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木惟乔厥草夭》 第218章 静笃守真 孤露见沈安若如此慌乱,不由一笑。 她当然能理解沈安若的焦虑和急迫,可北疆暗网又岂是几个掌柜就能掌控的,那些掌柜的确是真掌柜,据点却依旧完好无损。 “柳姑娘既能查出七大掌柜有贪墨银两的行为,那赵衍赵太师又怎会不知呢?” 这下,沈安若更是一头雾水了,“你是说...老师放任贪墨行为不管,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孤露微微摇头,“赵太师之所以不管,全因他知晓赵府私产存在的真正意义在何处...确切地说,他并不知北疆暗网的存在,却很清楚赵府的所有私产都是当年顾侯爷帮忙创办的。” 沈安若怔圆了眸子,“全是我君姑帮忙创办的...也就是说,阿姑为赵府置办私产的初衷,就是要组建北疆暗网?” 墨影,勉强一笑,“其实,也不能完全这般解释...王妃应知晓赵太师的夫人赵帏秋在产下瑾睿公子后,便就去了。赵太师虽生于前朝世家,也沾了些皇亲国戚的血脉,但,景都城破之日,就算赵家有产业,也多半会荒废。” “这也便是为何赵太师和其夫人日子过的清苦的原因,虽说赵太师后来接受了先帝的好意,入朝为官,匡扶社稷,可一心为国操劳的他,哪还有闲工夫置办什么赵府私产呀...事实上,如今的赵府私产有一大半都是原本镇北王府的产业,当时老王爷齐烈可是能与先帝平分天下的人,产业多一些也在所难免...” “再后来,你阿姑...也就是顾侯爷想要暂避锋芒,就决意与老王爷去往北疆,可镇北王府偌大的家业毕竟需要有人看管,就有意将镇北王府的大部分家业划到了赵太师的名下。” “赵太师自然不是凡人,纵使有再多的私产也能管理得游刃有余,但,赵太师却又很清楚这些私产藏着顾侯爷的深远布局。所以,这些年来他在明知有掌柜贪墨银两的情况下,还要选择装聋作哑的主要原因,也是不清楚众多商铺中哪些人是顾侯爷的心腹罢了...” 沈安若,吞吞吐吐道:“那霖儿...霖儿辞退的七大掌柜中可有阿姑留下的心腹?” “没有...”孤露,说,“王妃之所以这般问,全因不了解据点的构造,所谓据点并不是一种简单的伪装,更不会以挂羊头卖狗肉的形式出现,而是,一个完全独立出来的特定机构。” “也就是说,掌柜和伙计皆不知自己所在的商铺乃是暗网据点,而,赵太师却会在每月月余拿出部分银两去施舍一些江湖人士...可谓是雷打不动,从未间断过。” 沈安若赫然觉醒道:“那些江湖人士...才是真正的北疆暗网成员?” 孤露,点头,“赵太师之所以不凡,从一定意义上讲也全因他的不探寻和守信精神。那些江湖人士非但不缺胳膊少腿,还各个身强力壮,皆是习武之人。当年,顾侯爷也只是以帮忙照顾同乡的名义,将他们引荐给了赵太师,赵太师却始终没有忘记过顾侯爷的嘱托...” “赵太师之学识不说旷古烁今、难有人比,也是当之无愧的文坛大家。他在接连赠送那些江湖人士银两后,自然也能想到这些江湖人士并非看上去的那般简单。试想一下,既有强壮的体魄,又何愁不能维持生计?要说是一时遇到困难,赠送数月银两后,也该有所着落了...但,数年来皆需支助,那就十分反常了。赵太师呢虽想明白了这一点,却依旧愿意提供银两,从未调查过原因,也从未过问过半句。” “直到有一天,赵太师遭到暗杀,就在他即将被人用利剑刺穿胸膛的那一刻,数百名江湖人士跳了出来,不仅救下了他,还在片刻间屠尽了刺客,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现场清理得干干净净。” “或许,从那之后,赵太师已然觉醒到平日里所支助的那些江湖人士都是做什么的了,但,他依旧不闻不问,只当什么事都未发生过。这件事没过多久,那些江湖人士也将赵安带到了赵府...” 沈安若,惊眸,“赵安?我知道他,他在赵府负责喂养鸽子。老师曾说:他是一名孤儿,幼年便被收入赵府,乃是老师的亲信。难道,他也是北疆暗网的人?” 墨影,淡淡一笑,“不,赵安并不是北疆暗网的人,却又是北疆暗网之人所生的孩子。” 沈安若闻言,绽出了一脸的难以置信,她又怎敢相信驻守在景都城内的北疆暗网成员还能娶妻生子呢... “孩...子?留守在景都城内的暗网成员能像正常人那般生活吗?” 墨影微微点头,“是的,他们不仅可以像正常人那般生活,还和正常人无异。” 她的回答,再次颠覆了沈安若的认知——既是暗网就必定藏在暗处,不说整日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吧,那也绝对不能如正常人那般自由。 ——然,事实却刚好相反,这大概就是“大隐隐于市”的写照吧... 墨影,接着说:“王妃见到赵安时,应是没注意到他的年纪,他应是长得着急了些,却也着实不满二十岁。可正是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平日里不但要负责赵太师的安危,每月还要代替赵太师为那些江湖人士送去银两。毕竟,赵太师太过于德高望重,总与一些江湖人士相见也有所不妥...” “既提到了赵安,那就不得不说一说北疆暗网的死律了...顾侯爷曾定下了一条铁规,暗网之人非死不得启用子嗣。也就是说,赵安到现在还不知晓自己的父母乃是北疆暗网的成员,而,赵安却是被自己的父母亲自送入赵府做下人的。不然,赵太师也断不会如此信任赵安。” 孤露,继续说道:“这也不难理解,正如赵府商铺中的那些掌柜和伙计一样,他们和暗网成员压根就没有半分关系,即便暗网成员被抓,也祸及不到赵府商铺。赵安的父母之所以隐藏身份,且还将赵安留在赵府,也全因出事后不会连累到赵安。” 沈安若是越听越糊涂了,既然北疆暗网和赵府商铺中的人毫无关联,那赵府的众多商铺又怎算是暗网据点呢? ——这,恐怕也是所有人都想不通的地方... 喜欢厥木惟乔厥草夭请大家收藏:()厥木惟乔厥草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9章 蚁溃长堤 千里长堤,看似坚固,横卧在烈日下,如巨人在酣睡。 没有人会注意到蝼蚁,它们实在太微小,更不起眼。 可它们却也在巨人的脚下,虽被忽略着,却从未停止过劳作。 人们不会知晓它们整日在劳作什么,只是不声不响地掏着钻着... 它们从不在乎长堤的宽广,正如长堤从不会重视它们的力量一般,慢慢的小洞那是越掏越多、越掏越深,最终堤坝里面也被它们钻得跟筛子似的。 不知哪天,可能就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或者水流稍微急那么一点,被蚂蚁蛀空了的堤坝,“轰”地一下,说垮就垮。 谁能想到,让这庞然大物土崩瓦解的,竟是堤脚下一窝窝黑麻麻的小东西呢? 这就是北疆暗网,由一群甘愿成为蝼蚁的人组成,亦由一群“胸无大志”的人组建。 孤露不知如何向沈安若形容这个群体,只因实在有太多太多的故事和动容,他们放弃了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机会,选择了默默耕耘,用自己最真实的行动去扞卫着北疆的安定。 在这个世上,很多人都是不值一提的,哪怕有天突然有了万贯家财那又怎样呢? ——比起真正富甲天下的人,依旧是微弱的;比起真才实学的大儒,仍只是个粗人。 这人啊,想要流传千古的实在太多太多,真正做事的却又少之又少。 关键是心还不正,稍有点滴功绩,就想变着法去炫耀。 穷乡的乡绅自然比不过小镇的贤者,小镇的贤者更会在真正的大家面前自惭形秽。 然,即便是大家,乃至大儒,也皆会在神佛面前感到汗颜。 ——其根源不在于他们做得不好,反倒是因为他们做的太好。 说白了,依旧是思维限制,乡绅觉得收养贫苦家的孩子,不论是让其做工也好,还是成为自己的小妾也罢,都是在做善事。可到了贤者那里就成了活生生的压迫。 贤者觉得明事理、辨是非、知善恶乃是立身之基,可到了大家和大儒面前却又皆成了迂腐。 大家和大儒强调匡扶社稷、鞠躬尽瘁,更会告诉弟子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于是乎争权夺利、谋划算计,皆在为自以为的明主奉献着一生。可到最后,终抵不过天道的无情与残酷。 神佛自然知晓天道律法,所以,他们才会嘲笑那些自命不凡、想要逆天改命的人。 以至于,大多人争来争去都不得不拜倒在神佛面前,只剩下了虔诚祷告。 ——要说人生难,那人生是真难,从无一帆风顺之说,甭管是否有钱有势皆有难过的坎。 ——铆足全力终是过了一道坎后,没曾想身后还有无数道坎。 这也是现实社会中很多人皆想不明白的一个点——总觉得只要度过眼前的难关,就能万事大吉、否极泰来了。 其实不然,事实却是只要人活着,就永远会有难题摆在眼前,事无大小,皆是心魔。 纵使一开始不是心魔,最后也会变成心魔;即便一开始只是实实在在的困难,到了末了也终会有不得圆满的执念。 这就是最真实的人生,显现在形形色色的人身上,暴露在千千万万人的悲鸣中... 所以,简单便也成了一部分人的极致追求,可真正的简单却又往往带着坚定不移的信念。 确切地说,大多数人会解读错“简单”的真正含义。 它并不是粗茶淡饭、男耕女织那般简单,因为人都会有厌倦时,无论哪种生活方式一旦日子久了,就不免想要换一种体验。 古往今来,真正的“简单”只有两种解意,要么修心,要么拥有着无坚不摧的信念。 细看历史,曾有一群人只为信念而战,他们想要祖国大地每位百姓都过上美好幸福的日子。 他们的生活足够的“简单”,他们所做的事业也足够纯粹,他们可以不顾得失、孜孜不倦,只为信念中的那一天早日到来,且他们坚信那一日终会到来。 是生是死,已然不再重要,因为千千万万的信念终会铸成永不溃败的长城,守住亿万家庭和成长的地方。 就算很多人看不到那一日的到来,也丝毫不影响他们的信仰。 北疆暗网的成员自然没有他们伟大,却也各个坚信着自我存在的价值。 他们本就是为守护北疆而生,自然也会为北疆而战。 他们不会想着如何扬名天下,因为之前北疆土地上有老镇北王齐烈和一等侯顾英鸢,即便有那么一段时间齐烈和顾英鸢双双殒命,他们也甘愿蛰伏,静候良主再现。 后来,齐麟继承了镇北王的爵位,再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镇北王妃、名为:沈安若。 有良主的日子总是简单且满足的,甭管生活怎样,他们都有要守护的乡亲父老。 这种情愫,沈安若应还无法理解;若非经受过北戎大军多年侵犯的人,也绝无法体会。 所以,孤露反复思量了良久,才淡淡地言出了一句话,“他们是一群甘愿藏身在地下的人,赵府的众多商铺下面也皆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世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安若,瞠目结舌道:“地...下...不为人知的小...小世界...” “是的,这应该也算是前朝的秘密了...”孤露,说,“其实,当年先帝攻破景都城的那一刻,赵太师一直隐瞒着一个秘密,这秘密恰也是赵太师最后的底气。” “若,先帝非明君,想来赵太师也会顺着密道潜入皇宫,亲手杀掉先帝吧...” 沈安若闻言,已无言以对。 自打孤露和墨影道出景都城内也有众多北疆暗网成员后,她就像是在听天书一般,且还越听越离谱。 孤露能瞧出沈安若的茫然,关于北疆暗网之事本就是顾英鸢生前最大的秘密,如今一一讲与沈安若,一时之间难以理解和接受,也属正常。 “后来,赵太师见先帝真心想要为百姓做事,也是难得的明君后,便隐藏下了密道一事。可有一年,他病重卧榻,数日不见好转,以为大限将至,才想着道出秘密,只说给了顾侯爷一人听...” “他虽毫无隐瞒,却不让顾侯爷告知第三人,就连老王爷也不行。他一方面觉得老王爷毕竟是先帝的结义兄弟,老王爷一旦知晓了密道一事,也定做不到一直欺瞒;另一方面,顾侯爷终究与先帝之间还隔着老王爷,这也注定顾侯爷无法和先帝走得太近,再则,赵太师也笃定顾侯爷能守下这个秘密。” 墨影,接着说:“其实,按照顾侯当年的描述,在她得知密道一事后,便和赵太师在无形中达成了某种默契...有些事,她们二人自然也是心照不宣的,赵太师始终想保的也是顾侯爷和老王爷的安危...” 孤露,道:“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那时赵太师已然算到老王爷和顾侯爷不会与先帝平分天下,又怕老王爷退让后反倒会引来杀身之祸,故才为顾侯爷留下了“一招致胜”的途径...” 沈安若怔眸呆滞道:““一招致胜”的途径?难不成,所谓的“一招致胜”就是通过密道率兵杀进皇宫吗?可我怎就对此事一无所知呢?君姑又是何时告知你们这些的?” 喜欢厥木惟乔厥草夭请大家收藏:()厥木惟乔厥草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0章 伏脉千里 秘密,有时压根儿就不是三两句话能够说明白的事儿。 它更像是一连串的事儿,一件接一件,而且每一件都得藏好了、掖好了;如此一层层盖下去,才会成为最终的惊天秘密。 所以啊,就算沈安若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呢? 真相它就是真相,它可不会告诉沈安若前头是怎么一步步走来的,也不会告诉沈安若背后牵扯了多少人和事。 说白了,真相就是一个摆在眼前的结果,仅此而已。 现在,孤露也只能如实相告了,且还要从头到尾一一细说给沈安若听,否则,沈安若不明白呀,这里面实在有太多环节解释不通了。 孤露望向窗外之刻,已绽出了痴笑,那痴笑很妖娆,也很使人迷惑,更显暖柔真挚。 以往的诸多情感当然也是最真挚的,真挚到没有半分虚假,也真挚到值得一生去回忆。 人有时就是这般神奇的动物,她们总能筛选出点滴美好,然后再汇聚成全景画面。 画面中已无了沮丧和悲痛,只有追不回的执念和真情,她们会一遍一遍地回忆着,直到潸然泪下,直到无怨无悔,直到含笑闭眼... “说来也巧,那日与顾侯待在一起的四人,其中两人竟都在这里...” 沈安若当然不在这两人的范围中,可眼下唯有她和孤露、墨影三人,就算没点明那两人是谁,怕是也不言而喻了。 孤露的眸光渐渐发出着光亮,那光亮满是陶醉和向往。 她接着说:“这要细说起来,我和墨影着实也要感谢一下妖?...那时,世子爷厌倦了朝堂纷争,开始留恋于秦楼楚馆中,可能还没和柳霖霖产生什么深厚情谊吧...因为,那时“锦绣楼”的头牌花魁还是秦笑可。” “侯爷得知了世子的动态后,便预感到会有大事发生。她当然很了解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既要退身朝堂,那朝堂上就一定充满了对齐家的敌意。在此情况下,她也便想要先护好世子的安危了...毕竟,秦楼楚馆中三教九流、人员混杂,再则,侯爷也担心世子会毁在某位姑娘身上...” 她说到此处,又痴痴一笑,满是小女子的娇羞和妩媚,“于是呢,侯爷就想要妖?前往景都皇城伴世子爷左右,其实侯爷也是想让妖?成为世子爷的通房丫头...” 她轻轻瞥了沈安若一眼,继续说道:“那时,侯爷曾提到过王妃您,说:宋锦儿之女沈安若乃是世子妃的不二人选,她也只认沈安若这一个儿媳。可,她终是离不开北疆,也没时间带着老王爷亲赴沈府提亲,即便妖?做了世子爷的通房丫头,想来锦儿也是不会怪罪的...” 沈安若听到此处,不由乍现腮红,一瞬落了眉眼。 墨影微微一笑,假装叹气道:“谁知,妖?野性难改,根本就不懂什么男女之事,别说让她做世子爷的通房丫头了,恐怕到了景都皇城后,也会到处惹是生非。索性,侯爷就想着让我和孤露,还有顾念看着妖?,一同去往景都...” “但,顾念似乎并不满意侯爷的安排,想要留守北疆,实则也是担心侯爷的安危。” 孤露,说:“在此要强调一点,那时的顾念还不是北疆暗网头目,他所扮演的角色也多为世子爷的替身。” 沈安若,怔道:“替身?何为替身?那时,顾念远在北疆,又如何做得了齐麟的替身呢?” 墨影,莞尔一笑,“这不过是糊弄北戎人的把戏,使得北戎暗探压根就无法辨别哪个才是真正的世子爷,更无法准确得知世子爷到底在不在北疆...” “这也不足为奇...古往今来,哪位君王或名将没几个替身的...” 沈安若,迟疑道:“可后来...为何十八位女将全都来了景都皇城呢?” 孤露,微声回道:“侯爷不过是想让十八女将多见见世面罢了。只是,在顾念坚持想要留在北疆,且妖?