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喝茶》 第313章 君王之怒,流血之始 赵佶的眼中,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赞许笑意。 他从未想过,一个女人的眼神,可以如此清澈,又如此决绝。 好一个,聪慧通透的女子。 好一个,敢以身为刃,直面君王的女子。 “你左臂的伤,是耶律乙辛所为?” 他的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是。” 李师师的回答,简单而直接,没有丝毫的委屈。 “疼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仿佛不是君王对臣子,而是一个寻常男子对一个受伤女子的关切。 “不疼。” 李师师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烛火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与那些,用性命为陛下,为大宋,在艮岳之巅炸出一条生路的姐妹们相比,师师这点皮外伤,当真不值一提。” 她的话,像一根淬了冰的银针,看似轻柔,却精准地,狠狠地,扎在了赵佶的心上。 让他眼前瞬间浮现出,艮岳之巅,那十二团,在漫天风雪中绽放的,绚烂而惨烈的,血色烟火。 每一团烟火,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是他的子民。 是为他而死的,女人。 他的脸上,那层维持了二十年的、温文尔雅的帝王面具,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不忍。 “是朕,亏欠了她们。”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愧疚。 “传朕旨意,凡艮岳之战中,殉国的歌姬,皆追封为‘贞烈夫人’,以一品诰命之礼,厚葬于西山皇家陵园,家人,永享朝廷俸禄,子孙三代,免除赋税徭役。” “奴家,代姐妹们,谢陛下隆恩。” 李师师再次,深深一福,额头触及冰冷的地砖。 她知道,这是皇帝在收买人心。 用皇恩浩荡,来抚平那些冤魂的怨气。 也是在,试探她的,底线。 试探她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为私仇,还是为公义。 “说吧。” 赵佶将手中的那枚白子,轻轻地,放在了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你深夜执意要见朕,冒着欺君之罪,所为何事?” “你可知道,欺君,是何等大罪?” 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而威严。 那短暂的温情与愧疚,被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 李师师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皇帝给了恩典,便是在等她的“回报”。 这回报,必须足够分量。 分量到,足以让一位帝王,冒着动摇国本的风险,去掀开那张遮蔽了朝堂二十年的黑幕。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清澈的眸子,在这一刻,没有了丝毫的柔弱与妩媚,只剩下如寒潭般的冷静,直视着那双,深不可测的,帝王之眼。 然后,她从自己那早已被血浸透的,宽大的舞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卷,同样沾满了血污与泥土的,公文。 血是她的血,泥土是艮岳的泥土。 它像是一件从地狱里带出来的信物,散发着死亡与背叛的腐朽气息。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双手,将那份,足以让整个大宋江山,都为之剧烈震颤的“血契”,高高举过了头顶。 “奴家不为邀功,不为伸冤。”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激起阵阵回响,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只为,请陛下,看一样东西。” “一样,能让陛下看清楚,谁是忠,谁是奸,谁在浴血护国,谁在……开门揖盗的,东西!” 陈恭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甚至没有等皇帝发话,一种源于内侍的、对危险的本能直觉,驱使着他快步上前。 他从李师师的手中,用一种近乎抢夺的姿态,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公文,转身,用颤抖的双手,呈到了御案之上。 赵佶的目光,落在那份,散发着浓烈血腥与硝烟气息的,公文上。 他缓缓地,伸出手。 那只平日里执笔画尽天下山水,点茶描出世间风雅的手,此刻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粗糙而冰冷的卷轴时。 当他看到,那上面,用汉文和契丹文,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字,共同写就的,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罪证时。 当他看到,高俅、朱勔、蔡京……一个个他无比熟悉,无比信赖的名字,与那些代表着背叛和卖国的、天文数字般的银两与军械,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时。 当他看到,那份由高俅亲笔画押,要“拥立为君,划江而治”的,禅位诏书草稿时,他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后,竟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极轻,在死寂的大殿里,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他那张,始终保持着平静的,帝王面具,终于,寸寸龟裂。 但在那裂痕之下,他看向李师师的眼神深处,除了滔天的震惊与暴怒,还有一丝冰冷的、一闪而过的审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是如何拿到这份东西的? 她的背后,还站着谁? 这,是另一个周邦彦吗? 一个,比周邦彦更懂得如何将刀子,递到他手里的,复仇者? “砰!” 他手中的那枚白子,被他用尽全力,重重地,砸在了棋盘上。 那条被围困已久的黑龙,瞬间,被屠杀得,干干净净,尸骨无存。 而他,这位大宋的天子,也终于,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看清了,自己这二十年来,是何等的,愚蠢,与可笑。 不,或许他并非全信。 或许,他心中早有怀疑的种子。 只是那时的他,羽翼未丰,皇位未稳,面对盘根错节、如同参天大树般的朝局,他选择了最怯懦、也最安全的做法——自欺欺人。 他用二十年的风花雪月,用艮岳的奇石,用矾楼的歌舞,为自己筑起了一座逃避现实的华美囚笼。 也亲手为这些国贼,撑起了一把巨大的、能遮蔽天日的保护伞! “砰——!” 一声巨响,不是吐血,也不是咆哮。 赵佶猛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前的紫檀木御案之上! 那张由整块千年紫檀打造,雕龙画凤,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御案,竟被他这狂怒之下的一拳,砸得粉碎! 坚硬的木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爆裂! 价值连城的玉石笔洗、苏轼用过的昂贵端砚、堆积如山的奏折,连同那份刚刚呈上来的“血契”,被他这一拳所蕴含的、积压了二十年的狂暴力量,瞬间掀飞! 无数的碎片与纸张,如同风暴中的蝴蝶,四散纷飞,轰然落地,满地狼藉! 整个大殿,仿佛都因这一拳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4章 杀机暗涌,风雪满京 “陛下!” 陈恭吓得魂飞魄散,两腿一软,整个人都瘫了下去,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地磕着冰冷的金砖,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他侍奉官家二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失态、如此暴怒的君王。 这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沉迷艺术的天子。 这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嗜血的雄狮! “滚!” 赵佶的咆哮声,不再是帝王的威严,那是一头被囚禁了二十年、被戏耍了二十年、今日终于挣脱枷锁的野兽,发出的第一声嘶吼! 他血红着双眼,一把揪住陈恭的衣领,竟将这个成年男子,从地上硬生生地拎了起来。 那张往日里俊雅风流的脸,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青筋如同蚯蚓般在额头和脖颈上暴起,狰狞得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厉鬼。 “二十年!” “朕!在你们眼里!是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是不是!” 他一字一顿地逼问,因为极致的愤怒,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灼热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味的唾沫,狠狠地喷在陈恭那张死灰色的脸上。 陈恭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声,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整个大殿之内,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唯有皇帝粗重如牛的喘息,和陈恭那几乎要咬碎自己牙齿的颤抖声。 李师师依旧跪在原地,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脸,一动不动。 仿佛眼前这君王的雷霆之怒,与她毫无关系。 但她那藏在宽大血袖中的手,指甲早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的皮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溢出,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成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和姐妹们的血,没有白流。 那座压抑了二十年的火山,终于被她亲手点燃,正在以无可阻挡之势,喷发出焚尽一切的怒火。 赵佶的怒火,如同岩浆一般,在他胸中疯狂地翻腾、奔涌。 他猛地松开手,将早已吓得半死的陈恭,像扔一块破布一样,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李师师身上。 这一次,那目光中除了审视,更多了一丝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看到了她左臂上,那道依旧在缓缓渗血的狰狞伤口。 也看到了她平静的、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脸。 是啊。 是这个女人。 是这个他一直以为只是笼中金丝雀,是他排遣寂寞的玩物的歌姬,用鲜血和性命,为他撕开了这张蒙蔽了他二十年的,欺天大网! 而他,这位自诩聪明,自诩洞察人心的大宋天子,却一直安逸地坐在龙椅上,欣赏着奸臣们为他编织的盛世浮华,甚至为他们的“忠心”而沾沾自喜。 何其讽刺! 何其荒唐! 何其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佶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那笑声低沉,嘶哑,充满了无尽的自嘲与悲凉,笑声在大殿中回荡,听得人毛骨悚然。 他缓缓走回那张只剩下一半的龙椅,重重坐下。 那张刚刚还狰狞如鬼的脸,一点点地,重新被冰冷的帝王面具所覆盖。 只是那双眼睛,已经不再是深邃的古井。 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积蓄了二十年毁灭力量的,火山。 “陈恭。” 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平静得可怕。 “奴……奴才在!” 陈恭如同被赦免的死囚,连滚带爬地挪到他脚边,头也不敢抬。 “传朕旨意。” 赵佶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在积蓄着那雷霆万钧的力量。 “召蔡京、高俅、朱勔、王黼、李彦……所有宰执重臣,立刻入宫!” 他顿了顿,猛地睁开眼,那眼底,是尸山血海般的凛冽杀意。 “半刻钟不到……” “满门抄斩!” “遵……遵旨!” 陈恭听到最后四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冻僵了。 他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大殿,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尖锐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知道,汴京城的天,要塌了! 今夜,注定要血流成河! 一场前所未有的政治风暴,即将在他身后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拉开序幕。 大殿之内,再次恢复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赵佶坐在那张破损的龙椅上,一言不发。 他的手指,极有规律地,轻轻地敲击着龙椅的扶手,那“笃、笃、笃”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一柄巨锤,一下又一下,敲在李师师的心跳上。 他没有让她起来。 也没有再问一句话。 他在等。 等他撒出去的网,慢慢收紧。 等他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们,一个个自投罗网。 等一场,他亲自导演的,好戏开场。 他要亲眼看着,那些曾经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权臣,是如何在他面前,一点点地,被剥去伪装,露出惊恐、绝望的真面目。 李师师依旧跪着,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在暴风雪中绝不弯折的寒梅。 她知道,皇帝在想什么。 皇帝在审视她,也在利用她。 她手中的这份“血契”,是她递上去的投名状,也是悬在她和她背后所有人头顶的催命符。 它能扳倒蔡京、高俅,也同样能将她和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周邦彦,以及所有拱圣营的残余势力,彻底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她别无选择。 这盘棋,从她决定入宫,踏入这权力旋涡最中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退路。 要么,满盘皆活。 要么,粉身碎骨。 殿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 凄厉的风声,如同无数的冤魂在紫禁城的上空哭嚎,拍打着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李师师能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开始阵阵发麻,但她的心,却因为即将到来的对决而愈发滚烫。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终于传来了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来了。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5章 权臣入笼,图穷匕见 李师师的心,猛地一紧。 她能听出,来的人很多,脚步声沉重而仓促,显然都是在极度惊惶的状态下被召集而来。 很快,一群身着绯色、紫色华贵官袍的朝廷重臣,在内侍的引领下,面带惊疑与惶恐,如同被驱赶的羊群一般,匆匆踏入大殿。 他们都是在睡梦中,被禁军用近乎破门而入的方式,从温暖的被窝里强行“请”来的。 当他们看到那满地狼藉,看到那张被砸出一个大窟窿的御案,和龙椅上脸色阴沉如水的皇帝时,所有人心头都是狠狠一颤。 尤其是当他们的目光,扫到那个跪在殿中,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女子时,更是惊得眼皮直跳。 李师师! 那个名满京城,连官家都青睐有加的绝代佳人,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是这副模样?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但没有一个,能解释眼前这诡异而恐怖的场景。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但声音里,却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惊惧与颤抖。 所有人都预感到,一场天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只是他们还不知道,这场风暴,究竟会刮向谁。 赵佶没有让他们平身。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冰冷而锐利,缓缓地,扫过跪在下面的每一个人。 他扫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扫过他们脸上或惊恐、或疑惑、或故作镇定的表情。 最后,他的目光,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死死地定格在了百官之首,那两个并肩跪着的身影上。 蔡京。 与高俅。 蔡京与高俅,一文一武,如同两尊门神,并肩跪在百官的最前端。 即便是面对如此诡异的场景,他们依旧保持着顶级权臣的风度。 蔡京微闭着双眼,神情肃穆,仿佛老僧入定,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但那只捏着白玉如意的手指,却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而高俅,则在踏入大殿的瞬间,就已经用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下意识地扫过了大殿之内所有禁军校尉的站位、兵器佩戴,甚至他们脸上细微的表情——这是他掌控殿前司二十年,早已深入骨髓的、对危险的本能。 他们都察觉到了空气中,那股不同寻常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杀气。 但他们依旧笃定。高俅笃定的是自己的兵权与皇帝的软弱,而蔡京笃定的,则是这大宋朝堂离了他们,根本转不动! “众卿,都来了?” 赵佶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分喜怒,仿佛刚刚那个暴怒砸碎御案的人不是他。 越是如此,百官的心中就越是发毛。 “臣等在。” 百官战战兢兢地应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有些发虚。 “很好。” 赵佶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他缓缓站起身,无视了那张破烂的龙椅,踱步走下御阶。 绣着五爪金龙的龙袍,拖曳在满是碎屑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在所有人的心头缓缓爬过。 他走到跪在最前面的蔡京和高俅面前,停下。 昏暗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如同一座巨大的山,将两位权臣完全笼罩。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两位,权倾朝野二十年,几乎将他架空了的,肱股之臣。 “蔡太师,高太尉。” 他轻声唤道,语气亲切得就像在与友人闲聊。 “朕听说,你们最近,很忙啊。” 蔡京依旧闭着眼,不卑不亢地恭声道:“为陛下分忧,为社稷尽瘁,乃臣子本分,不敢言忙。” 滴水不漏,尽显老臣本色。 高俅也沉声道:“臣执掌禁军事,整顿京畿防务,剿灭城中匪患,不敢有丝毫懈怠。”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充满了军人的刚猛。 “是吗?” 赵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的戏谑,像猫在戏耍爪下的老鼠。 “整顿京畿防务?高太尉的防务,整顿得很好嘛。”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尖锐的讽刺! “好到,辽国的铁骑,都已经快要踏进朕的艮岳了!” “好到,朕的江山,都要改姓高了!”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满殿皆惊! 所有官员都吓得面如土色,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砖里。 高俅的脸色,更是瞬间一变! 他猛地抬头,看向赵佶,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骇然。 “陛下!此乃污蔑!是有人在构陷老臣!请陛下明察!” 蔡京也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而过。 “陛下圣明,切勿听信小人谗言,自毁长城。”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甚至还带着一丝规劝的意味。 “小人谗言?” 赵佶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也更冷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自毁长城?”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走回那破碎的御阶之上,但并未落座。 他像一头巡视领地的狮王,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每一个接触到他眼神的官员,都吓得浑身一哆嗦,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 赵佶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重。 “朕今日,请大家来,是想让大家,看一出好戏。”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甩龙袖,指向那个始终跪在地上的血色身影! “呈上来!” 陈恭颤抖着双手,将那份浸满了皇帝心头血的“幽州血契”,高高举起,一步步,如同走向刑场的囚徒,走向了面色终于开始剧变的蔡京与高俅! 那一卷沾满了血污与泥土的公文,在内侍总管陈恭颤抖的双手之中,像是一道来自九幽地府的催命符咒。 它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凝结成冰。 