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躺平王》 第110章 血鏖岷江畔 “休整个屁!” 李恪嗓子眼像塞了沙子,声音嘶哑带血,“上马!松州!跑死马也得赶到!” 八百刚血战完、水都来不及灌一口的恪卫精骑,没人吭声。 胜利的喜悦被沉重的急迫瞬间碾碎。 所有人咬着牙翻身上马,沾满泥灰的手在马鞍皮囊里抓了把水,狠狠一夹马腹! 轰隆隆! 铁蹄踏碎晨雾,如同决堤的洪水,卷着关口的烟尘冲出大散关,沿着陈仓古道,向西南,向那座浴血的孤城,亡命狂奔! 人歇马不歇! 驿站换马,人几乎是滚下来又塞上去。 李恪双眼赤红,嘴唇干裂,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快!松州!撑住! 两天两夜! 榨干了人马的极限。 第三天黎明,天边刚泛白,一片令人心悸的声浪顺着江风砸来! 喊杀!惨叫!还有沉闷得让人心头发毛的“咚咚”声! “松州!” 前锋校尉嗓子劈了。 李恪猛勒缰绳,战马长嘶人立。 抬眼望去,心猛地一沉! 岷江泛着冷光。 松州城孤悬高地,却已成炼狱! 南城墙塌了个狰狞巨口,残肢断臂混着兵器堆成血肉堤坝! 皮袍吐蕃兵如潮水,疯狂冲击着那脆弱的防线! 城头稀稀拉拉的箭矢已是强弩之末。 城外,十几架吐蕃抛石机由数百人喊着号子拉动,巨石带着沉闷的破空声,一次次砸向城墙,碎石横飞! 更远处,烟尘滚滚! 几十头披挂皮甲、长牙绑着铁矛的巨象,如同移动的山丘,踏出那令人胆裂的“咚咚”闷响! 象背木楼上,吐蕃射手引弓待发! 象群两侧,是无边无际的吐蕃骑兵! “象兵…松赞干布真把这怪物弄来了!” 李恪头皮炸开,后背发凉。 这玩意儿在冷兵器时代根本无解! “殿下!韩字旗!” 程处默眼尖,指着城楼最高处那面残破却倔强飘扬的“韩”字大旗,声音带上了哽咽。 李恪精神一振! 旗在!人就在! “处默!带一百人!西门进城!告诉韩威,援兵到了!死守!” 李恪语速快得惊人。 “喏!” 程处默点齐人马,旋风般冲出。 “其他人!跟我来!” 李恪拨转马头,带着七百精骑和百辆大车,冲向松州东北、岷江上游一处河湾高地! 此地背靠岷江,前有开阔滩涂,正是吐蕃主力和象兵冲锋的侧翼必经之路! “卸车!水泥!硝石!铁锭!全卸!” 李恪跳下马嘶吼。 士兵们疲惫欲死,却动作飞快。 沉重麻袋拖下车。 李恪冲到江边洼地,数千被吐蕃骑兵驱赶至此的流民,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眼中只剩绝望。 “乡亲们!” 李恪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吼道,声音穿透嘈杂,“大唐蜀王李恪!援兵已到!想活命的!想守住家园的!是爷们的!站出来!背水!本王带你们筑一道保命的墙!挡住吐蕃崽子,人人分田分粮!” 流民死寂,茫然看着这满身尘土却目光如火的年轻王爷。 突然有人喊:“蜀王!代州的活菩萨蜀王!他说有活路!” “对!蜀王说话算数!” “分田分粮!拼了!” “背水一战!快!” 求生欲瞬间点燃麻木! 数千流民爆发出惊人力量,男女老少疯了一样冲向岷江,用破箩筐、陶罐、甚至破衣兜水,深一脚浅一脚冲回来! “画圈!” 李恪横刀疾挥,在地上划出数百个五六尺直径的圈,布满高地前沿! “每个圈塞满石头!塞实!倒水泥!倒水!搅匀!堆成半人高水泥墩!快!象兵上来了!” 法子简单粗暴!要的就是力气! 水泥倒进石圈,江水哗啦倒入。 士兵用弯刀当铲,流民直接上手,疯狂搅拌,把灰泥往石头堆里糊! 灰白色、粗糙厚实的水泥墩子,肉眼可见地在河滩上“长”出来! 场面混乱悲壮。 老人孩子捡石头,青壮背水搅拌堆砌,士兵吼着号子夯实。 水泥浆溅满身,没人顾得上擦。 一个瘦小汉子背水绊倒,水洒大半,哭嚎着往回跑:“水!墩子不能干啊!” “用这个!” 一妇人放下哇哇哭的孩子,抄起娃儿的尿壶就往水泥堆倒,“童子尿!顶用!” 众人一愣,随即有样学样。 荒诞中透着心酸。 李恪站在高处,心急如焚,死死盯着逼近的象兵方阵。 那“咚咚”声如同催命鼓。 快!再快! 终于! 在吐蕃巨象长牙几乎戳到第一排墩子时,最后一点水泥糊了上去! 三百多个半人高、灰扑扑的水泥墩子,如同大地冒出的坚硬疙瘩,密密麻麻堵在河滩前沿! “撤!所有人!撤到墩子后!依托防守!” 李恪嘶吼。 人们连滚带爬撤到墩后,抓起锄头、木棍、石块,紧张盯着前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吐蕃人发现了这“障碍”。 指挥象兵的将领发出怪哨。 庞大象群不但没减速,反而咆哮加速! 皮糙肉厚的它们,哪把这“土堆”放眼里? 象背射手张开了弓! 轰隆隆! 大地颤抖! 最前几头巨象,裹铁的巨大脚掌和绑矛长牙,狠狠撞在坚硬的水泥墩上! 墩子纹丝不动! 巨象腿骨、象牙,却在恐怖惯性下发出刺耳骨折声! “嗷呜——!!!” 几头巨象惨嚎,庞大身躯轰然侧翻! 背上木楼解体,射手惨叫着摔成肉泥! 沉重象身砸倒后面同伴! 象群瞬间大乱! 后面战象吓懵了,惊恐嘶鸣,任凭象奴抽打,死活不前! 巨蹄乱踏,反把挤在中间的吐蕃步兵踩得鬼哭狼嚎! “神了!水泥墩子神了!” “吐蕃崽子傻眼了吧!” 墩后爆发出狂喜欢呼! 士气炸裂! “弓箭手!瞄准象背!射!” 李恪抓住战机厉喝! 憋足了劲的老兵箭如飞蝗,精准射向混乱的吐蕃射手! 惨嚎四起! 吐蕃人反应极快! 象群受阻,两侧骑兵如黑潮绕过,弯刀寒光闪闪,扑向墩阵! 密集箭雨也从后方抛射而至! “举盾!隐蔽!” 李恪大吼。 叮当声不绝于耳。 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医护队!” 李恪急吼。 混乱中,雨娘背着大药箱,灵巧如鹿在墩间穿梭。 她冲到一名大腿中箭、血流如注的老兵旁,剪开裤腿。 伤口周围皮肉竟呈诡异青黑色,正迅速蔓延! “箭头有毒!” 雨娘小脸一凛,凑近一闻一看,“狼毒乌头!吐蕃惯用的!快!拿醋!大量醋冲洗!” 旁边妇人递水囊。 雨娘急摇头:“水不行!必须醋!快!” 几坛行军醋搬来。 雨娘抱起坛子,对着老兵伤口就淋! “嗤啦——!” 白烟冒起,皮肉轻微腐蚀声伴着刺鼻酸味! 老兵疼得浑身抽搐。 “忍着!醋能中和毒!再用清水冲!” 雨娘声音急促沉稳,指挥清水冲洗,飞快捣烂草药敷上包扎。 她穿梭救治其他毒箭伤员,小嘴飞快解释:“狼毒乌头,见血封喉蔓延快!醋是酸的,能克!记住了!以后见伤口发黑发青,先用醋冲!” 那小小的身影,带着超乎年龄的镇定专业,无形给了周围人信心。 李恪看她忙碌背影,心头稍安。 这丫头…真顶大用! 呜——! 吐蕃军阵后方,突然响起低沉肃穆的号角。 疯狂进攻的骑兵如潮退去。 战场陷入诡异的死寂。 李恪心头一紧,不祥预感升起。 他登上高墩,手搭凉棚望去。 吐蕃军阵分开,一队衣甲鲜明的贵族簇拥一人而出。 为首者高大冷峻,鹰钩鼻深眼窝,目光如毒蛇,死死锁定李恪——吐蕃大相,禄东赞! 禄东赞勒马阵前,嘴角勾起冰冷算计的笑,缓缓抬手。 他身后,如狼似虎的吐蕃兵推搡出一大群被捆缚、哭喊连天的人——全是松州城破被掳的大唐百姓! 他们被粗暴推至阵前,如待宰羔羊! 禄东赞生硬刺耳的大唐官话,如同寒冰利刃,穿透战场,扎进每个唐军耳中: “大唐蜀王,李恪!久仰!” 枯瘦手指缓缓划过一名按跪在地、瑟瑟发抖老者的脖颈,“这些,皆你大唐子民!松赞干布赞普仁慈,不欲多杀!只要你…及你身后那些靠妖法(指水泥墩)苟延残喘之兵,放下武器,献城投降!本相便放人!否则…” 手指猛然收紧! 老者发出窒息嗬嗬声! “每隔一炷香,本相杀十人!杀光为止!” 禄东赞声音如地狱丧钟,“李恪!用你降,换百姓命!这笔买卖,可还划算?” 数千被俘百姓绝望哭嚎震天! 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李恪和所有守军心上! 喜欢大唐躺平王请大家收藏:()大唐躺平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1章 换俘生死局 投降? 松州城破,百姓照样是死! 不降? 眼睁睁看他们死? 禄东赞,老狐狸,够毒! 水泥墩阵后面,刚因挫败象兵涨起来的士气,瞬间被这抉择压得摇摇欲坠。 士兵们握武器的手在抖,死死盯着阵前那些熟悉的面孔,那是他们的乡亲! 流民们缩成一团,绝望笼罩。 “殿下…咋办?” 程处默嗓子发干,头一次这么无措。 他能冲阵,破不了这诛心的局。 李恪死死盯着禄东赞那张得意的老脸,又扫过刀下发抖的百姓,胸膛起伏,脑子疯转。 硬冲? 百姓是肉盾! 送死! 谈判? 老狐狸要城! 没得谈! 咋办? 咋办?! 死寂中,一个小身影猫着腰从医护队溜到李恪身边。 是雨娘! 小脸绷紧,抹了灰也盖不住急色,凑到李恪耳边,气声道: “殿下!我认得‘狼毒乌头’长哪儿!就在上游背阴山崖下! 禄东赞要配那么多毒箭,毒草肯定现采! 那地方不远!旁边…有条小路,能绕到吐蕃大营后面!” 李恪瞳孔猛地一缩! 毒草… 小路… 绕后! 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他抓住雨娘胳膊,声音压得低,带着孤注一掷: “小路?你能带路?确定?” 雨娘用力点头:“能!小时候跟我爹采药走过!错不了!” “好!” 李恪眼中精光爆射! 他松开雨娘,猛地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对着阵前吼,声音刻意挤出屈辱悲愤: “禄东赞!住手!本王…答应你!” 全场皆惊! 墩阵后哗然! 程处默急得差点跳起:“殿下!不能……” “闭嘴!” 李恪厉声打断,目光钉死禄东赞, “但本王信不过你吐蕃! 投降可以!先放百姓! 本王要亲眼看着他们安全到阵后! 然后…本王亲自上前,交割印信! 否则,宁为玉碎!” 他重重咬着“亲自上前”。 禄东赞鹰眼眯起,打量李恪脸上那“悲愤”,又看看他身后骚动不安、军心涣散的唐军。 年轻人,沉不住气! 他嘴角冷笑。 放百姓?想多救几个人罢了。 只要李恪过来,大局定! 贱民?放了又如何?拿下松州,照样抓回来! “好!” 禄东赞朗声,装出大度, “蜀王爱民如子!本相依你! 放人!” 他一挥手,架在百姓脖子上的刀移开。 “快跑!到蜀王那边!” “王爷救命!” 百姓如蒙大赦,哭喊着,跌跌撞撞涌向墩阵。 “准备接应!让道!” 李恪对程处默低吼,飞快使眼色。 程处默瞬间会意,压下惊涛骇浪,指挥士兵让开窄道,对涌来的百姓大喊: “乡亲们!别挤!快过来!安全!” 混乱中,没人注意一个穿破衣、脸抹得更黑的小身影,像滑溜的小鱼,混进人群。 正是雨娘! 她低头,借人群掩护穿梭,手里紧攥一小块磨得锋利的碎瓷片(药罐上掰的)。 “大娘!我扶您!” 她凑到一个腿软的老妇身边,搀扶时,瓷片飞快割断老妇手腕上的麻绳! 又快又隐蔽。 “小兄弟…谢…” 老妇只觉手腕一松。 雨娘已闪到旁边哭啼的孩子身后,瓷片划过,绳断。 “快跑!” 她压低声音,消失在人群,找下一个。 李恪心提到嗓子眼,死盯禄东赞,生怕露馅。 他故意大声呵斥程处默:“快点!别挡路!” 眼角余光扫着割绳的雨娘。 丫头,快! 禄东赞的注意力果然被李恪的“焦躁”和混乱吸引,冷笑更浓。 他甚至挥手让亲卫骑兵散开,摆出胜利者姿态,等着李恪“入网”。 换俘地点,就在两军阵前平坦的洼地中央。 百姓终于连滚带爬全涌进墩阵后。 雨娘也溜回,小脸通红,喘着气对李恪用力点头——绳子大部分割开了! “好!” 李恪心中大定,脸上依旧“决绝”。 他整理衣甲(暗中检查皮甲内侧的厚铁板),接过亲兵托盘,上面放着他的横刀和一方印盒(空的),示意程处默牵来普通战马。 “殿下!末将替您去!” 程处默眼圈红了,死抓缰绳。 “滚开!军令!” 李恪一把推开,翻身上马,动作“风萧萧兮”。 他高喊:“禄东赞!本王来了!望你守信!” 说完,他一夹马腹,普通战马迈着小步,载着他,孤零零走向洼地中央。 夕阳拉长影子,显得单薄。 墩阵后,所有士兵心揪紧,拳头捏得发白。 流民捂住了眼。 禄东赞见李恪单骑前来,最后疑虑消散,换上狂热得意! 他捋捋胡须,催动坐骑,带着十几名精锐亲卫,不紧不慢迎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距离缩短。 一百步… 八十步… 五十步… 李恪看清禄东赞脸上的皱纹。 就在禄东赞踏入洼地中心,准备开口时—— 轰隆——!!!! 一声闷雷般巨响,从禄东赞和他亲卫脚下猛然炸开! 不是一声! 是连成一片的、惊天动地的爆炸! 禄东赞只觉得巨力从下方撞来,眼前瞬间被火光和土浪吞没! 气浪像无形巨锤,把他连人带马掀飞! 耳边只剩轰鸣和手下变调的惨叫! 轰! 轰! 轰!!! 洼地中心成了烈焰地狱! 火光黑烟腾起数十丈! 破碎的人马残骸、燃烧的泥土暴雨般激射! 冲击波让墩阵后的人都感到热浪扑面! 战马惊嘶,人站立不稳! “地龙翻身了?!” “天罚!” 流民吓得抱头趴地。 只有李恪,爆炸瞬间猛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险险避开冲击波! 他伏在马背,感受大地狂怒,看着眼前景象,嘴角勾起冰冷弧度。 成了! 这“地火焚营”,是他昨夜派出的死士,雨娘指路,程处默带队,摸黑潜到吐蕃大营后山崖下! 搬空五车硝石硫磺粉(行军带的),混上猛火油(石油),用油布包成巨大“炸药包”! 雨娘指出小路,神不知鬼不觉绕到吐蕃大军侧后,黎明前最黑时,把大部分炸药包深埋进吐蕃大营草料场和马厩地下! 只留一小部分,埋在禄东赞必选的这片“换俘”洼地中心! 引线用羊尿泡裹好,浅埋,延到附近水沟! 刚才百姓涌向唐阵的混乱,和禄东赞的松懈,给了程处默带水性好的死士机会! 他们像水鬼顺水沟潜近,点燃了引线! “杀——!!!” 李恪猛地拔刀,刀锋直指前方火海烟尘, “恪卫!随我冲!活捉禄东赞!” “杀!!!” 憋屈半天的八百铁骑,如出闸猛虎,怒吼震天! 马蹄踏地如雷! 借着爆炸的混乱恐慌,如烧红尖刀,狠狠捅向吐蕃中军! 吐蕃大军彻底乱了! 主帅遇袭生死不明! 后方大营火光冲天马匹炸营! 前方又遭亡命冲锋! 号令不通,人仰马翻,自相践踏! 李恪一马当先,横刀左劈右砍! 他眼中只有烟尘最浓处——禄东赞坠马点!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到那片区域时—— 洼地边缘,刚被救回、惊魂未定的大唐百姓里,几个蜷缩发抖的身影,眼中突爆凶光! 他们猛地撕开破衣,露出里面紧身黑皮甲和腰间雪亮弯刀! 动作如豹,哪像百姓! 为首一人,脸上泥灰掩不住狰狞刀疤,死死盯住冲在最前的李恪,用生硬吐蕃语低吼: “为了赞普!杀唐狗王子!” 三道黑影如鬼魅,从人群中暴起! 弯刀带着凄厉破空声,直扑李恪! 最近的刀锋,离李恪咽喉已不足三尺! 喜欢大唐躺平王请大家收藏:()大唐躺平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2章 长安盐祸起 李恪身体比脑子快! 猛地后仰,整个人几乎平躺马背! 冰冷刀锋擦着鼻尖掠过,削断几缕发丝! 同时,他腰间横刀悍然出鞘! 借着后仰的力道,由下至上,狠狠撩向死士空门大开的胸腹! “噗嗤!” 刀锋入肉的闷响伴着骨裂声! 那死士脸上的狞笑凝固,低头看着喷涌的鲜血,难以置信地栽倒。 另外两名扑上来的死士,瞬间被反应过来的恪卫乱刀砍翻! “护住殿下!” 程处默带人终于冲至,将李恪团团围住,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气。 李恪坐直,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脏还在狂跳。 禄东赞这老狐狸,换俘都埋着刀! 他望向洼地,浓烟滚滚,禄东赞及其亲卫死伤狼藉,不知所踪。 吐蕃大军彻底崩溃,在恪卫铁骑追杀下四散奔逃,松州城头的压力骤减。 “殿下!禄东赞老狗好像炸飞了!没影!” 一个浑身烟火气的校尉跑来,语气兴奋又遗憾。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传令,收拢队伍,依托水泥墩阵扎营! 救治伤员,清点缴获! 派人进城联络韩威!” 李恪压下后怕与遗憾,果断下令。 吐蕃主力遭此重创,士气已崩,暂时无力再攻。 他急需喘息,更急需长安的消息! 长安城。太极宫两仪殿侧殿。 监国太子李治绷着小脸,眉头紧锁。 面前几份来自不同州府的紧急奏报,内容如出一辙:盐!盐荒! “岂有此理!” 李治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笔架上毛笔乱跳,稚嫩声音满是怒火, “关内道、河东道、河南道…三十个州! 盐价一天涨三次! 百姓拿着旧盐引,盐商拒收! 说是户部新令,旧引作废! 换新引要加征‘引钱’,还要被层层盘剥! 这…这分明是逼百姓吃不起盐!” 新任户部侍郎崔明远跪在下面,他是长孙无忌一手提拔的。 崔明远低头,语气恭敬却推诿: “太子殿下息怒。 此乃户部为整顿盐务、打击私盐、充盈国库所行之策。 旧引年久,伪造泛滥,混乱不堪。 启用新引,加征些许引钱,亦是常理。 各地盐价波动,想必是奸商囤积居奇,待新引流通,自会平抑……” “平抑?” 李治小脸气得通红,抓起一份奏报差点砸过去, “看看!华州急报!一斗盐三百文! 寻常百姓一家几口,一年嚼用不过这点钱! 你让他们吃什么?吃土吗? 没遭灾没欠收!这就是你们户部‘整顿’出来的结果?!” 崔明远头埋得更低: “殿下,新政推行,难免阵痛……” “阵痛?我看是有人想发国难财!” 李治彻底爆发! 他猛地站起,抓起书案上那方象征监国太子权威的玉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崔明远脚边的金砖上! “啪嚓——!” 脆响炸裂!温润玉印瞬间四分五裂! “国库空虚? 孤的三哥在松州,八百人硬撼吐蕃二十万! 没问朝廷要一两银子! 靠的是代州军屯! 靠的是恪记商号运去的粮饷器械! 你们倒好!坐在长安,喝着民脂民膏,不思为国分忧,反倒变着法子盘剥百姓,断前线根基! 这印,孤摔了! 有本事,让父皇废了孤!” 李治小小的身体因愤怒发抖,眼圈泛红,指着殿外怒吼: “滚!给孤滚出去! 告诉那些‘深思熟虑’的人! 盐价一日不平,孤一日不开朝会! 百姓吃不上盐,孤陪他们一起吃土!” 崔明远面无人色,看着脚边碎玉,魂飞魄散,连滚爬爬退了出去。 殿内死寂。小内侍们大气不敢出。 李治颓然坐倒,盯着地上碎片,眼泪终于掉下。 他心疼的不是印,是这混乱朝局,是前线浴血的三哥,是吃不起盐的百姓。 舅舅…你为何要如此… 松州,岷江畔临时营地。 激战后的疲惫笼罩营地。 伤药味、汗味、烟火气混杂。 士兵靠着水泥墩沉沉睡去,哨兵也忍不住打哈欠。 李恪靠在一辆辎重车旁,借着篝火光,翻看程处默刚从城里带出的松州府库残存账册和韩威军报,眉头紧锁。 粮食、药材、箭矢…样样短缺! 最要命是盐!军中存盐几乎告罄,伤员清洗、士兵体力都成大问题! “殿下,” 雨娘端着一碗飘着几片野菜的热汤走来,小脸抹灰,眼睛却亮, “喝点汤,暖暖。” 汤里几乎没油星,盐味淡得尝不出。 李恪接过碗喝了一口,寡淡滋味堵在心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缺盐! 他刚要开口,夜空传来扑棱棱的翅膀声。 一只灰扑扑、羽毛凌乱的信鸽,如同喝醉般摇晃着俯冲下来,“啪嗒”摔在李恪脚边篝火旁,挣扎两下,不动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腿上绑着细小竹筒。 “是恪记商号的急信鸽!” 雨娘眼尖,惊呼,小心捧起鸽子。 李恪心头一紧! 恪记飞鸽传书有严规,非十万火急不会用这种透支鸽子性命的极限传递! 他飞快解下竹筒,倒出里面卷紧的一小卷薄绢。 就着火光展开,是恪记长安大掌柜熟悉的、此刻却潦草的字迹: “东主钧鉴: 长安剧变!户部突废三十州旧盐引,强推新引,加征重费! 盐商拒收旧引,盐价一日三涨,民怨沸腾! 太子震怒,当朝摔碎监国玉印,严令平抑盐价,然收效甚微! 长安盐价已斗三百文!各州效仿,盐路几断! 商号存盐遭官府盘查刁难,转运艰难! 此必有人背后操弄,意在逼东主回朝! 岌岌可危,盼东主速示下!” 薄绢从李恪手中滑落,掉进篝火余烬,“嗤”一声点燃,化作一小团跳动的火焰。 一股比松州夜风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李恪全身。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 长孙无忌!好一招釜底抽薪!用盐掐百姓脖子,也掐前线命脉!逼我回去?休想! “殿下?” 雨娘看着李恪铁青的脸和眼中翻腾的怒火,担忧轻唤。 李恪深吸气,强行压下怒火。 篝火映着他年轻坚毅的脸庞,眼神锐利如刀。 他看向雨娘,又看看周围疲惫沉睡的士兵,一个念头急速成型。 “雨娘,研磨!” 李恪声音低沉果断。 雨娘赶紧找来相对平整的石板,倒上水,又从药包里找出块能当墨用的黑色矿石,飞快研磨。 李恪捡起半截烧焦的树枝,吹灭明火,露出黑色炭头。 在石板上奋笔疾书: “长安恪记大掌柜: 盐荒知悉。遵太子令! 即刻启动商号所有存盐,于长安东西两市、各受灾州府主要城池,设‘平价盐铺’! 旧引一律按平价兑换新盐,不加分文! 无引百姓,每人每日限购半升,价同官引平价! 商号存盐若不足,动用所有存银,不惜代价,高价向未被波及州府盐商紧急采购! 速运长安及各州! 凡恪记所属商铺粮店,皆挂‘太子谕令,平抑盐价’醒目招幌! 务必使太子仁德之名,盖过奸商囤积之恶! 