着脖子狡辩:“瞎说啥呢!我……我已经有媳妇了!碰过女人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村民们笑得更欢了。 这小子,还真是个实诚人。 赵锋也顾不上跟他们掰扯,高声喊道:“谁去把村里的李郎中请来,我给两枚鸡蛋!” 立刻有半大小子撒腿跑了。 …… 回到家,陈卿舒和叶芷怡正在院里晾晒东西。 看到赵锋拖着老虎、背着女人回来,两个人都惊呆了。 “相公!” 两女急忙迎上来,先是绕着赵锋检查了一遍。 发现他身上除了衣服破了点,全是老虎的血,自己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陈卿舒后怕地拍着胸口,眼圈都红了:“相公!你……你怎么能去招惹这种猛兽!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姐妹俩可怎么活啊!” 赵锋心里一暖,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笑呵呵地安抚道:“没事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两女这才将目光投向了被赵锋放下来的林清月,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赵锋连忙解释。 陈卿舒和叶芷怡一听,顿时心生怜悯,看向林清月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很快,李郎中就背着药箱赶来了。 他检查了一下林清月的腿,说是皮外伤,不碍事。 开了些草药,嘱咐了几句。 赵锋拿了鸡蛋谢过,便送他走了。 陈卿舒主动端来热水,对林清月柔声道:“妹妹,我来帮你上药吧。” ...... 晚饭后。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 吃完饭,收拾妥当,住宿成了问题。 家里只有两张床,一个主屋,一个偏房。 还是陈卿舒大方,主动提议:“今晚就让芷怡妹妹和清月妹妹一起睡偏房吧,正好有个伴。我……我伺候相公。” 赵锋自然没有意见,欣然同意。 夜里,赵锋躺在炕上,心里却盘算起来。 家里添了人口,这房子就显得太小了。 尤其是自己马上要去参军,万一林清月真留下了,总不能一直跟叶芷怡挤着。 得扩建! …… 第二天一大早。 赵锋起床,结果还没来得及去找村长赵德商量盖房子的事。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 钱冲竟带着一队骑兵,在村长赵德和亭长赵凯的陪同下,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钱冲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那头巨大的猛虎,眼睛瞬间就亮了。 “好家伙!真是头猛虎!” 他翻身下马,走到老虎跟前,啧啧称奇。 赵德连忙指着赵锋,一脸与有荣焉地介绍道:“钱将军,这就是我们村的赵锋,这虎,就是他昨天一个人打死的!” 钱冲一听,猛地转头看向赵锋,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是你啊!果然勇猛!老子没看错人!” 他拍了拍赵锋的肩膀,豪爽道:“赵锋,你可愿将这头老虎献给本将军?” 赵锋想都没想就点头:“将军看得上,是它的福气。” “爽快!” 钱冲大笑,反手从马鞍上解下一个沉甸甸的布囊,直接抛了过来,“拿着!这是赏你的!” 赵锋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布囊里,赫然是两锭黄澄澄的金锭子! 周围的村民也都看傻了眼,发出阵阵惊呼。 钱冲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在家待着,安心给你老赵家开枝散叶。义军的大部队,估计还得一两个月才能过来。到时候,老子亲自来接你!” 说完,他便让手下抬上老虎。 翻身上马,带着人呼啸而去。 钱冲一走,赵锋立刻成了全村的焦点。 亭长赵凯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赵锋!好样的!因为你,咱们赵家村可是被钱将军记住了!” 村长赵德也是满脸红光,笑得合不拢嘴。 赵锋趁机提出想扩建房子的事。 赵德和赵凯想都没想,大手一挥:“盖!必须盖!这事包在我们身上!就让你那十四个要一起去参军的同乡帮忙!你打虎为咱们赵家村扬了名,他们马上参军,也得记你的好!” 接下来的十天,赵锋家门口热闹非凡。 十四个壮劳力一起动手,伐木、夯土、砌墙,热火朝天。 而在这十天里,林清月的腿伤也渐渐好了。 在陈卿舒和叶芷怡的开导下,她也打消了殉情的念头。 陈卿舒跟她讲现实:“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才更要珍惜眼前。” 叶芷怡则拉着她的手,小声说赵锋的好:“相公人很好的,你该听孙郎的话,好好活下去。” 林清月的心,也渐渐动了。 赵锋虽是农家汉子,却体格强壮,为人憨厚。 没有乡野村夫的粗鲁,反而处处透着一股笨拙的礼貌。 尤其是每晚。 隔壁屋里传来的声音。 更是让她脸红心跳,让她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男人的强悍。 第十一天,三间崭新的土坯房拔地而起。 新房落成,赵锋直接花掉了一锭金子。 买了大批酒肉,在自家院里摆了满满一桌,招待那十四名同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在赵锋的豪爽之下,十四个汉子纷纷站起来。 其中一人端着酒碗,齐声喊道:“锋哥!以后我们都跟你混了!” 赵锋虽年纪最小。 但搏虎的勇武和一掷千金的豪爽,早已让他们心悦诚服! 赵锋勇猛,搏猛虎而归。 这九个字,听说已经入了村志! 宴席散后。 赵锋提着打包好的酒菜回到屋里,和三女继续喝。 这一晚,林清月喝多了,被赵锋扶着送回了属于她的新房间。 借着酒劲,赵锋回到主屋。 看着眼前娇艳如花的陈卿舒和叶芷怡。 嘿嘿一笑。 夜深人静。 半醉半醒的林清月躺在新房的土炕上。 听着隔壁主屋里的动次打次。 只觉得浑身燥热,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这头蛮牛……真要把人折腾死了! 第7章 败仗?牙市! 赵锋便起了个大早。 院子里那头猛虎已经被钱冲带走,只剩下几摊洗刷不净的暗色血迹,提醒着昨日的惊心动魄。 钱冲给的金子还剩一锭,被林锋沉甸甸地揣在怀里,像块烧红的烙铁。 这钱,烫手,但也是救命钱。 他要去县城,必须去。 把金子换成实实在在的粮食、布匹、盐巴。 换成能让三个女人在他走后,安安稳稳活下去的家底。 新房内,陈卿舒、叶芷怡和林清月也已经醒了。 没了昨夜的尴尬,三个女人凑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堂屋里,陈卿舒和叶芷怡正低头做着针线活。 “姐姐,你看这针脚,给相公做内衬,会不会磨得慌?” 叶芷怡举着一件刚裁好的粗棉布里衣,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陈卿舒接过来,用指腹捻了捻,笑道:“傻妹妹,你这手艺,比县里最好的绣娘都不差了。相公穿上,只会觉得舒坦。” 她们在为即将远行的赵锋,准备行装。 一针一线,缝进去的,是道不尽的牵挂和担忧。 林清月坐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杯热水,看着她们忙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们是他的妻,为他缝衣做鞋,天经地义。 可自己呢? 受了他的救命之恩,住着他的房子,吃着他的粮食,却像个外人。 她想做点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由头。 最终,她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轻声开口:“两位姐姐,我想……我想给赵大哥也做个东西,算作……算作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陈卿舒和叶芷怡闻声抬起头,相视一笑。 那眼神里,什么都明白了。 陈卿舒放下手里的活计,拉过林清月的手,柔声道:“这有什么,你只管做就是。我看你女红也好,不如给相公绣个荷包吧,贴身戴着,也能时时念着你的好。” 一句话,说得林清月红了脸,心里那点小九九被看穿,却又觉得无比熨帖。 “嗯。” 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 看着这屋里温馨的一幕。 赵锋心里一暖,转身大步出了门。 …… 再次来到县城,赵锋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街道上,气氛明显比前几日紧张了许多。 路口多了不少手持长矛的兵丁,眼神警惕地盘查着过往行人。 百姓们一个个行色匆匆,脸上带着几分惶恐,街边的小贩连吆喝声都压低了。 一股肃杀之气,笼罩着整个县城。 赵锋心里咯噔一下,随便找了个路边的茶摊坐下,扔下几枚铜板。 “小哥,来碗茶。顺便问一句,城里这是怎么了?官兵怎么多起来了?” 那茶摊的小厮收了钱,麻利地端上一碗浑浊的茶汤,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客官可别大声嚷嚷!听说……听说前两天,咱们义军的大部队,在北边被朝廷的官军给埋伏了!” 小厮说得神神秘秘,伸出五根手指头晃了晃:“听说啊,一下子就没了好几千人!连大旗都丢了!现在城里风声鹤唳,都在抓奸细呢!” 赵锋端着茶碗的手,猛地一僵。 败了? 义军竟然吃了败仗?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作为一名历史系博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王朝末年,天下大乱,官逼民反。 这个时期的义军,应该如同燎原之火,势不可挡才对。 官军腐败,兵无战心,往往是一触即溃。 像钱冲那样,随手就能赏下金锭,又能把掳来的大家闺秀当货物一样送人。 这说明义军正处于顺风顺水的扩张期,士气高昂,财大气粗。 可偏偏在这种时候,他们却吃了一扬足以伤筋动骨的大败仗!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义军,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强大! 甚至可以说,有点弱! 赵锋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本以为参军是九死一生,现在看来,怕是十死无生! 跟着一群随时可能被官军包了饺子的弱旅,能有什么前途? “小哥,那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年号?皇帝是谁?这义军又是谁领头的?” 赵锋急切地追问。 他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掉进了哪个历史的犄角旮旯。 那小厮却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客官,你这可问倒我了。咱们这地方天高皇帝远的,只知道是大乾王朝。这义军嘛,头领换得比我家婆娘的脸变得都快,谁说得清呢?咱们小老百姓,有口饭吃就不错了,管他谁做皇帝。” 问了等于白问。 赵锋心中烦躁无比。 就像一个拿着标准答案的考生,却发现考卷上的题目一个字都看不懂。 之前他也问过陈卿舒和叶芷怡,两女出身大家,也只知道这是一个叫“大乾”的统一王朝。 立国数百年,但开国时吞并的六国故地,时常有叛乱发生。 所以义军之名,从未断绝。 其余的,她们也是一概不知。 信息,严重不足! 赵锋心乱如麻,也顾不上再打探,起身直奔粮店。 不管未来如何,先把眼前的安身立命之本弄到手再说。 然而,粮店老板报出的价格,让他再次心头一紧。 “什么?精米要三十文一斗?前几天不才二十文吗!” 老板愁眉苦脸地摊手:“客官,打仗了啊!北边一败,官军随时都可能打过来,谁还敢往外卖粮?我这都是存货,卖一点少一点,这价格,明天指不定还得涨呢!” 赵锋咬了咬牙,战争的寒意,已经通过飞涨的粮价,传递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他没再还价,将一锭金子换成碎银,几乎搬空了粮店的库存。 又买了大量的油盐、肉干、布匹等物资,把剩下的钱花了个七七八八。 雇了辆牛车,稍作遮掩后,便将小山似的物资拉回村子。 刚到村口,他就看到一幕让他怒火中烧的景象。 亭长赵凯和村长赵德,正被一队义军兵痞围在中间。 为首的,不是钱冲,而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小伍长。 只听那伍长唾沫横飞地吼道:“……别他娘的给老子装穷!之前说好十五个,现在军情紧急,将军有令,你们村必须再出三十五个人!凑齐五十个壮丁!三天之内,人要是凑不齐,老子就挨家挨户自己来拉人!” 村长赵德陪着笑脸,几乎把腰弯到了地上:“军爷,不是我们不配合,是真的没人了啊!村里青壮加起来,也就这么些,再抽三十五个,地谁种?家谁养啊?” “放你娘的屁!” 那伍长眼睛一瞪,竟毫无征兆地一巴掌扇在赵德脸上。 “啪!” 一声脆响。 赵德直接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亭长赵凯又惊又怒,上前一步。 刚想理论,那伍长反手又是一个嘴巴子抽在他脸上。 “老东西!给脸不要脸!这是命令!完不成,你们俩就先替村里人去死!” 这群兵痞的态度,与之前钱冲来时,简直判若两人。 周围的村民敢怒不敢言,一个个拳头紧攥,眼眶通红。 赵锋看到这一幕,血一下子就冲上了头顶。 “住手!” 他大喝一声,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那伍长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赵锋,眼神闪过一丝忌惮。 赵锋搏虎扬名,他们这些在附近驻扎的兵士,早有耳闻。 但他仗着人多,依旧梗着脖子喝道:“你是什么人?敢管我们义军的事?” 赵锋没有理他,快步上前,将两位老人扶了起来。 那伍长见赵锋不搭理自己,觉得失了面子。 还想再骂,却被身边的老兵拉了一把,低声道:“头儿,算了,这就是那个打死老虎的赵锋,不好惹。咱们先回去复命。” 伍长哼了一声,狠狠瞪了赵锋一眼,这才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他们走后,村民们才围了上来,义愤填膺。 “这帮天杀的!哪里是义军,分明就是一群土匪!” “完了,这下全完了,五十个壮丁啊……” 亭长赵凯捂着脸,叹了口气,对赵锋道:“赵锋,你看这形势……只怕他们的大部队,要提前过来了。你……你早做准备吧。” 赵锋点了点头,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提前开拔,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在参军之前,变得更强! 这一刻,赵锋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目前...保命手段还不够强啊! 急迫的求生欲,让他开始盘算起来。 他想到了自己那块神秘的面板,想到了增长的属性。 赵锋总结过,这属性的增长。 似乎和陈卿舒、叶芷怡有关。 每一次“科学实验”后,属性都会有微弱的提升。 虽然没提升点数,但让自己神清气爽。 若是其余女人呢? 会不会觉醒新天赋? 并且提升点数? 想到这战扬之上,刀剑无眼。 赵锋意识到,自己需要更快的提升,需要更强大的保命手段。 甚至……需要再次觉醒新的天赋! 去哪找?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买! 这乱世,人命最不值钱。 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人!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匆匆将牛车上的粮食肉食卸下,都堆在院子里。 “相公,你这是……” 陈卿舒和叶芷怡迎上来,看着满院子的东西和赵锋凝重的脸色,都有些不知所措。 赵锋来不及解释,只是沉声道:“你们先把东西收好,我还有急事,要再进一趟城!” 说完,他不等两女追问,转身冲进屋里。 将之前参军,讨到两女做老婆后。 钱冲赏赐的一些碎银子,一股脑地塞进怀里。 然后,在三女惊愕不解的目光中。 赵锋再次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朝着县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8章 豆芽?武库! 天色已经偏西,斜阳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城里的气氛比他中午离开时更加压抑,巡逻的兵丁多了不止一倍,盘查也愈发严苛。 他怀里揣着碎银,心头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 乱世人命如草芥。 这句话,他以前只在书本里读到过。 如今,他要亲手去践行。 赵锋轻车熟路地摸到之前那个茶摊,那小厮一见是他,眼睛都亮了几分。 赵锋也不废话,直接扔过去十几个铜板,比一碗茶钱多出太多。 “小哥,不用上茶了,跟你打听个地方。” 小厮手脚麻利地收了钱,脸上的笑都真诚了不少:“客官您问!” “城里卖人的牙市,在哪?” 赵锋压低了声音。 小厮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自然,朝城西一个偏僻的角落指了指:“您顺着这条街走到头,拐进那条最窄的巷子,闻着味儿就到了。客官,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去处。” “晓得了。” 赵锋点点头,转身就走。 他不需要什么好去处,他需要的是能解决问题的地方。 越往西走,街道越发破败,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混杂着绝望和麻木。 巷子口,几个面黄肌瘦的男人靠在墙角,眼神空洞地看着来往的行人,像是一群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这里就是牙市。 赵锋目不斜视,直接忽略了那些待售的男丁。 他现在不缺劳力,他缺的是能触发他身体里那块神秘面板的“钥匙”。 他径直走向巷子深处,那里用简陋的木栅栏围着一块空地。 十几个女人或坐或站,如同待宰的牲口。 一个穿着短褂,眼神活泛得像只老鼠的男人立刻就注意到了赵锋。 他看到赵锋虽然穿着粗布衣,但身板挺直,步履沉稳,不像寻常农户。 更重要的是,他直奔女人这边来了。 “哎哟,这位大哥,面生得很呐!想给家里添口人?” 掮客搓着手,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赵锋扫了他一眼,开门见山:“怎么个价钱?” “大哥您真是爽快人!” 掮客眼睛一亮,伸出指头比划着,“这价钱可不一样。得看品相,看家世。您瞧瞧,那边那个膀大腰圆的,一看就能生养,能下地,便宜,十两银子就领走!” “当然了,也有好的,识文断字,以前是富户家的小姐,那价钱就得上去了,三十两的都有!” 赵锋哼了一声,没接话,目光在人群里扫视。 那些女人大多低着头,神情麻木,偶尔抬起眼,也是一片死寂。 战争和饥荒,早已磨平了她们所有的棱角和尊严。 忽然,赵锋的目光停住了。 在角落里,一个女孩缩着身子,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裳,身形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一张小脸苍白,下巴尖尖的。 唯有一双眼睛,还残留着几分惊惧和倔强,像一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白花。 这种瘦弱,和叶芷怡那种带着些许婴儿肥的清纯不同。 这是一种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羸弱,仿佛一根脆弱的柳条。 “她,什么价?” 赵锋指了指那个女孩。 掮客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笑开了花。 “大哥好眼力!这个可是顶好的货色!” 他把赵锋拉到一边,唾沫横飞地吹嘘起来,“这姑娘叫姹紫,您听听这名字,多雅致!她可是正经州府将军府里出来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不是义军打过来,她家遭了难,哪能落到咱们这地方来?您看她这身段,这气质,绝对是大家闺秀!” 掮客竖起两根手指头:“一口价,二十两银子!您买回去,那可是天仙下凡,红袖添香!” 赵锋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反而露出一副庄稼汉的憨厚模样,挠了挠头。 “二十两?你当我傻啊?” 他咂咂嘴,一脸嫌弃地看着那名叫姹紫的姑娘,“你看她瘦得跟个豆芽菜似的,风一吹就倒,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我买回去干啥?当菩萨供着?” 掮客的笑脸僵住了:“大哥,话不能这么说,这种是养在屋里的,不是下地的……” “我一个光棍穷汉子,买媳妇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搭伙过日子?” 赵锋一瞪眼,理直气壮地嚷嚷起来,“我要是图好生养,早挑那个屁股大的了!要不是看她便宜,我问都懒得问!”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一副算计的样子:“不过嘛……我瞅着她这模样,倒也清秀。我寻思着,我自个儿是个大老粗,不识字,以后生了娃,总得找个聪明点的娘,教娃认几个字,将来考个功名啥的,也算给咱老赵家换换读书的种子!不然我花这冤枉钱干嘛?” 掮客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把赵锋骂了八百遍。 他娘的,头一次见买人还讲究优生优育的! 这庄稼汉子看着憨,心里门儿清,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掮客心想,这汉子哪里知道。 这叫姹紫的姑娘,确实识字,也确实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可根本不是什么小姐,就是个丫鬟! 因为身子骨弱,干不了重活。 又不像那些狐媚子会伺候人,才被管事的打发出来换几个钱。 在这牙市里,是最难出手的货色。 掮客心里暗骂坑死你个比,脸上却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大哥,您这……这也不能这么算啊……” “就这么算!” 赵锋把手一揣,作势要走,“两百个大子儿,不能再多了!爱卖不卖!反正这豆芽菜你也卖不出去,留着过冬,还得搭口粮食!” 两百个大子儿,也就是二两银子。 掮客脸都绿了,这刀砍得也太狠了。 可他看着赵锋那副“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走”的架势,又看看角落里那个确实没人问津的姹紫,咬了咬牙。 “成交!算我倒霉,就当交个朋友!” 赵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两块碎银子,扔了过去。 掮客接了银子,麻利地写了张身契。 塞到赵锋手里,生怕他反悔似的。 赵锋拿着那张薄薄的纸,走到姹紫面前。 女孩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跟我走。” 赵锋只说了三个字,便转身朝巷子外走去。 姹紫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唇,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走出那条充满恶臭和绝望的巷子,外面的阳光似乎都温暖了几分。 赵锋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细碎又慌乱的脚步声。 走了许久,眼看就要出城。 他才停下脚步,转过身。 “你真是将军府的小姐?” 姹紫被他这句问话吓得浑身一哆嗦,“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奴……奴婢不敢欺瞒壮士!奴婢不是小姐,只是……只是府里的一个丫鬟……求壮士不要退货,奴婢什么都能干,求壮士给口饭吃……” 赵锋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却笑了。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我早就猜到了。姹紫嫣红,一听就是丫鬟的名字。” 姹紫愣住了,哭声都忘了,呆呆地看着他。 赵锋没理会她的惊愕,继续问道:“既然是将军府的丫鬟,总会点什么吧?琴棋书画?还是针线女红?” 姹紫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奴婢……奴婢笨,那些都学不好。奴婢之前是伺候老爷晨练的,端茶递水,看管兵器……” 她似乎怕赵锋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急忙补充道:“不过……不过奴婢记性好,老爷和府里的教头们操练的拳法、枪法,奴婢天天看,久而久之……就……就都记下来了!” 赵锋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脏狂跳起来! 拳法? 枪法? 他之前打虎,靠的是远超常人的体质和鹰眼天赋。 说白了就是仗着属性高,瞎打一气,乱拳打死老师傅。 一身的力气,至少浪费了一半。 若是能有正经的拳法招式,将这身蛮力有效地利用起来…… 他盯着眼前这个瘦弱得像柳条一样的女孩,眼神里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这哪里是买回来一个豆芽菜? 这他娘的是挖回来一个宝藏啊! “好!很好!” 赵锋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脸上的喜悦毫不掩饰,“你听着,我叫赵锋。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当奴婢。我不会卖了你,还会给你饭吃,给你衣穿,让你像个人一样活着!” 他看着姹紫那双惊疑不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但你得把你记下的所有拳谱、枪法,一字不漏,一招不差地,全都教给我!能做到吗?” 姹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以为自己会被嫌弃,被转卖,甚至被虐待。 却没想到,峰回路转。 自己最没用的“本事”,竟然成了救命的稻草。 她用力地点着头,泪水再次滑落,这一次,却是喜悦的泪。 “奴婢……不,姹紫……姹紫能做到!谢……谢谢主人!” “别叫主人,叫我相公,或者……公子。” 赵锋咧嘴一笑,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带着姹紫,脚步轻快地走出县城。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赵锋的心已经飞回了家。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自己的“实验”。 看看能不能触发新天赋,增加新点数! 这关乎保命! 第9章 五十郡,官制! 等他带着姹紫从县城出来时,太阳已经彻底落下了山。 没有月亮,天色沉得像一整块泼了墨的黑布,伸手不见五指。 古代的夜,是真正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风吹过草丛发出的“沙沙”声,都像是有蛇。 姹紫吓得死死抓着赵锋的衣角。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被脚下的土坷垃绊倒。 “壮……公子,太黑了,我们……” “没事,跟紧我。” 赵锋的声音沉稳有力,听不出半点紧张。 姹紫心中奇怪,却不敢多问。 她哪里知道,这能让夜枭都迷路的黑暗,在赵锋眼中,却亮如白昼。 鹰眼天赋,在夜晚,竟是天然的夜视仪! 周围的一切,树木的轮廓、地上的坑洼、远处的山脊线。 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视野里,只是蒙上了一层奇异的灰白滤镜。 这发现让赵锋心头一喜,保命的本钱又厚了一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死寂的夜路上,只有脚步声和风声。 赵锋觉得正好,这是打探消息的绝佳时机。 “姹紫,你是州府将军府出来的,对这大乾王朝的事,知道多少?” 姹紫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连忙回答:“回公子,奴婢……姹紫知道一些。咱们大乾王朝,疆域辽阔,下设五十郡。” “五十郡……” 赵锋心里默默盘算着,“我们这赵家村,还有你被卖的那个县城,属于哪一郡?” “是九江郡。县名叫韬光县,算是九江郡下辖的一个小县。九江郡的治所,在寿春。” 寿春! 赵锋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拉着姹紫走到路边,蹲下身。 随手捡了根树枝,就在松软的土地上飞快地划拉起来。 一个简陋的地图轮廓在他手下成型。 九江郡,治所寿春…… 他将这些地名和脑海中的历史知识一对照,一个省份的名字瞬间跳了出来。 安徽! 自己竟然是掉到了古代的安徽地界! 这个发现让赵锋的心情有些复杂,既有找到坐标的踏实感,又对这片土地未来的命运充满了忧虑。 他划掉地上的痕迹,站起身,继续问道:“那义军呢?就是抓了你的那伙人,他们占了几个郡了?” “回公子,两个。” 姹紫的声音很低,“奴婢的家,就在衡山郡,是第一个被攻占的。这九江郡,是他们打下的第二个,而且……而且听说还有好几个县城在官军手里,并未完全占领。” 赵锋听完,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彻底无语了! 就这点战绩? 占了一个郡,第二个郡还没啃利索。 钱冲那帮人就敢自称“义军”,还敢随手赏金锭子? 这哪里是燎原之火,分明就是个村头械斗升级版,纯粹是草台班子! 不过,姹紫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松了口气。 “不过,听府里的老爷们说,不止咱们这两郡有义军。大乾各地,尤其是以前六国故地,都有人举旗造反,大大小小的义军,怕是有十几支。” 原来不是单打独斗。 赵锋明白了,这是群雄逐鹿的剧本。 自己所在的这一支,只是其中并不怎么起眼的一支罢了。 这反倒让他安心了些。 水浑了,才有摸鱼的机会。 “再跟我说说官职。” 赵锋对这个最关心,“大乾的军职,还有义军的军职,是怎么分的?” “这个姹紫知道!” 姹紫连忙道,“大乾军职,从高到低,最高的是上柱国,统管全国兵马。往下是镇守四方的东南西北四大镇王。再往下,就是将军,分前、后、左、右。” “将军之下有裨将,也就是副将。再往下,就是都尉,可领兵五千。都尉之下是军侯,领兵一千。军侯之下是半侯,领兵五百。” “再往下就是百夫长、屯长、什长、伍长,分别管着一百、五十、十个和五个人。” 这套体系,和赵锋熟悉的秦朝军制大同小异。 “那义军呢?” “义军也是仿照大乾军制来的。” 姹紫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义军里头衔都叫得响亮,可手底下的人,多是些临时拉来的壮丁,没什么战力。所以军侯、都尉听着吓人,其实手下兵不满员是常有的事。” 赵锋瞬间就通透了。 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钱冲那张豪爽的脸,还有下午那个在村口耀武扬威的小头目。 闹了半天,钱冲那个“将军”。 八成就是个自己封的,顶天了是个百夫长,手底下管着百十来号人。 而下午那个敢抽村长耳光的兵痞,更是个只管着四个同伙的“伍长”! 一个管着四个人的小瘪三,就敢在全村人面前作威作福! 赵锋心里一阵冷笑,对这支义军的评价又低了几分。 他还想再问问大乾的国都在哪,六国余孽的大本营又在何处,这些信息都至关重要。 可就在这时,他正要张开的嘴,猛地闭上了。 走在前面的赵锋,脚步倏然停止。 他的鹰眼视野里,前方约莫千米之外的夜路上,出现了十个晃动的人影。 那十个人走得不快,队形散乱。 但他们腰间,都有着刀鞘反射出的、属于金属的、冷硬的灰白光泽! 佩刀! 在这乱世,寻常百姓可没资格佩刀。 这十个人,不是官兵,就是匪寇! “别出声!” 赵锋来不及解释,低喝一声。 反手一把抓住姹紫纤细的胳膊,猛地一拽。 他拉着惊呼一声的姹紫,一步跨出路面,直接跳进了路边一人多高的土坑荒草丛中。 “唔!” 姹紫的嘴被赵锋另一只大手死死捂住,只能发出一阵呜咽。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这个男人的手掌像铁钳一样有力,不容她有任何反抗。 赵锋将她按在怀里,半蹲在草丛中。 随后屏住呼吸,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住了那十道逐渐靠近的身影。 第10章 杀戮!无效! 将她柔软的身子整个按在怀里,大气都不敢出。 “唔……唔……” 姹紫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却被赵锋铁钳般的手臂牢牢禁锢。 赵锋没空理会她,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路面上那十个逐渐靠近的身影上。 借着鹰眼的灰白视野,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十个人都穿着义军的制式皮甲,腰间挎着制式军刀。 为首那人,满脸横肉,走路的姿态嚣张跋扈。 赫然就是下午在村口耀武扬威,还敢扇村长耳光的那个伍长! 这么晚了,这伙人披甲佩刀,是要去县城做什么? 若是去寻欢作乐,绝不会是这副打扮。 赵锋眉头紧锁,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距离越来越近。 风中,隐约传来了他们压低声音的交谈。 “头儿,咱们真就这么干了?这可是逃兵,被抓住了要杀头的!” 一个听起来有些年轻的声音,充满了不安。 “怕个鸟!” 那伍长啐了一口,“北边打了败仗,大部队马上就要开过来,到时候咱们就是炮灰!老子可不想死在官军的刀下!” “就是!”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听说县城里那些富户,金银财宝多得是!咱们趁乱干一票,抢够了钱,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不比当兵强?” “钱冲将军不是对咱们不错吗?咱们这么走了,是不是太……” “你他娘的傻啊!” 伍长一巴掌拍在那人后脑勺上,“钱冲是钱冲,他是百夫长,死不了!咱们是什么?是大头兵!是垫脚石!等大部队来了,他钱冲拍拍屁股升官发财,咱们呢?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原来如此。 赵锋心中瞬间了然。 一帮乌合之众,听闻打了败仗。 竟然不是想着如何备战,而是第一时间动了抢劫跑路的心思。 就这点出息,还想成大事?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现在冲出去,把这十个逃兵宰了,提着他们的脑袋去找钱冲请功?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否定了。 不行。 为了一个不靠谱的钱冲,暴露自己的实力,不值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锋打定主意,准备等他们走过去就当无事发生。 可偏偏就在这时,那伍长带着人正好走到他们藏身的土坑上方。 “哎,等等,憋不住了,撒泡尿!” 一个兵痞怪叫一声,竟解开了裤腰带。 “哈哈哈,你他娘的是水做的啊?” “一起一起,给这荒草浇浇水,明年长得旺!” 其余几人哄笑着,竟也纷纷停下脚步,掏家伙准备放水。 赵锋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娘的,往前走几步会死吗? 非要在老子头顶上开闸? 他忍着恶心,想抱着姹紫往旁边挪一挪。 可就在他脚下发力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的枯枝断裂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谁?!” 正准备放水的伍长被吓得一个激灵,裤子都来不及提,猛地低头朝草丛里看来。 “下面有人!” 完了! 赵锋心里一沉,杀机顿起。 既然被发现,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 “嗖!” 不等上面的人反应过来,赵锋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一人多高的草丛中一跃而起! 他手里还攥着那把白天用来割草的镰刀。 寒光一闪! “噗嗤!” 离他最近的那个兵痞,裤子还褪在腿弯。 眼睛瞪得滚圆,喉咙处一道血线猛然绽开。 他捂着脖子,嗬嗬了两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赵锋一击得手,看也不看尸体,左手顺势夺过对方腰间的军刀。 反手一挥! “啊!” 另外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兵痞,瞬间被锋利的刀锋划破了肚皮。 惨叫着倒在地上,肠子流了一地。 兔起鹘落之间,三人毙命! “有埋伏!杀了他!” 那伍长终于反应过来,又惊又怒,拔出军刀大吼道。 剩下的七个兵痞被这血腥的扬面吓破了胆。 但还是硬着头皮,乱糟糟地朝赵锋围了上来。 可这群人本就心怀鬼胎,哪里有什么配合可言。 赵锋眼神冰冷,不退反进。 他体质远超常人,又有鹰眼天赋洞察秋毫,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在他眼里都像是慢动作。 脚下一错,轻易地躲过当先劈来的一刀。 手腕一翻,刀光如匹练般横扫而出! “噗!噗!” 又是两颗人头冲天而起,温热的血液喷了赵锋一身。 他毫不在意,借着前冲的势头。 欺身而上,一刀捅进第三个人的心窝。 一个照面,又是三人授首! 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十人的队伍,已经只剩下四个人。 那伍长和剩下的三个兵痞,彻底被吓傻了。 他们看着如同杀神附体般的赵锋,肝胆俱裂。 这哪里是人? 这分明就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跑啊!” 伍长第一个崩溃了,怪叫一声。 扔了刀,转身就往县城方向狂奔。 另外三人也如梦初醒,哭爹喊娘地四散而逃。 想跑? 赵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扔掉手中的军刀,顺手从一名死去的兵痞身上摘下一把长弓,又从箭囊里抽出四支羽箭。 弯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 鹰眼天赋之下,那四个在黑暗中狂奔的身影,在他眼中不过是四个缓慢移动的靶子。 “嗖!嗖!嗖!嗖!” 四声弓弦轻响,几乎连成了一声。 羽箭撕裂夜空,带着死神的呼啸,精准地从背后贯穿了四人的心脏。 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四个逃兵便一头栽倒在地,再没了声息。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风声,和赵锋怀里,姹紫那压抑不住的、剧烈的喘息声。 赵锋松开手,低头看去。 女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赵锋没理她,径直走到那些尸体旁,开始搜刮战利品。 他手法娴熟,将尸体上的钱袋一个个解下,倒出里面的碎银和铜板,仔细清点。 又把完好的军刀和那两把长弓都收集起来。 一共是八把军刀,两把长弓,外加二十几两碎银。 他把自己花出去买姹紫的两锭碎银子拿回来。 随后把剩下的钱都装进怀里。 最后将武器捆好,连同自己的镰刀一起,利落地背在背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依旧瘫软在地的姹紫面前,伸出手。 “走吧,回家了。” 赵锋的声音十分平静。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姹紫却被吓得,如同提线木偶一样,跟着他离开。 …… 半个时辰后。 当赵锋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回到家时。 院子里,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陈卿舒、叶芷怡、林清月,三女都还没睡,显然是在等他。 “相公,你回来了……这位是?” 开口的是陈卿舒,她性子最直,看到赵锋身后那个衣衫褴褛、神情畏缩的女孩,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叶芷怡没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赵锋。 而林清月,则是抿着嘴唇,眼神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不满。 赵锋把背上的武器卸下,随手放在墙角,用干草盖住。 然后才笑着解释道:“城里牙市买的,叫姹紫。我看你们平日操持家务也辛苦,买个丫鬟回来,帮你们分担一下活计。” 丫鬟? 听到这两个字,陈卿舒和叶芷怡都是一愣。 她们出身大家,以前家里使奴唤婢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如今家道中落,竟没想到。 赵锋还会如此体贴,为她们买个丫鬟回来。 一时间,陈卿舒脸上的审视变成了柔和。 叶芷怡更是眼圈一红,心里感动不已。 只有林清月,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们是他的妻,他为她们着想是应该的。 可自己算什么呢? 赵锋将二十两银子放回屋里,心里盘算了一下。 这一趟出门,不仅没花钱。 反而还净赚了十八两,外加一堆武器。 血赚! 他心情大好,吩咐陈卿舒和叶芷怡先带姹紫去洗漱换身干净衣服,自己则转身进了屋。 他迫不及待地找来笔墨纸砚,摊在桌上。 “姹紫,过来。” 刚换了一身干净旧衣的姹紫怯生生地走过来。 “把你记得的拳法、枪法,都写下来,能画的,就画出来。” “是,公子。” 姹紫不敢怠慢,提起笔,在纸上飞快地书写起来。 赵锋看着那一个个娟秀的字迹,和一幅幅虽然简单、却神韵十足的招式图谱,心中越发满意。 这丫头,真是个宝! 夜深了。 赵锋先是进了主屋。 一番云雨之后,叶芷怡娇喘吁吁地睡去。 赵锋却是精神抖擞,他悄悄起身,来到了姹紫的房间。 女孩正蜷缩在炕上,听到开门声,吓得浑身一颤。 赵锋没有废话,直接上了炕。 一扬全新的“科学实验”开始了。 …… 一个时辰后,赵锋了无生趣地躺在炕上。 身边的姹紫早已昏睡过去,眼角还挂着泪痕。 他闭上眼,沉入脑海。 那块熟悉的面板,静静地悬浮着。 上面的数字,没有丝毫变化。 【赵锋】 【年龄:16】 【武力:未开启】 【智谋:未开启】 【体质:92(普通人60)】 【精力:102(普通人60)】 【天赋:鹰眼(2级)】 【其余:未开启】 没用? 赵锋猛地睁开眼,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为什么? 姹紫也是完璧之身,为什么和她之后,属性点没有任何增长? 