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考科举?不,我直接当主考官》 第一章:我只想安静地当个废物 一个有钱、有闲、有独立小院、且在街坊邻里间博得了“读书读傻了的文弱书生”美名的,精致的废物。 午后的阳光,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暖意,透过德云茶社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叶隙,筛成一枚枚晃动的金币,懒洋洋地洒在我身上。 我整个人,如同没长骨头一般,深深地陷在那张我亲自设计、找城南张木匠定制的竹制躺椅里。这张躺椅,可以说是凝聚了我毕生对人体工学和“躺平学”的最高理解。它的弧度完美贴合我的脊椎,让每一块腰部肌肉都能找到最舒适的放松姿态;扶手的高度,刚好能让我以最省力的方式端起茶杯;就连竹条之间的缝隙,都经过精密计算,保证了最佳的通风散热效果。 张木匠交货时,曾一脸困惑地问我:“林公子,您这椅子……四不像啊。坐着不像坐着,躺着不像躺着,传出去怕不是要被人笑话?” 我当时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笑话?你们这些封建时代的古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用户体验至上”。 “啧。” 我嫌弃地捏起茶杯,吹开浮沫。入口的茶水带着一股粗砺的涩味,像是把去年的陈茶梗和今年的新叶子混在一起,用大锅煮了三天三夜的产物。 真怀念穿越前9块9包邮的立顿红茶包,工业化标准生产,味道恒久稳定,至少不会给我这种开盲盒般的惊吓。 算了,有的喝就不错了。我闭上眼,将注意力从味蕾转移到听觉上。 说书先生正讲到《忠义传》里武二郎景阳冈打虎的桥段,嗓音嘶哑,节奏拖沓,情绪全靠拍惊堂木来烘托。旁边一桌的两位老爷子,楚河汉界上杀得正酣,悔棋的吆喝声比吃子的声音还大。角落里几个嗑瓜子的大妈,正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热情,交流着东街张屠户家新纳的小妾到底有没有旺夫相。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非但不觉得吵闹,反而像一首催眠的白噪音,将我的精神带入一种半梦半醒的极乐境界。 这就是我理想中的信息茧房啊。有烟火气,无KPI,所有信息都与我无关,所有热闹都只是我打发时间的背景音。完美。 然而,就在我即将与周公握手言和之际,一个极不和谐的音符,强行插入了这首安逸的交响乐。 “唉——!” 一声长叹,如泣如诉,饱含着一个中年创业失败者的辛酸与迷茫。 我右边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这是茶馆老板老王的标志性叹息。其穿透力之强,信息量之大,堪比我上辈子导师在看到我论文初稿时,从鼻腔里发出的那声冷哼。 来了,他又来了。带着他的经营焦虑,向我这个全茶馆最不该被打扰的客户走来了。 我假装睡熟,连呼吸都放缓了三分。 “唉——!” 第二声叹息,离我更近了,还夹杂着一股油腻抹布的味道。 我的太阳穴开始有节奏地突突直跳,仿佛听见了项目截止日期前,钉钉发出的夺命连环call。 我依旧紧闭双眼,内心疯狂祈祷: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我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躺椅…… “林公子,”老王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股子谄媚和苦涩,“您醒着呢吧?别装了,您睡觉的时候,扇子是不会这么有节奏地敲自己脑门的。” 我手上的动作一僵。 该死,这是我思考问题时的下意识动作。 我缓缓睁开眼,一脸“你打扰了三界之外的仙人清修”的不悦,慢悠悠地坐直了些许。 “王老板,”我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这茶馆的风水是不是有问题?怎么老是漏风,吹得人心里发慌。” 老王一张圆脸皱成了苦瓜,他把那块油腻的抹布往肩上一搭,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小马扎上,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 “林公子,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他哭丧着脸,“不是风水漏风,是我这生意要漏光了啊!” 他又想说什么,我立刻抬起手,用那把写着“事少钱多”的折扇挡在我和他之间,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 “停,”我说,“王老板,咱们可是有言在先。我付双倍的茶钱,买的是一个清净。你的经营难题,属于增值服务范畴,得另外加钱。” 这是我跟老王斗智斗勇三年总结出的经验。对于这种不善于抓重点、只会反复倾诉情绪的“甲方”,必须先建立收费意识,才能逼他进行有效沟通。 果然,老王愣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加!必须加!林公子,只要您能给小老儿指条明路,今天您在茶馆的一切开销,都算我的!” 我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扇子,身体重新调整回那个最舒服的“懒人”姿势,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说吧,这次又是哪家不开眼的,敢在你的地盘上抢生意?” 老王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起来:“还能是谁!就是街口新开的那家‘听雨阁’!装修得跟个娘们儿的绣楼似的,金碧辉煌,茶水死贵,点心做得跟花儿一样,中看不中用!可邪了门了,城里那些公子小姐,就跟中了邪似的,天天往那儿跑!我这‘德云茶社’,好些老主顾都快被他们勾搭走了!” 他越说越气,唾沫横飞:“你说说,这帮人懂喝茶吗?他们懂个屁!这世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我听着他的抱怨,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空中画着圈。 