此令十万火急,倾尽所有,稳住盐价民心! 前线将士,赖此活命! 切切!” 写完,小心吹干石板字迹,撕下衣襟一角,将炭书仔细包好,递给雨娘: “用最快备用信鸽!务必送回长安恪记总号!” 雨娘接过沉甸甸布包,用力点头: “殿下放心!我亲自去!” 看着雨娘跑向鸽笼的小小身影,李恪的心悬着。 恪记存盐有限,能撑多久?长孙无忌的后手绝不止这一招! 他疲惫揉着眉心。 “报——!!!” 一阵如同擂鼓的急促马蹄声撕破营地寂静! 一名风尘仆仆、背插三根红翎的信使,如同血人般冲入营地,滚鞍落马,声音嘶哑破锣,带着无尽惊恐: “八百里加急!洛阳!洛阳含嘉仓…出事了!” 李恪心头剧震! 含嘉仓!大唐最大的国家粮仓之一!关中和前线军粮命脉! 信使扑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满是恐惧: “仓…仓吏急报! 东仓区…地底突渗水! 百万石…百万石军粮…一夜之间…尽数…尽数霉变发黑! 恐…恐成毒粮啊!!!” 喜欢大唐躺平王请大家收藏:()大唐躺平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3章 陈仓暗度计 “霉变?!” 程处默嗓门都劈叉了, “那是松州和关内道弟兄的救命粮! 一夜霉变?骗鬼呢!” 李恪心咚咚跳, 刚从吐蕃死士刀下捡回命, 长安盐荒的乱麻还没理清, 最大粮仓又炸雷? 连环套!妥妥的连环套! 他一步冲到信使跟前: “说清楚!怎么霉的?谁报的信?” 信使瘫在地上喘粗气: “仓…仓吏王老四拼死送出血书… 说东仓几百个窖口,粮堆全长满白毛黑毛! 流黑水!不能吃了! 通风口…有新泥印子,像是被人堵过… 可守兵都说没见人进出… 霉得太邪乎…” 通风口被堵? 一夜霉遍百万石? 做局! 李恪火气蹭蹭往上冒。 盐不够吃人浮肿,粮不够军心散! 老狐狸这是要把百姓和将士往死里逼,就为了拽我回长安! 他猛抬头望东南。 洛阳!含嘉仓!杜明月!靠你了! 洛阳,含嘉仓东仓区。 空气里那股刺鼻的霉味儿熏得人脑仁疼。 几百个地下粮窖像沉默的坟包。 本该金黄的粮食,盖着一层惨白带绿的黑毛,底下湿漉漉发黑流着黑水。 仓吏王老四瘫在粮堆旁,抓着被汗水泪水泡花的血书嚎哭: “完了…全完了啊…” 几个面黄肌瘦的仓丁围着他,满脸绝望。 新任洛阳含嘉仓都尉孙兴贤捂着鼻子,声音尖刻: “王老四!嚎什么嚎! 暴雨地气上涌引发湿毒!天灾!懂不懂? 等上面查下来,你们疏于防范,谁也跑不掉!” “放屁!” 王老四红着眼抬头, “昨晚雨根本不大! 通风口被新泥堵死了! 这是有人泼水闷粮!人祸!” “刁吏!” 孙兴贤脸一沉, “还敢攀咬?分明是你们懒,泥沙淤塞通风口! 来人!押下去!” 几个兵丁刚上前。 “慢着!” 杜明月一身青布劲装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十几个精干护卫。 她是奉李恪命,假借巡查商路盯着粮仓的。 孙兴贤看见她,脸更黑了: “杜掌柜?这是军仓重地!你…” “重地?” 杜明月冷笑打断,扫了眼触目惊心的霉粮,心往下沉。 真黑啊! 她目光刀子似的刮过孙兴贤和他身后眼神闪烁的师爷。 “粮仓霉变,断的是前线将士的命! 蜀王在松州血战,难道是为了看弟兄们饿死? 今日这事,不查个水落石出,谁也别想糊弄!” 她蹲下,捻了撮粮堆白毛搓了搓,闻了闻,脸上忽然浮起一丝冷笑。 她起身,径直走到工具堆角落,扒拉出两条湿漉漉、沾满灰白粉末和新鲜泥巴的粗布口袋! “孙都尉,” 杜明月拎着口袋逼到他跟前, “这特制口袋,你们新换库才用吧? 这石灰味儿,跟你师爷靴子上的白泥,挺配啊? 昨晚‘疏于清理’堵风口,口袋落这儿了?” 唰! 所有人目光盯住师爷沾着白泥的官靴。 师爷脸唰白,冷汗直流。 “血口喷人!” 孙兴贤慌了。 “喷人?” 杜明月声音拔高, “是不是喷人,查查仓里这几天领了多少‘防潮’石灰! 再扒开这粮堆看看底下!” 她猛地一指粮窖, “王老四!往下刨!” 王老四一愣,猛地扑到粮窖口,抄起木锨疯了似的往下狠刨! 霉烂层被扒开。 不到一尺深,露出的竟是干燥、黄澄澄的新麦子!清香扑鼻! 现场死寂。 所有仓丁、兵丁都傻眼了。 “好一个‘百万石霉变’!” 杜明月盯着面无人色的孙兴贤, “泼水堵风口,撒石灰粉装霉变! 想偷粮发财?还是想逼蜀王回来? 下面藏的新粮,就是你们的催命符!” 轰! 人群炸了! “狗官!丧尽天良!” “打他!打死他!” 仓丁百姓眼都红了。 兵丁们迟疑着不敢上前护孙兴贤。 孙兴贤彻底懵了。 杜明月没空管他。 危机只扒开一层! 霉粮是幌子,下面粮食能救,可怎么运? 洛阳粮价怕是要疯! 松州十万火急! 她立刻对护卫头领下令: “快!回船队!执行‘甲字预案’!立刻!” 三天后,洛阳通济渠畔。 城里人心惶惶,“霉变粮”的消息被故意夸大,粮价疯涨。 流民挤在城外,眼巴巴望着城门。 愁云惨雾中,通济渠河面,突然出现一支怪船队! 船大得吓人,是普通漕船四五倍! 更怪的是船身,灰扑扑一片——竟是整船用泥巴碎石似的古怪材料(水泥)浇筑而成! 这正是恪记按李恪图纸秘密造的水泥平底漕船! 建造快、吃水浅、载货量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艘顶两千石! 船没帆,前后四排巨大“蜈蚣腿”(轮桨)哗哗击水,船楼顶还有大风车呼呼转(风力辅助明轮)。 “呜——” 号角声响起。 为首巨船舷边“唰”地展开一面赤红大旗:“太子仁德,灾粮赈济”! 船队顺风顺水,轮桨翻飞,速度惊人地直抵洛阳码头! 船上麻袋堆成小山——都是从外地紧急调来和含嘉仓抢救出的好粮! “粮船!好大的粮船!” 岸上饥民尖叫。 “太子仁德!蜀王殿下的赈灾粮!” 识字百姓激动大喊。 “三天?三天就从南边运来了?神龙下凡啊!” 有人扑通跪下。 “神迹!太子和蜀王派神船救我们了!磕头!” 咚咚咚… 运河两岸,成千上万人跪倒一片! 灰白巨轮碾碎河水,堆尖的粮袋,轰隆的轮桨声,扫空了绝望! “太子万岁!” “蜀王殿下千岁!” 欢呼哭喊震天响。 什么“霉变”“奸商”,在这神迹船队和实打实的粮食面前,碎成了渣! 杜明月站在船头,河风吹动衣角。 听着山呼海啸,她握紧拳头,疲惫的脸上露出笑。 成了!恪哥,粮稳住了! 长安那边,恪记的盐铺肯定也能稳住! 她目光锐利转向西边。 现在,该有人睡不着了! 长安,长孙府书房。 温暖如春,隔绝了外面喧嚣。 新任户部侍郎崔明远弓着腰,冷汗直流: “太…太尉…那水泥船…三天就把洛阳稳住了… 盐价也被恪记压下去… 太子早朝,又有人喊‘殿下神机’…” 长孙无忌半躺软榻,把玩着羊脂白玉,眼皮不抬: “没用的东西。” “谁能想到李恪…搞出那等怪物船…” 崔明远哭丧着脸。 “哼,” 长孙无忌手指一紧, “神机?那也是那逆子的神机!” 水泥船…李恪,你到底还有多少妖孽手段? 精心布下的局,竟被扛住了? “太尉…孙兴贤被拿了,万一他攀咬…” 长孙无忌忽然闭眼靠回去,脸上恰到好处浮起病容: “慌什么?老夫风邪入体,要静养。 明日告病,朝会不去了。” 崔明远一愣。 书房角落一扇暗门无声滑开。 管家领进一个裹在宽大斗篷里的人。 帽檐压得极低,胡靴显露身份——绝非汉人! 斗篷客对长孙无忌欠身,汉话生硬: “太尉,您要的‘货’,‘商队’带来了。 王子殿下的诚意在路上。 只是…” 他瞥了眼崔明远。 长孙无忌随意挥手: “知道了。下去歇着吧,替老夫问你们王子好。 洛阳的‘商路’,会有办法。” 斗篷客悄无声息退走。 门关上那一刻,长孙无忌睁眼,眼中病弱尽褪,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寒。 崔明远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 吐谷浑使者?! 洛阳商路?! 他看着长孙无忌那眼神,只觉得这温暖书房,比腊月寒冬还刺骨百倍! 喜欢大唐躺平王请大家收藏:()大唐躺平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4章 冰城困赞普 杜明月的水泥船稳住粮道的消息刚让李恪松半口气,松州城外的吐蕃号角又撕破了寒风。 禄东赞这老狐狸居然没被炸死! 李恪冲上城头,黑压压的吐蕃兵潮水般涌来。 阴魂不散! 盐粮刚稳,刀又架脖子上了! “殿下!吐蕃人全压上来了!” 程处默嗓子冒烟。 守军个个面黄肌瘦,眼巴巴望着李恪。 粮有了,盐还紧,人没力气。 李恪盯着城下汹涌人潮,又看旁边结了薄冰的湍急岷江,一个近乎疯癫的念头蹦出来。 冰墙!用天时地利筑墙! 他记得唐代方士炼丹用的硝石,遇水吸热能速冻! “处默!搜刮全城药铺道观!一粒硝石不许剩!木桶越多越好!” 李恪语速快得像打铁。 程处默眼珠瞪圆:“硝石?退敌?” “快去!” 李恪转头吼韩威,“能动弹的拿凿子斧头,跟我下江!” 城头留了守军,其余人跟着李恪冲下江岸。 吐蕃箭雨已到,叮当打在石头上,几个士兵闷哼倒地。 “散开!凿冰窟!快!” 李恪猫腰抡斧砸冰。 薄冰碎裂,冷水涌出。 士兵们顶着箭雨,在浅水区奋力凿出一个个冰窟窿。 程处默带人连滚爬爬扛来几十桶灰白硝石粉。 “全城的硝石!” “倒!往冰窟里倒!” 李恪抓起一大把硝石粉狠狠撒进冰窟。 粉末遇水瞬间,刺骨寒气弥漫,水面肉眼可见地凝结变厚! 士兵精神一振,不顾危险疯狂倒硝石。 冰窟周围江水“咔咔”作响,冰层活了一样向四周蔓延加厚! 薄冰带转眼变成不断生长的灰白冰堤! “神了!” 韩威踩着坚实冰面直哆嗦。 士兵倒得更起劲。 吐蕃前锋冲到江边,被凭空冒出的“冰墙”惊呆。 千夫长挥刀猛砍,冰渣飞溅,冰墙纹丝不动! “放箭掩护!继续倒!” 李恪躲在冰墙后吼。 城头箭矢压制,江边士兵蚂蚁搬家般倒硝石。 冰墙越冻越宽越厚,弧形冰坝牢牢护住松州东面! 吐蕃大军被冒寒气的冰城拦住,人马挤在斜坡上成了箭靶。 禄东赞在望楼上看得眼前发黑。 “废物!用牦牛!撞开它!” 禄东赞双眼赤红嘶吼。 他不信血肉撞不开冰! 几百头蒙眼壮硕牦牛被赶出,尾巴绑了浸油麻布。 吐蕃兵点火,吃痛的牦牛瞬间发狂,低头挺角如移动小山,轰隆隆冲向冰墙! 大地震颤。 城头守军脸色发白。 冰墙再厚能顶住疯牛? 李恪趴在冰墙后冷笑:“处默!石灰粉备好没?” “妥了!” 程处默指着身后一排敞口麻袋,雪白生石灰粉刺眼。 “牦牛冲三十步,听令齐扬!” 李恪紧盯狂奔牛群。 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五步! “扬——!” 李恪暴喝起身,和程处默、韩威及所有伏兵抄起木板铁锹,将大捧生石灰粉朝牦牛群狠狠扬出! 寒风卷起白雾,铺天盖地罩向牦牛! “哞——!” “嗷——!” 惨嚎震天! 生石灰沾水即烫! 牦牛蒙住的眼睛、湿润口鼻剧痛灼烧! 剧痛让疯牛彻底失控,有的原地乱顶,有的调头撞进吐蕃步兵阵! 人仰牛翻! 自相践踏! 吐蕃前锋大乱! 迷眼牦牛成了唐军最佳帮手! 禄东赞望楼上眼前发黑。 “撤!快撤!” 吐蕃人丢下哀嚎牦牛伤兵狼狈退却。 冰墙后唐军欢呼震天! “殿下万岁!” “冰城!咱有冰城了!” 李恪抹了把脸上石灰,心跳未平。 成了! 硝石加石灰,知识就是力量! 他知道禄东赞不会罢休。 目光投向岷江上游,那里水流更急冰层更厚。 “韩威,挑几个水性最好的,跟我走!” 李恪眼中闪过决断。 深夜,岷江上游狭窄河湾。 巨大冰坝自然矗立。 李恪带韩威和几个精兵,背着沉重油布包摸到冰坝下。 “殿下,真要炸?” 韩威声音发颤。 炸开下游… “炸!” 李恪斩钉截铁,“禄东赞大营就在下面河滩!水淹吐蕃,就在今夜!” 他将特制火药包塞进冰坝底部缝隙,接上长引线。 “点火!撤!” 引线嗤嗤燃烧,几人拼命跑向高处。 轰!轰!轰! 闷响撕裂雪夜! 冰坝炸开巨大豁口,积蓄江水如挣脱牢笼的巨龙,咆哮冲向下游! 禄东赞中军大营扎在河滩。 睡梦中吐蕃兵听见滚雷闷响,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水流咆哮! 冰冷江水裹挟碎冰排山倒海冲垮栅栏,灌入帐篷! “水!发大水了!” “跑啊!” 惨叫哭喊马匹嘶鸣在雪夜交织。 禄东赞被亲卫从倒塌帅帐拖出,浑身湿透嘴唇发紫。 他望着汪洋一片浮尸枕藉的营地,再看远处月光下闪寒光的冰城,绝望涌上心头。 “赞普!撤吧!再不撤全完了!” 亲卫哭腔哀求。 禄东赞死死攥着马缰,指甲抠进肉里。 他猛调转马头,带残存亲卫扎进茫茫雪夜仓皇逃窜。 慌乱中,一卷金线捆扎、镶嵌松石的密函从他怀中滑落,掉进冰冷泥泞。 冰城上,李恪望着已成泽国的吐蕃大营和溃逃零星火光,长舒口气。 程处默咧着嘴跑来:“殿下!禄东赞老狗跑了!咱赢了!” 李恪点头,疲惫上涌。 赢了这仗,长安那摊浑水还没清… 他正要下令清理战场,一个眼尖士兵突然指着下方水泡过的河滩喊: “殿下!泥巴里有东西反光!” 喜欢大唐躺平王请大家收藏:()大唐躺平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5章 金函泄天机 河滩烂泥里,一点金光倔强地反着光。 “掏出来!” 李恪心跳快了一拍。 禄东赞这老狐狸,逃命都不忘带包袱,掉的准是命根子! 一个小兵滚下冰坡,半个身子陷进刺骨的泥水里,猛地一抓—— “殿下!金盒子!” 韩威接过来。 湿透的金函糊满泥浆,方正的盒子被水撞凹了一块,镶的松石也掉了几颗。 捆扎的金丝散了大半,全靠暗扣死死咬着。 他粗手指刮开泥,火光映出盒面诡异的吐蕃花纹。 “够硬实,” 程处默凑近用刀敲接口,“浇热水?” “慢着!” 李恪一把抢过。 没锁没栓,就靠卡榫。 他心口那把火“腾”地烧起来——老狼被打断腿还叼着这玩意儿,里头不是砒霜就是刀子! “找杨师!快!” 他攥紧冰凉的盒子转身冲回城,硌手,烫心。 狐狸尾巴,露馅了! 松州官衙偏房,炉火噼啪,空气绷得像拉满的弓。 老参军杨师,在陇西和吐蕃人缠斗了二十年,老眼浑得像蒙了灰。 他死死捏着李恪从“仙家”弄来的放大镜片,镜片后的小眼睛亮得像针尖,一丝丝刮过金函每道接缝。 屋里只剩炭火爆开的轻响和杨师粗重的喘息。 李恪来回踱步,影子乱晃。 门边,程处默和韩威眼珠瞪得溜圆,大气不敢喘。 程处默手心冒汗,牙根发痒。 咔哒。 轻得像针落地。 杨师手指猛定住,一滴汗砸在桌面。 他另一只手抖索着探进金函侧面一道细缝,指尖一勾—— 嗒! 一根细扁的铜“鱼刺”被抽了出来。 “开了!” 杨师嗓子哑得像砂纸磨。 卡榫一松。 李恪箭步上前,指甲抠进边缘,用力一掀—— 噗! 陈年羊皮的膻混着灰尘扑面。 羊皮卷! 厚厚一卷窝在盒底。 李恪心提到嗓子眼,手指微颤着展开。 满眼扭动的吐蕃文,像满地爬的蝌蚪。 可角落里,清清楚楚烙着吐谷浑王室的骆驼徽! 边上一串鬼画符似的数字。 “啥玩意儿?吐谷浑骆驼跑吐蕃窝里下崽了?” 程处默看得眼晕,宁愿去砍吐蕃兵。 “闭嘴!” 杨师低吼,老眼死死钉住数字,声音发颤,“这…这是捅破天的密信!吐谷浑的话,裹着吐蕃文的皮!这密码…” 他山羊胡直抖,“是吐谷浑贵霜城一个绝户老部落的暗号!殿下!这信…是吐谷浑的大人物,借吐蕃的壳,往长安城里那条大鱼腰上拴钩子!泼天的买卖!” 李恪浑身发冷,冷汗瞬间湿透中衣。 冰城上的寒风都没这么刺骨! “通敌?长安?” 他指节攥得发白,眼底火星直冒,“破开它!” 杨师扑向桌边那堆蒙尘的文牒。 枯指在发黄的纸堆里急翻,嘴里念念有词,笔下飞快划拉。 屋里只剩纸页簌簌声,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刻像一年长。 程处默脚下长刺似的挪蹭。 韩威眼珠酸涩,死盯羊皮卷。 李恪脑子飞转。 长安城里谁有这通天手? 能摸十万斤精铁? 禄东赞拼命护盒子,是想捏别人七寸,还是自己也被捏着? 杨师猛搁笔,长吐气,揉着刺痛的额角,在纸上重重写: “精铁十万斤,熟炼,甲等。夏五月初三,凭党项西行商队抵伏俟城。验货,付赤金三成,余款以河西良马五百匹抵。吐谷浑王廷作保。” 噗通! 程处默真就滑坐在地,嘴张得塞鸡蛋:“十…十万斤?!拿咱的刀把子换敌人的马蹄子?!长安城里哪个王八蛋吞了豹子胆?!” “伏俟城…” 李恪盯着地名,胃里翻腾。 卖铁给狼来咬自家人?! 黑手插进命脉了! 揪! 但莽上去? 这耗子能爬这么高,背后必是盘根错节… 打草惊蛇,蛇就钻洞了! 得引它自己爬出来! 他目光锁死那串密码数字! 脑子“叮”一声——验货回执!吐谷浑给卖家的“暗号”! 一个胆大包天的钓鱼计瞬间成型! 舍不得假饵,钓不到真鱼! “杨师!” 李恪声低而急,“仿禄东赞的吐蕃字,行吗?还有这密码回函!九成九真!一点岔子不能有!” 杨师老脸猛抬,浑浊眼迸精光:“笔迹?仿得筋骨!那密码规矩…吐谷浑老族死板几十年,老夫闭眼能画!知道路数,仿得出那股陈年霉味!一模一样!” “好!” 李恪拍案,眼中冷光四射,“立刻仿!内容…” 嘴角勾起冷弧,“告诉吐谷浑,吐蕃前线等这十万斤铁救命!禄东赞催得火烧屁股!让他们按老路发货!五月前,必须到伏俟城!信尾巴,原样按上这‘暗号’!” “绝!” 韩威拍大腿,“他们要补窟窿,真货就得动!一动,人赃并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殿下高啊!” 程处默蹦起来,“用吐蕃信钓吐谷浑鱼!一网打尽!” 李恪没笑。 他盯着杨师铺开新羊皮,调药做旧,凝神屏息,手腕稳如铁铸,一笔一划临摹密函上每个吐蕃字的锋芒,最后将那串要命的数字密码一丝不苟誊上去。 每一步,都像在敌人脖子上收紧绞索。 这假信,必须真得像刚从禄东赞心口掏出来! 真到吐谷浑王死信——这是吐蕃最后的救命稻草! 真到押运使团跑死骆驼也要送到! 真到长安那只大黑耗子,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驼铃一响,就该收网见真章了! 几日后,长安城像滚开的粥。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 冰城退敌! 吐蕃惨败! 禄东赞一夜白头! 说书人嘴里的吴王李恪已是天神下凡——挥手冰墙挡万军,引雷破江淹七军! “吴王!”“松州战神!”的名号,震得长安嗡嗡响。 金光坊深处,香料铺后院。 长孙雨一身素灰男装,垂眼用小银秤细细称量价比黄金的西域药粉。 唇线抿得死紧,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门帘一动,老管事悄步近前:“小姐,老爷差人送东西来了。” 侧身露出小厮捧着的紫檀雕花妆匣。 长孙雨眼皮不抬:“东西?” 管事脸上堆笑,眼神却像钩子:“老爷听闻松州大捷,吴王殿下威震吐蕃,特命送来…说小姐与殿下有旧,同喜。” 匣盖掀开一线。 金光流淌。 墨绿绒布上,一支金丝牡丹步摇静卧,薄瓣颤颤,南珠莹莹,奢华刺目。 “老爷说,小姐戴它才合身份、体面……” 话音未金光一样晃眼。 “体面?” 长孙雨抬眼,眸光冷如冰锥。 管事的笑冻在脸上。 她一步上前,素手抓起那沉甸甸的金簪,在管事错愕与小厮惊恐中,几步跨到院角——烘药的黄泥火盆正烧得通红! 手腕一扬—— 嗤啦! 价值连城的金牡丹砸进火盆深处! “呀!” 小厮尖叫。 管事脸唰地惨白。 金子遇红炭,肉眼可见地软、塌、蜷,金光被黑炭吞没。 花心最大的南珠“啪”地爆开,化成一撮白灰。 长孙雨面无表情收手,指尖燎得微红。 她盯着盆里那团扭曲变黑、与灰烬熔融的金疙瘩,声冷如铁: “回去告诉他。” “长孙家的体面,脏,我嫌恶心。” “往后,各走各路。” “再送,” 眼风扫过管事煞白的脸和冒烟的金块,“这就是榜样!” 素色衣角没入门后。 盆中,炭火还在贪婪吞噬那团曾是珍宝的熔金。 烧掉的是一支簪,更是最后一点名为亲情的冰冷算计。 断得干干净净。 长安暗流未息,雁门关外风起。 一支“吐谷浑贡马”的驼队叮当行至关前。 驼背上油布包裹捆得死沉。 领头的圆脸胖子挤出热络笑,递上盖满印的文牒:“军爷辛苦!查验下?急着赶路呢。” 守关军卒正要接牒—— 关墙上,玄甲李靖手按剑柄,如岳峙渊渟。 鹰目越过人群,死死钉在商队中那个格外巨大、死沉的油布包上。 山风卷过雁门,猩红帅旗猎猎作响,空气里铁与血的味道,陡然浓烈。 喜欢大唐躺平王请大家收藏:()大唐躺平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6章 御前赌命局 太极殿的空气沉甸甸的,压得人胸口发闷。 李世民裹着狐裘靠在龙榻上,脸色蜡黄,眼神刀子似的刮过殿内每一个人。 “宣——牛进达觐见!” 太监尖声刚落,殿门处踉跄撞进个铁塔般的汉子。 牛进达右胳膊吊着染血的麻布,黑红的血迹刺眼。 他左手死死攥着件破烂的吐蕃皮甲,上面嵌着半截乌沉沉的断箭,倒钩狰狞,沾满黑褐色的血痂。 最扎眼的是箭杆近簇处,刻着几个歪扭的吐蕃文,旁边还配着个小小的“长”字标记。 “陛下!” 牛进达噗通跪倒,破锣嗓子震得殿瓦嗡嗡响,他高高举起那破甲断箭,眼睛赤红:“松州城头兄弟的血不能白流!看这个!吐蕃人的狼牙箭,箭杆刻的却是‘监造长孙’!这钢口,这淬火纹路,俺闭着眼都认得,是长安兵器监顶好的手艺!咱大唐的箭头,刻着他长孙家的监造号,捅死了自家多少儿郎啊!” 他攥着断箭,指节捏得咯吱响。 嗡! 整个太极殿瞬间死寂,所有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唰地钉在前排那个紫袍胖子——长孙无忌身上。 李恪站在武将前列,眼皮都没抬,心里的小人却蹦跶开了:【老牛这手血泪控诉够狠!铁证糊脸,长孙老狐狸,看你怎么编!不过…这刻字也太嚣张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反派智商有点掉线啊。】 