还不靠谱的情况下,侯爷只能将景都密道之事告知了我和墨影...当时,妖?和顾念也在现场,所以,知晓景都密道之事的只有我们四人。侯爷也再三强调,任谁都不可泄露秘密,除非是世子和未来的世子妃...” 墨影,紧接着说:“我和孤露虽不是十八女将中最出类拔萃的,却是十八女将中最不容易接近和活得最长的。孤露呢,王妃你是知道的,她的性格很怪,根本就无人能和她说上几句话,再加之她沉着冷静、善于断案,有着一套完全属于自己的行事风格和独立思维,所以,侯爷对她也是最放心的。” “至于,活得最长的也自然是说的我,这可不是单指我的轻功绝顶,来去无踪,而是指...我是十八女将中见识最广的一个,自然也能看破一些阴谋算计和利害关系。而顾念...那就更不用说了,侯爷也一直将他当亲儿子养,他既承习了侯爷的剑法,自然也承继下了侯爷的胆识和谋略。” 孤露微咳了一下,好似示意墨影莫要引偏了话题,“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现下景都皇城的下面,有两条不同的密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安若绽出着满脸惊愕,“什么?竟有两条不同的密道?!” 孤露点头,“事实上,赵太师向侯爷透露的那条密道,也是前朝留下的。该密道从赵府直通皇宫紫宸殿,那里也是先帝的寝宫,本是为前朝皇帝准备的逃生通道,却直至前朝灭亡都没能用上。就像赵太师说的那样,虽是为前朝皇帝准备的逃生通道,但也能使侯爷和老王爷率兵直达紫宸殿。” 她顿了顿,又道:“这第二条密道...是侯爷在从赵太师口中得知皇宫密道一事后,从中得到了启发,便开始在镇北王府部分产业下端又新修了几条密道,而最终的出口怕也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沈安若,惊呼,“出口在何处?” 墨影,缓声道:“东宫太子府...” “什么?”沈安若几乎跳了起来,她又怎敢相信东宫太子府是另一条密道的出口呢...“为何会是东宫太子府?” 孤露,解释道:“当时,先帝尚在,虽未立储君,却也的确建了东宫太子府。太子府虽早建,却一直空闲着,侯爷为了掩人耳目便也选择了那里。” “柳霖霖柳姑娘虽在不久前辞退了七大掌柜,却也着实为暗网成员预留出了能成为铺中伙计的机会。王妃可以试想一下,掌柜被辞退,自然由伙计顶上,那新伙计岂不就要重新招募了嘛...眼下,暗网成员已成功混入七大商铺中,但,他们只负责往商铺地下递情报,并不需要外送情报。” “所有的赵府产业都是这样的,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我们暗网的人就会潜入商铺,将情报塞入提前预留好的通往地下的缝隙中...当然,多年来镇北王府的所有私产也都是这般操作的...除此之外,城外的庄园和马场,会负责驯养信鸽,和观测从景都皇城飞出的信鸽是否安然出了城...” 沈安若,沉寂了片刻,似在恍惚中逐渐想起了什么,“那日...就是芸卿突然出现在街头,并从背后唤停我的那日...我原本要去往的地方,难道就是...” 墨影,当即道:“杜芸卿杜盟主突现景都街头的那日,我就在暗处。王妃您猜的没错,那日您在“锦绣楼”之巅观察到仍有几只信鸽飞出的地方,正是东宫太子府。那里的确是我们暗网传出情报的据点,亦是主据点。在所有据点中,也唯有那里是往外送情报的,其他的据点皆是只进不出。” “不过,就算那日杜盟主未能拦下王妃,我也会亲自拦停王妃的...” 沈安若的眉眼突得颤抖起来,她的眸光中更露着时喜时悲、又患得患失的迷离感,“你为何...为何要拦下我?难道...难道...齐麟就藏身在那里吗?!” 喜欢厥木惟乔厥草夭请大家收藏:()厥木惟乔厥草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1章 汉王萧勤 茶盏坠地,青瓷迸裂如星。 碎片弹射,带着尖锐的呜咽,在死寂的空气中划出冰冷轨迹。 墨影与孤露垂目如石雕,气息沉入深渊,仿佛那碎裂声从未响起。 唯有沈安若——她的漠然,是暴风雨前冻结的海面... 那股压抑已久的戾气,并非骤然爆发,而是像熔岩终于冲破冰封的地壳,赫然喷涌。 ——女人的戾气,多半深藏着痴怨。 ——那是一种百炼钢化绕指柔后的寸寸崩裂,足可体无完肤,也足可毁灭一切。 世俗如千钧巨石,层层压在她们的脊梁上,时刻碾磨着她们的尊严与呼吸。 她们能忍下锥心刺骨的钝痛,能咽下穿肠腐骨的屈辱,但,当那根弦绷断之刻,便也再难回头。 ——便是那九天惊雷、十殿阎罗,也休想再拽回她们半步! ——纵是千军万马,在她们面前也不过是纸糊的壁垒! 沈安若的眼眸,深不见底,如深渊在窥视,空洞且凛冽。 她怒摔茶盏后,便立身不言不动,墨影和孤露只能在她的凝视下从凳子上滑落身子,跪身沉默。 她已起了杀念,她能想到的也只有杀人,杀了墨影和孤露,甚至杀了所有人,最好能彻底毁灭掉这个世界! 这一刻,她已不再是人人敬仰的靖朔郡王,只因那层金线蟒袍、七珠冠冕,已重逾千斤,压得她几乎窒息。 ——靖朔郡王的身份要求她威严,要求她宽仁,要求她永远端坐云端,俯视众生而不染尘埃。 可这副枷锁,如今正寸寸欲裂。 ——墨影...孤露...这两张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脸,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覆上了冰冷的面具。 ——两人垂下的眼帘...那刻意凝固的呼吸...都在彰显且放大着“欺骗”两字。 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往往由最亲近的人递出,刀尖淬着名为“背叛”的剧毒。 ——齐麟早已成了沈安若心尖上最柔软的血肉,如今却也成了剜割心房的钝刀。 ——墨影...孤露...明明知晓齐麟的下落;她们从始至终都在掌控着一切,就是要光明正大地欺瞒、欺辱一个名为“沈安若”的傻女人! ——什么靖朔郡王...她不过是一个被至亲之人推入绝望深渊的小女子,她曾一度将她们视为亲人。 只可惜...只可惜她没有握上竖在桌侧的那柄剑,她不得不承认墨影和孤露赢了,且赢得彻底,也赢得足够精彩,只因她实在无法挥剑斩向她们... “你们没有夫君...对,你们没有...自然也感受不到一个女人见不到丈夫的苦楚。我...不,是孤!孤乃靖朔郡王沈安若!孤真希望你们能孤独终老,永远都寻不到心中所爱!” 她说完这句话,便提剑离去,走得极其坚决,也走得潇洒凌厉... 以至于,匆匆赶来的柳霖霖和赵瑾睿轻声连唤着她,她都可以做到视而不见。 “究竟怎么了?我见楼下多名镇北军将士守着一只奇怪的手臂,便想上来询问一番,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因我...因我没能擒住断水流和姚天翔...” 孤露僵硬起身,毫无表情,就连说话也带着死人的气息,“柳姑娘多虑了,王妃已料到你无法寻到断水流和姚天翔的踪迹。是...是我和墨影惹王妃不快了...” 柳霖霖,惊眸,“你和墨影又怎会让安若不快呢...你们不是一直在护着安若嘛...你们之间又没有什么难解的恩怨,怎就能闹成这样呢?” 墨影,微颤道:“以前的确没有难解的恩怨,但现在有了...” “什么恩怨?”柳霖霖连忙追问,“有多难解?” 孤露,冷冷回道:“不知道...大概就是我们姐妹俩一声不响的将瑾睿公子给藏了起来,使得你终日不得见,且还长期隐瞒着这一事实...” 柳霖霖,怔眸,“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突然,她又锁紧眉头,“难不成...你们说的是齐麟?” “我大哥?!”赵瑾睿听到齐麟的名字,更是一脸茫然,他不禁向前走了两步,接着呆滞道:“我大哥...不是...不是战死在了遏摩国吗?” 墨影和孤露不言,赵瑾睿又骤然跳起,他是真的急了,且还急不可耐,“今日,你们必须给我说清楚,就算你们是大哥身边的女将,我也绝不会放你们俩离开!” 他已紧紧抓住孤露的臂膀,如“擒龙手”死扣着,“你们应当知道,大哥在我这儿永远排第一位,我绝不允许就这般不清不楚的!” “怪不得...怪不得大嫂会震怒,我都恨不得将你们俩绑到皇城司内痛打一顿!你们这不就是欺负人吗?!” 墨影,讥诮一笑,“我们欺负人?真不知何时...听命行事也成了欺负人了...” “还有...我还真不知王爷到底是不是瑾睿公子您的大哥,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有多少能耐,难道您一点都不清楚吗?你果真愿信他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遏摩国境内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瑾睿公子,你不该难为我和孤露。我和孤露生来就是齐家人,只会死守住齐家的秘密,而王爷的话亦是我和孤露必须要遵从的。” 赵瑾睿更来劲了,怒不可遏道:“可你们却连大嫂都要瞒!如今,我只问你们一句话——我大哥现下究竟在哪里?!” 孤露赫然发力,给赵瑾睿来个过肩摔,俯视道:“若,王妃因此杀了我和墨影,我们会伸长了脖子任凭王妃落刀。而你...恐怕还没资格与我和墨影这般说话!” 赵瑾睿仰身而落的动静很大,大到如巨石落地,连茶楼伙计都不忍直视。 但,他却没了反击的机会,就算破口大骂也无了对象。 只因,墨影和孤露已跃出窗台,并命楼下的镇北军带走了董锐遗落的手臂... - 朱墙萧萧,这是一种沉淀了百年风霜的暗红,厚重如凝固的血,斑驳处又似未愈的疮。 墙极高,仰头望去,几乎要折断了脖颈,可真的极限上望后又是被宫墙割成两段的灰白天穹。 墙根下,青石铺就的甬道狭长而幽深,像是被困在二维空间里,且只能前后移动,只因路宽不过百尺。 若想走入这条甬道还非要从宫门前经过,当然这里也不是谁不谁都能来到。 守宫门的禁军自然识得沈安若,只是张望了一眼,便已然心照不宣。 而这条甬道,又不像是真正的甬道。 怎么说呢,《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甬道是指楼房之间有棚顶的通道。 既是有棚顶的通道,那也通常会和墓道联想在一块。 其实呢,在军事上还有一种依靠地形,临时搭建而成的道路,主要供车马往来,也是没有顶棚的便捷通道。 然,就沈安若眼前的甬道而言,两侧并非是木珊栏筑成的墙,反倒是两堵宫墙。 只是,最里面真正的宫墙要高些,外面单独存在的那堵宫墙要矮些。 至于,矮到什么程度——疾跑借力蹬墙可翻越。 这就很显然了,外墙并不是用来防御的,更像是要将一条甬道夹在中间而刻意修筑的。 沈安若不知这条甬道有多长,想必皇宫纵向宽度有多宽,那这条甬道自然也有多长吧... ——路,还长;墙,依旧沉默如山。 唯留下沈安若那单调的脚步声,固执地敲打着久违的寂静... 这寂静当然是久违的,没有百姓能到达这里,也没任何一位官员会来这里闲逛。 但,这并不意味这条甬道没有过辉煌,单是平坦的青石就足够马车飞驰。 不知走了多久,沈安若竟赫然怔住了。 她并不是看到了什么怪异的人,也并非遇到了什么难以对付的高手,反倒是墙断了。 ——对,你想的没错,就是外墙断了,真正的宫墙是不可能断的,只有尖锐的直角,这里已是宫墙的边缘。 断了,并不意味着危险,反倒又见禁军守卫。 沈安若下意识侧望,试图寻找着“锦绣楼”的阁顶。 待正眸之刻,她已能肯定此处便是那日飞出信鸽的地方了。 她本该早早发现此处正是东宫太子府,假如那日杜芸卿没有唤停她,她或许也早已和齐麟相见了... 连接太子府的道路已非天雀街,而是一条很不起眼的小路。 只是这小路只需望上一眼,便知正是通往凤鸣桥畔的那条道路。 或许,先帝有意将太子府建得离百姓的住宅近一些,也好使得太子多多了解百姓的生活。 所谓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来——从一定意义上讲,也是指所处的环境。 试想一下,假如从宫门进出,只会看到天雀街林立的商铺和繁盛的景象,绝看不到仅需铺一张布、蹲身便可叫卖的菜贩,更听不到百姓讨价还价的日常。 这条路的确比天雀街热闹,孩童似也多了不少,嬉戏声不绝于耳、十分热闹。 可,使沈安若始料未及的是,这条路上也有一堵墙,一堵无形的墙。 代替墙的是一门石牌坊,正面写着“风调雨顺”,反面写着“国泰民安”,云龙盘绕,石狮威严。 也恰是这门石牌坊将整条路阻隔成了两个世界,百姓好似无权越过石牌坊,不知是一向如此,还是近年来才成了这样。 沈安若自然在石牌坊内,她所看到的烟火气却也只属于石牌坊外,至于这石牌坊到底有什么说法或魔力,想来也不过是多了禁军守卫,百姓不敢造次罢了。 此处的禁军当然也识得沈安若,他们前后张望着,尽显无措。 ——这也难怪,毕竟靖朔郡王的真容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点,那便是此处的禁军和守宫门的禁军应是轮换制,否则,长期守在太子府前,又怎能识得沈安若真身呢... ——很多时候,画像是画像,真身是真身,就好比现实中的照片一样,看过照片,还真不一定能找到照片上的人,就算近在咫尺,也要反复打量一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安若不知太子府内住着何人,也想不出普天之下还有谁配得上这太子府。 但,可以确定的是,齐麟一定不会光明正大地住在里面。 不然,朝堂上下又怎会皆对镇北王战死一事深信不疑呢? ——既不住在地上,就定在地下。 可这地下...嗨~沈安若还真纳了闷,这要如何和禁军讲呢? 难不成,要直截了当地告诉禁军,她要去太子府地下一游吗? ——这不纯属扯淡嘛... ——可这也不算太扯呀,她也的确是要到太子府的地下呀... 甭管怎么说,先进去试试,真被人拦下了那就再说呗。 嗨!还真就奇了,想来是她靖朔郡王的身份真就到了塔尖了,进了太子府正门还真就无人敢拦她。 门前加上门侧共有八名禁军,那个各个呲牙带笑,笑得倒挺含蓄,好似丝毫没将自己当外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镇北军士卒呢,沈安若从他们眼前走过,可不都得笑一笑嘛。 然,他们应是忘了,沈安若这辈子怕是对禁军都不会有什么好感了,她娘宋锦儿那是活生生的被禁军捅了肚子的,即便冤有头债有主,国舅爷张显宁早已被诛,可刽子手毕竟是刽子手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离了主人的狗,那就不是狗了吗? ——该是狗,还得是狗,只是不知这狗如今奉谁为主,是不是个狠角色了。 现在,太子府的正门沈安若倒是进了,可还有二门、三门呀。 此处无论怎么说,也是堂堂的东宫太子府,不进三道门还真就不一定能见到“太子”。 当然,现下也没什么太子,但,沈安若还是被人拦下了。 拦下沈安若的这人还挺客气,同样呲牙咧嘴,带着谄媚笑意。 ——问题是这人是谁呀? ——不认识呀,人家沈安若咋说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还真就认不出什么阿猫阿狗。 没一会儿,这人发话了,“敢问郡王爷来此...是有何事吗?” ——问的倒很含蓄,和他那脸上绽出的假笑恰成正比。 “敢问,将军是...” 沈安若既称对方是将军,那这人定是甲胄在身,威武不凡。 这人挺了挺腰板,倒也装上了,应是觉得自己还挺帅,“吾乃汉王萧勤,是这东宫太子府的侍卫统领。” 沈安若微怔了一下,不管咋说,人家也是王呀;甭管秦王、楚王、汉王的,既是王,那就是皇亲。 “孤...还真没听过有关于您的事,不知这太子府内现住着何人?” 萧勤抬指一“嘘”,还真就拉上了,拉的是沈安若的袖摆,两人到了二门一侧,“这...这不可说...只不过,若是郡王爷有何吩咐可以向本王直言,本王定会全力以赴。” 沈安若自然不信他,头一次见面也谈不上什么信不信的,索性侧了侧身子,端了端姿——袖摆不能一直被他拽着呀,这也不像回事儿不是。 “孤倒没什么事,只是从未来过此处,今日不知怎么...就恍恍惚惚地走来了...” 