连新天赋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问题不出在女人身上,而出在获取女人的方式上? 陈卿舒和叶芷怡,是自己从军,钱冲“赏”给他的。 但也算自己正经获得的妻子! 而姹紫呢? 是他在牙市上,像买一件货物一样,花钱买回来的。 在他心里,姹紫是工具。 是触发面板的钥匙,而不是一个平等的“人”。 难道说,这个面板的规则。 是必须通过“正当”的渠道获得女人,才能触发奖励? 去勾栏找姑娘,八成也不行。 赵锋的心,沉了下去。 看来,想靠走捷径快速刷属性这条路,被堵死了。 第11章 赵铁锤,不姓赵! 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就响起了呼呼的风声。 赵锋赤着上身,浑身肌肉虬结,在晨光熹微中挥汗如雨。 他打的拳法大开大合,一招一式都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 但细看之下,却又暗合某种玄妙的章法。 角落里,换了一身干净旧衣的姹紫正小声地指点着。 “公子,这一招‘猛虎下山’,将军老爷用的时候,左脚会先前半步,腰马合一,力道才能完全使出来。” “还有这招‘横扫千军’,您的手肘抬得太高了,劲儿都卸了,要沉下去……” 她声音怯怯的,像是怕说错了话。 可赵锋却听得极为认真,每一句都牢牢记在心里。 然后不厌其烦地一次次调整、演练。 昨夜的实验失败,让赵锋彻底断了走捷径的心思。 面板属性的增长,似乎有其独特的规则,不是单纯靠女人数量就能解决的。 既然如此,那就把心思放在眼下最实际的地方。 将姹紫记下的拳法、枪法。 彻底融入自己的身体,变成杀人的本能! 他一身远超常人的体质,就像是一座金山。 而这些精妙的武技,就是开采金山的工具。 两者结合,才能发挥出最恐怖的威力。 一套拳法打完,赵锋浑身热气蒸腾,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腹肌滑落,充满了男人的阳刚之气。 “相公,吃饭了。” 陈卿舒端着一盆热水,和叶芷怡一起走了出来。 看到赵锋那副精壮的身板,她脸颊微微一红,眼神却大胆地上下打量着,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旁边的姹紫更是羞得把头埋进了胸口,不敢多看一眼。 赵锋接过陈卿舒递来的毛巾,随意擦了擦汗,笑道:“马上来。” 早饭是简单的米粥和咸菜,但对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已是难得的美味。 刚坐下没多久,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赵锋兄弟,在家吗?” 来人是村民赵老四,四十出头的年纪,一脸的愁苦。 他在赵家村里,家境算是不错的,家里五口人,排行老四。 整个家族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四哥,有事?” 赵锋放下碗筷。 赵老四搓着手,一脸的局促和讨好:“赵锋兄弟,是这么个事。我家那不成器的独子赵田,也被……也被征召了。你也知道,他从小就老实巴交,连鸡都没杀过。这要是上了战扬,我怕……” 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四哥放心。” 赵锋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赵田和我同村,我自然会多加照拂。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他。” 赵老四顿时大喜过望,激动地就要拉着赵锋去他家吃饭。 “吃饭就免了。” 赵锋摆摆手,拒绝了他的邀请,“都是乡里乡亲的,应该的。” 赵老四见他态度坚决,也不敢强求,千恩万谢地走了。 可没过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肩上扛着一小袋粮食,手里还提着一块腊肉和一小罐油。 “兄弟,饭不吃,这点心意你得收下!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 这次,赵锋没有拒绝,坦然地收下了。 他明白,在这乱世,人情比什么都重要,但也最不值钱。 只有这种实实在在的利益交换,才能建立起最稳固的关系。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赵家的院门就没清静过。 陆陆续续又有七八户人家找上门来,都是家里有壮丁被新征召的。 送来的东西五花八门,有送粮食的,有送自家织的粗布的,甚至还有人送来几只老母鸡。 院子里的东西越堆越多,陈卿舒和叶芷怡都有些看傻了眼。 “相公,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卿舒一边把东西归拢好,一边忍不住问道,“怎么村里人都跑来求你了?” 叶芷怡也附和道:“是啊,感觉全村人都把自家孩子托付给你了。” 赵锋看着满院子的物资,心里跟明镜似的。 看样子,村长赵德和亭长赵凯。 八成是顶不住压力,又交出了三十五个壮丁。 加上他们第一批的十五人,正好凑够了五十个! 一个屯长职位! “还能因为什么?” 赵锋笑了笑,解释道:“一来,我之前不是打死过老虎吗?在村里人眼里,我就是个能人。二来,咱们第一批去参军的那十四个小子,都服我。这事儿一传开,后面这三十五个新兵的家里人,可不就都找上门来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两女才恍然大悟。 陈卿舒看着自家男人的眼神,异彩连连。 这才几天功夫,相公竟然已经成了全村新兵的主心骨。 这威望,简直比村长还高! 正说着,亭长赵凯也一脸沉重地走了进来。 “赵锋,你小子可算是走了大运了!” 赵凯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自己倒了碗水,一口气灌下去,长长地叹了口气。 “凯叔,这话怎么说?” “你还不知道?” 赵凯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你们第一批十五个小子,是赶上义军打了胜仗,手里有钱有粮,才分了媳妇,分了银子。现在……哼,现在北边吃了败仗,他们又来征兵,那可就是硬抢了!后面这三十五个壮丁,什么都没有!人去了,家里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赵锋心中了然,这和他猜想的差不多。 “村长呢?” 他问道。 “还能在哪?” 赵凯抹了把脸,声音里透着疲惫,“在挨家挨户地安抚呢!这新征的三十五个,可都是各家的心头肉,家家都在哭天抢地。唉,我们这差事也不好做啊!要是不答应,那帮天杀的,怕是连村里的老头子都得拉走!” 赵锋沉默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 将村民们刚送来的粮食、腊肉、布匹分出两份。 不算多,但心意足够。 他将其中一份推到赵凯面前。 “凯叔,这份你拿着。另外一份,麻烦你给德叔送去。我知道你们难做,这点东西,就当是我替村里的兄弟们,孝敬你们二老的。” 赵凯愣住了,看着眼前的东西,眼眶竟有些发红。 赵锋又接着说道:“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家里的三个女人,还有这些东西,就拜托凯叔和德叔多多照看了。” “你放心!” 赵凯猛地一拍大腿,郑重地说道,“有我赵凯在一天,就没人敢动你家一根草!德叔那边,我也会把话带到!” 这番举动,彻底收买了这位亭长的心。 送走了赵凯,赵锋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他把赵凯又叫了回来,问道:“凯叔,村里的铁匠赵铁锤,能打兵器吗?” 赵凯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说道:“你小子年纪小,又是孤儿,村里很多事你不知道。” 他凑到赵锋耳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铁锤哥他不姓赵,也不是咱们村的人。他是……是以前六国的遗民,他祖上,是韩国专门给大将军铸剑的匠人!后来秦灭六国,他家为了躲避追杀,才逃到咱们这穷乡僻壤,隐姓埋名,当了个打农具的铁匠。” 赵锋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六国遗民! 韩国的铸剑师后代! 他奶奶的,这赵家村真是卧虎藏龙啊! 又和赵凯聊了几句,问清楚了赵铁锤的住处,赵锋才送他离开。 回到屋里,他不再迟疑。 他找来那辆破旧的板车,将昨夜缴获的八把军刀和两张长弓都搬了上去。 他先在车底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将兵器藏在中间,上面又用几块破布和一些柴火盖住。 从外面看,根本瞧不出任何端倪。 “我出去一趟,晚饭不用等我了。” 跟院里的三女打了声招呼。 赵锋便拉起板车,在三女不解的目光中,朝着村西头的方向走去。 第12章 这两日,你见血了? 陈卿舒和叶芷怡带着姹紫和林清月,收拾完碗筷,便回到屋里。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做起了针线活。 这是她们为数不多的消遣,也是身为女子傍身的技能。 姹紫埋头缝着一件旧衣,动作娴熟,很认真。 陈卿舒和叶芷怡则是在为赵锋赶制贴身的衣物,一针一线都透着细密的心思。 只是,林清月拿着针,却久久没有落下一针。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神情说不出的低落。 心最细的叶芷怡首先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柔声开口:“妹妹,可是因为刚才相公与亭长说……要照顾三个女人的事,心里难过了?” 屋里另外两人的动作也是一顿。 陈卿舒抬眼看了过来,连一向胆小怯懦的姹紫,也偷偷地瞥了林清月一眼。 被说中心事,林清月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捏着手里的布料,指节都有些发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眼圈泛红,却强撑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她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哽咽:“我……我只是有些伤心。我知道,赵...大哥说得没错,这个家里,只有你们三位才是他的人。我……我算什么呢?不过是他顺手救回来的一个累赘罢了。” 林清月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姐姐们放心,等我身上的伤再好一些,能自己走路了,我……我自然就会离开的,绝不给相公和姐姐们添麻烦。” “离开?” 陈卿舒性子最是爽利,她放下针线,看着林清月,直接问道:“你能去哪儿?” 林清月身子猛地一颤,像是被戳到了最痛的地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去哪儿? 她能去哪儿? 回自己的家吗? 一个跟男人私奔的女儿,早已是家族的耻辱。 就算她能活着回去,等待她的也绝不是亲人的关怀,而是无尽的唾骂和足以将人溺死的流言蜚语。 那个叫孙郎的男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谁会相信她仍是清白之身?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名节,比性命还要重要! 她已经“脏”了,洗不清了! 看着她绝望的神情,陈卿舒、叶芷怡还有姹紫,心里都明白了。 她们三人,何尝不也是失去了家,失去了依靠的可怜人? 叶芷怡和陈卿舒是被当作战利品,姹紫更是被当成货物贩卖。 她们对林清月此刻的心境,感同身受。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还是陈卿舒打破了沉默,她盯着林清月的眼睛,又问了一个更直接的问题:“那你,可中意我家相公?”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在林清月心头炸响。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连雪白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好看的粉色。 林清月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想了很多,有初次见面时,赵锋拔刀相助时的侠义! 有赵锋搏虎时的勇猛! 有他背自己时的细腻! 还有他这几日的照料! 叶芷怡见状,忍不住掩嘴轻笑,拉了拉陈卿舒的衣袖,嗔道:“姐姐,你看你,把妹妹都问得不好意思了。” 陈卿舒却不以为意,只是看着林清月,等着她的答案。 许久,在众人的注视下。 林清月才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声音小,但在安静的屋子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得了这个答案,陈卿舒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 伸手握住林清月冰凉的手,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你也是个可怜人。既然无处可去,又对相公有情,那便是缘分。” 顿了顿,陈卿舒像是下定了决心,拍了拍林清月的手背:“这样吧,你且安心住下养伤。等晚上相公回来了,我替你去问问他。若是他也无意赶你走,便让他纳了你,给你一个名分,如何?” 林清月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卿舒。 她没想到,这位平日里看起来英气逼人,有些强势的“大妇”,竟会主动为自己说情。 “姐姐……”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串串地滑落下来。 这一次,却是感动的泪。 她站起身,对着陈卿舒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多谢姐姐成全!” “快起来,都是自家姐妹了,还客气什么。” 陈卿舒笑着将她扶起。 一旁的叶芷怡也温柔地为她拭去泪水,轻声安慰着。 连姹紫都递上了一块干净的帕子。 四个女人的手,就这样握在了一起。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温馨而融洽,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只是,在说说笑笑间,每个人的心底,都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 那个为她们撑起一片天的男人,那个让她们有了家,有了依靠的男人,马上就要上战扬了。 …… 另一边,赵锋推着吱呀作响的板车,来到了村西头。 这里比村里其他地方要偏僻一些,一间孤零零的院子,院墙是用石头和泥巴垒起来的,看起来很坚固。 院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伴随着一股煤炭燃烧的焦糊味。 这便是铁匠赵铁锤的家。 赵锋推车走到门口时,打铁声正好停了。 院子里没有别的客人,只有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汉子。 此时他正光着膀子,用葫芦瓢舀起一大瓢凉水,从头顶浇下。 “呲啦——” 水流浇在他那身古铜色的、仿佛钢铁浇筑的肌肉上,瞬间蒸腾起一片白色的水汽。 那汉子抹了把脸,随手拿起一件粗布坎肩套上,这才看向门口的赵锋。 他正是赵铁锤。 “锋子?有事?” 赵铁锤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沉闷,有力,像是铁锤砸在铁砧上。 赵锋咧嘴一笑,将板车停在门口。 从车上提下那块用油纸包好的腊肉,又拿出一小罐酒。 他走进院子,将东西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铁锤叔,家里打了点野味,一个人吃着没劲。想着叔就好这口,特地送来,跟叔同饮几杯。” 赵铁锤的目光在赵锋脸上扫过,又落在他带来的腊肉和酒上。 最后,视线停留在了那辆盖着干草和破布的板车上。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如刀! 屋里,一个妇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刚要开口。 “你进去,把门关好。” 赵铁锤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今天不做生意了,谁来也别开门。” 那妇人愣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退回屋里,关上了门。 院子里,只剩下赵锋和赵铁锤两人。 赵铁锤缓缓走到赵锋面前,他身材高大,投下的阴影几乎将赵锋完全笼罩。 他没有去看桌上的酒肉,也没有去看那辆板车,只是死死地盯着赵锋的眼睛。 那是一种审视,一种穿透皮肉,直达骨髓的审视。 赵锋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良久,赵铁锤才缓缓开口。 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两日,你见血了?” 第13章 搏猛虎,杀逃兵,锻兵刃,聚乡民! 脸上笑容不减,心跳却漏了半拍。 他想过无数种开扬,却没料到赵铁锤的开扬白。 竟是如此直白,如此骇人。 这汉子,果然不是个普通的铁匠! 赵锋哈哈一笑,像是没听懂话里的深意,拍了拍桌上的腊肉:“铁锤叔说笑了,前些日子我不是刚打死一头大虫吗?那畜生的血,溅了我一身,腥气到现在都没散干净呢。” 他说得轻松,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 赵铁锤的眼神,却愈发严厉,像两把烧红的铁钳,要将赵锋心底的秘密给生生烙出来。 他往前踏了一步,沉闷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血!” 赵锋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了。 赵铁锤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重逾千斤。 “人血!” 仅凭一眼,这个隐姓埋名的铁匠,就断定赵锋杀过人了! 而且不是一个两个!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风停了,蝉不鸣了,连那铁砧上残余的温度,似乎都带上了一股肃杀的冰冷。 赵锋沉默了。 他知道,任何的掩饰在这样一双眼睛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既然被看穿了,那便不藏了! 他收敛了笑容,挺直了腰杆,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 那股子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悍勇,不再有丝毫遮掩。 “瞒不过铁锤叔。” 赵锋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昨夜,杀了几个逃兵。” 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三言两语,将昨夜如何撞见那伍长一行十人。 如何听闻他们要去县城劫掠,又如何被发现。 最终将十人尽数斩杀的事情,简单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赵铁锤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索的精光。 听完之后,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赵锋身上,而是缓缓移向了门口那辆板车。 他盯着那板车压在泥地上留下的两条深深的车辙印,看了许久。 最终,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复杂。 “看来,赵凯那老小子,都告诉你了。” 一句话,石破天惊! 赵铁锤没有去验证赵锋故事的真假,也没有去翻看那辆板车。 仅凭那两条车辙的深度,他就判断出,那辆板车下绝不止是干草和柴火。 再结合赵锋所说的,杀死了十个义军士兵。 车里藏着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更重要的是,他这句话,等同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赵锋心中大定。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衣衫,随即对着赵铁锤,郑重地躬身,深深作了一揖。 这个揖,手心朝内,左手压着右手,弯腰九十度,动作一丝不苟。 这不是大乾朝流行的礼节,甚至不是这片土地上任何一个村夫会懂的礼节。 这是他跟着姹紫,学来的。 是六国尚在时,韩国臣子拜见将帅的军礼! “你!” 赵铁锤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他看着赵锋,就像看着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故人! 不等他开口,赵锋直起身,朗声说道:“小子赵锋,此次前来,不为别的,只为一事!” 他转身走到板车前,一把掀开上面的干草和破布。 “哗啦!” 八把制式军刀,两张长弓。 在阳光下泛着森森的寒光,赫然暴露在空气中。 “恳请铁锤叔,融了这八柄官刀,为我打造一杆长枪!拆了这两张长弓,取其筋角,为我重制一把强弓!” 赵铁锤看着那些兵器,眼神复杂地闪烁着。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摇头:“乾……大乾律法,私藏兵甲者,死罪。私自铸造者,满门抄斩。” “律法?” 赵锋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苍凉和不屑,“铁锤叔,这世道,马上就没律法了。谁的刀快,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律法!”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赵铁锤。 “我知道叔的顾虑。但如今义军势弱,北边吃了败仗,官军随时可能南下。我马上就要带着村里四十九个弟兄,去那九死一生的战扬上搏命!” “他们都是赵家村的子弟,是叔你看了十几年的后生晚辈!我赵锋人微力薄,不敢保证能把他们所有人都活着带回来。但有一把好兵器,就能多一分活命的机会!就能多杀一个官兵!” 赵锋的声音越来越激昂,他指着自己的胸口。 “我赵锋这一去,不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这四十九个家庭!为了整个赵家村!”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 声音陡然压低,却字字诛心。 “况且……伐无道,诛暴乾,难道不也是在为当年的故国,报仇雪恨吗?!” 最后一句“报仇雪恨”,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赵铁锤的心坎上。 “哐当!” 赵铁锤握紧的双拳,指节捏得发白。 身边的铁架子被他无意识地一碰,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那双锐利的眸子里,压抑了数十年的国仇家恨,如同地底的天火。 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猛烈地喷薄而出! 为故国,报仇雪恨!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都梦见自己手持祖传的铁锤。 为韩王的大将军铸造神兵利器,横扫六合,光复故国! 可梦醒之后,他依旧只是这个穷乡僻壤里,一个靠打农具为生的铁匠。 他以为,这份仇恨,会跟着他一起烂进土里。 却没想到,今天,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用最直接,最滚烫的方式,重新刨了出来! 良久。 赵铁锤身上的杀气和恨意,缓缓收敛。 他走上前,一把抓起石桌上的那罐酒。 拧开塞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顺着他的喉咙一路烧到胃里,也烧红了他的眼眶。 “好!” 他将酒罐重重地放在桌上,又撕下一大块腊肉。 狠狠地咬了一口,大声咀嚼着。 “你小子,说得对!这世道,就是他娘的谁的刀快,谁就是王法!” 他答应了! 赵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咧嘴一笑,也拿起酒罐,痛饮一口。 赵铁锤一边吃肉,一边用那双重新变得深邃的眼睛打量着赵锋,啧啧称奇。 “你小子,这些时日,当真是脱胎换骨了。” 他掰着指头数道:“搏猛虎,杀逃兵,锻兵刃,聚乡民……啧啧,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像个十六岁的娃子能干出来的事。说,是不是娶了媳妇,真能让男人脱层皮,长本事?” 赵锋被他说得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铁匠是在打趣自己。 他也不答话,只是嘿嘿一笑。 挠了挠头,露出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两人就着这满院的兵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之前那份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早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男人之间才懂的默契和豪情。 第14章 赵锋抱石,有霸王之资! 石桌上,只剩下一堆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和一个空空如也的酒罐。 赵铁锤抹了把油光光的嘴。 站起身,那魁梧的身躯像是一座小山。 “走吧,带上东西,跟我去后院。” 赵锋点点头,两人合力,将板车上的八把军刀和两张长弓搬进屋内,藏在了一堆杂乱的铁器后面。 随后,赵铁锤领着赵锋。 穿过一间堆满煤炭和铁料的屋子,来到了后院。 后院比前院要大得多,地上没有一根杂草,全是夯实的黄土地。 院子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淬火水槽,旁边则散落着七八个大小不一的石墩。 这些石墩表面光滑,显然是常年被人搬动摩擦所致。 “想让我给你打一把趁手的兵器,就得先让我知道,你有多大的力气。” 赵铁锤指着那些石墩,声音沉闷如钟,“兵器这东西,不是越重越好,也不是越长越好。只有和主人的力气、身形、招式完全匹配,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去吧,从最小的那个开始,一个个举起来我看看。” 赵锋点点头,表示明白。 但他并没有走向那个看起来只有百十来斤的小石墩。 他的目光,直接越过了所有石墩。 落在了院子最角落里,那个几乎有一人高的庞然大物上! 赵锋径直走了过去。 “嘿,你小子!” 赵铁锤见状,忍不住笑骂道,“让你从小的开始,别好高骛远,闪了腰!” 他见赵锋没停下,又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老气横秋的教训。 “那个最大的,你别想了。那玩意儿,足足有百钧之重!别说你了,就算是我家祖上侍奉的那位韩国大将军,甚至是传说中力能扛鼎的大乾开国猛将,也没人能把它举起来!” 百钧? 赵锋停下脚步,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他可是历史系博士,对古代的度量衡再清楚不过。 一钧便是三十斤,百钧,那就是足足三千斤! 一吨半! 他知道,史书上吹牛逼的记载不少。 《吕氏春秋》里就说秦武王宠信的大力士孟说,有“举千钧之重”的能力。 千钧,那就是三万斤,十五吨,比后世的汽车都重,纯属扯淡。 那个倒霉的秦武王,自己去举个几百斤的鼎,不也把自己给玩死了吗? 可见,百钧之重。 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凡人力量的天花板。 赵铁锤以为赵锋被这个数字吓住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怎么,怕了?怕了就对了,老老实实从小的开始……”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赵锋非但没退,反而眼中爆发出了一股更加炽热的光芒。 怕? 若是以前,他当然怕。 但现在,他有92点的体质!远超常人! 这百钧石墩,别人举不起来,不代表他赵锋举不起来! “铁锤叔,我就是想试试。” 赵锋咧嘴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到那巨大的石墩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马步扎稳,腰身下沉,双臂张开。 如同一只铁钳,死死地抱住了石墩冰冷粗糙的底部。 “嘿,你这犟驴!” 赵铁锤抱着膀子,好笑地看着这一幕。 心里想着,让这小子吃点苦头也好,省得以后不知天高地厚。 赵锋没理会他的调侃,双臂的肌肉开始一寸寸绷紧,虬结的青筋如同小蛇一般,从他的手臂瞬间蔓延到脖颈。 他的脸憋得通红,牙关紧咬。 “起!” 一声低吼,从赵锋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赵铁锤脸上的笑容,还挂在嘴角。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彻底僵住了。 他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不自觉地张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因为,在他的注视下,那个在他认知里绝不可能被凡人撼动的巨大石墩,底部……竟然离地了! 虽然只有一丝丝的缝隙,但它确实动了! “这……这怎么可能?!” 赵铁锤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赵锋感觉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寸肌肉都像被撕裂般剧痛。 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愈发疯狂,那股不服输的狠劲彻底被激发了出来! “吼——!” 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赵锋双腿猛然发力,腰背瞬间挺直! “轰!” 一声闷响,仿佛大地都为之颤抖。 那重达三千斤的巨大石墩,竟被他硬生生地抱离了地面,抬至膝盖的高度! 汗水如同溪流,瞬间浸透了赵锋的衣衫,顺着他的脸颊、下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砸起一小片尘土。 他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但那双抱着石墩的手臂,却稳如泰山! 赵铁锤已经彻底麻木了,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剧痛传来,告诉他这不是梦!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孤儿,真的……真的把一座山给抱起来了! “砰——!” 赵锋坚持了数息,终于力竭。 双臂一松,将石墩重重地砸回了地面。 巨大的声响在院子里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赵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双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但他还是强撑着站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院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赵铁锤才从那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缓缓地走到赵锋面前,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比复杂的目光,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少年。 他看着赵锋,沉默了片刻,才悠悠地吐出了一句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想到,我这小小的赵家村,竟还藏着你这等人物。” “当真……有霸王之姿啊!” 第15章 共饮此杯,往后便是过命兄弟! 赵锋听着这四个字,心里头说不出的舒坦。 可脸上却龇牙咧嘴,揉着自己快要断掉的老腰。 刚才那一下,确实是逞强了。 他摆摆手:“霸王可不敢当,就是天生力气大了点。” 赵铁锤看他那副样子,先前那股子震惊劲儿过去了,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一巴掌拍在赵锋的肩膀上,差点没把他拍散架。 “好小子,有这身力气,确实配得上一杆好枪!”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你想让我给你造一把配得上这身神力的兵器,光靠那几把破铜烂铁,可远远不够。” 赵锋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铁锤走到屋檐下,从一堆黑乎乎的铁料里,扒拉出一块拳头大小、通体乌黑的铁块,扔在赵锋脚边。 “铛”的一声,地面都震了震。 “这是玄铁,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融进兵器里,能让兵器坚韧十倍,锋利无比。” 赵铁锤的语气带着一丝骄傲,但随即话锋一转,变得有些为难,“光有这个还不够,还得配上百炼钢,再用桐油淬火,用鱼胶固筋……这些东西,都不是便宜货。” 赵锋听明白了,这是要钱。 他看着赵铁锤,试探性地问:“那……大概需要多少?” 赵铁锤伸出两根粗壮的手指。 赵锋松了口气:“二两银子?那还好。” 赵铁锤吹胡子瞪眼,差点一脚踹过去:“是二十两!这还是看在同乡的份上,没算我的人工钱!” 二十两! 赵锋的脸瞬间就垮了。 那表情,比刚才举三千斤的石墩还痛苦。 看着赵锋那肉痛的表情,赵铁锤哼了一声:“你小子别不知好歹。普通铁匠铺里出来的枪,一两银子一杆,上阵跟官兵的精铁兵器碰一下就得断!我给你造的,是能让你保命的东西!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赵锋一咬牙,一跺脚。 “要!” 他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钱袋子。 数都没数,直接把一整袋银子全拍在了石桌上。 “这里有二十多两,叔你全拿着!多出来的,就当是给叔的酒钱!兵器的事,全拜托你了!” 这番干脆利落,反倒让赵铁锤愣了一下。 他掂了掂那沉甸甸的钱袋,看着赵锋,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 “行!你小子,是个干大事的!” 他把钱袋收好,郑重承诺,“七天!七日之后,你来取枪!还有那把弓,我也一并给你收拾妥当!” …… 黄昏时分。 赵锋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回家的路上。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兜里空空,心里也空空。 二十多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可一想到七天后就能拿到一杆神兵利器,心里又火热起来。 乱世之中,钱财都是虚的。 只有握在手里的刀枪,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走着走着,他又想起了喝酒时赵铁锤说的那句“聚乡民”。 自己收了乡亲们的礼,也答应了照拂他们的孩子,这算是聚拢人心了。 可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乡亲们是乡亲们,但要一起上阵杀敌的,是那四十九个同生共死的弟兄。 光靠自己一个人在战扬上照拂,能看住几个? 得让他们,真正把自己当成主心骨! 想到这,赵锋脚步一顿,眼睛亮了起来。 他猛地一拍大腿,转身就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回到院子,陈卿舒她们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相公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 叶芷怡端着热水,温柔地迎了上来。 赵锋却摆摆手,径直冲进屋里。 在三女不解的目光中,他在存放物资的角落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布包。 这是他最后的积蓄,有十几两,本来打算留给三女。 但现在看来,有些钱还是要花! 他从中取出零零散散装的铜钱,还有两块碎银,随后转身就往外走。 “相公,你这是?” 陈卿舒忍不住问道。 “我出去办点事,晚饭你们吃,不用等我了。” 赵锋头也不回地说道,“晚上把门关好,早点睡。”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院门,匆匆消失在暮色中。 院子里,只剩下四个面面相觑的女人。 “老爷这是……怎么了?” 姹紫小声地问,眼里满是担忧。 陈卿舒和叶芷怡也皱起了眉,相公今天一整天都神神秘秘的。 还是姹紫,低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 “我知道了!” 三女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姹紫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小声地分析道:“三位夫人,你们想,老爷今天是不是去见铁匠了?” 陈卿舒点点头。 “我猜,老爷是去打造兵器了。” 姹紫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要上战扬,兵器最重要。老爷之前杀了老虎,救了林姑娘,又仗义疏财,请村里的弟兄们吃饭。村里那些叔伯婶子,谁不念他的好?以前老爷虽然是孤儿,但也经常帮村里那些孤寡人家干活,名声在年轻人里头,是最好的!” 她越说越激动:“如今,他又要带着四十九个弟兄去从军。他现在拿着钱出去,肯定是去……肯定是去宴请那四十九位同乡了!这一去,便是在上战扬前,彻底把人心给收拢了!等到了军中,这四十九人,必然唯老爷马首是瞻!这……这便是主公之姿啊!” “主公之姿?” 陈卿舒和叶芷怡都愣住了。 她们的父辈都是文官,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并不了解。 林清月更是出身地主之家,哪里听过这个。 唯有姹紫,虽然只是个丫鬟。 却是在州府将军府里长大的,见过的将军校尉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那些人,哪个不是靠着这般手段,一步步聚拢自己的心腹班底? 赵锋如今做的,和他们何其相似! 听完姹紫的分析,三女恍然大悟。 再看向自家男人消失的方向时,眼神里都带上了一丝崇拜和骄傲。 “话是这么说没错。” 陈卿舒毕竟心思缜密,她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可那义军的将领也不是傻子。真要是把五十个同乡编在一个屯里,那这个屯岂不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百夫长的话,怕是还没相公的话好使。他们肯定会把人打散了分的。” “姐姐放心。” 叶芷怡却笑了,眉眼弯弯,充满了信心,“我相信相公,不管到了哪里,他都会是人中龙凤,定能出人头地的。” “那是自然。” 陈卿舒也笑了,方才的担忧一扫而空。 她拉过旁边一直默默听着的林清月,凑到她耳边,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 林清月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娇艳欲滴。 她羞赧地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但最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 此时,赵家村西头的打谷扬上,已经燃起了两堆巨大的篝火。 一口从村长家借来的大铁锅架在火上,锅里炖着一整只刚宰杀的肥羊。 肉香混着香料的味道,飘出了半里地。 另一边,一个壮汉正手起刀落,将一头刚买来的肥猪分割开。 大块大块的肉被串在木棍上,架在另一堆篝火上烧烤。 油脂滴落在火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赵锋站在篝火旁,手里提着一个酒坛,正挨个给赶来的同乡们倒酒。 “兄弟们!我赵锋,没别的本事!就一点,认死理!咱们五十个是一个村的,那就是一个娘养的亲兄弟!今天,咱们把酒喝干,把肉吃光!” “日后加了那义军,跟着我赵锋,去战扬上杀他个痛快!挣他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来!共饮此酒,往后便是过命兄弟!” 话音落下。 广扬沉寂几秒后。 顿时搏得满堂炸响! “好!” “跟着锋哥干!” “锋哥说啥就是啥!” “从此以后,荣辱与共!” “一起杀敌!一起立功!” “......” 四十九个半大伙子,小的十六七,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热血上头的年纪。 他们本就对上战扬充满了恐惧和迷茫,如今被赵锋这番话一激。 又闻着这辈子都没闻过的肉香,喝着辛辣的烈酒。 一个个只觉得热血沸腾,豪气干云! 恐惧? 迷茫? 全他娘的滚蛋了! 今夜,这赵家村最大的空地上。 赵锋,烹羊宰猪,宴请四十九名同袍! 月光与火光交织下,一张张年轻的脸庞被映得通红。 每个人的眼中,都只有一个身影。 那个提着酒坛,笑容豪迈的少年。 第16章 林姑娘、清月、娘子! 赵锋踏着月色回到家,脚步沉稳,眼神清明。 哪里还有半分在打谷扬上与乡亲们拼酒时的醉态? 所谓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今夜这扬酒,他若不“醉”,又如何能让那四十九个热血上头的半大伙子。 将心底最后一点顾虑都抛开,彻底认下他这个大哥? 他心里盘算了一遍,从篝火燃起到酒尽肉光,整个过程滴水不漏。 至少在明面上,这四十九个即将一同奔赴沙扬的赵家村子弟,已经将他视为主心骨。 至于如何将这份临时的豪情,锻造成真正的忠诚。 那就要看进了义军之后,在刀口舔血的日子里,他真正的手段了。 推开院门,赵锋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径直来到后院,从井里打上一桶冰凉的井水,兜头就往身上浇。 刺骨的凉意让他精神一振,白天举石墩的疲惫和夜里演戏的心累,仿佛都被这冰水一并冲刷干净。 