跪在地上的百官,纷纷下意识地向两旁挪动身体,恨不得在金砖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像是躲避最可怕的瘟疫一般,生怕被那不祥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沾染上分毫。 陈恭的脚步很慢,很沉。 他感觉自己举着的不是一卷公文,而是一座随时可能将自己压垮的、名为“真相”的大山。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沉重而压抑。 大殿之内,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华贵的官袍摩擦着满地碎屑,发出的沙沙声,显得格外刺耳。 终于,他走到了百官之首。 走到了那两座压在整个大宋朝堂之上二十年,让无数人喘不过气来的大山面前。 他不敢看蔡京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老眼,也不敢看高俅那张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脸,只是将那份“血契”,高高地举过头顶,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举着即将献祭给神明的祭品。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6章 罪证如山,帝王之笑 高俅的瞳孔,已经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份公文,像一条被钉住了七寸的毒蛇。 那熟悉的卷轴样式,那上面隐约可见的、用契丹文写就的特殊字迹,让他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冻结! 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他亲手签下的,是他与耶律乙辛之间,最核心的、通敌卖国的铁证! 是他准备在事成之后,用来要挟耶律乙辛,甚至反客为主的护身符! 它怎么会在这里? 它怎么可能落到皇帝的手中?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西水门的计划天衣无缝,所有知情者,所有证据,都应该已经在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了才对! 难道……有活口? 相比于高俅那几乎无法掩饰的惊骇欲绝,蔡京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最后一丝镇定。 但那双藏在宽大朝服下的手,已经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的声响。 他的大脑,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速地运转。 完了。 这是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但随即,这念头便被他数十年宦海沉浮磨砺出的、近乎非人的狠辣与冷静所取代。 不。 还没完! 只要皇帝没有当场下令将他们拖出去斩了,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要能撑过今晚,只要能走出这座大殿,他就有无数种方法,让这份所谓的“血契”,变成一张毫无用处的废纸! 让那个呈上血契的女人,和她背后所有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陛下。” 蔡京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镇定。 “不知此为何物?” “若是来路不明,恐有伪造之嫌,污我大宋君臣,乱我朝堂纲纪。”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充满了凛然正气。 “臣恳请陛下,明察秋毫,切勿被奸人所乘!” 他这一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义正辞严。 既点出了“伪造”的可能性,又将矛头巧妙地引向了那个不知名的“奸人”,试图在第一时间将水搅浑,为自己争取思考对策的时间。 “伪造?” 御阶之上,赵佶发出一声冰冷刺骨的冷笑。 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被背叛的,冰冷杀意。 “是不是伪造,太师一看便知。” “朕,也想请太师,为朕,为这满朝文武,好好地,掌掌眼!” 他的声音一沉,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帝王威压。 “陈恭!” 他厉声喝道,声震四壁。 “把这份‘血契’,给太师和太尉,打开!” “是!” 陈恭被这声厉喝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缓缓地,将那卷浸透了鲜血的公文,在蔡京与高俅那死灰般的面前,一点一点地,展开! 如同展开一幅,通往地狱的画卷。 当那份“血契”被完全展开的瞬间,昏暗的烛光下,上面的字迹清晰地映入眼帘。 高俅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看到了!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那上面,不仅仅有他与耶律乙辛之间,关于“冬至夜,开西水门,引辽军入城”的秘密条款。 更有他与朱勔、王黼等人,这些年来,通过花石纲、括田令,走私军械、贩卖军粮、侵吞国库的所有详细账目! 一笔一笔,一条一款,时间、地点、经手人、具体数额,记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每一笔数字的背后,都是大宋边军流失的血液!都是江南百姓被敲骨吸髓的哀嚎!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罪证,这是一本用大宋的国运和万民的血泪写成的,地狱账本! 而最让他感到肝胆俱裂,浑身冰凉的。 是那份账目之后,附着的那张,由他亲笔画押的,“禅位诏书”草稿! “拥立为君,划江而治”! 那八个用他最喜欢的徽宗瘦金体写就的、墨色淋漓的大字,此刻看来,却如同八道催命的魔咒,死死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让他瞬间呼吸停滞,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竟被他生生咽了回去!眼前发黑,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不……” 他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绝望。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 “高太尉。” 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重重地压在他的头顶。 是赵佶。 “朕也觉得,这不是真的。” 他一步步走下御阶,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高俅的心脏上。 “朕的股肱之臣,朕最倚重的太尉,朕的蹴鞠好友,怎么会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悖逆之事?” “你告诉朕,这是假的。” 赵佶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因为极致的愤怒,他的嗓音甚至都破了音,带着一丝尖锐的、如同金石撕裂般的颤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大声地告诉朕,这份东西,是你高俅,被人陷害的!” 那咆哮声,如同惊雷,在空旷的大殿里来回冲撞,震得所有人都心惊肉跳,胆战心惊! 高俅的身体,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想开口辩解。 他想说这是污蔑,是栽赃! 可是,那白纸黑字,那鲜红的、刺眼的画押,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冷汗,如同决堤的溪流一般,从他的额头、后背,疯狂地涌出,瞬间浸透了里面那件昂贵的丝绸中衣,冰冷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感觉吸入肺里的空气,都变成了灼热的刀子。 最后,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癞皮狗。 完了。 彻底完了。 他知道,在这样铁一般的罪证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等待他的,只有凌迟处死,满门抄斩!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蔡京,突然动了。 他伸出那只枯瘦得如同鸡爪的手,缓缓地,捡起了地上的那份“血契”。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 仿佛那不是一份能决定他生死的罪证,而是一幅他平日里最喜欢的、黄庭坚的书法作品。 他仔细地看着,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暴怒或惊骇时,他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老脸,竟缓缓地,舒展开一丝笑意。那笑意很淡,却比哭更令人毛骨悚然。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看向龙椅上那个正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他的赵佶。 “陛下。”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臣,有罪。”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7章 蔡京的“罪” 蔡京那一声沙哑的“老臣,有罪”,如同一道惊雷,劈碎了文德殿内本就凝固如冰的死寂。 这四个字,比任何辩解都更具力量,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心胆俱裂。 满朝文武,包括那几个刚刚还在暗自庆幸、准备跟着和稀泥的蔡党核心,全都如遭雷击,惊骇欲绝地看向了那个跪在最前方的、枯瘦的背影。 他们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疯了! 太师一定是疯了! 在这种时候,面对这样一份足以诛灭九族、抄家灭门的通敌铁证,他不思辩解,不想抵赖,甚至没有半分挣扎,竟然……就这么认了? 这不合常理!这根本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在朝堂之上翻云覆覆雨二十年,能将黑的说成白的,将死人说成活人的蔡太师! 就连龙椅之上的赵佶,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狰狞的脸,也在此刻出现了一瞬间的、难以置信的错愕。 他预想过蔡京的百般狡辩,预想过他的垂死挣扎,预想过他会声泪俱下地喊冤,甚至预想过他会狗急跳墙,煽动百官以死逼宫。 他唯独没有预料到,蔡京会认罪。 认得如此干脆,如此平静,平静得让人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高俅更是如坠冰窟,浑身冰凉。他惊恐地看着蔡京的背影,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实的、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恐惧。 完了,太师这是彻底放弃了?他这是要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吗? 不,不可能!这老狐狸一定还有后手! 短暂的死寂过后,赵佶的错愕化为了更深的、如同淬了剧毒的冰冷笑意。 他缓缓地,从那破碎的御阶上走下,绣着五爪金龙的袍角拖曳在满地碎屑之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在所有人的心头缓缓爬过。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蔡京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自己曾经无比信赖,也无比忌惮的老师。 “好,好一个有罪!”赵佶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快意,“太师倒是认得爽快。那朕倒想听听,你认的,是何罪?” 他猛地一脚,将那份浸透了血污的“血契”踢到蔡京的面前,那卷轴滚了几圈,正好停在高俅抖如筛糠的手边。 “是你结党营私,蒙蔽君父,将这朝堂变成你蔡家一言堂之罪?” “还是你贪赃枉法,纵容朱勔之流以花石纲、括田令鱼肉百姓,害得江南民不聊生之罪?” “亦或是……”赵佶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刀,直刺人心,那双血红的眼睛里燃烧着滔天的、被背叛的怒火,“你私通外敌,里应外合,与高俅这厮一同,意图颠覆我大宋江山的——谋逆之罪?!” “说!” 最后那个字,如同野兽的咆哮,震得整个大殿梁柱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蔡京。他们知道,蔡京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这满朝文武,今夜是生是死,是荣是辱。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蔡京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老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与绝望,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古井无波的平静,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回陛下,”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最后的从容,“老臣所认之罪,既是结党营私,也是贪赃枉法,更是……用人不当,失察之罪!” “失察之罪”四个字一出,高俅猛地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疯狂的光彩。 他明白了!他彻底明白了! 太师没有放弃!这是在弃车保帅!这是在用他浸淫朝堂数十年的权术,做最后的、最疯狂的豪赌! 果然,蔡京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老臣年迈体衰,精力不济,以至麾下出了如朱勔这等狼子野心、胆大包天之辈,竟敢伪造老臣与高太尉的笔迹,私刻印信,勾结辽人,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陛下请想,若真是老臣所为,又岂会将这等机密文书,交由朱勔这等贪婪愚蠢之辈保管?此乃老臣用人不明,识人不清之过!老臣难辞其咎!” 他猛地一顿,话锋一转,如同最毒的蛇,毫不犹豫地咬向了身旁的高俅。 “至于高太尉,”蔡京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惋惜和痛心,“他与老臣相交莫逆,想来也是被朱勔那小人蒙骗至深。但‘血契’之上,毕竟有仿冒他笔迹的画押。高太尉执掌殿前司二十载,却让辽国奸细渗透至此,甚至连自己的笔迹被人模仿、印信被人盗用都毫不知情,防务疏漏至此,此乃不可推卸的失察之罪啊!老臣……痛心疾首!” 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他将所有的罪责,巧妙地推到了已经伏诛的耶律乙辛和可能已经死了的朱勔身上,将“通敌卖国”的主谋,变成了“伪造文书”的栽赃陷害。 而他自己和高俅,则从“叛国主犯”,变成了“用人不当”和“防务疏漏”的“失职”官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两种罪,虽然也罪该万死,但与“谋逆”相比,已然是天壤之别! 一个是臣子失德,一个是弑君叛国,其间的距离,是生与死的距离! 蔡京话音刚落,殿下跪着的户部侍郎王黼等人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心领神会,纷纷叩首,哭喊声比高俅更凄惨:“陛下明鉴!臣等皆是被朱勔那奸贼蒙骗啊!他伪造太师印信,我等不敢不从,实乃身不由己!” 高俅更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重重叩首,额头磕得金砖砰砰作响,声泪俱下地嘶吼道:“陛下!臣冤枉啊!臣对大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都是朱勔那厮,是他!是他嫉恨臣,与辽人勾结,伪造了这份东西来构陷臣啊!请陛下明察!” 一时间,殿内风向陡转。 原本铁板钉钉的谋逆大案,竟被蔡京这只老狐狸三言两语,搅成了一摊浑水。 赵佶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 他被气笑了。 被这君臣二十年,早已烂熟于心的、颠倒黑白的无耻伎俩,气得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好一个失察之罪!好一个伪造构陷!” 他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杀意,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蔡京,你当朕,还是二十年前那个,坐在龙椅上任由你们摆布的黄口小儿吗?” 他猛地止住笑声,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蔡京,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以为,将所有罪责都推给死人,朕就奈何不了你们了?” 他缓缓地,指向那个从始至终都跪在原地,如同一尊血色雕像般的李师师。 “师师,告诉他们。” “告诉朕的这些‘忠臣’们,他们真正的图谋,是什么!”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8章 图穷匕见 赵佶那冰冷的声音,如同一道圣旨,落在了李师师的身上。 刹那间,满朝文武的目光,瞬间从蔡京、高俅的身上,齐刷刷地转向了那个跪在殿中央的、浑身是血的女子。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今夜这场滔天风暴的中心,不是蔡京,不是高俅,甚至不是皇帝本人。 而是这个,他们一直以为只是个玩物的,青楼歌姬! 蔡京那双古井无波的老眼,也终于在这一刻,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他死死地盯着李师师,心中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这个女人,她还知道什么? 李师师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缓缓抬起头。 那张因失血而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一种凤凰涅盘般的决绝。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凿在每个人的心上。 “回陛下。” “众位大人或许不知,辽人真正的图谋,并非仅仅是攻破汴京,烧杀抢掠。” 她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最终,落在了龙椅之上,那片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区域。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艮岳。” “更是艮岳之巅,那场陛下您……亲自举办的‘赏雪宴’!”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 如果说之前的“血契”是惊雷,那么李师师这句话,就是足以将整个大宋江山都劈开的、来自九天的神罚! “赏雪宴”是皇帝的私宴,为求风雅,并未大张旗鼓,除了最核心的内侍和负责外围警戒的禁军,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这个歌姬,她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她话中的意思…… 一个恐怖到让所有人都汗毛倒竖、血液冻结的念头,浮现在众人心头。 “不错。”李师师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将那层最后的遮羞布狠狠撕开,让血淋淋的真相暴露在烛火之下。 “辽人的计划,根本不是攻城。那些所谓的佯攻,不过是为了吸引全城守军的注意。”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大殿中激起阵阵回响,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 “真正的杀招,是由高太尉的心腹,在子时三刻,打开新郑门,放早已埋伏在城外的三千辽国精锐铁骑入城!” “再由潜伏在城内的内应接应,沿着清理好的街道,以最快的速度,不计伤亡,直扑艮岳!” 她每说一句,高俅的脸色就更白一分。说到最后,他整个人已经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李师师的目光陡然变得无比锐利,直刺高俅那早已崩溃的灵魂! “他们的目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她猛地拔高了声音,充满了泣血的悲愤与决绝! “更是要在万军之中,在所有嫔妃面前,取陛下您的性命!”李师师说到此处,猛地抬起那只沾满鲜血的手,遥遥指向龙椅上的赵佶,声音凄厉如杜鹃啼血,“再拿出那份早已准备好的、由高太尉亲笔画押的‘禅位诏书’,当着天下人的面,扶持新君登基!” “到那时,大宋江山,便可兵不血刃,改朝换代!” 轰——! 李师师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千斤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天灵盖上! 整个大殿,彻底炸开了锅! 那些原本还想跟着蔡京、高俅混淆视听的党羽,此刻吓得是魂飞魄散,面无人色! 失察?构陷? 去他娘的失察!去他娘的构陷! 这他妈是弑君!是改朝换代!是要把他们所有人,连同他们的九族,都绑上战车,送入地狱的阳谋! “蔡太师!此事我等毫不知情啊!” “高太尉!你……你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猪狗不如!” “陛下!臣等冤枉!臣等对大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求陛下饶命!” 一时间,哭喊声、辩解声、咒骂声响成一片。官员们互相推搡,有人甚至当场拔下头上的官帽狠狠摔在地上,以示与逆党划清界限。 蔡京、高俅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利益集团,在这诛心泣血的“弑君”大罪面前,瞬间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高俅彻底瘫了。他面如死灰,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李师师说的,句句属实。 这,才是他们最核心、最毒辣的计划!