长孙无忌腮帮子上的肉微不可察地一抽,眼皮抬起,扫过断箭,眼神深不见底,波澜不惊。 他刚往前挪了半步。 “报——!” 殿门外又是一声急促通传,打断死寂。 两名羽林卫架着个筛糠似的吐谷浑人冲进来。 那人商贾打扮,裤裆湿透,骚气熏天,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陛…陛下饶命!俺说!全说!是…是晋阳那边的大人!让俺们商队夹带的…是盐铁账簿!不是马!真不是好马啊!” “账簿在哪?” 李世民的声音冷得像冰。 “藏…藏在晋阳城…慈恩寺!大雄宝殿…如来佛祖…莲花座底下的暗格里!油布包了好几层!” 吐谷浑人抖得不成样子,“那…那位长安城的大人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佛祖眼皮子底下…没人敢搜…” 【噗!神操作!菩萨屁股底下藏罪证?】 李恪差点笑出声,赶紧憋住咳嗽,【这‘长安城的大人’脑回路清奇!封建迷信害死贼!人赃地点全招了,老狐狸尾巴看你还怎么藏!】 箭簇、账簿、藏匿点! 证据链瞬间闭合! 私通敌国,倒卖盐铁命脉,矛头直指一人! “砰!” 李世民枯瘦的手掌狠狠砸在龙榻扶手上,震得嗡嗡作响。 他蜡黄的脸因暴怒涌上病态潮红,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殿下的长孙无忌,声音嘶哑如砂纸磨砺: “长孙无忌!你…给朕说清楚!这箭!这账簿!晋阳慈恩寺!十万斤精铁!吐谷浑的骆驼徽!吐蕃的催命符!长安城的内鬼!是不是你!” 字字如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空气凝固,落针可闻,只剩皇帝粗重的喘息。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长孙无忌,审视、震惊、恐惧,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长孙无忌动了。 他缓缓出列,撩起紫袍前襟,动作沉稳得像参加常朝。 对着龙榻上的皇帝,深深一揖到底,姿态恭谨至极。 再直起身,那张胖脸上没有惶恐,只有被深深误解的沉痛与悲愤。 他抬起眼,目光竟越过众人,带着锥心刺骨的控诉,死死钉在李恪脸上! “陛下!” 长孙无忌声音陡然拔高,嘶哑悲凉,字字泣血:“老臣…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他手臂猛抬,食指如剑,裹挟千钧之力,毫不留情地指向面色平静的李恪,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这一切!环环相扣的毒计!欲置老臣于死地的构陷!都是他!吴王李恪!处心积虑设下的离间毒计!其心可诛!他要离间天家骨肉!动摇大唐国本!陛下!万不可被此等奸佞蒙蔽圣听!” 这一指,石破天惊! 滔天祸水,瞬间引向刚刚立下松州大功的皇子! 【来了!经典反咬!祸水东引玩得溜啊!张嘴就扣‘离间天家’、‘动摇国本’的大帽子?】 李恪心里的小人蹦起老高,【这政治斗争经验点满了吧?戏台子都欠你十座!行,接着演!】 殿内群臣哗然! 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暴怒的皇帝、悲愤的国舅和一脸“与我何干”的吴王之间扫射。 铁案变迷局,皇子与权臣的生死局! 剑拔弩张,空气紧绷到极限,一点火星就能炸掉太极殿—— “父…父皇…” 一个虚弱、稚气颤抖的声音,从御阶旁传来。 一直安静侍立的晋王李治,小脸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眼神突然失焦,身体软软向前一栽! “砰!” 小小的身体重重砸在金砖地上,闷响刺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雉奴!” 李世民惊骇欲绝的嘶吼撕裂死寂! 滔天怒火、朝堂倾轧,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他挣扎着想扑下龙榻,眼前一黑,自己几乎栽倒。 “晋王殿下!” “太医!快传太医!” 太极殿彻底炸锅! 惊呼、脚步乱作一团。 侍卫太监疯涌而上。 离得近的程咬金一个箭步冲过去,粗壮手臂小心翼翼抱起软绵绵的李治。 李恪也懵了,看戏心态粉碎:【小九?!这节骨眼…】 心头猛地一沉,不祥预感攫紧了他。 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被两个小太监架着飞跑进来,连滚带爬扑到软垫上的李治身边。 枯瘦手指颤抖着搭上细弱手腕,凝神细诊。 大殿死寂,只剩太医粗重呼吸和皇帝压抑的、濒临崩溃的喘息。 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死死盯着太医那张越来越凝重、最后惨白的老脸。 时间凝固。 终于,老太医猛地收手,扑通跪倒,额头死死抵住冰凉金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巨大恐惧: “陛…陛下!晋王殿下…此乃…铅毒入髓之象!非一朝一夕,是经年累月…慢性中毒啊!!!” “铅毒?” 李世民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变调,难以置信的惊骇与彻骨寒意瞬间冻结一切,“慢——性——中——毒?!” 喜欢大唐躺平王请大家收藏:()大唐躺平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7章 东宫铅影谜 “慢——性——中——毒?!” 李世民的嘶吼扎进太极殿每个人的耳朵。 空气冻住了。 刚才还互相指责的君臣全懵了。 长孙无忌指控李恪的手指僵在半空,眼神发直。 李恪心里那点看热闹的心思早飞了,只剩一片冰凉:铅毒?慢性?小九?!谁干的?这比盐铁案还毒! “雉奴!我的雉奴!” 李世民挣扎着要从龙榻扑下来,蜡黄的脸瞬间灰白,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破风箱的嗬嗬声。 “陛下保重!” 几个老臣魂飞魄散扑上去搀扶。 “太医!愣着作甚!” 程咬金抱着软绵绵的李治,急得豹眼圆瞪,冲筛糠的老太医吼,“想法子救晋王!” 老太医如梦初醒,连滚带爬扑到软垫上的李治身边,抖着手摸出银针,又掏出个小瓷瓶凑到李治鼻下。 一股辛辣味弥漫开。 李恪几步抢上前:“太医!铅毒可有救?怎么中的?” 老太医汗珠滚豆子似的掉,一边下针一边颤声:“殿下…铅毒入髓,凶险万分!眼下只能先封心脉,用‘通窍散’吊住一口气…驱毒难!非一日之功!关键要立刻找到毒源,绝不能再沾!” 李恪脑子飞快运转:铅粉?丹砂?颜料?还是…炼丹?! 他猛地想起李治虽小,东宫里少不了那些求仙问道的玩意儿! 心直往下沉。 “找!” 李世民被内侍扶着,勉强站稳,那双睥睨天下的眼睛布满血丝,只剩一个父亲的疯狂,“翻遍东宫!挖地三尺也要揪出毒源!雉奴身边伺候的人,一个不许放过!彻查!” 皇帝的咆哮带着杀意在死寂的大殿回荡。 混乱中,角落阴影里的武才人——武媚娘,眼帘低垂,一丝极快的光闪过。 她悄然退后半步,隐入更深的暗处。 皇帝的旨意就是雷霆。 东宫瞬间被千牛卫和宫正司女官围得水泄不通。 李恪、程咬金并几个老臣亲自坐镇监督。 东宫气氛压抑。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翻箱倒柜声此起彼伏。 李恪沉着脸,目光扫过李治寝殿每个角落:书案、笔墨、杯盏、熏香… 慢性中毒,最可能长期接触。 “报!” 一个千牛卫校尉捧个紫铜小香炉快步进来,“在晋王书案旁博物架发现此物!炉内有未燃尽香丸残渣,气味异常!” 太医上前,小心捻起香灰嗅了嗅,银针拨弄,眉头紧锁:“陛下,此香丸非寻常香料!混了铅粉!虽被掩盖,但这铅腥气,错不了!” 熏香! 李恪心头一凛。 “香丸哪来的?” 李世民声音从牙缝挤出,冰冷刺骨。 管事的太监瘫软在地,面无人色:“陛…陛下…是东宫丹房按方子炼的…说能提神醒脑…” “丹房?!” 李世民眼中寒光大盛,“带路!” 东宫丹房,硫磺硝石混合药草的怪味呛人。 几个穿道袍的炼丹道士跪地抖成一团。 搜查转向这里。 炉鼎、药柜、材料罐被逐一打开。 “这里!” 程咬金眼尖,在一个贴“玄霜”标签的青瓷罐前停下。 他伸手抓了一把灰白粉末,颗粒细腻沉重。 太医取粉末,用试药银牌刮擦,只见接触处迅速蒙上灰黑色! “铅粉!纯度极高!” 太医声音惊骇,“陛下!这罐‘玄霜’,正是炼制那含铅香丸的主料!” “谁供给丹房铅粉?!” 李世民声音冷得像九幽寒冰,扫过筛糠的道士。 一个胆子稍大的道士,牙齿打颤,指向旁边落满灰尘的紫檀木空匣:“陛…陛下…这铅粉…非宫中采买…是前些日子,长孙府上管事…特意送来…说是上好的‘丹引’,让给晋王殿下炼丹用…效果更好…” 话没说完,人吓晕过去。 轰! “长孙府!!!” 三个字如惊雷炸开! 太极殿还在喊冤的长孙无忌,他府上送来的铅粉,成了毒害晋王的“丹引”! 证据链冰冷残酷地扣在长孙无忌脖子上! 箭头、账簿、铅粉…条条大路通赵国公府! “好…好一个长孙无忌!” 李世民身体晃了晃,脸色由灰转青紫,死死盯着空匣子,杀意几乎化为实质,“好一个‘丹引’!好一个国舅!好一个‘冤枉’!” 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报——!陛下!晋阳八百里加急!” 风尘仆仆的传令兵冲入,单膝跪地,高举火漆密函:“奉李靖大将军令!雁门关截获吐谷浑商队!搜出盐铁账簿!人赃并获!另在慈恩寺大雄宝殿如来佛像莲花座下暗格,起获此物!” 传令兵掏出明黄绸布包裹的小包奉上。 内侍层层打开。 最后一层绸布揭开,殿内一片倒吸冷气! 绸布中央,静静躺着一尊小巧沉重、金光灿灿的鎏金佛像! 底座赫然是空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里面塞着油布包裹的羊皮卷! 李恪上前,小心取出羊皮卷展开。 字迹与松州缴获吐蕃密函上的密码数字几乎一模一样! 落款处,除了密码数字,清晰盖着一个私印——印文繁复,中心一个篆体“辅”字,刺目! 辅?辅机?!长孙无忌的字! 李恪瞳孔猛缩! 佛像里藏的竟是一份通敌密码回执!与催货信严丝合缝! 铁证如山! “辅…机…” 李世民死死盯着印文,喉头嗬嗬怪响,身体剧颤,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陛下!”“圣人!” 惊呼四起。 混乱中,一直隐在角落的武媚娘,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御阶下。 她未看佛像羊皮卷,对着惊怒摇摇欲坠的李世民,深深一福,声音不高却清晰冷静,带着奇异穿透力: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元凶昭然,然其树大根深,党羽遍布,恐狗急跳墙!臣妾斗胆,请陛下速调少林护寺武僧入宫,拱卫圣驾!以防不测!” 声音如清泉注入滚油,混乱场面凝滞一瞬。 李世民布满血丝的眼猛地看向她,锐利如刀。 少林武僧?! 李恪也猛地看向武媚娘。 这姑娘够狠够准!直接把长孙无忌定性为逆贼!调与各方无涉、只尊皇命的少林武僧护驾,是最强震慑!釜底抽薪! “准…” 李世民咬牙挤出字,他猛地抬手,指向殿下脸色惨白、嘴唇哆嗦说不出话的长孙无忌,用尽力气发出撕裂般带血腥气的旨意: “来人!即刻圈禁长孙无忌于其府!无朕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格杀勿论!” “噗——!” 一口暗红鲜血从李世民口中狂喷而出,染红明黄龙袍! 他像被抽掉骨头,软软倒了下去。 “陛下!!!” 太极殿,彻底陷入惊涛骇浪。 喜欢大唐躺平王请大家收藏:()大唐躺平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8章 红梅战穹隆 太极殿里,报信斥候一身冰渣,扑在金砖地上,声音撕哑却压不住那股子亢奋: “松州大捷!秦将军…奇袭穹隆银堡…得手了!” “什么?!” 李恪心头猛地一跳,几步抢上去,几乎是夺过那份湿漉漉的军报。 字迹潦草却像刀子刻的: “殿下钧鉴:末将秦红梅,率飞火营三百,借大风雪,抵穹隆银堡后绝壁。此堡三面刀削,唯前路可通,守备森严。后壁百丈冰封,守军懈怠,视若天堑。” 李恪眼皮直跳:好个秦红梅!真走了那条绝路!她怎么上去? “末将等以羊皮囊吹气鼓胀,缚手足胸背为浮囊。取精钢短锥、冰爪,手足并用攀冰附岩。风雪如刀,手足冻木,数次险坠深渊…苦战三昼夜,终抵崖顶!” 羊皮浮囊当攀岩气囊?冰爪钢锥? 李恪脑子里蹦出几个现代词儿,热血上涌:这丫头!硬是把绝路凿开了!风雪掩护,天险变通途!禄东赞那老狐狸做梦也想不到! “子夜,三百壮士突入堡内!守军仓皇!末将亲率死士扑银库!库门三重巨木裹铁皮,坚固异常。强攻难破!” 三重巨木铁门? 李恪心提到嗓子眼:硬闯不行…她带了什么? “幸赖殿下秘授‘霹雳火’!填塞门缝锁孔!以火引燃!” 轰隆! 李恪仿佛听见了那声巨响!军报上的字都抖了: “巨响如雷,地动山摇!火光冲天!三重巨门,炸塌!库内金银、百万饷银,尽现!守军肝胆俱裂,以为天罚!” 成了!简易黑火药!炸个木头包铁皮的门,足够!百万饷银!禄东赞的命根子! “末将令:速取金锭金沙!余者,尽泼火油焚毁!火光映红雪峰!吐蕃援军已至!” 烧了?! 李恪眼神一凝:对!带不走也不能喂狼!狠! “末将率众携金杀出!循预定险路撤入雪山!吐蕃追兵葬身雪崩无算!此役,斩敌数百,焚饷百万,携金而归!飞火营折损…二十七人。” 最后几个字像针扎了李恪一下。喜悦里掺进沉甸甸的东西。他吸了口气。 “好!好个秦红梅!好个飞火营!” 李恪猛地合上军报,声音洪亮,“奇兵天降!断敌命脉!泼天之功!” 军报在重臣手里传,惊叹声一片。 程咬金拍着大腿:“他奶奶的!这女娃够种!百丈冰崖羊皮囊就敢爬?还炸了银库?痛快!真他娘痛快!” 连忧心忡忡的房玄龄也捻着胡须:“此计险绝,然成效奇伟!吐蕃必乱!禄东赞怕是要吐血!” 李恪心里定了定。秦红梅这一下,不止重创吐蕃,更是给长安这潭浑水投了块定心石。 “传令!” 李恪精神一振,“飞骑传讯松州,遍传三军!令秦红梅部携金,速撤!小心反扑!” “喏!” 斥候领命退下。 殿里刚松快一点,门外又响起骚动!这次,是两个侍卫架着个血人拖了进来! 那人左臂齐肩而断,草草捆扎的布条还在渗血,染透半边身子。脸灰败得像死人,嘴唇干裂,只剩一双眼睛死撑着,烧着最后一点光。 “殿…殿下…” 他喉咙里像破风箱,每吐一个字都带血沫,仅存的右手死死攥着个同样被血泡透的小竹筒。 李恪瞳孔骤缩!军中最高级别的潜行斥候!断臂…竟撑到了这里?! “松…松州…急…” 斥候拼尽最后力气递出竹筒,眼珠几乎瞪裂,“松…石…峡…有…伏!大…大帅…危…!” “松石峡?!” 李恪一步抢上,劈手夺过那冰冷带血的竹筒!心猛地沉到谷底!松石峡!是他下令主力追击、扩大战果的必经之路! 斥候吐出那个“危”字,眼中光骤然熄灭,头一歪,没了声息。 死寂!殿里刚腾起的热气,瞬间冻成了冰。 李恪手指捏得发白,拧开竹筒封蜡,倒出一卷被血染红的绢布!寥寥数字晕开了,但能辨: “禄东赞未退!主力藏松石峡!设重伏!欲围歼我追兵!十万火急!——牛进达血书!” 牛进达的血书! 李恪脑中“嗡”的一声!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牛进达是前军主将!松石峡有伏!禄东赞根本没溃退!他集结主力,布下了口袋!等着他的追兵往里钻!围歼! 中计了!他派去扩大战果的数万大军,正撞向死地! 禄东赞!好个老狐狸!诈败!松州城下是饵,松石峡才是杀招! 李恪心跳如鼓擂,冷汗湿透后背。太大意了!被胜利冲昏了头! “殿下!松石峡快马也要大半日!军情如火!” 程咬金眼珠子都急红了,吼声震得梁上灰簌簌掉。 “传令兵!” 李恪猛地转身,声音嘶哑变形,“备最快的马!持我金令!跑死马也要送到松石峡前军!令牛进达、苏定方!停止追击!原地固守!不得踏入松石峡半步!违令者斩!快!快!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三个“快”字,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厉!带着破音的恐慌,在死寂的大殿里炸开。 传令兵连滚带爬冲出去,马蹄声爆豆般在宫门外炸响,疯狂远去。 李恪死死攥着那染血的绢布,指节发白,胸口剧烈起伏,脑子里就剩一个念头:来得及吗?牛进达…苏定方…你们可千万…别进去啊! 松石峡。 两侧绝壁如刀砍斧劈,中间一道窄缝蜿蜒,像大地裂开的狰狞伤口。 谷口,唐军前锋的旗帜已隐隐在望,马蹄声、脚步声闷雷般滚近,尘土微扬。 峡谷两侧,死寂。嶙峋怪石后,密密麻麻趴着吐蕃最精锐的射手,冰冷的箭镞对准谷口,涂满厚厚牛油的滚木礌石堆在崖边,只等猎物完全钻进这死亡瓶口。 禄东赞裹着厚皮裘,站在高处,脸冻得惨白,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谷口越来越近的唐军旗帜,嘴角咧开一丝残忍的冰冷笑意。 他身边,一个吐蕃将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嗜血光芒闪动:“大相…唐狗前锋到了…” 禄东赞枯瘦的手掌缓缓抬起,带着掌控生死的冷酷。 然后,猛地向下一挥! “动手!” 呜——! 凄厉的牛角号,如同地狱的丧钟,瞬间撕碎了山谷虚假的宁静! 峡谷两侧崖顶,无数吐蕃兵猛地站起,发出震天咆哮! “倒——!” 轰隆隆——! 下一刻,如同山崩!无数架在崖边、烧得滚烫、表面覆盖着粘稠黑油的巨大木桶,被吐蕃兵齐声怒吼着,狠狠推下悬崖! 滚烫的、冒着刺鼻青烟的黑油,如同来自地狱的瀑布,铺天盖地,朝着下方狭窄谷道中刚刚踏入、尚未反应过来的大唐前锋精锐,当头浇下! 喜欢大唐躺平王请大家收藏:()大唐躺平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9章 盐雪破滚油 滚烫刺鼻的黑油瀑布,裹挟着死亡的气息,劈头盖脸浇向谷底毫无防备的大唐前锋! 嗤啦——! 地狱般的声响炸开!滚油浇在冰冷的铁甲上,腾起刺鼻白烟!紧接着,是士卒撕心裂肺的惨嚎!那声音穿透峡谷! 最前面的十几名骑兵连人带马被滚油淋透!战马惨烈嘶鸣,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甩飞。骑士落地翻滚,包裹在炽热的油液里,如同被点燃的火球,挣扎几下便再无声息,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焦糊的恶臭! “举盾!举盾!” 前锋将官嗓子吼出血。幸存的士卒惊醒,慌不迭举起圆盾护住头脸。 圆盾只能护住一小片!粘稠滚烫的黑油无孔不入,顺着铠甲的缝隙往里钻!更多的油泼洒在地面、岩石上,狭窄的谷道瞬间变成了滑溜灼热的油锅!士卒们立足不稳,纷纷滑倒,滚在滚油里,惨叫声此起彼伏。 谷底成了人间炼狱!浓烟滚滚,绝望的哭喊和痛苦的呻吟交织。 崖顶,吐蕃将领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舔着嘴唇催促:“大相!放火箭!烧死他们!一个不留!” 禄东赞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浑浊的老眼冷漠地注视着谷底的混乱,枯瘦的手掌缓缓抬起,准备下达绝杀令——火箭齐射! 千钧一发! “盐!盐包!快!把盐包丢过去!盖住地上的油!” 一个嘶哑却急切的吼声在混乱濒死的唐军中响起! 是苏定方!这位身经百战的猛将,头盔烫得变形,脸上手上全是燎泡,剧痛钻心,眼神却锐利如鹰!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层粘稠、冒着青烟、即将成为焚身烈焰引子的滚油,脑子里电光石火般闪过李恪曾经在工部试验场演示过的玩意儿——把滚烫的油泼在厚厚的盐和硝石粉末上,油会迅速凝结!当时只觉得这小子尽整些没用的奇技淫巧,此刻却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军需车队就在后面!车上肯定有盐! “盐包!粮草队的盐包!快扔过来!” 苏定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劈了叉,“盖住地上的油!快啊——!” 他身边的亲卫都是百战老兵,反应极快!军令如山!几个没被油浇到的亲卫猛地转身,连滚带爬扑向后面混乱的辎重队! “盐!快!卸盐包!” 亲卫队长眼珠子通红,拔刀唰唰砍断一辆粮车绳索,和士卒扛起沉重的粗麻布盐包,用尽力气朝油污最重的地方狠狠扔去! 噗!噗!噗! 盐包砸在滚烫的油地上,麻布瞬间浸透烧焦!里面的粗盐粒和掺杂的硝石粉末,如同白色的雪浪倾泻出来,覆盖了一大片粘稠滚烫的黑油! 奇迹发生了! 那冒着青烟、肆意流淌的滚油,一接触到厚厚的盐硝混合物,发出“滋滋”的剧烈声响,流动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变慢、变粘稠!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攥住、凝固! “有用!