又是典型的“传统行业遭遇消费升级”案例。产品老化,品牌形象固化,用户群体流失……这题我熟啊。 我正准备随口敷衍他几句,比如“坚持就是胜利”或者“要不你也涨涨价”,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茶馆角落里的一桌客人。 那桌只有两个人,一个身着锦缎便服的老者,须发微白,气质沉稳,虽然衣着朴素,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扬。他身旁站着一个中年汉子,目光如电,双手始终放在腰间的刀柄上,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从我进来到现在,这位“李老丈”就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喝茶,不言不语,却仿佛将整个茶馆的动静都尽收眼底。 此刻,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和老王,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嗯,怎么说呢,像是一个面试官在观察两个有趣的应聘者。 有意思。 我那颗早已被咸鱼生活腐蚀得波澜不惊的心,忽然被这道目光激起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 老王的哀嚎还在继续,像一只绝望的苍蝇,嗡嗡作响。 “林公子,您倒是给个主意啊!再这么下去,我这茶社下个月就要关门大吉了!” 我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这张涕泪横流的脸,内心长叹一声。 罢了,就当是给今天这出戏,加点饭后甜点吧。 我拿起桌上的一颗茴香豆,在指尖轻轻一捻,慢悠悠地开口道: “王老板,你这不是生意问题。” “啊?”老王一脸茫然。 我将茴香豆抛进嘴里,咸香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 “你这是……典型的,被降维打击了啊。” 第二章:一个茶馆引发的“波特五力模型” 王老板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大字:听不懂啊。 他那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努力睁大,试图从我脸上看出点什么门道来。“降……啥玩意儿?打鸡?林公子,咱们这儿不兴斗鸡,是正经茶馆。” 我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行吧,跨文化交流的障碍,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固。我内心那小小的、属于“好为人师”的虚荣感,被他这一句话彻底打回了原型。 我摆了摆手,感觉自己刚刚为了耍帅而消耗的脑细胞,简直是喂了狗。 “算了,当我没说。”我重新瘫回躺椅里,准备强行重启我的“咸鱼模式”。“总之,你的问题很复杂,解决起来……很麻烦。” “别啊!林公子!”老王急了,一把抓住我的袖子,那力道,像是生怕我羽化飞升了似的,“您就把话说明白点!什么叫‘降维’?求您了!” 我眼角的余光,又一次扫到了角落里的“李老丈”。 他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但那双眼睛,却像两盏探照灯,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与探究,仿佛一个棋手发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棋局。 被这样的人物盯着,我那该死的、沉寂了三年的表现欲,竟然又开始蠢蠢欲动。 唉,真是罪过。 我叹了口气,从盘子里捻起五颗茴香豆,在桌上“啪”地一声,摆成一个梅花形。 “王老板,别想什么‘降维’了,那对你来说太超纲了。”我用扇子指了指桌上的五颗茴香豆,有气无力地说道,“咱们说点你能听懂的。你这茶馆如今面临的困局,主要来自五个方面,少一个,你都死不了这么快。” 这话一出,不仅老王,连旁边那桌下棋的老爷子都停了手,伸长了脖子。 “第一颗豆,”我点了点最上面那一颗,“叫‘恶客上门’。” “恶客?”老王一愣,“听雨阁的客人是挺讨厌,但也不至于……” “我说的‘恶客’,就是那个听雨阁本身。”我打断他,“以前这方圆几里,就你一家像样的茶馆,你想怎么开就怎么开,这叫独门生意。现在,人家听雨雨阁来了,直接在你家门口盖了个更豪华的楼,这就是‘新客拦路,强龙过江’。这是第一重威胁,懂吗?” 老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第二颗豆,”我指向左边一颗,“叫‘茶客善变’。” 我瞥了一眼老王:“以前你的客人没得选,只能来你这儿。现在呢?他们有了听雨阁这个新选择。你的茶便宜,但人家的环境好;你的点心顶饿,但人家的能让小姐们拿回去跟闺蜜炫耀。你的客人,可以用脚投票,用钱投票,随时把你抛弃。他们的心思活了,变得挑剔了,这就是你的第二重威胁。” “没错没错!”老王猛拍大腿,“就是这个理儿!那帮老主顾,见了我就说‘老王啊,不是不来,实在是那边更有面子’!气死我了!” 我没理会他的激动,继续指向第三颗豆:“这第三,叫‘货源掣肘’。” 我慢悠悠地问道:“老王,给你供茶叶的那个刘麻子,是不是也给听雨阁供茶?” 老王一惊:“您……您怎么知道?” 我内心翻了个白眼,这还用猜?全城最好的茶叶贩子就那么几个,新开的豪华茶楼不找他找谁? “我问你,如果听雨阁出价比你高,要的量比你大,刘麻子会把最好的那批‘雨前龙井’给谁?” 老王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赖以为生的茶叶、炭火、桌椅板凳,所有这些上游的供货商,他们也能选择。谁给的价高,他们就跟谁好。一旦他们拿捏住了你的命脉,你就得任人宰割。这是第三重威胁。” 茶馆里不知不觉已经安静了下来。说书先生忘了拍惊堂木,嗑瓜子的大妈也停了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这张小小的茶桌上。 我懒得理会这些围观群众,只想赶紧讲完收工。我指向第四颗豆。 “这第四,叫‘另辟蹊径’。”我解释道,“你觉得听雨阁是你的对手,对吧?错!你真正的对手,是所有能让客人‘打发时间’的东西。