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这等绝密,除了他和耶律乙辛,以及几个最核心的死士,再无旁人知晓! 而蔡京,那张始终保持着镇定的老脸,终于,在这一刻,寸寸龟裂。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无法掩饰的恐惧! 他算到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皇帝竟然会拿自己和后宫嫔妃的性命做诱饵!更没有算到,这个他一直没放在眼里的歌姬,竟然能洞悉到他们计划的最深处! “哈哈……哈哈哈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龙椅之上,赵佶再次狂笑起来。 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愤怒、悲凉,还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淋漓的快意! 他猛地站起身,龙袍一甩,指向殿下那群早已乱作一团的“肱股之臣”,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来人!” “将蔡京、高俅、王黼……所有逆党,给朕拿下!” “全部打入天牢诏狱!朕要亲自审问!朕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遵旨!” 殿外,早已待命多时的御前总管陈恭,带着数百名如狼似虎的内侍班禁军,轰然涌入! 手起刀落,枷锁加身! 权倾朝野二十年的蔡、高集团,在这一刻,如同被狂风扫落的枯叶,被彻底地,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就在高俅被两名禁军死死按在地上,即将被拖出去的瞬间。 一直沉默的蔡京,突然挣脱了束缚。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跑,而是用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姿态,猛地转身,死死地,看向了那个将他拖入地狱的女人。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怨毒到极致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诅咒。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用一种只有他和李师师能听到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嘶嘶地笑道:“好……好一个林家的余孽……” 他没有再看李师-师,而是将那双怨毒到极致的眼睛,死死地望向了殿外那漫天的风雪,声音轻得仿佛梦呓,却带着让李师师瞬间遍体生寒的诡异寒意:“这汴京的雪……下得真好啊。” “正好,为某些人……也为这座城,提前……办一场干净的白事……”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9章 冰面狼踪 文德殿内的风暴,随着蔡京、高俅等人被拖入天牢,暂时落下了帷幕。 殿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与汗臭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但殿外,汴京城的风雪,却愈发凄厉。 那呼啸的北风,如同无数冤魂在哭嚎,拍打着皇城的宫墙,仿佛在为这座即将被鲜血浸透的城市,奏响最后的挽歌。 赵佶喘着粗气,瘫坐在那张残破的龙椅上。 胜利的快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与后怕。二十年的隐忍,一朝爆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他看着满地狼藉,看着那些曾让他畏惧如虎的权臣,如今如同死狗一般被拖走,心中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悦。 他瘫坐在那张残破的龙椅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二十年前,母妃递给他那枚藏着暗语的玉佩时,那双绝望而期盼的眼睛。 他并非全无察觉,只是这二十年来,他手中无兵无权,如同被蛛网缚住的困兽,只能用风花雪月来麻痹自己,也麻痹敌人。 他一直在等,等一个能替他撕开这张网的契机,等一把足够锋利的刀。 他看着殿下的李师师,心中苦笑:朕等到了,可这把刀,也太锋利了些。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那个依旧跪在地上的血色身影。 李师师。 不。 是林昭雪。 是他一母同胞,却流落风尘二十年,受尽苦楚的,亲妹妹。 是她,用自己的血,用无数姐妹的命,用一份足以颠覆乾坤的胆识与智谋,为他递上了这把,他渴望了二十年,却始终不敢举起的,复仇之刃。 “起来吧。”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褪去了帝王的威严,只剩下一个兄长,对妹妹最深的愧疚。 陈恭会意,连忙上前,想要将李师师扶起。 李师师却轻轻摇了摇头,自己撑着冰冷的地面,缓缓站了起来。 失血过多,让她身形一阵摇晃,但她的背脊,却依旧挺得笔直,如同一株在暴雪中绝不弯折的寒梅。 “你……”赵佶看着她额头上的鲜血,和左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喉咙一阵发堵,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疼吗?” “不疼。”李师师轻轻地摇了摇头,“与那些,为陛下,为大宋,在艮岳之巅炸出一条生路的姐妹们相比,师师这点皮外伤,当真不值一提。” 她的话,像一根针,再次狠狠地扎在了赵佶的心上。 “是朕,亏欠了她们。”他长叹一声,下旨道:“传朕旨意,凡艮岳之战中殉国的歌姬,皆追封为‘贞烈夫人’,以一品诰命厚葬,家人永享俸禄,三代免赋。” “奴家,代姐妹们,谢陛下隆恩。”李师师深深一福。她知道,皇帝在收买人心,也在表明他的态度。 “昭雪……”赵佶看着她,眼神中的复杂情绪远超兄妹重逢的温情,那是一种混杂着愧疚、欣赏,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深深忌惮的审视,“你……和你背后那些人,藏得真深啊。朕既已还朝,有些事,是否也该对朕开诚布公了?” “陛下。”李师师再次打断了他,“民女林昭雪,早已死了。如今活着的,是樊楼歌姬李师师。陛下若还念及一丝旧情,便请将这恩赏,赐予那个,正以残躯孤舟,为大宋守国门的人吧。” 她说的,是周邦彦。 赵佶的眼神一黯,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横亘在他们兄妹之间的,不仅仅是二十年的光阴,更是周家满门的血海深仇。 “周邦彦……”他喃喃自语,正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身披重甲的禁军将领,神色慌张地冲入大殿,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陛下!急报!北……北面出事了!” 赵佶心中猛地一沉:“何事惊慌!” 那将领颤声道:“就在刚才,我军布防在城北汴河冰面上的暗哨,全……全都失联了!” “有巡逻队冒死靠近,发现……发现冰面上,出现了一支人数不明的辽军!” “他们……他们全都穿着白色的伪装服,如同鬼魅一般,正借着风雪的掩护,沿着冰封的河道,无声无息地,朝着艮岳的方向高速接近!” “而且,他们在冰面上行进的路线,与昨夜高太尉下令‘清扫’的河道巡逻路线,完全吻合!仿佛……仿佛早就知道哪里有暗哨,哪里是薄冰!” “他们,就像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白色的狼。而艮岳,就是他们今夜唯一的猎物!” 什么?! 赵佶与李师师脸色同时剧变! 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新郑门和艮岳正面。周邦彦所有的布局,也都是围绕着这两个点展开。 谁也没有想到,辽人竟然还藏着这样一支奇兵! 他们竟然想利用汴京城天然的护城河,在最不可能的冰面上,发动致命的突袭! 一旦让这支如狼似虎的精锐,悄无声息地摸到艮岳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而此刻,艮岳之巅,除了李师师安排的十二名歌姬死士,和少数禁军,几乎是不设防的空城!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了赵佶和李师师的天灵盖。 他们意识到,蔡京那句“办一场干净的白事”,并非虚言。 真正的杀招,此刻,才刚刚亮出它的獠牙!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0章 黎明血诏 文德殿内的风暴,随着蔡京、高俅等人被拖入天牢,暂时落下了帷幕。但真正的杀戮,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才刚刚开始。 当那名禁军将领连滚带爬地冲入大殿,嘶声喊出“冰面狼踪”的急报时,赵佶和李师师的脸色,同时化为死灰。 他们都清楚,艮岳之巅,此刻已是一座不设防的空城! 然而,李师师在极致的惊骇过后,眼中却闪过一丝微弱、凄美的光亮。她猛地抬头,望向殿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声音沙哑地吐出三个字:“《广陵散》。” 赵佶一愣,没能明白。 与此同时,艮岳脚下。 数百名身披白色伪装服的辽国精锐,如一群真正的恶狼,悄无声息地顺着冰封的河道,摸到了艮岳的峭壁之下。 他们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哨,行进路线与高俅之前下令“清扫”的河道巡逻路线分毫不差。 带队的,是耶律乙辛的亲弟弟,耶律乙保。他眼中闪烁着残忍而得意的光芒,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擒下大宋皇帝,为兄长复仇的场景。 他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勇士们立刻从背后取下特制的飞爪,准备攀上这座象征着大宋风雅的皇家园林。 就在此时! 一阵凄厉、决绝的琴声,毫无征兆地从艮岳之巅响起! 那不是《梅花三弄》,不是《十面埋伏》,而是一曲充满了死亡与毁灭气息的千古绝唱——《广陵散》! 琴声如刀,如剑,如滚滚天雷,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 耶律乙保脸色剧变,心中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这是什么信号? 他还没来得及下令,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他们脚下那片看似坚固的冰面,毫无征兆地……炸开了! 这不是漕帮那种大范围的火油爆破,而是更精准、更致命的连环爆炸!爆炸点,恰恰是他们队伍最密集的地方! 无数道深不见底的冰窟窿瞬间形成,冰冷的河水如同地府的巨口,将数十名来不及反应的辽军瞬间吞噬! 紧接着,从峭壁两侧的假山和密林之中,猛地射出上百支早已等待多时的、淬了剧毒的弩箭! 箭雨覆盖之下,又是数十人中箭倒地,身体迅速化为乌黑。 “有埋伏!撤退!” 耶律乙保又惊又怒,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最隐秘的杀招,竟然也被识破了! 然而,当他们惊慌失措地向后撤退时,才发现来路之上,不知何时,也升起了一排排闪烁着幽蓝火光的“鬼火”。 那是李师师安排下的、由不良人特制的磷火绊马索! 《广陵散》的琴声,在这一刻,愈发激昂,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艮岳之巅,李师师的十二名姐妹,在她的授意下,早已将艮岳的防御,从正面,悄悄转移到了这最薄弱的后方!她们利用皇帝为艮岳修建的复杂水道系统,提前埋设了这些由不良人提供的、特制的“惊冰雷”! 这是一场,只属于她们的,最后的合奏。 耶律乙保率领残部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冲出这片由琴声、冰水、毒箭和鬼火构成的死亡囚笼。 最终,在黎明的第一缕微光刺破黑暗时,这位辽国贵胄和他麾下最后的勇士,被隐藏在暗处的“不良人”尽数射杀。 琴声,戛然而止。 艮岳之巅,十二位风华绝代的歌姬,如同十二株在寒风中燃尽了最后一丝芳华的腊梅,悄然凋零。 汴京城,守住了。 但文德殿内,赵佶看着窗外那抹血色的晨曦,听着陈恭关于艮岳血战的简报。 他看着殿外那抹血色晨曦,目光扫过阶下兀自挺立、浑身浴血的李师师,又瞥了一眼身旁抖如筛糠的陈恭。 他忽然意识到,昨夜拯救他帝王尊严的,不是他引以为傲的禁军,而是这些潜藏在黑暗中、他闻所未闻的歌姬、不良人、以及眼前这个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的亲妹妹。 这座城,这张龙椅,已经不再完全属于他了。 他缓缓地,走回那张沾染了蔡京、高俅血污的龙椅。 “传旨。”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大庆殿,早朝。” 一场真正的、来自帝王的清洗,即将开始。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1章 冬至杀局 翌日,大庆殿早朝。 天色阴沉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从殿门沉重的缝隙里钻进来,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刮在文武百官僵硬的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整个大殿的气氛,比这天气还要压抑、还要冰冷。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挥之不去的惊悸与恐惧,官袍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昨夜,这座繁华的汴京城经历了一场不为外人所知的血战。 三千辽国精锐铁骑兵临城下,却在艮岳后山与数道城门之外,全线溃败,灰飞烟灭。 而权倾朝野二十年的太师蔡京、太尉高俅,连同其盘根错节的核心党羽,一夜之间,尽数被打入天牢! 这消息如同一道道天雷,在黎明前炸响在每个官员的耳边,将他们从安逸的梦中惊醒,拖入一个充满未知与恐惧的深渊。 文武百官如同被寒风侵袭的鹌鹑,一个个低垂着头,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用眼角的余光,惊恐地瞥着身边昔日的同僚,心中疯狂地盘算着自己与蔡、高二党的牵连,以及今日之后,这朝堂之上,还会有多少人能站在这里。 那些平日里依附蔡京、以其门生自居的官员,此刻只觉得手脚冰凉,如坠冰窟,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让所有人都看不到自己。 而那些曾受过高俅恩惠、在军中或殿前司任职的将领,则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剥去官服、押赴刑场的下场。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日的早朝,将决定无数人的生死荣辱,也将决定大宋这艘在惊涛骇浪中风雨飘摇的巨轮,未来的航向。 当赵佶身着沉重的十二章衮龙袍,面色憔悴、眼窝深陷地出现在龙椅上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宿醉般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惊悸,龙袍下的身体似乎都在微微颤抖,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又变回了那个沉湎于艺术、对朝政漠不关心的道君皇帝。 然而,天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如坠五里云雾,满头雾水。 “众卿,朕昨夜……得一奇梦。” 赵佶的声音沙哑而空洞,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依旧沉浸在昨夜的恐怖之中,尚未完全醒来。 满殿文武面面相觑,心中都泛起了嘀咕。 都到了这火烧眉毛、改朝换代般的时刻了,官家怎么还有心情说梦?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那些侥幸未被牵连的蔡、高余党,如户部侍郎王黼、殿中侍御史李彦等人,心中更是咯噔一下,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朕梦见太祖武皇帝,与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于九天之上对弈。” 赵佶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叙述着他的梦境,那神情仿佛真的看到了那壮阔而诡异的场景,让人生不出一丝怀疑。 “辽太祖手持黑子,其势汹汹,如狼吞虎咽,步步紧逼,杀气腾腾。我朝太祖武皇帝虽手持白子,棋艺精湛,防守严密,却被杀得节节败退,无力回天。” “朕于梦中,心中大急,斗胆开口相问。太祖武皇帝面露悲色,长叹一声,言:‘非朕不才,实乃天道不彰,国运有变。’” “而那辽太祖则放声大笑,用手中棋子,直指朕而言:‘汝这不肖子孙,内不敬神明,外不尊盟约,宠信奸佞,残害忠良,以致天怒人怨,国运将颓!朕今日,便是奉天承运,前来收汝赵氏江山!’” 这一番话说得绘声绘色,充满了神神叨叨的宿命感和天谴的意味。 殿下跪着的王黼、李彦等人,在听到“外不尊盟约”这五个字时,眼中几乎是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光芒! 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知道,他们赌对了!皇帝怕了! 他被那虚无缥缈的“天道”,被那所谓的“澶渊之盟”,被那亡国灭种的恐惧,彻底吓破了胆! 他终究还是那个需要依赖他们这些“能臣”来维持朝局的艺术家! 而那些期待着一场大清洗、期待着沉冤昭雪的正直官员,则是心头一凉,如坠冰窟。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油然而生。 “朕从梦中惊醒,冷汗湿襟,思之再三,痛心疾首!” 赵佶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个帝王应有的、忧国忧民的沉痛之色。 “攘外必先安内。如今辽人虽退,然北境烽烟未息,我大宋正值多事之秋。国之根本,不宜再起波澜,动摇人心!”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整个大庆殿! “传朕旨意!” “其一!为安抚上天,告慰先祖,朕决定于三日后冬至之日,在南郊圜丘,举行盛大的祭天大典!朕将亲率百官,沐浴斋戒三日,为我大宋江山,为天下万民,祈福禳灾!” “其二!”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满朝文武,最后落在了那些面露喜色的奸党脸上。 “关于太师蔡京、太尉高俅,涉嫌通辽一案。兹事体大,或有冤情,或有误会。在真相未明之前,不宜大动干戈,以免动摇国本,为敌所趁。故,暂缓查办!一切,待祭天大典之后,交由三司会同宗正寺,详查审理,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朕,绝不姑息一个奸佞,也绝不冤枉一个忠臣!” 两道旨意,如同两道惊雷,在大庆殿上空轰然炸响!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2章 残图之谜 王黼等人几乎要当场喜极而泣,激动得浑身发抖! 暂缓查办! 这四个字,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张免死金牌! 只要拖下去,只要给他们一丝喘息的时间,他们就有无数种阴毒的办法,让黑的变成白的,让死人永远开不了口,让那些所谓的铁证变成一堆废纸! 而那个被软禁在西水门的周邦彦,那个被囚禁在听琴小筑的李师师,都将成为他们砧板上待宰的鱼肉! 整个朝堂,瞬间变成了一座人声鼎沸的菜市场。有人额手称庆,山呼“陛下圣明,深谋远虑”。有人捶胸顿足,痛斥“君王昏聩,亲小人而远贤臣”。 赵佶冷漠地看着殿下众生百态,在那张憔悴的面具之下,一双龙目深处,是冰封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退朝后,听琴小筑。 “陛下此举,是要放虎归山?”李师师为赵佶换上一杯新茶,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她不信,昨夜那个暴怒到要亲自审问、让逆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帝王,会如此轻易地妥协。 赵佶接过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滚烫的杯壁,脸上那层疲惫和懦弱的面具被他缓缓撕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放虎归山?不。”他冷笑一声,“朕只是想看看,这满朝的虎狼,在以为自己安全之后,会如何迫不及待地露出獠牙,互相撕咬。”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直视李师师:“那份血契,是耶律乙辛的催命符,也是他布下的最后一个陷阱。上面写着,他最后的精锐‘冰甲营’,将在冬至日,于西水门外发动总攻,与城内奸党里应外合,作为营救蔡京、高俅的最后手段。” “但朕信不过这份血契。” 赵佶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疯狂,“困兽之言,岂能尽信?这或许是耶律乙辛故意留下的假情报,真正的杀招可能在别处。所以,朕的祭天大典,既是为他们准备的断头台,也是朕抛出去的诱饵!” “朕就是要让他们以为朕怕了、妥协了,让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冬至日。若他们真的在西水门动手,那便一网打尽!若他们另有图谋,朕的禁军主力亦可随时回援,将计就计!” “至于周邦彦……”赵佶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朕将他软禁在西水门,明面上是囚禁,实则是将最锋利的刀,插在了敌人最有可能出现的心脏位置。朕在赌,赌耶律乙辛没有撒谎,也在赌周邦彦能替朕……替大宋,守住国门。” “朕要用一场彻彻底底的军事胜利,来堵住天下所有人的嘴。然后,再用那些逆党的人头,来祭祀朕的太祖,和那些屈死的忠魂!” 这一刻,李师师才真正看懂了这位帝王。 他不是懦弱,他是隐忍了二十年,终于等到机会,要将所有敌人连同自己一起,都押上赌桌的……赌徒! 汴京城的天,并未放晴。 一场由帝王亲自导演,以整个京城为棋盘,以辽军和逆党为棋子的血腥杀局,已然布下。 而周邦彦和她,都是这盘棋局中,最关键,也最危险的棋子。 御书房内,赵佶将自己关在其中,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焦躁地来回踱步。 刚刚那番对李师师吐露的疯狂计划,让他心力交瘁,精神几乎要分裂。他迫切地需要用他最熟悉、最能带给他安宁的方式,来逃避这令人窒-息的现实——沉浸在艺术的世界里。 他命人将他最珍爱的一批古玩字画,都从秘库中搬了进来。其中,就有那本由他亲自监督编撰、耗时十余年、记录了宫中所有青铜器收藏的煌煌巨着——《宣和博古图》。 李师师,作为皇帝身边唯一的“侍墨女官”,也被允许随侍在侧。 她换上了一身素雅的宫装,安静地为皇帝磨墨、点茶、焚香,一言不发,仿佛一座没有感情、没有灵魂的玉雕。 赵佶拿起那本用金丝楠木作封面的厚重图录,心不在焉地一页页翻阅着。书页翻动的声音,是此刻唯一能让他感到些许平静的声响。 他翻阅的速度极快,那些价值连城的名家真迹,在他眼中仿佛都失去了色彩。他只是机械地翻动着,直到翻到其中一页,看到上面绘制的一件由辽国进贡的、造型粗犷狰狞的狼首青铜壶时,眉头才不自觉地紧紧皱了起来。 