将军!有用!” 一个半边身子被烫伤的士卒看着脚下迅速凝结的黑色油块,发出了劫后余生的哭喊! “快!所有盐包!硝石!都给我扔过来!盖住油!快!” 苏定方精神大振,忍着剧痛嘶声下令,声音里是狂喜和决绝! 生的希望点燃了濒死的唐军!后队辎重兵也反应过来,砍断绳索,扛起一袋袋粗盐,甚至把军中医官制冰的硝石也翻出来,拼命朝前抛洒! 盐粒如雪,硝粉如霜,覆盖在灼热的死亡之地上!滋滋声不绝于耳,粘稠的黑油迅速凝结成一块块龟裂的、冒着热气的黑色固体,再也无法肆意流淌,更无法燃烧! 谷底的哀嚎声,竟因为这“盐雪”而减弱了几分! 崖顶上,禄东赞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圆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下方——他精心准备的滚油地狱,竟然被唐军用盐给冻住了?!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唐军中有人识破了他这绝杀陷阱的关键!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破解了! “放箭!快放火箭!烧死他们!” 禄东赞再顾不上仪态,嘶声咆哮,声音带着一丝恐慌。迟了! 谷底,苏定方脸上的燎泡因激动发亮,他猛地抽出佩刀,刀尖直指崖顶那些惊愕呆滞的吐蕃伏兵,用尽全力发出反击的怒吼:“弓弩手!听令!火箭——!目标!崖顶!给老子射——!” 憋了一肚子火、死里逃生的唐军弓弩手,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无数熊熊燃烧的火箭,带着滔天的恨意和复仇的烈焰,如同逆流而上的火流星,呼啸着撕裂浓烟,狠狠射向两侧崖顶! 目标,是那些刚刚被盐硝混合物覆盖、凝结在地上的大块黑色油块!以及崖壁上流淌、尚未凝固的油迹! 火箭落下! 轰!轰!轰! 如同点燃了一堆堆巨大的油脂火把!凝固的油块遇火即燃!瞬间腾起冲天烈焰!火势顺着凝固油的表面和崖壁上的油迹,疯狂蔓延! 整个松石峡两侧崖壁,瞬间变成了两面巨大的、疯狂燃烧的火墙!火光冲天,热浪滚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凄厉的惨嚎瞬间从崖顶传来!吐蕃伏兵密密麻麻趴在崖边,来不及撤退!熊熊烈焰就在他们脚下、身边燃烧!凝固的火焰粘性极强,沾到身上就甩不掉!无数吐蕃兵瞬间变成了惨叫的火人,像下饺子一样翻滚栽落! 两侧崖壁燃烧的巨大热量,将狭窄的谷道变成了恐怖的闷罐烤箱!幸存的唐军灼热难当,崖顶的吐蕃兵更是在地狱中炙烤! 禄东赞被恐怖热浪和浓烟呛得连连后退,老脸被火光映得惨白,眼中充满了惊骇!他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转眼间变成了他自己士兵的焚尸炉!瓮中捉鳖,捉的竟是他自己的鳖! “撤!快撤!” 禄东赞的声音变了调,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狼狈。 谷底唐军爆发出震天欢呼,准备痛打落水狗。 然而—— 峡谷入口方向,一阵急促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丢盔弃甲的吐蕃溃兵,如同丧家之犬冲了进来。溃兵中间,押着一个被绳索捆缚、堵住嘴的身影!穿着素色粗布衣裳,发髻散乱,脸上沾着尘土,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即使在惊恐中,依旧带着不屈的倔强! “将军!大相!” 一个懂点汉话的吐蕃溃兵头目,用生硬刺耳的腔调,朝着崖顶和谷底方向,歇斯底里地嘶喊:“抓…抓到个唐人的女头领!她说…说她是长安金光坊的!是…是李恪的心上人!” 溃兵头目粗暴地将那被捆缚的女子往前一推,抽出腰刀,冰冷的刀锋狠狠架在她纤细的脖子上,火光映照下寒光刺眼。 “李恪!退兵!” 他破锣嗓子狂吼,充满了绝望的疯狂,“否则!老子立刻烧死你的婆娘!” 被推搡到阵前、刀锋加颈的女子猛地抬起头,散乱的发丝下,露出一张沾满灰尘却难掩清丽的脸庞,正是长孙雨!她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愤怒和决绝,被堵住的嘴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地朝着唐军的方向摇头! 跳跃的火光,清晰地映照着她苍白而倔强的脸,也映照着紧贴在她颈间那抹冰冷的死亡寒光。谷底的欢呼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喜欢大唐躺平王请大家收藏:()大唐躺平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换将美人计 冰冷的刀刃紧压着长孙雨纤细的脖子,一丝血迹在火光下刺眼。 谷底震耳的欢呼声瞬间消失,像被掐住了喉咙。 所有唐军的眼睛都盯在那个被推到阵前的素衣身影上,愤怒、焦急、茫然,写在每一张被烟火熏黑的脸上。 苏定方脸上的燎泡因为咬牙而胀痛,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他死盯着那个发疯的吐蕃头目,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剁碎他! 可长孙雨脖子上的刀,像一道冰做的锁链,锁住了所有唐军的脚步。 “将军!不能退!” 一个满脸黑灰的校尉眼珠子都红了,“兄弟们拿命换来的局面!退一步就是死路!禄东赞那老狗喘过气来,我们都得完蛋!” “是啊将军!那女子…那女子…” 另一个老兵声音发抖,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大局当前,一个女子的命…重得像山,又似乎轻得像羽毛。 这选择,太要命了。 苏定方的心像被放在火上烤。 不退?眼睁睁看着殿下在意的人死在眼前? 退?几万将士用血换来的胜势,瞬间崩塌! 禄东赞绝不会放过反扑的机会! 整个松州战局,甚至陇右的安危,都得赔进去! 就在这时,峡谷入口方向,一阵沉稳有力的马蹄声踏碎了凝滞的空气。 一队玄甲骑士如同黑色的铁流,簇拥着一人,疾驰而来! 当先一人,风尘仆仆却依旧挺拔的亲王常服,正是李恪! 接到前军遇伏急报,他亲自赶来了! 李恪勒马,目光瞬间锁定了刀架脖子的长孙雨! 看到她脖子上的血痕,看到她眼中强忍的恐惧和倔强,李恪的心猛地一抽,像被那冰冷的刀狠狠剜了一下! 一股狂暴的杀意差点冲垮理智。 禄东赞!你找死! 他心底怒吼,脸上却冷硬得像块石头,一丝情绪都不露。 他知道,现在任何一点波动,都可能变成敌人要挟的把柄。 “李恪!你终于来了!” 吐蕃头目看到李恪,眼中闪过疯狂,刀锋又压紧一分,长孙雨被迫仰头,血线更深,“看见没?你的心上人!立刻退兵!放大相和我们走!不然…老子立刻让她香消玉殒!” 禄东赞此刻也狼狈地退到溃兵附近,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李恪,喘着粗气,没说话,但那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毒蛇般的得意。 李恪的目光从长孙雨苍白的脸上移开,缓缓扫过谷底焦黑的战场,扫过那些浑身是血、带着烧伤却依然握紧刀枪、眼巴巴望着他的将士们,最后落在禄东赞那张令人憎恶的老脸上。 空气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李恪身上,等他的决定。 只见李恪深吸一口气,猛地抬手,指向那个持刀的吐蕃头目,声音如同金铁撞击,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响彻山谷: “退兵?放你们这群豺狼归山,继续祸害大唐?!”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羊皮卷(禄东赞之前派人送来的“和谈”条件),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双手抓住羊皮卷两端! “刺啦——!” 一声撕裂布帛的脆响! 那张写着“退让”的羊皮卷,被李恪用尽全力,当众撕成两半! 碎片像枯叶一样飘落在焦黑的泥土上! “听着!” 李恪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开,带着一股悲壮而决绝的力量,震得山谷嗡嗡响,“我李恪!宁负一人!不负大唐!不负这谷底拼死血战的万千将士!”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谷底的唐军士兵,胸膛里那股被压住的热血瞬间点燃! 眼眶瞬间红了! 宁负一人,不负大唐!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决绝! “殿下!” 有士兵忍不住嘶声喊了出来,带着哭腔。 长孙雨被堵住的嘴发出呜咽,泪水模糊了视线,但不是因为怕,而是被那决绝的话语冲击出的复杂洪流! 她拼命摇头,不是求饶,是想让李恪别管她! “好!好一个宁负一人!” 禄东赞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刻骨的怨毒,“那老夫就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心上人,血溅当场!动手!” 吐蕃头目眼中凶光毕露,手腕猛地发力,就要割断长孙雨的喉咙!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被捆着的长孙雨,眼中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决绝! 她非但不躲,反而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一扑! 不是扑向安全的地方,而是扑向了禄东赞腰间那把镶着宝石的华丽短刀! 这动作完全出乎意料! 吐蕃头目的刀瞬间落空! 禄东赞也猝不及防,下意识就要拔刀! “咻——!” 一支快如闪电的狼牙箭,带着刺耳尖啸,几乎同时从峡谷上方一处极其隐蔽的石缝中射出! 目标,不是禄东赞,也不是那持刀的头目,而是——禄东赞腰间那柄刚拔出一半的短刀刀柄末端! “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那支箭精准地射中刀柄末端! 巨大的力量震得禄东赞虎口发麻,短刀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在几步外的碎石地上! 兔起鹘落! 禄东赞拔刀的手被震麻,刀脱手; 持刀威胁长孙雨的头目一刀挥空,重心不稳; 而长孙雨,已经扑到了禄东赞身前两步! “保护大相!” 吐蕃溃兵们这才惊醒,嚎叫着扑上来。 “放箭!压住!” 苏定方狂吼! 唐军的弓弩瞬间爆发出密集箭雨,射向扑向长孙雨的溃兵! 混乱!极致的混乱! 禄东赞被亲兵死命护着往后拖,老脸上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惊慌! 他下意识看向长孙雨扑的方向——那柄掉落的短刀。 抢刀?不对! 一种多年征战养成的、对死亡的本能直觉,让禄东赞寒毛倒竖! 他猛地看向长孙雨扑倒的位置——就在那短刀旁边几步,有一片不起眼的、被碎石焦土盖住的平地! 那是他之前选定的“换俘”地点! “不——!快闪开!” 禄东赞发出了变调的、撕心裂肺的咆哮! 晚了! 扑倒在地的长孙雨,用尽最后力气,猛地伸手,狠狠砸向地面一块颜色略深、毫不起眼的凸起石块! 轰隆隆隆——!!!! 比之前银库爆炸更沉闷、更恐怖、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怒吼,轰然爆发! 以长孙雨扑倒的地方为中心,方圆几十步的地面,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掀开! 没有冲天火光,只有火山喷发般的巨大烟尘和碎石冲天而起! 狂暴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向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啊——!” “地龙翻身了!” “救命!” 剧烈的爆炸!恐怖的冲击波!无数碎石像暴雨砸落! 禄东赞被几个忠心亲兵死死压在身下,护在远离爆炸中心的一块巨石后,即便如此,他也被震得七荤八素,耳朵鼻子都流出血! 他惊恐欲绝地看着那片被烟尘吞没、如同被巨兽啃过的恐怖地带! 他精心挑选的“换俘”地点,成了埋葬他自己精锐护卫的坟场! 那些离得近、想抓回长孙雨或保护他的上百名最忠心的吐蕃骑兵,在爆炸瞬间,连人带马被狂暴的力量撕碎、掀飞、淹没! 惨叫声被轰鸣吞噬!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 当爆炸的余波稍歇,烟尘略散,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爆炸的中心点。 那片被炸得面目全非的焦黑深坑边缘,一个纤细的身影,像被狂风吹折的花枝,无力地趴在碎石上。 她半边身子被落石泥土埋着,素色的粗布衣裳破了,沾满泥土和暗红的血迹,生死不明。 就在几个离得最近的唐军士兵,不顾一切想冲过去救人时。 伏在地上的长孙雨,沾满泥土和血迹的手指,极其微弱地、艰难地动了动。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一直死死攥在左手心、被身体压住的一个小小的、染血的布卷,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推了出来,暴露在焦黑的土地上。 布卷边缘,露出一角粗糙的皮革,上面隐约有用炭笔勾勒的山川河流痕迹! 是图!一张至关重要的图! 推出布卷后,她的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 喜欢大唐躺平王请大家收藏:()大唐躺平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布防图玄机 染血的皮革卷带着长孙雨身体的微温,被颤抖的士兵捧到李恪面前。 炭笔勾勒的山川河流线条粗陋,只标着几座吐蕃大城和主要关隘,像份随手画的边防草图。 李恪的心猛地一沉。他蹲在安置长孙雨的帐篷外,借着火把光,死死盯着这张皮子。 她豁出命推出来的,就这?不可能!禄东赞那老狐狸的布防,绝不会如此简单! “殿下…” 军医钻出帐篷,手上湿漉漉,脸色发沉,“长孙娘子断了两根肋骨,内腑震伤,失血不少…万幸避开了要害。只是寒气侵体,加上惊吓,一时半会醒不了。” 李恪喉咙发紧:“用最好的药!她不能有事!” 他攥紧皮革,指节发白。炭笔痕迹太普通了。隐形墨水?夹层? 他对着火光照,没有异样;手指摩挲皮面,感觉不到夹层;凑近细闻,只有血腥和硝烟。 禄东赞老谋深算,长孙雨冒死送出,绝不可能是废纸!唐代密写…密写…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特殊溶液显影!硝石水?明矾水? “取干净的冷水来!” 李恪猛地抬头命令亲卫,又转向旁边一个火器营的年轻参军,“去!把制‘霹雳火’时提纯硝石剩下的原液,拿一小碗来!要最浓的!” 参军一愣,虽不明白要那刺鼻玩意儿干啥,还是立刻跑了。 一碗清水,一碗黄褐刺鼻的浓硝水,摆在李恪面前的小几上。 苏定方脸上涂着药膏,和几个将领围过来,屏息看着。 李恪深吸口气,小心捏着皮地图一角,缓缓浸入清水。 皮子吸水变深,炭笔线条毫无变化。 他提起地图,沥干水珠,目光凝重地转向那碗浓硝水。成败在此一举! 他再次将地图一角,轻轻浸入粘稠的硝水里。 皮子迅速被染黄。所有人瞪大了眼。 几息之后,奇迹发生了! 被硝水浸泡过的皮革上,如同被无形之笔拂过,一条条纤细清晰的墨线悄然浮现! 颜色更深,更细密,蜿蜒穿插在原有的简陋山川轮廓间,巧妙地避开标注的大城关隘,指向地图上原本的空白区域——隐蔽的山坳、河谷! “显…显出来了!” 一个校尉失声惊呼。 “秘道!是绕过吐蕃重兵的秘道!” 苏定方脸上的燎泡都在放光,激动地指着一条新出现的、标注“墨脱”字样的细线,“看!从墨脱河谷穿过去,能直插逻些(拉萨)后方!禄东赞这老狗,连退路都给自己备好了!” 李恪心跳如鼓! 硝水显影!唐代就有这手! 他看着那蛛网般交错的隐秘路线,特别是那条直插吐蕃心脏的“墨脱小道”,一个疯狂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禄东赞主力在松石峡遭重创,又丢了银堡军饷,已成丧家之犬,必死守逻些!这条墨脱小道,是他最后的生路,也是我们直捣黄龙的唯一捷径!” 李恪斩钉截铁,眼中火焰升腾,“传令!” “在!” 众将精神大振。 “一、立刻挑军中所有擅攀岩、耐寒的斥候精锐,组成尖刀队!苏定方将军亲自带队,携十日干粮,轻装简从,给我沿着这条‘墨脱小道’,最快速度穿插!任务只有一个:拿下墨脱河谷出口处的无名隘口!掐断禄东赞的退路!” “末将领命!” 苏定方抱拳,声如洪钟,牵动脸上伤也浑不在意。 “二、火器营!” 李恪看向取硝水的参军,“把小型‘霹雳投石机’全拆了!拆成核心部件:扭力筋索、青铜轴座、发射臂!能拆多散拆多散!” 参军懵了:“殿下,拆了…咋用?” “用牦牛驮!” 李恪眼中精光一闪,“征集所有能用的牦牛!拆散的部件,油布包好,绑牛背上!墨脱小道鬼见愁,战马过不去,只有牦牛能爬!等苏将军拿下隘口,你们火器营带着牦牛队立刻跟进!到了隘口,必须最短时间把投石机组装起来!那是轰开逻些大门的铁拳!” 参军恍然大悟,激动得脸通红:“末将明白!牦牛驮炮,绝了!保证完成任务!” “三、秦红梅!” 李恪看向刚撤回、风尘仆仆的女将。 “末将在!” 秦红梅抱拳上前。 “飞火营立刻休整补充!作为第二梯队,紧随苏定方,沿墨脱小道进发!任务:配合夺取隘口,并负责隘口防御!记住,要快!要狠!在禄东赞反应过来前,把钉子给我死死钉在墨脱出口!” “末将领命!” 秦红梅眼中战火熊熊。 命令如疾风传下。大营瞬间沸腾。 斥候集结,检查绳索冰爪;工匠叮当拆解投石机,小心包裹核心部件;后勤士兵分装炒面肉干,四处寻找高原最可靠的伙伴——牦牛。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几日后,一支精锐斥候如雪中幽灵,消失在通往墨脱小道的风雪中。 苏定方一马当先,脸上涂着防冻油,眼如鹰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墨脱小道名不虚传。狭窄处仅容一人侧身,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悬着摇摇欲坠的冰棱。寒风如刀。 苏定方和尖刀队靠着绳索冰爪,在绝壁艰难挪移,每一步都踩在鬼门关边。 经历难以想象的艰险,他们如神兵天降,出现在地图上无名隘口的后方! 隘口建在雪峰垭口,一道简陋石墙横亘,驻兵仅几十人——禄东赞显然认为此路万无一失。 黎明前最黑暗时。苏定方打了个手势。 斥候如狸猫摸近石墙。不解下背上特制皮囊,里面是磨得极细的生石灰粉。看准风向,猛地将皮囊口对准隘口上方,奋力一扬! 呼——! 大片雪白石灰粉如浓雾,瞬间笼罩隘口!打盹巡逻的吐蕃兵猝不及防,眼睛口鼻灌满灼热粉末! “啊!我的眼睛!” “咳咳咳!啥东西!” “敌袭!敌袭!” 惨嚎、咳嗽、慌乱呼喊撕破雪山宁静!吐蕃守军成了无头苍蝇! “杀!” 苏定方怒吼如虎!斥候们跃上石墙,上弦劲弩发出夺命嗡鸣!弩箭如黑色闪电,射向捂眼挣扎的敌人! 战斗干净利落。守军大部分被迷眼射杀,零星反抗者被迅速格毙。 扼守墨脱出口、通往逻些后方的咽喉要地,以近乎零伤亡的代价,被唐军闪电拿下! 晨曦艰难穿透云层,照在刚染血又被新雪覆盖的石墙上。 苏定方站在最高处,望着远方逻些模糊的轮廓,长长吐出一口白气。 “发信号!告诉殿下,墨脱隘口,拿下了!” 几乎在捷报传回的同时,逻些城内,布达拉宫红宫。 禄东赞裹着厚皮裘,脸色灰败,站在巨窗前望着雪山。 松石峡惨败、银堡被焚、军饷尽失、心腹精锐葬身爆炸……连串重击让这位权倾吐蕃的大相,一夜苍老十岁。 一个心腹将领连滚带爬冲进来,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大…大相!不…不好了!墨脱…墨脱隘口…丢了!唐军…唐军像从雪里钻出来的!扼住了出口!” “什么?!” 禄东赞猛转身,浑浊老眼爆出骇人光芒,身体晃了晃。 墨脱小道!他最后的生路!为自己、为赞普保留的最后希望!竟被找到?!还被夺了?! 冰冷绝望如高原寒流,瞬间席卷全身。 他看着窗外巍峨的布达拉宫,看着象征王权的圣殿,眼中疯狂、怨毒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毁灭。 “好…好得很!” 禄东赞声音沙哑如夜枭,带着令人心悸的平静,“李恪…你想毕其功于一役?踏平我吐蕃圣城?做梦!” 他猛地转向瘫软的心腹,一字一句,如冰锥砸地: “去!