萧勤一听,心里那是一阵燥热,沈安若自是国色天香,不,应该用超神绝仙来形容她的容貌,萧勤只觉这不就是缘分嘛——要说之前,他是的确没机会,镇北王的王妃哪敢惹?谁惹了,还真非死不可。 可现在不一样了,镇北王没了,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就算腰板再硬、爵位再高,那也不还是个女人嘛。 ——是女人就需要男人。 他萧勤也就是这样想的,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隐忍多年的屈辱极有可能会在沈安若的身上找到突破口。 不说别的,就单说北疆有六十三万大军,他萧勤只需领一半兵力,那也足够雄霸天下了... 喜欢厥木惟乔厥草夭请大家收藏:()厥木惟乔厥草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2章 影烬灯明 暮云如泼墨,却裂出血路。 柳霖霖双腿交叉、身微斜,翘起小指为自己斟上了一杯沁人心脾的“天霖醉”。 “天霖醉”是她自己酿的,她自然懂得其中滋味。 ——有几分香、几分烈、几分回甘,已无需透过味蕾,而是成了一种本能记忆。 可,今日这酒却又苦又烈,苦得难以下咽,烈得撕心裂肺。 她一度怀疑是否拿错了酒,却无深究的兴趣,毕竟,有总好过无。 对于喝酒这种事,想来每个酒鬼都能讲出些耐人寻味的大道理,所以,切不可听酒鬼胡诌。 只因,那些大道理有一半是在美化,另一半又是只属于酒鬼的感悟。 所感悟的是,青春逝去的无奈,蹉跎岁月的懊悔,郁郁不得志的悲愤,还有那将错就错的淡然。 柳霖霖喝酒不需要什么道理衬托,她只是想有个伴,无声无息又能入得了肺腑的陪伴。 单是这一点,别的东西还真代替不了,茶水终究过淡,甜点更需咀嚼。 而眼下这种轻轻拿起,缓贴入唇,便能感受到浓烈香醇的快感,应也唯有酒能做到。 ——她并非嗜饮,反倒是她太需要回应,回应不能过浅过淡,最好能清楚地感受到与身体融为一体后的变化... 今日,她大概是疯了,说不出的孤单伴着略微沮丧,已然占据了她的心田。 若在平时,她绝不会如此,她比谁都坚信沈安若终会回来。 然,她怕是要失望了,只因出现了变数,齐麟就是那个变数。 而,变得又何止是沈安若,就连她柳霖霖也无了昔日的光彩。 她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方向,自嫁入赵府的那天,她就有了无比明确的目标。 这目标倒没那般宏伟,能做个知冷知热的女人,能做个正儿八经的女人,能做个普普通通的当家主母,她便已心满意足。 她知道所愿不易,只因要想做好这三点并非她能决定,而是需要从他人口中获取。 但,她又比谁都清楚,有时口头上的赞许和认可,又多掺杂着审时度势。 显然,她是个极其通透的女人,所以,她常常会自嘲一番,唏嘘痴笑。 ——一个无法自主、好坏都需要他人来评判的人,又要如何真正“站起来”? ——就算二十万分努力,夜以继日付出,都会被他人一句话否定。 “你不行。” “你怎么这样呢?” 无需尖锐诋毁,只是轻描淡写的质问,外加“好心”劝解,便能毁掉日复一日的艰辛。 所以,可悲之人真的足够可悲,悲至尘埃,难以抬头。 不过,她柳霖霖终迎来了抬头之刻,赵府因她而变得井井有条,她也逐渐成了赵府的门面。 可她的这些荣光,又永远暴露着赵瑾睿的无用。 至少,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 事实上,她比谁都清楚赵瑾睿并非庸才,单凭赵瑾睿只信服她和齐麟,并愿意乖乖听话,就已属难能可贵。 所谓“跟对人,做对事”也正是这个道理,赵瑾睿绝不会听其父赵衍的话,也不会全然信服萧文景。 他的优点很显着——一旦认定,便会一生遵从。 在此情况下,柳霖霖才有了一展拳脚的机会,可这机会真的是赵瑾睿给予的吗? ——她之前觉得是,可眼下却不这样认为了。 这仿佛是一瞬间的觉醒,确切地说,她能有今时今日的造化,全因齐麟生死不明。 ——当,个子最高的那人倒下了,暂不论对方是否还活着,都已不能再撑起一片天了。 ——这时,若是个子稍矮一些的人再不顶上,那天也就真的塌了。 ——没经验、没胆识、没气魄,甚至没智慧都没关系,比葫芦画瓢总该会吧,以往高个子的人是如何负重前行的,就边回忆、边照做,应也不算是难事。 然而,现在个子最高的那人回来了,她柳霖霖刚积累起的些许威望,也随着那人的名字从孤露和墨影的口中说出后,而冰消瓦解。 ——她终不如齐麟,也终不是齐麟,一个影子也断成不了主心骨。 她的心,已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绞痛了多次,每一次都无声无息,却又比任何外在的打击都更令她窒息。 夜幕悄悄降下,侍女掌灯缓行。 没等侍女靠近,柳霖霖却突然站了起来。 她与侍女擦肩而过,侍女微微愣神,停顿了下身子,才走至她方才所在的石凳旁,将那石灯点燃。 或许,今夜沈安若不会再回赵府了。 但,柳霖霖却更要照顾好齐琛。 “霖儿,你来了...” 赵瑾睿轻拍着床榻上的赵承渊和齐琛,轻唤了声柳霖霖。 柳霖霖无言,垂眸缓坐,轻抚着齐琛的小脸蛋。 “霖儿,我知今日之事有些太过于突然,大哥能好好活着也是件好事,只是你我都尚无心理准备...” “我见你回府后,便独自坐在庭院中,就想着来哄一哄承渊和琛儿,也好让你多静一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柳霖霖面无表情,其眸光却极其温柔,“齐麟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这事儿我一开始就知道...只是...” 赵瑾睿猛怔,瞳孔也不由张缩了一下;他沉默呆滞,紧盯着柳霖霖的脸,没有一丝怨言,更不打算质问。 “只是,我却不知齐麟都有哪些谋划...不惜假死也要完成的谋划,我也实在没勇气去探寻...”柳霖霖,说,“这段日子,我已习惯了没有齐麟主导的生活,我觉得自己活得很充实,也觉得自己还蛮像回事的...” 赵瑾睿在听。 柳霖霖,淡淡一笑,“说来也奇怪...当初安若虽暗示过我齐麟之死存有猫腻,但我还是只当齐麟死了,只想着如何竭尽全力去帮衬安若...如今,突闻齐麟消息,本该高兴,不想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我也是...”赵瑾睿竟也低垂了眼眸,神情黯淡,“我本打算好好管理皇城司,尽可能地护好一方百姓...可眼下大哥回来了,不知他…可会对我另有安排...” “其实,只要大哥开口,我都会照做的。只是,人怎么可以说死就死,说活就活呢...我本已打算开始新的生活,且还下定了决心要改变,却又好似被强行拉回到了前世,总感觉先前的努力都有些白废了...” 他说罢,勉强一笑,眸光也骤然发出着光亮;那光亮中有憧憬,更有少许不甘,“最可恨的还是大哥...他又怎能连我都瞒着...” 柳霖霖能明白他的不甘,因为她和他一样都狠下心来改变了很多。 这些改变虽能使自己变强,可说到底还是想要撑起齐麟不在后的空缺。 ——空缺的不一定是齐麟的身份和地位,更多的是有力相帮,能好好照顾沈安若和齐琛。 他们都知不能再如往常般软弱或悠闲下去了,只要稍不走心,就极有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安若和齐琛被歹人所害,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也是人世间最痛、最不该有的场景,足可摧毁一个人的心志和傲骨,更会完全崩塌掉一个人的信念和底气。 ——只要有那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至亲之人死在自己的眼前,使尽浑身解数都全然无力后,无论是谁...都会变成一个废人...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扬名立万,倘若连亲人的性命都留不住,谈什么都是徒劳,以往所得到的一切也会瞬间失去意义。 赵瑾睿没有经历过,他也没见证过齐麟失去双亲后是如何一步步熬过来的。 但,他知道那一定很痛,只因齐麟一直以来都是如神佛一般的人,至少在他心里是这样的,可就算是如神佛的齐麟在面对双亲惨死后,都要消失数年... 数年,说起来只是两个字,其中却包含着数不尽的日日夜夜和刻刻钝痛。 那些选择轻生的人,迸发念头可能只是片刻间的事,甚至只需一声数的时间。 ——这就好比走路,无路时知道拐弯的人自然能活,不懂得拐弯的人只能活活耗死。 ——是的,是活活耗死,并不是直接撞墙毙命。在死前一定经历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纠结与疯狂。 当,所有失败和自我否定的黑暗面完全占据主导后,会骤然开怀,所有的一切也都不再重要了... 随后,便会毫不犹豫地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没有齐麟的那段日子,赵瑾睿也想过轻生,因为没了齐麟也就没了色彩,没了色彩也就没了四季更替、花草鱼虫,整个世界也会变成黑白色。 这样的生活,他根本无法适应,与其说他离不开齐麟,不如说齐麟早已成了他存活的信仰。 ——这也难怪...有时,感情就是这样,不怕敌对和蔑视,就怕相依为命。 ——所以,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会发现,只要是一个人总能半死不活的活着,甭管有没有意义,也甭管满意与否,都能平平淡淡地好好活着。 ——一旦与另一人产生了牵绊,深厚的友谊也好,至死不渝的爱情也罢,又都总能出现要死不活的戏码。 戏码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没办法再活更是真的;世人都说万物虚假,可它却又能比真金还要真。 正所谓真真假假,谁又能分得清呢? 到最后,从别人口中说出的又往往是那句“你太认真了”... “霖儿,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为任何人而活了...我们就是我们,有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和使命。大哥依旧是大哥,我也仍会对大哥唯命是从,但,在大哥没有对我提出要求前,我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轨迹行事、去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我定会让皇城司改头换面,也定会使百姓都喜欢亲近皇城司的...” 柳霖霖猛地抬眸,乍现着光亮,她没料到赵瑾睿会说出这些话,她以为他们二人要因齐麟大吵大闹,只因她一直隐瞒着齐麟还活着的消息。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且还看到了赵瑾睿觉悟的一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有此夫君,理当知足。 ——其实,男女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共鸣和共振,远不是物质条件富足那般简单。除非,是个消金的窟窿,只要有金漏下便不哭不闹;可人终究不是窟窿,有情感、有欲望、有思维、有向往,除非能做个木偶,否则,成长必会产生自我境界。恰是不同的境界,才将人隔离得陌生且冷漠。 ——神佛不会因丢失银两而懊恼,凡人会因一个铜板便吵得不可开交;开悟的人不会在乎得失与利弊,迷途中的人却整日计算着如何得到的更多。当,两个不同境界的人在一起时,那也只会出现一种结果——都觉得对方是傻子,互相看不上,相互嫌弃着... 然,到底谁是对的呢? 认真说起来,对错应只是一时结论,这就相当于世界末日来临时,平日里斤斤计较的人总有余粮,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只能饿着肚子等死。 于是,有余粮的人便会讥嘲饿着肚子的人,却不知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古人常言"有备无患",警醒里含着两重深意:其一在敬天畏命,知人力终有穷尽。恰如《诗经》中“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的鸟雀,衔泥补巢的勤勉里,是对无常最庄重的应答。 其二在养心守志,当人常怀绸缪之思,便不易被骤变乱了方寸。 昔年范蠡三散家财而从容,正是因懂得“夏则资皮,冬则资絺”的深远筹谋。 但,鸟雀若不逢天时,范蠡若遇取命歹人,纵使再勤勉修补巢穴,再散尽家财、深远筹谋,也躲不过命休。 由此可见,天道到底是什么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别看某些人整日以天道说事,以命数断气运,都没什么用。 凡历经沧桑者,终会明白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天道是天道,我是我;天道有情又无情,我却可无情胜有情。 ——只要是心中所想,只要努力做了,就会留下痕迹。漏雨的鸟巢不见得不能安身立命,遇到歹人不见得不能侥幸生还。前提是,自己不能先否定掉自己所做出的努力。 柳霖霖就不想否定掉自己以往的付出,就算齐麟回来了又怎样? 齐麟只会看到一个崭新且成熟的柳霖霖,不仅能自力更生,亦能独当一面。 “阿睿所言极是,我们不能让先前的努力和决心白费。眼下,即便齐麟回来也已失去了镇北王原有的荣耀,所以,我们更要做好自己,继续努力。” “阿睿...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当齐麟再次现身之时,定会有场腥风血雨。我们赵府单有三百府兵还不够,就算五万京畿驻军现下为我所用,但,这并不意味着圣上不会收回我手中的兵权。” “所以阿睿...你是对的,皇城司或能成为我们的助力,无论是替百姓主持公道也好,还是为我们积攒更多在朝堂上的份量也罢,我们都需要更多的筹码。哪怕有天...齐麟和圣上分庭抗衡,他们所要争取的也定是手握实权的人和力量...” 赵瑾睿的脸色一瞬沉重,低吟道:“我不愿看到这一天到来,倘若大哥和二哥真要一决高下,倒还真不如我们掌握住局势,说不定还能有缓解的余地...” 柳霖霖缓缓点头,“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要确保景都城内再无女子失踪...可将司中五千察子分派城中各处,哪里出问题就问罪哪里的察子,如此任谁都不敢懈怠...” “阿睿,我们若想使皇城司改头换面,当下仍不可缺少圣上的信任...必要做出些成绩...” 喜欢厥木惟乔厥草夭请大家收藏:()厥木惟乔厥草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3章 地下市井 这是一处通往地下的石阶,深不见底,阴森恐怖。 它藏在天雀街一家金银铺的红木柜后,红木柜很沉,木质也很坚硬,更显古色。 这木柜应有百年了,背靠墙,墙上的痕迹暗沉,还有些擦不掉的老尘。 沈安若之所以要挪动这木柜,也是看到边角有层次不一的灰尘。 白日里应没那么明显,蹲身透过烛火细细察找才发现差异。 为了挪开些缝隙,她不得不用上了萧勤赠送的一杆长枪。 长枪,她本不打算要,可萧勤实在太殷勤,再加上她一时之间说不出到太子府的由头,便也迷迷糊糊收下了。 今日,她没在太子府耽搁太久,或许打她遇到萧勤后,就已感到没必要。 ——若,齐麟真在太子府,那萧勤也绝没有和她拉近关系的必要。 ——没有人会放弃一条大鱼,刻意去捕捉小鱼的;也没有人明知齐麟就在太子府,还敢和她过多纠缠的。 ——萧勤的种种表现,只能说明他并不知齐麟的下落。 既不知,那齐麟也就从未在太子府出现过;既没出现过,那找到孤露和墨影口中的密道也就成了首要之事。 还好,天雀街上的这家金银铺是赵府的产业;不然深夜造访,还翻箱倒柜的必会被人误认为是强盗抓了去。 不过,现下也没好到哪里去,密道入口是找到了,可沈安若在微弱的烛光下不免有些发怵。 