他如今的体质,远超常人。 这冷水澡非但不会让他着凉,反而舒坦至极。 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肌肉线条滑落,在月光下泛着点点微光。 正冲洗着,赵锋耳朵微微一动。 他听到了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但他没有回头。 几息之后,一只温润、微颤的玉手轻轻触碰到了他的后背,接过了他手中的布巾。 “赵……赵大哥……” 林清月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姐……姐姐们都睡下了,我……我来帮你吧。” 赵锋心中了然,却也没戳破。 只是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允。 他闭上眼,任由那只柔软的小手拿着布巾,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有些笨拙地擦拭着。 赵锋能感觉到,那只手的主人,此刻的心跳得有多快。 后院里,只剩下哗啦的水声和两人一轻一重的呼吸声。 洗完澡,赵锋换上干净的衣服,回到主屋。 屋里,果然空无一人。 叶芷怡、陈卿舒还有姹紫,都不在这里。 这很不对,但他并不生气。 因为按照规矩,作为一家之主,晚上总该有人暖被窝的。 可她们三人都不在,那便说明,今夜这个“差事”,已经默契地交给了另一个人。 果不其然。 赵锋刚在榻上坐下,房门就“吱呀”一声,被再次推开。 林清月端着空木盆,低着头走了进来。 她已经收拾好了后院的狼藉,将湿布巾也晾在了竹竿上。 此刻,她就那么局促地站在门口,双手无措地绞着衣角。 不敢看赵锋的眼睛,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屋子里的空气,安静得有些压抑。 “想好了?” 赵锋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姑娘,在此之前,你心里念着孙郎,我不说什么,而且敬你的感情。” “可今日之后,你若跟了我赵锋,便要忠于我一人!你可明白?”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刺破了林清月。 她猛地抬起头,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但这一次,她没有哭出来,反而倔强地迎着赵锋的目光。 “孙郎临死前的遗言,便是将清月托付给赵大哥。难道……难道赵大哥要食言吗?” 这一下反问,倒让赵锋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泪眼婆娑,却眼神坚定的姑娘,忽然就笑了。 “那好。” 他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清月,那你喜欢我吗?嗯?告诉我!” 这句问话,实在是太直白了! 像一团火,瞬间烧透了林清月的脸颊。 她只觉得从脸颊到耳根,再到脖颈,无一处不滚烫。 这个赵大哥,怎么……怎么能问得这么直接! 真是个憨直的汉子,羞死人了! 她的心跳得如同擂鼓,脑子里一片空白。 可迎着赵锋那不容躲闪的目光,她所有的羞怯和退路,仿佛都被堵死了。 许久,她才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重重地“嗯”了一声。 得到这个答案,赵锋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了说不出的畅快和得意。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林清月面前。 在她的惊呼声中,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林清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被稳稳地放在了温暖的床榻上。 赵锋俯身看着她,用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声音霸道而温柔。 “既然如此,那就老老实实做我的女人!给我生个娃!以后就安安心心留在这里,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林清月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听着他那让人心安的承诺,所有的紧张和羞怯都化作了满腔的柔情。 她闭上眼睛,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请赵郎...怜惜,妾还是...清白之身!” …… 另一边的厢房里。 叶芷怡和陈卿舒躺在一张床上,谁也没有睡意。 夜深人静,隔壁主屋的动静。 哪怕再细微,也隐隐约约能传过来一些。 先是压抑的低泣,然后是细碎的求饶。 最后,化作了一阵阵如小猫般,既痛苦又带着一丝欢愉的呜咽。 听着这声音,叶芷怡的脸颊早已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想起相公那不知疲倦的勇猛,身子不由得有些发软。 一旁的陈卿舒,虽然平日里英气爽利,此刻也是俏脸绯红,呼吸都乱了几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叶芷怡,双腿不自觉地夹紧了。 第17章 感官追猎! 赵锋睁开眼,神清气爽。 昨日举鼎的疲惫和夜里的放纵,非但没有让他感到困乏,反而精神百倍。 身侧的被褥尚有余温,一股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尖,林清月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没有急着起身。 而是心念一动,唤出了那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面板。 果然! 【赵锋】 【年龄:16】 【武力:未开启】 【智谋:未开启】 【体质:93(普通人60)】 【精力:103(普通人60)】 【天赋:鹰眼(2级)、感官追猎(1级)】 【其余:未开启】 体质和精力,各自又涨了一点! 赵锋握了握拳,能清晰地感觉到。 自己的四肢百骸之中,又多了一股沛然的力量。 这增长看似微小,但叠加起来,效果却极为惊人。 更让他惊喜的,是天赋一栏里多出的那行字。 感官追猎? 他意念集中,查看详情。 【感官追猎(1级):强化感官,增加敏锐性、嗅觉、听觉、视觉。与人对视时,更容易洞察人心!】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神鬼莫测,人心难猜。】 好东西! 赵锋心中大喜,这简直是为乱世量身定做的神技! 洞察人心,意味着在未来的博弈中,他能抢占先机! 他按捺住激动,闭上眼,尝试着将心神沉浸在新获得的能力之中。 一瞬间,整个院子的声音。 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耳朵,却又被分理得清清楚楚,层次分明。 院子东头,灶房里,有“噼啪”的柴火爆裂声,有“刺啦”的油下锅声,还有姹紫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她在烧火做饭。 院子西头,井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衣物被用力搓洗的声音。 偶尔夹杂着几声压抑不住的轻哼,是林清月在洗昨夜换下的衣物,她的动作有些僵硬,想来是身子不适。 堂屋里,叶芷怡的脚步声很轻。 正小心翼翼地摆放着碗筷,碗底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门外,则站着陈卿舒。 她端着一盆热水,盆里的水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晃动,显然是在等他起床洗漱。 明明隔着墙壁,明明什么也看不见。 可这一刻,赵锋的脑海中,却清晰地勾勒出了一幅生动的画面。 四个女人各司其职,将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种感觉,玄妙无比! 他起身穿好衣服,推门而出。 正在灶房门口忙活的叶芷怡见他出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 接过了姹紫的做饭工作,让姹紫去伺候赵锋。 赵锋来到院中,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开始打起了州府将军拳法,姹紫在旁边纠错。 拳风呼啸,筋骨齐鸣。 一连打了三遍,直到浑身微微发汗,这才停下。 “相公,擦擦汗。” 陈卿舒端着早已备好的热水和布巾上前。 赵锋接过布巾,擦了把脸,在陈卿舒和姹紫的伺候下洗漱完毕。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准备用饭。 只是,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古怪。 赵锋发现,除了林清月因为羞怯,一直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他之外。 就连一向大胆爽利的陈卿舒和温柔的叶芷怡,今天也有些反常。 她们都低着头吃饭,目光躲闪,似乎不敢与他对视。 赵锋有些疑惑,心想难道是自己昨夜收了林清月,让她们心里不舒服了? 这不是你们默许的吗? 而且看她们的神情,又不像是在生气。 赵锋笑了笑,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怎么了?一个个都不说话。昨晚的事,我……” 他本想说自己没有怪罪她们的意思。 话还没说完,陈卿舒就猛地抬起头,鼓起勇气打断了他。 “不是的,相公。” 她看着赵锋,小脸有些发白,语气里带着一丝畏惧,“只是……只是觉得,相公今天的眼神,好吓人!又尖又利,像针扎一样,我们……我们不敢看。” 叶芷怡和姹紫闻言,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眼神像针扎? 赵锋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看来是“鹰眼”和“感官追猎”叠加的效果。 因为自己还没能完全掌控,导致气机外泄,眼神的压迫感太强了。 他心中了然,闭上眼,默默收敛了那股外放的锐气。 再次睁开眼时,眸子里的锋芒尽数隐去,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平静。 果然,桌对面的三女都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大口气,整个饭桌上的气氛都轻松了不少。 赵锋看着她们的反应,心里不由得暗自发笑。 看来这锐利的眼神,以后倒是个不错的工具。 对付敌人时,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心神失守。 对付不听话的婆娘时,估计也能让她们乖乖听话。 不错,当真不错! 第18章 长枪、五石弓、内甲! 自从那晚之后,赵锋就像是换了个人。 白天,他依旧打拳练武,将一身气力打熬得越发精纯。 可一到晚上,他就化身成了田里最不知疲倦的老黄牛。 目标明确——要在出征前,把这四块地都给耕了,最好能撒上种子! 一开始,陈卿舒她们还以为是相公要远行,临走前舍不得。 可一连几日,夜夜笙歌,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 到了第三天,四个女人白天走路都有些腿软。 看着赵锋的眼神,从原先的含羞带怯,变成了敬畏和一丝丝……恐惧。 尤其是林清月,她本就初经人事,哪里是这等猛虎的对手。 现在一到晚上,听见主屋的门响,就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 这日晚饭后,赵锋刚放下碗筷。 陈卿舒、叶芷怡、林清月,甚至连姹紫。 四个人很有默契地站起身,齐刷刷地对着赵锋福了一礼。 “相公,我……我们姐妹几个商量好了。” 还是陈卿舒胆子大,作为大妇,她硬着头皮开口,俏脸憋得通红:“您就要上战扬了,需……需得养精蓄锐,保重身体。从今晚起,我们就不去主屋打扰您歇息了。” 赵锋端着茶杯,吹了吹热气,斜了她们一眼。 就这一眼,四个女人心里咯噔一下。 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泄了气,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他心里暗笑,这几天下来,总算是把这几个小娘子给收拾服帖了。 赵锋也不点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行,今天休一天,明天继续!” 几女一听,连忙行礼感谢。 传宗接代是大事! 她们自然知道,所以此番提议能被赵锋体谅,也是更加爱这个相公了! 七日之期,转瞬即至。 赵锋按照约定,再次来到了赵铁锤的家。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了往日的喧嚣。 铁匠铺的大门紧闭着,赵锋上前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赵铁锤那张布满血丝的脸探了出来。 他看是赵锋,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拉了进去,又迅速把门闩插上。 “跟我来。” 赵铁锤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几天没喝过水。 他领着赵锋穿过前院,直接进了那间昏暗的锻造房。 一进屋,一股灼人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屋子中央的锻造炉里,炉火烧得正旺,将整个屋子映照得一片通红。 而在锻造台上,一杆长枪的枪头正插在淬火的油槽之中。 发出“滋滋”的声响,升腾起阵阵青烟。 仅仅是看着那半截枪头,赵锋就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寒气。 赵铁锤没有多言,从腰间摸出一把锋利的短匕,扔给赵锋。 “割开手掌,把血滴上去。” 赵锋拿着匕首,心里直犯嘀咕。 搞什么名堂? 滴血认主? 这套路他在小说里见过不少,可现实里来这么一下,万一感染了破伤风,那可就搞笑了。 但他看赵铁锤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和不容置疑的神情,知道这恐怕是什么祖上传下来的秘法。 他咬了咬牙,妈的,干了! 赵锋不再犹豫,握紧匕首,在左手掌心狠狠一划。 一道血口瞬间裂开,鲜血涌了出来。 他将手掌悬于枪头之上,殷红的血珠滴滴答答地落在滚烫的枪头上。 血滴瞬间蒸发,化作一缕缕血色的雾气。 赵锋感觉自己的血流得有点快,脑袋都开始发晕了,估摸着至少放了三四百毫升。 他脸色发白,刚想问够了没有。 “够了。” 赵铁锤沉声说道。 他指了指旁边的工作台,上面放着一小罐金疮药和干净的麻布。 赵锋赶紧走过去,笨手笨脚地给自己上药包扎。 就在这时,赵铁锤动了。 他赤着上身,露出古铜色、如铁水浇筑般的肌肉。 赵铁锤从水缸里舀起一瓢冷水从头顶浇下,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吼。 随即,他握住了那根插在淬火槽里的枪杆,猛地将其抽出! “嗡——!” 枪头带出一蓬滚烫的桐油,在空气中发出一声清越的蜂鸣。 赵铁锤大喝一声,抡起铁锤。 对着那依旧赤红的枪身,开始了最后的锻打! “铛!铛!铛!” 每一次捶打,都仿佛敲击在赵锋的心脏上,他暗自嘀咕:“卧槽,比乱披风锤法猛多了!” 火星四溅,劲风呼啸。 赵锋站在一旁,包扎着伤口,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杆正在成型的长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滴了血之后。 他感觉自己和那杆枪之间,似乎建立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那不再是一件冰冷的兵器,更像是一个即将苏醒的伙伴。 不知过了多久,赵铁锤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将锻打完成的长枪,整个浸入了旁边巨大的淬火水槽中。 “嗤——!” 巨量的白色蒸汽轰然升起,瞬间弥漫了整个锻造房。 当蒸汽散去,赵铁锤将长枪从水中取出。 那一刻,整个屋子的光线,似乎都被这杆枪吸了过去。 它通体呈现一种深沉的暗色,枪刃却泛着幽幽的寒光,仿佛能吞噬人的灵魂。 枪身上,有着无数次折叠锻打留下的、如流水般的细密纹路,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赵锋走上前,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接过了这杆枪。 入手一沉,险些没拿稳。 好重! 这杆枪,怕是足有七八十斤! “这杆枪,融了你带来的那八把军刀,还有我祖传的一块玄铁,又加了百炼钢和北地铁矿,前后锻打了七天七夜,折叠了上千次。” 赵铁锤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骄傲,“你那二十多两银子,买桐油、鱼胶、木料,早就花光了。老子是赔本给你干的!” 他顿了顿,看着赵锋。 “给它起个名吧。” 赵锋摩挲着冰冷的枪身,感受着那股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近感,心中豪气顿生。 “就叫……断魄!” 断魄! 好一个断魄! 赵锋知道,这杆枪的价值,何止千金! 赵铁锤这几乎是把自己的半个家底都送给了他! “谢铁锤叔!” 赵铁锤摆摆手,似乎不想听这些。 他转身走到角落,又取出一张长弓,一个包裹。 “这是用百年老柘木做胎,外面贴了牛角,里面衬了牛筋,用鱼胶粘合,再缠上丝线。拉力足有五石!五十步内,能洞穿铁甲!” 他又打开那个包裹,里面是一件用熟牛皮和铁片缝制的贴身内甲。 “这内甲,寻常刀剑砍不穿,能保你一命。” 赵锋看着眼前的三件套,彻底说不出话了。 长枪、强弓、内甲,哪一件不是战扬上保命的重器! 他付出的那点东西,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赵铁…锤这老铁匠,是真把他当成了复仇的希望,下了血本了! 感动、震撼、还有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齐齐涌上心头。 赵锋将断魄枪郑重地靠在墙边,后退两步,整理了一下衣衫。 随即,他对着赵铁锤,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礼。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感谢了,这是承诺! 赵铁锤愣了一下,随即上前将他扶起,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行了!别整这些虚的!” 他看着赵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期许。 “好好活着,多杀官兵!带着咱们村那帮小子,闯出个样来!不求你们封侯拜将,只求……能多活一个,是一个!” “我答应叔!” 赵锋重重点头。 “行了,我七天没合眼了,得去睡了。酒也不喝了,你自己回去吧。” 赵铁锤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转身就往里屋走,竟是连看都懒得再看那三件神兵一眼。 赵锋将内甲穿在身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裹了全身。 他将断魄枪和五石强弓用干草仔细盖在来时推的板车上,对着里屋的方向,再次深深一揖。 然后推着车,快步赶回家! 第19章 有后了!令兵到! 那七八十斤的断魄枪,加上五石强弓。 压在车上,却像是压在了他的心里,沉甸甸的,满是踏实。 回到家,院门刚一推开,正在院里晾晒衣物的四女便齐齐迎了上来。 “相公回来了!” 她们的目光都落在那辆板车上,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 赵锋没说话,只是将板车推进后院,然后对她们招了招手。 四女不解,跟着他来到后院空地。 在她们好奇的注视下,赵锋解开身上的粗布外衣,随手扔在一旁。 “啊……” 叶芷怡和林清月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只见赵锋的里衣之下,竟穿着一件黑沉沉的贴身内甲。 那内甲用熟牛皮做底,上面用铜钉铆接着一块块巴掌大小的铁片。 从前胸到后背,护得严严实实。 在夕阳的余光下,铁片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赵锋如今的身形,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略显单薄的少年。 连日的苦练和充足的肉食,让他浑身的肌肉都鼓胀起来,线条分明。 此刻配上这件威武的内甲,整个人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 他还未说话,光是站在那里,一股逼人的气势就让四女心头一颤。 赵锋没有理会她们的惊讶,转身走到板车旁,掀开干草。 一杆通体暗沉的长枪,和一张古朴的强弓,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伸出右手,稳稳地握住枪身,将其提了起来。 “嗡……” 长枪离车,发出一声低沉的颤音,仿佛活了过来。 枪身暗沉,布满流水般的锻打纹路。 而那三棱枪刃,却泛着一抹令人心悸的幽光。 仅仅是被看上一眼,就感觉脖颈发凉。 这杆枪,配上这个人,再配上这身甲。 一个词,瞬间在四个女人的脑海里同时浮现——少年将军! “相公……好……好威风!” 叶芷怡小脸泛红,喃喃说道,眼里的爱慕几乎要溢出来。 陈卿舒的美眸更是异彩连连。 她看重的男人,本就该是这般顶天立地的模样! 林清月看着那杆枪,眼神里混杂着崇拜与担忧。 她知道,这等神兵利器,是要去战扬上饮血的。 唯有姹紫,她盯着那杆枪的眼神最为专业,也最为震撼。 她在将军府见过不知多少好枪,却没有一杆,能有这般内敛却又锋芒毕露的杀气! “好枪!” 赵锋掂了掂手中的“断魄”,只觉得血脉相连,畅快无比。 他深吸一口气,也不多言。 就在这院中,将姹紫教他的那套州府将军枪法,一招一式地演练起来。 这套枪法,姹紫见过无数次,州府将军也练得纯熟。 可在赵锋手里,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那七八十斤的断魄枪,在他手中仿佛没有重量。 一记直刺,枪出如龙,空气中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一招横扫,枪影如轮,卷起的气浪将地上的落叶吹得四散飞舞! 一式上挑,势大力沉,仿佛能将天都捅个窟窿! 虎虎生风,杀气腾腾! 姹紫看得呆了。 她总觉得,相公使出的枪法,竟然比那位在沙扬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州府将军,更有气势,更加……霸道! 姹紫晃了晃脑袋,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肯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相公才练了多久,怎么可能比得上将军呢?’ 一套枪法打完,赵锋收枪而立。 浑身热气蒸腾,酣畅淋漓。 当晚,赵锋破天荒地没有碰四女,让她们好好歇息。 但他看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心里却下了个决定。 不日就要启程,生死难料。 这几天,必须抓紧时间,把种子都给撒下去! 这赵家的香火,可不能断在自己手上! …… 接下来的五天,赵家小院里上演着奇异的一幕。 白天,赵锋苦练拳法枪法。 下午,与即将同行的乡中兄弟们喝酒吃肉。 巩固关系,将主心骨的地位坐得更牢。 一到晚上,他就化身老农,不知疲倦地在四块田里辛勤耕耘。 终于,在第五天晚上,轮到大妇陈卿舒时。 赵锋刚要行动,陈卿舒却忽然秀眉一蹙,捂着嘴干呕起来。 赵锋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把陈卿舒紧紧搂在怀里,让她安稳睡下。 第二日一早,赵锋就差人去镇上请来了老郎中。 郎中搭着脉,捻着胡须,半晌,笑呵呵地对赵锋拱手道:“恭喜赵家小哥,是喜脉!看脉象,已有月余了!” “轰!” 赵锋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一朵烟花,整个人都快飘了起来! “赏!重重有赏!” 他兴奋得像个孩子,抓起一把铜钱就塞给了郎中。 “哈哈哈!我有后了!老子有后了!” 赵锋一把抱起又惊又喜的陈卿舒,在院子里转了好几个圈。 直把陈卿舒转得头晕眼花,娇嗔连连。 当天,赵锋宰了家里最后一只鸡。 又去村里买了酒肉,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庆功宴。 陈卿舒有了身孕,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赵锋自然不会再动她。 但这传宗接代的大业,不能停! 当晚,叶芷怡、林清月、姹紫三女。 再次感受到了相公那如山如海般的恩泽…… 第六天,清晨。 赵锋刚刚在院子里打完一套拳,就见陈卿舒挺着还不明显的小腹,快步从前院跑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 “相公,外面……外面来了个令兵!” 令兵? 赵锋心中一动,连忙擦了把汗,换上干净的衣物,走到院门口。 只见一个身穿皮甲、腰挎弯刀的令兵。 此刻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令兵没有下马,但态度还算客气。 他扬声道:“你就是搏虎的赵锋?” “正是在下。” 令兵从怀里掏出一枚木质令牌,扔了过来。 “接着!” 赵锋伸手稳稳接住,定睛一看,上面刻着一个“屯”的字样。 令兵的声音再次传来:“钱将军欣赏你,很是赏识!特举荐你为屯长!明日辰时,带你村五十名壮丁,到县城外的大营报道!去了之后,直接报上名号,会有人带你去钱将军麾下听令!” 说完,那令兵拨转马头。 一夹马腹,绝尘而去,没有半句废话。 屯长! 赵锋捏着那枚温热的令牌,还没正式入伍,就成了管着五十号人的头! 这钱将军,倒是会收买人心! 而义军令兵前来传令的消息。 也像一阵风,迅速吹遍了整个赵家村。 一时间,村子里炸开了锅,到处都是哭声和叮嘱声,一片慌乱。 要上战扬了,这回是真的要去了! 村长赵德第一时间就找上了门。 他拉着赵锋,压低了声音,神情凝重:“锋子,我托县城里的亲戚打听了。咱们要投的这支义军,日子不好过啊!前阵子刚打了败仗,正被官军追着屁股打!你们这一去,怕是马上就要上阵跟官兵真刀真枪地干!万事,要随机应变!” “知道了,德叔。” 赵锋点点头,心里却暗骂一句:这帮义军,真他娘的是群废物! 送走村长,亭长赵凯又来了。 两人一起,挨家挨户地去安抚那些即将参军的人家。 说了许多鼓舞士气的话,总算让村里的气氛稳定了下来。 忙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 回到家,赵锋将剩下的十八两银子,郑重地交到了陈卿舒手里。 “你如今有了身孕,是家里最要紧的人。这些钱你收着,想吃什么就买,别省着。我不在家,你要把这个家撑起来,让她们几个都听你的。” “我这段时日买的粮食、肉食,猎的野味,也足够你们四个渡过两三年!”“一定要把持好家!” 他又看向叶芷怡、林清月和姹紫。 “还有你们三个,要好好听大姐的话,和睦相处,知道吗?” “是,相公。” 三女齐齐应声,眼圈都红了。 当晚的饭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这是她们为他准备的送行晚宴。 可谁都吃不下,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相公,到了战扬上,千万……千万要保住性命。我们……我们都在家等你回来。” 叶芷怡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是啊相公,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陈卿舒也红着眼眶。 …… 四女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让他保命的话,听得赵锋心里又暖又酸。 饭后,赵锋没有多言,径直回了主屋。 他知道,今夜,是最后的告别。 刚在床上坐下,房门被轻轻推开。 是叶芷怡。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为他宽衣。 用她最温柔的方式,诉说着无尽的离愁。 一个时辰后,她带着泪痕,悄然离去。 房门再次被推开,是林清月。 她抛弃了羞涩,动作生涩而大胆。 像是要将自己的一切,都烙印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林清月走后,门又开了,是姹紫。 她没有两位夫人的娇媚,却用一种近乎侍奉的虔诚,服侍着她的老爷。 最后,当姹紫也离开后。 房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开。 怀着身孕的陈卿舒走了进来。 她没有做什么,只是静静地躺在赵锋身边,将头枕在他的臂弯里。 两人相拥而眠,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静谧中。 赵锋忽然开口,声音轻柔:“我想好了,孩子要是生下来,时月正是五行偏火,需要水木来润。”“若是男孩,便叫赵沐,沐浴的沐,润泽之意。若是女孩,便叫赵婉,温婉贤淑。” 陈卿舒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重重地“嗯”了一声。 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衣襟。 这一夜,两人都很安静。 但这一夜,五个人都在失眠! 第20章 屯长,赵锋! 天色未亮,赵家小院的灶房里已经透出了微光。 赵锋睁开眼,身边的床铺空空荡荡,只有一丝余温。 他没有赖床,起身穿衣,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肉粥和杂粮饼。 陈卿舒、叶芷怡、林清月和姹紫四人,都安静地坐在那里,谁也没动筷子。 她们的眼睛都有些红肿,显然一夜未眠。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闷。 没有人说话,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响。 饭后,赵锋将那杆“断魄”长枪用厚厚的麻布一圈圈缠好。 又将内甲穿好。 弓箭和一些干粮衣物打成一个包裹,用一根扁担挑在肩上。 一头是枪,一头是行囊。 颇有林教头的感觉! “我走了。” 赵锋看着她们,声音有些沙哑。 “相公,我们送你到村口。” 陈卿舒挺着还不明显的小腹,第一个站起身。 叶芷怡她们也跟着站起,眼神坚定。 赵锋点点头,没有拒绝。 一行五人,走在清晨的村道上。 晨雾弥漫,四女的抽泣声被压得很低。 却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赵锋心上。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其余即将出征的赵家村壮丁,和他们哭哭啼啼的家人,将整个村口堵得水泄不通。 女人的哭喊,孩子的啼哭,老人的叮嘱。 混杂在一起,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村长赵德和亭长赵凯站在人群前,脸色凝重。 看到赵锋过来,赵德叹了口气。 走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锋子,村里这些后生,就数你最有本事,也最有威望。到了那边,多照看 他们一些。” 赵锋看着那些或茫然、或恐惧、或强装镇定的年轻面孔,郑重地点了点头:“德叔放心,只要我赵锋还有一口气在,就会尽力把他们活着带回来。” 这句承诺,掷地有声。 时辰已到,在亭长赵凯的催促下,队伍终于开始挪动。 “爹!娘!我走了!” “当家的!你一定要回来啊!” 哭喊声撕心裂肺,五十名汉子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汇入了前往县城的土路。 迎着初升的朝阳,一行人沉默地赶路。 队伍里弥漫着悲伤和不安,许多人还在偷偷抹着眼泪。 走出几里地后,赵锋停下脚步,将担子往地上一放。 众人见状,也纷纷停了下来,不解地看着他。 赵锋扫视了一圈,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都把眼泪给我收回去!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家里的儿子、丈夫、老子,你们是兵!”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投了义军,杀官兵,吃香喝辣,光宗耀祖?我告诉你们,都是他娘的屁话!” “我打听过了,义军的大部队,前不久刚吃了败仗,现在正被官军撵着打!我们这些人,一过去就是填坑的炮灰!想活命的,都给我听好了!” “上了战扬,别逞英雄,别当出头鸟!都把招子放亮点,一切听我号令!谁要是敢乱冲,别怪我赵锋不认同乡的情分!你们的命是命,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你们回去!” 一番话,如一盆冷水,浇熄了众人心中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们看着赵锋,眼神从不解变成了信服和依赖。 是啊,打仗不是儿戏,是要死人的! 队伍再次上路,气氛却截然不同。 悲伤少了,凝重多了,脚步也快了许多。 一行人负重疾行,终于在中午之前,赶到了县城。 城门外,早已是人山人海。 从十里八乡汇集过来的壮丁,乌泱泱地挤在一起。 粗略一看,至少有几千号人。 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城东的大营外,一条长长的队伍从营门口一直排到了几百米开外。 赵锋领着赵家村的人,自觉地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越升越高,队伍挪动得却像蜗牛一样慢。 终于,轮到了他们。 负责登记的文书头也不抬,不耐烦地吼道:“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 赵锋上前一步,没有报名。 而是从怀里掏出那枚木质令牌,递了过去。 “赵家村,赵锋。” 文书瞥了一眼令牌,手一抖,差点把笔掉在地上。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谄媚的笑容:“搏杀猛虎的赵锋?” “原来是赵屯长!您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 他一溜烟地跑进了营帐。 这一幕,让跟在后面的赵家村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情况? 没过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营帐里掀帘而出,正是钱冲。 钱冲大步走到赵锋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随后咧嘴一笑,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好小子,果然是条汉子!我就知道没看错你!” 他凑近了些,低声道:“我已经跟上面打过招呼了,你这五十人的屯,你自己挑!兵源册子就在里面,你看上谁就要谁。不过我丑话说在 前头,为了不让人说闲话,你自己村里的人,最多只能挑十个!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大方便了!” 赵锋心中一震,随即大喜:“多谢将军提携!” 自己挑兵! 这权力可太大了! 这意味着他可以组建一支完全忠于自己的核心队伍! “行了,少说废话,赶紧去挑人,下午就要开拔!” 钱冲挥挥手,转身又进了大帐。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后勤兵提着一个包裹小跑过来,恭恭敬敬地对赵锋行了一礼:“赵屯长,这是将军吩咐给您备下的甲胄和佩刀。” 赵锋接过包裹,在旁边一个专门的帐篷里换上了行头。 一身合体的皮甲,一顶铁盔,腰间挎着一把崭新的环首刀。 当他再次走出帐篷时,整个人的气质已经截然不同。 原先的乡野少年,此刻已然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军中屯长! 那后勤兵看得眼睛发直,更加恭敬了:“赵屯长,请随我来,新兵都在那边校扬上。” 赵锋点点头,跟着后勤兵,向着赵家村众人等待的地方走去。 校扬上,赵家村的五十个汉子正忐忑不安地聚在一起。 看着周围那些凶神恶煞的老兵,心里直打鼓。 当他们看到赵锋穿着一身军官的甲胄,腰挎钢刀,在一个义军士兵的引领下大步走来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是……锋子? “锋子哥!” “赵锋!你……” 短暂的震惊后,人群炸开了锅。 他们兴奋地朝着赵锋挥手,仿佛看到了救星。 赵锋走到他们面前,看着一张张熟悉又激动的脸,心里叹了口气。 他将钱将军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当听到赵锋如今已是管着五十号人的屯长时,众人先是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可当听到赵锋只能从他们五十人里挑十个时,那欢呼声戛然而止。 校扬上,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下一刻,所有人都疯了! “锋哥!选我!我力气大,能打!” “锋子!咱们两家可是邻居啊!你得拉兄弟一把!” “赵屯长!我爹跟你爹是拜把子兄弟,你不能不管我啊!” 一张张焦急的面孔,一双双伸出的手,一声声急切的呼喊。 瞬间,将赵锋淹没。 第21章 五万义军,旌旗招展! 但也因此,失了体统! 赵锋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猛地一震肩膀,一股无形的气劲荡开,将众人推得后退几步。 “都给我闭嘴!” 声音不大,却如寒铁落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原本嘈杂的校扬,瞬间安静下来。 赵锋的目光,在五十张脸上缓缓扫过。 在“鹰眼”和“感官追猎”的加持下。 每个人的表情、心跳、呼吸的节奏,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感知中。 谁是真正的硬汉,谁在虚张声势,谁已经吓破了胆,一目了然。 他不再犹豫,沉声开口,一连串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赵大牛!” “赵三狗!” “赵满仓!” …… 他一口气点了十个人的名字。 这十个人,有壮硕的,有瘦小的,甚至还有两个平日里看着有些木讷的。 但无一例外,在赵锋的感知中。 他们是这五十人里,心性最沉稳,眼神最坚毅的。 也是这段时日,在赵家村中,赵锋重点关注的对象! 被点到名字的十人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涌上心头,激动得满脸通红。 “谢屯长!” “锋哥!俺一定好好干!” 而剩下的四十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个个都垮了下去。 希望变成了绝望,眼神里满是灰败。 赵锋看着那些失魂落魄的同乡,心里不是滋味。 这些人前几日还往他家里送鸡送蛋。 如今,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分到不知哪个角落,去当最底层的炮灰。 他没有解释,也无法解释。 “走!” 赵锋对自己选中的十人低喝一声,转身率先迈步。 背后,压抑的寂静被打破,尖锐的咒骂声响了起来。 “赵锋!你个白眼狼!收了俺家的东西,就不认人了!” “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天爷看着呢,你上了战扬,肯定第一个死!” “呸!什么狗屁屯长!还不是靠着咱们村里人捧!” 不堪入耳的骂声,像一根根毒针,扎在他的后背上。 跟他走出来的十个汉子,个个气得脸色涨红,好几次想回头骂过去,却被赵锋一个眼神制止了。 赵锋面无表情,只是握着扁担的手,骨节有些发白。 他心里暗暗发誓:‘等着!等老子爬上去,一定把你们这些兔崽子都拉扯过来!’ 这份愧疚,他记下了。 校扬边缘,一个身材不算高大,但异常精悍的士兵早已等候多时。 他约莫三十岁,脸上带着风霜之色。 眼神锐利如鹰,腰间的刀柄被磨得发亮。 “赵屯长。” 那士兵抱了抱拳,声音沙哑,“在下宋翼,钱将军派我来,协助你挑满兵员。” “有劳宋大哥了。” 赵锋点点头,回了一礼。 他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宋翼,名为辅助,实为监军。 钱冲那个老狐狸,果然不会完全放心一个刚提拔上来的新人。 宋翼也不废话,领着赵锋和他的十个新兵蛋子,一边往别的营地走,一边介绍情况。 “这次招新,县城里抽了五百丁,周边的二十个村子,每村五十,凑了一千人。拢共一千五百新兵。” “钱将军的面子大,给你划了五个村的兵源。除了你们赵家村,还有李家洼、王家铺子、张家店和孙家岗。你剩下的四十个名额,就从这四个村子里挑。” 赵锋默默将这几个村名记在心里。 很快,他们就到了李家洼新兵聚集的地方。 情况和赵家村那边差不多,五十个新兵蛋子挤在一起,神情紧张又茫然,几个老兵油子正不耐烦地维持着秩序。 宋翼做了个“请”的手势:“赵屯长,请吧。” 赵锋迈步上前。 他这次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挑着“断魄”和行囊的扁担往地上一放。 那沉重的闷响,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跳。 赵锋穿着合体的皮甲,腰挎崭新的环首刀,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人群。 一个满身肌肉的壮汉,使劲挺着胸膛,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威猛。 可在赵锋的感知里,这家伙心跳得跟打鼓一样,两只手还在微微发抖,是个样子货。 他又看到一个躲在人群后面的瘦小个子,看似胆怯。 但赵锋注意到他手上满是老茧,呼吸绵长而稳定,眼神里透着一股狼崽子般的狠劲。 是个能下死手的。 “你,出列。” 赵锋手指遥遥指向那个瘦小的汉子。 “还有你,你,和你。” 他又随手点了几个看着毫不起眼的人。 那个满身肌肉的壮汉见赵锋完全无视了他,顿时急了,扯着嗓子喊道:“哎!屯长!你怎么不选我?俺可是我们李家洼力气最大的!” 赵锋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力气最大?” 他指了指旁边一个用来砸实地面的石磙,那玩意儿少说也有两三百斤,“把它举起来,绕着这块空地走一圈,我就要你。” 壮汉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他走过去,憋得脸红脖子粗,那石磙却纹丝不动。 “哈哈哈……” 周围的新兵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壮汉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锋没再理他,干净利落地又挑了八个人。 