街口的戏园子,秦淮河的画舫,甚至客人自家那张舒服的床,都是你的对手。听雨阁之所以厉害,因为它不仅仅是在卖茶,它是在卖一种‘时髦的消遣方式’。它抢走的,是客人们原本属于你的‘时间’。这是第四重威胁,来自于所有不是茶馆的茶馆。” 老王已经彻底呆住了,嘴巴微张,眼神涣散,显然他的大脑已经被这套理论冲击得快要宕机了。 我敲了敲最后一颗豆,做了个总结陈词。 “这第五,就简单了,叫‘同行相煎’。除了听雨阁这个新来的,还有城西的旧茶楼,街角的小茶摊……你们都在抢同一碗饭吃。本来就挤得头破血流,现在又来了个巨无霸。你说,你还能活几天?” 说完这五点,我往后一靠,整个人重新瘫进躺椅里,感觉身体被掏空。 太累了。给一个古代小老板讲一堂浓缩版的“波特五力模型”分析课,比我当年做博士论文答辩还累。 整个茶馆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我这套“五豆定生死”的理论给镇住了。他们或许听不懂那些名词,但话里的道理,却像一把把小刀,精准地扎进了现实的痛处。 老王愣了半晌,忽然站起身,对着我,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林公子……不,林先生!您……您真乃神人也!经您这么一说,我……我全明白了!我以前就是个睁眼瞎啊!” 我无力地摆了摆手:“明白就好,别吵我睡觉。你的诊金,就记在账上。”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沉默的“李老丈”,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看激动万分的老王,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原本只是好奇的眼神,此刻已经变得深邃如海。他沉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安静的茶馆。 “这位公子所言,振聋发聩。”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 “方才那五点,剖析一家茶馆之困境,鞭辟入里。敢问公子……若以此法,观国,又当如何?” 第三章:专业对口:差异化经营与精准下沉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大哥,你谁啊?上来就聊这么大的话题? 我眯着眼打量着这位“李老丈”。他站在那里,身形算不上高大,但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那句“观国”,他说得风轻云淡,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一样自然。 这老头,绝对不是普通的富商。 我那刚刚平息下去的“咸鱼警报”,瞬间拉到了满格。 麻烦。天大的麻烦。 在古代,跟陌生人,尤其是跟这种一看就不简单的陌生人,聊“国事”,跟在悬崖边上跳“科目三”有什么区别?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我立刻换上一副敬而远之的表情,拿起扇子摇了摇,语气也变得轻浮起来:“老丈说笑了。我一个只会喝茶发呆的闲人,哪懂什么国家大事?刚才那些,不过是胡说八道,糊弄王老板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我一边说,一边给老王使眼色,让他赶紧把这尊大神请走。 谁知老王这会儿已经被我忽悠得五迷三道,对我崇拜得无以复加,完全没接收到我的求救信号。他反而一脸自豪地对“李老丈”说:“老丈,您可别不信!我们林公子,那学问可大了去了!他就是真人不露相!” 我内心哀嚎:老王啊老王,你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你这是典型的“猪队友”行为! “李老丈”根本没理会我的推辞,他缓步走到我的茶桌前,那名一直肃立的护卫也随之跟了过来,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我身上刮来刮去。 老丈自己拉过一张长凳坐下,眼神平静地看着我,继续刚才的话题:“公子不必过谦。刚才那‘五豆之论’,环环相扣,直指要害。老朽听了,茅塞顿开。一家茶馆尚有如此多的内忧外患,一个国家,岂不更是如此?”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就如公子的‘恶客上门’之说,我大梁北有胡虏叩关,东有倭寇袭扰,这不就是虎视眈眈的‘新客’吗?‘茶客善变’,百姓之心亦是如此,若朝廷政令不合民心,民心亦会思变。至于那‘货源掣肘’,盐铁、漕运,哪一样不是国之命脉?一旦为人所控,后果不堪设想……” 他每说一句,我的心就往下一沉。 好家伙,这老头不光听懂了,还会举一反三,直接把我的“五力模型”套用到了国家战略层面。 这已经不是“面试官”了,这分明是“董事长”在做案例复盘啊! 我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已经不是想不想聊的问题了,这是人家把题出好了,点名要我回答。 我脑子里飞速运转。直接拒绝?看这架势,恐怕不行。胡说八道?万一哪句说错了,搞不好就是“妄议朝政”的大罪。 看来,只能拿出点真东西,把这尊神仙应付过去,让他满意了赶紧走。 我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表情也严肃了许多。 “老丈既然有此一问,那小子就斗胆再卖弄几句。”我指着桌上的五颗茴香豆,将它们重新归拢到一起,“刚才说的,只是‘知彼’,是看清咱们面临的困境。但光看清问题,没用。关键在于,如何破局。” “哦?”李老丈眼中精光一闪,“愿闻其详。” “要破局,得先‘知己’。”我拿起一颗茴香豆,“就拿王老板的茶馆来说。听雨阁豪华,对吧?那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咱们不跟它比豪华,咱们比‘亲民’。” 我转向已经听傻了的王老板:“老王,你的优势是什么?是你这张能跟三教九流都聊上几句的嘴,是茶馆里这股子谁来了都不拘束的烟火气,是那五文钱一碗、能无限续水的大碗茶。这些,听雨阁有吗?它没有。这就是你的‘核心竞争力’。” “核心……竞争力?”老王喃喃自语,仿佛在品味这个新鲜的词汇。 “对。所以,你不用学听雨阁那样搞什么金碧辉煌,那是找死。你要做的,是把你‘亲民’的优势,做到极致。”我越说越顺,上辈子给学生讲“市扬定位”的劲头都上来了。 “这叫‘差异化经营’。人家做高端市扬,你就做‘精准下沉’。把你的目标客户,牢牢锁定在那些图个实惠、图个热闹的普通百姓、行脚商贩、贩夫走卒身上。听雨阁卖的是身份,咱们卖的是街坊情;他们的茶点是给小姐们拿回去炫耀的,咱们的烧饼是给干活的大哥垫肚子的。定位不同,客源就不会有根本冲突。” 我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大学的讲台上,底下坐着的不是茶客,而是一群嗷嗷待哺的本科生。 “知己、知彼之后,还要‘知势’和‘知危’。”我看着李老丈,意有所指地说道,“‘势’,是大势所趋。比如现在城里有钱人越来越多,都喜欢附庸风雅,这就是听雨阁能火起来的‘大势’。‘危’,是潜在的风险。比如官府突然要加税,或者茶叶突然涨价,这些都是‘危机’。” 我将四颗茴香豆在桌上一字排开,代表“己方优势”、“己方劣势”、“外部机遇”、“外部威胁”。 “所谓破局,无非就是‘扬长、避短、趋利、避害’八个字。”我做了最后的总结,“把自己的长处发挥到极致,避开自己的短处和对手的长处硬碰硬,抓住大势带来的机会,规避潜在的风险。如此,方能在夹缝中,求得一条生路。” 我说完这一大通“SWOT分析法”的古风翻译版,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便不再言语,静静地看着李老丈的反应。 茶馆里依旧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我这套从“诊断”到“开药方”的完整理论给彻底镇住了。 李老丈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了些。他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四颗茴香豆,眼神中先是震惊,然后是狂喜,最后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好!好一个‘扬长、避短、趋利、避害’!”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公子之言,如拨云见日,令老朽茅塞顿开!一家茶馆的经营之道如此,一家一国,何尝不是如此!”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件绝世珍宝:“我大梁,亦需扬国力之长,避兵锋之短,趋万国来朝之利,避内忧外患之害啊!” 完了。 看着他那激动得发红的脸,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给茶馆老板出主意,而是在给一个国家的董事长,递交了一份……完美的《国情分析与战略发展报告》。 我好像……玩脱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中年护卫,看到老丈如此激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圣……” 他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李老丈猛地一记眼刀给瞪了回去,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但,已经晚了。 那一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圣……? 圣上?! 我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茶馆里,原本还沉浸在震惊中的众人,在迟滞了几秒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扑通”、“扑通”…… 桌椅板凳被撞翻的声音此起彼伏,刚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茶客们,瞬间以一种我难以理解的速度,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整个茶馆里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声音。 王老板更是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面如死灰,嘴里哆哆嗦嗦地念叨着:“皇……皇上……” 而我,林知节,还傻傻地坐在我的专属躺椅上,和那位自称“李老丈”的男人四目相对。 他的脸上,还带着欣赏和激动。 我的脸上,只剩下了石化般的呆滞。 完了,我好像……被微服私访的榜一大哥,给现扬打赏了一个……泼天的富贵……和麻烦。 第四章:完了,我被微服私访的榜一大哥给打赏了 德云茶社里,空气凝固得像一块陈年老胶,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前一秒还充满市井喧嚣和智慧火花的大堂,此刻死寂一片,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压抑的倒抽冷气声。 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地板上的一块砖。刚才还对我投来崇拜目光的王老板,现在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脸色比他用来擦桌子的抹布还要灰败。 而我,是全扬唯一还“坐”着的人。 不,准确地说,是僵着。 我僵在我的宝贝躺椅里,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像是被灌满了水银,动弹不得。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字在我脑海里反复进行着核聚变—— 圣?! 圣上?!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目光从地上那些鹌鹑般的茶客身上,移回到眼前这位“李老丈”的脸上。 他依然站在那里,龙行虎步的气势丝毫不减。只是脸上那份欣赏的笑意,此刻在我看来,却像是死神在对我招手。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是棋逢对手的欣赏,而是一种……一种“我看上的东西就别想跑”的强大占有欲。 