事实上,红木柜后面还衬着一层木板,这层木板是用来防潮的,实则木板之后是空的。 撬开木板后,便就是深不见底的石阶,就仿佛通往着地狱,死寂且幽暗。 沈安若下意识地走下了两节石阶,猛地驻足,不禁后望。 片刻后,她又走下了五、六阶石阶,再次停步,再次后望。 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后,她终是手持蜡烛完全走了下来。 地道中透着凉风,没有阴嗖嗖的感觉,反倒使人很舒服。 只是,不知这地道究竟有多深,还要走上多久。 尽管,她很清楚这地道的终点一定是东宫太子府的地下,可在行走的过程中,还是随时都能发生始料未及的事。 但,她应是过虑了,只因她已看到了光亮,地道也随之变宽,亦看到多人在忙碌。 这场景,她很难描述,简单来说就是很多人好似在不断整理着货架,抄录着货单。 人是普普通通的人,有菜贩衣着,有屠夫装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就正如市井中的人们一样。 他们都互不说话,却有着忙不完的事要做。 他们好似也都没看到沈安若,纵然沈安若手持长枪,手中蜡烛微摇,其影子多次斜在他们身上和脸上,他们都不曾侧眸看一下。 “那个...你们王爷在哪?”沈安若渐渐压低声音,眸光也越发茫然,“我想见见你们王爷...” 她黯淡的脸色似也恰印证了众人的冷漠,随着双眸无意识地环视,她竟也看清了此处的整体布局。 这是一处类似于四方的书房,有着成排的木架,木架上摆放的却不是书籍。 而是,一层层纸张,这些纸张当然也有所分类,有些如信件般被捆绑在一起,有些单独贴在隔层处,每一隔层的最左侧又挂着一本厚厚的册子。 再往上看,则是一个圆形的顶口,像是在一口水井下,井盖却被木板遮挡着,前方十五尺的地方有水声,却并非终点。 ——什么意思呢,就是前方还有路,不仅有路且又变成了狭长的地道。 ——只是地道中途断了一截,有两个厚重的木板铺在上面,若没有猜错的话,木板之下便是深不见底的井水。 沈安若很难想象这世间竟还有一处这样的地方,但,当她扫过全貌后,就已推测出类似于这样的地方绝不止一处。 然,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如四方书房的空间并不是直接在商铺的下端,反倒需要再走一段不长不短的地道方能到达。 就在她觉得正被忽略无视时,不想一白净书生竟朝她走来,这书生也是第一个将眼眸移向她的人。 “小的见过王妃...” 这书生说话很轻,轻轻的就像是溪流拂过;其声音也很好听,像极了微微的鸟鸣。 沈安若,微怔,“你...你认得我?” 书生,笑了笑,“不止小的认得王妃,这里的所有人也都认得王妃。” 沈安若,勉强一笑,“可他们却没有一人理会我...” 书生含一抹淡笑,回眸望了一眼,“今日,各地送来的情报着实是多了些,白天大家都在生活,贩菜、杀猪、打铁、缝补那是一样都没落下,就等着入夜后来此好好整理情报呢...” “早些整理好情报,也能早些回家陪妻子、儿女不是?” 沈安若弱弱点头,“你这话倒也在理...” 书生恭恭敬敬地朝沈安若拜了拜,“王妃,自打白日您从太子府出来,就在街头闲逛。您先后去过赵府一十七家商铺,又去了王府三家米铺和钱庄,却都没进去过...不知王妃深夜来此,是否有何要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安若的瞳孔突得放大,微露怯意,结舌道:“你们...你们在跟踪我吗?” “不...”书生摇了摇头,“我们并没有跟踪王妃,这都是日常情报中的内容。至于,送情报的人...可能是三、五人,也可能多达百人,最后汇总在一起就是王妃您今日所有的行程了。” 沈安若,迟疑道:“你们...你们为何要记录我的行踪?” 书生眨了眨眼,似有些诧异,“我们掌握王妃您的行踪,难道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吗?王爷每日都是要亲自过目的...” 沈安若已全然傻掉,她眸光呆滞,且透着难以置信,“每日都要...都要亲自过目...”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时是不需要隐私的,越没隐私便就会越兴奋,最好能被喜欢的人黏在身上。 可她的脑袋里又很快闪过一个疑问——齐麟到底在哪? 这也是一个长期困扰她的问题,自打在镇西军大营的帅帐中看到“假齐麟”的尸身后,她便会日日思考上百遍... 书生微微点头,“是啊,那简直是事无巨细。关于王妃您的一切,王爷都是要知晓的。” “他在哪?!”沈安若一声惊雷,几乎用吼在质问,“本妃要即刻见到王爷!” 这下,所有人都看向了她,齐刷刷地赫然跪拜,“小的见过镇北王妃!” 白净书生更是颤抖不止,忙从身后之人手中夺下纸张,小心翼翼地递向沈安若,其双眸躲闪,透着濒死的挣扎,“王妃...这...这是一部分...剩下的,小的可立马给您找来...” 沈安若缓缓垂眸,沉声道:“这是什么?” 白净书生,颤颤巍巍地回道:“这是您...是您今日的行踪;王爷就在...就在最深处,也就是东宫太子府地下...您既然来了,就亲自给王爷送去吧...” 沈安若挥袖一拨,已然抬腿奔出,她的双眸异常坚毅,且还极其雪亮。 ——她就要见到齐麟了吗?齐麟真的就在最深处吗? 她满心期待着,又不断沮丧着;只恨双腿有些僵麻、不听使唤,不能第一时间飞奔到齐麟面前... 喜欢厥木惟乔厥草夭请大家收藏:()厥木惟乔厥草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4章 冲破黑暗 在黑暗中奔跑,在狭窄的通道中寻找光亮... ——这是梦中的景象,又是现实的写照。 人在绝境或巨大压力下,多半会追寻希望和出路,可以是悬在崖边的一株草,也可以是强者的垂怜和施舍,更可以是出卖亲人和好友的选择。 很多时候,沈安若都在想一个问题——既然都说经历苦难能使人成长,处处强调着“吃一堑、长一智”,那为何还会有人越活越糊涂呢? 人生本无绝对,都不过是在努力健全着自我思想和认识,而,能否形成境界又是后话。 只因,境界如壁垒,觉悟习惯之刻也筑起了一堵坚不可摧的高墙,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不愿出。 ——正如一滩水,想要融入很难,想要使其变得污秽更难。 ——这取决于水是否静止不动,只要一直流动着,就绝不会受任何外力干扰。 ——所以,不少人穷极一生都难以找到方向,其原因也是忽略了水的流速和变化。 有些事物看似不变,实则早已时过境迁,不曾停下过... ——有人会去怀念家乡的那条河,可他不会知道自己所怀念的一直都是虚无,河中水早已不再是多年前的那泽水,河边的沙石也已然不再是曾经的沙石。 这也便是人生为何到头来都是一场空的原因,这世上也压根就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事物。 倘若,想要留下得更多,也只能不断奔跑;只有不断奔跑,才不会被淹没在昨日。 沈安若没有停下过,无止尽的地道虽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现光亮,再次看到人们忙碌的身影,但,她却很清楚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冲破所有黑暗与绝望,试图跨越到齐麟的人生轨道上,这轨道不在回忆中,只能在前方。 中途,她可以找人帮忙,她贵为镇北王妃自然也有很多人愿意相帮。 可,一时的心理安慰和情绪满足,却根本就解决不了长久问题。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能与齐麟并肩作战,可以光明正大、实力满满地站在齐麟身侧。 这说到底,还是要先逃出自我消耗和自困的牢笼,期间任何人的施舍与帮助都是无用的,更不值得去用尊严和亲人好友的性命去换取短暂的“得到”。 “得到”也分真假,假的得到永远近在咫尺,却难以触摸;真正的得到,也需自身实力去守护。 那些半途而废的人,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懦弱、无能找借口,这是人性,也是本性。 在人性私欲的泛滥下,替罪羊也成了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否则,岂不都成了自己的错? 正因替罪羊实在太好找,完全可以将所有过错都强塞给别人,所以,这世上也便有了难解的结。 确切地说,结只是一个缓冲地带,只要皆不踏入、皆不触及也就能相安无事。 试想一下,若真有什么深仇大恨,又怎会停滞不前,或强行结束呢? 最后,只有自己明白那些已失去的早已无法找回,那些自己所在乎的也早已成了过往。 跳不出过往的人,唯有自我沉沦,且还会用更加苛刻的条件去要求留在自己身边的人。 沈安若不想变成疯子,亦不想变成一个到处说他人过错的痴人,那都毫无意义,也都过于虚假。 她不愿自欺欺人,只因齐麟在选择假死的那一刻就已违背了世俗规律,能打破世俗规律的人也往往是最可怕的人。 俗话说:人望高处,水望低流——水往低处流是自然之理,人往高处奔亦是人情之常。 齐麟能舍弃镇北王的一切荣耀,本就属于不正常;一个不正常的人,又要如何用回忆牵绊住他? 有人说,天道与世俗规律完全相反,人只有摒弃世俗才能寻到那个真我。 然,从古至今却没几个人能真正解释清楚何为真我。 就连最通俗易懂的佛家,也常用“不可说”来概括,全因能讲出来的也绝不是天道。 纵使,天道铁律无法更改,能付之努力却足可诠释出人生的意义。 由此可见,《论语·宪问》中“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含金量还在不断上升。 ——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反映出他孜孜不倦的执着精神,亦是做人的大道理。 ——没人可以改变天道,那些意图改变天道的人也终会自食恶果、自作自受,但,世人却有权利不懈努力,完善自我修为和建树。 这句话很绕嘴,乍一看有种背离天道的感觉,实则却是唯一能和天道同频的途径。 简单来说,一味顺从并不能得知一个人的能量有多大,因为从未想过抗衡,也从未试过突破。 这和国与国之间的较量是同样的道理,只说某国很强,可到底有多强呢? ——恐怕不真刀真枪地较量一下,还真不知对方强到哪... 败于天道,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怕是上古真神也难逃天道的束缚,但,真的较量后,也能彻底了解对方的实力。 待了解了实力,是不是也就有了最直观的差距,亦能得知该从何处努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有了努力的方向,自然也就有了同频的基础条件。 而,凡人若想与天道抗衡,必要不断强化意念。 除此之外,别无法门。 在现实生活中,意念常通灵魂;其实不然,别信什么魂魄一说,人根本就抓不住,也控制不了,唯有意念可以不断给予自我力量,从而无所畏惧、看淡生死。 ——所谓意念合一,就是心里想的和手上做的是一回事。 ——不自己骗自己,活得真实、坦荡,如此心就静了,人也就不累了。 ——最终,达到内在认知与外在行为的绝对统一和真诚。 正如:看到老人摔倒,心里想:“应该去扶”。 然后,没有犹豫,没有“扶了会不会被讹”的杂念干扰,立刻走过去把老人扶起来,这就是意念合一。 然,现实中更多的是心里想扶,但脚却因为怕麻烦或担心而走开了。 ——想扶,是念;走开了,是意。这便是不合一的表现。 说到这里,有慧根的人应已能与天道结合在一起了。 是的,不要怀疑自己的思路,天道和“怕麻烦”或“担心”所起到的作用,从一定意义来讲是无异的。 什么意思呢? 事实上,天道也是一道限制,正因天道存在,才使得诸多大能畏首畏尾,从而放弃去做能全力挽回的事,再将一切因果推到天道身上——其结论,自然也是他们无错。 如此,天道何其冤也... 世人总会有道不完的“天道使然”,却压根就道不明何为天道,岂不可笑也? 沈安若当然不知何为天道;若知,她也绝不甘心只做人间的靖朔郡王。 但,她却很清楚一件事——若想重新拥抱齐麟,就必须先揭开齐麟最纯粹的底色。 得知了底色,她才能重新拥有与齐麟并肩而行的基础和条件。 眼下,如深渊的地道还在继续蜿蜒,只要稍稍松弛意念她就会永远倒下。 她不想倒下,追了那么久,她又怎能甘心倒下... 很多时候,不论对错、得失,只凭着一股执念和必要探究的精神就能战胜所有。 此刻,应是她这些年来离齐麟最近的一次,身体的相逢,只是开始;信念和思维的同频才是永恒的基石。 所以,她要尽快找到齐麟,重新去了解齐麟现下的一切,只有这样才能重续夫妻感情,不至于面和心离。 这一点很重要,从她丝毫没停下过的跑动中,也能透露出她的急迫与渴望。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来到了地道的末端,却还是被眼前的场景深深震撼。 这是一处没有一根木头的地方,也是一处由土石堆砌而成的“城堡”。 只是,土石绝不是一般的土石,巨大的石块支撑着三层楼的高度,通体晶莹四射着火焰;土层包裹着四周,有数不尽的隔层,每个隔层上面都存放着厚厚的册子。 这里应有百人,且绝不少于百人,他们比先前如四方书房处的人更多,更繁杂。 巨石应是类似于水晶的矿石,却要比水晶更透彻、更无垢。 最底端的中央是空的,燃烧着一堆厚重的柴火,在火焰不断冲高的过程中由水晶般的巨石扩散着光芒。 这里当然也有向上的梯阶,不过却是由黄土夯实而成,连接着四周存放册子的隔层;两侧又有两条直通顶端的梯阶,应是通往着太子府两处不同的房间。 遗憾的是,沈安若并没有看到齐麟的身影,她以为还会继续被人冷落... 没曾想,随着顶端隔板被掀开,透下微微的烛光后,一少年竟从一处直通顶端的梯阶上走了下来。 少年不仅相貌不凡,甚有威严,还极有礼数。 还未完全下得梯阶,便已向沈安若躬身行礼了数次。 ——蜿蜒的梯阶总有面相沈安若的时候,每到能正视沈安若之时,少年皆会行一大礼。 “师母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近身后,他更是跪拜三叩首,只要沈安若不发话,他也绝不会起身。 沈安若眼眸闪动,微微抬臂,又迟迟垂落,“你是...你为何要唤我师母?” 少年叩头不起,其声却极其纯净,“回师母的话,吾乃萧文逸,乃是先帝的第三子。” “萧...文逸...先帝的第三子...”沈安若突得眸光发亮,脱口道:“你是三皇子萧文逸?” 她不由上望,接着问道:“你现下居住在东宫太子府吗?” 萧文逸的额头仍触着地面,“是。自打圣上继位后,我就一直住在太子府。” 沈安若连忙蹲身,扶起萧文逸的上身,“你应有...应有十岁了吧?” 萧文逸柔柔一笑,“当年,师父在外傅之年时,都已能替先帝处理国事了。师父说,我也可以;因为算上今年我都十一岁了...” 沈安若微微怔了一下,用呆滞且茫然的眸光凝视着萧文逸;片刻后,她将萧文逸轻轻拥入怀中,微声回道:“师母相信,有朝一日你定能胜过你的师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萧文逸缓缓点头,“不求胜过,但求不让师父、师母失望。” 沈安若无言,她从未了解过萧文逸的过去,只觉眼下的萧文逸懂事得让人心酸。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却也决意将萧文逸当做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失望不失望的,若你不好,那也只能怪师父、师母没能将你给教好...我既是你的师母,就定会倾囊相授的。” “其实,师父已教我很多本事了...”萧文逸说到此处,身子猛地一震,好似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对了,师母...师父想要您即刻返回北疆,他好像是说...说什么北疆现下急需师母您主持大局...” 沈安若轻轻直起上身,眸光顿了顿,“稳定北疆大局...