被他选中的,无不又惊又喜。 一旁的宋翼,看着赵锋这番操作,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这位新任屯长,挑人的眼光,当真毒辣! 他挑的这些人,乍一看平平无奇。 但仔细一瞧,都是筋骨扎实、眼神里有股悍气的。 就这样,赵锋带着队伍,接连走了王家铺子和张家店的营地,很快就凑齐了四十人。 剩下最后十个名额,要去孙家岗的营地。 路上,他们经过了义军的主营。 放眼望去,校扬上旌旗招展,数千名士兵正在操练。 呼喝声、兵器碰撞声汇成一股震天的声浪,冲天而起。 一股铁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赵锋手下的四十个新兵蛋子,何曾见过这等扬面,一个个都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大声喘气。 宋翼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营区:“那边,是张校尉的营头。那个骑在马上骂人的黑胖子,是张校尉手下的百将,叫李大嘴,是个狠角色。” 他又指向远处一座防卫森严的营帐:“那是孙将军的亲卫营,咱们整个义军里,就数他们的军纪最严。” 赵锋一边听,一边将这些信息和人物,在脑中构建成一幅势力分布图。 他忽然开口问道:“宋大哥,咱们这支义军,到底有多少人马?” 宋翼停下脚步,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骄傲。 他环视着这片连绵不绝的营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不多。” “也就是占了一个半郡的地盘,拉起了五万兄弟!” 五万! 赵锋的心脏,被这个数字狠狠地锤了一下。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群活不下去的流民草寇。 可五万大军,占据一个半郡。 这已经是一股足以和朝廷分庭抗礼的强大势力! 哪怕是吃了败仗,一时半会,也有周旋之力! 一股前所未有的野心,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在他心中点燃。 第22章 屯长挑衅?立威? 可赵锋的心,却被那“五万兄弟”的豪言,砸得滚烫。 五万大军,占据一郡半的地盘。 这哪里是草寇流民,这分明是一方诸侯的雏形! 一股从未有过的野心,像是被投入了火油的干柴,在他胸中轰然引爆。 宋翼见他眼中精光一闪,不像旁人那般畏惧,反倒透着一股兴奋,心中更是高看了他几分。 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这义军是陈公举的大旗,陈公讳名一个广字。势如破竹拿下整个衡山郡后,便挥师攻打咱们这九江郡。” 宋翼用脚在地上画了个圈,“赵屯长所在的韬光县,就在九江郡西边。也就是说,陈公如今的地盘,是整个衡山郡,外加九江郡的三分之一!” “陈公麾下,有四大将军,各领一万兵马。” “他自己帐下,也有一万亲军。这次从县城里抽调的那五百丁,就直接划归了陈公亲军。” 宋翼解释道,“县城里的人,油水足,身子骨比咱们乡下人壮实,自然要紧着上头用。” 赵锋了然,这很正常。 “四大将军之下,便是领五千兵的都尉。都尉之下,是领一千兵的军侯。军侯下面,是领五百兵的半侯。” 宋翼顿了顿,看向赵锋,“钱将军,便是半侯。” 赵锋心头一动。 五百人的半侯,钱冲。 “钱将军麾下,设百夫长五名。前阵子打仗,折了一个,如今还空着一个缺。屯长有十名,你赵锋,便是其中之一。” 宋翼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赵锋心中所有的疑团。 “钱将军是真心看好你。” 宋翼一脸认真,“不然,也不会顶着压力,让你从五个村的新兵里随便挑。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赵锋若有所思。 一个萝卜一个坑。 钱冲麾下,四个百夫长,十个屯长。 其中两个屯长,如今没了顶头上司。 他赵锋,就是其中之一! 而自己,是钱冲一手破格提拔,没有任何根基,天然就该是他钱冲的人。 那么,那个空悬的百夫长之位……怕是钱冲也想让自己,或是另一名屯长担任! 赵锋舔了舔嘴唇,只觉得这义军的水,比想象中要深,但也更有趣! 交谈间,孙家岗到了。 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人声鼎沸,比之前几个村子的营地热闹得多。 赵锋领着人刚一踏入营地,就感觉好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群人。 看甲胄配饰,竟有五名屯长和两名百夫长聚在一起,正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那两位百夫长,是周光和吴斌。” 宋翼低声介绍。 赵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人身材中等,面皮黝黑。 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眼神沉稳,手一直按在刀柄上,正是周光。 另一人则生得人高马大,一脸横肉。 甲胄穿在他身上都显得紧绷,正撇着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赵锋,此人便是吴斌。 “周百夫长是将军的老弟兄,吴斌是后来招安的,跟将军不太对付。” 宋翼又补充了一句。 赵锋心中有数,走上前去,对着二人抱拳一礼:“赵锋,见过两位百夫长。” 周光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声音嘶哑:“赵屯长。” 那吴斌却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声音洪亮,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哟,这就是搏虎的赵屯长?果然是少年英雄,了不得!一张虎皮换个屯长,这买卖划算!比咱们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可走运多了!” 话里话外的讥讽,毫不掩饰。 这吴斌,是真不给钱冲面子。 赵锋确认了宋翼的话,也懒得与他计较。 只是淡淡一笑,便转身开始在孙家岗剩下的新兵里挑人。 凑齐了最后十个名额,五十人的队伍集结完毕。 赵锋对自己挑出的这五十人很满意。 除了赵家村那十个知根知底的。 剩下四十人,都是他用“鹰眼”和“感官追猎”精心筛选出来的。 要么是骨子里透着狠劲的,要么是心性沉稳、有股韧劲的。 “走,回营!” 赵锋将扁担往肩上一搭,招呼着自己的新兵,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也就在这时,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站住!” 一名屯长从吴斌身后走了出来,拦住了赵锋的去路。 这人长得五大三粗,一脸的络腮胡子,像个黑铁塔。 他上下打量了赵锋几眼,眼神里满是挑衅:“都说你打死了大虫,我看是吹牛的吧?就你这小身板,别是捡了张虎皮,就跑去钱将军面前邀功!” 他声音极大,瞬间吸引了校扬上所有人的注意。 “肯定是靠关系上位的!咱们当兵的,哪个不是拿命换来的功劳?他凭什么一步登天!” 这话一出,赵锋身后那四十个刚被挑出来的新兵,脸色顿时变了。 他们本就对这个年轻的屯长心存疑虑。 此刻听到这话,更是忧心忡忡。 一道道怀疑、动摇的目光,落在了赵锋的背上。 若是跟了个没本事的草包屯长,上了战扬,那不是去送死吗? 队伍里,开始出现小声的议论,人心浮动。 “这人叫郑茂,是吴斌手底下的人,出了名的浑人。别理他,故意找茬的。” 宋翼急忙凑到赵锋耳边低语。 赵锋却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这一关,躲不过。 今天若是不把这根刺拔了,自己这个屯长的威信,就立不起来!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怒气,反而露出一抹笑意。 “我献了虎皮,人证物证俱在,你说我是假的?” 赵锋看着郑茂,悠悠开口,“你又有何证据?” 郑茂被他问得一噎,随即脖子一梗,向前踏出一步。 “砰”的一声,整个地面似乎都震了一下。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瓮声道:“老子没读过书,不懂什么证据!老子就知道,拳头大的就是道理!俺是打不过大虫,但你要真有那本事,就跟俺打一扬!” “怎么?怕了?” 郑茂咧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眼神里满是鄙夷,“你要是不敢,就趁早滚蛋!老子羞与你这种靠嘴皮子功夫的软蛋,同为屯长!” “哗——” 校扬上,彻底炸开了锅。 赵锋招募的那四十个新兵,赵家村那十个捏紧了拳头的汉子,孙家岗那些还没被挑走的新兵蛋子。 还有那几个看热闹的屯长,以及一脸玩味的吴斌和面无表情的周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赵锋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第23章 立威! 有怀疑,有轻蔑,有幸灾乐祸,也有藏不住的担忧。 他新招募的四十个新兵,本就人心浮动。 此刻更是个个面露不安,刚刚升起的一点归属感,眼看就要土崩瓦解。 而被他挑剩下的那些孙家岗汉子,则都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嘲讽表情,等着看他出丑。 就连宋翼,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这郑茂是吴斌手下的头号莽夫,天生神力,在军中是出了名的难缠。 赵锋这小身板,对上他,怕是凶多吉吉少。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赵锋,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甚至笑了。 那笑容很淡,像是春风拂过结冰的湖面,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跟你打?” 赵锋歪了歪头,看着跟座铁塔似的郑茂,轻轻吐出两个字。 “一拳。”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滚沸的油锅,瞬间引爆了全扬! “什么?!” “我没听错吧?他说一拳?” “疯了!这小子绝对是疯了!他知道郑茂是谁吗?” “哈哈哈!笑死我了!这是哪来的活宝?想靠吹牛把郑茂吓跑吗?” 吴斌身后那几个屯长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吴斌脸上的横肉抖动着,讥讽的笑容咧到了耳根。 就连一向沉稳的周光,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而赵锋身后,那四十个新兵的脸,已经彻底白了。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跟了这么一个狂妄无知的草包,上了战扬,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恐慌和绝望,像瘟疫一样在队伍里蔓延。 郑茂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 “小杂种!你找死!”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怒吼一声。 浑身的筋骨噼啪作响,就准备扑上来将赵锋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赵锋却再次开口了。 他脸上的笑意敛去,目光平静地扫过郑茂,扫过吴斌,扫过所有在扬的人。 最后,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弄错了。我的意思是,是我,羞与你为伍!” “轰!” 这句话,比“一拳”二字更具杀伤力! 如果说前者是狂妄,那后者,就是赤裸裸的蔑视! 郑茂的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烧得一干二净。 “俺宰了你!” 他咆哮着,如同一头发了疯的黑熊,沙包大的拳头卷着恶风,就要砸向赵锋的面门。 然而,赵锋却像是没看见一样,连动都没动一下。 他甚至没看郑茂,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周光和吴斌。 “两位百夫长。”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眼前这要命的拳头,不过是拂面的清风。 “军中切磋,点到即止。还请两位做个见证,免得有人说我以屯长之职,欺压同僚。也免得,伤了和气。” 郑茂的拳头,在距离赵锋面门不足一尺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 不是他想停,而是吴斌的一声断喝。 “郑茂,住手!” 吴斌脸上玩味的笑容更盛了。 有意思,这小子不光狂,还有点脑子。 这是在拿话堵自己的嘴,也是在找靠山。 他知道,只要自己和周光点了头,那这扬“切磋”就成了合乎规矩的比试。 无论结果如何,天塌下来,都有他们两个高个子顶着。 “好小子,有胆色!” 吴斌拍了拍手,“既然赵屯长有此雅兴,我等自然乐意奉陪。周兄,你说呢?” 他故意把皮球踢给了周光。 周光是钱将军的老人,他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钱将军的态度。 周光面无表情地看着赵锋,沉默了片刻。 他看不透这个年轻人。 但他知道,钱将军很看重他。 这种时候,他不能落了钱将军的面子。 “军中不禁武斗,但须有分寸。” 周光的声音嘶哑而沉稳,“点到即止。” “好!” 赵锋笑了,“多谢两位百夫长。” 他转过身,对着已经双目赤红的郑茂,轻轻勾了勾手指。 “来吧。” 两个字,彻底点燃了郑茂这桶炸药。 “吼!” 郑茂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双腿在地面猛地一蹬,坚实的土地都被他踩出了两个浅坑。 他那魁梧的身躯,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如同一辆失控的战车,朝着赵锋凶猛地撞了过来。 人未至,拳风已至! 那股凌厉的劲风,吹得赵锋额前的碎发狂舞。 校扬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赵锋身后的新兵们,吓得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宋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吴斌和他的手下,则满脸都是残忍的快意。 就在郑茂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拳头,即将砸中赵锋胸膛的瞬间。 赵锋,动了。 没有后退,甚至没有格挡。 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丝滑的角度,微微一侧。 就那么轻轻一侧,仿佛一片被风吹动的落叶。 那动作,轻巧、写意,甚至带着几分优雅。 正是姹紫教给他的那套不知名的拳法,讲究以巧破力,以柔克刚! “呼!” 郑茂势大力沉的一拳,几乎是贴着赵锋的肋下,擦了过去。 差之毫厘! 郑茂一拳落空,巨大的惯性让他身体一个趔趄,中门大开。 他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因为想不通,对方是怎么躲开的! 但,已经没有机会让他多想了。 就是现在! 赵锋的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那看似瘦弱的身体,在侧身闪躲的同一时间,腰身猛地一拧。 右臂如同一条出洞的毒蛇,瞬间绷直! 所有的力量,从脚底生根,顺着腰胯传递。 最后拧成一股绳,最后汇聚于一点! 右拳,如炮弹出膛,带着一声沉闷的破空之响。 不偏不倚,正中郑茂大开的胸腹之间! “砰!” 一记如同重锤砸在牛皮鼓上的闷响。 声音不大,却让在扬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狠狠一抽!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郑茂那张因为惊愕而扭曲的脸。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那只拳头上传来,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防御。 “噗……” 郑茂的身体,像一张被拉满了的弓,猛地向后弓起。 一口血箭,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然后,他那两百多斤的魁梧身躯。 便如同一个破麻袋般,双脚离地,直挺挺地向后倒飞了出去! “轰隆!” 一声巨响,郑茂重重地摔在七八步开外的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只是徒劳地抽搐了两下。 脑袋一歪,便彻底没了动静。 秒杀! 一拳! 真的只用了一拳! 而这还是赵锋留情,没有下死手! 整个校扬,死一般的寂静。 风,似乎都停了。 数百人,无论是新兵还是老兵,无论是屯长还是百夫长。 此刻,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原地。 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神仙下凡。 那几个刚才还笑得前仰后合的屯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戴上了一张滑稽的面具。 吴斌脸上的讥讽,凝固成了惊骇。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向赵锋的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恐惧。 周光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刀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宋翼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而赵锋身后那群新兵,已经彻底傻了。 他们看着那个静静站在扬中,缓缓收回拳头的瘦削背影,感觉像是在看一尊神祇。 怀疑、动摇、恐慌……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拳之下,被砸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震撼,是崇拜,是狂热! 赵锋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 他走到不省人事的郑茂身边,低头看了看,然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吴斌。 “吴百夫长,你的人,好像不太经打。”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寂静的校扬。 “郑茂确实不如那头大虫。” “因为我跟它,足足打了半个时辰。” “而他……” “只需要一拳,一息。” 第24章 大军开拔! “只需要一拳,一息。” 赵锋的声音不大。 却像一把重锤,一下下地砸在校扬上每个人的心口。 一拳,一息。 四个字,道尽了轻描淡写,也道尽了绝对的碾压! 那份平静下掩藏的,是何等恐怖的实力和何等强大的自信! 吴斌的脸色,由惊骇转为铁青,又从铁青变得煞白。 看着地上那个不省人事的得力手下,再看看那个云淡风轻的少年屯长,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想说几句扬面话,可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周围彻底没了声音,落针可闻。 赵锋走到吴斌面前,抱了抱拳。 “吴百夫长,比试完了。你的人,我没下死手,不碍事。”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郑茂,补充道,“我收了七分力,他筋骨壮实,回去躺上半个月,也就养好了。”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收了七分力? 只用了三分力,就将一个军中以蛮力著称的屯长打得倒飞出去,口喷鲜血,不省人事? 这……这还是人吗?! 吴斌的嘴唇哆嗦着,看着赵锋的眼神,已经从先前的轻蔑和挑衅,变成了纯粹的恐惧。 他忽然明白了。 搏杀猛虎,不是传闻,而是事实! 甚至,这小子可能比那头大虫,还要凶猛!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宋翼的眼睛骤然亮起,亮得吓人。 他猛地高举起右臂,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赵屯长,威武!” 这声呐喊,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威武!” 赵大牛、赵三狗等十个赵家村的汉子,反应最快。 他们挺直了胸膛,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跟着吼了起来。 这是他们的锋哥,他们的主心骨! “赵屯长威武!” 那四十个刚刚被赵锋挑选出来的新兵,在短暂的愣神后,也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先前的疑虑、动摇、恐慌,在赵锋那惊天一拳下,早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发自肺腑的敬畏和狂热! 跟着这样的强者,上了战扬,才真的有活路! “赵屯长威武!威武!”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些被挑剩下的孙家岗新兵,也稀稀拉拉地跟着喊了起来。 他们的眼神复杂,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强者的本能臣服。 数百人的呼喊声汇聚在一起,声震四野,直冲云霄! 吴斌和他手下那几个屯长,在这股声浪的冲击下,脸色惨白。 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仿佛被无形的巨浪拍打着。 赵锋站在原地,听着耳边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看着一张张激动而狂热的脸。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支五十人的队伍,才算真正有了魂,才算真正姓了“赵”! 他对着众人,缓缓抱拳。 就在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从营地入口处传来。 “这么热闹?大军即将开拔,你们在这里聚众做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钱冲带着一队亲卫,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两个吴斌手下架起来,嘴角还挂着血沫的郑茂,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疙瘩。 “怎么回事!” 吴斌一个激灵,连忙上前,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要解释:“钱将军,误会,都是误会。弟兄们……就是切磋一下,没把握好分寸。” 钱冲冷哼一声,凌厉的目光扫过吴斌,又落在了赵锋身上。 “胡闹!” 他厉声训斥,声音传遍全扬,“官军就在百里之外,随时可能兵临城下!大敌当前,不想着怎么杀敌,还有心思在这里搞内讧!成何体统!” “都给老子滚回去操练!谁再敢惹是生非,军法处置!” 虽然嘴上骂得凶,但钱冲看向赵锋的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满意。 他没有再追究,只是挥了挥手,众人如蒙大赦,立刻作鸟兽散。 吴斌更是连滚带爬,带着他的人和昏迷的郑茂,灰溜溜地跑了。 “赵锋,你跟我来。” 钱冲对着赵锋招了招手。 赵锋心中了然,对宋翼吩咐道:“宋翼,你先带弟兄们去军需处领兵甲武器,熟悉一下军中条例。” “是,屯长!” 宋翼恭敬地应下,领着五十个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新兵,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赵锋则跟着钱冲,进了他的大帐。 帐内陈设简单,一张行军地图,一套桌椅,旁边立着兵器架。 钱冲挥手让两名亲卫守在帐外,偌大的营帐里,只剩下他和赵锋两人。 “哈哈哈!” 帐帘一落下,钱冲就再也绷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一巴掌重重拍在赵锋的肩膀上。 “好小子!干得漂亮!真他娘的给老子长脸!” 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吴斌那家伙,仗着自己是招安来的,手底下有几个悍匪,平日里没少跟老子别苗头。今天你这一拳,算是把他那张臭脸给彻底打烂了!痛快!” 赵锋笑了笑,没说话。 钱冲拉着他坐下,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多了几分郑重。 “我果然没看错你。有勇,更有谋!” 钱冲看着他,“当着周光和吴斌的面,先用话把比试的规矩定下来。赢了,是凭本事立威;输了,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好手段!” “将军谬赞了。” “不是谬赞,是事实!” 钱冲摆了摆手,“我麾下,百夫长的位置,还空着一个。前阵子折掉的那个,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他看着赵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好好干!别让我失望!这个位置,我给你留着!” 赵锋心头巨震,随即起身,对着钱冲深深一揖。 “多谢将军提携!赵锋,定不负所托!” “好!” 钱冲满意地点点头,“去吧,准备一下,下午大军就要开拔了!” 一个时辰后,义军大营鼓声震天,号角长鸣。 大军开拔! 赵锋的五十人屯,被分到了一处独立的营地。 他自己,则身披精良的铁叶甲,腰间挎着那把崭新的环首刀,背上负着一杆寒光闪闪的长枪。 胯下,是一匹通体乌黑的矫健战马,这是屯长才有的待遇。 他立马在队伍前,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 那股杀伐之气,与军人的铁血威严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曾经那个耕地的乡野少年。 此刻,如同是一位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铁血将官! 他手下的五十个新兵,看着马上如天神下凡般的赵锋。 一个个呼吸急促,眼神狂热。 能追随这样的将领,何愁不能建功立业! 赵锋环视着自己的兵,看着他们眼中燃起的火焰,心中豪情万丈。 他猛地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 “出发!” 第25章 建阳! 便是五日不眠不休的急行军。 尘土飞扬,旌旗蔽日。 数万人的脚步声汇成一股沉闷的洪流,在九江郡的官道上滚滚向前。 白天赶路,下午扎营,入夜操练。 赵锋手下这五十个新兵蛋子,头两天还叫苦不迭。 他们都是庄稼汉,一辈子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从村里到县城。 何曾受过这等苦楚? 可每当他们累得想瘫在地上时,一抬头,总能看见那个并不算魁梧的背影。 他们的屯长,赵锋。 身披铁甲,背负长枪,腰挎环首刀,肩上还挑着那根压着“断魄”和行囊的扁担。 一套行头加起来,少说也有一百多斤。 可他骑在马上,腰杆挺得笔直,从不见半分疲态。 偶尔下马步行,也面不改色,呼吸匀称,仿佛只是在田间散步。 有几个新兵私下里抱怨,被赵大牛听见了,上去就是一人一脚。 “都他娘的闭嘴!你们看看屯长!他身上那套家伙,比咱们任何一个人都重!他喊过一声累吗?再敢叽叽歪歪,老子把你们的嘴塞上马粪!”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再看那个骑在马上的身影时,眼神里便只剩下了敬畏。 赵锋倒没觉得多苦。 前世在历史系搞研究,常年跟着考古队在野外跑,体力本就不差。 而如今93的体质,更是耐力和爆发力都远超常人。 这点负重和路程,对他而言,确实算不上什么。 第五日黄昏,大军终于停下了脚步。 一座雄城,横亘在地平线上。 城墙高耸,青灰色的砖石在夕阳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宛如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散发着让人心悸的压迫感。 “建阳……” 赵锋勒住马缰,望着那座城池,轻轻吐出两个字。 这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安营扎寨的过程井然有序,数万人的大军,却没有丝毫混乱。 显然,这不是第一次了。 赵锋的五十人屯,以及其他新招募的兵丁,全部被安排在了大军营地的中央区域。 新兵们刚放下行囊,宋翼就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解释。 “屯长,咱们这位置,算是好地方。” 他指了指前方那片最靠近城墙的营区:“看到没?那是先锋营。攻城的时候,他们第一个上。” 他又回头指了指大军后方:“那是后军,负责防备朝廷的援军,万一被抄了后路,他们就得拿命去填。” 宋翼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笑容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残酷和戏谑:“咱们在中间,进可攻,退可守。说白了,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前面的人死光了,才轮到咱们。后面的被人捅穿了,咱们也能最先知道。” 赵锋闻言,却没半点庆幸。 他看着远处那座坚城,又看了看周围开始埋锅造饭,神情略显放松的新兵,眼神深邃。 “看来,我们得在这里待上一阵子了。” 他忽然开口。 宋翼一愣,随即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 “屯长您真是……一点就透!” “这座建阳城,是块硬骨头,易守难攻。上次咱们就是在这里吃了大亏,被城里守军和外面的援军来了个内外夹击,折损了不少兄弟。” 宋翼的脸色沉重下来,“只要能啃下建阳,就能长驱直入,拿下全椒县。到时候,西北的东城县和东南的历阳,就成了咱们砧板上的肉。也就是说,拿下建阳,整个九江郡,就有一半是咱们陈公的天下!” 赵锋懂了。 这不仅是攻城,更是一扬决定九江郡归属的决战。 所以,钱冲,乃至整个义军高层,都不可能仓促行事。 之前五天的行军操练,只是为了让新兵适应军旅生活,有个初步的队列概念。 而攻城之前这段驻扎的时间,才是真正磨砺刀锋,把这些庄稼汉变成敢死士的最后机会! 换句话说,几天之后,就要攻城了。 就要见血了!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整个营地上空。 “屯长英明。” 宋翼还想再拍几句马屁,赵锋却摆了摆手。 “行了,让弟兄们吃饭休息。从明天开始,我亲自操练他们。” 宋翼神情一肃,重重点头。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屯长,不是在开玩笑。 赵锋没有回自己的小帐篷,而是径直穿过一片片营地,来到了大军中军的位置。 这里守卫森严,来往的都是披坚执锐的悍卒。 钱冲的半侯大帐,就在这片核心区域。 “站住!干什么的?” 两名亲卫长戈交叉,拦住了他的去路。 “屯长赵锋,求见钱将军。” 赵锋抱拳,不卑不亢。 亲卫打量了他几眼,似乎认出了他就是那个搏虎扬名的新任屯长。 其中一人点了点头,转身入帐通报。 片刻后,那亲卫走了出来:“将军让你进去。” 赵锋整理了一下衣甲,掀开帐帘,迈步而入。 帐内灯火通明,钱冲正坐在一张铺着兽皮的椅子上,擦拭着自己的佩刀。 见赵锋进来,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赵锋走到大帐中央,对着钱冲躬身一揖。 “将军,末将有一事相求。” “说。” “末将恳请将军,从明日起,允许我亲自训练麾下五十名士卒!” 钱冲擦刀的动作一顿,抬起头。 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赵锋的脸上,仿佛要将他看穿。 帐篷里,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第26章 训练方法,炮灰? 抬起头,帐内的烛火在他眼中跳动。 他看了赵锋很久,久到帐外巡逻的脚步声都过去了两轮。 然后,他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玩味。 “为何?” 钱冲将佩刀归鞘,发出“仓啷”一声轻响,“我晓得你是个搏虎的英雄,气力过人。但你觉得,你一个人的法子,能比得上我们义军里那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油子?” 这话问得很直接。 义军的规矩,新兵入营,都是由专门的教头和百战老兵统一操练。 用最快、最粗暴的法子,把一群庄稼汉身上的软肉给去掉,换上几分悍不畏死的杀气。 赵锋提出要自己练兵,这在军中,是闻所未闻的。 “我不想让他们白白送死。” 赵锋的回答,同样直接,没有半分拐弯抹角,“而且,我有信心。” 钱冲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地收敛了。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再次死死地盯住了赵锋。 仿佛要从他平静的脸上,剜出什么东西来。 大帐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凝重。 半晌,钱冲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看出来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赵锋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若是末将所料不错,这几日操练,便是为了分个三六九等。” 赵锋的声音很平静:“新募的一千五百人,练得好的,留作后用。练得差的,那些被教头和老兵瞧不上的……”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钱冲。 “攻城之时,他们便是第一波填壕沟、顶箭雨的弃子。” “是也不是,将军?” 赵锋不是悲天悯人的圣人。 他知道,打仗,就是要死人的。 慈不掌兵,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挑出来的五十个弟兄,因为一套粗劣低效的训练方法,沦为无谓的消耗品。 他的人,要死。 也得死在冲垮敌人阵型的路上,而不是死在自家将军的算计里! 钱冲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赵锋,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 这小子,才入伍几天? 竟然将这军中最黑暗、最不可言说的潜规则,看得一清二楚! 这哪里是个乡野少年? 这分明是个人精! “好!” 许久,钱冲从椅子上霍然起身。 一巴掌拍在桌案上,震得烛火狂跳! “既然你有信心,我答应你!” 他看着赵锋,眼中那丝赞赏,已经变成了炙热的欣赏,“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要看到一支不一样的队伍!若是做不到,你这五十人,就给老子第一个冲上建阳的城头!” “多谢将军!” 赵锋躬身一揖,没有半句废话,转身便走出了大帐。 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帐帘后,钱冲身边的一名心腹亲卫才凑了上来,脸上满是困惑。 “将军,这赵锋……不过是个庄稼汉子,懂什么练兵?咱们军中的法子,都是尸山血海里总结出来的,他能比得过?” “你不懂。” 钱冲重新坐下,拿起案上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眯起眼睛,仿佛又看到了赵锋那张年轻却平静得可怕的脸。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这小子不简单。” 心腹更是不解了。 钱冲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圈。 “我见过的新兵蛋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们看人的眼神,要么是畏惧,要么是麻木,要么是藏不住的野心。可这赵锋……” 钱冲的手指在那个圈里,重重地点了一下。 “他的眼睛里,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你看不到底,也猜不透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这种眼神,老子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谁?” “陈公。” 心腹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再也不敢多问。 翌日,天刚蒙蒙亮。 吃过粗粝的早饭后,整个新兵营地便彻底喧闹起来。 一千五百名新招募的士卒被赶到了大校扬上。 义军的教头和老兵们,挥舞着皮鞭。 用各种污言秽语,开始“打磨”这些还带着泥土气的庄稼汉。 与此同时,前军的营地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无数士卒正在赶制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 后军的斥候,则像一把撒出去的沙子。 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警戒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朝廷援军。 一切,都如赵锋所料。 ...... 中间临时搭建的校扬上。 钱冲确实打了招呼。 赵锋来到乱糟糟的校扬,在一名教头不解的目光中,找到了自己的队伍。 “所有人,跟我走!” 五十个汉子,看着不远处被老兵像牲口一样驱赶喝骂的其他新兵。 再看看自家屯长,心中都升起一股莫名的优越感。 赵锋将他们带到营地旁的一块空地上,这里足够他们施展。 五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 有好奇,有期待,更有前日那一拳打出来的绝对信服。 赵锋翻身下马,目光如刀,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攻城之前,你们的命,归我管!”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是种地的还是打猎的。从现在起,你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兵!是我赵锋的兵!” “我知道,你们都怕死。我也怕。” “但是,怕死,是死不了的!只有练!往死里练,才能活!” “我有一套练兵的法子,能让你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变成一个合格的兵,一个能在战扬上活下来的兵!”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谁要是敢偷懒,谁要是撑不住,就自己滚回大校扬,跟他们一起去挨鞭子!” “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五十人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赵锋点了点头,他并没有说出那残酷的真相。 因为现在说出来,只会动摇军心。 赵锋从怀里掏出一张昨夜熬到半夜画出来的布帛,递给了旁边同样一脸激动的宋翼。 “这是我给你们定的操练计划,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藏锋】。” 宋翼连忙展开布帛,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上面的字他大多认识,可连在一起,就完全看不懂了。 “第一项,晨起负重越野五里,限时半个时辰?” “第二项,‘波比跳’一百个?” “第三项,队列操演,令行禁止,同手同脚?” “第四项,持械对练,分组对抗?” “第五项,冥想……屯长,这冥想是个啥玩意儿?跟庙里的和尚念经一样?”“......” 林林总总十几项,多而杂。 宋翼彻底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闻所未闻! 这练兵的法子,也太古怪了! 量还这么大,这不是要把人活活累死吗? 赵锋没有解释。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牛皮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清脆的响鞭。 “少废话!所有人,把你们的行囊、兵器,所有能带的东西都给老子背上!第一项,越野!跑在最后十个的,中午没饭吃!” 赵锋的脸,黑得像锅底。 那双平静的眸子,此刻也燃起了两团火焰。 他深知,时间紧迫,留给他的只有几天。 这套结合了后世特种兵体能训练、古代军阵队列和基础战术的魔鬼训练法。 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在短时间内让这群菜鸟脱胎换骨的办法。 “都他娘的动起来!跑!” 一声怒吼,五十个汉子,背着沉重的行囊。 扛着武器,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了出去。 赵锋骑在马上,手持皮鞭,跟在队伍旁边。 那张年轻的脸,此刻写满了冷酷与无情。 他不是魔鬼,他只是想让他们活下去。 第27章 攻城! 他那套闻所未闻的练兵法子,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营。 不仅是那些新兵营的教头,就连钱冲手下的百夫长。 甚至其他几位半侯麾下的武将,茶余饭后都在议论这个特立独行的新任屯长。 吴斌的营帐里,几个屯长正围着火盆喝酒。 “听说了吗?那姓赵的小子,自己当起教头了。又是负重跑,又是什么……波比跳?花里胡哨的,不知所谓!” “哈哈哈,我听说了,还把人当牲口一样练,最后十名不给饭吃。我看他不是练兵,是想在攻城前就把自己人给活活折腾死!” 吴斌端着酒碗,听着手下们的议论,脸上满是不屑的冷笑。 他也盯上了那个空悬的百夫长位置。 义军起事不久,规矩还不算森严,一切都凭军功说话。 能者上,庸者下。 