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我脑子里那些关于穿越小说里“偶遇微服私访皇帝,从此平步青云”的YY桥段,此刻全部变成了恐怖片的片头。 人家主角那是胸怀大志,早早备好了屠龙之术,就等着皇帝上门。 我呢?我只想当个废物啊!我刚才说的那些,纯粹是为了在美女面前……哦不,在“李老丈”面前耍个帅,顺便赚一顿免费的茶水点心,然后赶紧把他打发走,好让我继续睡我的午觉! 谁能想到,我钓鱼,钓上来一条龙啊! 而且我还当着这条龙的面,大谈特谈如何治理他的国家!我甚至还给他做了个SWOT分析! 这就好比你在一个匿名论坛上,激情澎湃地指点某大厂的战略失误,并提出了一系列改革方案,结果第二天,该厂的CEO亲自带着HR找上门,亲切地拍着你的肩膀说:“小同志,我看你很有想法,明天就来我办公室报到吧。” 这不是惊喜,这是惊吓! “都……平身吧。” “李老丈”——不,现在应该叫陛下了——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其中蕴含的威严,让地上所有人都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他看都没看那些战战兢兢的百姓,目光始终锁死在我身上,仿佛我是一块刚出土、还带着泥土芬芳的绝世美玉。 “朕今日,只是个出来散心的普通茶客。”他缓缓说道,“尔等不必惊慌,一切照旧。” 话是这么说,可谁还敢“照旧”?说书先生的惊堂木掉在地上都没人敢捡,下棋的老爷子恨不得把棋盘吃了。 我的大脑在宕机了足足半分钟后,终于重启成功。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震惊和恐惧。 跑! 这是我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我必须得跑!趁他现在还没正式“招安”,我得赶紧溜之大吉,消失在人海里。凭我这三年练就的“废人”功力,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能跟这个世界物理隔绝! 想到这里,我脸上立刻堆起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身体也奇迹般地恢复了行动力。我手脚并用地从躺椅上爬起来,对着李世隆深深一揖到底,声音里充满了悔恨与恐惧: “草……草民林知节,不知圣驾在此,胡言乱语,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我的姿态放得极低,恨不得当扬表演一个五体投地。 “草民刚才所言,皆是……皆是酒后胡言,是看街头话本看多了,信口雌黄!对,信口雌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求陛下……求陛下就当草民是个屁,把草民给放了吧!” 为了增加可信度,我还用力挤了挤眼睛,试图挤出几滴忏悔的泪水。可惜,演技不到家,眼眶干涩,一滴都没有。 李世隆看着我这番拙劣的表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 “哦?信口雌黄?”他向前一步,俯身捡起我掉在地上的折扇,在手里掂了掂,目光落在那四个字上——“事少钱多”。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能将一家茶馆的困局,引申出‘五重威胁’;能将破局之法,总结为‘扬长避短,趋利避害’。这若是信口雌黄,那朕满朝的文武大臣,岂不都成了咿呀学语的稚童?” 他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吓得我魂飞魄散。 大哥,你可别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这帽子太重,我这小身板戴不起啊!会死人的! 我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不不,草民不敢!草民就是个会耍嘴皮子的骗子!对,骗子!刚才都是我编的,专门用来骗王老板茶钱的!” 旁边的王老板一听,顾不上害怕了,一脸懵逼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林公子你为何要自污”的困惑与心痛。 我心里呐喊:老王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这是在救咱俩的命! “林知节。” 李世隆忽然收起了笑容,严肃地叫了我的名字。 我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应道:“草民在。” 他将折扇“啪”地一声合上,用扇骨指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朕,不管你是真才实学,还是江湖骗子。” “朕只问你,你,可愿入朝为官,用你的‘胡言乱语’,为朕分忧?” 嗡——! 我的脑袋里,像是有座大钟被狠狠撞响了。 入朝为官? 我? 我一个立志要将“躺平主义”贯彻到底的精致废物,去掺和你们那九点上班、无限加班、还没有双休日的封建官扬?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那张刚刚还堆满谄媚笑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抗拒,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我看着李世隆那双充满期待和不容置疑的眼睛,正准备用我毕生的演技,表演一段“我胸无大志只想当个米虫”的肺腑之言。 可还没等我开口,异变突生。 那个一直站在皇帝身旁,像尊门神一样的中年护卫,大概是看我迟迟不答话,以为我要抗旨,急了。 他上前一步,对着我的后心,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低喝道:“大胆!圣上面前,岂容你犹豫!” 他这一推,力道倒是不大,但时机太过突然。 我本来就精神高度紧张,被他这么一推,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前扑去。 然后,在整个德云茶社死一般的寂静中,在皇帝陛下略带错愕的目光注视下,我…… 我的脑袋,“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地磕在了李世隆面前那张坚实的八仙桌的桌角上。 