把前殿…给我点了!所有经卷、珍宝、供奉…连同前殿,烧!烧成白地!我要让这冲天大火,照亮唐军进军的道路!我要让圣地的火焰,成为他们胜利路上最刺眼的墓碑!快去——!” 心腹惊恐抬头,看着大相眼中疯狂决绝的火焰,浑身一颤,连滚爬爬冲了出去。 禄东赞再次望向窗外,布达拉宫前殿的轮廓在晨光中清晰。 他枯瘦手指深抠进窗棂木框,指节发白,喃喃自语,刻骨怨毒: “李恪…你想要的逻些…老夫送你一片焦土!” 喜欢大唐躺平王请大家收藏:()大唐躺平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圣城烈火劫 黑烟像条发疯的黑龙,直往上蹿,把逻些城的天都染黑了。 布达拉宫前殿那边,火苗子窜得老高,正舔着金顶和彩绘的柱子。 木头烧裂的噼啪声,梁柱塌下来的轰隆响,还有吐蕃喇嘛们绝望的哭嚎和念经声,搅和在一块儿,吵得整个圣城不得安生。 李恪勒住马,在半山腰瞧着那吞天噬地的大火,眉头拧成了疙瘩。 火太大了,里头不知道多少地方在同时烧,泼水?屁用没有! 更要命的是,风卷着火星子,直往后殿和藏了无数宝贝经书的经堂扑! “殿下!前殿没救了!”秦红梅打马冲过来,脸上抹得跟花猫似的,声音急得冒烟,“经堂也悬!那些喇嘛疯了一样打水泼,根本拦不住!” 李恪抬眼一扫,心说坏了! 经堂外头,一群群红袍喇嘛,蚂蚁搬家似的从旁边冰湖里取水,没头没脑地往经堂墙上、屋顶上泼。 水浇在滚烫冒油的木头上,“嗤啦”一声变成滚烫的白气,火没压下去,烟更浓了。 几个靠太近的喇嘛被热气一冲,直接栽倒,被同伴手忙脚乱拖出来。 用水泼油火?找死呢!热油见水得炸开!蠢到家了!李恪心头火起,现代那点消防知识猛地蹦出来。 他狠狠一夹马肚子,冲到乱哄哄的人群边上,厉声吼道:“都给我停下!还泼!想把自个儿炖熟了不成?!” 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儿,混乱的场面瞬间一静。 一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喇嘛,满脸悲愤,汉话说得磕磕巴巴:“佛宝!经卷!烧不得啊!天神要发怒的!” “想救经卷,就听我的!”李恪眼神刀子似的扫过众人,“所有人!立刻!把附近能搬动的石头、冻土,全给我堆到经堂后墙根底下!堆成一道墙!快!越快越好!” 老喇嘛和僧人们都懵了,堆石头土坷垃顶什么用? 秦红梅和苏定方虽然也纳闷,但对李恪的话那是无脑信。 “耳朵塞驴毛了?执行军令!”苏定方眼一瞪,炸雷似的吼。 唐军士兵立刻动起来,一部分人轰开还在打水的喇嘛,另一部分抄家伙开始撬冻土、搬石头。 “火器营!把你们剩下的水泥,全扛过来!”李恪紧跟着下令。 火器营的参军心疼得直抽抽,这些水泥本是留着加固投石机底座的宝贝,可不敢耽搁,赶紧带人扛过来十几大袋油布裹着的干水泥粉。 “沿着后墙根,用石头冻土堆一道矮墙,要厚实!快!”李恪跳下马亲自指挥。 士兵和回过神的喇嘛一起动手,很快在经堂后墙和逼近的火场之间,用石头冻土垒起一道三尺宽、齐腰高的简陋土墙。 “拆袋!把干水泥粉,给我均匀地撒在这道土墙上!特别是对着火的那面!撒厚点!”李恪抓起一把灰白的水泥粉,用力扬出去。 水泥粉像灰色的雪,盖在土墙上。 神奇的事儿发生了!滚烫的气浪裹着火星子扑到撒满水泥粉的墙上,那些原本一点就着的碎木屑、枯草,沾上厚厚的水泥,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火苗子瞬间蔫了! 水泥本身烧不着,盖得又严实,愣是把空气和热浪给隔开了! 虽然靠火那边的水泥粉被烤得滋滋冒烟,可那凶猛的火势,竟然真被这道灰扑扑的墙给死死拦在了经堂外边! 热浪徒劳地翻滚,就是过不来! “神…神迹啊!”老喇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浑浊的老泪哗地流下,“噗通”一声就朝着李恪跪下了,嘴里念念有词。 其他喇嘛也如梦初醒,呼啦啦跪倒一片,看李恪的眼神跟看活菩萨似的。 李恪没工夫搭理,抹了把脸上的汗灰,目光锐利地扫视混乱的宫城:“禄东赞呢?还有松赞干布!绝不能放跑!” “报——!”斥候飞马赶到,“殿下!后山雪线附近,发现一小队喇嘛鬼鬼祟祟,正想翻垭口!里头有个领头的,气度不像普通和尚!” “追!”李恪眼中寒光一闪,翻身上马,“苏定方,带一队人跟我走!红梅,看好这里,防着禄东赞狗急跳墙!” 后山雪线,寒风刮脸。 七八个穿着破旧僧袍的人,深一脚浅一脚在没膝的雪地里往垭口挪。 领头那个,个子高大,僧帽压得低低的,裹着厚袍子,但那沉稳的步子,偶尔抬头看路时露出的锐利眼神,压根不是苦行僧该有的样子。 “站住!”李恪带人策马赶到,迅速围了上去。 马蹄溅起雪沫子,冰冷的弩箭对准了这群人。 队伍一阵骚动,几个年轻的“喇嘛”脸都吓白了。 领头那人却慢慢停下,缓缓转过身。 他抬手像是想安抚同伴,宽大的僧袖滑落一截,手腕上露出一串镶着大块绿松石和天珠的金丝链子,雪地里晃得人眼花。 李恪的目光瞬间锁死了那串价值连城、只有顶级贵族才配戴的玩意儿,嘴角勾起冷笑:“松赞干布赞普?大雪天带着随从出来苦修?好兴致啊!” 那人身体明显一僵,沉默了几息,终于慢慢摘下了遮脸的僧帽。 一张饱经风霜却依旧轮廓分明、自带威严的脸暴露在寒风里。 正是吐蕃赞普,松赞干布!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李恪,有愤怒,有不甘,最终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汉话说得极流利:“吴王殿下…好眼力。成王败寇,本王…认了。” 唐军押着松赞干布一行返回时,逻些城大局已定。 负隅顽抗的已被剿灭或投降。 俘虏被集中看押在一片空地上。 临时安置长孙雨的帐篷里,一直昏迷的她,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守着的医官惊喜道:“醒了!长孙娘子醒了!” 长孙雨缓缓睁开眼,先是茫然,随即昏迷前那惊心一幕猛地撞进脑海! 她挣扎着想坐起,牵动伤口,痛得闷哼一声。 “别动!伤重着呢!”医官赶紧按住她。 “图…地图…”长孙雨声音嘶哑微弱,急切地看向医官,“殿下…拿到了吗?” “拿到了!多亏娘子!”医官连忙点头,“殿下用硝水显出秘道,拿下墨脱隘口,连松赞干布都抓了!逻些城,是我们的了!” 长孙雨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 她缓了口气,再睁眼时,眼神锐利起来,挣扎道:“扶我…起来…我要见殿下…俘虏里…有个人…必须揪出来…” 医官拗不过,小心搀扶着她,慢慢挪出帐篷。 雪地上,李恪正和苏定方、秦红梅清点俘虏名册。 看到长孙雨出来,李恪心头一紧,快步上前:“雨娘!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 长孙雨摇摇头,目光越过李恪,投向远处那群在寒风中瑟缩的俘虏。 她的眼神像探针,在那些或惊恐、或麻木、或强装镇定的脸上飞快扫过。 突然,她的目光死死钉在俘虏群边缘——一个穿着普通吐蕃贵族袍子、正拼命低着头、用破皮帽遮住半张脸的中年男人身上! “是他!”长孙雨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虚弱的尖利和刻骨的恨意,颤抖的手指直直戳过去,“殿下!金光坊后巷…跟长孙无忌府上管事密谈的那个!就是他!他耳朵后面那块红胎记!化成灰我也认得!他就是禄东赞和长孙无忌勾搭的中间人!”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李恪的眼神冰寒刺骨! 苏定方和秦红梅的手同时按在了刀柄上! 那男人猛地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绝望! 他下意识就想往人堆里缩! “拿下!”李恪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几个如狼似虎的唐军士兵扑上去,一把将那试图躲藏的男人死死按在冰冷的雪地里! 逻些城头,终于插上了大唐的旗帜。 风雪似乎也小了些。 将士们的欢呼在圣城上空回荡。 李恪扶着虚弱的长孙雨,望着飘扬的唐旗,望着远处火势被控制住、保住了核心经卷的布达拉宫,心头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吐蕃,这个扎在心口的刺,总算拔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得仿佛要把地面踏碎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狠狠撕裂了胜利的喧嚣! 一名传令兵浑身汗透,马匹口吐白沫,几乎是滚下马鞍,连滚带爬扑到李恪面前,双手高高捧起一个密封的、染着紫金色火漆的铜管! 长安来的,八百里加急! “殿…殿下!长安…急报!”传令兵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和恐惧抖得不成样子,面无人色,“陛下…陛下病危!太医…束手!急召殿下…速归!!” 这消息,如同九天神雷,狠狠劈在刚刚沉浸在巨大胜利中的李恪头上!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晃了晃,扶着长孙雨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捏得发白! 父皇…病危?! 第123章 星夜返京路 逻些城头上,李恪扶着长孙雨的手猛地收紧,捏得咯咯响,白得吓人。 长孙雨痛得闷哼,脸皱成一团,死死咬住唇。 “殿下!”苏定方和秦红梅抢上前,声音都变了。 周围的欢呼骤然死寂。 李恪猛吸一口刺骨寒气,脑子瞬间清醒了些。 不能乱! 他闭眼再睁开,惊涛骇浪压成冰封寒潭。 “苏定方!” “末将在!”苏定方胸膛一挺。 “点兵!最快的马!最悍的卒!只带三日口粮,水囊装满!其余,全留下!副将押后!” 他一把扯下华丽锦袍扔在泥雪里,露出紧身劲装,“即刻出发!回长安!” “得令!”苏定方转身就去吼人。 秦红梅也招呼火器营腿脚利索的。 “殿下…”长孙雨虚弱地抓住他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带上我…我能指认长安…还有线头…” 眼神急切又倔强。 李恪看着她惨白的脸和肩头洇血的绷带,眉头死拧。 这伤放现代都得躺半个月,骑马颠回去?怕不是送终! 可对上那双执拗的眼,拒绝的话滚了滚,化成低吼:“秦红梅!给她裹厚实!找最稳的马车,多铺软垫!派最好的医护!车跟不上就丢!人必须活着!” “喏!”秦红梅应得干脆。 逻些城在身后模糊。 几百轻骑护着一辆裹得严实的厚毡马车,如离弦重箭,撕裂高原风雪,猛扑东南。 马是好马,人是悍卒。 出了高原,踏入陇右,速度陡升。 脚下踩着的,是李恪当初咬牙用掉无数水泥份额硬铺的主干官道! 路面平整坚硬如铁。 马蹄铁敲在上面,“哒哒哒哒”声密集得连成片。 路旁树木田野村落,被飞速拉扯成模糊色块。 李恪伏在马背,耳畔风声呼啸蹄声如雷。 他眯着眼,感受坐骑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他娘才叫路!基建狂魔诚不欺我! 速度!他现在只要速度! 沿途州县驿站,鸡飞狗跳。 陈仓驿外,尘土飞扬。 驿丞提着裤子从茅房跑出,被黑色风暴般卷到门口的马队吓得一屁股坐倒。 烟尘呛得他直咳,睁眼只看到驿卒手忙脚乱牵走一群口吐白沫的战马,另一批精神驿马瞬间套好鞍鞯。 “这…哪来的军爷?”驿丞结巴问旁边腿肚子打哆嗦的老驿卒。 老驿卒指着官道尽头烟尘:“天兵下凡了?晌午陇州才传飞鸽,说有大股骑兵入境…这才几个时辰?飞也没这么快!这水泥官道…真他娘邪门!” 驿丞张大了嘴:“几…几个时辰?陇州到这儿…小六百里!” “谁说不是!”老驿卒拍胸口,“领头的王爷,脸黑,眼神扫过来腿都软…后面马车里重伤的娘子…造孽,骨头架子得颠散…” 换马,上水,啃干粮。 不到半炷香。 李恪没下马,灌了几口冷水,一挥手,黑色洪流席卷而去,留驿站一地狼藉和目瞪口呆的地方官。 目标:长安! 第三日黄昏,暮色四合。 人困马乏的队伍冲进陈仓驿范围。 入京前最后大驿,马匹到极限了,鼻孔喷粗气,肌肉突突颤抖。 “换马!快!”苏定方嗓子劈了,沙哑如砂纸。 驿卒们迎出,麻利去牵驿马。 “慢着!” 一个干瘦的青袍驿丞,捏着盖红印公文,慢悠悠踱出正堂。 他眼皮耷拉,不看李恪一行,只把公文对着苏定方晃晃,拖长调子: “诸位将军辛苦。规矩,调换驿马,需兵部勘合或…东宫手令。” 他特意加重“东宫”二字,眼皮撩起,飞快扫过李恪沾满尘土、毫无纹饰的普通劲装,嘴角撇过一丝轻蔑,“不知诸位…奉哪位贵人差遣?手令…可否让下官一观?” 空气凝固。 连日疲惫焦躁担忧,被这“东宫手令”点燃! 一股邪火直冲李恪脑门! 李治?东宫?老子救爹的命,还要看你东宫脸色?! 戾气压不住,眼神比深冬寒风更刺骨。 他缓缓抬手,按在腰间横刀柄上。 拇指轻顶,“噌”一声轻鸣,雪亮刀锋弹出鞘外三寸! 刀锋映着昏黄灯笼光,寒芒一闪,正照进驿丞骤然缩紧的瞳孔! “手令?”李恪声音不高,冰碴子刮过所有人耳朵,“本王这口刀,算不算手令?” 驿丞脸上的拿捏轻蔑瞬间冻裂,只剩无边恐惧。 腿一软,“噗通”跪倒冰冷泥地,抖如秋风落叶,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 “拿下!”苏定方暴吼。 憋了一肚子火的亲兵如狼似虎扑上,瞬间把那瘫软的驿丞按得结实。 驿站死寂,只剩粗重喘息和驿丞牙齿打颤声。 驿卒全吓傻了。 混乱中,一个小校尉去马厩牵马,脚下被绊,差点摔倒。 他骂骂咧咧低头,借着门口微光,见地上躺个巴掌大硬物。 “娘的,啥玩意儿绊老子…”弯腰捡起,入手冰凉坚硬沉重。 他随手在脏袍子上蹭蹭泥草屑,凑到眼前一看—— 分明是块雕工考究的玉质腰牌! 盘龙飞凤,环绕一个清晰的篆字——“东”! 小校尉脸上不耐瞬间僵住,眼瞪圆! 像被烫到,差点扔出去! 东宫的牌子?!怎会在陈仓驿马厩里?还沾新鲜泥巴?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猛窜! 他抬头,看看被按在地上抖成团的驿丞,又瞟一眼不远处手持出鞘横刀、杀气冰冷的吴王。 这事儿…不对劲!很不对劲! 小校尉喉头滚动,攥紧冰凉玉牌,手心瞬间全是冷汗。 不敢耽搁,转身踉跄着冲向李恪。 “殿…殿下!”声音带着未察觉的颤抖,他高举那在昏暗光线下触目惊心的玉牌,“这…这东西!马槽底下…捡到的!” 李恪冰冷目光瞬间钉在小校尉高举的手上。 盘龙飞凤纹饰,中央清晰的“东”字映入眼帘,瞳孔骤然收缩! 东宫腰牌?! 怎会出现在远离长安的陈仓驿? 偏偏在驿丞刁难索要“东宫手令”时,掉在马槽? 一股远比高原风雪刺骨的寒意,顺着李恪脚底板猛窜上来! 第124章 东宫影卫现 冰凉的“东”字腰牌硌着李恪的手心,寒气却直往他骨头缝里钻。 他盯着地上抖成筛糠的驿丞,眼神冰寒。 “拖进去!撬开他的嘴!”李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渗人的狠劲。 “喏!”苏定方炸雷般应声,一把薅起瘫软的驿丞后脖领,死狗般拖进驿站。 里面很快传出压抑的喝问和驿丞杀猪似的讨饶。 李恪没心思听,指节捏着腰牌发白。 这玩意儿就是黑夜里的鬼火,明晃晃告诉他:回长安的路,有人不想他走! 李治啊李治,我的好九弟,你就这么急着当皇帝?连爹的命都不顾了?! 一股邪火混着寒意在他胸腔里翻江倒海。 问话很快结束。 苏定方大步出来,脸黑得像锅底,凑到李恪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压不住的怒:“殿下,招了!一个时辰前,确有一队带着东宫凭信的人马在此换马,匆匆往东去了!领头的生面孔!他们…走的是陈仓道!” 陈仓道! 李恪眼皮猛跳。 那是回长安最近、也最险的路,山高林密,狭谷幽深,天生就是埋伏的好地方! “好!好得很!”李恪怒极反笑,眼底却冰封一片,“这是铁了心要堵本王的路!想玩?那就玩个大的!” 他猛地扭头,目光如电扫过身后疲惫却眼神锐利的亲卫,“苏定方!红梅!” “末将在!”两人齐声应喝,杀气腾起。 “前路有鬼!给本王打起十二分精神!”李恪斩钉截铁,“红梅,连弩队散开!盯死两侧林子!苏定方,护住马车!火器营的,把你们带的生石灰粉,攥紧了!听令!” 命令疾传。 队伍瞬间绷紧,如拉满的硬弓。 兵刃无声出鞘,弩手没入道旁阴影。 秦红梅亲自操起一架沉甸甸的连弩,锐利的目光扫视前方越发狭窄昏暗的山道。 火器营的兵士纷纷摸出贴身油布小包——那里面防潮的生石灰粉,此刻就是杀人的奇兵! 马车里,长孙雨被紧张气氛惊动,挣扎着撩开车帘一角。 外面士兵如临大敌,李恪侧脸紧绷如铁。 她心猛地一沉,咬紧下唇,默默从贴身小衣里摸出一根磨得尖利的银簪,死死攥在手心。 帮不上大忙,也绝不做累赘! 队伍再次启程,速度却慢了下来。 马蹄踏在碎石上的声音在死寂的山谷里回响,格外瘆人。 两侧山壁陡峭,林木蔽日,光线昏暗如同提前入了夜。 就在队伍刚拐过一个急弯,冲进一段最狭窄的谷地时—— “咻!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两侧高坡上炸响! 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攒射而下! “敌袭!!举盾!!”苏定方的咆哮如同惊雷炸裂! “笃笃笃笃!” “噗嗤!” 箭雨狠狠砸在匆忙举起的盾牌上,扎进泥土,穿透皮甲,带起闷哼和血花! “石灰粉!正前方!抛!”李恪的吼声在混乱中如同定海神针! 话音未落,狭窄的谷口处烟尘暴起! 沉闷如雷的铁蹄声踏地而来,一队黑衣黑甲、脸蒙黑巾的人马如同地底钻出的幽灵,策马扬刀,杀气腾腾猛冲而至!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手中厚背砍山刀闪着慑人寒光,目标直指李恪! “给本王——撒!”李恪眼中寒光爆射! 几十包油纸包被火器营士兵狠狠抛出,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砸向冲锋骑兵的马前! “噗!噗噗噗!” 纸包碎裂! 大片细腻的灰白生石灰粉,如同骤然腾起的浓雾,瞬间将冲锋的骑兵连人带马兜头罩住! “嘶律律——!” “啊!我的眼睛!!” “咳咳咳!!” 剧变陡生! 石灰粉扑入眼鼻,战马瞬间发狂,不顾骑手控制,惊惶嘶鸣,人立而起,疯狂打转冲撞! 马背上的死士惨嚎一片,眼睛被灼烧,剧痛钻心,涕泪横流,根本无法视物冲杀! 原本严整的冲锋阵型,顷刻乱成一锅沸粥! “连弩队!放!”秦红梅冰冷的声音如同催命符咒! “嘣嘣嘣嘣——!” 林间弩机震响! 一支支三棱透甲弩箭带着凄厉尖啸,穿透石灰雾,狠狠钉入混乱挣扎的黑衣人身体! “呃啊!” “噗通!” 惨叫声、坠地声不绝于耳! 弩箭穿透力极强,一箭往往带走一命。 石灰雾中人影如同被割的麦子接连倒下。 那领头的死士头目武功最高,反应极快。 石灰扬起的刹那,他猛闭气,一刀劈向旁边惊马的同伴借力扭转方向,试图冲出死亡雾区。 即便如此,手臂肩头仍被两支弩箭擦过,带出血花! “想跑?!”秦红梅眼神一厉,连弩抬起,锁定那显眼身影! “嘣!嘣!嘣!” 三支弩箭成品字形,撕裂空气,直取后心! 头目也是狠人,听风辨位,猛地侧身翻滚下马!快如鬼魅! “噗嗤!噗嗤!”两支弩箭深深扎进战马后臀,马惨嘶倒地。 第三支擦着他头皮飞过,带走了半片蒙面黑巾! 他狼狈翻滚,脸上火辣辣地疼,眼神却更凶戾。 死死瞪了秦红梅方向一眼,知道事不可为,毫不犹豫,一个鹞子翻身,手脚并用如壁虎般窜入陡峭山壁乱石中,几个起落,消失无踪。 石灰粉渐渐飘散,留下满地狼藉。 横七竖八的尸体,受伤哀鸣的战马,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石灰的呛人气味,还混杂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追!”苏定方提刀就要搜山。 “穷寇莫追!小心埋伏!”李恪沉声喝止。 他扫过战场,眉头紧锁。 这些死士来得快,死得更快,连个活口都没? 东宫的人嘴这么严? 电视剧里反派临死还吐点东西呢! 不对劲! “检查尸体!特别是嘴里!”李恪脑中电光一闪,厉声道。 死士牙里藏毒! 士兵立刻翻检。 很快有人惊呼:“殿下!这人牙关紧咬,掰不开!” 李恪大步过去。 一个胸口中箭、还剩半口气的黑衣人双目圆睁,牙关死死咬合,嘴角渗着黑血。 “让开!”一个虚弱却异常冷静的声音响起。 长孙雨在医护搀扶下,艰难地走了过来。 她脸色惨白,额角全是冷汗,走动显然牵动了伤口,痛得厉害,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垂死的黑衣人。 “雨娘!你…”李恪想让她回去。 长孙雨摇头,示意医护扶她蹲下。 她伸出未伤的左手,手指异常稳定,精准捏住黑衣人下颌关节两侧。 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巧劲,同时另一只手的银簪尖端,闪电般探入对方紧咬的齿缝,猛地一撬! “咔嚓!”轻微脆响,像是牙齿碎裂。 一粒黄豆大小、蜡封严实的黑色小丸,随着撬开的牙关和一股黑血,滚落出来,掉在冰冷泥地上。 