北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师父眼下在何处?” 她的瞳孔渐渐紧缩着,再开口时已带着十足的恳求,“你能带我前去见你师父吗?” “可...可师父现下并不在这里...”萧文逸吞吞吐吐地说,“师父...师父好像知道您要来,他只是让我转达...请您速回北疆...” 沈安若淡淡一笑,略显讥诮,“请我速回北疆...想来,你师父的脾性是一点都没变,若北疆果真局势危急,他又怎肯让我独自前往呢...” “说吧...是不是景都皇城不日将有大事发生?” 萧文逸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愧疚,“没有,景都一切安好,怎么会有大事发生呢...” 沈安若微微前探,再次贴近萧文逸,“就没人告诉过你,你很不会撒谎吗?” 她突又端正身子,接着说道:“不过,这也怪不得你...谁让你遇到了一位十分不靠谱的师父了呢...” 萧文逸挺身回击,“我师父才没不靠谱呢...他只是知晓祸水终将东流,大襄和北戎必有一战罢了!” “什么?!”沈安若一瞬起身,俯视着萧文逸,一字一字地说道:“师母希望能从你口中得知一切真相,只因师母想要与你们并肩作战、同进同退...” “还有,不要试图改变我的想法,我如今毕竟已是靖朔郡王,能做的事远比你们想象得还要多。倘若,齐麟不想出现昔年我父帅的困境,那就和我早日相见吧...当年,我父帅无法调动镇北军,而眼下齐麟也无法左右我的决定...” 喜欢厥木惟乔厥草夭请大家收藏:()厥木惟乔厥草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5章 栖梧先生 沈安若没想到会见到萧文逸,却也将其烙入脑海。 她不想探究、细品,又忍不住频频想起。 ——那孩子…… ——不,他已不再是孩子;不要小瞧一个孩子,更不要小觑了他。 ——生于皇族,本就处在峰顶,又有齐麟做师父,已然贵不可言。 可,他的身上却隐隐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惨败感,非大病初愈,非老态无力,就是透出一种软绵绵的、近乎迷醉的颓唐。 像什么呢? 沈安若猛地想起自己曾见过的一个老酒鬼,倚在破败的巷口,眼神浑浊地望着天,灵魂仿佛早已飘走,只余下一具空壳,在尘世间无谓地晃荡。 萧文逸给她的感觉,竟有几分神似。 ——那绝不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皇族贵胄,名师高徒,本该是意气风发,锐不可当。可他身上那股气息… ——那气息就仿佛是挣脱线的风筝,在颠倒的夜空里漫无目的地飘着。没有斗志,没有光亮,只能在黑暗中徘徊,也只愿如此。 沈安若觉得他应是在刻意逃避什么,只是他又实在太懂礼数和规矩,才使得沈安若回府后,才发现端倪。 眼下,镇北王府依旧死寂,虽说孤露和墨影住了进来,却没带来半点欢喜。 沈安若还在生她们的气,对于她们隐藏齐麟未死、及其行踪这事儿,沈安若一时半会儿还过不去。 她们却甘愿守在沈安若房外,不吭不响的那种,护好自家王妃,她们也责无旁贷。沈安若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一卷书,半个时辰过去,却一行字也没看进去。 她下意识用力按着发胀的太阳穴,越是想搞清楚萧文逸的过去和其沉郁的原因,就越心烦气躁,想要发火。 萧文逸是齐麟的徒弟,如今又与齐麟整日相伴,其透射出的阴郁和深沉也定会影响齐麟的心性。 ——齐麟又怎能被影响呢... ——所谓爱屋及乌,正因她是齐麟的妻,才倍加关注齐麟所处的环境和所接触的人。 ——更何况,刚刚萧文逸也向她透露了些齐麟的动态和所说过的话,她已有十足的把握景都皇城定少不了一场风波。 然,萧文逸毕竟年幼,齐麟不可能将所有想法告知一个孩子,恰也是这一点才使得沈安若更加心乱如麻。 ——一知半解,岂不更致命? ——要么完全不知,要么全然知晓,凡是闹出天大笑话的都是一知半解的卖弄和诳语。 沈安若锁眉缓抬眼帘间,见得两道影子纹丝不动地投在窗纸上,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来,烧得她心口发烫,书卷被她重重拍在案上。 “吱呀”一声,房门被她赫然拉开,力道很大,似一阵风。 昏黄的光线下,孤露和墨影同时回眸,眼神沉静,带着询问。 沈安若的目光直直刺向她们,声音绷得像拉紧的弓弦:“萧文逸...” 孤露和墨影对视一眼,静待下文。 “孤,想知晓萧文逸的过去!所有的过去!”沈安若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孤刚刚见到他了,他很好,甚至无可挑剔,但,却没有半分少年郎该有的灵动和朝气...这也是孤回府后,才察觉到的...他身上有种…那种…”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准确的词,“有种…败落气...从何而来?” 孤露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归于沉默,只垂下了眼睑。 墨影则抬眼,迎上沈安若的目光,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凝重,也有一丝了然,“文逸他...他生母早逝...” 她的声音不高,平铺直叙,却带着岁月的重量,“自打文逸出生后,发生在他身上的不幸就从未间断过...” 沈安若无言,在听。 “先帝共有三子,分别是大皇子萧文轩、二皇子萧文景和三皇子萧文逸。大皇子和二皇子乃皇后所生,三皇子萧文逸的生母则是德妃,要说这位德妃...那也是前朝景都城中的奇女子,她以说书先生的身份闻名遐迩,又因落扇散发而惊艳天下...” 墨影似有似无地瞟了沈安若一眼,好似要确定一下是否继续说下去,“关于“落扇散发”有一典故,德妃为入宫前,名为:栖梧先生。一日,栖梧先生说书到了精彩处,便用力下甩了一下手中折扇;不料,高方巾突得掉落,盘起的头发也一瞬垂下,这才得知她竟是位沉鱼落雁般的美人...” “栖梧先生…”沈安若无声地重复了一遍。 ——这不像是闺名,倒像是江湖艺名,带着一股不羁的烟火气与书卷味奇异地糅合在一起。 ——她眼前仿佛浮现一个身影,立于闹市茶肆的高台,素手执扇,惊堂木一拍,满座寂然。 ——那“落扇散发”的惊艳一幕,大约就发生在此刻——或许是讲到酣畅处,忘情掷扇,青丝如瀑散落,刹那间定格了满城目光。 墨影的话并未停下,只是更添了几分沉郁:“‘栖梧先生’的名号,当年在景都城内无人不晓。她说的书,上至王公,下至贩夫,都听得入迷。先帝…便是微服出宫时,在一间不起眼的茶楼里,遇见了正在说“赵太师坐姿堵城门”的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画面带着强烈的冲击力撞入沈安若脑海——“赵太师坐姿堵城门”这事儿,她是听过的,想当年太师赵衍的父亲赵钰洲不得不顾前朝皇帝生死,打开景都城门,迎帝安。最终,赵钰洲战死,赵衍不敌老镇北王齐烈后,便踉跄回身,展臂坐于景都城门前,闭眸不动,将自己的肉身当做守城的最后防线。 没曾想,大襄建立后,竟还有一位名为“栖梧先生”的奇女子将其编成了故事,果真是有心了。 “后来呢?”沈安若的声音有些发紧——一个如此鲜活、拥有整个市井喝彩的女子,骤然踏入深似海的宫门,成为德妃…这转变本身,就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悲凉。 墨影的眼神暗了暗,“后来…德妃极其得先帝恩宠,可谓是独占圣宠...再后来...”她的话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不忍卒言的沉重,“再后来就是文逸五岁那年,德妃毫无预兆的薨逝了...宫里的说法是病逝,但…” 她没再说下去,但未尽之言像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沈安若心头。 ——一个曾经名震景都、灵魂自由如风的奇女子,在深宫凋零。 ——而那个失去母亲庇护的孩子,在冰冷的宫廷里,一点点磨尽了眼中的光,只剩下如今这副浸透了“败落气”的躯壳,亦成了现下的萧文逸。 孤露一直沉默着,此刻却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被这沉重的往事压得不堪重负。 墨影也适时地收住了话头,只余下“栖梧先生”这四个字,在死寂的镇北王府夜色里,幽幽地回响,带着前尘往事的尘埃与血泪。 然而,生母薨逝并不能完全成为萧文逸身上那份“惨败感”的根源,只因人没那么脆弱,不经历三、五次绝望,灵魂也绝不会坠落... 喜欢厥木惟乔厥草夭请大家收藏:()厥木惟乔厥草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6章 继位之谜 人生,应是没那么多美好。 儿时总觉得长大些就能做更多喜欢的事,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所要面临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萧文逸当然也不例外,自打德妃死后,先帝虽常有恩赏,却也好似无了理由再入德妃房。 栖梧宫是德妃的住所,亦是萧文逸长大的地方,随着“栖梧先生”香消玉殒,那座宫院也失去了一切色彩。 没错,栖梧宫是先帝亲赐的名,院内确有几株高大的梧桐,春来叶茂,秋至萧疏。 “孤倒是去过一次栖梧宫...”沈安若顿了顿,语气里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苍凉,“栖梧宫的宫墙太高,树影再盛,也透不进几分真正的天光。孤还一度将那里当成了一座冷宫...” 孤露神情凝重,眼眸多次闪动,似有话要说。 她好似纠结了好久,终开口道:“宫里的人,惯会看风向。一个没了生母的皇子…”墨影紧了紧肩,“起初,文逸还住在栖梧宫偏殿,由几个老嬷嬷照看。先帝…或许是哀痛,或许是国事繁忙,起初探望过几次,后来…便也渐渐少了。” 沈安若背对着门口,身影在窗棂透进的微光里显得格外单薄僵硬。 她没动,连呼吸都放轻了,像怕惊扰了墨影口中那个正一步步走向深渊的小小身影。 “至于大皇子和二皇子…”墨影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他们是皇后嫡子,金尊玉贵,身边永远簇拥着奉承的宫人。文逸…起初,大约是本能地想靠近兄长吧,也好有个倚仗...可...” 沈安若的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 墨影再开口时,声音已在发颤,“有一回,在御花园的暖阁外。大皇子和二皇子正玩着新得的九连环,陪伴他们的也是当朝国舅张显宁,笑声传得老远。文逸…小小的一个,就躲在暖阁廊柱的阴影里,远远地看着。嬷嬷大概是想让他过去,推了他一把。他就踉跄着,走到了阳光底下,走到了离两位皇子几步远的地方,怯生生地伸出手…” “没曾想,大皇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端着他那副大人的架子,继续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二皇子萧文景倒是看见了,他转过头,那双眼睛很亮,却没什么温度,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明显不如他们光鲜,且小脸还带着惶惑的皇弟,只是微微一笑便离了去…” “这种感觉很难去形容,就好似二皇子萧文景想去亲近文逸,却又有所顾虑,只得远离似的...” 沈安若闻言,仿佛看见了那幅画面:春日虚假的阳光里,衣着华贵、被众星捧月的两个男孩,和一个站在空地中央、伸着小手、穿着旧衣、茫然无措的幼童。那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和被刻意无视的难堪。 “就那么一次...”孤露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后来…文逸再也没主动靠近过两位皇兄。路上远远看见了,也会立刻低下头,或是躲到嬷嬷身后。两位皇兄…也从不会主动找他。就像…” 她似乎在寻找一个贴切的形容,最终吐出冰冷的几个字,“就像避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再到后来,栖梧宫越发像个活死人墓。除了几个老得走不动道的嬷嬷,宫人们能调走的都调走了。饭食有时是冷的,衣裳有时是旧的。文逸的话越来越少,常常一个人坐在那几株梧桐树下,一坐就是一整天,看着地上的影子移动,看着叶子飘落。” 墨影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悲凉,“没人教他什么,也没人真正管他。除了…我们王爷...” 她缓缓一叹,似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无奈,接着说:“偏偏那些年,宫内宫外不知怎么了就多出了一些有关于老王爷齐烈的闲言碎语...” “什么功高震主、拥兵自重、权势过大...朝堂上弹劾的折子就没断过,雪片似的飞,都说齐家...迟早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孤露,继续说道:“咱们王爷…那时还是镇北王世子,他虽已收文逸为徒,却看不得老王爷被那些刀笔吏指着脊梁骨骂,看着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一层层堆上来…王爷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他受不了这个。他没法像老王爷那样横眉冷对千夫指,他只觉得憋屈,透不过气的憋屈。所以,他只想躲开...躲得远远的...” 沈安若的眉头猛得竖起,“就算他要远离纷争,远离朝廷,也不能将文逸一个人丢在冰冷的宫中吧?!” 墨影带着一种不忍回顾的疲惫,无力道:“王爷的确不该丢下文逸...可,王爷那几年也不好过,根本就没人懂得他是如何度过的...” 沈安若,冷冷一笑,“秦楼楚馆,丝竹管弦,醉生梦死,你们王爷哪有半点不好过?一手捧红柳霖霖,整日饮着“天霖醉”,真是好不快活呀!” 孤露忙解释道:“不,王妃,你误会王爷了。暂不说,王爷和柳姑娘之间始终都是清清白白,就只说王爷本该意气风发、承继父志,还是先帝极其宠爱的齐麟世子,却被无形的重压碾碎了脊梁,在温柔乡里麻痹自己,一点点消磨掉眼中的锐气,那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沈安若连连摆手,厌恶极了,她根本就听不下去,“得了...我们就不说齐麟,他一个大男人还活不成了?在本妃看来,他就是无病呻吟!” “二皇子呢?也就是当今圣上萧文景呢?他又是如何和齐麟、赵瑾睿成为景都城内有名的纨绔的?” 孤露,回道:“就因王爷那几年,几乎住在了秦楼楚馆中,整个人都变了...宫里头的二皇子萧文景也就没了约束。” “他本就是个心思活络的人,眼见着王爷成了景都城里最逍遥的纨绔头子,出入风月,呼朋引伴,好不风光。他那颗心,哪里还能收得住?便也整日追在王爷身后,鞍前马后。” 沈安若的身子已在发颤,双手握拳,整个人都绷得紧紧。 无论是萧文逸独守冷宫也好,还是齐麟和萧文景整日花天酒地也罢,单拎出任何一件事都不值得震怒。只因,萧文逸有萧文逸的可怜之处,齐麟和萧文景也自有可悲之处。 然,若是将这三人的处境融为一幅图景上,那可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了。 ——萧文逸那独坐栖梧宫梧桐树下的孤零零的身影... ——秦楼楚馆中的齐麟醉眼迷离、萧文景意气飞扬,身边再簇拥着趋炎附势的浪荡子... ——对比一旦形成,又怎能不让人骂娘? “整日流连秦楼楚馆,不肯出来的,恐怕还有赵太师家的独苗——瑾睿公子吧?”