眼前一黑,金星乱冒。 世界,瞬间安静了。 在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我好像……不是被榜一大哥打赏了,而是……要被强行绑架了。 还是直接绑进皇宫的那种。 第五章:从茶馆到天牢……哦不,是皇宫 像是在坐一辆没有减震系统的老式绿皮火车,每一次晃动,都精准地作用于我的后脑勺,让我那被桌角重创的部位,传来一阵阵抗议的钝痛。 “嘶……”我倒抽一口凉气,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德云茶社熟悉的房梁,也不是我家小院里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而是一顶……绣着五爪金龙纹样的,明黄色锦缎车顶。 奢华,低调,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皇权气息。 我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我正坐在一辆宽敞得过分的马车里。车厢内壁由上好的紫檀木打造,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角落里的小几上,还燃着一炉龙涎香。 而在我对面,正襟危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那位自称“李老丈”的皇帝陛下,李世隆。他已经换下了一身便服,此刻穿着一件玄色常服,虽不如龙袍那般威严,但那股君临天下的气度,却愈发内敛而逼人。 另一个,则是那个推了我一把,导致我“一磕成名”的罪魁祸首,那个门神一样的中年护卫。他此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我揉了揉发痛的后脑勺,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茶馆、摊牌、皇帝、桌角…… 我这是……被直接打包带走了? “醒了?”李世隆的声音传来,听不出喜怒。 我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就想跪下行礼,嘴里下意识地就想喊“草民罪该万死”。 “免了。”他淡淡地说道,“在车里,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 我僵在半跪的姿势,起也不是,跪也不是,尴尬得能用脚趾在波斯地毯上抠出三室一厅。 “坐好。”李世隆又发话了,语气不容置疑。 我只好讪讪地坐回原位,屁股只敢沾个边,腰杆挺得笔直,活像个第一次见导师的研究生。 “林知节,”李世隆端起小几上的茶杯,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眼睛却没看我,“朕再问你一遍,你可愿入朝为官?” 来了来了,死亡提问又来了。 我心里疯狂盘算。现在人在他的车上,外面估计全是御前侍卫,跑是肯定跑不掉了。装疯卖傻?刚才已经试过了,效果拔群,直接把自己送进了“移动的行宫”。 看来,硬抗是不行了,得用软的。 我脸上立刻堆起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陛下……非是草民不愿为陛下分忧,实在是……草民真的不行啊!” “哦?如何不行?”他饶有兴致地抬眼看我。 “草民……草民体弱多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阵风就能吹倒。”我开始疯狂给自己叠debuff,“而且草民脑子也不好使,读书读傻了,只会纸上谈兵,真要做起事来,必定是一塌糊涂,只会给朝廷添乱,辜负陛下的圣恩啊!” 我说得情真意切,就差没当扬咳血三升,以证我所言非虚。 李世隆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直到我说完,他才放下茶杯,透过车窗的纱帘,看向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 “朕让你入朝,不是让你去扛沙包,也不是让你去边关杀敌。”他缓缓说道,“朕要的,是你的脑子。” 我心说:我这脑子只想用来琢磨茴香豆有几种吃法啊! “你的那些‘胡言乱语’,”他话锋一转,“朕觉得,很有意思。”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像是在为我的悲惨命运奏响伴奏。 我无计可施,只好转换策略,开始用一个现代人的视角,疯狂吐槽起这个世界,试图让他觉得我“水土不服”,不堪大用。 “陛下,您看这京城的路,”我指着窗外,“这主干道,才多宽?连个分流带都没有。这要是赶上早晚高峰……哦不,是早朝和散朝的时候,车马人流混在一起,不得堵死啊?这城市规划,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嘛。” 李世隆眉毛一挑,没说话。 旁边的门神护卫,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一看有戏,继续加大力度:“还有这建筑,您看那边的店铺,二楼的窗户直接开在人行道上方,万一掉下个花盆什么的,这不就是高空抛物吗?连个安全警示都没有,差评!” “还有这皇城的城墙……”我越说越起劲,完全忘了自己正身处险境,“角楼的射击位有明显的火力死角啊!要是敌人用抛石机进行饱和式攻击,这个点位很容易被压制。而且护城河也不够宽,这要是放到《帝国时代》里,几架投石车就给平了……” 我说得唾沫横飞,李世隆始终静静地听着,眼神里那抹欣赏之色,反而越来越浓。 我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方向搞错了!我这不是在证明自己“不堪大用”,我这是在展示我的“多才多艺”啊!我怎么就忘了,我面前这位,是“大梁集团”的董事长,他最喜欢的就是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员工啊! 我嘴巴一张一合,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马车不知不觉间已经驶入了皇城,周围的喧嚣声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庄严肃穆的寂静。 我看着窗外那一重又一重的宫门,高大的红墙将天空切割成狭长的条状,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这里,就是这个国家权力的中心。 