长孙雨用银簪小心拨弄蜡丸,凑近闻了闻,眉头紧锁:“殿下…是剧毒!见血封喉!他们…根本没想留活口!”她声音带着痛楚的喘息。 李恪看着地上那粒致命毒丸,再看看长孙雨因剧痛微颤却专注的侧脸,心头像打翻了五味瓶。 这丫头…对敌人是真狠! “仔细搜!看这些死人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惊喜’!”李恪冷声下令。 线索绝不能断! 士兵再次翻检。 很快,一个士兵从被撬嘴的死士贴身衣襟内袋里,摸出一个油纸仔细包裹的、扁扁的小东西。 “殿下!有东西!” 油纸层层剥开。 里面并非书信,而是一枚小巧玲珑的上好羊脂白玉坠。 玉坠雕工精美绝伦,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鸾鸟,线条流畅,栩栩如生,透着宫廷御制的华贵。 在鸾鸟翅膀内侧一个极隐蔽的角落,用细若蚊足的刀工,刻着一个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 李恪接过玉坠,凑到眼前,凝神细看。 那细微的刻痕,赫然是一个娟秀的—— “媚”! 李恪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比刚才面对箭雨死士时更甚百倍! 武媚娘?! 她的手,竟已悄无声息地伸到了这里?! 那个将来要当皇帝的女人… 李恪捏着玉坠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第125章 九成宫迷雾 “走!”李恪再无犹豫。 他攥紧玉坠,硌得掌心生疼。 队伍沿着陈仓道,急驰扑向长安。 马蹄踏在水泥官道上,沿途驿站无人敢拦,驿丞们脸色煞白,麻利备好最强壮的马匹。 长安在望! 李恪的心沉得更深。 越近权力中心,无形的压力越重。 李世民病危的消息像巨石压着他。 队伍在岔路口毫不犹豫转向西北。 皇帝的銮驾不在太极宫,在三百里外的九成宫避暑行宫! 那里才是风暴眼! 第五日黄昏,巍峨的九成宫山门出现在地平线上。 夕阳给它镀上一层不祥的金红。 然而,山门紧闭! 宫墙上,甲胄鲜明的羽林军士兵如钉子肃立,兵刃反射寒光。 肃杀之气隔老远就能感受到。 “吁——!”李恪猛勒住几乎力竭的战马,战马长嘶停下。 身后队伍骤停,只有粗重喘息在山道回响。 “殿下…”苏定方驱马上前,看着紧闭宫门和墙头林立的刀枪,脸色难看,“宫门…落锁了!” 李恪眯眼扫视宫墙。 墙下本该警戒的岗哨,竟收拢到宫门附近,刀出鞘,弓上弦。 这不是护卫,是封锁! 妈的,防贼呢?防他这个奔丧的儿子? “叫门!” 一名嗓门洪亮的亲兵打马上前高喊:“吴王殿下奉旨返京!速开宫门!” 声音在山谷回荡。 宫墙上沉寂片刻,一个身披明光铠、红缨头盔的将领出现在垛口后。 他居高临下扫视,面无表情抱拳:“末将羽林军中郎将常何,参见吴王殿下!宫门已落锁,依太子殿下谕令,无令不得擅开!请殿下在此稍候,待末将禀报太子!” “太子谕令?”李恪眼神瞬间冻死人,他一夹马腹冲到宫门下,死死盯着常何,“本王奉的是父皇的八百里加急!父皇病危!你让本王在宫门外‘稍候’?!” 常何被那刀锋般的目光逼视,心头一凛,硬着头皮道:“殿下息怒!末将职责所在,只奉太子手令!请殿下莫要为难!” “职责?”李恪怒极反笑,“你的职责是护卫陛下!陛下病危,本王奉旨探视,你却挡我在外!常何,你到底是陛下的羽林军,还是东宫的私兵?!” 这话如重锤砸在常何和所有羽林军心上。 宫墙上传来不安的骚动。 常何脸色变了变,咬牙道:“殿下!请勿强闯!否则…刀箭无眼!” 话音落下,宫墙上响起一片弓弦绞紧声! 闪着寒光的箭镞齐刷刷对准李恪! 气氛绷到极致! 苏定方、秦红梅等人脸色剧变,手按刀柄。 亲兵瞬间涌上将李恪护在中心,举起盾牌!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殿下…”秦红梅声音发紧。 强攻宫门形同谋逆!损失必重! 李恪死死盯着宫墙,胸膛起伏。 硬闯是下策! 攻城要梯子…水泥!水泥! 一个疯狂的念头劈进脑海! “杜明月!”李恪猛地回头,声音嘶哑决绝,“火器营!把剩下的水泥!全扛过来!快!” 杜明月一愣,眼中爆出光彩!他明白了! “喏!”他大吼招呼火器营士兵,七手八脚将马背上仅剩的几大袋油布包裹的水泥粉卸下。 “堆!在宫墙根堆出一道斜坡!要快!石头垫底,水泥和土往上糊!快!”李恪咆哮。 命令匪夷所思! 苏定方和秦红梅懵了。 堆斜坡爬三丈高墙?怎么可能?! 火器营士兵对李恪盲目信任,二话不说行动。 附近石块被搜集,有人用刀鞘撬冻土块。 士兵像疯狂工蚁,将石块、冻土拼命往墙根堆砌! 宫墙上常何和羽林军看傻了。 不撞门不爬梯,玩泥巴? “他们…在干嘛?”一个士兵低声问。 常何心头涌起不安,厉喝:“吴王!意欲何为?!速速退去!否则放箭了!” 李恪不理,死死盯着那道迅速“长高”的、由石块冻土水泥堆成的粗糙斜坡。 士兵挥汗如雨,将最后水泥粉混泥土水疯狂涂抹。 水泥遇水凝结,提供支撑! “不够高!再加!”李恪心急如焚。 “殿下!没石头了!土冻得太硬!”杜明月抹着泥浆喊。 “拆马车!”李恪吼出来,“车板、车辕,所有能拆的木头,全垫上去!” 秦红梅和苏定方一咬牙:“拆!” 士兵七手八脚拆下马车部件当木料,一层层架在斜坡上,用剩余水泥浆糊住缝隙! 这临时拼凑的“攻城梯”,歪歪扭扭,简陋无比,但高度肉眼可见地接近宫墙顶! 宫墙上常何彻底慌了! “放箭!快放箭!阻止他们!”他失态尖叫。 “咻咻咻——!”箭雨倾泻而下!目标变成斜坡上的士兵! “举盾!护住!”苏定方目眦欲裂,带亲兵冲上斜坡下方,用身体和盾牌组成屏障! “笃笃笃!”“呃!” 有士兵中箭闷哼倒地,但后面的人立刻补上,咬着牙继续堆! 血水混入泥浆! “成了!殿下!够着了!”杜明月满身泥血,站在摇摇晃晃刚够到墙顶的斜坡上嘶吼! “苏定方!红梅!跟我上!”李恪眼中骇人光芒爆射,抽刀第一个踏上沾满血泥的斜坡! 陡峭湿滑,脚下土块碎石簌落,他手脚并用疾冲! 苏定方和秦红梅紧随,带数十精锐亲兵奋力攀爬! 宫墙羽林军大乱! 从未见过这种攻城!弓箭威胁大减,恐惧攫住他们! “拦住!挡住!”常何声嘶力竭拔刀冲来。 李恪第一个攀上垛口!如猛虎出闸,横刀带着积攒的怒火狠狠劈向阻拦士兵! “滚开!” 刀光一闪,士兵兵器磕飞,踉跄后退! 李恪跃身稳稳落上宫墙! 苏定方、秦红梅等人紧随跃上! “挡我者死!”李恪浑身浴血(多是他人的),眼神如噬人凶兽扫视惊惶羽林军。 那尸山血海杀出的煞气,让养尊处优的禁卫心惊胆寒,不由后退! 常何脸色惨白,握刀的手发抖。 宫门封锁,彻底失败。 李恪不再看他们,目光投向宫墙内连绵殿宇。 父皇,就在其中! “去含风殿!”他低喝,带苏定方等人如猛虎下山,朝行宫深处皇帝寝殿狂奔! 沿途零星羽林军阻拦,皆被干净利落放倒。 含风殿外,灯火通明,气氛压抑。 殿门外同样布满披甲羽林军,戒备森严。 李恪一行人浑身血污、杀气腾腾冲到殿前广场,所有目光聚焦。 “站住!何人擅闯陛下寝宫!”尖利声音响起。 殿门台阶上,一个面白无须紫袍内侍监挡在门前,身后簇拥魁梧侍卫。 李恪懒得理他,目光如电穿透人群,钉向殿门内! 大殿灯火摇曳。 龙榻前,站着两人! 太子李治,身着明黄常服,腰间竟悬天子剑(象征监国),脸色紧绷,眼神复杂看着冲进来的李恪,手下意识按在剑柄上。 李治身侧,一个素雅宫装、身姿窈窕的女子,正端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小心翼翼用玉匙搅动,姿态恭谨温顺。 昏黄灯光映着她低垂侧脸,轮廓柔美。 正是武媚娘! 见李恪浴血煞神般闯进,李治明显吃惊,按剑的手更紧。 武媚娘搅药的手微不可察一顿,随即恢复流畅,只微抬眼帘飞快瞥了李恪一眼,眼神平静无波,深不见底。 “三…三哥?”李治声音带丝紧张,“你…怎么闯进来了?父皇需静养…” 李恪目光死死锁定龙榻上明黄身影。 李世民静静躺着,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呼吸微弱。 巨大悲痛和愤怒瞬间淹没李恪! 他无视李治,无视武媚娘药汤,一步踏前就要冲过去! “站住!”李治猛地拔剑出鞘半寸厉喝,“三哥!莫惊扰父皇!” 身后侍卫拔刀上前! 气氛紧张到极点! 苏定方秦红梅等人同时拔刀护住李恪! 大殿内刀光剑影,一触即发! 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在兄弟对峙。 无人注意,龙榻上,那毫无动静的李世民,搭在锦被外枯瘦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剑拔弩张的死寂中—— 一声微弱、沙哑、用尽全力挤出的声音,如游丝断断续续从龙榻传来: “恪…儿…” 李恪浑身剧震猛扭头! 李治霍然变色! 武媚娘搅药的手第一次明显停顿! 只见龙榻上,那紧闭双目的李世民,竟艰难睁开了一条缝! 浑浊眼珠吃力转动,最终缓慢地越过李治和武媚娘,落在浴血悲愤的李恪身上。 目光复杂——有微弱欣喜,有深沉疲惫,更有洞悉一切的悲凉。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注视下,这位曾威震四海、如今油尽灯枯的大唐天子,枯槁手指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抬起一点点,并非指向床边李治或武媚娘,而是遥遥指向了—— 殿门外!那个被羽林军阻挡在广场边缘、正伸脖子向殿内张望的身影! 那人影,赫然是闻讯匆匆赶来、一脸焦急惊愕的当朝司徒、国舅——长孙无忌! 李世民枯瘦嘴唇剧烈翕动,用尽最后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破碎充满恨意的字眼: “杀…此…獠…” 第126章 遗诏定风波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钉在殿门外伸着脖子、一脸懵的长孙无忌脸上! 长孙无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龙榻上那根指向自己的、枯瘦颤抖的手指,又对上皇帝浑浊却滔天恨意的眼睛。 巨大的恐惧笼罩!他想后退,想喊冤,喉咙却被死死掐住,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 “父皇?!”李治失声惊叫,脸煞白,按剑的手抖得厉害。 他懵了!父皇醒来第一句话,不是后事,不是社稷,是要杀…舅舅?! 武媚娘端着药碗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药汁溅到手背上烫出红痕也浑然不觉。 她飞快垂下眼帘,睫毛盖住了眼底翻涌的惊涛。 李恪的悲愤瞬间炸开!父皇最后的心愿! 他猛地扭头,目光狠狠盯着殿外失魂落魄的长孙无忌! “拿下!” “喏!”苏定方反应最快,吼声如雷! 他根本不管挡路的羽林军和太监,魁梧的身躯直扑过去! 秦红梅紧随其后,横刀已出鞘半寸! 殿门前的人被这杀气吓得魂飞魄散,慌忙闪避。 苏定方几步冲到长孙无忌面前,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吴王!你要干什么?!陛下病糊涂了!那是国舅!是司徒!”李治终于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噌”地拔出天子剑指向李恪,声音尖得变调,“你想造反?!” “父皇口谕!亲口所言!殿内所有人作证!”李恪寸步不让,眼神刮过李治惊惶的脸,“太子殿下是要抗旨,还是要包庇逆贼?!” “逆贼”二字砸得李治心头剧震。 他看看父皇那双死死盯着长孙无忌、充满恨意的眼,再看看杀气腾腾的李恪,握剑的手抖得更凶。 他明白,再拦,不仅坐实包庇,更可能掐灭父皇最后生机!这骂名,他背不起! 就在李治犹豫的刹那—— “噗——!”龙榻上,李世民身体猛地一弓,一大口深色粘稠的血狂喷而出,瞬间染红了明黄锦被! 他眼睛死死瞪着长孙无忌的方向,瞳孔里的光剧烈摇曳几下,彻底熄灭。 那只指向长孙无忌的手,无力垂落。 “父皇——!”李恪和李治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呼! 李恪扑到榻前,颤抖着手一探鼻息——冰凉! 巨大的悲恸将他吞没,眼前发黑,喉咙堵得发不出声,只能死死攥住父皇尚有余温的手。 李治的天子剑“当啷”掉地,踉跄后退,面无人色。 殿内死寂,只剩压抑的啜泣。 武媚娘第一个反应过来。“噗通”跪倒,药碗打翻在地。 她以额触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颤抖:“陛下…驾崩了!” 这一声如同丧钟! 殿内殿外,所有人齐刷刷跪倒,巨大的悲泣声席卷九成宫! 苏定方死死钳着烂泥般瘫软、面无人色的长孙无忌,看向李恪。 新皇未立,遗诏未宣,杀不杀? 李恪缓缓抬头,泪痕未干,眼神却已冰封般冷静锐利。 他深深看了一眼无声息的父皇,目光转向御案上那个紫檀木匣——里面装着玉玺,也必然装着决定帝国未来的遗诏。 他站起身,在所有人屏息注视下,打开匣子,取出一卷明黄帛书。 李恪深吸一口气,在死寂中,用清晰沉稳的声音宣读: “朕承天命…疾大渐,危笃不济…储贰之重,属在元良(指太子李治)…咨尔皇太子治,仁孝温恭,夙著睿哲…宜令所司备礼,于柩前即皇帝位…军国大事,不可暂阙。宗社所托,勋贤是寄…” 遗诏内容清晰传遍大殿。 李治听到自己名字,苍白的脸上恢复一丝血色,眼神复杂地看向李恪。 李恪声音陡然加重: “…然,吐蕃初定,根基未稳;朝堂暗涌,宵小未除。特命吴王李恪,总领军国机要,辅弼新君!加封天策上将,开府仪同三司,节制陇右、河西、安西诸道军马!赐丹书铁券,允其临机专断之权!十年之内,吐蕃若有异动,恪可代天征讨,先斩后奏!” “天策上将”四字一出,殿内响起压抑惊呼! 这曾是陛下登基前的尊荣,权柄之重,等同副君! 更别提节制西北军马和那“先斩后奏”的滔天权柄! 李治脸色瞬间又难看无比,嘴唇翕动,终究没敢出声。 武媚娘低垂的头颅下,眼中精光一闪。 李恪声音冷冽如冰,念出遗诏最后石破天惊的一句: “…司徒长孙无忌,结党营私,暗通敌国,构陷忠良,罪证确凿!着即褫夺一切爵禄官职,赐…鸩酒!即刻执行!以儆效尤!” 轰——! 赐死当朝国舅、顾命大臣?!如此决绝?! 长孙无忌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只剩身体筛糠般抖。 “不!不可能!定是你李恪矫诏!”李治失态尖叫,指着李恪的手直哆嗦。 李恪冷冷看他,将遗诏翻面——末尾,清晰盖着大唐皇帝传国玉玺的鲜红印记!还有李世民亲笔的朱砂御批! 那熟悉又刺目的字迹,狠狠拍在李治脸上! “玉玺在此!御笔亲批!太子殿下,要验看吗?!” 李治看着那鲜红玺印和父皇笔迹,像被掐住脖子,所有质疑堵在喉咙,身体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他明白了,大势已去!父皇最后时刻,不仅传位给他,更用遗诏给李恪套上利爪,也为大唐铲除了隐患!这骂名,他背不起! “来人!取鸩酒!”李恪不再看李治,目光扫向殿外。 殿内死寂,无人敢动。 一个虚弱却清晰的声音响起:“奴婢…去取。” 众人望去,只见在医护搀扶下、脸色惨白的长孙雨,挣扎着站起。 她目光平静得可怕,对李恪微微颔首,然后一步步,艰难却坚定地走向存放御毒的偏殿。 很快,长孙雨捧着托盘回来。 托盘上,一只白玉酒杯,盛着半杯清澈如水、散发淡淡苦杏仁味的液体。 她走到长孙无忌面前,屈膝,将托盘举到他面前。 声音平静无波:“阿耶,请…请上路。” 长孙无忌看着女儿平静的脸,看着那杯毒酒,最后一丝侥幸破灭。 他惨然一笑,老泪滚落。 完了,长孙家也完了。陛下用遗诏,为李恪铺路,也斩断了他所有根基! 他颤抖着伸出手,几乎握不住酒杯。 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无声息的李世民,眼中充满悔恨、怨毒和无尽悲凉。 猛地闭眼,将毒酒一饮而尽! 酒杯滑落,“啪”地摔碎在地。 长孙无忌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痛苦地蜷缩起来,喉咙发出“咯咯”异响,脸色迅速青紫。 几息之间,瘫倒在地,双目圆睁,气息全无。 一代权臣,毙命御前! 大殿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压抑啜泣。 血腥、药味和一丝苦杏仁气弥漫。 李恪看着长孙无忌的尸体,心中没有快意,只有沉甸甸的悲凉和巨大压力。 他深吸气,转身,面向龙榻,对着父皇遗体,缓缓地、无比郑重地跪下。 “父皇…儿臣…遵旨。”声音低沉沙哑,字字千钧。 他抬头,目光扫过脸色苍白、眼神复杂的李治,扫过跪伏在地、看不清神情的武媚娘,扫过噤若寒蝉的臣工侍卫。 遗诏已宣,逆贼已诛。 现在,该履行他“天策上将”的第一个职责——扶立新君! 李恪起身,走到御案前,双手捧起那卷沾血的明黄遗诏,转身,面对跪了满殿的人,朗声道: “先皇遗诏在此!太子李治,仁孝温恭,宜承大统!着即于灵前——即皇帝位!” 声音如洪钟,响彻含风殿,宣告一个时代落幕,另一个时代开启。 苏定方、秦红梅等人率先单膝跪地,抱拳高呼:“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所有人如梦初醒,连忙跟着叩拜,山呼万岁声如潮水涌起。 李治站在龙榻旁,看着跪倒的臣子,听着震耳的“万岁”,感受着手中天子剑的重量,五味杂陈。 他成了皇帝。然而至尊之位旁,却矗立着一个手握遗诏、节制诸军、权倾朝野的“天策上将”! 他下意识看向李恪。 李恪也正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沉甸甸的压力。 李治心头一紧,深吸气,努力挺直腰背,尽量沉稳道:“众卿…平身。”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李恪身上:“先皇遗诏,朕…谨遵!吴王李恪,忠勇无双,平定吐蕃,匡扶社稷,于国有不世之功!今加封天策上将,开府仪同三司,总领军国机要,辅弼朝政!更赐丹书铁券,允其临机专断之权!望皇兄不负先帝重托,不负朕之厚望!” 他正式确认了李恪骇人权柄! “臣,李恪!谢陛下隆恩!必竭忠尽智,以报父皇与陛下!”李恪抱拳躬身,声音铿锵。 就在这新旧交替、悲喜交加、暗流汹涌的时刻—— “报——!!!”一声凄厉嘶吼,伴着杂乱沉重的脚步声,猛地从殿外传来! 一名浑身浴血、甲胄破碎的传令兵,被两名羽林军搀着,连滚带爬冲进大殿! 他扑倒在地,扬起尘土,手中死死攥着一份染血的军报,声音嘶哑绝望: “凉州八百里加急!吐蕃残部联合吐谷浑!举兵二十万!猛攻凉州!凉州…告急!危在旦夕!!” 第127章 天策开府仪 “吐蕃…吐谷浑…二十万?!”李治刚缓过气的脸瞬间惨白,腿肚子发软,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身侧。 龙椅还没焐热,二十万大军就压境了?他本能地寻找主心骨。 满殿目光,齐刷刷钉在李恪身上。 天策上将!节制诸道军马!临机专断! 先帝遗诏的千钧重担,连同凉州的烽火,沉沉压上他肩头。 李恪深吸一口气,混杂血腥和药味的空气刺得肺疼。 他几步上前,从浴血传令兵手中夺过军报。 羊皮卷浸透血污,“二十万”、“合围”、“城破在即”几个词,烧红的烙铁般烫着眼皮。 二十万?吹牛不上税! 高原刚被打残,吐谷浑凑热闹还差不多!撑死十万顶天! 李恪心里门清,脸上凝重却半分不减。 数字能吹,凉州危在旦夕是真的! 他霍然转身,面向手足无措的李治,抱拳沉喝:“陛下!军情如火!凉州乃河西锁钥,不容有失!臣请即刻调兵驰援!” 李治连连点头:“准!皇兄…天策上将,一切调度,临机决断!务必解凉州之围!” “天策上将”四字咬得极重,是倚重,更是提醒——活儿是你的,锅也是你的! 李恪目光扫过殿内:“苏定方!” “末将在!” “点陇右精骑一万,一人三马!携‘神机’连弩十架,备足火药箭、石灰包!轻装简从,星夜疾驰!钉死凉州城头!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撑到大军赶到!” “得令!”苏定方战意勃发,转身冲出大殿,甲叶铿锵。 “秦红梅!” “末将在!” 李恪解下腰间刻虎金令抛去:“持我令符!赴河西大营!调府兵三万,步卒为主!沿途州县全力筹措粮草驮马大车!工坊水泥!有多少拉多少到凉州!稳扎稳打,接应苏定方,构筑防线!” “喏!”秦红梅攥紧令符,疾步而去。 一连串军令如齿轮咬合,干脆利落。 殿内惶惶不安的气氛竟被这雷厉风行压下半分。 李治看着李恪,眼神复杂难辨。 李恪这才转向李治,深深一揖,声音沉凝:“陛下!先帝厚恩,授臣天策上将,权柄过重,臣…惶恐不安,实不敢受!” 满殿死寂!连低着头的武媚娘都飞快抬了下眼皮。 “皇兄…这是何意?”李治懵了。 刚封的热乎职位,这就退?以退为进? 李恪抬头,目光坦荡:“陛下!天策上将,位同副君,乃先帝潜邸尊号。今陛下君临天下,此号若存,徒惹朝野猜疑,有损圣威,非社稷之福!臣恳请陛下收回此号!” 他语速加快:“然吐蕃新附,其心叵测,吐谷浑狼子野心,西北确需重臣坐镇!臣斗胆,请设‘安西大都护府’,统辖陇右、河西、安西军政!臣愿领此职,永镇西陲!” 大殿落针可闻。 聪明人全听懂了。 李恪把“天策上将”这烫手虚名扔了!