沈安若的声音里透出一种近乎荒谬的讽刺,“这三人最终也成了景都城内最招摇、最跋扈,也是最无所事事的三大纨绔,不是吗?” 墨影,弱弱道:“确切地说,最先去秦楼楚馆的应是瑾睿公子。咱们王爷也是由瑾睿公子带进秦楼楚馆的,刚开始只为散心解闷...后来,再加上二皇子萧文景后,他们三人就成了整日斗鸡走马,一掷千金,眠花宿柳的主...王爷自然是领头羊,因为朝堂上下没人敢惹;瑾睿公子是急先锋,赵府三百府兵那是随喊随到;二皇子嘛比较内敛,常将心思深藏,却也没少摇旗呐喊、煽风点火...” “也正是那段时间,王爷他整颗心都被外头的虚妄填满了,被那些阿谀奉承蒙住了眼,被酒色掏空了神。他几乎忘了宫里还有文逸这么一个孩子,更忘了他是文逸的师父...而,在小文逸眼里,他一直都是唯一的光亮...” ——原来如此! 萧文逸身上那深入骨髓的“惨败感”,其根源不仅仅在于冰冷的宫墙,失去母亲的孤苦,兄长的冷漠遗弃。 更在于那个他视作唯一依靠、如师如父的人!而那人就是齐麟!如今要靠一场假死,深远布局的齐麟! ——齐麟本该为他撑起一片天、挡去风雨寒霜! ——在他最需要庇护、最需要引导、最需要一丝温暖来对抗整个宫廷的冰冷和遗弃时,齐麟却选择了转身逃离,一头扎进更喧嚣、更迷幻、更能麻痹痛苦的秦楼楚馆里! 齐麟带着另一个皇子萧文景在红尘里肆意挥霍,却任由那个叫他“师父”的孩子,在深宫的角落独自凋零! 齐麟的逃避,齐麟的沉沦,齐麟对萧文景的纵容…这一切,都成了压在萧文逸身上最沉重、也最讽刺的巨石。 他不仅被血缘至亲抛弃,更被他精神上的父亲遗忘了... ——栖梧宫内,梧桐树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文逸的眼中逐渐失去着光亮,直到彻底熄灭,完全死寂。 沈安若再次攥紧了拳头,这一次是带着最清晰的刺痛。 而,这刺痛却远不及她此刻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她终于看清了那“惨败感”最完整的、最血淋淋的拼图。每一块,都浸透了背叛、遗弃和无尽的孤独。 夜风无声地穿过庭院,吹得窗外风铃微微响动,似在发出着悲鸣,也似在呐喊着不公... 突然,沈安若突然眸光一亮,整个身子仿佛也刹那间松懈了下来。 她赫然意识到一个致命的环节,且还是一个更能加剧萧文逸身上那“惨败感”的环节——那便是萧文景。 ——他萧文景都成纨绔了,又怎能坐上九五之尊呢? ——就算萧文景现在已坐稳了皇位,可先帝尚在时,众朝臣应该更看好大皇子萧文轩才对。 这些疑问看似无用,实则大有玄机。 沈安若当然知道正因为大皇子萧文轩同先帝一起死在了紫宸殿中,才给了二皇子萧文景继承皇位的机会。 可这里面最大的逻辑漏洞就在于为何只能是萧文景呢? ——难道,萧文逸不行吗? ——就算再不济齐麟也行啊...即便,齐麟也成了纨绔,可他毕竟曾被先帝极其看重,他打小就帮着先帝处理军国大事,可谓是最佳人选呀... ——更可疑的是,朝中的那些老臣又怎会不知让萧文逸继位的好处呢?暂不说,萧文逸年幼,足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就单说那些世家门阀也绝不会放过壮大势力的机会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萧文轩...大皇子萧文轩是个怎样的人?本妃是想问...德妃死后,大皇子萧文轩都做了什么?” 墨影和孤露茫然互看,压根就不明白沈安若为何会急转话锋,突得言出这一语。 墨影迟疑了片刻,柔声试探道:“那时,大皇子萧文轩和二皇子萧文景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大皇子们忙着笼络朝臣,且先后纳了两位侧妾;二皇子萧文景则是整日随在咱们王爷身后,可谓是寸步不离,日日都待在秦楼楚馆中...” 她见沈安若未打断自己的话,且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道:“德妃死后不久,老王爷齐烈便被朝臣弹劾,大皇子萧文轩自然看得明白,深知老王爷在朝中根基深,威望重,弹劾虽多,却也动摇不了根本。但,大皇子却借机拉拢了不少根基尚浅、能在风口浪尖上推波助澜的‘新贵’...” “我之所以要提这些,全因王爷曾让属下私下调查过弹劾老王爷的都有哪些人。属下经过再三确认后,发现弹劾老王爷的正是那些新贵。所谓新贵,也就是新兴的权贵,为首的乃是兵部尚书谢安亭和枢密院副使程定桓。” 沈安若,低吟道:“兵部尚书谢安亭...枢密院副使程定桓...” “本妃为何从未听过他们的名字,兵部尚书不是郭缮之吗?” 墨影,摇头道:“属下所说的乃是老兵部尚书,当时郭缮之还是兵部侍郎...” 沈安若沉寂了良久,似在沉思着什么,“兵部...枢密院...枢密院乃是最高军事领导机构,兵部则是处理人事和后勤事务的辅助机构,他们的确有理由将老王爷视为眼中钉...大皇子萧文轩也的确有利用他们弹劾老王爷的由头...” “只要老王爷失了势,那还是世子的齐麟也便无了争夺皇位的机会。可萧文轩又明知无法撼动老王爷,却依旧要这般做...要说他最成功的地方,也便是使齐麟不得不远离朝堂,选择明哲保身...” 墨影,点头,“王爷那时想保的也是老王爷和顾侯爷,所以,才选择不问朝事,走入了秦楼楚馆中。而,大皇子萧文轩也绝非简单的拉拢,他先后迎娶了老兵部尚书谢安亭和枢密院副使程定桓的嫡次女。不选嫡长女,只选嫡次女的原因,想来也是大皇子已有了正妃吧...” “想当年,老兵部尚书谢安亭在朝堂上弹劾起老王爷那是一个笔锋如刀、从不留情...没过多久,他的嫡次女就成了大皇子的侧妃;枢密院副使程定桓素有‘铁嘴’之称,前脚还在朝会上慷慨激昂,痛陈藩镇之祸,后脚…他视若珍宝的幼女,就抬进了大皇子府的侧门。” 沈安若,道:“皇子侧妃...倒也没辱没他们的女儿,也将朝堂上最锋利的几把“刀”,纳入了自己的囊中。这可不是什么儿女情长,这是赤裸裸的权力结盟与利益交换。不知,这两位侧妃如今过得怎么样...本妃觉得,应该绝不好。” “已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了...”墨影,说,“她们两人早已随正妃一起为大皇子殉了葬...” “据说,殉葬是她们自己请的旨,应是觉得当今圣上萧文景不会留生路给她们吧...” 沈安若微微摇头道:“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萧文轩应该是个心思深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他在拉拢新贵的同时,朝中的老臣也应对二皇子萧文景的纨绔作风失望透顶了...他本已稳操胜算,完全可以独享皇位的,可为何到最后会输得一败涂地呢?” 孤露,突然道:“这就与老王爷弑君谋反一案有关了,此案虽尚无真相,可目前普遍认为是大皇子萧文轩想要尽早继位,就趁着先帝病重,生出了杀心。” “不...”沈安若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萧文轩绝没有弑君的理由...那时他已然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还有,那些拥护他成为下一任帝王的大臣,又怎么看不明白这般浅显的道理呢...就算他已殒命,那些大臣也不该支持萧文景继位呀...这其中是否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喜欢厥木惟乔厥草夭请大家收藏:()厥木惟乔厥草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7章 暴揍汉王 很多事就是这样,往往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世间疾苦,应有一大半都来源于没能解决掉最初的问题。 总以为有捷径,总觉得能绕开,却不晓千回百转皆是虚妄。 若非揪着一事不放,又会陷入身在局中的茫然,仍是一场虚耗。 或许,人生注定兜兜转转一场空,本就处处迷雾,又常被家庭困陷,亲人困扰。 有人说,修行很难——父母妻儿皆是牵绊,既有牵绊就逃不出世俗的牢笼,有人选择为子女而活,更多人则是勉强维持生计和表面上的和睦。 事实上,很多问题并非人们不想解决,反倒是无暇面对,倍感无力。 假如,齐麟不是齐麟,只是一个景都纨绔,那他多半也会选择放下。 他当然不会忘记父母的大仇,可身为普通人怕是连查明真相的条件都没有,还极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 这也不难理解,单是地方上的县老爷就是一堵越不过的墙,县老爷之上又是数不尽的大人物。 只依靠个人力量,必然寸步难行。 ——所谓小世界有小世界的生活,有些事既发生了,就一定逃脱不掉现有的圈子和人脉。生活在小城镇的普通人,就算捅破了天也最多惹得是县老爷,因为再往上的大人物也不会出现在小城镇中。 ——所以,这世上也便有了另一句话——所有的困难都是在帮助你成长,若这困难你压根就解决不了,那老天也绝不会安排在你身上。 要说这句话是毒鸡汤吧,还真有些成分在;可要说这话过于虚假吧,还真不是,实际上也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那么,倘若一个小城镇的普通人直接惹到了景都皇城的权贵,又该如何解呢? ——莫急,同样能解,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更好的机缘。 换句话说,对于跳跃阶层这事,通常是分两种情况的,第一种是不懈努力、一步一个台阶;第二种是被命运推动、牵引,不得不向某个圈子或某个阶层靠近。 前者是人为,后者是天定;甭管人为,还是天定,最终都会到达现有的位置上。 在现实生活中,不少人会在钝痛无助下失去所有,也有人在不经意间失去了挚爱和儿女,这些人也会出现两种极端,一是执着寻找,二是就此沉沦。 然,执着寻找者不见得如意,就此沉沦者也不见得活不了。 人生,玄妙就玄妙在永远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因无常而变得有趣,因无常而变得精彩,因无常而变得痛不欲生。 其中有惊喜,有失而复得,亦有意想不到的新生活。 只要有无常在,人生就绝不缺少美好,也绝不缺少伤痛。 就看正在经历的人是笑着去面对,还是郁郁而终了。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人,亦是常被人神化和津津乐道的一类人。 那便是知因果、懂进退、晓生死,可为又不可为的通透之人。 什么意思呢? 他们身上完全没有自不量力,也完全没有艰难险阻,于他们而言,或生或死都只是一个选择。 ——可为,即可以做的事;不可为,即不可以做的事。 无论事情可不可以做,他们都会提前得知结果,就看想不想承受了。 有些人肯定就纳闷了,既然能提前知晓结果,那只要没好结果的事就压根不去做不就好了嘛,干嘛还要去想要不要承受呢? 但,若是明确告知世人,得天机者并非消灾弭祸,而是承天顺道。 想必,很多人又该觉得这是在胡扯了... ——觉得这是在胡扯的,绝对是正常人,且是世俗中再正常不过的人。 ——觉得这不是在胡扯的,且还真真切切的,那也一定是熟知华夏悠久文化的人。 其实,知与不知都没什么关系,过于通透的人并不会幸福,常犯糊涂的人也未必就活得不开心。 这里所指的通透,和聪慧、机敏无关,而是能晓天地大道的人,能略懂宇宙奥秘的人。 确切地说,人在很多时候是可以感受到“可为又不可为”的状态的,明知去了极有可能有去无回或受到牵连,最终却还是选择那样做了。 那么,为什么明知不可为,还要挺身而出呢? 想必,在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答案,但这答案一定离不了人间真性情。 同样的道理,通透之人也必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且这理由很充分——至少不会追悔终生,更不会辱了自己的学识。 现在,独倚床榻的沈安若就想做一做明知不可为的事。 这决定她想了很久,之所以想那么久,全因要不断填补心中的顾虑。 ——说白了,就是一段自己说服自己的过程。 她打算先大闹皇宫,再脚踢圣上,最后再光明正大地带出萧文逸。 ——萧文逸才是当今圣上最大的逆鳞。 ——或许,一直以来齐麟都不过是个幌子。若,齐麟真能构成威胁,当今圣上萧文景又怎会拜齐麟为大哥呢?这本就是极其矛盾的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由此可见,萧文景一定深知齐麟的为人和志向,不仅完全掌握,还能为他所用。 这也便能解释得通,萧文景为何不待见萧文逸的原因了。 ——萧文逸是他同父异母的皇弟,按道理说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谁又会将亲人秘密幽禁在无人问津的太子府内呢? ——这不还是忌惮萧文逸随时都能出来威胁到他的皇位嘛... 沈安若既知逆鳞所在,那她就绝对能使萧文景发狂。 而,她也正是要萧文景发狂,说不定真就能逼齐麟现身。 ——女人不作,也就代表着不爱。 ——换句话说,女人不疯狂作死,那还能是女人吗?要么,赢个满彩;要么,卷铺盖回北疆,反正又死不了人,何不作上一作呢... 现在,她已在幻想着齐麟会以怎样的姿态现身了,脚踏五彩祥云大概没什么谱,纵身挥剑救妻还是大有可能的。 ——问题是她不疯上一回,也不行啊——谁让她嫁给了一位疯逼王爷呢... 随着她脑中的画面越来越多、越来越帅、越来越销魂,她也含上一抹恬笑进入了梦乡。 这大概也是最利于女人入眠的方式,能振奋、满心欢喜的入睡,就绝不哭丧着脸、满是幽怨的失眠。 ——她已不得不疯,且还要比齐麟更疯... ——假如,无法比心上人更疯,那也绝震慑不住对方;假如,无法将心上人逼疯,那被逼疯的人也一定是自己。 - 暖暖的阳,柔柔的光,含着微笑的懒腰。 沈安若在床榻上欠起上身,掀开罗衾,侧身蹬上靴袜。 晨光中似有微风,她的心情极好,眸光炯炯,没半点刚睡醒的朦胧感。 昨夜,她已将今日行程排满,并要实施行动。 不过,在面对铜镜时她还是片刻呆滞,心中涌起了自己到底行不行的质疑。 对于大闹皇宫这种事,她没做过,也不敢确定能否豁得出去。 可,不疯一次,又要如何逼出齐麟,看到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呢? “就算疯,也得清醒着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必要把握有度。” 她在铜镜前提醒着自己,然后将整张脸扎进水盆里,似想让自己即刻到达某种状态。 待她洗漱完毕,也拿起了桌上的匕首,感受着锋芒与坚硬。 “齐麟...你一定会现身的,对吗?” ——这一问,没有答案。 因为,连她自己都没把握齐麟会不会第一时间挺身而出,但,她深信自己一定不会成为“弃儿”。 “孤露、墨影...” 没等踏出房门,她已迫不及待地唤出两人名字,她知道两人就在附近,两人也的确就守在房外。 “你们俩待会儿先前往京畿驻军大营挑选五百精兵,今日本妃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闹一闹那深似海的皇宫。” 孤露暗暗瞥了一眼墨影,随之低垂眉眼,双臂有意无意地微摆着... 墨影收到信号后,不禁侧眸望了下府门,稍显难为,却还是含笑道:“王妃,不如我们先用早膳吧...” “也好。”沈安若捋了捋衣袖,她一身雪白常服,身姿纤细却笔直,“待用过早膳,你们再出发也不迟。” 墨影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那个...属下和顾露已用过早膳了...” 她并没有将话说完,剩下的话却已卡在喉间,脸上的笑也成了要哭的笑,万分纠结的笑。 沈安若抬眼审视,嘴巴一紧,干脆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事就说,怎么...