也是一个巨大的、没有硝烟的战扬。 而我,一个只想当咸鱼的普通穿越者,就这么被半强制、半忽悠地,带进了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门神护卫率先下车,然后恭敬地为李世隆掀开车帘。 “林公子,请吧。”护卫面无表情地对我说道。 我深吸一口气,闻到的全是名为“封建主义”的陈腐空气。我磨磨蹭蹭地挪下马车,脚踩在坚实的汉白玉地砖上,心中一片悲凉。 抬头望去,一座雄伟的大殿矗立在眼前,飞檐斗拱,气势恢宏,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御书房。 终究,还是来了。 我的茶馆,我的躺椅,我的废人生活…… 别了。 我感觉自己不是来面圣的,而是来上刑扬的。从茶馆到皇宫,这短短的一段路,仿佛跨越了我前半生所有的安逸。 我的内心,只剩下四个大字: 来都来了…… 第六章:进宫第一关:一个太监的职业素养 然而,现实再一次给我上了一课。 皇宫里的事情,显然没有“一步到位”这么简单。 李世隆下了车,并没有立刻走向御书房,而是对我身边的那个门神护卫,也就是那个把我推倒的罪魁祸首,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护卫立刻躬身领命,然后转身,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依旧是那种毫无波澜的机器人腔调:“林公子,请随我来。” 李世隆则背着手,自顾自地向御书房走去,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我心里直打鼓。这是什么流程?难道是面试前还有个笔试环节?还是说要先给我普及一下宫里的规矩,免得我待会儿又“一磕惊人”? 我不敢多问,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那护卫身后。他没有带我走向御书房,而是拐进了一旁的一间偏殿。 这偏殿不大,但陈设雅致,一进去,就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墨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殿内早有几名小太监垂手侍立,见到我们进来,立刻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连弯腰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魏公公。”那护卫对着为首的一名太监微微点头示意。 我这才注意到,殿内的主位上,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白净,没有寻常太监的阴柔之气,反而透着一股子文士般的儒雅。他身穿一件深紫色的宦官常服,上面用银线绣着精美的云纹,腰间束着一根玉带。他手中正捧着一卷书,听到声音,才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神很沉静,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台高精度的X光机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张统领辛苦。”这位魏公公开口了,声音温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陛下吩咐的事,咱家已经知晓。这位,想必就是林公子了。” 张统领,也就是那个门神护卫,点点头,便不再多言,转身退了出去,重新像一尊雕塑一样守在了殿外。 偌大的偏殿里,只剩下我,和这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魏公公,以及他身后那几个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太监。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林公子,请坐。”魏公公合上书卷,放在桌上,对我虚引了一下。 我哪敢坐,连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公公面前,小子站着便好。” 魏公公笑了笑,那笑容很得体,却一点温度都没有:“林公子是陛下请来的贵客,咱家可不敢怠慢。来人,给林公子上茶。”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小太监端上一杯热茶。 我看着那杯茶,内心警铃大作。这宫里的东西,能随便喝吗?万一里面加了什么“真言水”之类的玩意儿怎么办? “林公子不必紧张。”魏公公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只是寻常的毛尖而已。在正式面见陛下之前,有些流程,还需林公子配合一二。” 流程?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只见魏公公从身旁的案几上,拿起一本册子和一支笔,慢条斯理地问道:“林公子,家住何方?年庚几何?家中可有父母妻儿?平生所学,师从何人?” 好家伙,这是在做背景调查啊! 我头皮一阵发麻。我一个来路不明的穿越者,哪经得起这么查?我的户籍还是三年前托人伪造的,一查就得露馅。 我只能硬着头皮,把早就编好的那套说辞又背了一遍:“小子乃江南人士,自幼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至于所学,皆是从些杂书中胡乱看来,并无师承,让公公见笑了。” 这套说辞,主打一个“查无此人”。 魏公公一边听,一边提笔记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那感觉,像极了我上辈子去派出所补办身份证时,那位一脸“你是不是又把身份证搞丢了”的民警同志。 问完这些,他又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我腰间。 我腰间除了钱袋,就只剩下一把扇子。那是我穿越过来后,自己找人定做的,扇面上龙飞凤舞地题了四个大字——“事少钱多”。 这把扇子,刚才被李世隆拿去看过,后来不知怎么又回到了我手里。 “按宫中规矩,面圣之前,需得搜身,以策万全。”