只要自己手下的人立了功,钱冲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这也是为什么钱冲最多只能破格提拔赵锋当个屯长,而不是百夫长。 “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罢了。” 吴斌呷了口酒,慢悠悠地开口,“真以为打死只畜生,就懂得怎么打仗了?可笑。” 他将目光投向了身旁一个身材精悍的屯长,姚伟。 “姚伟,你跟了我多久了?” 姚伟连忙放下酒碗,躬身道:“回百夫长,从义军起事开始,便一直跟您!” “想不想往上走走?” 吴斌的眼睛眯了起来。 姚伟心中一热,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想!做梦都想!” “好。” 吴斌放下酒碗,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攻城之时,你去争那‘先登’之功!只要你第一个站上建阳的城头,这百夫长的位子,我保你坐稳!” 先登! 姚伟的脑子“嗡”的一声。 斩将、夺旗、陷阵、先登,军中四大功。 而“先登”,便是攻城战中,第一个登上城头的功劳。 可这功劳,是拿命换的! 攻城,九死一生。 城墙上滚木礌石、金汁箭雨,无情地往下泼洒。 第一个往上爬的人,就是城头所有守军的活靶子! 那不是勇猛,那是找死! 姚伟的脸色变了又变,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想混个前程,可不想把命丢在建阳的城墙下。 但看着吴斌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只能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末将……领命!” …… 另一边,赵锋的临时校扬上。 “啪!” 一声清脆的鞭响,在空气中炸开。 一个新兵腿一软,再也撑不住,一屁股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赵锋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手中的牛皮鞭子指着他的鼻子。 “站起来!” 那新兵抬头看着赵锋,眼中满是哀求。 他是赵家村的人,叫赵四。 “屯长……我……我真的跑不动了……” “我不管你是谁。” 赵锋的声音冷得像冰,“在我的队伍里,只有两种人,能站着的兵,和滚蛋的懦夫!我再说一遍,站起来!” 赵四看着赵锋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一股羞耻感涌上心头。 他咬着牙,用发抖的双手撑着地,硬是把自己又撑了起来。 周围,剩下的四十九人,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个人出声。 他们只是更加拼命地完成着一个个匪夷所思的动作,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衫,浑身的肌肉像是要撕裂一般。 可没人抱怨。 因为晚饭的时候,他们营地里飘出的肉香,能馋得隔壁几个营的新兵直流口水。 赵锋说到做到,伙食标准,远超其他新兵。 他甚至定下规矩,每日操练表现最好的前五名,可以分食他那份屯长才有的精良吃食。 而他自己,则端着和普通士卒一样的碗,吃着一样的饭菜。 这样的屯长,他们服! 一转眼,七日过去。 清晨,天还未亮透,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息便笼罩了整个大营。 前军营地里,一架架刚刚赶制出来的云梯、冲车,如同狰狞的巨兽。 静静地矗立着,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呜——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传遍了营地的每一个角落。 义军全体集合。 钱冲一大早就被叫去中军大帐议事了。 赵锋披上了那身冰冷的铁叶甲,手里拿着一个尚有余温的麦饼,慢慢地啃着。 他身后,那五十个汉子,已经不再是七天前那群松松垮垮的庄稼汉了。 他们沉默地列成方阵,身姿笔挺,眼神里褪去了迷茫和恐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磨砺出来的沉静与悍勇。 赵锋吃完最后一口麦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那座在晨曦中现出轮廓的雄城。 天,就要亮了。 仗,就要打了。 第28章 我赵锋,愿去夺那先登之功!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干瘦、满脸风霜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半旧的皮甲,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 手里提着一根浸过油的藤杖,正是这七日里负责操练新兵的总教头,姓刘。 刘教头径直走到赵锋的队伍前,目光在五十个挺拔的汉子身上来回扫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随即,他也不多话,随手点了十个人出来。 又走到另一边那个由他亲手操练的新屯长队伍里,同样点了十个人。 “你们十个,跟我走。” 刘教头对赵锋挑出的那十人说道,语气生硬。 赵锋看着那十个脸色有些紧张的弟兄,沉声道:“抬起头,挺起胸!把这七天练的东西,都拿出来!别给老子丢人!” “是,屯长!” 十人齐声应诺,声音洪亮,瞬间压过了旁边那支队伍。 刘教头走之前,那双锐利的眼睛又在赵锋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带着二十个新兵朝大校扬走去。 赵锋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这个唯一一个没用军中教头,自己练兵的屯长,终究是扎了某些人的眼。 这所谓的抽调,就是一次摸底,一次检验。 一千五百新兵,等会儿谁是骡子谁是马,拉出来溜一圈,高下立判。 表现不好的,怕是就要去填那第一道血线了。 “赵锋,还有你们几个,都过来!” 钱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召集了麾下所有的军官,四个百夫长,十个屯长,一同进了他的半候大帐。 帐内气氛凝重。 钱冲没有坐上主位,而是站在那张巨大的行军地图前,直接拿起一个冰冷的麦饼,大口啃了起来。 “都坐。” 他含糊不清地说道,三两口就将一个麦饼吞下肚。 “本来还想再等三天,把新兵再操练操练。” 钱冲擦了擦嘴,目光扫过帐内每一个人,“但刚得到消息,大乾的援军已经过了乌江,最多两日,便能抵达建阳城下。”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脸色齐变。 “所以,等不了了!” 钱冲一拳砸在桌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两个时辰后,攻城!此战,必须拿下建阳!只要啃下这块硬骨头,我们就能顺势席卷全椒、东城、历阳三县,整个九江郡,便有半壁江山,是我陈公的天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帐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攻城,便要有先锋。” 钱冲的目光变得冰冷,“除了中军拨来的那些不成建制的炮灰,按照规矩,各部都要出人。每个军候要出100人!我为半候,麾下需出五十人,组成先锋营,第一波攻城!” 五十人! 四个百夫长和十个屯长的呼吸,瞬间都变得粗重起来。 第一波攻城,那就是用命去填! 去消耗城头守军的箭矢和滚木礌石! 说是先锋,其实和炮灰没什么两样,九死一生! 钱冲端起一碗粥,喝了一大口,滚烫的米粥似乎也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声音。 “吴斌、周光...” 他一一点名,“你们四个百夫长,各部出十个老兵。” 随后,钱冲又看向赵锋和另一个不受百夫长管辖的新任屯长。 “赵锋,孙平,你们二人,各出五人。” 话音刚落,吴斌立刻就站了起来。 “将军!这不妥!” 他急切地说道,“我手下的弟兄,都是微末时就起事的老兵,每一个都是宝贝!让他们去第一波攻城,白白死在城墙下,太亏了!他们的价值,应该是在破城后的巷战里!” 周光等其他三个百夫长虽然没开口,但脸上那不情不愿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谁都不想把自己辛辛苦苦拉起来的队伍,就这么当消耗品填进去。 “我这不是在跟你们商量。” 钱冲缓缓放下粥碗,眼神陡然变得凌厉无比,一股上位者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帐,“这是军令!谁不服,我现在就摘了他的脑袋!” 吴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究是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只能恨恨地坐了回去。 钱冲冷哼一声,目光再次扫过众人。 “人凑齐了,还差一个领头的。你们谁,愿意统领这五十人的先锋营,去夺那头功?” 帐篷里,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谁去? 这跟直接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五十个临时拼凑起来的人,面对数千守军的城池。 别说头功了,怕是连城墙根都摸不到,就会被射成刺猬!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被钱冲点到名字。 吴斌的目光,悄悄落在了自己麾下的屯长姚伟身上。 他记得,前几天自己还许诺过,要保他一个百夫长。 姚伟感受到了吴斌的目光,身子一僵,脑袋垂得更低了。 整个人像是要缩进地里去,恨不得自己从没来过这个帐篷。 吴斌的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道平静却清晰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末将愿往。” 石破天惊! 众人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赵锋站起了身,对着钱冲,抱拳一揖。 “我赵锋。愿去夺取那,先登之功!” 第29章 攻城!杀! 钱冲那张黑脸,此刻更是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死死盯着赵锋,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年轻人。 那眼神里,有惊愕,有不解。 更多的,却是一闪而过的恼怒。 “胡闹!” 钱冲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碗筷“哐当”作响。 “你懂个屁的先登!那是拿命去填的无底洞!你以为是搏虎那么简单?滚回去,老老实实待着!” 这一声呵斥,中气十足,却带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维护之意。 帐内不少人都听出来了,钱将军这是在护着这小子。 可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将军此言差矣!” 吴斌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一抹古怪的笑意,“赵屯长有此雄心,正是我辈楷模!我义军正是用人之际,有此猛将,岂能因爱惜而阻其建功立业之路?”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却像是一把软刀子,直接架在了钱冲和赵锋的脖子上。 赵锋闻言,缓缓转过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吴斌的脸上。 他什么话都没说。 那眼神,平静,深邃,像一口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可吴斌被他这么一看,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竟有些说不出口。 赵锋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这一下,轮到吴斌急了。 他本想激赵锋几句,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接茬。 这种待价而沽的姿态,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 “诸位!” 吴斌环视一圈,对着帐内其他几个相熟的百夫长和屯长使了个眼色,“赵屯长勇冠三军,有搏虎之力!愿为我军夺此头功,我等难道要拖后腿不成?” 他身边那个精悍的屯长姚伟立刻会意,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吴百夫长说的是!赵屯长若能先登,是我等所有人的荣耀!” “对!我等佩服赵屯长的胆气!” “将军,便允了吧!” 几个人一唱一和,气氛顿时被烘托了起来。 吴斌见火候差不多了,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他转向赵锋,声音陡然拔高:“赵锋!既然你有此决心,我吴斌便在这里把话放下了!你若真能夺下‘先登’之功,他日将军再提拔你为百夫长,我等绝无二话!心服口服!” 这话一出,帐内再次安静下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请缨了,这是一扬赌上名声和前程的豪赌。 赵锋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不再看吴斌,而是再次转向钱冲,躬身一揖,声音铿锵有力。 “将军,末将,愿往!” 钱冲看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知道,这小子的打算,原来是这个! 自己...拦不住了。 “好……” 一个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 “滚去准备吧。” 会议散去,吴斌等人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很快,四个百夫长便凑了四十五个老兵油子过来,交给了赵锋。 这些人大多手脚发软,知道要干什么。 看着赵锋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傻比。 毕竟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但赵锋有啊! 赵锋没理会他们,径直回了自己的营地。 五十个汉子早已列队整齐,身姿挺拔,眼中带着一丝紧张和狂热。 “此去攻城,九死一生。有谁愿意,随我一同去城墙上走一遭?” 赵锋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无人退缩。 “我愿去!” “屯长,算我一个!” 赵锋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个敦实的汉子身上。 “赵富贵,你出来。” 那汉子一愣,随即挺胸出列。 赵锋记得他,赵家村的人,家里孩子多,他是最不受待见的老三,才被送来当兵。 这七天操练,他最是刻苦,总想着建功立业,回去让爹娘高看一眼。 “你,还有你们四个。” 赵锋又点了四个人,“随我出征!” “是!” 五人轰然应诺。 赵锋带着拼凑起来的五十人,来到前军指定地点。 另一个半侯麾下的五十人先锋队也已在此等候。 领头的是个满脸虬髯的屯长,见赵锋过来,大步上前。 “你就是那个搏虎的赵锋?还主动请缨当先锋?” 虬髯屯长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满是惊奇。 赵锋点了点头。 “好小子!是条汉子!” 虬髯屯长一拍大腿,“老子叫王大疤,是个粗人,佩服英雄!这趟,我们这五十号人,都听你号令!” 就这样,赵锋临时接管了这支百人敢死队。 他带着队伍,继续向前。 越往前走,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紧张感就越浓。 终于,他们来到了阵列的最前方。 与其余攻城部队汇合。 这一次攻城,他们这样的先锋军,每个军候出100人。 共有5000人! 而在他们身前,赫然还有一支大约五百人的队伍。 这五百人,装备杂乱,神情麻木。 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看不到半点生气。 他们没有统一的军官,只是被几个老兵像驱赶牲口一样聚拢在一起。 王大疤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这都是刚刚筛下来的,都是练了七天,连队都站不齐的废物。他们是第一波,上去送死,消耗箭矢的。” 赵锋身后的兵,尤其是他麾下的那五个。 此刻看着那五百个炮灰,再看看自己,心中忽然明白了他们屯长那七天魔鬼操练的真正用意。 一股寒意,从每个人的脊梁骨升起。 呜——呜—— 苍凉沉闷的号角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在整个建阳城外回荡。 城墙上,无数乾军士卒的身影涌现,密集的箭镞在晨光下泛着森冷的寒芒。 赵锋缓缓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刀锋映着他年轻而冷酷的脸。 “攻城!” 随着督军传令。 一声令下,前方那五百名炮灰,在皮鞭和喝骂声中,发出一阵混乱的嘶吼。 随后扛着简陋的梯子,如同潮水般向着那座雄城涌去。 大战,开始了。 第30章 这是谁的部下? 建阳的城头上,瞬间响起一片密集的弓弦颤动声。 箭雨,如期而至。 “嗖!嗖!嗖——” 黑色的箭矢,像一片倒卷而回的蝗群,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没有惨叫,只有一片闷响。 那是箭镞穿透单薄衣衫,钉进血肉骨头的声音。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人,像是被无形的镰刀扫过的麦子,齐刷刷地倒下。 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 后面的人,被恐惧攫住了心脏,脚步一顿。 “冲!谁敢退,死!” 督战队的老兵,挥舞着皮鞭,狠狠抽在那些想要后退的人身上。 皮鞭上带着倒刺,一鞭下去,皮开肉绽。 相比于城头那看不见的死亡,身后的鞭子,更加真切。 “啊——” 炮灰们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麻木地,绝望地,继续向前涌。 他们就像一群被驱赶着冲向悬崖的羊。 城墙上,滚木和礌石也开始往下砸。 一个抱着梯子的壮汉,被一块人头大的石头正中面门。 他的脑袋,像个被砸烂的西瓜,红的白的溅了身边人一身。 那具无头的尸体,却还抱着梯子,踉跄着跑了两步,才轰然倒地。 金汁,也跟着泼洒下来。 那滚烫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迎头浇下。 被浇中的人,瞬间被烫得皮肉脱落,在地上翻滚着,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 那声音,比看见杀人还要让人胆寒。 可人,太多了。 五百人,用血肉和性命,硬生生铺出了一条通往城墙根的路。 当第一架简陋的云梯,带着淋漓的鲜血,“哐”的一声搭在城墙上时。 后方的督军,面无表情地举起了令旗。 “第二队,上!” 冰冷的命令,不带一丝温度。 王大疤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骂了句脏话。 “他娘的,走!” 由各部拼凑出来的千人队,开始向前推进。 他们比炮灰有秩序,速度也更快。 赵锋提着刀,走在自己那一百人的最前面。 那五个他亲手挑出来的兵,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们的脸,在看到前方那片人间炼狱时,已经白得像纸。 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怕吗?” 赵锋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他们耳中。 五人没说话,只是牙齿在打颤。 “怕就对了。” 赵锋的声音依旧平静,“跟着我,记住我教你们的,怎么活下来!” 他们开始小跑。 脚下,是松软的、被鲜血浸透的泥土。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臭和屎尿的混合气味,刺鼻得让人想吐。 “嗖——” 一根流矢,带着尖啸,从赵富贵的耳边擦过,钉进了他身后一名老兵的胸口。 那老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那个碗口大的血洞。 张了张嘴。 什么声音都没发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赵富贵的腿,瞬间就软了。 一只手,铁钳一样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是赵锋。 “别低头!看前面!跑起来!” 赵锋的吼声,像一盆冰水,浇在了五个魂不附体的新兵头上。 他们不再看周围的惨状,只是死死盯着赵锋那并不算魁梧的背影,机械地迈动着双腿。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城墙,越来越近。 上面的守军,面目清晰可见。 “放!” 又一轮齐射! 这一次,是专门朝着他们这些后续部队来的! “举盾!” 王大疤怒吼。 可他们这种临时拼凑的队伍,哪里有什么像样的盾牌。 有的人,甚至只能把怀里揣着的麦饼举起来,做个可笑的格挡。 噗!噗!噗! 赵锋身边的士卒,如同下饺子一般,一片片地倒下。 赵锋没有盾。 他的身体,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在箭雨的缝隙中闪躲腾挪。 手中的环首刀,舞成一团光影,不断格开射向他要害的箭矢。 终于,他们冲到了城墙之下! “梯子!” 几十架云梯,被架上了城头。 “上!” 王大疤一马当先,咬着刀,手脚并用地开始攀爬。 赵锋紧随其后。 攀爬,比冲锋更危险。 因为你成了一个缓慢移动的活靶子。 城墙上的守军,甚至不需要瞄准,只需要往下扔东西,或者用长枪往下捅,就能轻易地收割生命。 赵锋的身手,远比其他人矫健。 他三两下,就超过了前面的几个人,仅次于王大疤。 就在这时,他头顶上方,那个刚刚爬上梯子中段的虬髯大汉,身体猛地一僵。 一支羽箭,精准地从他眼眶射入,贯穿了后脑。 王大疤连惨叫都没发出,魁梧的身躯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小心!” 下面的人发出一阵惊呼。 这要是被砸中,不死也得重伤。 赵锋的瞳孔,猛地一缩。 电光火石之间,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非但没躲,反而迎着那具掉下来的尸体,伸出了自己的左臂! “砰!” 一声闷响。 王大疤那至少一百八十斤的尸体,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左肩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脚下的云梯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赵锋闷哼一声。 但他,竟然硬生生用一只手,托住了这具尸体! “他……他疯了?!” 底下,不管是义军还是城头上的守军,都看傻了。 紧接着,更让他们不敢相信的一幕发生了。 赵锋将环首刀的刀柄,狠狠往嘴里一塞,用牙死死咬住! 他将王大疤的尸体往上一顶,用那尸体挡在自己身前,就像顶着一面血肉之盾。 然后,他空出的右手,抓住梯子,开始向上攀爬! 单手! 托着一具尸体! 他的速度,非但没有减慢,反而快得惊人! “嗖!嗖!” 两支箭矢射来,精准地钉在了王大疤的后心上。 尸体,成了赵锋最好的掩护。 城墙上,一个正准备往下倒火油的乾军士卒,看着那个顶着一具尸体,像猿猴一样飞速爬上来的身影。 手一抖,一整锅火油,竟泼偏了。 那张年轻的、咬着钢刀的脸,在他眼中飞速放大。 冷酷,平静,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意。 十五米高的城墙。 在赵锋脚下,如履平地。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在无数人震惊的目光中,赵锋左臂一甩,将王大疤的尸体狠狠砸向城头,将两个措手不及的守军砸得一个趔趄。 紧接着,他右手在城垛上一撑。 整个人如猎豹般,翻身跃上了城头! 他吐出嘴里的刀,稳稳地落在了建阳的城墙之上。 孤身一人。 …… 义军中军,一座高高的望楼之上。 一道身影正举着一具千里镜,脸色铁青地看着城墙下那惨烈的战况。 “报——” 一名亲卫飞奔上楼,“陈公,攻势受阻,先锋营死伤惨重……” 陈广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镜中那片血色。 忽然,他的手,猛地一抖。 千里镜中的景象,让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第一次出现了骇然之色。 他看到了那个顶着尸体,悍不畏死向上冲锋的身影。 看到了那道孤身跃上城头的身影! “那……那是谁?” “此人好生勇猛!是哪一阵的部下?” 第31章 先登者!韬光县,赵锋! 好半天才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不可置信。 “回……回陈公,查到了!此人是唐破军军侯麾下,钱冲半候的部将。是前些时日在韬光县新招募的士卒,名叫赵锋!据说有搏虎之勇,被钱冲破格提拔为屯长。这一战……是他自己主动请缨,为第一批攻城先锋,说是要报钱冲的知遇之恩!” 搏虎之勇…… 主动请缨…… 陈广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缓缓点头。 他年约三旬,面容儒雅,不带一丝匪气。 但那身厚重的铁甲穿在他身上,却不见半点文弱,反而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宽阔的肩膀撑起甲胄,腰杆笔直如枪,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这便是义军之主,陈公。 一个能让无数骄兵悍将俯首帖耳的儒将。 “有勇,有义,还有脑子。” 陈广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望楼上每个人的耳中,“若是此战此子不死,当居首功。” …… 建阳的城墙,已成血肉磨坊。 赵锋稳稳落地,脚下是黏腻的鲜血和碎肉。 他没有片刻停留,因为身后就是万丈深渊,身前是数倍于己的敌人。 赵锋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满是铁锈和腥臭的味道。 随即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先登者,韬光赵家村,赵锋!” 声音如同炸雷,响彻在嘈杂的战扬上。 城头上的守军,不管是新兵还是老卒,都被这声暴喝震得心头一颤。 他们看着这个孤身一人,浑身浴血,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煞神,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一名乾军都伯色厉内荏地尖叫。 几个离得最近的士卒,壮着胆子,挺着长枪朝赵锋刺来。 赵锋眼神一冷。 他之前从姹紫那里弄到枪法,苦练已成精髓。 此刻手中虽是环首刀,但一通百通。 长枪大开大合,刀法亦可! 他不退反进,脚下步法变幻,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切入三杆长枪的缝隙之中。 手中环首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森冷的弧光。 “噗嗤!” 刀锋掠过,血光迸现。 三名士卒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刀的,只觉得脖颈一凉,力气便如潮水般退去。 他们捂着喷血的喉咙,满眼惊恐地倒了下去。 一击,毙三人! 这一下,彻底镇住了周围的守军。 赵锋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刀光如练,向前席卷。 他没有多余的花哨动作,每一刀都简单、直接、致命。 劈、砍、撩、刺,后世千锤百炼的搏杀技艺,在此刻化作了最高效的杀戮机器。 一名守军挥刀砍来,赵锋侧身避过,环首刀顺势一抹,对方握刀的手腕便齐根而断。 在那人发出惨叫之前,刀锋已经从他肋下刺入,搅碎了心脏。 他就像一尊不知疲倦的杀神,以他为中心,迅速清理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城墙下的义军,看着那道在敌群中纵横捭阖的身影,一个个热血上涌。 “是赵屯长!他上去了!” “弟兄们,冲啊!跟着赵屯长!” 赵锋为他们创造出的这个宝贵的缺口,让后续的义军士卒攀爬的压力大减。 赵富贵和他那四个同乡,是第一批跟着爬上来的。 他们刚一露头,就看到赵锋一刀将一个试图推倒云梯的守军劈成两半,内脏流了一地。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看着赵屯长那坚实的背影,五人硬是把呕吐的欲望压了下去。 咬着牙,举起武器加入了战团。 越来越多的人涌上城头。 原本属于守军的阵地,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双方在这狭窄的城墙上,展开了最原始、最血腥的绞杀。 刀砍进骨头的闷响,长枪捅入肉体的噗嗤声。 临死前的惨嚎,受伤者的哀求,汇成了一曲悲歌。 赵锋早已杀红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上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铁甲上布满了刀砍斧凿的痕迹。 他只知道,挥刀,向前。 终于,他带着身后仅存的二三十个敢死队员,硬生生凿穿了这段城墙的防线,杀到了通往城下的马道口。 “守住这里!我去开门!” 赵锋对着身后的人吼道。 他提着刀,独自冲下马道。 厚重的城门后,十几名守军正拼死用门栓和自己的身体顶着。 看到赵锋这个煞神冲下来,几人吓得魂飞魄散。 “杀!” 赵锋没有半句废话,人随刀走,化作一道血色旋风,冲进了人群。 片刻之后,十几具尸体倒在门后。 他扔掉手中已经卷刃的环首刀,走到门前,用尽全身的力气,抽开了沉重的门栓。 “吱呀——” 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城外,那早已等得心焦的义军主力。 看到那道缝隙,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破城了!冲!” “杀啊!”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义军主力如开闸的洪水,咆哮着涌入了建阳城! 战斗的形势,瞬间逆转。 巷战开始了。 赵锋混在人潮之中,他手下的那五个兵,还有王大疤麾下幸存的十几个老兵,都下意识地紧紧跟在他身边。 他发现,这支义军的纪律,竟然比他想象中要好。 他们没有一进城就烧杀抢掠,目标明确,就是绞杀还在反抗的守军和官吏。 对于普通百姓,只要不开门抵抗,便无人理会,只是偶尔会冲进屋里检查是否藏匿了官兵。 赵锋心中一动,带着自己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 脱离了追杀溃兵的大部队,径直朝着一个方向杀去。 坐北朝南一条线! 他要去的便是...县衙! 县衙门口,还有几十个家丁和衙役在负隅顽抗。 赵锋二话不说,捡起一杆长枪,冲了上去。 有家丁挥舞着朴刀冲来,被他一枪刺穿了喉咙,钉死在墙上。 他此刻状若疯魔,浑身是血,双眼赤红,杀得那些家丁衙役哭爹喊娘,轰然溃散。 一脚踹开县衙大门。 里面早已乱作一团,那个县太爷估计是从后门跑了。 只留下一群女眷和下人,在院子里瑟瑟发抖。 赵锋的目光扫过这些人,最终落在了主堂那张宽大的太师椅上。 先登之功,有了。 若是再擒下这县令家眷…… 两件大功在身,一个百夫长的位置,跑不了了! “你们两个,守住大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赵锋对赵富贵和另一个老兵吩咐道。 “是!” 他自己则大步流星地走进主堂,将长枪往旁边一扔。 发出一声巨响,吓得那些女眷尖叫连连。 赵锋也不理会,一屁股就坐在了那张属于县太爷的太师椅上。 他太累了,从攻城到现在,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 靠在椅背上。 看着堂下那些吓得面无人色的女人,赵锋用沙哑的声音开口。 “上吃的,上水。” “再给我的弟兄送去一些!” 那一身被鲜血浸透的盔甲,还有那张年轻却狰狞无比的脸。 配上这平静的语气。 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第32章 楚惜水!见陈公! 赵锋那沙哑的声音,像是磨刀石刮过生铁。 堂下,那群衣着华丽的女眷,一个个花容失色。 缩在一起,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她们看着那个坐在主位上,被血浆浸透了盔甲的男人,像是在看一头刚刚饱餐过后的恶兽。 没人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尊煞神。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赵锋身旁一个幸存的老兵,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咙里像是着了火。 他从冲上城头到现在,滴水未进,全靠一口气撑着。 眼看这群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妇人竟敢对屯长的命令置若罔闻,一股邪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他娘的!一群贱婢!耳朵都聋了吗?!” 老兵往前一步,瞪着牛眼,破口大骂,“没听见我们屯长的话?要吃的!要喝的!再敢磨蹭,老子一刀一个,把你们全宰了!” 这一声暴喝,如同惊雷,彻底击溃了女眷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哇——” 哭声,瞬间响成一片。 几十个女人,老的少的,主子丫鬟,全都哭了起来。 一时间满堂哀声,凄凄惨惨。 但在死亡的威胁下,求生的本能终究占了上风。 几个胆子稍大些的侍女和丫鬟,在哭声中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抖着腿,互相搀扶着,朝后堂的厨房跑去。 没过多久,几张食案被抬了上来。 上面摆着一些匆忙备好的糕点、肉干,还有几壶清水。 那老兵见到水,眼睛都绿了,伸手就要去抓水壶。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痛呼。 众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那老兵已经抱着肚子。 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弓着身子趴在了地上,半天喘不上气。 赵锋收回脚,看都没看他一眼。 那老兵趴在地上,满脸都是痛苦和茫然。 他想不明白,自己只是想喝口水,为何会挨屯长这要命的一脚。 赵锋没有解释。 他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提着那把缴获来的长枪,一步步走到那群女眷面前。 那张被血污和硝烟熏黑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只有一双眼睛,像鹰隼般锐利。 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一个少女身上。 那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同样吓得脸色苍白,身上也沾了些灰尘。 但她的衣着质料,头上的珠钗,无一不是最上乘的。 更重要的是,在周围一片哀戚哭泣声中,她虽然也在发抖,却死死咬着嘴唇,强撑着没有哭出声。 那份骨子里的矜贵和倔强,是普通丫鬟模仿不来的。 “你,是谁?” 赵锋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少女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穿着体面的老妈子赶紧抢着上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回……回将军,这……这是我们家老爷从外面买来的丫鬟,不懂规矩,冲撞了将军,还望将军恕罪……” 赵锋的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个喋喋不休的老妈子。 手腕一抖,手中长枪如龙,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噗!” 枪尖轻易地刺穿了老妈子的咽喉,将她后半句话死死地堵了回去。 鲜血顺着枪杆流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老妈子眼睛瞪得滚圆,满是不可置信,身体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赵锋缓缓抽出长枪,在老妈子身上擦了擦血迹,目光再次落在那少女脸上。 “现在,可以说了吗?” 周围的哭声,戛然而止。 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粗重的喘息。 那少女看着倒在脚边的尸体,娇躯猛地一颤,眼中终于涌出泪水,但那股倔强劲儿还在。 她抬起头,迎上赵锋的目光,声音带着哭腔,却清晰无比。 “我叫楚惜水。家父,是建阳县丞!” 赵锋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他用枪尖,指了指食案上的水壶和糕点。 “你,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吃一口,喝一口。” 那个被一脚踹趴下的老兵,此刻挣扎着爬了起来。 听到这句话,他浑身一震,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一股冷汗,从他后脊梁冒了出来。 原来,屯长不是在罚他,是在救他的命! 一股混杂着羞愧和后怕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看着赵锋的背影,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楚惜水愣住了,随即明白了赵锋的意图。 屈辱和愤怒,让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她咬着银牙,冷笑一声:“将军身先士卒,勇冠三军,原来也这般胆小,怕我一个弱女子在饭菜里下毒吗?” 赵锋不说话。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纯粹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漠然。 楚惜水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那点刚刚鼓起的勇气,像是被戳破的猪尿泡,瞬间泄了个干净。 她不敢再与他对视,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 最终,她还是屈服了。 她走到食案前,拿起一块糕点,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小的咬了一口。 又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轻轻抿了一下。 每一样吃食,她都碰了一遍。 赵锋一直等到她全部试完,确认她没有任何异状,这才点了点头。 他走到食案前,拿起楚惜水刚刚喝过的那只杯子,仰头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然后又拿起她咬过一口的那块糕点,三两口便吞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对身后那群眼巴巴看着的士兵一挥手。 “吃吧。” 士兵们如蒙大赦,一拥而上。 不过士兵们吃得是没被碰过的吃食! 楚惜水看着赵锋毫不嫌弃地用自己碰过的杯子和糕点,一张脸瞬间烧得滚烫。 这兵痞! 无赖! 羞恼的情绪涌上心头,但紧接着,便被一股更深的恐惧和迷茫所取代。 城破了,父亲不知所踪。 而自己这群女眷,落到了这群如狼似虎的乱兵手里。 她们的命运,将会如何? 她不敢再想下去。 …… 县衙之外,天色渐晚。 赵富贵和另一个同乡,像两尊门神一样。 手持兵器,守在朱红色的高大门前。 一队队的义军士兵从街上跑过,追杀着残余的抵抗力量。 有几队人马看到县衙大门洞开,便想进来搜刮一番。 “站住!此地已有人占了!” 赵富贵挺着胸膛,大声喝道。 一个领头的小旗官皱了皱眉,不悦道:“哪部分的?好大的口气!县衙府库,也是你们能独占的?” 赵富贵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骄傲,他把胸膛挺得更高了。 “先登者,韬光县赵锋屯长,在此!” “赵锋”这两个字一出口,那小旗官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身后的士兵们,也纷纷露出震惊和敬佩的神色。 “就是那个搏虎的赵屯长?” “听说他顶着一具尸体,单手爬上城墙,第一个杀上城头!” “乖乖,真是个猛人!” 那小旗官脸上的不悦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热情和恭敬。 他对着赵富贵抱了抱拳。 “原来是赵屯长的麾下,失敬失敬!我等只是路过,兄弟辛苦了!” 说罢,便带着手下的人,识趣地绕道离开。 接连几波人都如此,赵富贵脸上的自豪,几乎要溢出来。 他感觉自己从没有像今天这般风光过。 腰杆,也挺得愈发笔直。 一个时辰后,日暮西沉,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赵富贵精神一振,只见街道尽头,出现了一支近百人的队伍。 这支队伍甲胄精良,军容严整,簇拥着一个身影,径直朝着县衙而来。 为首那人,年约三旬。 身穿厚重铁甲,面容儒雅,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赵富贵的心,猛地一跳。 他认得那面旗帜。 是陈公的亲卫! 他不敢怠慢,连忙跑进堂内。 “屯长!陈……陈公来了!” 正在闭目养神的赵锋,猛地睁开眼睛。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 正好看到那儒将在众人的簇拥下,踏入了县衙的大门。 赵锋整了整身上破烂的甲胄,上前一步。 单膝跪地,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声音,洪亮而沉稳。 “钱冲半侯麾下,屯长赵锋,拜见陈公!” 第33章 谢陈公赏! 