还怕吓到本妃不成?” 墨影微微挪步,拽了拽孤露的衣袖,求助之意已浓。 孤露端肩,又连清了几下嗓子,“回禀王妃,眼下有一群人正堵在王府门前,还扬言...非要见到王妃您不可...” 沈安若微微一怔,“要见本妃?他们是一群什么人?是有百姓喊冤吗?” 孤露淡淡摇头,小声嘟囔道:“若只是百姓喊冤,那就好咯...” “什么?”沈安若紧眉诧异,“你怎能如此说呢?百姓喊冤可是一等一的大事,若不及时相见,恐会引出事端。” 孤露一脸难为道:“问题是...他们压根就不是什么寻常百姓...” 沈安若当即望向府门,“你们俩随本妃前去一看。” 然而,她刚跨出两步,便被孤露拦了下,“王妃您真要去吗?” “是!”沈安若斩钉截铁,眸光坚毅,“难道,本妃连自家府门都出不得?” 孤露垂臂端姿,一副“死就死”的样子,“既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汉王萧勤带着东宫太子府的侍卫现下就在府外...” 沈安若不由睁圆了眸子,“汉王萧勤?他来我镇北王府作甚?” “说是...说是要...”孤露吞吞吐吐,结舌不断,“是要...是要...” 沈安若赫然露出怒意,“是要什么?难不成,他萧勤还要与本妃决一死战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下聘!”孤露锁眉闭眼,语速极快,仿佛要说的话不堪入耳,又不得不说似的,“萧勤说...他要下聘迎娶您,并表示丝毫不介意您之前嫁过人!” “什么玩意?!”沈安若难以置信地看着孤露,完全被震惊了,“他萧勤要娶本妃?还不介意本妃先前嫁过人?这萧勤有病吧?哪来的自信...” 她没再问下去,因为于她而言,这本就是一件荒唐至极的事。 可当府门缓缓敞开后,她还不得不信世上真有无敌普信男。 汉王萧勤身着墨灰色甲胄,负手于镇北王府前的一株山茶花旁,一侧的树影洒落着斑驳陆离的晶莹,恰好碎满了他的肩头。 整个人看上去很阳光,透着几分闲适。 只是,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就有些让人浑身不自在了,从始至终都锁死在沈安若身上,目光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欣赏。 沈安若只感一阵灼热,连忙移开眸子,乍出一脸嫌弃。 “王妃起得真早。”萧勤开口,声音低沉醇厚,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踱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本王不请自来,王妃不会怪罪吧?” 沈安若心头警铃大作——看他这架势,难不成真是来下聘的? 移目间,她还真见到了聘礼,就在东宫太子府侍卫手中——山鸡野味,外加一头黑野猪。 ——这... 她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面上挤出一个疏离冷淡的假笑。 萧勤却脚步一错,挡在沈安若身前,距离近得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 “昨日与王妃短暂邂逅,本王当晚便入了五彩斑斓的梦境,梦中的色调比虹彩还要绚烂,没有人,只有数不尽的色彩,且还不断变化着...” 沈安若微微“哦”了一声,足够漫不经心,也足够应付了事。 可,单是这似有似无的回应,已然使得萧勤心儿荡漾。 他微微俯身,目光在沈安若脸上逡巡,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探究,“王妃昨夜可曾入过与本王同样的梦境?若你我梦境相同,岂不又是一次相逢?” “相逢?”沈安若怔眸呆滞,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从小到大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搭讪方式,“哦~本妃昨日已与汉王你说过,本妃只是不经意间走到了太子府前,出于好奇便想入府瞧一瞧,本妃并不知你是那里的侍卫统领。” 她已在解释,一来不想萧勤有所误会,二来也好尽快摆脱掉萧勤。 “是吗?王妃不会也和其他女子一般都惯于口是心非吧?”萧勤的话语带着戏谑,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沈安若看穿。 沈安若心头一凛,她索性抬起下巴,迎上萧勤的目光,毫不退缩道:“汉王是吧?本妃还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这一大早就来堵本妃,是因本妃长得像你娘吗?” 萧勤骤然收敛笑意,凝视着沈安若,微微摇头道:“我父乃是先帝的亲弟弟,虽在大襄朝建立之前便战死沙场,可怎么说也该是一位亲王吧?如今,王妃拿自己比作我娘,是不是有些不妥?” 沈安若自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除了在指自己没教养和规矩外,想必还想用其爹娘的身份压自己半头。 但,沈安若毕竟已是靖朔郡王,就算萧勤的爹还在,那也是平起平坐的爵位,还真谈不上什么冒犯。 她刚想回怼,却又露出了淡淡的讥笑。 ——事实上,她根本就没必要在萧勤身上浪费时间,更没必要为萧勤提供什么情绪价值。 索性,她话风急转,质问道:“汉王殿下身为太子府侍卫统领,职责所在,此刻不在东宫当值,却跑来我这镇北王府…莫非是擅离职守?!” 她故意将“擅离职守”几个字咬得极重,目光紧紧锁住萧勤的脸,试图捕捉他一丝一毫的异样。 萧勤似乎没料到她如此直白尖锐地反将一军,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沉的玩味取代。 他非但没有被激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晨光里显得有些突兀,“王妃果然…与众不同,伶牙俐齿得很呀...” 他退后半步,目光依旧牢牢锁着沈安若,那份灼热感更明显了。 “本王来此,自然是为了王妃。昨日,有幸目睹王妃风采,令本王印象深刻。王妃如此刚烈重情,却深陷泥潭,只得孤单度日...” 他极其微妙地顿了顿,好像在组织词汇,又好似话中有话,“本王最初听闻镇北王齐麟战死在遏摩国时,也深感惋惜。我大襄虽失一位猛将,却也多了一位女中豪杰,如王妃这般的女中豪杰不该忍受无尽的寂寥...何不,何不看看眼前人?” 他将“眼前人”三字拉得很长,就像是唱大戏最后的尾音一般,也算是彻底挑明了。 通常,男人爱慕一个女人时会先进行暗示,而拉长“眼前人”三字也正是在表露心意。 表露心意后,便会迎来可与不可的答案,他已做好了准备,且还满心期待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越是期待,他就越是心慌慌的,“小鹿乱跳”的紧张与害怕可不是只有女人有,他萧勤也难以避免。 然,沈安若却强压着心头的冷笑,假装糊涂道:“眼前人?本妃眼前有这么多人,不知汉王殿下想让本妃看哪一个呢?” 萧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欣赏;或许还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占有欲,“实不相瞒,本王有意迎娶你;若你答应,本王可立即上表圣上。” 沈安若胃里一阵翻涌,恶心感直冲喉头。 ——这是在表白吗?若被齐麟听到,萧勤岂不要人头落地? ——这萧勤是疯了吧?敢如此打直球,还真是一个莽夫。 她嗤笑出声,“汉王殿下还真是令人作呕呀...本妃觉得你还是快点回太子府吧,免得圣上得知你擅离职守,非要治罪于你可就不好了。” 她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向萧勤。 果然,萧勤脸上的那点笑意已彻底消失,眼神也瞬间阴沉下来,隐隐透出着武将的戾气。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抓住沈安若的手臂。 沈安若早有防备,脚步一错,灵巧地避开,同时袖中匕首滑入手心,虽未出鞘,冰冷的触感却给了她一丝支撑。 “殿下自重!”她厉声喝道,声音清冽,带着决绝,“镇北王府可不是太子府,容不得你在此放肆!你若再纠缠,休怪本妃不念情面!” 萧勤的脸色一黑,手筋暴起,显然已被沈安若的强硬激怒。 他死死盯着沈安若,眼中怒火翻腾,“好好好...好一个沈安若!好一个镇北王妃!” 他怒极反笑,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本王倒要看看你这身硬骨头,还能撑到几时!齐麟都死了,而你也不过就是一个嫁过人的女人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能支撑住整个齐家吗?” “本王这可是在救你呀!你难道感觉不到吗?当然,本王救你也是完全看在你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份上,否则,本王又岂会屈尊降贵!?” 他猛地一拂袖,带着雷霆之怒转身大步离去,沉重的脚步声踏碎着府前晨光。 镇北王府的下人们各个噤若寒蝉,只是静静地看着沈安若,好似在等着什么... 沈安若缓缓握紧了拳头,她真不想和萧勤一般见识,又脏手又污眼的。 可她却又突得萌生出了一个念头,一个必须将萧勤打残的念头。 “孤露、墨影,拦下他!本妃今日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 ——得!她本意也是要大闹皇宫的,此刻将满腔怒火都施展在萧勤身上,反倒更安稳,更无需顾虑性命之忧了。 ——既要教训萧勤,那就直接废掉这个人好了,最好能震惊整个景都皇城,闹得天下皆知。 ——如此,齐麟也必能得知她今日所受的屈辱。 喜欢厥木惟乔厥草夭请大家收藏:()厥木惟乔厥草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8章 奇耻大辱 现在,萧勤已无力叫喊,堂堂汉王也真成了“汗王”。 “汗”自然也是汗颜的汗,两腚都展露无遗了,还真就没反抗的必要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般田地,更怀疑此处到底还是不是景都皇城,甚至在不断质疑着自己的身份——他还是先帝册封的那个汉王吗? 镇北王府前的人群还在涌动,如海浪、如麦浪;尽管,他们都知晓已无法再前进一步,却还是前挺着身子、杠着肩。 试问,谁又想错过镇北王妃发飙的一幕呢? 以至于,后来的人只能在后面不停跳着,站在高处的人也皆伸长了脖子,生怕错过点滴细节。 于一些百姓而言,能数清汉王身上有几颗痣,都将会成为日后的谈资。 汉王萧勤却只想保下最后的颜面,用钢铁身躯硬生生地接下沈安若所有的“无理取闹”。 还别说,沈安若的确有些得理不饶人,她已再次下令鞭打萧勤,所抽打也是那最敏感的部分。 如此操作,百姓当然乐开了颜,且还是那种前俯后仰的大笑。 没人询问汉王犯了个错,就好似汉王本就该受罚,就算沈安若再过分也都是对的。 这绝不同于欺辱弱小,因为欺负弱者,总能引来同情和愤怒。 汉王绝不是弱者,百姓也绝不敢将他视为弱者。 既不是弱者,那也就不会有任何愤慨和不忿,只能是一片喝彩,此起彼伏。 这段时间挺长的,长到身为皇城司正使的赵瑾睿都闻讯赶来了,他好不容易命手下拨开人群,却也在看到萧勤不堪的一面后,赫然怔了住。 他又怎敢想堂堂汉王居然会被人按压在长凳上被鞭打呢? 问题是,用的还不是鞭子,而是随手可取的柳条。 柳条当然不止一根,一根柳条也挥不出力度,而是由五、六根柳条挤成。 再一看太子府的侍卫,皆在萧勤四周站着,那是各个捂眼叹息,尽显无措。 想来也是,普天之下谁又能敌得过镇北军呢? 别说眼下只有五百镇北军将士了,就算只来十人,也能与百名禁军一战。 “那个...”赵瑾睿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得开口呀,不开口也不像回事不是;可面对这种情况,他又要如何开口呢... 还好,他看到了柳霖霖,既见到亲娘子,那也就能先问出个究竟了。 他左右摆身,用肩膀硬生生地杠出了人群,默默地来到柳霖霖身侧一站,嘴没怎么张,声音却已出,“霖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他的声音像是腹语,极微极小,又听不清。 然,柳霖霖反倒丝毫不嫌弃,自若道:“阿睿,你可知萧勤错在了何处?” 赵瑾睿片刻呆滞,眸中似也无了神采,一副茫然的样子,“不是...即便,汉王再有错,那也是汉王呀...大嫂何故如此呢?” 柳霖霖淡淡一笑,“萧勤错在打骨子里看不起女人,他应是觉得天底下的女人都一个样,都需要依靠男人才能生存,也都需要夫家才能扬眉吐气。” 是的,她并没有回应赵瑾睿的问题,反倒延续着自己方才的话。 “可他也不想想为何全天下的女人都会成为男人的附属品,其原因不还是因为女子不得入朝为官,不得抛头露面,更无法肆意洒脱嘛。” “倘若,将这压死人的世俗规矩都强加到你们男人身上,你们男人还真未必能有我们女人活得好...” 赵瑾睿支支吾吾着,半天才吐出了半句话,“霖儿,我不是想和你说这些的,我是想说...” 后半句,他应是没机会说出来了,因为柳霖霖已看向了他,这可不是简单的看,反倒更像是神佛在俯视众人,“但,安若可不是寻常女子,她已然突破了世俗对女人的种种限制。就现下而言,在整个大襄朝仅次于圣上的唯有安若。安若都已成为靖朔郡王了,还能迎来萧勤的折辱...阿睿你说,这萧勤该不该死?” 赵瑾睿好似没来及反应,却也渐露惊愕,“霖儿...你是说,萧勤对大嫂多有诋毁吗?” “不...”柳霖霖,微微一笑,“现在已不是诋毁不诋毁的事了,也不是深究事情的起因问题了,而是,安若明明在做着倒反天罡的事,却能得到百姓声声叫好。” “阿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女人也能成为人们心中的强者和正义之士,亦能站到道德和权力的巅峰。” “或许,这世间的规则是该变一变了...想要改变现有的规则,并不是要唤醒每一位女性,而是先要想办法使每位女性从骨子里自信起来,从安若身上读懂何为真正的自强不息。” 赵瑾睿已无言以对,他有过短暂深思,却又很快皱紧了眉头,“霖儿,你可不要冲动行事,上千年的规则可不是你和大嫂想改变就能改变的,男人也断无可能让你们女人称雄,这压根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说的很急迫,言语中也满是关切;显然,他觉得柳霖霖疯了,且还疯的随时都能做出出格的事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得不敲醒柳霖霖,这是他的责任,亦是他保全自己妻子的方式。 柳霖霖沉沉一笑,没出声,却带着阴沉和讥诮,“其实,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我也并不比你早来多久,但,我只需看一眼围观百姓的反应和喝彩声,便已知安若日后已再无输的机会了...能入人心者,不是大贤,就是云水孤鸿。这类人已然跳出世俗规则,非阿猫阿狗可以撼动,就连当今圣上怕也不敢轻举妄动...” “慎言!”赵瑾睿当即喝停柳霖霖,“霖儿,今日之事只是偶然,并非常有。大嫂之所以深得民心,全凭赫赫战功和齐家的荣耀,切不可没了方寸。” “在百姓看来,大嫂无论是身份还是威望都要远超萧勤,何况萧勤此刻出现在镇北王府前本就不该。我们暂不论萧勤是否对大嫂出言不逊,就以大嫂的声望来说,百姓自然也会站在大嫂这一边。” “可,霖儿...你未必可行...”他顿了顿,已感言语过重,身为丈夫也断不该打压自己的妻子,但,如果暂时打压能救命,他还真要实话实说一次,“倘若,将大嫂换做你,将镇北军换做我们赵府的府兵,你当真觉得还能出现眼前的结果吗?” 柳霖霖再次凝向赵瑾睿,眸光坚毅,且带着十足的肯定,“能,假如换做是我,结果定是一样的。