换了个同样权柄滔天却更“实在”的安西大都护!还主动要求滚去边疆!远离长安这口权力沸锅! 傻子才留京城当靶子! 天策上将?听着威风,架火上烤! 去边疆,天高皇帝远,水泥管够,想怎么搞基建就怎么搞,不香吗? 李恪心里门儿清。这招以退为进,给足了新皇帝台阶,攥紧了实权,还能去干最擅长的事——搞建设! 李治眼神剧烈变幻。 李恪的识趣大大出乎意料,压在心头的巨石瞬间轻了大半。 “皇兄…”李治声音带着一丝放松的感慨,“忠贞体国,深明大义!朕…准奏!即日起,罢天策上将府!设安西大都护府,治所暂定凉州!吴王李恪,晋安西大都护,开府仪同三司,总制西北诸道军民,专事征伐!赐旌节符印,总揽西北军务!” “臣,李恪!谢陛下信任!必鞠躬尽瘁,永固边陲!”李恪郑重行礼。 成了!名分地盘到手,该干活了! 数日后,灞桥驿,寒风卷旗。 李恪一身戎装,身后是数百亲卫与装载文书、水泥样品的马车。 长孙雨裹着狐裘,脸色苍白却坚持随行。 李治率百官送行,场面盛大,透着疏离。 “皇兄此去,任重道远,珍重。”李治递上饯行酒。 “陛下放心。”李恪一饮而尽,目光扫过李治身后温婉垂首的武媚娘。 车马西行,烟尘滚滚。 马车内,长孙雨靠着软垫,望着窗外:“殿下…大都护,弃天策上将,远赴边关…值得?” 李恪替她掖好狐裘:“虚名累人。长安是火药桶,西北水泥管够。”他眼中闪过狂热的光,“凉州告急?正好!我要用水泥,在河西走廊筑一道让他们头破血流的墙!” 进入河西,景象骤变。 流民!拖家带口、面黄肌瘦的流民塞满官道! 田野荒芜,村落死寂。 李恪勒马,望着道旁麻木绝望的人群,眉头紧锁。 苏定方、秦红梅暂时稳住凉州,但修筑“水泥长城”需要庞大的人力! “杜明月!” “属下在!” “贴告示!安西大都护府令:河西流民,凡有劳力者,皆可应募!管饭!一日两顿干的!筑烽燧堡寨道路,按日结算工钱!铜钱!或等价的盐!告诉他们,修的是保家护土的墙!修好,就有活路,有太平!” 杜明月眼睛一亮:“妙!殿下!流民怕饿死,管饭给钱还给盐!高原缺盐如命,这招釜底抽薪!” 他立刻招呼文书去办。 盖着鲜红大印的告示贴满沿途。 消息在流民中炸开。 “听说了吗?新大都护招工!管饭!给钱!给盐!” “真的?安西大都护府大印!错不了!” “给盐?娃多久没尝咸味了!去!必须去!” 麻木的人群燃起微弱的希望之火。 无数流民掉头,拖家带口,逆着兵祸方向,朝凉州、朝招募点汇聚。 李恪驻马高坡,看着官道上越来越庞大的人流,心稍定。 有人,就有希望。 “殿下,”长孙雨不知何时下了车,走到他身边,脸色苍白,眼神清亮,“用盐募流民,既解人力之困,又断吐蕃私盐财路…一箭双雕。只是…盐从何来?朝廷调拨不易。” 李恪嘴角勾起狡黠的笑:“谁说用官盐?吐谷浑青海湖边,白花花的上好青盐,跟沙子一样没人要,暴殄天物!”他眼中闪着资本家的光,“已让红梅派人‘洽谈’了。茶叶、布匹、铁锅,换他们的盐!低价收,平价供工程边市。断了吐蕃私盐,抬高原盐价!看他们拿什么养二十万大军!” 长孙雨看他眼中熟悉的神采,忍不住莞尔,却牵动肩伤,轻吸口气。 “伤口疼了?”李恪紧张扶住。 “没…”长孙雨摇头,话未出口,一阵强烈恶心涌上喉头,她猛地捂嘴侧身干呕起来,脸色惨白。 “雨娘!”李恪心提到嗓子眼。 杜明月皱眉上前:“长孙娘子,容属下看看?”他示意长孙雨伸手。 长孙雨虚弱伸手。 杜明月三指搭脉,凝神细诊。 片刻,他眉头紧锁又骤舒,眼中闪过惊愕,旋即凝重。 他抬头看紧张的李恪,又看虚弱的长孙雨,欲言又止,表情古怪。 “明月!到底如何?”李恪急问。 杜明月深吸气,凑近李恪,声音激动而郑重,低若蚊呐: “殿下…长孙娘子…这是…喜脉!已近两月!” 李恪如遭雷击,僵立当场,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喜脉”二字。 喜脉?! 近两月?! 逻些城那时?!在她重伤昏迷之前?! 狂喜海啸般淹没他! 紧随而至是更深的恐惧!她重伤未愈,一路颠簸…还有那该死的毒箭! 他猛地看向长孙雨。 她也听到了,整个人呆住,一只手无意识抚上平坦小腹,苍白脸上先是茫然,继而涌起难以置信的、混杂巨大惊喜与深深忧虑的复杂神色。 第128章 胎动安西雨 “喜脉”两个字震得李恪脑子嗡嗡响。 他僵在原地,眼珠子死死盯住长孙雨按在小腹的手,又猛地转向杜明月那张严肃的脸。 一股滚烫的狂喜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要当爹了!在逻些城那场血战之前,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像野草一样顽强的姑娘,已经悄悄怀上了他们的骨肉! 可这欢喜刚冒头,就被冰冷的恐惧狠狠攥住。 逻些城的毒箭!她重伤昏迷!千里颠簸!风沙!血腥气! 她身子这么虚,怎么扛得住? “雨娘!”李恪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小心扶住长孙雨微颤的肩膀,嗓子都劈了,“感觉咋样?哪难受?肚子疼不疼?” 他慌得像个新兵蛋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长孙雨脸上还带着惊愕,但那双清亮的眼睛已经沉淀下来,漾着温柔和一股子韧劲儿。 她轻轻摇头,冰凉的手按住李恪紧张的手背:“殿下…没事…刚才有点恶心…好了。” 她低头看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嘴角忍不住弯起一点柔和的弧度,“他…很乖。” 杜明月赶紧凑近,压低声音:“殿下,娘子脉象虽弱,根基还算稳,胎气初凝。只是…重伤初愈,气血大亏,加上这一路折腾,这胎比常人凶险十倍!必须静养!半点操劳忧心不得,更不能颠簸震动!” 静养?李恪心里苦笑。 看看城外拖家带口的流民,看看远处烽火台上的狼烟,再看看怀里这倔姑娘,静养?做梦呢! “走!立刻回凉州!”李恪斩钉截铁,半扶半抱着长孙雨塞回马车,“慢点!走稳!” 他厉声下令。杜明月紧跟着跳上车辕,寸步不离。 凉州城,安西大都护府临时行辕。 气氛沉得像灌了铅。 苏定方和秦红梅在议事厅等着,两人脸上都挂着连日苦战的疲惫。 “殿下!”苏定方见李恪扶着长孙雨进来,立刻起身抱拳,嗓子沙哑,“凉州暂时守住了!吐蕃和吐谷浑的杂碎攻城没占到便宜,退后二十里扎营。但人多,围着不打,专派小股骑兵骚扰粮道,想耗死咱们!更要命的是…”他眉头拧成疙瘩,“军中…爆发瘴热了!” “瘴热?”李恪心一沉。 这玩意儿在古代就是阎王爷! 秦红梅脸色铁青:“是。流民扎堆,水源不干净,天又暖了,湿气重。不少兵士和民夫开始发烧、打摆子、上吐下泻!几天功夫倒下一大片!军医熬的药下去,屁用没有!再这样,不用敌人打,咱们自己就先躺下了!” 李恪小心扶着长孙雨在加了软垫的椅子上坐好,自己才坐下,眉头紧锁。 他懂点现代常识,这“瘴热”八成是疟疾之类。青蒿素?那是几百年后的事!【柳树皮!水杨酸!退热镇痛!死马当活马医吧!】他脑子里猛地闪过这念头。 “立刻派人!去城外河边,砍柳树!剥树皮内层,越多越好!”李恪下令。 苏定方和秦红梅都愣了。砍柳树?树皮?治瘴热? 但苏定方没二话:“喏!末将亲自去!” “还有,”李恪补充,“让军医把树皮捣碎,拿醋泡!泡出浓汁!给发烧的灌下去!先试试!” 长孙雨安静听着,眉头微蹙。听到“柳树皮醋汁”,她若有所思。 长孙府后院长大的经历,让她见过不少偏方,也懂点药性。 “殿下,”她轻声开口,声音虚弱却清晰,“柳树皮辛散苦燥,醋能行气活血,或可退热。但瘴热根在湿热秽气入侵,单退热不够。妾身…幼时见府中老仆用艾草、苍术、菖蒲焚烧烟熏,或佩戴香囊,可避秽浊,或可一试?” 李恪眼睛一亮!消毒!环境干预!靠谱! “红梅!照办!”李恪精神一振,“大量收集艾草、苍术、菖蒲!在军营和流民堆里烧!缝香囊,装药草,人手一个!还有,严令所有人,必须喝煮开的水!饭前便后洗手!违令重罚!” 他差点把现代防疫口号秃噜出来。 “喏!”秦红梅虽觉“洗手”奇怪,但领命就走。 议事厅安静下来。 李恪看着长孙雨苍白的脸:“雨娘,去歇着,杜明月说了,你得静养…” 长孙雨轻轻摇头,目光落在桌上一小碗捣碎的柳树皮渣上:“殿下,我不累。这醋汁光泡,药力慢。我想试试熬煮浓缩,或加点别的药配伍,或许更好。” 她眼中闪着固执的光,那是医者的本能,也是一个母亲想守护腹中骨肉的决心。 李恪叹气,知道劝不住:“明月!你全程跟着!娘子只动嘴!捣药熬煮的力气活,你或找别人干!累着她一点,我找你!” “属下明白!”杜明月肃然领命。 凉州城内外顿时成了大工地和防疫场。 城外,苏定方带骑兵巡弋戒备。秦红梅指挥流民,沿着祁连山北麓草原边缘,狂挖一条又宽又深的防火沟! 李恪的意图赤裸裸:你想烧草场逼我退?我先挖沟隔断! 同时,流民们挥汗如雨,用水泥石块加固城墙,修烽燧堡垒。管饭给盐!一道简陋却坚固的“水泥长城”雏形,在祁连山下疯长。 城内,药草日夜焚烧,浓烟弥漫。兵士民夫腰挂香囊。 长孙雨不顾反对,在杜明月搀扶下,拖着病体在制药房忙碌。指挥人手将柳树皮反复醋泡、熬煮、过滤、浓缩,加入甘草、生姜调和,最终熬出一种深褐色、气味冲鼻但退热效果更好的浓缩药汁。 这药汁救回不少高热病人,军中士气一振。 坏消息还是来了。 “报——!”斥候满身烟尘冲进来,“大都护!吐谷浑骑兵绕道祁连山南麓,在上风处放火了!火借风势,烧着山脚草场!正朝咱们防火沟扑来!浓烟遮天!” 议事厅气氛骤紧。 “来了!”李恪霍然起身,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放火!红梅!沟挖得怎样?” “回殿下!”秦红梅语速飞快,“主沟通了!宽两丈,深一丈五!关键地段水泥加固了内壁!不是火龙卷,应该能挡住!但…火太大,浓烟滚滚,风向不利!沟这边的人马流民,怕是要被烟呛死!” 浓烟!这才是杀手! “传令!”李恪断喝,“沟内所有人!湿布捂口鼻!就近取水泼湿身子!没湿布,用湿泥糊脸!不许乱跑!坚守岗位!等火头过去!” 命令飞传。 李恪和苏定方、秦红梅冲上城楼。只见祁连山南麓方向,浓烟如巨魔升腾,半边天都黑了!炽烈火光在浓烟底部翻滚,借着猛烈的西风,直扑凉州,扑向那条新挖的防火沟! 空气里满是呛人的焦糊味和灼热气浪。 城下顿时乱成一团。撕衣襟沾水的,趴地糊泥巴的,咳嗽呼喊,恐惧蔓延。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却疲惫的声音,透过李恪临时捣鼓的铁皮喇叭,在城门楼上炸响: “安西大都护府令!”长孙雨在杜明月搀扶下,竟也登上了城楼!小腹微隆,脸色苍白,身子却挺得笔直,声音清晰传遍城下,“凡死守防火沟不退者!凡扑灭零星火头者!事后,凭工牌,每人额外领三份‘安西驱瘴药’!此药退瘴热,保家人平安!” 驱瘴药!救命的药!三份!救自己!救家人! 城下的混乱像被掐住了脖子。 想退缩的流民,看着越来越近的恐怖火墙浓烟,又死死攥住能换药的工牌,眼里猛地爆出凶光! “捂严实!别乱!” “水!泼水!把沟边草浇透!” “为了药!为了娃!拼了!” 求生的本能和对“驱瘴药”的渴望,压倒了恐惧。 无数身影顶着扑面而来的热浪和呛死人的浓烟,拼命往防火沟边的土上泼水,用简陋工具扑打随风飘来的火星。 那条水泥和人力筑起的深沟,成了最后的防线! 火墙狠狠撞上防火沟!烈焰舔舐沟壁,噼啪爆响,浓烟吞噬了沟这边! 热浪烤得人皮肉生疼,喘不过气。但那宽深的沟和提前浇湿的沟壁,死死挡住了火头!火魔只能在沟对面咆哮! 城楼上,李恪看着下方烟火中死扛不退的身影,又看看身边扶着城墙、脸色惨白却眼神如铁的长孙雨,心头滚烫。 是她的“驱瘴药”,稳住了人心!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才熄。 防火沟成功阻断了火势,保住了草场和工事。不少人被烟熏伤,但伤亡远小于预期。 李恪兑现承诺,由长孙雨亲自监督,分发浓缩的“安西驱瘴药”,赢得流民一片感激涕零。 凉州危机暂缓。但李恪清楚,硬仗在后头。他需要更稳定的水源和粮道。 这天,他带着小队亲卫,顶着烈日巡视凉州西北戈壁,想找找新水源。 黄沙漫漫,热浪扭曲视线。 前方斥候快马奔回,声音惊疑:“大都护!前面…有个小绿洲!边上…有人!穿着…像是前隋的破皮甲!” 前隋?皮甲? 李恪心头猛跳!隋朝亡了三十多年了!这鬼地方还有前隋的兵? 他打马疾驰。果然,一小片胡杨林环绕的水潭边,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影,正警惕地握着木矛石斧。身上破烂皮甲,样式正是前隋边军! 更让李恪震惊的是,为首一个白发老者,看到他身上的唐军铠甲和旗帜,非但不怕,反而颤巍巍上前,浑浊老眼滚下热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层层包裹、看着就年代久远的卷轴,用嘶哑干涩、带着浓重河西方言的汉话,激动大喊: “将军!是王师吗?!终于…等到了!小老儿…是前隋玉门关戍卒之后!祖上…传下此物!说是…敦煌的命脉!献…献给将军!” 第129章 大漠水经注 李恪翻身下马,几步冲到老者面前,眼神死死盯住那油布包裹:“老人家,此话当真?” 老者双手抖得厉害,一层层剥开磨得发黑的油布。 里面,赫然是一卷硝制过的厚羊皮!皮子泛黄卷边,透着古老。 “将军请看!”老者小心展开一角。 戈壁正午的阳光刺眼,李恪看清了上面墨线勾画的复杂地形——沙丘、山脉走向,还有地下蛛网般的虚线!密密麻麻的古篆小字里,“伏流暗渠”、“坎儿井道”、“导引潜龙”几个字异常醒目! 坎儿井!李恪心头猛跳! 后世新疆那套引雪山融水的“地下长城”!他只在书和纪录片里见过!这竟是隋末唐初敦煌的生命线图!无价之宝! “老人家快起!”李恪一把扶住要跪的老者,声音发紧,“此图……无价!你们……怎么守住的?” 老者抹泪哽咽:“小老儿祖上,是前隋玉门关戍卒。大业末年,天下大乱,关隘失守……祖父带着几个同袍,护着这图逃命,躲进这处先祖探水源找到的隐秘绿洲……靠这点泉水、打猎、采沙枣,一代代守着图,就盼王师重临,献图引水,复通敦煌故道啊!” 老者身后,几个同样褴褛却眼神坚毅的汉子单膝跪地:“吾等皆前隋戍卒之后!愿献图,重归王师!” 敬意涌上李恪心头。 几十年坚守,几代人等待,只为守护故土生机!他郑重接过沉甸甸的羊皮图卷,用力点头:“好汉子!从今日起,你们就是大唐安西大都护府的子民!护宝之功,本都护定奏明朝廷,重重有赏!你们的祖辈,是大唐的英雄!” “谢将军!”众人泣不成声,终于等到了归家! 李恪立刻召集苏定方、秦红梅和工部老吏,在水潭边将羊皮图完全展开。 阳光下,繁复精妙的地下水利网清晰无比。 “殿下,此图玄奥!”一老吏皱眉,“地下暗渠深埋沙石,如何挖?竖井如何定位?稍有不慎,白费功夫!” “不怕!”李恪眼中闪着光,“图在,方向就有!我们有水泥!图上坎儿井是土石,年久必渗漏淤塞。我们用水泥衬渠壁,浇竖井!坚固耐用,防渗漏,保水源!”他指着图上一处关键点:“老人家,这几处‘龙首’(水源)还在吗?” 老者忙点头:“在!祁连山雪水融流还在!只是出口被流沙埋了些,水流小了。” “好!”李恪拳头一握,“杜明月!立刻飞鸽凉州!命工坊所有匠人,全力赶制水泥预制板!按我上次画的模板!越多越好!火速运来!” “苏定方!你带人,保护老丈和壮士,按图索骥,找到最近被埋的竖井口!清理出来!沿暗渠走向,隔段打标记桩!为后续定位!” “秦红梅!你组织人手!从流民和归附戍卒中挑精壮!告诉他们,挖渠引水,功在千秋!工钱加倍!管饱饭!水渠通到哪,屯田开到哪!将来,人人有地种!” 命令一下,绿洲活了。 苏定方带人骑骆驼深入戈壁寻井。秦红梅热火朝天招人备工具。李恪带着工部老吏和识字的戍卒后人,围图推敲细节,用石灰在沙地上画草图。 几天后,骆驼队吭哧吭哧运来第一批水泥板。 苏定方也传回好消息:最近的竖井口找到了!清开流沙,井下果然有隐约水声! “开工!”李恪一声令下,沉寂戈壁响起开凿号子! 在戍卒后人精准指引下,第一口竖井位置确定。 流民们挥锹抡镐,挖开砂砾层。挖到深度,匠人指挥将预制水泥井圈吊下去,严丝合缝拼接,速凝水泥砂浆填缝。一个坚固、规整、内壁光滑的竖井,如同大地新生的眼睛,迅速成型! 接着是更难的暗渠开挖,需精确走向和坡度。 戍卒后人用祖传经验配合图纸,简陋的“悬锤取直”、“水面找平”艰难指引方向。挖一段土方,立刻铺水泥预制板做渠底渠壁,拱形板盖顶,水泥砂浆抹缝。一条条深埋地下的水泥“人造暗河”,顽强向远方延伸! 水,是戈壁的生命。 当第一条水泥暗渠连通清理修复的古水源“龙首”,冰凉清澈的祁连山雪水,沿着光滑坚固的水泥渠道,汩汩流淌,注入新竖井,再流向远方暗渠时,工地爆发出震天欢呼! “水!水啊!” “活了!地活了!” “神渠!水泥神渠!” 水流过处,枯木逢春。 戍卒后人看着祖辈守护的图纸化为现实,清泉重流干渴土地,激动得热泪盈眶,朝着长安方向虔诚跪拜。 李恪趁热打铁,在绿洲和水渠沿线规划屯田。 他带来的宝贝——土豆,派上大用场!这耐旱高产不挑地的作物,简直是戈壁救星!在戍卒后人和流民惊奇目光中,一块块被水泥暗渠滋润的沙地被开垦,切好的土豆块埋下。 “殿下,这……土疙瘩真能长粮食?”一个叫赵老四的归化戍卒后人,蹲在地边,看着光秃秃沙地,满脸不信。 李恪神秘一笑:“老四,等着瞧。两三个月,保管你惊掉下巴!出力多的,都能分到这‘沙金蛋’的收成!” 日子飞逝。 水泥暗渠如大地血脉,在戍卒后人指引和流民汗水下,顽强向敦煌推进。绿洲屯田里,土豆苗破土而出,在雪水浇灌和戈壁烈日下,郁郁葱葱。 这天,几匹快马从敦煌方向疾驰而来,是秦红梅的传信兵。 “报大都护!秦将军已抵敦煌城下!吐谷浑一部闻风先遁!敦煌守军开城归附!秦将军正清理城防,按图寻城郊古坎儿井遗迹,准备接应水道!” “好!”李恪大喜,敦煌收复,计划成大半! 他正想去看看土豆,苏定方拎着一个被捆结实、穿吐蕃牧民服、眼神凶狠的汉子走来。 “殿下!抓个吐蕃探子!这厮躲沙丘后,拿炭笔画咱们屯田和……那些绿苗苗!”苏定方扔下卷粗糙羊皮,上面歪歪扭扭画着绿洲、水渠和旺盛的土豆田。 吐蕃探子虽被俘,却死死盯着风中摇曳的翠绿,嘴里激动念叨吐蕃语,眼中满是震惊和疯狂的贪婪。 李恪看着那眼神,心里冷笑。 土豆瞒不住了。这高产作物对缺粮的高原,冲击力比十万大军还恐怖! 他正想审问,杜明月一脸古怪跑来,手里捏着几根刚拔的土豆秧苗,下面挂着鹌鹑蛋大小、圆滚滚的土豆! “殿下!快看!”杜明月声音发颤,“才种下多久?下面结果了!还小,可这长速……吓死人!” 李恪接过秧苗,看着小土豆,心里了然。 戈壁强日照和温差,加上雪水,大大缩短了土豆生长期!“好!好得很!”他把小土豆亮给苏定方和吐蕃探子,“告诉他们!这‘沙金蛋’,就是大唐赐予归化之民的祥瑞!有水渠,就有粮仓!” 吐蕃探子瞪着那从未见过、长在土里的圆果实,眼珠几乎瞪裂,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 这时,赵老四押着一个穿西域商服、满脸风霜、眼神阴鸷的中年人走来。 “将军!抓个可疑‘商人’!这厮带几个伙计,说是贩丝绸,老在水渠竖井口转悠!在他伙计骆驼褡裢里……搜出这个!”赵老四将一个沉甸甸油布包重重摔地上。 油布散开,露出几大块用麻绳捆扎的黑乎乎火药!还有引燃的火绳! 有人想炸渠!李恪瞳孔一缩,猛地看向那“商人”。 对方虽低头用头巾遮脸,但那鹰钩鼻轮廓和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让李恪瞬间认出这个“老熟人”! “禄东赞!”李恪声音冰寒,“烧不死我,就来炸命脉?你这阴魂,该散了!” 第130章 商队爆破案:将计就计 被赵老四死死按住的“商人”身体一僵,缓缓抬头。 头巾滑落,露出那张李恪在逻些城头见过的、如今却布满风霜和怨毒的鹰钩脸。正是吐蕃大相禄东赞! 他死死盯着李恪,喉咙里发出嘶笑:“吴王…李恪!好眼力!可惜…晚了!” 李恪没理他,目光扫过地上那几大块黑火药和引火绳,心头怒火和冰冷算计同时翻腾。 炸我的命根子?行,让你炸个够本!他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冷笑。 “晚了?禄东赞,你这阴沟老鼠,也配在本都护面前说晚?”李恪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烧草场不成,就想着炸水渠?松赞干布知道你这点出息吗?” 禄东赞脸色狰狞:“李恪!你毁我吐蕃根基!此仇不共戴天!今日失手,是我时运不济!要杀要剐,随便!但你别得意!二十万大军就在祁连山下!凉州早晚是我们的!你这水渠,早晚变黄沙下的枯骨!” “哦?是吗?”李恪蹲下身,捡起一块黑火药掂了掂,“成色还行。偷学我大唐火器营的皮毛?啧,偷来的就是偷来的,劲不够大啊。” 禄东赞瞳孔一缩,冷哼一声扭过头。 李恪对苏定方使个眼色。 苏定方会意,立刻带人将禄东赞和他那几个被擒的“伙计”拖下去严加看管。 “殿下,这老贼如何处置?”秦红梅看着火药,心有余悸。 “处置?”李恪嘴角勾起冷酷又狡黠的弧度,“这么好的‘礼物’,当然要物归原主!还得…加点料!” 他立刻召集核心将领和杜明月、赵老四在军帐中密议。 “禄东赞想炸水渠,是冲着断我命脉来的。这说明什么?”李恪目光扫过众人,“说明吐蕃和吐谷浑联军,最怕我们站稳脚跟,怕水渠通到敦煌,怕戈壁长出粮食!他们耗不起!” 众人点头。 “所以,”李恪眼中寒光一闪,“他们一定在等!等禄东赞炸渠成功的信号!一旦渠毁水断,他们立刻就会猛攻,趁乱拿下凉州,甚至直扑敦煌!” “殿下是想…将计就计?”苏定方眼中冒出精光。 “不错!”李恪手指戳在沙盘上,“禄东赞不是带了火药吗?我们给他换点‘好东西’!