这件器物,充满了草原的野蛮与血腥气息,与大宋精致典雅、温润如玉的瓷器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不堪入目。 作为一个登峰造极的艺术家,他本能地感到了厌恶。 他下意识地提起朱笔,饱蘸了李师师刚刚研磨好的徽墨,在那一页图录的空白处,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行批注。 “辽器多铁,宋器多瓷。此乃国力之别,亦是战力之差。” 写完这短短的十个字,他便觉得索然无味,烦躁地将这本价值连城的图录随手扔在了一边,仿佛丢掉了一件令他作呕的垃圾。 然而,就是这不经意间写下的十个字,如同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狠狠地劈中了旁边侍立的李师-师! 李师师的身体猛地一颤,手中为皇帝研墨的石杵骤然停滞,一滴浓墨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晕开,像一朵不祥的黑莲。 她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辽器多铁,宋器多瓷! 国力之别,战力之差! 她懂了! 她终于,彻底地懂了! 她懂了为什么当年战力强悍的拱圣营会在面对辽国铁骑时,败得那么惨! 根子,就在于“铁”!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3章 血绣问天 辽国“铁浮屠”重甲骑兵,是移动的钢铁堡垒!而宋军甲胄多为皮、布,无异于以卵击石! 高俅、蔡京走私的,正是大宋最稀缺的钢铁技术与神臂弓图谱!他们是在亲手为敌人锻造屠杀自己同胞的刀! 李师师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的脑海中,疯狂地闪过无数早已尘封的记忆画面。 是儿时在拱圣营,听老兵们抱怨甲胄“一捅就破”。 是父亲周御书房里,那些她被逼着死记硬背下来的、关于辽金重甲构造、人体骨骼分布的诡异图谱! 所有的记忆碎片,在“辽器多铁”这句总纲的串联下,瞬间被拼凑成了一幅破局之图! 辽人的铁甲,并非无懈可击!只要是人造的铠甲,为了保证活动性,就必然会存在缝隙! 腋下、颈后、大腿内侧……一个个致命的死穴在她脑中清晰浮现。 但,就在她试图将所有记忆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破甲神图》时,脑海中的画面猛地一滞! 最关键的一处,也是当年父亲周御反复推演、却始终未能完全确定的,铁浮屠正面冲锋时,头盔与护颈甲之间那转瞬即逝的、可以一箭毙命的“逆鳞”所在,她的记忆竟是一片模糊! 她只记得父亲曾为这个死穴,熬了无数个通宵,画了无数张废稿,却始终差了最关键的一点实战验证。 这个致命的缺陷,让那幅即将成型的神图,变成了残图! 李师师的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却又迅速被一层冰冷的阴霾所覆盖。 她知道,她必须在冬至日之前,补全这幅残图。 而要补全它,就必须……找到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辽人,用一种让他绝对无法撒谎的方式,亲口告诉她答案! 夜色深沉,听琴小筑静得像一座冰冷的、与世隔绝的坟墓。 李师师坐在昏黄的灯下,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嘴唇也因过度紧张而干裂。 她的面前,平铺着一方素白的、上等纯棉的男式汗巾。 那是周邦彦的。 她从针线包里,取出了几根细如牛毛、却在灯光下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特制钢针。 今夜,她要用这几根淬了奇毒的钢针,绣出一幅残缺的、却足以扭转乾坤的救世玄机。 她手中的钢针动了。 她绣的,不是花前月下的儿女情长,而是铁血沙场的杀伐决断。 每一针,都像是周邦彦射出的箭;每一线,都缠绕着拱圣营的冤魂。 这方汗巾,本该是为情郎擦汗的柔情,如今却成了为袍泽续命的利刃! 一个栩栩如生的辽国重甲骑兵的形象,迅速在汗巾上成型。 紧接着,她用拱圣营的密码式符号,在图画旁边,一针一线地绣出了一行行用鲜血换来的信息! “敌骑举刀劈砍之时,其右臂腋下甲片连接处,会瞬间暴露一指宽的缝隙……” “战马跃起,其大腿内侧股动脉处甲胄防护最弱……” 然而,当绣到最关键的头部时,她的针尖停住了。 她看着那个栩栩如生的铁浮屠,最终,用一根血红色的丝线,在头盔与护颈甲的连接处,绣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的问号! 她将拱圣营失传了二十年的射杀之术,以一种残缺的方式,重新呈现在了这方汗巾之上! 这方汗巾,一旦落入周邦彦的手中,他会立刻明白,他们共同面对的,是一个未解的死局。 当最后一针落下,李师师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脱力。 她将指尖的血珠,轻轻抹在棉线之上,随着钢针的每一次穿刺,都化为了一缕最深沉的诅咒与祝福,被她亲手缝进了那些冰冷的破甲符号之中。 她绣的不是图,是命。 是拱圣营的宿命,也是辽人铁骑的绝命。 她小心翼翼地将汗巾折叠起来,紧紧藏入袖中。 第一步,完成了。 现在,是第二步,也是最疯狂的一步——问天。 如何将汗巾送出去?又如何,在决战之前,得到那个问号的答案? 她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看着外面那轮冰冷的、残缺的下弦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有了。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凄美而决绝的笑容。 她知道宫中有一个负责采买药材的太监,是蔡京安插的眼线。 她也知道,有一种西域奇毒,无色无味,中毒初期症状与风寒重症别无二致,但若无独门解药,三日后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微不可闻的小瓷瓶,倒出那粒比米粒还小的毒药,没有丝毫犹豫,和着冷茶,一饮而尽。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腹中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要用自己的命,来做诱饵。 她要用一场“真实的重病”,来逼迫那个采买太监,为她去寻找那味“虚构的解药”。 而解药的线索,就藏在她即将递出去的方子里,那是一个只有辽人奸细才能看懂的密码。 她赌,为了她这个“活的证据”,蔡京和辽人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她。 她赌,他们在送来解药的同时,也会送来那个她用命换来的答案。 李师师缓缓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识逐渐模糊。 她知道,她为周邦彦,为大宋,铺下了一条路。 一条,用她的血,用她的命,铺就的通天之路。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4章 冰河暗流 汴京城,甜水巷,漕帮总舵。 这里是汴京城最混乱、最鱼龙混杂的地带,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汗臭、酒气和廉价脂粉的味道。 然而,漕帮总舵的议事大厅内,此刻却是一片肃杀,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船火儿”张横,这个掌控着汴河水路命脉、跺一脚能让半个汴京城都为之震动的江湖枭雄,正一脸凝重地俯身看着面前的巨大沙盘。 沙盘上,西水门外那段宽阔的、早已冰封的河面,被他用朱砂重重地圈了出来,如同一个巨大的、张开的血盆大口。 “大哥,都安排妥当了!” 一个满脸横肉、腰间别着两把板斧的舵主,躬身禀报道,声音里压抑着兴奋与紧张。 “咱们帮里最熟悉水性的三百个好弟兄,已经趁着夜色,连夜将一百零八个‘火油囊’,全都用铁链坠着,沉到了冰面底下!” “从西水门城楼正下方,一直到对岸辽狗最可能登陆的河滩,每隔十步,便有一个。” “引信都用特制的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藏在冰层下面,肉眼绝对看不出来。” “一百零八条引信的总信管,就汇集在西水门吊桥底下的那个废弃的老鼠洞里。到时候,只要一支火箭射进去,便能让整个汴河,都给他们烧起来!” 张横点了点头,古铜色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的杀气。 “干得好。”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 “告诉弟兄们,干完这一票,每人赏银百两!若是有个万一……他们的家人,漕帮养一辈子!” “大哥放心!”那舵主拍着胸脯,瓮声瓮气地保证道,“弟兄们都说了,当年要不是周老元帅在,咱们这些在河上刨食吃的,早就被朱勔那帮官老爷们欺负得家破人亡了。如今是为少帅拼命,为周家报恩,谁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漕帮的汉子!” 张横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他看着沙盘,沉声道:“辽人的冰甲营,战力非凡。寻常弓箭,根本伤不了他们分毫。光靠火油,也只能阻他们一时,杀伤有限。真正要破局,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还得靠少帅。”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了另一个一直站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瘦小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一身不合体的、破旧得看不出原色的棉袄,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 “小石头。”张横唤道。 那少年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睛,却与他的年龄和外表极不相称。 那里面,没有少年人应有的清澈与活力,只有一片死寂的、如同深渊般的冰冷。 “张爷。”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 “信号的事,就交给你了。”张横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你是小葫芦的亲弟弟,也是王二麻子收的最后一个徒弟。这活儿,没人比你更合适。” 被称作“小石头”的少年,轻轻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我师父,死在茶寮血案里,被乱刀砍死。” 他的声音没有半分的起伏,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我哥,死在高俅的乱箭之下,被射成了刺猬。” “他们都想用一把火,炸出一个朗朗乾坤。” “我会替他们,点燃这第一把火。” 张横看着他那张稚嫩却写满了血海深仇的脸,心中一阵刺痛。 他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包裹。 “这是你哥临死前,托人交给我的。” 小石头接过油纸包,缓缓打开。 里面,是半个早已干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炊饼。 那是当年在天牢之外,周邦彦分给他哥哥小葫芦的那半个炊饼。小葫芦一直没舍得吃,直到死,都紧紧地攥在手里。 小石头看着那半个炊饼,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水光。 他没有哭。 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半个炊饼重新包好,揣进了自己最贴身的怀里。 那冰冷的、干硬的触感,隔着一层布料,紧紧贴着他的心口,竟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烫。 那是师父的骨,是亲哥的魂。 “张爷。”他抬起头,看着张横,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告诉少帅。冬至日,天亮之前,西水门外,梅花灯,三盏连灭。便是动手之时。” 说完,他转身,佝偻着瘦小的身子,走出了议事大厅。 那单薄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甜水巷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张横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和他背后那些生活在汴京城最底层的乞丐、货郎、手艺人……他们,才是这场战争中,最不起眼,也最决绝的力量。 他们是野草。 是那一场,即将烧遍整个京城的,熊熊野火。 而他和他的漕帮,要做的,就是在这场大火燃起之前,为他们,浇上那最猛烈的油。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沙盘。 那片被朱砂圈出的冰河,在他眼中,仿佛已经变成了一片沸腾的、等待着吞噬生命的火海。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杀气腾腾,响彻了整个总舵。 “所有漕帮弟子,今夜,分赴汴河各处要道!给我凿冰!”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天亮之前,我要这汴河的冰面,看起来和往日一般无二!但底下,必须给我凿出无数道肉眼看不见的、致命的裂纹!” “我要让那些辽狗的铁骑,一踏上来,就掉进咱们给他们准备好的冰窟窿里!让他们知道,这汴河的水,到底有多冷!” “是!” 一声怒吼,响彻了整个漕帮总舵。 一场针对侵略者的、来自民间的绞杀,已然拉开了序幕。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5章 梅灯三灭 冬至,凌晨,卯时。 天还未亮,但东方已经泛起一抹死鱼肚皮般的惨白。 寒风卷着雪粒子,如同无数把细碎的刀子,刮在人的脸上,生疼。 西水门城楼之上,一片死寂。 守城的禁军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脸上写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与不安。 他们都是被临时从各营抽调来的,装备不齐,甚至很多人连像样的冬衣都没有。 他们只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传说中刀枪不入、如同魔神的辽国铁骑。 这根本不是守城,这是送死。 周邦彦穿着一身单薄的囚服,孤身一人,站在城楼的最前端。 他的脸色,比这天色还要苍白。 一夜未眠,加上体内“镇魂钉”反噬的后遗症,让他的身体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能站在这里,全凭那股早已刻入骨髓的、不死的意志在硬撑。 不良帅和鬼十七、刀十三等十余名拱圣营残部,如同十余座沉默的雕像,侍立在他的身后。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煞气。 他们,是周邦彦最后的,也是最可靠的力量。 “少帅,您……还撑得住吗?” 刀十三看着周邦彦那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担忧。他觉得少帅随时都可能倒下。 周邦彦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望着城外那片被晨雾笼罩的、宽阔无垠的冰封河面。 “死不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不良帅递过来一个牛皮水囊。 “喝点吧。里面加了‘血菩提’的粉末。虽然不能根治你的伤,但能让你,再撑一个时辰。” 周邦彦接过水囊,仰头灌了一大口。 一股滚烫的、带着奇异腥甜的热流,瞬间从他的喉咙涌入四肢百骸。 那股热流像一团烈火,暂时驱散了他体内的寒意,也强行压制住了那股锥心刺骨的剧痛。 但周邦彦知道,这不过是饮鸩止渴。 “血菩提”是拱圣营的禁药,能极大程度地激发人的潜能,但代价,是燃烧自己的生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随着那股热流,飞速地流逝。 但他不在乎。 只要能守住这西水门,只要能为李师师,为那些死去的兄弟,讨回一个公道。 他这条命,死不足惜。 他的目光,越过冰冷的城墙,投向了远处那片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市井街巷。 他在找。 找那个,卖梅花灯的货郎。 城西角楼下,一片寂静。 小石头推着他那辆破旧的独轮车,缓缓地出现在了街角。 车上,挂着十几盏用五彩宣纸糊成的梅花灯。 灯里点着微弱的烛火,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为了生计,不得不在这天寒地冻的清晨,起早贪黑的普通手艺人。 没有人在意他。 更没有人知道,他那辆看似普通的独轮车里,装的不是做灯的材料,而是足以将半个西-水门都炸上天的猛火药。 他的棉袄里,最贴身的地方,怀揣着的是那半个早已比石头还硬的炊饼。 那是他所有的信仰。 他将车停在了一个既不起眼、又能被城楼上的人清晰看到的位置。 然后,他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开始假装整理那些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梅花灯。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 那双捏过无数精巧面人,也配过无数致命炸药的手,没有丝毫的颤抖。 他在等。 等那些,来自草原的恶狼。 “来了!” 鬼十七的声音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只见远处那片白茫茫的晨雾之中,缓缓地出现了一片黑色的阴影。 那片阴影,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是骑兵! 是无数身披重甲、手持长刀的辽国骑兵! 他们,就是耶律乙辛麾下最精锐的王牌——冰甲营! 他们的战马,也同样披着厚厚的铁甲。 阳光惨白,照在他们那覆盖着幽蓝寒冰的甲胄上,反射出万千道令人目眩的、冰冷的碎光,整条汴河,仿佛都被这支来自地狱的军队,冻结了。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 马蹄踏在冰面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咚咚”声,像是一阵敲在人心上的催命鼓点! 城楼上,所有的宋军都吓得面如土色,甚至有人握不住手中的兵器,发出了“当啷”的声响。 “放箭!放箭!”守城的都尉声嘶力竭地下达了命令。 稀稀拉拉的箭雨,如同无力的冰雹,从城楼上射了下去。 然而,那些箭矢射在辽军的重甲上,只发出了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便被无力地弹开了,连一道白痕都无法留下。 根本无法造成任何有效的杀伤! 辽军的阵型,没有丝毫的混乱。 他们依旧保持着那可怕的、令人窒息的冲锋速度,朝着西水门,越来越近! 一百步! 八十步! 五十步! 绝望,如同瘟疫一般,在城楼上蔓延开来。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被他们冲到城下,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一边倒的屠杀! 就在这时! 城西角楼下,那个一直蹲着身子的卖灯货郎,突然站了起来。 他推着他的独轮车,假装脚下被冰雪滑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车上的梅花灯,散落一地。 其中三盏灯笼里的烛火,被风雪瞬间吹灭。 三盏,连灭! 信号! 周邦彦那双早已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两道骇人无比的精光! “点火!” 他用尽了燃烧生命换来的全部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如同困兽般的咆哮! 也就在他咆哮响彻城楼的同一瞬间,已经冲到吊桥前的辽军主将萧挞凛,脸上那抹残忍而轻蔑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6章 烈焰焚河 那一声嘶哑的“点火”,如同平地惊雷,在死寂一片的西水门城楼上轰然炸响! 一直侍立在旁的д不良帅,早已蓄势待发。他手中的火折子在冰冷的空气中划过一道微弱的、橘红色的弧线,精准无比地点燃了城楼垛口旁一根早已备好的、箭头绑着浸满火油的棉布的特制火箭。 “咻——!” 火箭尾部喷出耀眼的火光,带着一声尖锐刺耳的呼啸,如同一道复仇的流星,拖着长长的焰尾,从天而降! 它的目标,并非是城下那势不可挡的辽军铁骑,而是吊桥之下,那个毫不起眼的、汇集了所有水下引信总信管的废弃鼠洞! 吊桥之下,冰冷的河水之中,一名漕帮的好汉正死死地扒着桥墩的石缝,只露出半个脑袋换气。他叫刘三,是帮里水性最好的汉子之一,也是三个孩子的爹。 他听着冰面上那越来越近、如同催命鼓点般的马蹄声,感受着整个冰层传来的剧烈震动,冰冷的河水冻得他牙关都在打颤,心中却没有半分恐惧,只有一股即将完成使命的壮烈与决绝。 他想起了大哥张横的嘱托:“三儿,这个总信管,是所有兄弟的命,也是咱们给少帅的投名状,更是给辽狗的催命符。你守在那,万一……万一火箭没射准,你就用你身上的火石,给老子亲手点了它!” 他还想起了家里那个婆娘,出门前塞给他一个滚烫的鸡蛋,嘴里骂骂咧咧地说:“死鬼,早去早回,别把命丢在河里喂王八!”可那双眼睛里,却满是藏不住的担忧。 他又想起了那一百两白花花的赏银,足够给大儿子娶个好媳-妇,给二女儿置办一份像样的嫁妆,还能让小儿子多读几年书,不像自己,一辈子在河上刨食吃。 更想起了当年周老元帅是如何带领他们这些河上刨食吃的汉子,对抗朱勔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官老爷,让他们这些贱民,第一次活得像个人。 值了! 他娘的,太值了! 就在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一道火光,如神罚之箭,精准地射入了他身旁不远处的鼠洞!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冰封的河面之下猛然传来! 仿佛有一头沉睡了千年的远古巨兽,在厚重的河床之下,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彻底激怒,愤怒地苏醒了! 整个宽阔的汴河冰面,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让所有人都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以西水门为中心,那片宽达数百丈的辽阔冰河,从中心开始,一道道狰狞可怖的巨大裂纹,如同黑色的闪电,在白色的冰面上疯狂地向四周蔓延! “轰!轰!轰!轰隆隆——!” 一连串沉闷而恐怖的爆炸声,从冰层之下接二连三地响起,连绵不绝! 那一百零八个由漕帮弟子用性命和鲜血布下的“火油囊”,在同一时间,被深埋在冰下的引信彻底引爆了! 下一秒,烈焰冲天而起! 无数道粗大的、暗红色的火柱,如同地狱里伸出的巨手,猛地撕裂了厚达数尺的坚固冰层,从漆黑的河底,夹杂着污泥和冰块,疯狂地喷涌而出! 冰冷的河水与滚烫的火油,在一瞬间交织在一起! 整个汴河,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片燃烧的、沸腾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人间炼狱! “嗷——!” “救命——!救我!” “啊!我的腿!” 凄厉的惨叫声、绝望的哀嚎声、战马临死前的悲鸣声,瞬间响彻了云霄,盖过了一切! 