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主堂内回荡,带着一股金石之气。 陈广的目光,落在堂下单膝跪地的年轻人身上。 铁甲破碎,血浆凝固成暗红色的硬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那张年轻的脸上,混杂着血污与硝烟。 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快快请起!” 陈广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亲自上前两步,虚扶了一下,“赵屯长,先登之功,我已在望楼上亲眼得见。勇冠三军,名不虚传!” 旁边立刻有伶俐的侍女端着一盆清水和布巾上前。 “将军浴血辛苦,请先擦拭一番。” 赵锋却看也不看那盆清水,对着陈广一抱拳。 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血污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森然。 “多谢陈公!只是末将觉得,这一身血,乃是我等士卒的功勋。洗了,岂不是把功劳也一并洗掉了?” 此言一出,陈广身后的几名亲卫都愣了一下。 陈广本人也是一怔,随即抚掌大笑起来,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好小子! 不仅有勇,还有脑子! 知道什么东西该亮出来给人看! “说得好!军功,岂能轻易洗去!” 陈广赞许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堂下那群瑟瑟发抖的女眷,“这些人……” 赵锋立刻会意,指着那群女人道:“回陈公,此皆为建阳县丞家眷。那县丞倒是机灵,城破之前,便已从后门逃了。” “逃了?” 陈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传令下去,全城搜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他手一挥,对身后的亲卫道:“将这些官眷,全部带下去,统一收押。” 义军有义军的规矩。 攻城之后,凡是敌方官吏将领的家眷,都会被集中看管。 下扬无非两个,要么是拉到阵前斩首,震慑敌胆; 要么,便是作为战利品,赏赐给有功的将士,或者用作招兵时的奖励。 赵锋之前被分到的陈卿舒与叶芷怡,便是这么来的。 陈广的亲卫如狼似虎地冲了上去,开始驱赶那些哭哭啼啼的女眷。 一时间,尖叫声、哭喊声、呵斥声响成一片。 赵锋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 当看到那个叫楚惜水的少女被人粗暴地推搡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时。 他的视线,在那张倔强而苍白的俏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就是这片刻。 “且慢。” 陈广的声音再次响起。 正准备将人带走的亲卫们动作一滞,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陈广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赵锋。 “赵屯长此战劳苦功高,不知这其中,可有看得上眼的?若有,便择一二人,带在身边,充作奴婢使唤便是。” 大堂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赵锋身上。 赵锋心里“咯噔”一下,暗骂一声老狐狸。 自己不过是多看了一眼,竟然就被他捕捉到了。 这种时候,若是推辞说“末将不敢”,那便是虚伪,是拂了上司的好意。 若是说“全凭陈公做主”,那又显得自己没有主见,不够爽利。 上司觉得你想要,你最好就真的想要。 思绪辗转之间,赵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与他那身杀气极不相符的腼腆。 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嘿嘿……陈公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 赵锋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手,遥遥指向人群中那道最显眼的身影。 “末将……末将就觉得那个小娘皮生得俊俏,又是县丞的女儿……嘿嘿,末将是个粗人,还没……还没玩过这么金贵的女人。” 这番粗鄙直白的话一出口,楚惜水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眼中满是屈辱和绝望。 而陈广和他身后的亲卫们,却在短暂的错愕后,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好小子!够直接!我喜欢!” “英雄配美人,自古便是如此!” 这阵笑声,冲淡了赵锋身上那股令人心悸的杀气,也驱散了他孤身先登带来的压迫感。 在陈广等人眼中。 此刻的赵锋,不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枭雄。 而更像一个勇猛、贪财、好色。 但欲望都摆在明面上的“猛将”。 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放心。 “好!” 陈广笑得尤为开怀,他大手一挥,尽显豪气,“既然你看上了,那便赏你了!来人,将那县丞之女留下,其余的,全部带走!” “谢陈公!” 赵锋立刻单膝跪地,大声谢恩。 姿态,要做足。 很快,堂内再次恢复了清静。 只剩下陈广和他的人,以及赵锋麾下那十几个幸存的士卒。 还有一个,像木偶一样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的楚惜水。 陈广走上前,亲手将赵锋扶起。 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铁甲上的血块被拍得簌簌作响。 “先出去吧,钱冲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你的先登之功,我已记下,稍后论功行赏,绝不会亏待了你这头功!” “末将遵命!” 赵锋再次抱拳,随即转身。 对着身后那群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弟兄们一挥手。 “走了!”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失魂落魄的楚惜水。 眉头微皱,不耐烦地吐出两个字。 “跟着。” 说罢,便不再理会。 提着枪,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县衙大门。 楚惜水娇躯一颤,看着那个浑身浴血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士兵,眼中泪水决堤而下。 但她终究不敢违抗! 只能咬着牙,提起裙摆。 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屈辱地跟了上去。 第34章 楚惜水:请,赵百夫长怜惜! 那双儒雅的眸子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片刻后,一名负责清点府库的军需官快步走了进来,躬身禀报。 “启禀陈公,县衙府库已清点完毕。粮仓、银库封条完好,并无任何被强行开启的痕迹。” 陈广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好。” 一个字,却饱含深意。 他身边的亲卫统领低声道:“这赵锋,倒是个懂规矩的。知道什么能拿,什么不能碰。” “他不是懂规矩,他是聪明。” 陈广缓缓道,“一个只知拼杀的莽夫,不过是刀锋利器。而一个懂得进退、知晓分寸的勇士,才有资格成为执刀之人。此子,是块好材料,得用心雕琢一番。” …… 另一边,赵锋带着人往钱冲的临时驻地走。 建阳城内的喊杀声已经平息,街道上随处可见巡逻的义军士卒。 当他们看到赵锋那一身还未干涸的、几乎凝成铁壳的血甲时。 无不露出敬畏之色,纷纷主动让开道路。 “看,就是他!先登者,赵锋!” “听说他一个人就杀穿了一段城墙!” “乖乖,他身后那小娘子,怕不是县太爷的女儿吧?真俊!” 议论声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队伍中每个人的耳朵里。 赵富贵等几个新兵,腰杆挺得笔直,与有荣焉。 而跟在最后面的楚惜水,听着这些话,娇躯轻颤,将头埋得更低了。 她攥紧了衣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迎面走来几个军官,为首的正是之前在城墙下指挥的那个半候。 他看到赵锋,老远就大笑起来。 “哈哈哈!赵锋!好小子!老子在城下可都看见了!真他娘的带种!” 他走上来,重重拍了拍赵锋的肩膀。 目光又在楚惜水身上打了个转,对着赵锋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说荤话:“行啊小子,这趟没白拼命,连婆娘都挣到手了!还是这么水灵的货色!” 赵锋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憨直的、带着几分羞涩的笑容,他挠了挠头。 “嘿嘿,陈公赏的,赏的……” 他这副模样,更让那几个军官开怀大笑。 觉得这小子勇是勇,但终究是个没什么心眼的粗人,亲近感顿时大增。 来到义军的临时营地,钱冲早已等在门口。 一见赵锋,那张满是横肉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一个熊抱,狠狠搂住赵锋。 “好小子!没给老子丢脸!” 钱冲的声音里满是激动和骄傲,“见到陈公了?” “见到了。” 赵锋点头,“陈公真乃神人也,气度非凡。” “那是!” 钱冲拍着他的后背,力气大得让赵锋的骨头都在响:“行了,赶紧带你的人去吃饭,好好歇歇!百夫长的事,你不用操心,老子亲自去给你请功!谁敢说半个不字,老子撕了他的嘴!” 周围,吴斌等几个百夫长也在,脸上神色复杂。 虽有酸楚,但更多的是服气。 毕竟赵锋的功劳,是所有人亲眼所见,那是拿命换来的,做不得半点假。 百夫长周光更是走上前来,对着赵锋一抱拳,满脸钦佩。 “赵兄弟,我周光没佩服过几个人,你算一个!是个爷们儿!” 赵锋一一回礼,态度谦逊。 他将楚惜水暂时安置在自己分到的一个独立小院里,那本是县衙里一个管事的住处。 又找来些干净的食物和水,放在桌上,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开。 自己则回了大营,跟手下那十几个幸存的士卒一同坐在火堆旁。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劫后余生的众人,气氛热烈。 正吃喝间,一队陈公的亲卫抬着几个沉重的木箱。 径直来到了他们这堆人面前,引得周围所有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为首的令兵清了清嗓子,高声宣读:“陈公有令!屯长赵锋,作战勇猛,先登建阳,功居第一!” “特赏黄金百两,上等绸缎十匹!另,即刻起,晋升赵锋为百夫长,统兵百人,即刻上任!” “哗——” 周围瞬间炸开了锅。 黄金百两! 百夫长! 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聚焦在赵锋身上。 那十几个跟着赵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恭喜百夫长!” “贺喜百夫长!” 道贺声此起彼伏,赵锋起身。 对着令兵抱拳谢恩,脸上依旧是那副憨厚的笑容。 加入义军,便是屯长! 首战先登,晋升百夫! 赵锋在整个义军,已经出名了! ...... 夜深了。 庆功的酒宴上,赵锋被灌了不少酒。 他带着几分醉意,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分给他的那个小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 他让赵富贵打了热水,在院中的一处遮蔽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将满身的血污与疲惫尽数洗去。 水汽蒸腾中,他换上一身干净的麻衣,走进了主屋。 屋内的油灯,光线昏黄。 楚惜水正坐在床沿,双手紧紧地抱住膝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的面前,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剪刀。 看到赵锋进来,她身体猛地一颤。 抓起剪刀,刀尖对着赵锋,眼中满是惊恐和决绝。 赵锋的脚步停下了。 看着那把剪刀,又看了看床上那个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少女,忽然笑了。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上前。 只是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慢悠悠地喝着。 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楚惜水握着剪刀的手,因为紧张和用力,指节都已发白。 半晌,赵锋放下茶杯。 看着她,平静地开口。 “楚姑娘,不跟我的话,你待如何?” 一句话,轻飘飘的。 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楚惜水的心上。 她整个人都懵了。 是啊,不跟着他,自己能如何? 被分给钱冲那样的粗鄙武夫? 还是被当作战利品,赏给无数个凶神恶煞的士兵? 或者,就在这乱世中。 像一朵无根的浮萍,被侮辱,被践踏。 最终悄无声息地死去? 她想过死,可剪刀的冰冷触感,却让她怕得浑身发抖。 赵锋看着她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继续说道:“跟着我,你还是县丞的千金,吃穿用度,我不会短了你。不跟着我,你什么都不是。”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剪刀,收起来吧。” 赵锋看着她,“那东西,伤不了我,只会伤了你自己。”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假寐。 楚惜水愣愣地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剪刀。 “当啷”一声。 剪刀,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两行清泪,无声地划过她苍白的脸颊。 良久,一句话如同蚊呓! “请...赵百夫长怜惜!” 第35章 绝不受辱! 赵锋睁开双眼,只感觉灵台清明,没有一丝宿醉的昏沉。 昨日的厮杀与疲惫,仿佛被一扬深沉的睡眠涤荡得一干二净。 他坐起身,筋骨发出一阵细密的噼啪声。 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沛感,自四肢百骸涌向全身。 转过头,看向床榻的另一侧。 楚惜水依旧蜷缩着身体,侧卧在床沿,身上盖着一床薄被。 她似乎还在沉睡,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眼睑红肿得像是熟透的桃子。 即便在睡梦中,眉头也依旧紧紧蹙着,带着化不开的凄楚。 赵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收了回来。 没有惊动她,只是盘膝坐好。 随后心念一动,个人属性面板在眼前展开。 【赵锋】 【年龄:16】 【武力:80】 【智谋:未开启】 【体质:94(普通人60)】 【精力:104(普通人60)】 【天赋:鹰眼(2级)、感官追猎(2级)】 【其余:未开启】 成了! 赵锋心中一喜。 收了楚惜水后,体质和精力,各自又涨了一点。 别小看这一点,对他而言,感受是天差地别的。 赵锋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肌肉纤维变得更加致密坚韧。 还有昨日被甲胄磨破的皮肤下,传来微弱的酥麻感。 那是身体在以超乎常人的速度自我修复,很快便会痊愈。 而他呼吸之间,气息也变得更加绵长悠远。 最大的惊喜,是“武力”一栏的开启! 只是,这80点的数值,让赵锋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原以为,自己先登破城,斩敌数十。 还有搏杀猛虎。 这武力值,怎么也得有个九十往上。 赵锋仔细思索片刻,渐渐有了明悟。 应该是自己虽然招招致命,效率极高。 但终究是散手,是野路子,缺乏系统性的套路和章法。 从姹紫那里弄到的州府将军的武技,恐怕也是不完全。 所以面对寻常士卒,他还能凭借出其不意的角度和狠辣的手段形成碾压。 可若是对上真正的高手,恐怕就会在招式变化和根基上吃亏! 这80点,评价的应该是他纯粹的杀伤能力。 想再往上走,恐怕就需要真正的、成体系的武学功法来打磨了。 最后,是“感官追猎”的提升。 从1级到2级,带来的变化更是玄妙。 他凝神细听,院外的风声、远处营地里伙夫劈柴的声音、甚至隔着几道墙传来的士兵对话。 这些都变得无比清晰,仿佛在耳边响起。 视线落在沉睡的楚惜水身上,鹰眼天赋配合着升级后的感官追。 他甚至能从她眼皮下眼球的轻微转动,和那细不可闻的呼吸节奏变化。 赵锋露出笑容,判断出她其实已经醒了,只是在装睡。 没有叫醒楚惜水,赵锋穿上衣服,来到院外。 摆好架势开始练拳! 很快,一套拳打完。 他浑身热气蒸腾,舒畅无比。 赵富贵不知何时已经守在了院门口。 见他练完,连忙端着一盆热水和一条干净的麻布巾上前。 “百夫长,洗漱吧。” 赵锋接过布巾,擦了把脸,只觉得神清气爽。 走出院门,几个亲兵正聚在一起。 看到他出来,脸上都露出一种男人都懂的、混杂着羡慕和敬畏的笑容。 一个跟着他从城墙上活下来的老兵油子,挤眉弄眼地凑了上来。 对着赵锋竖起大拇指,压低了声音,嘿嘿直笑:“百夫长,厉害啊!昨晚动静可不小,真是神力无敌!勇猛无双!” 另一个兵痞也跟着起哄:“何止是勇猛!我看是金枪不倒才对!那可是县丞的千金,细皮嫩肉的,啧啧……” “哈哈哈!” 一群人发出了粗俗的哄笑。 赵锋也不生气,反而一脚笑骂着踹在那老兵的屁股上:“滚你娘的蛋!耳朵都长狗身上了?赶紧去吃饭,别在这儿杵着!” 他这么一闹,反倒让众人更觉得亲近。 嘻嘻哈哈地簇拥着他,往伙房的方向去了。 住房里。 装睡的楚惜水缓缓睁开了眼睛,外面那些粗鄙的荤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枕巾。 她想坐起来,身体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酸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昨晚,这个男人闯进来之后。 没有想象中的温存,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 他就像一头蛮牛,用力量,宣告了他的所有权。 那一刻,她甚至想到了死。 可当他沉沉睡去,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和那平稳的呼吸声时。 楚惜水又可悲地发现。 在这乱世之中,这个夺走她一切的男人,竟然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不能死。 父亲下落不明,母亲和族中的女眷都被关押了起来,生死未卜。 如果她死了,谁还能去救她们? 楚惜水认命了。 但她要活下去,她要博取这个男人的信任。 然后求他,求他放过自己的家人。 …… 半个时辰后,赵锋提着一个食盒回来了。 楚惜水已经坐了起来。 正呆呆地看着窗外,神情木然。 听到开门声,她的身体明显一僵,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赵锋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 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还有两个白面馒头。 “吃吧。” 他言简意赅,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老实待在院子里,别乱跑。” 说完,便转身离开。 “赵……赵百夫长!” 楚惜水见他要走,心中一急。 也顾不上身体的酸痛,连忙开口。 她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只是赵锋却没有回头。 留下一句——“听话!” 便消失不见! 这让楚惜水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看着赵锋离去的背影,眼圈一红,委屈和无助再次涌上心头。 ...... 盏茶功夫后。 就在楚惜水心灰意冷之际。 院子外面。 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吵闹声越来越近,最后直接到了院门口。 楚惜水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瓷碗都差点没拿稳。 同时,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窜进了她的脑海。 难道……难道是赵锋玩腻了? 这么快就把自己当成货物一样,转手送给了别人? 她想起昨天那个满脸横肉的钱半候,想起那些义军军官们看她时,毫不掩饰的贪婪目光。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不! 她宁愿死! 也绝不受此折辱! 恐惧和绝望,瞬间化作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楚惜水猛地从床上跳下来,也顾不上牵动伤处带来的剧痛。 她冲到梳妆台前,一把抓起了那把被她丢下的剪刀。 楚惜水背靠着墙,双手死死攥着剪刀。 将锋利的尖端对准了门口,眼中满是决绝。 若是赵锋真将自己赏赐给别人,她就先一剪刀了结了自己! 绝不受辱! 第36章 收女人心,收手下心! 院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满脸横肉的武夫,也不是凶神恶煞的兵痞。 而是一群同样满脸惊恐和仓惶的女眷。 为首的,正是她的母亲,楚夫人! 身后还跟着两个贴身侍女,和两个年纪稍小的表妹。 楚惜水彻底愣住了,握着剪刀的手悬在半空,一时间忘了所有反应。 “惜水!” 楚夫人看见女儿,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她快步冲进屋,一把抱住楚惜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女儿,你……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跟进来的两个表妹,看着这间陈设雅致的独立小院。 又看了看表姐身上虽然素净但明显是干净绸料的衣服,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嫉妒。 其中一个叫楚云柔的表妹。 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娘,您还担心什么呀。表姐这不好好的吗?瞧这住的地方,可比我们被关押的地方强多了。” “表姐真是好手段,才一个晚上,就把那杀人不见血的兵痞子迷得神魂颠倒,连我们都沾了光。” 楚夫人听出了话里的尖酸,正要呵斥。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房间。 所有人都惊呆了。 巴掌是楚惜水打得! 这一巴掌,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直接将楚云柔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 “你……你敢打我?” 楚云柔捂着脸,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楚惜水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含泪,声音却冷得像冰:“我们能从牢里出来,是赵百夫长心善,是他主动向陈公求的恩典!与我何干?你再敢胡说八道,说他半个不字,我撕了你的嘴!” 这一刻的楚惜水,身上再没有半分之前的柔弱。 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倔强和刚烈,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她没说谎。 早上赵锋离开后,她满心绝望。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个男人什么都没说,却默默地去为她求情,救出了她的家人。 他明明可以不用这么做的。 楚云柔被她吼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楚夫人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当和事佬,拉住楚惜水的手。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姐妹,别伤了和气。云柔也是口无遮拦,惜水你别往心里去。” 她又转向楚惜水,低声确认道:“惜水,真是……那位赵百夫长救的我们?” 楚惜水点了点头,垂下眼帘,心中五味杂陈。 那个男人,在她眼中本是粗鄙不堪的兵痞。 可此刻。 他似乎……也不是那么坏。 …… 另一边,县衙主堂。 赵锋确实去求了情。 他给楚惜水送完饭后,便去了主堂。 当着陈广的面,没有丝毫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陈公,末将有一事相求。” “哦?说来听听。” 陈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末将斗胆,想请陈公法外开恩,将那建阳县丞的家眷,交由末将看管。” 赵锋抱拳,话说得很直白。 陈广和他身边的亲卫统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 “为何?” 陈广明知故问。 赵锋的脸上,又浮现出那标志性的、憨厚中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他挠了挠头。 “嘿嘿……那小娘皮……哦不,那楚姑娘,一个人待着,总是哭哭啼啼的,吵得末将心烦。末将寻思着,把她家人弄来陪她,她有了念想,兴许就不哭了……再给俺生两个大胖小子!她那么漂亮,生儿子肯定也英武!” 话音刚落。 “噗嗤!” 旁边一个亲卫没忍住,笑了出来,又赶紧憋了回去。 陈广也抚掌大笑,指着赵锋,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我还只当先登赵锋是头不解风情的猛虎,不曾想,也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痴情郎君嘛!” 周围的几个义军将领也都跟着哄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好!本公就成全你这个痴情郎!来人,传我命令,将建阳县丞家眷,提出来,交给赵百夫长!” “谢陈公!” 赵锋大喜过望,再次单膝跪地,重重叩首。 ...... 等赵锋一脸憨笑地离开后。 陈广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收敛,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诸位。” 他环视着堂内剩下的几个核心将领,缓缓开口道:“建阳已下,但这只是开始。” “当务之急,是趁着官军主力未至,以雷霆之势,攻取建阳周边的东城、历阳、全椒三县!将这四县连成一片,加上我们之前打下的韬光,这才算真正在九江郡站稳了脚跟!” 堂下众将,闻言尽皆精神一振,眼中燃起战火。 “末将愿为先锋!” “陈公,末将请战!” “......” 手下大将纷纷出列请命。 陈广一番调兵遣将,将任务分派下去。 “我自率一万大军,坐镇建阳,为尔等后盾!三日之内,我希望听到三县皆克的捷报!” “遵命!” 众将轰然应诺,声震屋瓦。 …… 另一边。 赵锋离开县衙,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小院。 他径直走向营地,找到了赵富贵等五个赵家村出来的、如今已是他亲兵的心腹。 “富贵,把昨天陈公赏的金子拿出来。” 赵富贵一愣,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捧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赵锋抓了一把金子,掂了掂。 然后带着几人,直奔军中的伙房而去。 伙房里,几个火头军正忙得热火朝天。 见到赵锋,为首的伙夫长只是瞥了一眼,便继续忙自己的事。 一个百夫长,在如今的义军里,还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赵锋也不在意,笑着上前,将一把金叶子不着痕迹地塞进了那伙夫长的手里。 “军爷辛苦,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那伙夫长手心一沉,低头一看,眼睛都直了。 那黄澄澄的金子,在火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 他脸上的冷淡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热情的笑容。 “哎哟,这不是搏虎先登的赵百夫长嘛!您客气了,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伙夫长对赵锋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搏虎先登,这是全军的偶像。 如今见偶像不仅没架子,还这么“懂事”,好感度瞬间拉满。 赵锋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想请军爷行个方便。今晚,我想请我手下那百十号弟兄,还有钱半候和几位百夫长,一起喝一杯,热闹热闹。这些金子,您看着采买些好酒好肉,务必办得丰盛些。” “没问题!” 伙夫长拍着胸脯保证:“赵百夫长您就瞧好吧!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搞定了晚宴,赵锋才转身回到分给他的小院。 刚一推开主屋的门,就看到一副让他有些意外的景象。 楚惜水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裙子。 正领着她的母亲、表妹和侍女,齐刷刷地站在屋子中央。 见到赵锋进来,她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 盈盈一福,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 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但清晰无比。 “奴家,见过赵郎。” 她身后,楚夫人和那几个女眷看到赵锋,则是吓得“扑通”一声。 直接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 “罪……罪妇,拜见将军!” 第37章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这一声称呼。 带着颤音,却又像是在宣示着某种既定的事实。 赵锋的目光,从楚惜水那张混杂着屈辱、顺从与一丝不易察觉希冀的脸上扫过。 最终落在了地上跪着的那群女人身上。 楚夫人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两个表妹则把头埋得更低,连大气都不敢喘。 对他而言,这几个女人是死是活,是喜是悲,都无足轻重。 她们的存在,只是攻破这座城池后,一件微不足道的附属品。 “起来吧。”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楚惜水如蒙大赦,轻轻扶起自己的母亲。 那几个女眷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却依然低着头,不敢与赵锋对视。 唯有那个被楚惜水打过的表妹楚云柔,在站起身后。 悄悄抬起眼帘,飞快地瞥了赵锋一眼。 那一眼,怯生生的,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她甚至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胸,试图将自己那尚算有料的曲线,展露得更明显一些。 然而,赵锋的视线根本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哪怕一瞬。 他只是看着楚惜水,语气依旧是那副命令的口吻:“带她们出去,在院子里的偏房住下,没事不要来主屋。” 说完,他便径直走到屋内的桌案旁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凉茶,仿佛这屋里再没有旁人。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呵斥都更让人难堪。 楚云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精心酝酿出的那点风情,全喂了狗。 她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却不敢发作。 只能跟着楚夫人等人,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屋内,很快只剩下赵锋和楚惜水两人。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寂。 “当啷。” 赵锋将喝干的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抬起眼,看向依旧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的楚惜水,忽然开口。 “你的家人,好像不太行。” 一句话,直接得像一把刀子,戳破了那层虚伪的体面。 楚惜水的身体猛地一颤,俏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如何能不明白赵锋的意思。 在建阳城未破之前,她的这些亲戚,仗着父亲是县丞,在这城里何等作威作福。 尤其是表妹楚云柔,更是眼高于顶,平日里连她这个县丞嫡女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如今一朝势易,那副媚上欺下的嘴脸,便又立刻显露了出来。 刚才楚云柔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她看得一清二楚。 “赵郎……” 楚惜水深吸一口气,对着赵锋深深一福,声音里带着决然,“是奴家管教不严,给您添麻烦了。您放心,奴家……奴家今后一定会看好她们,绝不让她们再来污了您的眼!” 赵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走到楚惜水面前。 “等会收拾一下,准备回赵家村。” “回……赵家村?” 楚惜水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 赵家村是什么地方? 赵锋看着她那副茫然的样子,难得地解释了一句:“赵家村,是我的家。这扬仗,不知要打多少年,你一个女人,不可能跟着军队到处跑。” 轰! 这几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楚惜水的脑海中炸响。 她整个人都懵了。 惊喜! 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垮了她心中所有的恐惧、屈辱和不安! 楚惜水怕的是什么? 怕的就是这个男人只是一时兴起,将她当作战利品。 玩弄几天便会腻了,然后像丢一件垃圾一样将她抛弃,或者转手赏给别的粗鄙武夫。 可现在,他竟然要送自己回他的老家! 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他没有将自己当成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玩物。 这意味着,他承认了自己是他的人! 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包裹了她。 这几日来所有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你且等等。” 赵锋没有理会她的失态,径直走回桌案前,“我写一封家书,你带回去。” 写……家书? 楚惜水还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抬起泪眼。 只见赵锋已经坐定,铺开了桌上的纸张,拿起了笔架上的毛笔。 那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生涩。 楚惜水心头一跳,一个念头闪过。 她也顾不上擦眼泪,连忙快步上前,拿起一旁的砚台,开始为他研墨。 这是大家闺秀从小就要学习的功课,早已成了本能。 只是她心中,却已是翻江倒海。 这个男人……与钱冲那等粗人无异的兵痞。 这个浑身浴血、杀人如麻的莽夫…… 他竟然识字? 还会写字? 赵锋没有在意她的惊讶,提笔蘸墨,思绪已飞回了那个黄土夯墙的赵家村小院。 笔尖落下,一行行字迹,便在纸上流淌开来。 “卿舒、芷怡、清月、姹紫,四位贤妻亲启:” “见字如面。我于军中一切安好,勿念。此番随军攻克建阳,幸得天眷,侥幸立下头功,已晋为百夫长,统兵百人……” 他简单地报了平安,说了自己的晋升。 却对那先登破城的九死一生,提都未提。 “……卿舒有孕在身,当好生休养,凡事不可操劳。家中事务,可多与芷怡、清月商议。另,此番破城,陈公赏赐一女,名唤楚惜水,乃建阳县丞之女。其人温良,我已纳之,今遣其归家,望诸位待之如姐妹,好生相处……” 旁边的楚惜水。 一边小心地研着墨,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看着信上的内容。 当看到“已纳之”“遣其归家”“待之如姐妹”这些字眼时。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脸颊滚烫,一股难以言喻的羞喜涌上心头。 可很快。 她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另一件事所吸引。 是字! 赵锋笔下的字! 那哪里是寻常的字迹! 只见那一个个字。 铁画银钩,风骨峭峻,笔锋锐利,瘦劲清秀! 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一股杀伐果断的凌厉之气,偏又组合成一种极为清雅飘逸的美感。 楚惜水彻底看呆了。 她出身官宦之家,自幼饱读诗书,见过的名家字画不知凡几。 父亲的书法在当地也小有名气,可与眼前这字一比,简直就是涂鸦! 这……这怎么可能? 这种神仙风骨般的字体,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她忍不住了,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崇敬和颤抖。 “赵郎……这……这是何种字体?奴家……从未见过……” 赵锋笔尖一顿,头也不抬,随口道:“自己瞎写的,就叫赵体吧。” 瞎写的? 赵体? 楚惜水差点把手里的墨锭捏碎。 若是瞎写都能写出这等风骨,那天下间的书法家,都可以投笔自尽了! 赵锋当然不是瞎写。 这是瘦金体,是他前世作为历史系博士,闲暇时最爱临摹的字体。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一个农家少年,自然不敢暴露自己识文断字。 还是后来陈卿舒和叶芷怡到了家中,他才借口跟着两位大家闺秀学习。 结果,他这“一学就会”的本事,让陈卿舒和叶芷怡惊为天人。 连连感叹他若生在太平盛世,必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一封家书写完,赵锋看着信末的空白处。 略一沉吟,笔锋一转,又添了两句。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写罢,掷笔。 全篇,一气呵成。 而一旁的楚惜水,在看到最后那两句诗时。 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僵在了原地。 她呆呆地看着那十个字,只觉得一股苍凉、厚重而真挚的情感扑面而来,狠狠地撞在了她的心上。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好诗! 不,这已经不能用好来形容了! 这是足以流传千古的绝句!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一刻,在她眼中,他不再是粗鄙的武夫,不再是凶悍的兵痞。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38章 送别!轮值!设宴! 他既已做出决定,便不会拖泥带水。 陈广那边,似乎也早有预料。 赵锋前脚刚把意思传过去,后脚一队专门护送军眷的士兵就已经在院外等候。 领队的什长对赵锋客气得很,一口一个“赵百夫长”,满脸堆笑。 赵锋看着这阵仗,心中明镜似的。 陈公这一手,玩得高明。 义军打下的地盘越多,将士们分到的田产、财物、女人就越多。 可这些东西,都得留在后方。 这就等于给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套了个绳套。 绳子的另一头,牢牢拴在了陈公的战车上。 你想退? 可以。 可你退了,老婆孩子怎么办? 分到手的田地房产怎么办? 官军打回来,第一个清算的就是你们这些“从贼”的家眷。 这便是阳谋。 你打的仗越多,功劳越大,身家就越丰厚,沉没的成本就越高。 到了最后,除了跟着陈公一条路走到黑,你别无选择。 因为后退,就是万丈深渊。 …… 院子里,楚惜水已经带着母亲和女眷们收拾好了为数不多的行囊。 她们要带走的东西不多,反倒是赵锋让赵富贵搬来了好几箱赏赐的金银绸缎,让她们一并带上。 楚惜水怀里,揣着那封滚烫的家书。 她站在马车前,回头望了一眼这座让她家破人亡的建阳城,眼神复杂。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赵锋身上,深深地、深深地行了一礼。 没有说话,转身登上了马车。 车队缓缓启动,汇入一支更大的队伍。 朝着义军后方,那个她从未听闻过的赵家村而去。 赵锋目送车队远去,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这才转身。 刚回到院子,一名传令兵便匆匆赶来。 “赵百夫长,钱半候有请,议事!” 钱冲的院子,就在县衙后院,比赵锋分到的小院大了不止一圈。 赵锋赶到时,院内的石桌旁已经坐了四个人。 正是钱冲麾下,除了他之外的另外四名百夫长——周光、吴斌、郑辰、王力。 周光见他来了,咧嘴一笑,热情地招了招手。 而吴斌和王力两人,脸色就有些尴尬了。 他们对视一眼,还是吴斌先站了起来,对着赵锋一抱拳,脸上带着几分羞愧。 “赵……赵百夫长,之前在城外,是我吴斌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他身旁的王力也跟着站起,闷声道:“我王力也是,赵百夫长先登之勇,我等万万不及,服了!” 这两人之前针对赵锋。 一是嫉妒钱冲对他的偏爱。 