明月!” “属下在!” “立刻去找!颜色、块头跟这黑火药差不多的东西!石灰粉!磨细的砂土!剩下的干水泥粉调成块!要像!气味想法子遮掩!引火绳留着,到时候接上咱们的!”李恪语速飞快。 “明白!以假乱真!”杜明月转身就去办。 “红梅!” “末将在!” “你带一队精锐斥候,换上吐蕃牧民衣服,押着禄东赞一个‘伙计’,带上调包好的‘假火药’,按原计划去指定的竖井口!做出鬼鬼祟祟的样子!到了地方,把‘假货’安放好,引火绳布设好,做出准备引爆的架势!然后…留个人盯着,看吐蕃大营动静!”李恪眼中闪着猎人般的光。 “喏!保证演得像!”秦红梅领命。 “老苏!”李恪看向苏定方,“等红梅那边信号一到,确认吐蕃大军有异动,你立刻带上所有能调动的骑兵!一人双马!把库房里修城墙的桐油、火油全带上!还有火器营剩下的火药箭!目标——吐蕃大营后方的草料场和辎重营地!给我狠狠地烧!” “殿下放心!”苏定方摩拳擦掌,“末将憋着火呢!定叫那群杂碎哭爹喊娘!” “还有,”李恪补充道,指向沙盘上祁连山麓几个高点,“赵老四!” “小老儿在!” “你带着归化的戍卒兄弟和熟悉山路的猎户,立刻出发,分头登上这几处最高的烽燧台!带上打磨得最亮的铜镜!越多越好!红梅那边一旦看到吐蕃大军出动,立刻用火把画圈为号!你们在高处看到信号,立刻用铜镜反射日光,向下一个烽燧台传递!三百里内,我要信号一刻钟内传到老苏和红梅手里!能做到吗?” 赵老四胸膛一挺:“将军放心!这祁连山里的沟沟坎坎,闭着眼都认得!传信号,祖辈传下的本事!误不了事!” “好!”李恪环视众人,“此战关键,在于‘快’和‘准’!禄东赞的炸渠信号是假的,但吐蕃大军的调动是真的!我们要在他们最得意、最松懈的时候,狠狠捅他一刀!行动!” “得令!”众人轰然应诺,杀气腾腾冲出军帐。 计策展开。 秦红梅带人扛着“调包货”,押着一个俘虏,鬼鬼祟祟消失在戈壁深处,奔向废弃竖井口。 赵老四带人背着沉重铜镜,灵巧地消失在祁连山道中。 苏定方集结骑兵,检查装备,喂饱战马,固定好一桶桶火油桐油。 士兵们沉默擦拭兵刃,检查弓弩火药箭,空气压抑又兴奋。 李恪坐镇指挥所,内心绷紧如弓弦。 快马往来,确认凉州、敦煌防御稳固。 烈日西斜,戈壁染成金黄。 突然!瞭望兵激动大喊:“光!镜光!信号来了!” 李恪冲出帐篷,只见最高烽燧台上,一道刺目光斑规律闪动:一短,两长,一短!吐蕃大军已动! 第二座烽燧台接力亮起镜光! “好!”李恪狠狠握拳,“赵老四成了!老苏!看你的了!” 苏定方拔出横刀,怒吼震天:“弟兄们!随我——杀!” “杀——!!!” 数千铁骑如决堤洪流,卷起漫天烟尘,扑向吐蕃大营后方!马蹄如滚雷,震撼大地! 秦红梅的传令兵飞马赶到:“殿下!成了!吐蕃大营烟尘大起!主力骑兵全速扑向绿洲!留守不足三成!大量牛羊圈在大营后方草场!” 李恪眼中寒光爆射:“果然上钩!传令红梅,按计划行动!” 苏定方骑兵借着夕阳和地形掩护,幽灵般绕到吐蕃大营后方。 留守吐蕃兵发现时,晚了! “放箭!”苏定方令下。 火药箭带着凄厉尖啸,拖着橘红尾焰,如雨射向草料垛和辎重营地! “轰!轰轰轰!” 爆炸和火光撕裂黄昏!草料遇火即燃,火借风势,疯狂蔓延!辎重车皮革、粮食被点燃!大营后半部陷入火海!浓烟冲天! 留守吐蕃兵懵了,哭喊救火,却被苏定方骑兵砍瓜切菜般冲散斩杀!营地大乱! 吐蕃主力骑兵冲到绿洲外围,正欲趁“水渠被炸”的混乱冲锋,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群尾巴绑着浸透火油布条、被点燃尾巴的……疯牛! 秦红梅早有布置!数百头征调来的犍牛,尾巴点燃,剧痛让它们发狂!在士兵驱赶下,燃烧的“火牛”,瞪着血红的眼,发出悲鸣,如失控战车集群,亡命撞向吐蕃骑兵洪流! “哞——!!!” “轰隆隆——!” 火牛阵!牛角上还绑着秦红梅临时加装的尖刀! 吐蕃骑兵哪见过这场面?冲锋阵型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战马受惊人立,互相冲撞践踏!燃烧牛群冲入骑兵队,尖刀划开马腹,燃烧尾巴点燃皮袍,惨叫声、马嘶声、牛吼声混成一片!前锋顷刻乱成一锅沸粥! “放箭!”秦红梅站在矮墙上冷酷下令。 唐军弩手将愤怒箭雨倾泻向混乱敌群! 苏定方那边冲天火光和喊杀声,更让吐蕃兵误以为大营已失主帅被擒,士气瞬间崩溃! 兵败如山倒! 吐蕃大军彻底乱套,前有火牛箭雨,后方大营火光冲天喊杀震耳。 军心涣散,士兵丢盔弃甲,如没头苍蝇朝祁连山深处亡命溃逃! 唐军骑兵在苏定方和秦红梅率领下,如虎入羊群,衔尾追杀! 戈壁滩上尸横遍野,缴获遍地!一场炸渠阴谋,终成吐蕃溃败之夜! 李恪站在绿洲边,看着远方吐蕃大营渐熄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唐军欢呼,紧绷神经稍松。 他刚想下令收拢部队—— “殿下!殿下!”杜明月连滚带爬从后方产房冲来,满脸狂喜加一丝慌乱,“生了!长孙娘子生了!是个小郎君!母子平安!” 巨大喜悦击中李恪!他猛地转身要奔去产房! 就在这时—— “咻——!” 一支绑着羊皮纸条的狼牙箭,带着凄厉破空声,从阴暗角落射出,“哆”地钉在李恪身旁旗杆上!箭尾嗡嗡颤抖! 亲兵瞬间拔刀围住李恪。 李恪眼神一厉,拔箭解下羊皮纸条展开。 生硬汉字混合吐蕃文,字迹扭曲充满怨毒: “恭贺殿下弄璋之喜!贵子天降,福泽绵长!然,刀兵凶危,恐伤稚子。若欲停戈止战,保此子平安,请殿下亲缚双手,于三日后午时,独至黑山口交换。逾期…或见婴尸!——吐蕃复仇者顿珠(禄东赞之子)” 李恪捏纸条的手,指节瞬间捏得发白! 冰冷杀气混合初为人父狂喜被亵渎的暴怒,如火山在胸中轰然爆发! 禄东赞!你还有儿子?!好!好得很! 第131章 孤城产子劫 “殿下!” 杜明月看着李恪捏得发白的手指,心惊胆战。 李恪猛地闭眼,深吸一口气。 不行!雨娘刚生产,虚弱不堪,孩子太小,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杜明月!” “在!” “立刻封锁消息!产房加三倍护卫!秦红梅的女兵营全调过去!没我手令,靠近者死!” “喏!” 杜明月飞奔而去。 李恪转向亲兵校尉:“传令苏定方!停止追击!收拢部队,固守绿洲和水渠!所有烽燧堡寨,最高戒备!防吐蕃狗急跳墙!” “得令!” 校尉疾驰而去。 绿洲刚松懈的气氛瞬间绷紧如满弓。 李恪望向吐蕃溃兵消失的祁连山方向,眼神冰寒。 禄东赞的儿子?想用我孩子换停战? 好…这仇,结死了! 他转身,大步流星冲向临时产房。 此刻,他不是安西大都护,只是个心急如焚的丈夫和父亲。 产房外,杀气森严。 秦红梅亲率数十名披甲持弩的女兵,将土屋围得水泄不通。 见李恪来,她颔首让开:“殿下,娘子和孩子都好,杜大夫在里面。” 李恪点头推门。 浓烈的药味和淡淡血腥气扑面。 昏暗油灯下,长孙雨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虚弱地躺着,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初为人母的温柔和紧张。 她怀里紧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杜明月正用蘸了浓醋的布巾,小心擦拭长孙雨腹部绷带边缘。 绷带下,丝线缝合的伤口隐约可见。 旁边铜盆里,半盆深红的血水散发着醋味和药气。 “殿下…” 长孙雨挣扎着想动。 “别动!” 李恪箭步上前按住她,声音嘶哑,“感觉如何?伤口疼吗?” 目光扫过那道伤口,心狠狠一揪。 古代的剖腹产!风险太大! “还好…杜大夫用了醋洗和缝合…疼得钻心,但血止住了…” 她声音疲惫却坚定,“孩子…很好,您看…” 她侧身,露出襁褓里皱巴巴、红彤彤的小脸。 小家伙闭着眼,小嘴嚅动,睡得正香。 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李恪胸中所有冰冷。 他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孩子温热的小脸蛋。 血脉相连的悸动传遍全身。 这是他的儿子!在血与火的戈壁诞生的生命! “辛苦了,雨娘…” 李恪声音哽咽,紧握她冰凉的手。 就在这时—— “报——!!!” 凄厉嘶吼撕裂空气!“大都护!凉州急报!吐蕃溃兵五千骑绕道奔袭凉州!城下猛攻!!” 轰! 消息如惊雷劈进产房! 李恪猛地站起,眼中杀意暴涨! 凉州!禄东赞父子的目标果然是凉州!趁虚而入! 那是河西咽喉,后方命脉! “殿下!” 秦红梅出现在门口,脸色凝重,“凉州告急!末将请命驰援!” 李恪看着虚弱的妻子和襁褓中的儿子,又看看门外严阵的女兵,一个念头瞬间成型。 他不能走!顿珠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这里! 但凉州必须救! “红梅!” 李恪斩钉截铁,“带你本部所有骑兵,立刻驰援凉州!告诉苏定方,绿洲防务他全权负责!凉州城,必须守住!” “那您和娘子、小郎君…” 秦红梅急道。 “这里有我和你的女兵营!” 李恪眼神锐利如刀,“禄东赞的儿子想玩阴的?让他来!看是他的箭快,还是我的刀利!” 秦红梅看着李恪不容置疑的决心,又看看长孙雨坚定的眼神,一咬牙:“喏!女兵营!誓死护卫殿下、娘子和小郎君!” 她厉喝一声,转身带兵卷起烟尘,朝凉州疾驰而去。 绿洲气氛更凝。 苏定方接手防务,收缩防线,依托水泥堡寨和水渠构筑工事。 杜明月寸步不离产房。 李恪手持横刀,如猎豹守在门口,目光扫视每一个角落。 身边是秦红梅留下的十名最精锐女兵,利刃出鞘。 时间在焦灼中流逝。 凉州方向的喊杀声隐隐传来,如同重锤敲在心上。 产房内,长孙雨强忍剧痛紧抱孩子。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紧张,不安扭动,小嘴一瘪要哭。 “雨娘,别怕。” 李恪沉稳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有我在。” 长孙雨看着怀中稚嫩小脸,勇气涌上。 她轻轻拍抚,哼起轻柔的摇篮曲。 曲调似有魔力,小家伙渐渐安静,沉入梦乡。 就在这时—— “敌袭——!!” 凄厉警哨撕裂绿洲宁静!来自外围烽燧! “保护殿下!” 女兵校尉厉吼! 哨声未落,数十道黑影如鬼魅从沙丘、胡杨林后窜出!直扑产房! 箭矢如飞蝗射向守卫女兵! “举盾!!” 女兵瞬间结阵! 笃笃笃! 箭钉盾牌闷响。 仍有数名女兵中箭倒地! “放箭!还击!” 校尉怒吼! 女兵连弩精准还击!冲在最前的黑衣人倒地! 袭击者皆是悍不畏死的精锐死士,利用地形尸体掩护,迅速逼近! 刀光闪烁,与女兵混战! “殿下小心!” 一名女兵用身体为李恪挡开弯刀,却被侧面刺中软肋,鲜血染红战甲! 李恪目眦欲裂!横刀出鞘,寒光一闪! 偷袭死士头颅飞起! “杀!” 李恪怒吼,如猛虎下山冲入战团! 刀法凌厉狠辣,每一刀都带着守护妻儿的决绝! 鲜血飞溅! 杜明月在产房内,听着外面震天喊杀,脸色发白,仍握紧短匕守在床前。 长孙雨脸色惨白,紧抱孩子,牙关紧咬不让自己出声,眼中只有无尽担忧望向门口。 战斗惨烈。 袭击者虽少,却招招致命。 女兵凭地利和死志,死死挡住冲击。 李恪如定海神针,刀下无一合之将,硬生生钉死防线! 就在李恪一刀劈翻两名死士,逼退正面之敌的刹那—— “咻——!” 一支通体黝黑、快如鬼影的弩箭,从侧面沙丘顶端的阴影处,无声射出! 直指李恪毫无防备的太阳穴!刁钻!绝杀! “殿下——!” 一名女兵撕心尖叫! 李恪警兆狂鸣!寒意笼罩全身! 扭身想躲,身体却似跟不上那支死亡之箭! 眼看淬毒弩箭就要洞穿头颅! 千钧一发—— “哇——!!!” 一声嘹亮到刺耳的婴儿啼哭,猛地从产房内爆发! 那声音充满了新生命的愤怒和力量,奇异穿透力响彻血腥战场! 啼哭如此突兀响亮!仿佛带着无形魔力! 沙丘顶端阴影处,那全神贯注操控手弩的身影,动作猛地一僵! 似乎被这啼哭惊扰了心神,扣动弩机的手指,极其细微地、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就这微不足道的一抖! “噗!” 那支必杀的黑箭,擦着李恪鬓角飞过,狠狠钉入身后土墙! 箭尾剧颤! 李恪只觉头皮一凉,几缕断发飘落! 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瞬间锁定沙丘顶端阴影! 眼中,是暴怒到极致的杀意! 第132章 啼声荡金城 “哇——!!!” 婴儿的啼哭,又亮又急,不仅炸响在厮杀的绿洲,更像根针,狠狠扎进沙丘顶阴影里那双专注的眼睛。 扣在弩机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就这一下! “噗!” 黝黑的毒弩箭带着尖啸,擦着李恪鬓角飞过,切断几缕发丝。冰冷的死亡气息激得他后背瞬间湿透,甚至闻到了箭簇上那股高原毒草特有的腥甜铁锈味。 “殿下——!”旁边的女兵校尉声音都变了调。 李恪根本没空后怕。他猛地抬头,目光像烧红的刀子,死死钉向沙丘顶那片晃动的阴影!就是这个差点要他命的王八蛋! “藏头露尾的鼠辈!滚出来!”李恪胸腔里怒火翻腾。穿越过来刀山火海都闯了,差点栽在个放冷箭的孙子手里?这口气咽不下! 几乎同时,沙丘另一侧,几道身影狸猫般悄无声息攀上制高点。为首正是本该驰援凉州、半途折返的秦红梅!她伏低身体,一架寒光闪闪的十连弩稳稳架起,弩槽里十支短矢闪着幽光,锐利的眼神锁定了阴影中那个正欲装填的模糊身影。 “放!”秦红梅的声音冷得像冰。 “嘣嘣嘣嘣——!” 十支弩矢泼水般射出,连成一片致命的金属风暴,瞬间覆盖了那片阴影!力道带起一股小型沙尘暴! 饱和打击,不给任何机会! 阴影里的人显然没料到背后杀神天降,仓促间只发出一声惊愕低吼,想翻滚躲避。但人的速度,哪快得过工部改良的杀器? 噗噗噗噗! 沉闷的入肉声连响。至少四五支弩矢狠狠钉入肩背大腿,巨大的冲击力把他直接从阴影里撞飞出来,像沙包般滚下沙丘,拖出一道刺目血痕。 “保护神箭手!”下方残余的吐蕃死士疯了似的想扑救。 “挡我者死!”李恪的吼声更快!他像暴怒的雄狮,撞开挡路死士,硬挨了一刀划破臂甲,几个箭步冲到那滚落的身影跟前。 那人仰面躺着,身上弩矢兀自颤动,蒙面黑布磨破,露出张年轻却因剧痛和难以置信扭曲的脸。眼神里残留着对婴儿啼哭的茫然和对失手的极度不甘,挣扎着想抬手中那柄黝黑奇特的手弩。 李恪眼中只有冰冷杀意。脚尖一挑,地上死士的弯刀飞起入手。手腕一抖,刀光匹练般划过! 嗤! 刀锋精准切入脖颈侧方动脉。滚烫鲜血喷泉般激射,染红大片黄沙。那双不甘的眼睛猛地瞪大,迅速失去光彩,死死盯着灰蒙蒙的天空。 “顿珠!”一个吐蕃死士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号。主心骨一死,残余死士斗志瓦解。女兵营刀锋弩矢齐下,很快肃清残敌。 绿洲骤然安静。只剩喘息、呻吟,远处凉州方向隐隐的喊杀声。 李恪看也不看尸体,提着滴血的弯刀走回产房门口。胸膛起伏,后怕和暴怒交织。娘的,要不是儿子那惊天一嗓子……他甩甩头,目光扫过门口带血却眼神锐利的女兵,特别是那个为他挡刀、肋下渗血的姑娘。 “杜明月!”李恪声音不容置疑,“出来!先治伤!” 杜明月脸色苍白探出头,看到李恪臂甲上深深的刀痕,倒吸冷气,连忙拎药箱冲出。 “殿下!您受伤了!”长孙雨虚弱焦急的声音从房内传来。 “皮外伤,死不了!”李恪隔着门板,声音瞬间柔和,“雨娘,你和孩子没事?刚才吓着没?” “没…没事…”长孙雨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却又坚定,“恪郎…孩子…刚才哭得好大声…” 李恪心头一暖,隔着门板仿佛看见妻子紧抱孩子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危机暂解,但凉州还在打,禄东赞的算计未完!自己差点被射杀,儿子差点没爹,这仇结大了!必须让吐蕃人刻骨铭心,不敢再东顾! “杜大夫!”李恪转头对正包扎的杜明月喊,“找苏定方!立刻派人,把沙丘顶那吐蕃神箭手的尸体,还有他那破弩,拖到绿洲入口最显眼的地方!再搬几袋水泥来!快!” 杜明月一愣,虽不明白要水泥干嘛,立刻应声:“喏!”小跑去了。 很快,顿珠的尸体和标志性黝黑手弩,像破麻袋丢在绿洲入口沙地。几袋刚调好的灰扑扑水泥也抬了过来。 李恪亲自上前,刀尖蘸着未干水泥浆,在入口旁半人高平整大石上,一笔一划用力刻下大字。水泥迅速凝固,字迹坚硬如铁: “大唐安西大都护李恪之子诞生于此!” “吐蕃宵小,袭我妻儿,神箭伏诛!” “以此为界,擅越者——” 刻到这里,李恪顿了一下,眼中寒光一闪,刀尖狠狠向下划出最后一笔: “死!” 最后一个“死”字,带着淋漓杀意和未干湿痕,触目惊心! 苏定方带兵赶回,看到水泥碑和旁边尸体,再读碑文,身经百战也心头一震。殿下这是…用水泥立碑,用吐蕃王子亲信神箭手的血,给刚出生的儿子做贺礼,更是给吐蕃人立下血淋淋的界碑战书!狠!太狠了!比砍一千颗脑袋更有震慑力! “苏将军!”李恪指着水泥碑,声音斩钉截铁传遍绿洲,“传令!将此碑文内容,最快速度散播河西,传到吐蕃大营!告诉禄东赞老贼,他儿子的狗命,还有这三十年!”李恪伸出三根手指,重重一挥,“三十年!河西陇右,他吐蕃一兵一卒,胆敢再踏过此碑一步,我李恪穷尽碧落黄泉,必灭其国,绝其苗裔!此誓,天地共鉴,水泥为证!” “三十年不犯?”苏定方眼睛一亮,瞬间明白李恪深意。小郎君刚出生,根基未稳,大唐内部也非铁板一块。这三十年缓冲期,利用水泥碑立威,是争取发展时间的绝妙阳谋!他激动抱拳:“末将遵命!定将此‘婴孩盟约’,传遍四方!” “婴孩盟约”…李恪心里给苏定方点了个赞,名字起得好!悲情强硬,还带点天命意味。他望向祁连山方向,仿佛看到吐蕃大营里禄东赞铁青的脸。老狐狸,想停战?这就是本王的价码!三十年,够本王把安西种满棉花、铺满水泥路了! 凉州方向喊杀声渐渐稀落,最终沉寂。不久,一骑快马带着烟尘狂奔而来,马上传令兵浑身浴血,满脸亢奋: “报——大都护!凉州大捷!秦将军驰援及时,内外夹击,吐蕃五千骑死伤过半,余者溃散!凉州无恙!” 绿洲上下,爆发出震天欢呼! 李恪紧绷的神经稍松。转身正要推产房门,好好看看立下“大功”的儿子,杜明月却一脸凝重快步跑来,手里捏着封被汗水浸软的密信。 “殿下!”杜明月声音压得极低,“长安…杜如晦相公府上,六百里加急,密信!” 李恪心头一跳。杜如晦?朝中自己不多的铁杆支持者。六百里加急密信?出大事了! 他迅速接过撕开火漆。信纸寥寥数语,字迹力透纸背: “恪儿亲启:新帝(李治)登基未稳,然权柄日炽。闻安西水泥、恪记矿利甚巨,已露收归少府(皇室私库)、或遣‘矿监’之意。暗流涌动,速归!迟恐生变!叔父晦,手书。” 李恪捏着信纸的手指瞬间收紧,骨节泛白。一股冰冷寒意窜上头顶,比刚才毒弩箭更甚! 新皇帝?李治?这才刚登基,就惦记上本王在安西拼死拼活搞出的水泥厂和矿山了?收归少府?派矿监?这不明抢吗?! 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本王在外跟吐蕃人玩命护国门,刚生儿子差点被杀,转头家里就有人惦记掏家底?还是皇帝带头! 他猛地抬头望向东方长安方向。祁连山在暮色中冷硬如铁。 “好…好得很!”李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锐利。安西是本王一刀一枪打下的基业,水泥矿是命根子!谁想动,本王就跟谁急!皇帝?皇帝也不行! 就在这时—— “报——大都护!”绿洲外围警戒游骑飞驰而来,声音异样,“绿洲西面十里,发现一支波斯商队!形迹狼狈,打头的人正拼命朝我们挥手,像…像是在求救!” 波斯商队?求救? 李恪眉头紧锁,刚压下的火气又往上冒。今天是什么日子?麻烦接踵而至! 他强压烦躁挥手:“带过来!问清楚!” 很快,几个穿着波斯风格服饰、满身尘土破损的商人被带到李恪面前。为首是个浓密卷胡中年人,脸色惨白,惊魂未定,一见李恪扑通跪下,用半生不熟唐语哭喊: “将军!尊贵的大唐将军!救救我们!救救后面的人吧!”他惊恐指向西边,仿佛有噬人魔鬼。 “后面?什么人?说清楚!”李恪沉声问。 波斯商人浑身发抖,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惧: “是…是呼罗珊的骑兵!大食人(阿拉伯帝国)的黑旗!好多…好多!他们…他们越过了葱岭!像黑色洪水!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我们驼队被打散了…后面…后面还有好多逃难的商队和部族,都被堵在峡谷里了!将军!求求您发兵!救救他们!大食人的弯刀…太快了!” 大食骑兵?!越过了葱岭?! 李恪和苏定方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葱岭(帕米尔高原),那是大唐安西都护府名义上的极西边界!大食人,这个庞大帝国,它的触角竟然在这时就越过天然屏障,直接杵到了安西家门口?!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如同无形山峦,骤然压在刚刚血战、内部又起波澜的安西上空。 李恪抬头,望向西边那片被夕阳染成血红的天空,仿佛已能闻到随风飘来的铁血气息。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横刀刀柄,眼神锐利如鹰。 葱岭之外,新的风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