那些刚刚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冰甲营精锐,在一瞬间,便陷入了灭顶之灾! 他们脚下的冰面,在烈焰的炙烤和剧烈的爆炸冲击下,早已变得比纸还要脆弱不堪。 无数的辽国骑兵,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连人带马,掉入了那冰冷与炽热交织的死亡陷阱! 一名辽国的百夫长,刚刚还狞笑着挥刀,准备享受屠城的快感,下一秒,他脚下的冰面便轰然碎裂。 他只觉得身下一空,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半个身子就栽进了冰窟窿里。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小腿,而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的火油则立刻点燃了他的战马。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像是被插进了冰窖,而上半身却在被烈火炙烤。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痛苦,让他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想挣扎,想爬出来,可那身让他引以为傲的、刀枪不入的厚重铁甲,在这一刻,不再是他们坚固的防御,而是将他们死死拖入河底的、沉重无比的催命枷锁! 炙热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们身上的皮毛和坐骑的油脂,将他们中的许多人,烧成了一个个在冰水中痛苦挣扎的火人! 而冰冷刺骨的河水,则迅速夺走了他们最后的体温与生机! 整个汴河,变成了一锅用冰与火,熬煮着无数精锐战士生命的恐怖浓汤! 一个年轻的辽国士兵,还不满十八岁,这是他第一次跟随大军南下。他幻想着能在这里抢夺到足够的金银和女人,回家乡盖一座大房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现在,他连人带马掉进了冰窟窿,冰水瞬间灌满了他的铁靴,火焰燎着了他的头发,他闻到了自己皮肉烧焦的恶臭。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不是梦想中的金银美女,而是不远处,一个同样在挣扎的同伴,被一块巨大的浮冰撞碎了脑袋,红的白的,瞬间染红了一小片水域。 一场由民间义士精心策划的、堪称奇迹的伏击,在瞬息之间,便取得了辉煌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战果! 城楼之上,所有的宋军,都看呆了。 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城外那片如同神罚降临一般的火海,看着那些刚才还如同魔神般的辽国铁骑,此刻却像落水的蚂蚁一样无助地挣扎、沉没。 一名年轻的禁军士兵,因为过度的恐惧和震惊,手中的长枪“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只是喃喃自语:“天神……是天神下凡了……是河神发怒了……” 旁边的老兵,则激动得老泪纵横,他跪倒在地,朝着周邦彦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嘴里反复念叨着:“周家军……是周家军的英魂回来了……老元帅显灵了……” 他们甚至,忘了欢呼。 这超乎他们想象的一幕,让他们的大脑,陷入了彻底的空白。 周邦彦站在城头,寒风吹动着他单薄的囚服。 那冲天的火光,映照在他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眼中却没有半分的喜悦,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他看着那片火海,闻着风中传来的焦臭味,听着那些凄厉的惨嚎,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这把火,烧掉的只是敌人的先锋。真正的恶战,还在后面。 他体内的“血菩提”药力正在飞速流逝,那锥心刺骨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但他只是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用更剧烈的疼痛来维持着自己最后的清醒。 他的目光,越过火海,死死地盯住了远处那个依旧骑在马上、岿然不动的身影。 萧挞凛。 只要这个人不死,这场战争,就远没有结束。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7章 箭落狼旗 冰河化作火海,烈焰焚天,惨叫声与哀嚎声震彻云霄。 然而,萧挞凛不愧是被称为“北院狼王”的契丹第一勇士。在最初的震惊与混乱之后,他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里,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爆发出更加疯狂、更加嗜血的凶光! 他身边的亲卫队长,同样震惊得无以复加,浑身颤抖,牙齿都在打架,颤声道:“大王,是陷阱!是南朝人的巫术!我们中计了!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撤?”萧挞凛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暴躁的嘶鸣。他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亲卫队长的脸上,将他从马上打翻在地。 “懦夫!”萧挞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冰,“我契丹勇士的字典里,没有‘撤退’这两个字!” 他拔出腰间的弯刀,刀尖指向那名亲卫队长,厉声喝道:“这点小伎俩就想吓退我冰甲营?做梦!传我将令,后退者,杀无赦!” 说完,他手起刀落,竟直接将那名亲卫队长的头颅斩下,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辽军,都吓得噤若寒蝉。 “稳住!全军听令!后队变前队,绕过火海!给本王冲!踏平西水门,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蕴含着野蛮而强大的力量,竟生生地压过了整个战场的喧嚣。 在他的强力弹压和身边亲卫的屠刀威慑下,尚在岸边和火海外围的、近千名侥幸未落水的冰甲营残骑,竟然奇迹般地稳住了阵脚! 他们像一群被烈火燎了皮毛、彻底陷入疯狂的饿狼,眼中闪烁着复仇的、赤红色的光芒。他们迅速重整阵型,绕着那片仍在燃烧的炼狱,寻找着冰面相对完整的区域,依旧不屈不挠地、悍不畏死地,朝着西水门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他们甚至用同伴的尸体去填平一些较小的冰窟窿,踩着袍泽的血肉,继续前进! “少帅!他们……他们又冲过来了!”鬼十七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他没想到,在遭受如此重创之后,这支辽军,竟然还有如此可怕的战斗意志! “困兽犹斗罢了。”周邦彦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消耗着他最后的生命。 他知道,漕帮的火油阵,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现在,轮到他了。 轮到他,来为这场盛大而惨烈的死亡焰火,画上最后的句点。 “少帅,您的身体……”刀十三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眼中满是担忧。他能感觉到,少帅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 “死不了。” 周邦彦缓缓地、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从背后取下了那柄早已与他血脉相连、融为一体的——拱圣铁胎弓! 那柄弓,通体漆黑,沉重如山,弓身上布满了细密的、记录着无数次血战的战斗痕迹。 那是他父亲的弓。那是,拱圣营的魂! 当他握住弓身的刹那,一股熟悉的、冰冷而坚实的感觉,从掌心传来,仿佛他父亲宽厚的手,正紧紧地握着他。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遥远的画面。 那年他才七岁,在军营的校场上,父亲也是这样,手把手地教他握弓。 “邦彦,记住,我们周家的弓,不是用来耀武扬威的,也不是用来猎取功名的。我们的弓,只为一件事而开——护民!” “当你的箭,能射落天上的雄鹰时,你便有了保家卫国的力量。” “当你的箭,能射穿奸佞的咽喉时,你便有了匡扶正义的勇气。” “而当你的箭,能射中军心时,你,才算真正读懂了这柄弓。”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 周邦彦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从箭囊中,抽出了一支箭矢。 那支箭,与寻常的箭矢截然不同。它的箭头,不是锋利的锐角,而是一个布满了细密螺旋纹路、如同钻头的狰狞金属疙瘩! 那是拱圣营的秘宝,专门用来对付重甲的——三棱螺旋破甲箭! 周邦彦将箭,搭在了弓弦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由“血菩提”强行激发出来的滚烫热流,再次涌遍全身。他的双臂,青筋暴起,如同虬龙盘绕!他的瞳孔,在瞬间,变成了一片骇人听闻的、嗜血的赤红! 他拉开了那张,需要千钧之力,才能勉强拉开的铁胎弓! 弓弦被缓缓拉开,形成一个完美的满月,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无声之弓!必杀之箭!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城下的惨叫,身边的风雪,都消失了。 他的眼中,只剩下远处那面,在寒风中迎风招展、猎猎作响的,巨大的、绣着狰狞狼头的战旗! 他的目标,不是那个在阵前咆哮怒吼的萧挞凛。 因为他知道,对于一支军队而言,旗在,军心在!旗倒,则兵败如山倒! 周邦彦的口中,挤出了一个毫无温度、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字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死!” 他的手指,松开了弓弦。 “嗡——”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极其轻微的蜂鸣。 那支螺旋破甲箭,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色闪电,瞬间撕裂了风雪,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萧挞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股极致的危险感从心底升起,他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片空荡荡的风雪。 下一秒。 “噗——!” 一声极其诡异的、仿佛厚重的布帛被高速旋转的物体撕裂、又在瞬间被钻透的沉闷声响,突兀地在嘈杂的战场上响起! 那支箭,跨越了近百步的距离,精准无比地,钉在了那根由北地特产铁木制成的、碗口粗的旗杆之上!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旗杆内部响起! 那坚硬无比的旗杆,如同被一个无形的巨手狠狠拧住的朽木,从箭矢命中的中心点开始,无数道狰狞的裂纹,疯狂地向着上下两端蔓延! “轰!” 一声爆响! 整根旗杆,竟被这股恐怖的、蕴含在箭头内部的螺旋绞杀之力,从内部,彻底绞碎成了漫天飞舞的木屑! 那面巨大的、象征着冰甲营荣耀与灵魂的狰狞狼头战旗,在空中无力地翻滚,如同一只被射穿心脏的黑色巨鸟,一头栽进了那片用冰与火熬煮袍泽兄弟的炼狱之中! 烈焰瞬间吞噬了旗帜,那狰狞的狼头,在火光中扭曲、变形,最后化为一缕黑烟。 军心,彻底溃散! “旗倒了!狼神抛弃我们了!” “跑啊!这是南朝人的巫术!是魔鬼!” 所有残存的辽军,在看到帅旗被烈焰吞噬的那一刻,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们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调转马头,如同丧家之犬,朝着来时的方向,亡命奔逃!甚至发生了踩踏,自相残杀。 而城楼之上,周邦彦在射出那惊天动地的一箭后,一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血雾,猛地从他口鼻中喷出,染红了面前的霜雪。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他仿佛看到了父亲在对他微笑,看到了母亲在向他招手。 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缓缓地向后倒去。 “少帅!” 在一片惊呼声中,他彻底坠入了无尽的、冰冷的黑暗。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8章 樊楼泣血 听琴小筑。 当西水门外第一声爆炸响起,当那冲天的火光将半个汴京城的天空都映成诡异的橘红色时,李师师的心,便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她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水溅在她的手背上,她却毫无知觉。 她不知道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周邦彦在那里。 在那个最危险、最惨烈的地方。 她坐立不安,如同被困在笼中的猛兽,一遍遍地在华丽却冰冷的地毯上来回踱步。 屋内的龙涎香,熏得她几欲作呕。那温暖如春的房间,此刻却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华丽囚笼,让她感到窒息。 她脑海中,不断地闪回着各种画面。 是多年前,那个在冰冷的河水中,将半个炊饼塞到她手里,眼神却比炊饼更温暖的少年。 是樊楼之上,他用一曲笛声,与她的琴音合奏,引为知己。 是天牢之外,他穿着囚服,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身影。 那双往日里清冷如水、波澜不惊的凤眸,此刻写满了焦灼、恐慌与近乎狂乱的情绪。 突然,那隐约传来的喊杀声、爆炸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让她感到恐惧。 结束了么? 是谁赢了? 他……他还好么? 无数个可怕的问题,像无数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她的心,让她几乎要窒息。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悬而未决的、如同凌迟般的煎熬。 她猛地冲向了殿门。 “让开!”她对着守在门口的两名内侍,厉声喝道,声音尖锐而凄厉。 “李大家,陛下有旨,您不能出去。”其中一名内侍面无表情地拦住她,声音冰冷而机械,不带一丝感情。 另一名年纪稍轻的内侍,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低声道:“李大家,外面兵荒马乱的,您千金之躯,还是在殿内安坐为好。” “我再说一遍,让开!” 李师师的眼中,燃起了疯狂的火焰。她一把从自己的发髻上,拔下了那根皇帝不久前御赐的、用以裁纸的镶金小刀。 那本是风雅的文玩,此刻却被她死死地、反手抵在了自己那洁白如玉、脆弱不堪的脖颈之上! 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了娇嫩的肌肤,渗出一缕殷红的血丝,如同一道绝美的、死亡的胭脂。 “要么,让我出去。要么,你们就提着我的头,去向你们的主子复命!” 她的声音,凄厉而决绝,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 两名内侍被她这副不要命的架势,彻底吓了一跳。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和惊恐。 这个女人,是官家眼前的红人,是未来的长公主。她要是死在这里,他们俩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就在他们迟疑的这一个瞬间,李师-师猛地推开他们,如同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她提着繁复华美的宫装裙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着宫外,向着西水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高高的宫墙,挡不住她的视线;冰冷的宫规,锁不住她的心。 她那身华美的宫装,在凛冽的寒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早已被泪水冲刷得一片狼藉。 沿途的宫女太监,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吓得纷纷避让,不敢上前。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 不想复仇,不想家国,不想那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的宿命。 她只想去见他。 她只想,亲眼确认,他还活着。 然而,她刚刚冲出宫门不远,一道阴冷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便带着数十名身着黑衣、手持利刃的卫士,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朱勔! 那个她恨之入骨、食其肉寝其皮的国贼! “呵呵,师师姑娘,这是急着要去哪儿啊?”朱勔的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着贪婪而淫邪的光。 他上下打量着李师师,目光在她凌乱的发髻和沾着泪痕的脸上流连,充满了病态的满足感。 “啧啧,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啊。”他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笑声。 “这么冷的天,衣衫如此单薄,万一冻坏了身子,陛下可是会心疼的。不过,陛下疼的是你的才,本官疼的,可是你的人啊。” “滚开!”李师师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哟,脾气倒是不小。”朱勔的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笑容变得狰狞。“看来,在宫里待了几天,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还当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歌姬么?” 他向前一步,几乎贴到李师师的面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本官刚刚得到消息,西水门外,血流成河。你那个小情人周邦彦,怕是早就被辽狗的马蹄,踩成肉泥了。你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给他收个全尸。” 李师师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朱勔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心中涌起一阵变态的快感。他对着身后的卫士,轻蔑地一挥手。 “把她,给本官‘请’回倾城阁!”朱勔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容愈发狰狞,“本官要亲自、一寸一寸地,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是!” 两名身材魁梧的卫士狞笑着上前,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一左一右,死死地抓住了李师师纤细的手臂。 “放开我!你们这群猪狗!放开我!” 李师师疯狂地挣扎着,用指甲去抓,用牙去咬。但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挣脱两个彪形大汉钢铁般的钳制? 她被粗暴地拖拽着,向着樊楼的方向,向着那个她曾经名动天下、如今却成了她新囚笼的地方走去。 她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她看着西水门的方向,泪水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 那句“对不起”在心中默念,但随即被一股更疯狂的恨意所取代。 邦彦……等我。 我绝不会,就这么认命!朱勔……我李师师若不死,必将你挫骨扬灰!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9章 断有声,符现杀机 倾城阁。 这里曾是李师师名动京城、一曲千金的舞台,如今,却成了她新的囚笼。 阁内依旧富丽堂皇,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属于朱勔的权势与欲望的味道。 朱勔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那是以往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有资格坐的位置。 他端着一杯上好的热茶,慢条斯理地吹着气,用一种审视货物、甚至可以说是审视玩物的眼神,看着被两名卫士死死按跪在地上的李师师。 “师师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跟着一个将死的周邦彦,有什么前途?他现在自身难保,说不定已经被辽人砍成了肉泥。” “若是,你肯弃暗投明,将你知道的那些,关于拱圣营的秘密,关于周邦彦的计划,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本官。本官保证,你依旧是这汴京城最风光的女人。本官,甚至可以让你比以前更风光。” 李师师缓缓抬起头,那张沾满了泪痕与尘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轻蔑、无比鄙夷的笑容。 “呸!” 她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狠狠地吐在了朱勔脚下那张名贵的、来自波斯的纯羊毛地毯上。 朱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给脸不要脸!” 他猛地将手中的名贵建盏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啪!” 茶杯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了李师师一身,烫得她娇嫩的肌肤瞬间起了一片红痕,但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决绝。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朱勔的声音,变得阴狠而毒辣,像是毒蛇在吐信。 “来人,把她的琵琶拿过来!” 一名卫士,立刻将那把李师师视若生命的、用整块沉香木雕琢而成的琵琶,呈了上来。 这把琴,是她唯一的念想,是她与那个少年知音的见证,也是……养母李姥姥留给她最后的遗物。 李姥姥曾反复叮嘱,琴在人在,琴毁……则玉石俱焚,另有生天。 