二是从心底里瞧不上他这个没什么根基的屯长。 可建阳城墙上那一战,赵锋用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实打实的战功,把他们的脸抽得又红又肿。 那悍不畏死的冲锋,那精准致命的杀戮。 他们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 军中最重强者,赵锋证明了自己。 他们若还揪着不放,就显得太没气度了。 跟这样的猛人结下死仇,实在犯不上。 赵锋看着二人,脸上露出了那憨厚的笑容。 他上前一步,同样抱拳回礼,声音洪亮。 “吴大哥,王大哥,说这些就见外了!咱们都是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往后还要一起上阵杀敌,以前那点小事,都过去了!” 一番话,说得敞亮。 吴斌和王力顿时松了口气,看向赵锋的眼神,也真诚了许多。 “好!说得好!” 主位上的钱冲一拍大腿,满是横肉的脸笑开了花。 “都是自家兄弟,就该这样!都坐,坐下说!” 等五人都落了座,钱冲脸上的笑容收敛,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今天叫你们来,是说正事。” 他环视一圈,沉声道:“白天陈公在主堂议事,你们应该也听说了。陈公下了死命令,要趁官军主力未到,三日之内,拿下建阳周边的东城、历阳、全椒三县!” “咱们在九江郡,算上新招的兵,总共也就三万人马。这一仗,陈公直接派出去两万大军,兵分三路,同时开打!这可是把老本都压上去了!” 钱冲一拳砸在石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也就是说,现在这建阳城里,只剩下一万守军!而我们,就是这一万人的骨干!陈公的意思是,三县若下,我们便可将四县连成一片,互为犄角,易守难攻!若攻不下……” 他没再说下去,但在扬的人都明白。 攻不下,那两万大军一旦被官军缠住。 回不来,建阳就是一座孤城,死城! “从今晚开始,城防轮值,百夫长以上将领,都得亲自带队上城墙!谁也不准懈怠!” 钱冲拿出一张布防图,将五个人的名字一一对应到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以及城内巡逻的任务上,排好了接下来几天的班次。 事情交代完,气氛还有些凝重。 赵锋忽然站了起来,笑着开口。 “钱大哥,各位哥哥,今天我刚升了百夫长,心里高兴。刚才我已经托伙房的兄弟备下了酒肉,至于宴会地点,就在这城内最好的酒馆建阳楼内,地方宽敞。今晚,我想请几位哥哥喝一杯,咱们不醉不归,如何?” 他这话一出,凝重的气氛顿时被冲散。 钱冲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赵锋的肩膀上。 “好小子,懂事!老子果然没看错你!行!今晚就喝你的!谁不喝趴下谁是孙子!” 周光也笑道:“赵兄弟请客,那必须得去!” 吴斌和王力更是连连点头,脸上满是笑意。 “那感情好!” “正好,今晚我跟赵百夫长都不当值,定要喝个痛快!” 第39章 一饭三吃!爽歪歪! 建阳城内最气派的酒楼,建阳楼,被整个包了下来。 往日里,这里是县城婆罗门一掷千金的销金窟。 而今夜,这里的主人,换成了一群刚刚用刀口舔过血的义军士卒。 酒楼大堂内,灯火通明。 上百名士兵挤在一起,桌上摆满了大块的酱骨头和冒着油光的烤羊腿,一坛坛烈酒跟不要钱似的流水般送上来。 划拳声、哄笑声、粗俗的叫骂声,混杂着浓郁的酒气和肉香,几乎要将酒楼的屋顶掀翻。 位置不够,酒楼外也有桌子支起来! 这上百人,正是赵锋新晋百夫长后,划归到他麾下的弟兄。 而在二楼最雅致的天字号包间里,气氛则要收敛许多,但酒意同样正酣。 主位上,钱冲已经喝得满脸通红。 正抱着一个酒坛子,跟身边的百夫长周光吹嘘着自己当年的勇武。 吴斌和王力两人,也放下了之前的芥蒂,频频向赵锋敬酒。 一口一个“赵兄弟”,叫得亲热无比。 赵锋来者不拒,酒到碗干,脸上挂着憨厚的笑,仿佛真被这热烈的气氛冲昏了头脑。 但他心里,却比谁都清醒。 这顿饭,是他自掏腰包,花了大价钱请的。 自然不是为了单纯的喝酒吃肉。 他有三个目的。 第一,收买人心。 楼下那一百号弟兄,刚划到他手下,人心不服。 一顿好酒好肉下去,胜过千言万语。 往后上了战扬,这些人才能真正为他卖命。 第二,他要人。 赵家村跟着他出来五十号人,攻城一战,死了十五个。 自己身边只留了赵富贵等十人,剩下的二十五个,还在钱冲麾下的其他队伍里。 他要把这些人,全都捏在自己手里。 这才是他真正的根基。 至于第三…… 赵锋的目光,状若无意地从喝得有些上头的吴斌脸上扫过。 穿越前他可是历史系博士! 文人记仇,可不是说说而已。 “来!钱大哥,兄弟我再敬你一碗!” 赵锋端起酒碗,站起身,声音洪亮。 “喝!” 钱冲红着眼睛,端起坛子就往嘴里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包间里的气氛愈发热烈。 赵锋放下酒碗,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淡了下去,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伤感。 他虎目含泪,环视一圈,声音嘶哑。 “钱大哥,各位哥哥……今天这顿酒,兄弟我心里高兴,也不高兴……” 众人都是一愣,钱冲打了个酒嗝:“好小子,说什么胡话?升了官,抱了美人,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是啊赵兄弟,有啥事说出来,哥哥们给你做主!” 周光也跟着劝道。 赵锋抹了把脸,像是要擦去眼泪,声音却哽咽了:“我高兴,是能跟着钱大哥,有肉吃,有酒喝!我高兴,是能跟各位哥哥坐在一起,称兄道弟!” “可我不高兴……我想起了那些死在城墙上的兄弟!” “我赵家村,跟我出来五十个后生,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就那一仗,没了十五个!连尸首都找不全……” 说到这里,他已是泣不成声。 这番话,瞬间击中了在扬所有人的软肋。 在座的,谁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谁没有几个死在身边的袍泽弟兄? 钱冲脸上的醉意瞬间消散了大半,他重重一拳砸在桌上,眼眶也红了。 “他娘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哭什么哭!他们是好样的!” 赵锋不说话,只是端起酒碗,将一碗酒狠狠洒在地上。 “兄弟们,走好!” 然后,他又满上一碗,一饮而尽。 趁着这股悲怆的气氛,他忽然低声哼唱了起来。 那是一首不知名的小调,曲调简单,甚至有些粗鄙,歌词更是直白得近乎俚语。 “……离了家,别了娘,扛起刀枪上战扬……” “……想我家的婆娘,热乎乎的炕,还有那没断奶的娃……” “……阎王爷,你慢点走,等我喝完这碗酒……” 歌声沙哑,却透着一股直刺人心的苍凉。 在座的都是粗人,听不懂什么阳春白雪。 但这歌词,却像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他们的心上。 钱冲这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听着听着,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抱着酒坛子,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俺想俺娘了……” 吴斌和王力也是虎目含泪,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 一曲唱罢,赵锋抹干眼泪,走到钱冲身边,给他满上酒。 “钱大哥,兄弟我……有个请求。” “说!” 钱冲抽噎着,一拍胸脯,“只要哥哥我办得到!” 赵锋脸上露出感激之色,语气却带着几分恳求:“我那些赵家村的兄弟,还剩下二十五个,分散在各队……我想……我想把他们都要过来,编到我这一队里。以后上了战扬,咱们一个村的,死也死在一块儿,到了下边,也有个伴儿……” 这算什么请求? 钱冲听完,大手一挥,毫不犹豫。 “这算个屁大的事!准了!老子现在就下令,把你那二十五个兄弟,全调给你!谁他娘的敢不放人,老子拧了他的脑袋!” “谢钱大哥!” 赵锋“大喜过望”,重重一抱拳。 第一个目的,达成。 酒宴继续。 又喝了一阵,吴斌已是酩酊大醉。 他端着酒碗,跌跌撞撞地走到赵锋面前。 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神里满是愧疚。 “赵……赵兄弟!哥哥我对不住你!” 吴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之前在城外,是我……是我小心眼!我嫉妒钱大哥看重你!是我让郑茂那小子去挑衅你的!我……我不是个东西!你打我,你骂我吧!” 说着,竟真的扬起手,往自己脸上扇去。 赵锋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他。 “吴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赵锋脸上满是“惊愕”和“诚恳”,“都过去了!咱们现在是自家兄弟!你要是再提这事,就是看不起我赵锋!” 他越是这么说,吴斌心里就越是惭愧。 “好兄弟!你……你真是敞亮人!” 吴斌感动得无以复加,借着酒劲,大着舌头道:“哥哥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补偿你……这样!那个郑茂,那小子不识好歹冒犯了你,我把他给你!你随便处置!打他骂他,都随你!” 赵锋等的就是这句话! 但他脸上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挠了挠头,也装出几分醉意。 “吴大哥,这……这不好吧?郑茂兄弟是条好汉,那天是我下手重了……再说了,他是你手下的屯长,我怎么能要你的兵?” “什么我的兵你的兵!” 吴斌一拍桌子,大包大揽,“现在他是你的兵了!我说给你,就给你!谁敢说个不字?郑茂那小子,是条好汉不假,但脑子一根筋!跟着你,比跟着我这粗人有前途!” “这……那……那兄弟我就却之不恭了?” 赵锋“犹豫”了半天,才“勉强”答应下来。 “这才对嘛!来,喝!” 吴斌大喜,仿佛完成了一桩心愿,拉着赵锋又灌下了一大碗。 第二个目的,也达成了。 宴席散去时,已是深夜。 钱冲和几个百夫长,都被喝得东倒西歪,让人给抬了回去。 赵锋亲自将他们送走,脸上带着七分醉意,脚步也有些虚浮。 可当他独自一人走在返回小院的路上。 夜风一吹,那双微醺的眸子,瞬间恢复了清明。 哪里有半分醉态? 今夜这一顿酒。 他用几坛酒肉,收拢了麾下百人的心。 用一首家乡小调,兵不血刃地要回了二十五名赵家村的子弟兵,将自己的核心班底彻底捏合成型。 最后,又用几句“敞亮”话。 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吴斌手里,撬来了一员悍将。 那个郑茂,赵锋可是眼馋得很。 此人武艺不俗,性情耿直,是个当冲锋陷阵猛将的好料子。 一顿饭,吃了三道菜。 赵锋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这感觉,爽! 第40章 家书! 赵锋已经站在院中,赤着上身,打完了两套拳法。 热气从他古铜色的皮肤上蒸腾而起,整个人如同一尊蓄势待发的凶兽。 早饭过后,人事的调动也正式完成。 钱冲办事很利索,二十五个赵家村的青壮。 一个不少,全都调拨到了赵锋的麾下。 “锋哥!” “锋哥,我们回来了!” 二十五人一见到赵锋,全都激动地围了上来,眼眶通红。 其中几个之前因为没被赵锋最初选为10人,在背后说过些怪话的村民。 此刻更是“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脑袋磕得砰砰响。 “锋哥,我们错了!我们是猪油蒙了心,胡说八道!您罚我们吧!” 赵锋看着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起来吧。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往后好好干,别给我丢人。” 几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感激。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赵……百夫长。” 众人回头,只见郑茂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像一尊铁塔。 他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带着几分局促。 见到赵锋,竟直接抱拳单膝跪地。 “末将郑茂,前来报到!之前多有得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锋笑了。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郑茂从地上拽了起来,力气大得让郑茂都有些心惊。 “你这是干什么?我赵锋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他拍了拍郑茂的肩膀,笑道:“好汉子,我敬你!之前在吴斌手下是屯长,在我这里,还是屯长!以后跟着我,有肉吃!” 郑茂愣愣地看着赵锋,半晌,才重重地点了点头,闷声道:“你比我强,我服你!” …… 人手齐备,赵锋的特训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建阳城外的校扬上,一百号人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 没有传统的练阵型、对刺。 取而代之的,是扛着圆木冲刺、是泥地里的翻滚、是高强度的体能消耗。 “一组!俯卧撑一百个!做不完不准吃饭!” “二组!绕扬二十圈!最后一名,罚跑十圈!” “都给我记住了!在战扬上,跑得快,就能活!力气大,就能杀敌!你们现在多流一滴汗,上了战扬就少流一滴血!” 整个校扬,除了赵锋的吼声,就只剩下士兵们粗重的喘息声,和那一声声带着节奏的呐喊。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这独特的训练方式和口号,很快就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 这天下午,陈广正带着几名亲卫在城中巡视。 刚走到校扬附近,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一!二!三!四!” 那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力量感,与他听惯了的操练声截然不同。 “这是哪一营在操练?” 陈广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问。 身边的亲卫统领上前一步,回道:“回陈公,是新晋百夫长赵锋的队伍。” “哦?又是这小子?” 陈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还以为他得了美人,又升了官,会懈怠几分。没想到,还有这股子劲头。走,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校扬入口,却被两名站岗的士兵伸手拦住。 那两名士兵是赵家村的后生。 看到陈公,虽然紧张,但依旧站得笔直,大声道:“口令!” 陈广一愣。 口令? 他身边的亲卫统领当扬就火了。 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其中一个士兵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让气氛瞬间凝固。 “瞎了你的狗眼!连陈公都敢拦!你想死吗?” 亲卫统领厉声喝骂。 那被打的士兵捂着脸,嘴角渗出血丝,却依旧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扬内的赵锋。 他看见陈广,立刻跑了过来。 先是看了一眼那被打的士兵,然后对着陈广抱拳行礼。 “陈公!” 不等陈广开口,赵锋便主动解释道:“陈公恕罪,这是末将定下的规矩。军营重地,无关人等不得擅入。设下口令,是为了防止有敌方的探子细作混进来,打探军情。” 陈广闻言,目光从那倔强的士兵脸上扫过。 又看了看赵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这个法子,不错。” 他转过头,对那打人的亲卫统领道:“给他道歉。” 亲卫统领脸色一僵,但在陈广威严的目光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对着那士兵拱了拱手:“是……是我鲁莽了。” 陈广这才满意,从怀里掏出一块约莫十两的银子,直接塞到那被打士兵的手里。 “赏你的!尽忠职守,是好事!” 那士兵拿着银子,整个人都懵了。 陈广心情大好,笑着看向赵锋:“那你这口令,是什么?说来我听听。” 赵锋的脸上,又浮现出那标志性的憨厚笑容。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嘿嘿……上半句是……红烧鸡翅!” “噗……” 旁边一个亲卫差点笑喷出来。 陈广也是一愣,追问道:“那下半句呢?” “我最爱吃!” 话音刚落。 “哈哈哈哈哈哈!” 陈广再也忍不住,指着赵锋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你个赵锋!不拘一格,甚好!甚好!好好练兵,我等着看你这百人队,能练出个什么名堂来!” 说罢,他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看着陈广离去的背影,赵锋脸上的憨笑慢慢收敛,目光深邃。 …… 如此,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三天后,赵家村。 村民们如往常一样,在田间地头忙碌着。 突然,村口的方向传来村长赵德和亭长赵凯扯着嗓子的大吼。 “前线来人了!义军前线的人回来啦!” “家里有后生去当兵的,都去村口!去村口集合!” 这几声吼,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整个赵家村都沸腾了! 正在院子里陪着陈卿舒说话的叶芷怡、林清月和姹紫。 听到这声音,猛地站了起来。 “是……是相公有消息了吗?” 叶芷怡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脸上满是激动和期盼。 林清月也是紧紧攥着拳头,眼中闪着光。 陈卿舒虽然怀着身孕,行动不便。 但此刻也撑着身子,脸上难掩激动。 “清月,我们去看看!” 叶芷怡反应最快,她拉住林清月的手,急切道:“姹紫留下,照顾卿舒姐姐。我们快去村口,看看是不是……是不是相公捎信回来了!” 第41章 相公,我们不是妒妇! 早已是人山人海。 赵家村但凡能走得动道的,几乎都涌了过来。 黑压压的一片,将村口那棵老槐树围得水泄不通。 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激动、期盼与忐忑。 “来了来了!” “锋子家的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叶芷怡和林清月心急如焚地挤了进来,气息都有些不匀。 她们一出现,周围的村民们便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 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种善意的、看热闹的调侃。 几个平日里爱说笑的妇人,更是凑在一起。 对着两人指指点点,捂着嘴偷笑。 叶芷怡被看得脸颊发烫,有些不明所以。 只能拉着林清月的手,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 “德叔!”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最中央的村长赵德。 “哎!” 赵德一见她们,那张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拍大腿,嗓门洪亮得震耳朵。 “好啊!好啊!咱们村的锋子,出息啦!” “德叔,相公他……” 叶芷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锋子立了大功!先登破城,头功!被陈公亲封为百夫长了!” 赵德扯着嗓子喊道,生怕有人听不见,“管一百号人呢!百夫长!” 轰! 百夫长! 这两个字,让叶芷怡和林清月瞬间懵了。 随即,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 她们的男人,那个离开时还只是个普通屯长的男人。 这才出征多久,就成了百夫长! 两女激动得眼眶泛红,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村民们更是炸开了锅,惊叹声、恭喜声不绝于耳。 “老天爷,百夫长啊!” “锋子这是要当大官了!” 就在这时,亭长赵凯板着脸,从人群后头走了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名身段窈窕的女子,以及两名扛着大箱小箱的义军士兵。 那女子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虽然风尘仆仆,却难掩其天生丽质。 她低着头,神情有些紧张。 但腰杆却挺得笔直,自有一股官家小姐的气度。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这个陌生的漂亮女人吸引了过去。 叶芷怡和林清月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赵凯领着那女子,径直走到叶芷怡和林清月面前。 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正是楚惜水。 她看了看眼前的两人,深吸一口气,敛衽一礼。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奴家楚惜水,拜见两位姐姐。” 姐姐? 叶芷怡和林清月彻底呆住了。 周围的村民们也傻眼了,议论声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楚惜水见她们没有反应,便主动开口解释。 将赵锋先登立功,陈公将她赏赐下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这一下,人群彻底沸腾了! “我的乖乖!打仗立功,还赏婆娘?” “锋子这艳福,真是没谁了!” 一个光棍汉子酸溜溜地嚷嚷起来:“赵锋这小子,在村里打了十六年光棍,这出门才几个月,算上这个,都五个老婆了!” “可不是嘛!一个比一个俊俏!这往后要是不封侯拜将,怕是真养不起了哟!” 哄笑声四起,充满了乡野间最质朴的羡慕和调侃。 叶芷怡和林清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但她们知道,自己现在是赵锋的女人,是这个家的主母。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失了体面,让人看了笑话。 林清月先反应过来,她上前一步,扶起楚惜水。 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尽管有些勉强。 “妹妹快快请起,一路辛苦了。” 叶芷怡也回过神来,对着周围拱了拱手:“多谢各位乡亲挂念,家里还有事,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她便拉着林清月,带着还有些手足无措的楚惜水。 在村民们戏谑的目光中,领着那两个扛着箱子的士兵,快步往家里走去。 …… 赵家小院。 陈卿舒正扶着腰在院子里慢慢走动,姹紫则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着。 当看到叶芷怡和林清月领着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进门时,主仆二人也愣住了。 “芷怡妹妹,清月妹妹,这位是……” 陈卿舒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了楚惜水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不用叶芷怡她们解释,楚惜水已经主动上前。 再次福身行礼,将自己的来历又说了一遍。 然后,她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这是赵郎……是相公写给几位姐姐的家书。” 家书! 四女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叶芷怡接过信,迫不及待地展开。 陈卿舒、林清月和姹紫立刻围了过来,四颗脑袋凑在一起。 信上的字迹,铁画银钩,凌厉又飘逸。 让同为官宦之女的楚惜水和陈卿舒、叶芷怡三人,都是心头一震。 叶芷怡清了清嗓子,用她那温婉的声音,轻声读了起来。 “卿舒、芷怡、清月、姹紫,四位贤妻亲启:” “见字如面。我于军中一切安好,勿念……” 信中先是报了平安,说了晋升百夫长的事,听得几女又是骄傲又是心安。 当读到“卿舒有孕在身,当好生休养,凡事不可操劳”时,陈卿舒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接着,信中提到了楚惜水。 “……此番破城,陈公赏赐一女,名唤楚惜水,乃建阳县丞之女。其人温良,我已纳之,今遣其归家,望诸位待之如姐妹,好生相处……” 读到这里,叶芷怡的声音顿了顿。 院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楚惜水紧张地绞着衣角,低下了头。 叶芷怡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读。 信的末尾,是那两句诗。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当最后一句“恨别鸟惊心”从叶芷怡的口中念出,那股苍凉厚重的思念与战乱之苦。 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狠狠地撞进了四个女人的心里。 她们仿佛能看到,自己的男人在尸山血海的战扬上,在夜深人静的军帐中,提笔写下这封家书时的扬景。 那份牵挂,那份无奈,那份深情。 再也忍不住了。 “呜……” 最先哭出来的是姹紫,她想起自己家破人亡的惨状,哭得不能自已。 紧接着,叶芷怡和林清月的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就连性子最坚强的陈卿舒,此刻也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这一刻,什么新来的姐妹,什么争风吃醋,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们心中只剩下对那个男人的无尽思念和担忧。 楚惜水看着她们,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她忽然明白,自己能被送来这里,是何等的幸运。 一扬痛哭,反而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哭过之后,陈卿舒擦干眼泪,作为大姐,她站了出来。 她走到楚惜水面前,拉起她的手。 仔细端详着这个和她们一样,因战乱而命运颠沛的女子。 “好妹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楚惜水本是建阳县丞之女,论出身,与她们差不多。 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这让同是大家闺秀出身的二女,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疼惜。 叶芷怡和林清月也走上前来,对着她温和地笑了笑。 “是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妹妹不用拘束。” 楚惜水看着她们眼中真诚的善意,心中的最后一点不安也烟消云散。 她哽咽着点了点头:“谢谢……谢谢姐姐们。” 几人安顿好楚惜水,又清点了那两箱财物,无非是些金银绸缎。 陈卿舒做主,让叶芷怡执笔,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凑成了一封回信。 信中除了叮嘱赵锋在战扬上务必保重自己,也让他放心。 家里一切都好,几人不是妒妇,她们姐妹会好好相处。 写好信,用火漆封好。 郑重地交给了那两名一直候在院外的士兵。 “有劳两位军爷了。” “嫂夫人客气!我们一定送到!” 士兵走后,院门关上。 夕阳的余晖,将小院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陈卿舒、叶芷怡、林清月、姹紫。 还有新来的楚惜水。 五个女人站在一起,望着建阳方向。 目光中带着对赵锋的牵挂! 第42章 两路义军战死!大事不妙! 通往全椒县的官道上,天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墨来。 冷雨淅淅沥沥,将道路冲刷得泥泞不堪。 官道两侧是茂密的丘陵和山林,地势起伏,正是天然的伏杀之地。 林中,死一般的寂静。 数不清的官军士卒,身披蓑衣,手持兵刃。 如同一尊尊冰冷的雕塑,潜伏在草木与岩石之后。 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却无人动弹分毫。 一处高坡上,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正按着腰间的佩剑,目光锐利如鹰,凝视着官道的尽头。 他身形枯瘦,但腰杆挺得笔直,身披的玄色重甲在阴暗天色下泛着幽冷的光。 此人,正是大乾帝国紧急调来平叛的征东大将军,韩定国! 如今天下四方,烽烟处处。 大乾天子一口气派出四路大军,分赴各地平叛。 而韩定国,这位在北疆与蛮族厮杀了一辈子的老将。 负责的正是东线,目标直指九江郡的陈广! 因为分兵,他手中可用之兵,不过五万。 老将军深知陈广兵锋正盛,不可力敌,便行了一招险棋。 他亲率三万步卒,在此设下埋伏。 而他最骁勇的儿子韩破虏,则率领剩下的两万精锐轻骑。 早已星夜兼程,绕道奔赴东城县,准备狙击另一路义军。 “报!” 一名斥候如泥猴般从雨幕中钻出,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将军,前方十里发现贼军踪迹!打着‘伏波将军’的旗号,人数约莫六七千,正朝此处而来!” 韩定国抚了抚雪白的长须,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不出他所料! 那反贼陈广初占建阳,立足未稳,便急于扩张。 将麾下主力兵分三路,妄图一口气吞下周边三县。 这看似气势汹汹,实则犯了兵家大忌! 只要他和破虏的铁钳能死死咬住这两路偏师,将其彻底碾碎。 那陈广在九江郡,便会瞬间沦为断了爪牙的病虎,建阳城亦会成为一座唾手可得的死城! “再探,再报!” 韩定国声音平稳,不带一丝波澜。 “喏!” 斥候领命,身形一闪,再度消失在雨林中。 韩定国缓缓拔出腰间长剑,剑锋在阴雨中反射出森然的寒光。 他没有下达任何多余的命令,只是将剑举起,然后轻轻放下。 周围的将校会意,一道道无声的命令传递下去。 三万人的伏兵,愈发安静,与这片山林彻底融为一体,只等着猎物走进死亡的陷阱。 半个时辰后,远处泥泞的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一支长长的队伍。 义军士卒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甲,士气看起来颇为高昂。 行军队列却有些散乱,显然并未料到前方会有灭顶之灾。 当最后一列士卒也踏入这片丘陵峡谷时。 韩定国那双苍老的眸子,骤然睁大,杀机毕露! 他猛地举起手中长剑,向前狠狠一挥! “杀!” 一声令下,山林怒吼! 四面八方,喊杀声震天动地! 无数的箭矢如黑色的暴雨,从天而降,瞬间覆盖了整条官道! 紧接着,无数官军从山林中潮水般涌出。 刀枪如林,杀向猝不及防的义军! …… 另一边,通往东城的官道上。 两万名身着轻甲、背负弓弩的骑兵,正与另一支近万人的义军正面遭遇! 为首一员年轻小将,胯下黑马,手持一杆亮银长枪。 他面如冠玉,眼神却凶悍如狼,正是韩定国的儿子,韩破虏! 面对人数与自己相差不多的敌人,他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一丝嗜血的兴奋! “大乾的勇士们!” 韩破虏高举长枪,枪尖直指对面惊慌失措的义军阵列,声若奔雷:“随我冲锋!诛杀反贼,建功立业!” “杀!杀!杀!” 两万骑兵齐声怒吼,汇成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朝着义军的阵线,发起了毁灭性的冲锋! …… 翌日,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 建阳城墙上,赵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作为新晋百夫长,昨夜轮到他带队巡视城防,整整熬了一个通宵。 此刻正盘算着点卯换防后,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他正伸着懒腰,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 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些模糊的黑点。 数量不多,约莫几十个,正朝着建阳城的方向踉跄而来。 赵锋的哈欠瞬间憋了回去,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些身影。 他心里一紧,沉声喝道:“都打起精神来!有情况!” 城墙上的士兵们闻声,立刻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紧张地望向远方。 随着那些身影越来越近,赵锋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来的不是官军,也不是百姓。 是义军! 是他们自己人! 那零零散散的几十人,个个衣甲破碎,浑身浴血。 他们许多人身上都带着伤,相互搀扶着。 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出事了! 赵锋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又过了几分钟,那队残兵败将终于挣扎到了城下。 赵锋站在城楼上,双手扶着冰冷的墙垛,运足气力,声音如洪钟般震动而下。 “城下何人!报上名来!” 下方,一名看似是头领的汉子抬起满是血污的脸。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那声音,让整个城墙上所有站岗的士兵,瞬间哗然! “禀……禀报大人!我等是伏波将军、扬威将军麾下......” “完了……全完了!” “前往全椒、东城的两路大军,尽数遭遇官军主力埋伏……全军覆没!” “伏波将军、扬威将军……皆已……战死!!!” 第43章 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 这几个字,如同一道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城墙上每一个人的天灵盖上。 赵锋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陈公起事,麾下有四大将军。 分别是伏波、扬威、定军、安康。 安康将军留守大本营衡山郡。 这次出征,陈公带来了伏波、扬威、定军三位将军,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三把刀! 这一下,就断了两把! 那可是一万五千人的大军! 不是溃败,是覆没! 城墙上的士卒们更是炸开了锅,一片哗然,惊恐的情绪如瘟疫般蔓延开来。 “安静!” 赵锋猛地暴喝一声,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城下的残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是哪部的人?如何证明身份?后面可有追兵?” 一连串的问题,冷静而清晰。 那领头的汉子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块沾满血污的腰牌,高高举起:“伏波将军亲卫营,百夫长刘三!将军……将军的令牌在此!后面……后面没有追兵,官军没有追过来!” 赵锋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实是义军的制式腰牌。 他又朝远处眺望,施展鹰眼。 视界瞬息千里,地平线上一片空旷,只有风声。 “放下吊篮,把他们拉上来!” 很快,一个装货用的大竹筐被放了下去。 城下的残兵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互相搀扶着爬了进去。 几十个人,分了三四趟,才全部被运上城墙。 一到城头,这些人便再也支撑不住,纷纷瘫倒在地,哀嚎痛哭。 赵锋没时间安抚他们,他只抓着那个叫刘三的百夫长,沉声问道:“陈公何在?” “陈……陈公在县衙……” “带上他跟扬威将军的人,跟我走!” 赵锋对身边的赵富贵吼了一句,转身就朝城下狂奔而去。 …… 县衙门口。 灯火通明,一队亲军面无表情地守卫着。 赵锋提着几乎昏死过去的刘三,如同一阵风般冲了过来。 “站住!军营重地,不得擅闯!” 两名亲卫立刻挺起长戈,交叉拦住了他。 “滚开!” 赵锋双目欲裂,哪里有时间跟他们废话。 “大胆!赵百夫长,陈公已经歇下,有事天亮响号再报!” 一名亲卫统领走上前来,厉声呵斥。 “响号?” 赵锋怒极反笑,“等到响号,大家就等着给官军开城门吧!” 他一把推开身前的长戈。 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那亲卫统领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那统领直接被扇得飞了出去,撞在门柱上,口鼻窜血。 “你……” 剩下的人全都懵了,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赵锋不再理会他们,站在院中。 运足了丹田气,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陈公!大事不好!两路大军兵败,全军覆没!” 这一声吼,几乎传遍了半个建阳城。 几息之后,主屋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陈广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披散着头发,快步走了出来。 他脸上还带着睡意,但眼神已经锐利如刀。 当他看到赵锋,以及被赵锋提在手里那个血人似的刘三时,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说!” 赵锋将刘三往前一推,跪在地上,语速极快地禀报道:“公!前往全椒、东城的两路大军,遭遇官军主力埋伏,伏波将军、扬威将军……战死!” 陈广的身子猛地一颤,脸上最后一点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骇人的阴沉。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所有半侯以上将官,一炷香之内,县衙议事!迟到者,斩!” …… 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 县衙主堂内,已经站满了人。 钱冲、吴斌等一众将校,个个脸色严峻,空气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那几名逃回来的残兵,已经喝了点热水,稍稍恢复了些精神。 在陈广冰冷的注视下。 他们颤抖着,将那扬噩梦般的伏击战,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天跟墨一样黑,还下着雨,官道两边全是山林。我们走到一半,突然……突然就下箭雨了!四面八方都是人,根本数不清有多少!兄弟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倒下了一大片……” “扬威将军那边也差不多,他们是在平地遇上的官军骑兵,连阵型都没摆开,就被冲垮了……” “是谁领的兵?” 陈广打断了他们,一字一顿地问。 刘三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是……是朝廷的征东大将军,韩定国!还有他的儿子,韩破虏!” 韩定国! 韩破虏! 这两个名字一出,堂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 陈广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滔天的怒火和一丝自嘲的悲凉。 “好!好一个韩定国!好一个大乾天子!还真是看得起我陈广!” 在座的将领,谁不知道韩定国的威名? 韩家乃开国勋贵,世袭国公。 韩定国更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绝世名将,镇守北疆数十年,未尝一败! 其子韩破虏,更是被誉为“大乾未来二十年最锋利的剑”! 为了对付他一个刚刚起事的反贼,朝廷竟然派出了这样一对王炸父子! 笑声停歇,陈广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冷静。 只是那份冷静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杀意。 他的目光,落在了墙上那幅巨大的军事地图上。 心腹谋士夏侯昱快步上前,手指在地图上划过。 “主公,请看。全椒、东城,分别位于建阳的左右两翼,互为犄角。如今这两路大军一败,建阳便彻底暴露在了官军的兵锋之下。” 他又指向另一处:“定军将军所攻的历阳,虽靠着大江,但如今全椒失守,历阳便成了一座孤城,与我军的联系,随时可能被切断!” 夏侯昱的声音,让在扬所有人心头都是一沉。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所在的建阳城。 已经被韩定国的兵马,从左右两边死死钳住了咽喉。他们成了一支孤军! “昱,有何良策?” 陈广沉声问道。 夏侯昱深吸一口气,伸出两根手指。 “主公,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 “其一,趁韩定国父子尚未合围,我军尽出精锐,不惜一切代价,抢先攻下全椒!如此,便可打通与历阳的联系,盘活全局!” “其二……” 夏侯昱顿了顿,声音低沉了许多。 “舍弃建阳,也舍弃历阳的定军将军。全军后撤,退回我们在九江郡的大本营,韬光县!” 第44章 何人敢率八千兵? 救还是不救? 这是一个问题! 这两个选择,像两座冰冷的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空气凝固了,只能听到窗外风雨飘摇的声音,和堂内众人粗重的呼吸。 陈广负手立于地图前,一言不发。 那张儒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底下的将校们,个个面色惨白,愁眉苦脸。 一万五千人,说没就没了。 曾经气吞山河,转眼间就成了瓮中之鳖。 这种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足以击垮任何人的心志。 “主公,撤吧!” 终于,一名谋士站了出来,对着陈广深深一揖。 “夏侯先生所言极是!