我柳霖霖并非什么巾帼英雄,也非贞洁烈女,不过我确有护好自己的能力。即便是汉王萧勤,也休想在我柳霖霖面前讨到半分便宜。” “阿睿,我之所以如此说,并不是我柳霖霖不知天高地厚,而是因为我深知这背后的规则。今日之事,圣上是不会说什么的,顶多安抚一下汉王也就没事了。正因,我知晓这一结局,所以,我便敢断定,圣上同样不会因为汉王而开罪于我们赵府。” “阿睿,这已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的,早已变成了权衡利弊的选择。只是...” 赵瑾睿,脱口道:“只是什么?” 柳霖霖耐人寻味地柔柔一笑,“只是,圣上会选择压下此事,某人却绝不会...” “某人?”赵瑾睿心跳骤然加快,不住地眨着眼,“你是说...是说大哥?” 柳霖霖回正眸子看向萧勤,低声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萧勤已命不久矣...” 赵瑾睿被柳霖霖那句“萧勤已命不久矣”惊得心头一颤,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 他下意识地想反驳,想斥责妻子妄言,可话到嘴边,对上柳霖霖那双洞悉一切、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眸,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知道柳霖霖,她从不无的放矢,更不会在生死之事上戏言。 “大哥他…当真会…”赵瑾睿的声音干涩且生硬。 柳霖霖没有回答,目光依旧锁在王府门前那场荒诞又极具冲击力的“刑罚”上。 孤露手中的柳条束已然沾上了点点暗红,每一次挥下,都带起萧勤压抑不住的闷哼和身体无法控制的抽搐。 那身墨灰色甲胄已然无光,萧勤的汗水和屈辱正一点点的与血渍混在一起。 ——这哪里还有半分汉王的威仪?活脱脱的像个被剥光了示众的囚徒。 ——当一个人的尊严被当众碾碎,活着于他而言,或许已比死更痛苦。 ——他不可能不恨沈安若,他也一定会找机会让沈安若百倍、千倍偿还。 或许,这才是他必死的原因吧... 柳霖霖,缓慢说道:“你看萧勤的眼神,那不是愤怒,而是彻底的绝望和空洞。人们总以为绝望会是终点,其实不然,绝望才是真正的开始...” 赵瑾睿,低吟着,“绝望才是真正的开始...霖儿,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柳霖霖含笑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有时起点,恰又是终点...” 赵瑾睿虽没具体理解,却也逐渐确定萧勤应是真的活不了了... 他索性极其天真地反问了一句,“假如...假如萧勤能咽下这口气,并能反过来向大嫂道歉...那会不会迎来转机?” 柳霖霖不可思议地看了赵瑾睿一眼,“阿睿能想到这一点,就已能证明这段时间成长了不少。只可惜,韩信甘愿受胯下之辱这种事,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这世间也只有一个韩信...” 赵瑾睿缓叹,“在来的途中我倒也听了些百姓议论...说实在的,单是汉王想娶大嫂这事,真没必要丢了性命。汉王应是的确说出了诋毁之语,若被大嫂拒绝后,极有礼数地退身而去,倒也没这一劫了...” “不,汉王自打离开东宫太子府的那一刻就已注定必死无疑...”墨影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背后传出,“王妃正是知晓了这一点,才觉得应让汉王死得更有价值些...” 赵瑾睿和柳霖霖几乎同时回眸,他俩还真不得不佩服墨影的轻功,竟让人毫不察觉。 赵瑾睿率先开口道:“墨影姑娘,你说这些是何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墨影,淡淡一笑,“事到如今,我也就不隐瞒二位了...不然,你们还以为我们王妃心思歹毒,非要汉王的命呢...” “行踪一直成谜的先帝第三子就被当今圣上幽禁在东宫太子府中...” 柳霖霖瞪圆了眸子,无言。 赵瑾睿听后,整个人都傻掉了,瞠目结舌道:“你说的...说的可是...萧文逸?” 墨影点头,“汉王擅离职守,且还带着东宫侍卫来了这里,你们觉得萧文逸还会好好的留在太子府中吗?” 柳霖霖赫然觉醒道:“齐麟...不,是镇北王...此刻,镇北王必定已救出了萧文逸...” 墨影再次点头,“其实,萧文逸随时都能被救出,只是一直缺少一个由头,外加当今圣上也并无取其性命的意思,所以,也就拖到了今日。而如今,汉王萧勤倒是给足了条件,活生生的成了替罪羊,他作为东宫太子府侍卫统领断不该因一时私欲触碰圣上的逆鳞呀...” 赵瑾睿和柳霖霖互看了一眼,似也全然明了,只是想到萧勤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真有些替萧勤感到不值。 “好了,安若...”柳霖霖同情之心已浓,她主动来到沈安若身边,眸中已无了光,“到此为止吧,有些人终究会被困在迷雾里,却会将更多恨意无知地强加到你身上...” 沈安若没有说话,她平静如水,冰冷异常。 她在抬手示意孤露结束鞭打时,甚至没再看瘫在长凳上气息奄奄、眼神涣散的萧勤一眼,仿佛那已是一堆无关紧要的烂肉。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那些呆若木鸡、面如土色的太子府侍卫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人群的喧嚣,“抬走你们的主子。告诉该告诉的人,今日之事,是萧勤自取其辱。我镇北王府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诋毁践踏的。再有下次...” 她没再说下去,因为她很清楚已绝不会再有下次... 太子府的侍卫们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涌上前,七手八脚地抬起如同死尸的萧勤。 事实上,萧勤并没有受多重的伤,就是不该暴露的地方暴露了,不该暴露的地方多上了几条被抽打的血痕罢了。 可这对于他而言,已然是奇耻大辱。 赵瑾睿看着被抬走的萧勤那了无生气的侧脸,又看了看镇北王府门前如标枪般挺立、气度沉凝的沈安若,最后目光落回了身旁柳霖霖那深不可测的脸上。 ——这景都的天,怕是要被几根柳条搅得天翻地覆了... 喜欢厥木惟乔厥草夭请大家收藏:()厥木惟乔厥草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9章 天心独凛 人群疏散,如散了一场大戏,重归平静。 或许,这便是“杯莫停”的寂寥,只愿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酒喝不下,还可高歌;除了高歌,还有舞姿。 只要人不散,就不会重回孤独。 很多人害怕孤独,孤独有多可怕,想必每一人都有不同感受。 所以,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人想要拥有一定境界,可有了境界后,就再难寻到知音。 为知己而死,为知音而战,这绝非一时意气,而是无人能懂的苍茫。 由此可见,神佛一定孤零,帝王注定要成为孤家寡人。 沈安若绝非神佛,也非帝王,却也深感空洞... 在镇北王府内,柳霖霖难掩振奋,尽管她知晓萧勤必死,也深知太子府是当今圣上的逆鳞,可那又怎样呢? 她只觉沈安若今日很酷,也着实为全天下女子长了脸、立了威,至此,恐所有男人都不会再敢小觑女人,特别是有权势的女人。 与其说她是在为沈安若骄傲,不如说她已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偌大的景都城,沈安若之后,也唯有她能被人们津津乐道了。 沈安若当然能看出她的心声,可越是能看出,却越不知该说些什么。 难道,她要义正言辞的告知柳霖霖不可得意忘形、忘了本初? 不,那只会加深姐妹间的隔阂,拉远彼此间的距离。 她之所以不认同柳霖霖的认知,全因她目睹了百姓从围观到散场的过程后,赫然悟得一个道理。 这道理已然跳出了女人只想赢的本性心理,她也绝不会再认为女人就该与男人争一争,小事要争,大事要争,天下更要争。 分庭抗衡,虽能促使进步,却达不到天下大同的美好夙愿。 事实上什么男人、女人,其实根本就不重要,无论男人、女人都需更好的活着。 既然,都想成就大襄朝的辉煌,那不如携手共赢。 门第、出身、阶层等等,真有那般根深蒂固吗? 不,假如明了原因,就会发现那不过就是一种展示“高人一等”姿态的产物。 如此说,并不是认为修养、家教、品德不重要了,而是,不要以修养、家教、品德,甚至是血脉驱人千里之外。 离了底层人,阶层高的人还要如何耀武扬威? 正因,底层人会向阶层高的人投来羡煞的目光,才更该护好底层人才对,而不是欺压和折辱。 所以,这个世道错了,人的认知和理解也出现了不可逆转的偏差。 沈安若没理由去怪任何人,只因她无法改变大环境,也无法使每个人身边都拥有一位贤者,保持沉默或已成了唯能做的事。 沉默就代表着一种孤独,且还是不能诉说的孤独。 与其抱着这份孤独,还真不如与柳霖霖对饮起舞来得痛快。 所以啊,岑夫子、丹丘生是无法理解李白的,李白也断做不到感同身受,可这又怎么样呢?能一起饮酒歌曲,吟诗作对不就好了嘛。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故引伤悲。 除此之外,沈安若眼下迫切要做的,还有另一件事。 那便是尽可能地掌握当今圣上的动态,以及萧文逸是否真的已被齐麟救出了东宫太子府。 之前,她以为扩大萧勤对自己的折辱,使得齐麟得知萧勤欲要迎娶自己的消息后,也能激发出齐麟身为男人的本性,男人终是要扞卫尊严的,也绝不会容忍他人想娶自己妻子这种事。 然,她还是狭隘了,因为想要结束掉萧勤的性命,压根就无需齐麟出手。 当今圣上萧文景便就能代劳,从而还能使萧文景担上杀害王兄的罪名。 汉王萧勤自然也是萧文景的王兄,萧文景只要动了杀念,就必会陷入是非。 难道,这才是齐麟最终的目的吗? 沈安若不知道,她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脑中也如浆糊般粘稠。 “阿睿、霖儿,孤略感身体不适,就不再久留你们了...” 柳霖霖一刻顿停茶盏,竟也忘了自己到底有没有饮过茶水。 她只觉不能一直悬空着双臂,就算是饮茶,也早该放下了。 在偷瞄了一眼沈安若后,她终是淡淡一笑。 尽管,她不知沈安若为何发此一语,却也能看到沈安若脸上的冷漠与浅浅的忧郁。 在淡笑间,她有试图去理解沈安若的心绪,可唯能想到大概也是一份良善了。 ——汉王萧勤的确无辜了些,若在秦楼楚馆中,别说是诋毁、辱骂一名姑娘了,就算是要了某位姑娘的命,那也绝不会引出什么大动静来。 ——纵使沈安若是那不可侵犯的靖朔郡王,可在镇北王府前萧勤也已受到过责罚,这本应两清。即便,萧勤日后打击报复,那也属于新事端了。 ——若说真有过意不去的地方,那也是萧勤至今仍像个傻子般被蒙在鼓里,断不知大难临头、已然必死无疑。问题是,他能想到沈安若想让他死,甚至也能想到柳霖霖和赵瑾睿想让他死,却绝想不到真正要他死的却是当今圣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已缓缓起身,赵瑾睿也随着起身;她已在悄然间褪去了振奋和欢愉,逐渐成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赵瑾睿却丝毫没变,仍如像呆头鹅般向沈安若行了拜别礼。 “大嫂,那我和霖儿就回赵府了。若,大嫂有什么吩咐和需要,可直接差人来赵府传话。” 沈安若微微点头,无言。 柳霖霖却笑意更浓,虽有些尬笑的成分,但她还是朝沈安若走了两步,欢声道:“来时,我见王府院中种的青菜不错,一会儿我取些回去,也好让琛儿多食些菜汁。” 沈安若毫无神采地看向柳霖霖,“这两天琛儿还好吗?” “放心了...”柳霖霖嫣然一笑,“我会照顾好琛儿的。” 她挥了挥手,同赵瑾睿一起离去。 片刻后,沈安若不禁望向门外,她并非要找寻柳霖霖的身影,也不是要看什么景色;只想单纯地透透气,将双眸放飞出去。 镇北王府如旧,生机与气息亦如旧。 正因如旧,才能为家;若,实时变动,又怎能安身。 只可惜,物比命长。 明明思的是人,手里捧着的却是冰冷的物件。 物件无情,人们偏偏将千般情愫寄托其上;人有情,又恰恰最易错过。 所以,沈安若已想不明白了... ——难道,非要曲终人散了,再来独自追忆过往吗? ——她只觉齐麟已浪费了太多时间,两人相处的时间,一家三口依偎生活的时刻。 既知是在浪费时间,她又很理解齐麟报仇心切,那她是否也该助齐麟早些结束这一切... “墨影...若你亲自出马,可躲得过禁军耳目,做到身过无声吗?” 墨影一脸诧异地看向沈安若,弱弱道:“可。这本就是我的特长...” 沈安若顿停垂眸,似还有所顾忌,“我是在想...你能否潜入东宫太子府,我总觉今日会有事发生。” 她没再自称“孤”,也没再自称“本妃”,她不是在下令,而是在征求墨影的意见。 墨影能感受到沈安若的关切,脸上已然露出一抹恬笑,“还请王妃放心,我只需饱餐一顿,就能盯死太子府。” 立身一旁的孤露,忙道:“王妃,可需我陪同墨影同去?” 沈安若的眸光在孤露身上停留了片刻,微声道:“我们大战快剑董锐那日,芸卿姐姐没能及时赶到,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对我们有所亏欠。这几日,她主动外出打探消息,同时也在密切关注着漕帮的动向。” “霖儿已命皇城司五千察子分别守在城中各个区域,皆没再见到董锐的行踪,我猜想董锐短时间内应是不会出现了。趁着这段时间景都皇城还算安宁,你就与芸卿姐姐同查漕帮吧。” 孤露,迟疑道:“调查漕帮倒没什么难的,只是我一走,王妃身侧便无一人,这怎么能行呢?” 沈安若缓缓抬眸,再次望向门外,“按时间来算,月华她们也该到景都了...不知是否途中出现了什么变故...” “我在东宫太子府密道中见到文逸时,他曾替齐麟传话让我速回北疆。我倒不担心北戎人会进犯天瑙城,有素秋、星烁、晓霜和冬寂在,再加上顾念和我父帅,就算新上任的虎崖关镇边守将庞博然急于收拢兵权,也断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北疆应无忧也。” 孤露,急促道:“如今,虽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北疆和景都皇城之间根本就无法相互呼应。王妃您想让我和杜芸卿汇合,无非还是想找出北戎宰相杨楚金...我反倒觉得杨楚金定会在景都城内现身,我们没必要舍近求远,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沈安若沉寂了良久,才又缓慢地说道:“你终是放心不下我...着实埋没了你善断奇案的本事了...” 孤露淡淡一笑,“没什么埋没不埋没了,我只知道家人能守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沈安若心头一震——家人? 她的瞳孔在张缩着,身体中也骤然升腾起一股暖流,她已在不知不觉中再次看向顾露,孤露正对着她笑,她也慢慢绽出了微笑。 ——是啊,家人... ——这世间最伪善的就是血脉关系,总以为流着同根血,就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可,流着同根血,却不代表着无害和无私,很多时候也远不如外人来得贴心。 ——孤露是孤儿,又不是孤儿。她虽打小被父母遗弃,却少了血亲的烦恼与纠结,想来,亲人是需要重新被定义了,不该限制血缘关系,只需看重实实在在的真情感。 沈安若已在暖笑,这世上最温柔、最美好的暖笑,“那孤露姐姐...你就暂且留在我身边吧...” 喜欢厥木惟乔厥草夭请大家收藏:()厥木惟乔厥草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