李师师的心,在这一刻,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朱勔一把夺过琵琶,在手中掂了掂。 “听说,你的琴音能动天下,能让官家都为你痴迷。”他冷笑着,看着李师师,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着残忍而变态的光芒。 “本官今日,倒要看看,没了这把琴,你还剩下什么!” 说着,他猛地举起琵琶,就要朝着地上那坚硬的青石板,狠狠砸去! “不要!” 李师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但她扑向的,却不是那把琵琶,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如同疯了一般,主动用自己柔弱的身体狠狠撞向朱勔! 这是一个玉石俱焚的决死之姿! 朱勔猝不及防,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手中的琵琶脱手飞出! 李师师算准了角度,那琵琶并未直接砸向地面,而是以琴头最脆弱的部位,精准地、狠狠地撞在了旁边一张用料考究的紫檀木方桌的桌角上! “咔嚓!” 一声比断弦更沉闷、更彻底的碎裂声响起! 整个琴头,应声碎裂!木屑四溅! 也就在琴头碎裂的瞬间,一个被蜡封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小的圆柱形物件,从那破碎的琴轴暗槽中,“叮”的一声,滚落出来,滴溜溜地滚到了朱勔的脚边。 上面,似乎刻着一个狰狞的兽首图案。 朱勔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地弯腰,捡起了那个小小的东西。 当他看清楚,那上面刻着的,不仅仅是一个兽首,在兽首之下,还有两个古朴篆书,代表着大宋军队最高指挥权的—— “拱圣”二字时!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见鬼般的、混杂着惊骇与狂喜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李师师! “你……你到底是谁?!” 拱圣营,调兵虎符! 这个他,连同他背后的蔡京、高俅,做梦都想找到的东西,竟然,一直都藏在这个女人的琵琶里! 这已经不是一个女人,也不是一个秘密,这是泼天的富贵,是通天的功劳! 朱勔拿着那枚小小的黄铜调令,只觉得手心一阵滚烫,那股热流几乎要将他的理智都烧成灰烬。 他脸上的戏谑与残忍,在看清那两个字的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狂喜、贪婪、震惊与极度后怕的复杂神情。 拱圣营调令! 这不仅仅是一枚可以调动拱圣营残余旧部的虎符,根据传说,这更是打开拱圣营那富可敌国、藏着无数神兵利器与金银财宝的秘密宝库的,唯一钥匙!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和太师、太尉苦苦追寻了二十年而不得的东西,竟然会以这样一种荒唐而戏剧性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看着跪在地上,同样一脸震惊与茫然的李师师,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哈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啊!”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将那枚调令紧紧揣入怀中最贴身的位置,仿佛揣着的是整个天下。 他再次看向李师师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不再是看一个可以随意欺凌的玩物,而是看一个价值连城的、活的宝藏! 他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上,一定还藏着更多的、关于拱圣营的秘密。他不能再用粗暴的方式对待她了。 一个更大胆、更直接的念头在他心中形成。 他知道,单凭一个李师师,已经不足以向太师和太尉交代,但加上这枚虎符,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要亲自带着这个女人,带着这枚虎符,去宫里,去官家面前,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这个“拱圣余孽”的真面目!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朱勔,才是为大宋立下不世之功的头号功臣! “来人。”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阴沉与冷静,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把师师姑娘,‘请’到我的密室里去。好生‘伺候’着,不准她有半点的损伤。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本官要你们的脑袋!” 他特意在“请”和“伺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卫士们心领神会,知道这位“师师姑娘”的价值,已经今非昔比。 李师师被粗暴地架了起来。她没有再挣扎,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那把断了弦的、孤零零的琵琶。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那琴轴里,为什么会藏着那样的东西。 她只知道,自己刚刚从一个火坑里跳出来,又掉进了一个比死更可怕的、无底的深渊。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0章 宝符入怀,君前对弈 她被拖拽着,向着樊楼的方向,向着那个她曾经名动天下、如今却成了她新囚笼的地方走去。 她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她看着西水门的方向,泪水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 那句“对不起”在心中默念,但随即被一股更疯狂的恨意所取代。 邦彦……等我。 我绝不会,就这么认命! 朱勔……我李师师若不死,必将你挫骨扬灰! 她被粗暴地押解着,穿过樊楼那熟悉的亭台楼阁。 沿途的歌姬、仆役看到她这副模样,都吓得纷纷避让,不敢直视。 朱勔走在最前面,步履生风,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当他把这枚虎符和这个女人一同呈现在官家面前时,官家会是何等震惊的表情。 他又会得到何等泼天的赏赐! “备车!本官要立刻进宫面圣!”朱勔对着身边的亲信喝道。 马车很快备好,李师师被粗暴地塞了进去。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也隔绝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 马车缓缓启动,向着那座金碧辉煌、却也吞噬了无数人命运的皇城驶去。 车轮滚滚,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每一次颠簸,都像是在敲打着李师师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她知道,这一去,便是龙潭虎穴。 她也知道,朱勔的得意,不会持续太久。 因为她很清楚,这枚虎符,既是朱勔的护身符,更是他的催命符。 高俅和蔡京,那两条盘踞在朝堂之上最凶恶的毒蛇,是绝不会允许朱勔独吞这份功劳的。 一场更血腥、更残酷的争夺,即将在那座代表着至高权力的宫殿里,拉开序幕。 而她,就是那风暴的中心。 -------- 复春堂。 皇帝赵佶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西水门大捷的军报刚刚送到,上面描述的“烈焰焚河”让他心惊肉跳,而周邦彦重伤昏迷的消息,则让他心中那份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他知道,这把火,烧了辽人的锐气,也彻底烧断了他和蔡京、高俅之间最后一丝虚伪的平和。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图穷匕见了。 果不其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 “陛下!应奉局朱提举有天大的功劳要面陈圣上!” 一个内侍尖着嗓子通报,声音里带着几分谄媚。 赵佶眉头紧锁,还未开口,就见朱勔一脸狂喜与邀功的表情,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押着一个披头散发、被堵住了嘴的女子。 正是李师师! 赵佶的瞳孔,猛地一缩! “陛下!大喜啊!” 朱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那枚黄铜调令。 “臣,不负圣恩,抓获了潜伏京城多年的拱圣营余孽!并且,为陛下寻回了失传二十年的拱圣营虎符!”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侍立在旁的几位大臣,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用震惊的眼神看着朱-勔和他身后的李师师。 赵佶的目光,却越过了朱勔,死死地落在了李师师那张沾满泪痕却依旧倔强不屈的脸上。 他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想起了她的琴音,想起了她的才情,想起了她在自己面前,永远那么从容、那么通透的样子。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狼狈的阶下囚,与那个传说中覆灭了的、大逆不道的拱圣营联系在一起。 “朱勔,你好大的胆子!”赵佶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陛下,臣是为了大宋江山!” 朱勔亢奋地喊道,他完全没有听出皇帝语气中的不悦,只当是震惊。 “此女,就是拱圣营安插在京城的奸细!这虎符,就是铁证!臣请旨,立刻将此女打入天牢,严刑拷问,必然能挖出所有潜伏的逆贼!”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凭借这份不世之功,彻底压过高俅,成为官家座下第一宠臣的辉煌未来。 然而,他话音未落,殿外又传来一阵更加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带着甲胄碰撞的肃杀之气。 “太尉有令!铁鹰卫奉旨拿人,闲杂人等退避!” 高俅的亲兵卫队,铁鹰卫指挥使王德,带着一队杀气腾腾的甲士,如同一群捕食的猎鹰,直接冲入了殿内。 他们的目标,直指被朱勔手下押着的李师师! “朱提举,”王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眼神里却满是轻蔑,“此等涉及军国大事的要犯,理应由我殿前司接管审问,就不劳烦应奉局了。” “王德!你敢!” 朱勔勃然大怒,这是公然抢功! 他没想到高俅的反应竟然这么快,自己前脚刚进宫,他后脚就跟了上来。 “奉太尉之命,有何不敢!”王德冷笑一声,丝毫不让。 两拨人马,当着皇帝的面,竟是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在这敷春堂内,上演一出全武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赵佶看着这荒唐的一幕,看着那枚所谓的“虎符”,再看着那群如狼似虎的臣子,和他脚下那个柔弱无助的身影。 一股积压了二十年的悔恨、愤怒与屈辱,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他明白了,他们不是为了什么江山社稷,他们是在抢夺一块可以互相撕咬的骨头! 而李师师,就是那块骨头! “都给朕住手!” 赵佶发出一声怒吼,声音中充满了帝王的威严。 然而,王德却自恃有高俅撑腰,竟对皇帝的怒火置若罔闻,依旧伸手抓向李师师! 他知道,今天谁能把这个女人带走,谁的主子,就能在这场权力斗争中,占得先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师师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身后卫士的束缚。 她没有逃跑,反而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扑向了殿内墙上悬挂着的那幅画——徽宗最珍爱的,亲笔所绘的《千里江山图》! “陛下!” 她的声音凄厉而决绝,充满了无尽的悲怆,响彻了整个大殿。 “先母冤死的真相,拱圣营蒙冤的始末,真正的国贼是谁,答案……全在这幅画里!” “您若不信,便让臣妾随先母而去!” 她猛地转头,就要一头撞向那坚硬的墙角! “不要!” 赵佶的脑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断裂。 先母…… 这幅画…… 二十年前,他最宠爱的贤妃,在含冤被赐死前,也曾指着这幅尚未完成的画,对他说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那是他心中最深的痛!是他帝王生涯中最大的污点! 是他午夜梦回时,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 眼看王德的大手就要抓住李师师,眼看她就要血溅当场。 赵佶的理智,彻底崩断。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臣子无视、被命运捉弄的屈辱! 他做出了一个让历史都为之颤抖的决定。 他猛地抓起龙案上那方沉重的端砚,没有砸向任何人,而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向了自己的额头!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1章 血染江山 那一记沉闷的骨头与玉石碰撞的声响,如同一道惊雷在敷春堂死寂的空气中轰然炸响! 鲜血顺着赵佶的额角汩汩流下,瞬间染红了他苍白的龙袍,也溅污了身前那幅象征着盛世荣光的《千里江山图》。 “谁敢动她!朕,就死在你们面前!!” 赵佶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状若厉鬼。 他指着王德和他身后那群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铁鹰卫,发出了最疯狂决绝的嘶吼! “朕就算是死,也绝不再当你们的傀儡!!”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沉迷艺术的文人。 他变回了一个帝王! 一个被逼到绝路后,选择用自己最宝贵的生命和尊严,来做最后赌注的疯狂帝王! 王德和他身后的铁鹰卫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原地。 逼死皇帝? 这个罪名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铁鹰卫指挥使,就算是太尉高俅、太师蔡京也担不起! 这天下会瞬间分崩离析! “快!快传御医!” 王德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封锁敷春堂!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快去禀报太尉和太师!” 他不敢再动李师师分毫,更不敢再提捉拿之事。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把这口能烧穿天地的黑锅赶紧甩出去! 铁鹰卫乱作一团,有的去传御医,有的飞奔出宫报信。 大殿之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混乱与死寂。 李师师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满脸是血却依旧死死护在她身前的帝王,心中五味杂陈。 她赢了。 用一种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最惨烈的方式,赢得了这宝贵的喘息时间。 赵佶的疯狂是她计划之外最大的变数,但也正是这个变数,让她看到了这盘死局中唯一的一丝生机。 很快,御医提着药箱连滚带爬地赶来,战战兢兢地为皇帝处理伤口。 赵佶却一把推开御医,任由鲜血浸湿龙目。 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师师,又猛地转向那幅溅上了他帝王之血的《千里江山图》,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画……把朕的江山……还给朕!” 他的声音嘶哑破裂,不是命令,而是一种近乎泣血的索求。 他要的不是画,而是被这群奸佞撕碎、玷污了二十年的皇权与尊严! 李师师沉默了片刻,缓缓地将那幅画卷递到了他的手中。 赵佶接过画卷,如同捧着一件绝世的珍宝。 他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上面的血迹,口中喃喃自语: “江山……朕的江山……不能毁……绝不能毁……” 他的神情时而清醒时而癫狂,让一旁的御医和内侍们看得心惊胆战。 而此时,皇城之外,消息已经如同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权力中枢。 太尉府。 高俅听完王德的禀报,脸上血色尽褪。 他死死攥着手中的茶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最终,那名贵的建盏不是被摔碎,而是被他生生捏爆! 滚烫的茶水混着瓷片扎进掌心,他却浑然不觉! “疯了!他疯了!” 高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做?!” 他最怕的不是皇帝的反抗,而是皇帝的“自毁”。 一个一心求死的皇帝,是任何权臣都无法控制的噩梦! “太尉,现在怎么办?”心腹谋士徐宁的脸色也同样惨白。 “怎么办?”高俅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如同困兽,“还能怎么办!立刻派人将艮岳围得水泄不通!对外宣称陛下忧心国事操劳过度,不慎跌倒龙体有恙,需静养!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探视!” “那李师师呢?” “那个贱人!”高俅的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杀意,“先关着!等风头过去,本尉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几乎在同一时间,太师府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蔡京的反应却比高俅冷静得多。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那渐渐被黑夜吞噬的天空,许久,才缓缓说了一句: “天子,终究是天子啊。他毕竟是太祖的子孙,骨子里流着的是赵家的血。我们都小看他了。”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知道,赵佶这看似疯狂的举动,实则是一步最狠的棋。 他用自己的血,为这盘棋划下了一道谁也不敢逾越的楚河汉界。 “传令下去。”蔡京的声音苍老而阴冷,“让高太尉好生‘伺候’陛下。至于那个李师师……留着她,老夫还有用。” “另外,告诉朱勔,让他把嘴巴闭严实了。这个时候谁敢再生事,休怪老夫不念旧情!” 一场由李师师点燃的、企图颠覆乾坤的宫廷风暴,最终在皇帝赵佶的自残与两大权臣的暂时退让中,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艮岳,彻底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牢笼。 皇帝的“病情”,成了朝堂之上最讳莫如深的秘密。 而那幅沾染了帝王之血的《千里江山图》,连同它卷轴内藏着的、足以扭转国运的秘密,也一同被锁进了那座深不见底的宫苑之中。 汴京城,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但这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更加致命的暗流。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2章 孤城暗火 夜,深了。 不良井,地底。 那股混杂着血腥、药草和潮湿泥土的气味,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这片不见天日的地下王国。 周邦彦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剧烈地咳嗽起来。 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拉动一个濒临破碎的风箱,喉头涌上的腥甜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梦到了火,焚天的火,还有李师师在火中决绝的背影。 “少帅,您醒了?” 一直守在旁边的刀十三连忙上前,将一碗温热的药汤递到他嘴边。那药汤黑漆漆的,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苦涩味道。 周邦彦没有接。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暗室顶上那唯一的、拳头大小的通风口,仿佛能穿透层层的泥土,看到外面那片被乌云与权谋彻底笼罩的天空。 “消息……都确定了吗?” 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肺腑里挤出来的。 不良帅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在摇曳的油灯下显得愈发凝重,他点了点头,声音沉得像块铁: “确定了。一个时辰前,高俅的铁鹰卫已经将整个艮岳围得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对外宣称,官家忧心国事,操劳过度,不慎跌倒,龙体有恙,需静养,谢绝一切探视。”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师师姑娘……也被一同软禁在内,名义上是‘侍疾’,实则……生死不明。” “另外,”不良帅的声音更低了,“蔡京和高俅联手,已经派兵镇压了西城的民变。鲍六郎他们组织的护田队……损失惨重,大部分兄弟都折在了里面,血流成河。” “高俅伪造的调兵圣旨,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西水门雷横那里了。” 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精准而残忍地扎在暗室中每一个人的心上。 他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在绝对的皇权与军权面前,似乎都成了以卵击石的笑话。 敌人用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将他们所有的反抗都轻而易举地碾得粉碎。 暗室之内,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没用的……全都没用!” 鬼十七赤红着双眼,不是砸墙,而是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胸口,发出一声闷响。 他嘶吼道,“我们拿命去填,人家动一动手指头,就把窟窿堵上了!这天,是他们的天!我们算个什么东西!” 这句充满血泪与不甘的嘶吼,说出了所有幸存的拱圣营旧部的心声。 他们不怕死,他们怕的是死得毫无价值,怕的是用性命撞开的裂缝,在转眼间就被敌人用更厚重的墙堵上。 然而,就在这片足以将人彻底吞噬的黑暗与绝望之中,周邦彦却缓缓地笑了。 