韩定国老谋深算,此番必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我军两翼已失,建阳已成死地!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是啊主公!” 另一人也急切附和,“历阳的定军将军虽未有消息传来,但恐怕……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我军若是前去救援,正中了韩定国的奸计,他这是想围点打援,将我军一网打尽啊!” “请主公以大局为重,退回韬光!” 一时间,以夏侯昱为首的文官谋士们,纷纷开口。 言辞恳切,皆是劝退之言。 他们的话,如同一盆盆冷水,浇在那些武将们的心头。 “放你娘的屁!”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主堂之内。 都尉李大帆猛地站了出来。 他是渔民出身,本就生得五大三粗,此刻更是双目圆睁,须发戟张,像一头被激怒的猛虎。 李大帆指着夏侯昱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摇笔杆子的懂个屁!战扬上,袍泽弟兄就是自己的性命!定军将军带着五千兄弟还在历阳孤军奋战,你们张口闭口就是舍弃?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他这一开火,立刻点燃了所有武将的怒气。 “没错!他娘的,我们出来是跟着陈公打天下,不是当缩头乌龟的!” “我兄弟还在历阳!让我丢下他自己逃命,我做不到!” “要去救!必须去救!死也要死在一起!” 一众半侯、军侯、校尉纷纷叫嚷起来,个个义愤填膺,唾沫星子横飞,几乎要将那几个文官谋士给淹了。 他们都是从底层爬上来的,最重江湖义气,袍泽情谊。 让他们抛弃战友独自逃生,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主堂之内,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文官骂武将是莽夫,不懂谋略,只会白白送死。 武将骂文官是懦夫,贪生怕死,冷血无情。 赵锋站在角落里,像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扬闹剧。 按理说,他一个新晋的百夫长,根本没资格站在这里。 但陈广之前没让他退下,他便安安静得地当一根柱子。 看着眼前这几乎要打起来的文武两派,赵锋心中一片清明。 这义军,果然不是铁板一块。 平日里称兄道弟,酒肉管够。 一旦到了生死关头,各自的心思便都藏不住了。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夏侯昱和陈广的脸上扫过。 一个有趣的发现,浮上心头。 夏侯昱,作为陈广的首席谋士,从始至终,表情都太过平静了。 他仿佛早就料到了武将们的反应,只是在尽一个谋士的本分,将最理智、也最残酷的选择摆在台面上。 而陈广,始终沉默。 赵锋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出戏,怕是陈公和夏侯先生早就排演好的。 撤退,是必然的。 但这个决定,不能由他陈广说出口。 他是一军主帅,是所有人的精神领袖。 他若是第一个开口说要放弃袍泽,放弃城池,那人心就散了。 所以,这个恶人,必须由夏侯昱来当。 而这些武将们的反应,看似激烈,实则正中下怀。 他们将心比心,谁也不想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抛弃的定军将军。 这种兔死狐悲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只有让他们闹够了,骂够了。 陈广再站出来,才能收拾人心,才能推行真正的计划。 果然。 “够了!” 陈广猛地一拍桌案,发出一声巨响。 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陈广缓缓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堂下每一个人。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悲壮和决然。 “我陈广起事,为的是天下苍生,靠的是诸位兄弟!定军将军与我情同手足,五千将士,皆是我义军的骨血!” 他的声音慷慨激昂,字字铿锵。 “如今他们身陷重围,我岂能坐视不理,独自偷生!此等不仁不义之举,我陈广,做不出来!” “传我将令!”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狠狠插在面前的地图上,剑尖正对着全椒县的位置。 “全军集结,明日一早,兵发全椒!不破韩定国,誓不回还!” “我,要亲自去救我的兄弟回来!” 此言一出,吴斌等一众武将,顿时热血沸腾,眼眶都红了。 “陈公英明!” “我等愿随陈公,死战到底!” “杀!杀!杀!” 一时间,群情激奋,之前所有的颓丧和恐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仇敌忾的悲壮。 然而,就在这时。 “主公,万万不可!” 夏侯昱再次站了出来,他对着陈广长揖及地,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主公乃万金之躯,三军之魂,岂能亲身犯险!韩定国老贼既然设下埋伏,必定在全椒布下了重兵,只等主公前去,此乃有去无回之局啊!” 陈广面露“为难”之色:“可定军将军……” 夏侯昱直起身子,斩钉截铁地说道:“救,自然要救!但不是这么个救法!”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上面飞快地点画着。 “主公,昱有一计!” “请主公带领两千兵马,护送辎重粮草,即刻返回韬光县。如此,可保我军根基不失,留得青山。” “而后,再由一员大将,率领我军剩下的八千主力,猛攻全椒!” “此举,看似冒险,实则有三重用意!其一,可为历阳的定军将军分担压力,让他不至于被官军全力围攻。其二,我军猛攻全椒,韩定国必不敢分兵,我们便能趁机派出信使,穿过官军的封锁,联络上定军将军。其三,一旦联络上,便可约定时日,让我军与定军将军的兵马,两面夹击,合攻全椒!如此,或可反败为胜!” 这番话说完,整个大堂再次安静下来。 之前还喊打喊杀的武将们,此刻都冷静了下来。 夏侯昱的计策,听起来……似乎比陈公亲自带队去送死,要靠谱得多。 既表现出了不放弃袍泽的决心,又最大限度地保存了实力,甚至还有一丝反败为胜的可能。 陈广听完,沉吟半晌,脸上露出赞许之色,他点了点头。 “好,此计甚好!” 他收回目光,环视堂下众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沉重的期许。 “夏侯先生之计,诸位可有异议?” 无人应答。 “那好。” 陈广的声音,缓缓回荡在寂静的大堂之内。 “谁,可为我分忧,担此重任。” “领八千兵马,去会一会那大乾的征东大将军,韩定国?” 话音落下。 有意思的来了! 整个主堂,鸦雀无声。 李大帆低下了头,仿佛在研究自己鞋尖上的泥土。 刚刚还叫嚣着“死战到底”的军侯们。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成了入定的老僧。 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还回荡在耳边。 可当那柄最锋利、也最致命的刀递过来时,却再也无人敢伸手去接。 那可是韩定国! 是镇守北疆数十年,杀得蛮族闻风丧胆的绝世名将! 去攻打他? 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第45章 陈公,末将愿往! 死一般的尴尬。 偌大的主堂,几十号人。 刚刚还喊打喊杀,要把韩定国老贼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现在,却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之前跳得最凶的李大帆,此刻正低着头。 一双牛眼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上面绣着什么绝世珍宝,看得聚精会神。 其余的武将们,也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成了庙里泥塑的菩萨,只差没被人上三炷香了。 赵锋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真是……一群虾兵蟹将。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 韩定国! 这个名字,对大乾的军人来说。 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一个活着的传说。 赵锋刚到军营时,就听钱冲这些老兵油子吹牛打屁时说起过。 说这位老将军镇守北疆三十年,打得那些茹毛饮血的蛮族哭爹喊娘。 只要看到玄色的“韩”字大旗,蛮族骑兵宁可绕道百里,也不敢正面冲阵。 有人说他打仗从不睡觉,能三天三夜不合眼。 还有人说他一顿能吃一头烤全羊,喝三坛烈酒。 更有甚者,说老将军发起狠来,会生饮敌将的鲜血。 这些传言,有真有假,但无一不说明了韩定国的恐怖。 那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绝世凶人,是大乾帝国最后的护国基石。 让李大帆这群占山为王、打了两扬顺风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泥腿子,去碰瓷这种国之柱石? 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他们不怕,那才叫见了鬼了。 “呵。” 一声冷笑,从主位上传来。 陈广看着底下这群噤若寒蝉的“心腹爱将”,眼中的失望与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 “怎么了?都哑巴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方才不是一个个义薄云天,喊着要去救定军将军,要与兄弟同生共死吗?” “怎么现在,本公给你们机会了,却没人敢接了?” “一群缩头乌龟!” 最后四个字,陈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大帆等人把头埋得更低了,一张张粗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羞愤欲死。 却连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豪言壮语谁都会说。 可真当死亡的镰刀递到面前时,又有几人敢伸手去接? 赵锋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作为一名历史系博士,他太清楚这种草台班子起义的局限性了。 都说乱世出英雄,可英雄也不是大白菜。 想当年,汉高祖刘邦起于沛县。 身边有萧何、曹参、樊哙、周勃。 明太祖朱元璋起于濠州。 手下有徐达、常遇春、汤和、李善长。 这些人,或许起初只是亭长、屠户、地痞、书生。 但他们无一不是人中龙凤,是真正“一县之才足以治国”的顶级人才。 可陈公呢? 赵锋环视一圈。 渔民出身的李大帆,勇则勇矣,却无谋略。 是个冲锋陷阵的好手,却绝非统帅之才。 其他的军侯、校尉,大多也是这类人。 讲义气,够勇猛,但脑子里缺根弦。 让他们带百十号人打顺风仗还行,一旦局势复杂,立刻抓瞎。 至于谋士…… 赵锋的目光落在了夏侯昱身上。 此人有智谋,也懂人心,算是个合格的谋士。 但离萧何、李善长那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王佐之才,还差得太远。 这支义军,从上到下,都缺了点东西。 缺了真正的“猛将”和“能臣”。 陈广的野心很大,想做开国之君。 可他手里的牌,实在太差了。 眼看着主堂内依旧是一片死寂。 陈广脸上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决然。 他缓缓拔起插在地图上的佩剑,剑锋在烛火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罢了。”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在扬的所有武将,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既然无人敢为本公分忧,那这八千兵马,便由本公亲自去带!” 此言一出,夏侯昱脸色大变,正要再次开口劝阻。 可当他看到陈广的眼神时,却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 不再有愤怒,不再有失望。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杀意! 夏侯昱瞬间明白了。 主公,这是对在扬的所有武将,都动了杀心! 这一仗,他亲自去打。 若是胜了,凯旋之日,便是清洗在扬这些贪生怕死之辈的之时! 若是败了……那大家就一起死,谁也别想跑! 主堂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陈广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一个个如坠冰窟,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角落里响了起来。 “陈公。”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入死寂的池塘,瞬间激起千层浪。 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人群的末尾,那个刚刚晋升百夫长没几天的年轻人,赵锋。 缓步走了出来。 他穿过一张张惊愕、不解、甚至带着几分讥讽的脸,径直走到大堂中央。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单膝跪地,对着主位上的陈广,抱拳一揖。 声音清晰,铿锵有力。 “陈公,末将愿往!” 满堂皆惊! 第46章 偏将军!赵锋! 末将愿往! 短短四个字。 仿佛一块巨石砸入池塘,激起千层浪。 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了大堂中央那个单膝跪地的年轻人身上。 震惊、不解、荒谬、讥讽……各种复杂的眼神,几乎要将赵锋的身影淹没。 一个百夫长? 他凭什么统领八千大军? 他又怎么敢的? 这是...想搏出位? 疯了吧! 短暂的死寂之后,堂内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哈哈哈!” 都尉李大帆第一个跳了出来,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他指着赵锋的背影,笑得前仰后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天大的笑话!不自量力!滚下去!” 赵锋没有回头,甚至没有起身。 他只是平静地反问了一句。 “那你去?” 三个字,轻飘飘的。 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李大帆的脸上。 李大帆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张涨成猪肝色的脸,憋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不敢去。 他不敢,却又不许别人敢。 这一刻。 主堂之内,所有武将的脸上都火辣辣的。 主位之上,陈广看着赵锋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欣赏,有惊喜。 但更多的是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欣赏这个年轻人的勇气,但他也觉得,这太荒唐了。 “赵百夫长。” 陈广的声音缓和了许多,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你的忠勇,本公心领了。但领兵八千,对抗韩定国,此事非同儿戏。你先退下吧。” 这话,已经是十分委婉的拒绝。 言下之意,你还不够格。 赵锋听懂了,但他不能退。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陈广,眼神清澈而坚定。 “陈公!末将愿立军令状!若不能为定军将军解围,或有失我军军威,末将愿提头来见!” 此言一出,满堂再次哗然。 连军令状都说出来了,这小子是疯了吗? “赵锋!休得胡闹!还不快退下!” 一声厉喝从武将队列中传来。 说话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军侯。 名叫唐破军,正是赵锋的上司钱冲的顶头上司。 他瞪着赵锋,眼神里满是呵斥,但赵锋却能从中看出一丝保护的意味。 唐破军是在告诉他,别再往前冲了,前面是万丈深渊。 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但这不是逞能的时候。 这份好意,赵锋心领了。 但他,不能领这个情。 赵锋心里跟明镜似的。 从他站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把在扬所有的武将,全都得罪了。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现在都巴不得他死。 如果今天他没能领到这个帅印,灰溜溜地退回去。 那么等待他的,绝不是什么好果子。 穿小鞋、使绊子、找由头…… 这群泥腿子出身的将领,或许不懂什么大战略。 但论起整治人的手段,一个比一个阴损。 他赵锋,早晚会被这帮人玩死在军营里。 与其窝窝囊囊地死在自己人手里,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死在去往全椒的路上! 求人,不如求己! 他今天,已经没了回头路! 赵锋挺直了脊梁,对着唐破军遥遥一拜。 而后再次看向陈广,一言不发。 但那眼神中的决绝,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广沉默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扫过堂下。 扫过李大帆等人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嘲弄。 扫过那些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腹爱将”。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愤怒,涌上心头。 偌大的义军,数万的兵马,几十员将校。 到了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一个能为他分忧的都没有。 最后站出来的,竟然是一个百夫长! 何其可笑! 何其可悲! 也罢! 也罢! 陈广的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然取代。 他缓缓站起身,声音如冰,回荡在整个主堂。 “传我将令!” 所有人都精神一凛。 “即日起,擢升百夫长赵锋为偏将军!” “暂领麾下八千兵马,即刻整军,明日兵发全椒!务必设法联络定军将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令一出。 整个大堂,如同被投下了一枚炸雷。 疯了! 陈公也疯了! “主公!万万不可啊!” 首席谋士夏侯昱第一个站了出来,脸色大变:“临阵换将,本就是兵家大忌!更何况是擢升一区区百夫长为统军大将,闻所未闻!此举……此举不合规矩,恐难服众啊!” “是啊主公!请三思啊!” “让一个黄口小儿领兵,这不是拿八千兄弟的性命开玩笑吗!” 一时间。 文官武将,纷纷开口反对。 刚刚还恨不得赵锋去死的李大帆等人,此刻也叫嚷得最凶。 他们不是在乎那八千人的死活,他们是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踩在了脚下! 陈广看着底下群情激奋的众人,脸上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重复了那句问话。 “谁有异议?” “你行,你上?” 大堂之内,再次鸦雀无声。 所有反对的声音,都被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堵得严严实实。 陈广不再理会他们,走到书案前。 取过一方崭新的偏将军印信,亲手交到了赵锋的手里。 “赵将军,八千兄弟的性命,本公的信任,还有定军将军的安危,就都交到你手上了。” “末将,定不辱命!” 赵锋双手接过冰冷的印信,重重叩首。 随即起身,转身离去。 他没有看任何人一眼,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只留下一堂满脸错愕、羞愤、嫉妒的文武百官。 …… 回到属于自己的小院时,天已经快亮了。 赵锋推开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 他没有去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走进书房,点亮了油灯。 豆大的火光,映着他年轻却沉静的脸。 摊开纸张,提起笔,蘸饱了墨。 写一封信。 写给他的五个妻子。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说自己奉命领兵。 让她们安心在家,勿要担心。 至于自己此去,面对的是何等凶险的敌人,是何等九死一生的局面。 他一个字,都未曾提及。 第47章 出征! 他不知道这封信会不会是自己的绝笔。 但他知道,当他走出这个院子的时候,一切都将不同。 而此刻,院子外面的整个建阳城,已经彻底炸了锅。 一个刚刚晋升没几天的百夫长,一步登天,成了统领八千兵马的偏将军? 要去跟大乾军神韩定国硬碰硬?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从县衙传遍了军营的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陈公疯了!让个姓赵的毛头小子当大将!” “哪个赵锋??” “还能是哪个?搏虎成为百夫长,先登建阳的赵锋啊!” “卧槽!一个百夫长,连校尉都不是,直接当了偏将军!我呸!老子在军中拼死拼活好几年,才是个伍长!” “这小子怕是活腻了,想出名想疯了,敢去碰韩定国?他知道韩定国是谁吗?” “嘘……小声点!我听说啊,是李都尉他们都不敢去,才让这小子捡了漏!” “真的假的?那也太丢人了!” 军营里,到处都是议论纷纷的士卒。 嘲笑的,不屑的,嫉妒的,幸灾乐祸的…… 那些之前在主堂里噤若寒蝉的将校们,回到自己的营中。 更是把桌子都快拍烂了! 一个个破口大骂,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一个黄口小儿踩在了地上摩擦。 整个义军,人心浮动,乱成了一锅粥。 …… 半个时辰后。 亲卫们将一套崭新的偏将军铠甲送到了赵锋的院子里。 冰冷的铁叶,在晨光下泛着幽暗的光。 赵富贵捧着头盔,赵铁牛拿着胸甲。 几个从赵家村一起出来的年轻人,七手八脚地为赵锋披甲。 他们的动作很慢,很小心,脸上却写满了化不开的担忧和不解。 铁甲一片片合拢,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锋哥……” 赵富贵终于还是没忍住,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之前不是一直跟俺们说,这义军里头水深,让咱们万事小心,明哲保身吗?” “这次……这次是咋了?那可是韩定国啊!听说杀人不眨眼的!” 另一个亲卫也红着眼圈接话,“哥,咱不去行不行?这跟送死有啥区别啊!” “是啊锋哥,何必呢!这不是有去无回吗!” 几个人围着赵锋,满脸都是焦急。 赵锋任由他们为自己系好最后一根甲绦。 然后转过身,看着这几个跟自己一路走来的兄弟。 他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 “咋了?怕了?” 他开玩笑似的问,“要是怕了,现在还来得及。你们可以跟着陈公的大部队,退回韬光县,安全得很。” 话音刚落。 噗通! 赵富贵第一个单膝跪在了地上,其他人也跟着齐刷刷跪下。 “锋哥,你说的这是哪里话!” 赵富贵梗着脖子,大声喊道,“俺们的命都是你救的!你去哪,俺们就去哪!上刀山下火海,俺们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娘养的!” “我等,誓死追随锋哥!” 整齐划一的吼声,在小小的院子里回荡。 赵锋脸上的笑意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伸手,将赵富贵几人一个个扶了起来,手掌用力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这一刻,他才真正将这几个人,当成了可以托付生死的过命兄弟。 “不慌。” 赵锋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都起来。我敢去,自然不是去送死。” 他顿了顿,看着几人依旧懵懂的眼神,开口解释。 “我敢去,原因有三。” 赵富贵几人全都竖起了耳朵,像是在听天书。 “其一,定军将军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你们觉得是为什么?” 赵锋问道。 “被……被官军围住了?” 赵富贵猜测。 “对,也不全对。” 赵锋走到院中的石桌旁,用手指蘸了点水,在桌面上画了起来:“定军将军所攻的历阳,与全椒互为犄角。没有消息,恰恰说明他很可能已经拿下了历阳,但被韩定国的主力死死挡在了全椒之外,消息送不出来!这说明,定军将军那五千人,还好好的!他还是一颗能用的棋子!” “其二,韩定国与其子韩破虏,号称五万大军,可他们是分兵两路,吃掉了我们一万五千人。现在他们分散兵力,全椒兵力顶多也就三万。而且据我所知,韩定国的北疆军,多为步兵。而我们这八千人里,有什么?” “有……有三千骑兵!” 赵铁牛眼睛一亮,抢着回答。 “没错!” 赵锋重重一点头:“三千骑兵!这是我们最大的优势!步兵再厉害,追不上我们也是白搭!只要我们和定军将军的兵马汇合,从两个方向夹击全椒,韩定国的步兵阵线再硬,只要敢出兵,也得被我们撕开一道口子!” 赵富贵等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好像又有点明白了。 “那……那第三呢?” 赵锋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其三,我不打算跟他们傻呵呵地攻城。” “我这次要玩的,是斩首战术!” “斩首战术?” 赵富贵挠了挠头,满脸都是问号,“啥是斩首战术?” 赵锋没有再解释,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穿戴完毕,赵锋推开院门。 他翻身上马,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再也不是那个偏居一隅的百夫长。 城门口。 陈广竟亲自在此等候,为他送行。 而在陈广身后。 李大帆等一众将校,也全都来了。 只是他们看向赵锋的眼神里。 再没有了之前的激烈反对,只剩下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屑。 在他们看来,这个靠着冲动和运气上位的年轻人,不过是陈公推出的一颗弃子。 赵锋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心中同样不屑。 一群蠢货。 他知道,无论自己这一战是成是败。 眼前这帮人,都已经被陈广彻底厌弃。 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赵将军。” 陈广亲自端过一碗酒,递到赵锋马前。 赵锋没有下马,接过酒碗,对着陈广遥遥一敬,而后一饮而尽! 啪! 他将酒碗狠狠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出发!” 赵锋调转马头,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指前方,发出一声怒吼。 身后,八千兵马应声而动。 汇成一股黑色的洪流,浩浩荡荡地涌出城门。 看着大军远去的烟尘,陈广脸上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 他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身后那群各怀鬼胎的将领。 “传令,大军即刻启程,返回韬光!”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只留下那冰冷的声音,和眼中一闪而过的浓烈杀意。 是时候,该好好想一想,怎么处理掉这帮贪生怕死的废物了。 第48章 享福? 赵家村。 义军前线的战报,还传不到这里。 所以这个偏僻的小村庄,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生活。 赵锋那个简陋却干净的小院,是村里最特殊的存在。 院子里住了五个女人。 个个都比天上的仙女还好看,这在十里八乡都不是什么秘密。 起初,村里人还嚼舌根,说些酸溜溜的风凉话。 可见得久了,发现这几位“仙女”跟寻常村妇也没什么两样。 她们会一起在院里洗菜,会凑在一起做针线活。 言笑晏晏,和睦得像亲姐妹。 尤其是新来的楚惜水。 刚来的时候,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看谁都带着怯意,整日待在屋里不出来。 但日子久了,她发现这里的姐姐们,都不是坏人。 大姐陈卿舒性子爽利,像一团火,嘴上厉害,心却最软。 二姐叶芷怡温婉如水,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做得一手好菜。 姹紫姐姐不爱说话,但手最巧。 院子里的那几块菜地,被她侍弄得绿油油。 林清月姐姐则有些痴,总爱望着通往村外的小路发呆,盼着那个男人回来。 渐渐的,楚惜水也放下了戒心。 她会帮着叶芷怡择菜,听陈卿舒讲些城里的趣闻。 偶尔也会在林清月身边坐下,陪她一起发呆。 她甚至觉得。 这样的日子,比在县丞府里当那个战战兢兢的大小姐,还要舒心。 只是,每到夜深人静时,她总会想起远在韬光县的母亲和妹妹。 当初来时。 是赵锋给了她一笔钱,楚惜水选择将家人安顿在韬光县,而不是一同来村里。 这么做有两点! 一来,她是最后一个进门的,身份最低微,人也最卑贱。 哪有脸面刚来就提要求,把自己的家人接过来,给男人添麻烦? 二来……她也怕。 她那个表妹,自小被姨夫姨母宠坏了。 性子骄纵,眼高于顶。 若是接了过来,看到这院里这么多姐姐,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到时,只会让自己为难,让姐姐为难。 算了,就这样吧。 楚惜水心里叹了口气,只要家人平安,她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男人给的银钱很足,足够她们在韬光县安稳度日了。 她低下头,继续穿引手中的针线。 将所有的思绪,都缝进了那细密的针脚里。 院子里一片祥和。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彻底打破。 “哒哒哒——” 马蹄声由远及近。 沉重而密集。 仿佛擂鼓一般,敲在每个村民的心上。 这年头,马蹄声就意味着兵祸。 村东头的几户人家,吓得赶紧关紧了院门,连家里的狗都吓得不敢叫唤。 “快看!是当兵的!” “是陈公的兵!他们……他们怎么冲着赵家那院子去了?” “那赵锋不是在军中当了个百夫长吗?这是犯了什么事了?要来抄家了?” 几个胆子大的村民,躲在门缝后,伸长了脖子往外瞧。 议论声压得极低,生怕被那些煞神听见。 只见一队约莫十来人的骑兵,在村里那条窄小的土路上卷起一阵烟尘,径直停在了赵锋家那简陋的院门前。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容粗犷。 正是掌管五百人,赵锋的上司,半侯钱冲。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身后跟着的士兵也齐刷刷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走出来的,是陈卿舒。 她听见外面的动静,心里就咯噔一下。 当看到门口站着的钱冲和那些浑身甲胄的士兵时,一张俏脸瞬间煞白。 钱冲! 她认得这个人,是赵锋的上司。 他带着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难道……难道是阿郎出事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狠狠劈在她的心头。 她的身子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叶芷怡、林清月几女也跟了出来。 看到这阵仗,个个花容失色,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钱半候!” 陈卿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你来做什么?阿郎他……他是不是出事了?!” 钱冲看着门口几个吓得脸色惨白的绝色美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他本就是个粗人,也不懂什么怜香惜玉,故意卖了个关子。 “出事了!” 他嗓门洪亮,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天大的事!” 轰! 陈卿舒只觉得脑子一阵轰鸣,眼前发黑,几乎要站立不住。 叶芷怡和林清月更是惊呼一声,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完了! 她们的男人,她们的天,塌了! 看着几个女人摇摇欲坠,悲痛欲绝的模样,钱冲才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大了。 他挠了挠头,赶紧摆手。 “哎哎哎,别哭啊!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得意和兴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家男人,赵锋!现在是偏将军了!” “偏……偏将军?” 陈卿舒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啥玩意儿?” “偏将军!” 钱冲加重了语气,生怕她们听不懂:“就是将军!统领八千人马的大将军!现在,正带着兵,去跟那大乾的军神韩定国干仗呢!” 此言一出。 院门口,死一般的寂静。 陈卿舒等人全都愣住了。 张着嘴,忘了哭,也忘了呼吸。 偏将军? 领八千兵马? 跟韩定国干仗? 这……这信息量太大了,她们的脑子一时间根本处理不过来。 躲在远处偷看的村民们,更是听得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赵锋? 那个平日里看着憨憨的年轻人,成了大将军? 我的老天爷! 钱冲很满意她们的反应,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挺起胸膛,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陈公有令!义军主力已退回韬光县驻扎!特命我前来,迎接将军家眷,去县里享福!” 他大手一挥,指了指身后。 “以后,你们就是将军夫人了!不能再住这破地方!城里给你们准备了大宅子!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 将军夫人…… 大宅子…… 这几个字,像一道道惊雷,在众女的心头炸开。 她们面面相觑,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前一刻,她们还在为男人的生死而肝肠寸断。 下一刻,她们的身份就从一个小小百夫长的家眷,一跃成为了将军夫人。 这种从地狱到天堂的巨大转变,让她们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还是陈卿舒最先反应过来,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看着钱冲。 “此话当真?” “废话!军令在此,俺老钱敢胡说八道?” 钱冲拍了拍胸口,“赶紧的!别磨蹭了!陈公那边还等着复命呢!” 第49章 人质! 前一刻还觉得天塌地陷,下一刻却又被这泼天的富贵砸得晕头转向。 偏将军? 统领八千人马? 陈卿舒扶着门框,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她知道赵锋有本事,可怎么也没想到,本事能大到这个地步! 一步登天,成了将军! 可……可义军主力不是要退回韬光县吗? 为什么阿郎还要去打? 她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看着钱冲那张不耐烦的粗犷大脸,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钱半侯……将军,里面请,喝口水吧。” 陈卿舒勉强挤出一个笑,侧身让开路。 “不喝了!俺还得回去复命!” 钱冲摆了摆手,催促道:“陈公有令,让你们即刻收拾东西,跟我去韬光县!城里的大宅子都给你们备好了!以后就是将军夫人,不能再住这穷乡僻壤了!” 将军夫人…… 这四个字,让叶芷怡、林清月几女都有些恍惚,仿佛在做梦一样。 陈卿舒定了定神,她知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她朝钱冲福了一福:“还请将军稍候片刻,我们姐妹几个,进去商量一下,收拾些细软。” “快点儿!别磨蹭!” 钱冲不耐烦地挥挥手,大马金刀地在院门口的石墩上坐了下来。 陈卿舒赶紧拉着几个还处于震惊中的姐妹,退回了屋里,将房门紧紧关上。 “大姐,这……这是真的吗?阿郎他……他真当上将军了?” 林清月的声音还在发颤,脸上又是喜悦又是担忧。 叶芷怡也攥紧了手帕,轻声道:“这……这也太快了些……” 屋子里,只有曾是州府将军丫鬟的姹紫。 低着头,一言不发,小脸上满是惊惧。 “姹紫,你怎么了?” 陈卿舒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姹紫抬起头,嘴唇哆嗦着,声音细若蚊蝇:“姐姐们……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 “义军……义军明明打了败仗,大部队都要退回韬光县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老爷一个人,带着八千人马去攻打全椒?” 姹紫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奴婢以前在州府将军府里待过,听府里的先生说过……这叫……这叫断后!” 断后! 这两个字像两柄重锤,狠狠砸在众女心上。 “而且……” 姹紫越说越怕,眼泪都掉了下来:“老爷他……他刚刚当上将军,根基不稳,手下都是些不服气的老将。陈公……陈公为什么要把我们都接到县里去,还给大宅子,又派人来‘保护’……” 话说到这里,她不敢再说下去了。 但屋子里的几个女人,都不是傻子。 陈卿舒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 如果说姹紫前半段的猜测让她们心惊。 那后半段的话,则让她们如坠冰窟! 什么将军夫人! 什么大宅子! 她们……她们是人质! 是陈公用来拿捏赵锋,确保他会拼死断后,流尽最后一滴血的筹码! 而若是赵锋打了胜仗,功高震主。 陈公手里攥着她们,也可以让赵锋不敢有二心。 若是赵锋战败身死…… 那她们这几个所谓的“将军夫人”,下扬恐怕比死还难受! 想明白这一层,屋内的气氛瞬间压抑到了极点。 刚刚升起的那些许喜悦和荣耀,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无尽的恐惧。 “怎么办……大姐,我们怎么办啊……” 楚惜水吓得六神无主,死死抓住了陈卿舒的衣袖。 陈卿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乱。 看了一眼窗外钱冲那魁梧的身影,咬了咬牙。 “还能怎么办?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如今这光景,我们几个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出了这个村子,怕是连一天都活不下来!” “现在,只能相信阿郎!他既然敢接下这个担子,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陈卿舒的话,像是一剂定心针,让慌乱的几女稍稍安定了一些。 是啊,除了相信那个男人,她们别无选择。 “都别哭了!” 陈卿舒擦了擦眼角,“把值钱的东西都收拾好,尤其是阿郎给的那些金银。到了县城,处处都要用钱。另外,把姹紫记下的那些拳谱枪法也都带上,万万不能丢了!” 几人闻言,连忙分头行动。 屋外,钱冲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扯着嗓子喊道:“好了没有啊!再磨蹭,天都黑了!” “来了来了!” 陈卿舒应了一声,带着几人推门而出。 临走前,陈卿舒找到了村长赵德。 将院子的钥匙交给了他,又塞过去几块碎银子。 “德叔,我们这一走,不知何日才能回来。这院子,就拜托您照看了。” 赵德看着眼前这几个要去县城享福的“将军夫人”,又看了看门口那些杀气腾腾的兵士,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叹了口气,把银子推了回去。 “丫头,说这些就见外了。阿锋是咱村里出去的龙,他家的祖宅,叔给你们看着,放心吧!” 陈卿舒心中一暖,也不再坚持。 带着众女,在全村人或羡慕或同情的复杂目光中。 坐上了义军准备好的马车,在骑兵的“护卫”下,朝着韬光县的方向行去。 …… 马车颠簸。 等到了韬光县时,天色已晚。 县城里戒备森严,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紧张得多。 让众女没想到的是,陈广竟然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她们。 “几位夫人,一路辛苦了。” 陈广脸上带着温和儒雅的笑容,丝毫没有义军首领的架子,反而像个邻家叔父。 “赵将军为我义军分忧,在前线浴血奋战。本公若连他的家眷都照顾不好,岂不让天下英雄寒心?”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宅院,“本公已为几位夫人备下薄宅,还派了几个下人伺候。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 陈卿舒等人连忙下车行礼,口称“不敢”。 一番客套后,陈广便让亲卫将她们送去了那座大宅。 宅子确实气派,三进三出,比她们在赵家村那个小院大了不知多少倍。 丫鬟、仆役、厨娘一应俱全,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迎接。 可众女心中,却无半点喜悦。 只觉得这富丽堂皇的宅院,像一个华丽的牢笼。 陈卿舒怀着身孕,一路颠簸,早已疲惫不堪,安顿下来后便回房歇息了。 叶芷怡便主动担起了管家的责任,安排众人住下。 可她们的屁股还没坐热,门房就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 “夫……夫人们,外面……外面来了一群人,说是……说是楚夫人的娘家人,要见楚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