他的笑声很轻,很嘶哑,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与冰冷。 像是在地狱里盛开的雪莲,妖异而又充满了生命力。 “谁说,没用了?” 他挣扎着,想要从那张简陋的石床上坐起来。刀十三连忙上前,用自己的后背稳稳地垫住了他。 周邦彦的目光,如同一道迟缓却锋利的刀锋,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扫过那一张张写满了绝望、愤怒与不甘的脸。 “你们以为,我们输了?” 他摇了摇头,那双原本因重伤而涣散的瞳孔中,重新燃起了那股令人心悸的、如同野火燎原般的疯狂火焰。 “不。恰恰相反。” “从官家,用那方象征着皇权的端砚,狠狠砸向自己额头的那一刻起,这盘棋,才刚刚进入真正的中盘。”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般,在每个人的心中炸响。 “他用自己的血,用一个帝王的尊严,告诉了我们三件事。” 周邦彦伸出了一根因为用力而不住颤抖的手指。 “第一,他醒了。他不再是那个任由蔡京和高俅摆布的提线木偶,他有了反抗的意志,哪怕这种意志是以自毁为代价。” 他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 “第二,他信了。他信了师师的话,信了二十年前拱圣营的滔天奇冤,信了蔡京和高俅那早已昭然若揭的狼子野心。” 周邦彦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而冷酷的弧度。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怕了。他比任何人都怕死,比任何人都怕这赵氏江山断送在他的手里。所以,他需要一把刀,一把能够替他斩断这一切枷锁、清扫门户的快刀。” “而我们,”他的目光灼灼,“就是那把刀。” “他将师师连同那份藏着‘破甲图’的《千里江山图》一同锁在艮岳,名为囚禁,实为……保护!” “他在用自己的性命,为我们保住那翻盘的唯一希望!” “他在等,等我们在外面,为他创造一个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挥下屠刀的机会!” 周邦彦的话,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人的心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不是闪电,闪电只有一瞬的光。 这是火种!足以将他们所有人心中早已熄灭的死灰,重新燃成燎原烈焰! 原来这一切不是结束,而是官家,用自己的血,为他们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可是少帅,”鬼十七依旧无法理解,他指了指头顶,“我们现在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不良井,外面全是皇城司和铁鹰卫的眼线,我们连门都出不去,又能做什么?” “谁说我们要出门了?”周邦彦的眼中闪过一丝属于“野狗”的狡黠与狰狞。 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不良帅,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与黑暗中的魔鬼交易: “帅座,我记得您说过,这不良井,明面上只有一个出口,但暗地里,却有一百零八条不为人知的水道与密径,如同蛛网般遍布整个汴京城的地下。” 不良帅那双死水般的眸子猛地一亮,他瞬间明白了周邦彦的意图,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精光: “你是说……” “他们封得住地面,难道还能封得住这地底下的黄泉路吗?”周邦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 他转过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眼神看着刀十三:“我的伤,还能撑多久?” 刀十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嘶哑地答道:“若……若用我拱圣营的禁术‘燃魂三针’,以银针封死心脉,强行激发潜能,可保少帅三炷香的时间内,恢复七成战力。” “但……但代价是……”他的声音颤抖起来,“三针过后,少帅的五脏六腑将如烈火烹油,提前透支未来十年生机。您的鬓发会当场化为霜白,此后气血衰败,再也无法拉开任何一张三石以上的硬弓。这……这是在用命,换三炷香的时间!” “够了。” 周邦彦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干脆得像一把出鞘的刀。 十年阳寿,换三炷香的翻盘时间。 去救他最爱的人,去为这沉沦的江山搏一个未来。 这笔买卖,值! “帅座,”他看向不良帅,下达了第一道命令,“立刻召集所有还能动的兄弟,准备家伙。” “鬼十七,”他又看向鬼十七,“去把我们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尤其是那些我们从漕帮张横那里换来的‘好东西’,一件都不要留。” “刀十三,”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医官身上,平静而决绝,“准备施针。” 周邦彦的眼中,杀机毕露,再无一丝一毫的虚弱。 “他们不是喜欢看戏吗?” “那我们,就给这汴京城,点一把永不熄灭的孤城暗火!” “我要让这火,烧穿他们的眼睛,烧断他们的根基,烧出一个……朗朗乾坤!”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3章 漕帮夜渡 夜,三更。 汴河黑得像一匹不见首尾的锦缎,在沉睡的汴京城下无声地流淌。 河面上起了薄雾,将两岸零星的灯火都晕染成了一团团模糊的光晕,如同鬼火。 突然,在南熏门外一处早已废弃的渡口之下,一块伪装成河边礁石的、长满了青苔的暗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几个黑色的身影如同传说中的水鬼,从那漆黑如深渊的洞口中鱼贯而出。 他们的动作迅捷而无声,落地时甚至没有惊动岸边芦苇丛里打盹的野鸭。 为首的正是漕帮帮主,“船火儿”张横! 他浑身肌肉虬结,即便在寒夜中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褂,胸口那狰狞的过江龙纹身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漕帮中最精锐的水鬼,每一个人都身手矫健,气息沉稳,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警惕与悍勇。 “都他娘的利索点!别发出半点耗子啃门框的动静!”张横压低了声音,对着手下人喝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立刻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般散开。 有的如同游鱼般潜入冰冷的河水中,检查着早已藏在桥墩阴影下的几艘狭长的快船;有的则如同壁虎般爬上岸边的老槐树,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官道上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 张横自己则快步走到了暗道口,对着那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潮湿霉味的黑暗,恭敬地抱了抱拳,沉声道: “帅座,都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漕帮三百水鬼,随时可以为少帅从这汴河之上,杀出一条血路!” 暗道内传来了不良帅那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疲惫: “不必。少帅有令,今夜,我们不杀人。” 张横闻言一愣,铜铃般的大眼里满是困惑:“不杀人?那我们……费这么大劲出来,是来吹风的?” “我们,送‘信’。” 话音刚落,一个被数名身着黑衣、面戴恶鬼面具的不良人簇拥着的身影,缓缓地从暗道中走了出来。 正是周邦彦。 他换上了一身紧凑的黑色夜行衣,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此刻却透着一股病态的潮红,那是禁术“燃魂三针”强行激发气血所致。 他的双眼亮得骇人,像两颗在黑夜中燃烧的寒星,充满了决绝与疯狂。 他的手中没有拿那柄沉重的拱圣铁胎弓,而是提着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用黑色油布紧紧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件。 “张帮主,久违了。”周邦彦的声音依旧有些虚弱,但中气却比之前足了不少,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有力。 “少帅!” 张横看到周邦彦,那张粗犷的脸上瞬间燃起了狂热的崇敬与激动,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若洪钟,“少帅!您就说,今晚要谁的脑袋!我张横这条命,就是您当年从河里捞上来的,今天就是再把它扔回河里,也得先溅那帮狗官一身血!” “起来吧。”周邦彦虚扶了一下,“国难当头,你我皆是棋子,不必行此大礼。今夜,有两件足以扭转乾坤的大事,需要漕帮的兄弟们替我去做。” “少帅请讲!刀山火海,万死不辞!”张横站起身,胸膛拍得“嘭嘭”作响。 周邦彦缓缓打开了手中的油布包裹。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神兵利器,只有十几个用竹筒做成的、两端用火漆密封的圆筒,以及一卷画满了复杂线路、标注着密密麻麻符号的羊皮地图。 “第一件事。” 周邦彦拿起一个竹筒,递给张横,“这里面是我用密写药水写的信。一封是给西水门的雷横将军,剩下的,要分别送给城中各处潜伏的拱圣营旧部,地址都在这竹筒上了。”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我要你们利用汴河四通八达的水道,避开所有官府的眼线和巡逻的兵丁,在天亮之前,将这些信,精准无误地送到每一个人的手上。” “办得到吗?” “少帅放心!”张横接过竹筒,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拍着胸脯保证道,“这汴京城的水路,就像我张横手上的掌纹一样熟悉!别说是送信,就是送个大活人,我都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城里任何一个官老爷的床底下!” “好。”周邦彦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那份散发着羊皮膻味的地图,声音陡然沉了下去。 “第二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甚至,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张横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这份地图上,标注了皇城司和殿前司在城内所有已知的秘密粮仓、军械库,以及他们用来传递紧急军情的信鸽房。” 张横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知道这份地图的分量,这几乎是半个汴京城的防务核心机密! 周邦彦的声音变得如同腊月的寒冰:“我要你们在送完信之后,兵分三路。” “一路,去烧他们的粮草。不用烧光,但动静一定要大,要让全城百姓都知道,官家的粮仓走水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路,去毁他们的军械。尤其是那些存放在城东武库的神臂弓,一架都不能留!我不想看到我们的兄弟,死在自己的兵器之下。” “还有一路,也是最重要的一路。” 周邦彦的眼中闪过一丝森然的、毫不掩饰的杀机。 “我要你们,把他们所有的信鸽,都给老子……烤了!” “我要让高俅,在天亮之后,变成一个瞎子!一个聋子!” “我要让整个汴京的禁军系统,在最关键的时刻,收不到任何一道来自他高太尉的命令!” 张横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被周邦彦这石破天惊的计划彻底镇住了! 这一招太狠了! 釜底抽薪!断其耳目!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骚扰和破坏,这是要从根本上,瘫痪掉高俅对整个京城防务的指挥系统! “少帅,这……这可是要捅破天啊!”张横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这等于是在向整个朝廷宣战! “天?”周邦彦冷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决绝,“这天,早就已经漏了。到处都是窟窿。” “我们不去捅破它,难道还等着它彻底塌下来,把我们所有人都压成肉泥吗?” 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张横,一字一顿地问道: “张帮主,你也是拱圣营出来的老人。你告诉我,周家的兵,怕过死吗?” 张横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在北境的冰天雪地里,老元帅周御是如何带着他们这群半大的小子,与凶悍的辽人铁骑血战的场景;想起了那些在临死前,依旧高喊着“拱圣不退”的袍泽兄弟。 一股早已被岁月和市井生活磨平的血,在他的胸中重新剧烈地燃烧了起来! “不怕!” 他挺直了腰杆,脖子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怒吼! “周家的兵,只怕死得不值!” “好!”周邦彦的眼中露出了赞许之色,那是一种属于统帅对悍将的欣赏。 他将那份决定了无数人生死的地图和那十几个装着复仇信笺的竹筒,郑重地交到了张横的手中。 “去吧。” “告诉兄弟们,今夜过后,这汴京城姓什么,就由不得他们说了算了。” 张横接过那沉甸甸的嘱托,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转身对着早已准备就绪的水鬼们,做了一个属于漕帮最古老的行动手势——三长两短的拍掌。 十几艘狭长的快船,如同离弦的黑色利箭,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片漆黑如墨的河水之中。 它们将载着复仇的信笺和燎原的火种,沿着这座庞大帝都的血管,驶向每一个跳动的心脏。 周邦彦立于暗道口,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咳出了一口带着血丝的浊气。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这汴京城,再无回头路。 不共戴天,便共赴黄泉。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4章 伪诏惊雷 冬至,凌晨,丑时。 西水门,城楼之上。 寒风如刀,卷着鹅毛般的大雪,狠狠地刮在每一个守城将士的脸上。风中夹杂着城外辽军营地隐约传来的、如同狼嚎般的战歌,让人不寒而栗。 殿前司都虞侯雷横,一身厚重冰冷的铁甲,手紧紧地按着腰间那柄跟随了他二十年的佩刀,如同一尊用钢铁浇筑的塔,矗立在城楼正中。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穿透漫天的风雪,死死地盯着城外那片被黑暗吞噬的旷野。 他知道,辽军就在那里。那支由号称“北院狼王”的契丹第一勇士萧挞凛亲率的五万精锐,正像一群蛰伏在雪地里的饿狼,等待着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刻。 城楼上的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每一个士兵都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冰冷的铁器冻得手心生疼,但他们更怕的是心中的寒意。 他们知道,一场决定自己生死、也决定身后这座繁华帝都命运的血战,即将来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一道惊雷,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骑快马,手持着代表“八百里加急”的黑色令旗,卷着漫天风雪,从城内通往皇宫的主干道上狂奔而来,马蹄在青石板上溅起一串串火星。 “圣旨到——!!” 那名信使在距离城楼尚有百步之遥时,便用一种尖利刺耳的、属于宫廷内侍的嗓音,声嘶力竭地高喊起来。 雷横的眉头猛地一皱,心中升起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圣旨?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圣旨来?大战在即,临阵调兵乃兵家大忌。除非…… 很快,那名信使在两名亲兵的护卫下,气喘吁吁地被带上了城楼。他浑身落满了雪,冻得嘴唇发紫,却依旧掩饰不住脸上的傲慢。他从胸前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防水皮囊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卷用明黄色的绫缎包裹、盖着刺眼朱红大印的卷轴。 “殿前司都虞侯雷横接旨!”信使高声唱道,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飘忽。 雷横心中虽有万千疑虑,但在代表皇权的圣旨面前,终究不敢怠慢。他整理了一下衣甲,在一众将士的注视下,沉声单膝跪地:“臣,雷横,接旨。” 那信使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展开圣旨,用一种抑扬顿挫的、尖利的嗓音高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近闻辽军于西水门外异动,然此乃敌之疲兵之计,虚张声势,意在惑我耳目。朕已洞悉敌之主力,实欲奇袭城东,图谋防备空虚之酸枣门。 为固国本,保京师万全,特诏令殿前司都虞侯雷横,即刻抽调西水门全部守军,火速移防,驰援酸枣门,不得有误!钦此!” 轰——! 这道圣旨的内容,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雷横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调离西水门?驰援酸枣门?! 开什么玩笑! 他亲率麾下最精锐的斥候,冒死出城探查了整整三天! 城外辽军五万精锐尽数陈兵于此,旌旗如林,杀气冲天,那连绵十里的营帐,岂是“虚张声势”四个字可以形容的?而酸枣门方向,地势一马平川,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道圣旨荒唐至极!简直是把大宋的国门钥匙,亲手送到敌人的嘴里! 这根本就不是在调兵,这是在自毁长城! 一个可怕到让他浑身冰冷的念头,瞬间浮现在他的心头——伪诏! 一定是蔡京、高俅那两个祸国殃民的国贼搞的鬼!他们要卖国! “将军,接旨吧。”那信使见雷横迟迟没有反应,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尖声催促道。 雷横缓缓抬起头,那双如同猛虎般的眼眸之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他死死地盯着那名信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敢问公公,此诏,是经由政事堂,还是枢密院下发?” 那信使被他看得心中一毛,眼神瞬间有些躲闪,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是官家直接下达的紧急军令,军情如火,事急从权,自然……自然是绕过了那些繁琐的程序。” 绕过政事堂和枢密院? 雷横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坐实了他心中的猜测。这绝对是伪诏! 可是,他能抗旨吗? 不能! 这上面盖着的是传国玉玺,是这赵氏江山的最高象征,见玉玺如见君亲临。抗旨,就是谋逆!他雷横一人死不足惜,但他身后这一万殿前司的兄弟,不能跟着他一起背上这万劫不复的罪名!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雷横的心中陷入了天人交战,那只紧紧握着刀柄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青筋暴起。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拔刀砍了眼前这个传假诏的阉人! 城楼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雪声都似乎消失了。 所有将士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唯一的主帅身上,等待着他做出最后的、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决定。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一线的时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突然,一名守在城楼水道口的哨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神色慌张,语无伦次地禀报道:“将……将军!不……不好了!西水门下的暗渠里……有……有动静!” 什么?! 雷横心中又是一惊!难道是辽军的水鬼摸过来了? 他立刻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城楼边缘,向下望去。 只见那漆黑的、连接着城内与城外汴河的巨大暗渠口,水花猛地翻涌,一个湿漉漉的黑色身影,如同水中的鬼魅一般,从那冰冷的河水中冒了出来! “什么人?!放箭!”雷横厉声喝问,身边的弓箭手已经齐刷刷地张弓搭箭,数十支箭矢的寒光对准了那道突兀出现的身影。 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河水,抬头露-出了一张被河水冻得发紫、却又透着一股悍不畏死之气的年轻脸庞。 他没有回答雷横的问话,而是从怀中那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行囊里,迅速地取出了一个密封的竹筒。 他高高地举起竹筒,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城楼之上,用一种混合着水声的、嘶哑的声音吼道: “漕帮,张顺!奉少帅之命,特来送——惊雷!” 少帅! 惊雷! 这两个词,像两把烧红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雷横的心上! 他瞬间全都明白了! 他猛地转过身,在一众惊骇的目光中,一把从那名还在发愣的信使手中,夺过了那卷所谓的“圣旨”! 他看也不看,双手抓住黄绫两端,肌肉贲张,青筋暴起,用力一撕! “嗤啦——!” 一声清脆的裂帛声响起!那卷用上好黄绫制成、盖着传国玉玺、足以号令千军万马的伪诏,瞬间被他撕成了两半! “你……你敢!”那信使吓得魂飞魄散,指着雷横,用一种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般的声音尖叫起来,“你……你这是谋反!” “谋反?”雷横冷笑一声,那笑声如同九幽之下的寒风,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冷战。他一步上前,那只如同铁钳般的大手,快如闪电,死死地捏住了那名信使纤细的脖子! “老子反的,就是你们这群卖国求荣的奸贼!”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那名信使的脖子,被他硬生生地捏断了!尸体软软地倒在了沾满霜雪的青石板上。 城楼之上一片死寂。所有将士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血腥而又震撼的一幕。 雷横随手扔掉手中的尸体,从亲兵用绳索吊上来的竹筒中,取出了一张用密写药水写成的信笺。他用火折子一烤,信笺上缓缓浮现出周邦彦那熟悉的、苍劲有力的笔迹。 信上只有寥寥十六个字。 “伪诏,敌在酸枣,金蝉脱壳,静待惊雷。”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6章 宣德门前血 宣德门,皇城正南门。 巍峨的城楼,在漫天风雪中,像一头沉默的洪荒巨兽,威严地俯瞰着整个汴京。 城楼上,宫灯如豆,将士卒盔甲上的冰霜照得闪闪发亮。 此刻,这头巨兽的脚下,正上演着一场荒诞到极致,也悲壮到极致的对峙。 八十一名身着杂役、伙夫、太监服饰的老卒,以一种早已刻入骨髓的、堪称完美的军阵队列,静静地跪在宣德门前百步之外的雪地里。 他们手中没有高举刀枪。 而是将那些锈迹斑斑的兵器,整齐地摆放在身前的雪地上,像是在祭奠,又像是在无声地控诉。 为首的,是周邦彦。 他长跪于雪中,身姿挺拔如松,任由风雪覆盖他的发梢与肩膀。 他双手高高举起,托着那份足以颠覆大宋朝局的金辽盟书。 雪,越下越大,很快便将他们与这苍茫的天地,融为一体,仿佛一群沉默的雪人,一群固执的石像。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对抗着皇权的威严,对抗着这彻骨的严寒。 城楼之上,禁军早已列阵以待。 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引弓搭箭,箭头在风雪中闪烁着致命的寒光,黑压压的一片,对准了下方那八十一个渺小而又倔强的身影。 禁军统领,太尉高俅,身披金甲,腰挎宝刀,站在城楼的最前方。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雪地里的周邦彦,眼神中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不屑。 “周邦彦,你这条漏网之鱼,还真是不知死活。” 高俅的声音,通过内力催发,穿透风雪,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纠集一群阉竖杂役,也敢在宣德门前放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菜市口吗?” 他轻蔑地笑了笑,声音里满是居高临下的傲慢。 “本太尉念在你父亲周御曾为国有功,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现在,放下你手中那份伪造的狗屁盟书,束手就擒,本太尉可留你一个全尸!” 周邦彦对他的叫嚣,置若罔闻。 他的眼、他的心,自始至终,都只看着一个人。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高俅那张狂的嘴脸,望向他身后那道被重重护卫的、穿着明黄色龙袍的身影。 大宋天子,宋徽宗赵佶。 赵佶此刻正站在城楼的垛口后,神情复杂。 他原本正在延福宫中,与新得的几位画师品鉴李唐的《万壑松风图》,正到兴头上,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兵谏”惊动。 当他看清雪地里领头的那个人,看清那张与记忆中某个忠臣有七分相似的年轻面庞时,他的心,没来由地一颤。 “周御的儿子?”他喃喃自语。 “陛下!” 周邦彦开口了,声音清朗,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臣,拱圣营指挥使周御之子,周邦彦,率拱圣营旧部八十人,于此死谏!” “臣手中,有太师蔡京、太尉高俅、内官童贯,勾结辽金,裂土卖国之铁证!” “恳请陛下,清君侧,诛国贼,罢括田令,以救我大宋江山,以救我万千黎民!”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地上回荡,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城楼上,蔡京、童贯等人脸色剧变。 高俅更是怒极反笑:“一派胡言!陛下,此子妖言惑众,意图谋反,罪不容诛!请陛下下旨,让臣就地将其格杀,以正视听!” 就在这时,周邦彦身后的八十名老卒,突然齐声怒吼。 他们吼的不是“诛国贼”,也不是“清君侧”。 他们用最沙哑、最悲怆、也最质朴的声音,哭喊出了压在心底十年的血泪! “还我良田——!” “罢括田令——!” “狗官,还我妻儿性命——!” 那一声声悲愤的嘶吼,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宋徽宗的心上。 “括田令……” 他喃喃自语,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恍惚。 他想起了他的父亲,神宗皇帝。想起了当年,父亲为了推行王安石变法,与满朝文武对峙,弄得天下沸腾,民怨四起。 史书上说,那是富国强兵之策,可他看到的,却是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和堆积如山的反对奏折。 父亲临终前,曾拉着他的手说:“佶儿,为君者,最难的,便是分清,何为国,何为民……” 如今,这句困扰了父亲一生的话,如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被歌舞升平、奇花异石所蒙蔽的心。 他看着下方雪地里,那些衣衫褴褛,状若乞丐的老人。 他看着他们眼中那绝望而又期盼的目光。 他再看看身边,这些衣着光鲜,满口忠君爱国的权臣。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真的做对了吗? 高俅敏锐地察觉到了天子的动摇。 他心中杀机大盛,绝不能让周邦彦再多说一个字! 他不再等待圣旨,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向前一指,厉声喝道: “弓箭手准备!” “此乃谋逆乱党,奉我将令,射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咻咻咻——!” 一声令下,上百支利箭,撕裂风雪,带着尖锐的呼啸,如一片死亡的乌云,朝着雪地里那八十一个手无寸铁的忠魂,当头罩下! “护住少帅——!” 雷横怒吼一声,第一个扑上前,用自己衰老的身躯,挡在了周邦彦面前。 其余的老卒,也毫不犹豫地,用血肉之躯,层层叠叠,筑起了一道,人墙! 箭雨倾盆,眼看就要将众人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被众人护在身后的周邦彦,却动了。 他没有躲避,反而在人墙的缝隙中,闪电般探出手,抄起身边那把早已备好的铁胎弓,拈弓搭箭,动作快如鬼魅! 他没有对准城楼上的任何人。 他的目标,是空中一支离弦的箭!那支箭的角度极为刁钻,竟是直奔他高举的盟书而来! “嗡——!” 弓弦震颤,发出一声龙吟。 一道黑影,后发先至,在漫天箭雨中,精准无比地撞上了那支偷袭的箭矢! “铛!” 一声脆响,两支箭在半空中碰撞、断裂,无力地坠入雪中。 一箭,救书! 周邦彦做完这个动作,便立刻收弓,重新跪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城楼上的高俅,瞳孔却猛地一缩。 他刚刚,是示意自己的亲信,射毁盟书。可这一箭,竟被周邦彦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好箭术!好胆色! 而这一幕,也同样落在了宋徽宗的眼中。 他看到周邦彦在生死关头,保护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份“证据”。 这个细节,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针,深深刺入了他多疑的心。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7章 鬼火为号,狼烟作答 三支鸣镝,如三条挣脱了锁链的黑龙,拖着凄厉的尖啸,扶摇直上,狠狠刺破了汴京上空这片死寂的夜幕。 箭簇后方镂空的特殊小孔,在高速气流的灌注下,发出的不再是寻常的破空声,而是一种能刺穿耳膜,直灌天灵的尖锐呼啸。那声音里没有金铁之音,只有无尽的怨恨与悲鸣,如鬼哭,如魂嚎。 是十年前,埋骨西市的三百七十一道拱圣营忠魂,在此刻,于九泉之下发出的不甘怒吼! 院内所有禁军甲士的动作,都在这声音下猛地一滞,脸上血色尽褪。 张都头的脸色,更是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难看。作为殿前司的都头,他或许不认识李姥姥用生命点燃的那股“不良人”青烟,但他绝不可能不认识这只属于拱圣营、在禁军传说中被列为最高禁忌的死亡指令! “鸣镝追魂……是、是鸣镝追魂!”他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甚至破了音,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不可能!拱圣营早就死绝了!怎么可能还有余孽!”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件让他更加魂飞魄散、肝胆俱裂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那三支箭矢势尽力竭,即将从高空坠落的瞬间,箭尾猛地迸射出刺眼夺目的火花。 三朵惨白色的火焰,在漆黑的夜空中轰然燃起! 那火焰的颜色诡异至极,不带丝毫温度,却在无边的黑暗中犹如三颗坠落的鬼星,短暂、却又夺目得令人心悸。它们的光芒,将地面上所有人的脸,都映成了一片毫无血色的死灰。 “白磷……鬼火!”张都头失声惊呼,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他终于想起来了。 鸣镝为号,鬼火为标! 这他娘的根本不是什么求救信号!这是拱圣营最高级别的……总攻令!用以召唤所有潜伏于汴京城内外的力量,对信号标定之地,进行不死不休的饱和式攻击! “我们中计了!快!结圆阵!防御!”张都头惊恐地大叫,声音里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与绝望。他终于明白,周邦彦从头到尾都不是在求救,他是在发号施令!这不是一场围杀,这是一场反向的、蓄谋已久的包围猎杀!从他们踏入这个院子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是猎人。 他们,是踏入了陷阱的猎物! “杀了他!快杀了他!只要杀了他,这该死的信号就断了!”张都头回过神来,指着院中那道摇摇欲坠的孤高身影,声嘶力竭地咆哮。 数十名禁军甲士如梦初醒,挥舞着长刀,如同被激怒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敢于戏耍殿前司的“猎物”,乱刀砍成肉泥! 周邦彦在射出那三箭之后,整个人剧烈地晃了晃,左肩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衣衫。他脸色煞白如纸,呼吸急促如风箱,却依旧死死地将李师师护在身后,手中的铁胎弓,是他最后,也是最坚固的屏障。 他要等。等一个回答,一个来自黑暗深处的回应。 然而,敌人的刀锋,已经近在咫尺,森寒的刀气几乎要割裂他的皮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噗!”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闷响,从院墙外的黑暗中传来。 冲在最前面的那名禁军甲士,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心口处,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截细如牛毛的钢针。 钢针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甚至连火光都照不亮它。伤口不大,甚至没有流出多少血。但那名甲士的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僵硬,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愕的那一刻,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紧接着。 “噗!噗!噗!噗!” 一连串更加密集的、几乎连成一片的闷响,从四面八方所有的阴暗角落里传来!那些隐藏在屋檐下、墙角边、乃至破败柴草堆里的黑暗,仿佛在瞬间,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布满了毒刺的蛛网。 数十名正向前冲锋的禁军甲士,如同秋风中被割倒的麦子一般,悄无声息地,成片成片地倒下。他们的死状一模一样,都是眉心或咽喉处,插着一根致命的毒针。 一击毙命,绝无虚发! 这诡异而又高效的杀戮,让原本气势汹汹的殿前司禁军,攻势不由得为之一滞! 张都头更是瞳孔猛缩,满脸骇然。 吹箭?不!那声音不对!是机括!是比寻常军弩更加精巧、更加隐蔽的……袖弩!而且,是浸了见血封喉剧毒的袖弩! 这是……这是当年专属于不良人“影雀”部的独门暗器! 那股从灶膛中升起的青烟,和这神出鬼没的毒针袖弩……张都????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一个让他遍体生寒、如坠冰窟的念头。 不良人!是那些本该死绝了的,前朝的鹰犬! 拱圣营的鸣镝,不良人的毒针……这两股早就该被扫进历史垃圾堆里的幽魂势力,竟然同时出现在了这里!他瞬间想通了一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结圆阵!背靠背!小心暗箭!”张都头凄厉地嘶吼着,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哭腔。他知道,今夜,他们踢到的不是铁板,而是两座埋藏了十年的火山! 幸存的二十余名禁军甲士,在死亡的恐惧下,迅速收缩阵型,背靠着背,将手中的钢刀护在身前,惊恐地四下张望着。 院子里,一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对峙。 周邦彦趁机大口喘息,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看也不看,便将里面的药末尽数倒在肩上的伤口处。剧烈的灼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周大哥……”李师师的声音依旧在颤抖,但她的眼神,却已经恢复了清明。她看着院中那些倒毙的禁军,又看了看那股依旧在袅袅升起的青烟,终于明白了李姥姥临死前那最后一眼的含义。 那是托付。也是传承。 “我没事。”周邦彦声音沙哑地回了一句,他看了一眼院子中央那口深不见底的枯井,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青烟为引,是坐标。但,还不够! 不良人的规矩,青烟只是“一级警示”,召唤来的,只是负责外围警戒和辅助的“影雀”。想要召唤真正负责攻坚刺杀的“苍鹰”,还需要另一个信号! 一个,需要用鲜血和火焰才能点燃的、最高等级的信号!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转头看向李师师,眼中带着询问。 李师师瞬间便懂了。她清亮的眸子里倒映着漫天的火光,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朝着那口枯井冲去。 然而,张都头也反应了过来,他看懂了那口井,那是这片死地唯一的变数!他嘶吼道:“拦住她!她要去井边!”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章 弓盾之盟 天,亮了。 晨光穿过聚义厅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在场每个人沉重的心底。 周邦彦已经醒了过来。 他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力量正在缓慢地回归。 然而,当他试图运转内力时,却发现丹田气海之中,虽然那颗致命的“腐骨钉”已经消失,但原地却留下了一片冰冷的“空洞”,如同被寒冰侵蚀过的土地,寸草不生。 他没死,但一身引以为傲的拱圣营纯阳内力,却被废了十之八九。 他成了一个暂时无法拉开铁胎弓的“弓”手。 他的目光,转向不远处另一张床铺。 李师师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嘴唇毫无血色,仿佛一尊易碎的白玉雕像。钱老叔正在为她施针,她的眉头痛苦地蹙着。 张横坐在一旁,一夜之间,这位豪迈的汉子鬓角竟也添了几缕霜白。他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一叠写满了名字的纸,那是虹桥一战中,漕帮死伤兄弟的名单。 压抑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帮主。” 周邦彦率先打破了沉寂,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死了多少兄弟?” 张横的拳头猛地攥紧,骨节发白,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七十三个兄弟,回不来了。一百二十六人重伤。”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周邦彦的心上。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个人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如寒潭般的冷静。 “虹桥一战,我们虽然损失惨重,但也彻底打乱了朱勔和高俅的阵脚,把他们从暗处,逼到了明面上。” “我们不再是被动挨打的猎物。” 周邦彦看着张横,又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李师师。 “我们成了棋手。虽然是三个……受了重伤的棋手。” 这时,床上的李师师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还有些涣散,但当她看到周邦彦和张横时,立刻明白了眼下的处境。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钱老叔按了回去。 “别动,你失了三成精血,没有三个月,根本补不回来。” 李师师没有再坚持,只是虚弱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直指核心: “朱勔……生性贪婪,高俅……为人阴狠。虹桥码头,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殿前司和应奉局内斗,让他们成了整个汴京的笑柄。此刻,他们之间……必然已经生了嫌隙。” 周邦彦的目光,与她对上。 无需任何言语,两人瞬间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那是一种在绝境中才能催生出的,极致的默契。 “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的同盟。” 周邦彦接过她的话,声音虽弱,却掷地有声。 “我,”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更多的是决绝,“代表覆灭的拱圣营,是复仇的‘弓’。即便现在这把弓暂时拉不开满月,但它依旧是帅旗,是所有散落在天下各处旧部心中的信念。我的任务,是成为象征,去召集所有被遗忘的力量。” 李师师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洞察人心的力量。 “我,以樊楼为中心的情报网,以及在朝堂上残存的人脉,是守护我们的‘盾’。我负责在明处周旋,利用他们的矛盾,制造迷雾,为‘弓’的重新蓄力,争取最宝贵的时间。” 最后,两人的目光,一同落在了张横身上。 周邦彦的眼中,充满了敬意和托付。 “而张叔,你和整个漕帮的兄弟们,是握住弓,举起盾的‘手臂’!是我们所有计划得以实现的,最坚实、最可靠的力量!” 弓、盾、手臂。 一个分工明确,彼此依存,却又都带着伤痕的攻守同盟,在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清晰地成型。 这,不是强强联手。 这是在绝境中,三个伤痕累累的幸存者,将自己仅剩的一切,毫无保留地捆绑在一起,向死而生。 张横听得是虎目圆睁,胸中那股被压抑了一夜的憋屈和绝望,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化作一股滔天的豪情。 “好!说得好!”他猛地一拍大腿,“干了!他娘的,反正烂命一条!就听你们的!说吧,我们现在第一步,该怎么做?” “我要回去。” 李师师毫不犹豫地说道。 “现在,樊楼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朱勔和高俅都需要我这颗棋子去牵制对方。我会回去,继续扮演好我的角色。” 她看着周邦彦,补充道:“同时,我会把一样东西,送到一个关键的人手上。” “大内总管,杨戬。”周邦彦立刻说出了那个名字。 李师师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没错。”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计谋得逞的冷意,“杨戬贪婪善妒,又与朱、高二人素有嫌隙。我们不需要拉拢他,只需要利用他。我会想办法,将我们缴获的那本应奉-局走私账册的‘拓本’,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他的案头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拓本?”张横一愣。 周邦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真正的账册,必须留在我们手上,这是最后的王牌。送出去的拓本,我会亲手‘处理’一下,只留下朱勔经手‘花石纲’时,私吞的那些证据。” “我们要让杨戬这条疯狗,以为自己捡到了一块肥肉,让他去撕咬朱勔。只要他们狗咬狗,我们就有喘息的时间,去布下一个更大的局!” 李师师看着周邦彦,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那你呢?你体内的伤……” “这伤,封住了我的过去,或许……也给了我新的可能。”周邦彦感受着体内那片沉寂的气海,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深邃。 “我会借助张叔的渠道,拿着我父亲的信物,去把那些散落在市井乡野,被埋没了十年的拱圣营旧部,一个个,重新找回来。” “我要让这支被折断了脊梁的‘弓’,重新拥有拉满弦的力量!” 一番话,掷地有声。 一个庞大而疯狂的计划,就此定下。 聚义厅内,众人领命而去,各自准备。厅内,只剩下躺在床上的周邦彦和李师师,以及守在一旁的张横。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 周邦彦看着李师师苍白如纸的脸,之前所有的运筹帷幄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最纯粹的歉意和担忧。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不再是谈论计谋,而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值得吗?” 李师师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她没有看他,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晨光染成灰金色的水面,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如承诺。 “我们……必须让它值得。” 喜欢公子,请喝茶请大家收藏:()公子,请喝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