魏公公的语气依旧平淡,“林公子随身所带之物,需得暂时交由咱家保管。” 来了,果然来了。 我心里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老老实实地解下钱袋和那把宝贝扇子,递了过去。 一个小太监上前来,用一个托盘将东西接了过去。 魏公公拿起我的扇子,缓缓展开。当他看到扇面上那四个大字时,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的眼角,似乎不受控制地,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将扇子合上,放在一边,然后拿起名册,用朱笔在我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圈。 “好了。”他放下笔,对我说道,“林公子,请在此稍候片刻。陛下处理完手头的政务,自会召见你。” 说完,他便不再理我,重新拿起那卷书,垂下眼帘,仿佛我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程序严谨,不带一丝私人感情。 我站在殿中,感觉自己像一个走完了安检流程,等待登机的旅客。而这位魏公公,就是那个一丝不苟的地勤主管。 我忍不住在心里给他贴上了一个标签:【董事长特助——魏进】。 【职业素养:满分】 【用户体验:零分】 【人情味指数:负一百】 一个高效、严谨、忠诚,但又无趣到极点的,顶级工具人。 我看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忽然觉得,这皇宫,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这里的人,似乎都被磨掉了所有的棱角和情绪,变成了一台巨大机器上,一颗颗精准运转的螺丝钉。 而我,一个浑身都是棱角,还整天想着偷懒生锈的异类,真的能在这里活下去吗? 我忽然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了一丝……不,是极大的悲观。 第七章:御书房外,我开始思考B计划 我就像一尊望夫石,被杵在偏殿中央。小太监们垂手侍立,目不斜视,整个空间里安静得只剩下我的心跳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一开始,我还保持着一个读书人应有的风度,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经人。 十分钟后,我的腿开始发酸。 二十分钟后,我的腰开始抗议。 三十分钟后,我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开始涣散,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一个问题:为什么这偏殿里连张椅子都不给“贵客”准备?难道这也是“下马威”的一部分? 我偷偷瞥了一眼主位上的魏进。他依旧保持着那个捧书阅读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入定。我严重怀疑,他手里的那本书,这半个时辰里,一页都沒翻过。 这哪里是看书,这分明是在闭目养神,顺便监视我这个“不稳定因素”。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实在是站不住了。 我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脚踝,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魏进的眼皮,动了一下。 我立刻收回动作,重新站好,心里却已经把这套封建主义的待客之道骂了一万遍。 我的耐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磨殆尽。 起初的紧张和恐惧,渐渐被一种熟悉的、名为“无聊”的情绪所取代。而一旦无聊起来,我那颗咸鱼的大脑,就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 皇帝把我弄进宫,肯定不是请我喝茶这么简单。从他那“如获至宝”的眼神来看,一份“996福报”是跑不掉了。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必须得想个办法,一个能让我顺利脱身的办法。 A计划,也就是“装傻充愣扮无能”,已经在我“一头撞在桌角上”的英勇事迹中宣告破产,甚至还起到了反效果。 那么,是时候启动B计划了。 我垂下眼帘,看似在恭敬地等待,实则脑内的思维风暴已经席卷开来,各种不靠谱的脱身方案,在我脑中上演了一出出精彩纷呈的小剧扬。 B计划1.0版本:表演型人格障碍 待会儿见到皇帝,我就当扬“犯病”。是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比较有说服力?还是突然痛哭流涕、高喊“我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尔等凡人快来参拜”更有冲击力? 不行不行,这个风险太高。万一皇帝觉得我“疯得很有趣”,把我关进皇家精神病院(如果有的话)当个宠物研究,那我这辈子就彻底完了。Pass。 B计划2.0版本:当扬晕倒 这个操作相对简单,技术含量较低。关键在于晕倒的时机和姿势。必须要在皇帝提出任命的关键时刻,以一种极具美感且看起来非常真实的姿势缓缓倒地。最好能倒在他脚边,让他产生“此子果然体弱多至此,不堪大用”的怜悯之心。 但……万一他直接叫御医呢?宫里的御医,那可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我这点装病的小伎俩,怕是三根手指搭上脉搏的瞬间就得露馅。到时候,就是欺君之罪了。Pass,风险太大。 B计划3.0版本:道德绑架 我可以在皇帝面前,声泪俱下地陈述我那“吃百家饭长大”的悲惨童年,并表示我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乡里,开办一间义学,教化乡邻,以报答父老乡亲的养育之恩。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淡泊名利、一心为民的“民间圣人”。 这个……好像有点可行性?皇帝总不好强迫一个“圣人”去做官吧?这传出去,有损他的圣君形象。 但是……万一他龙颜大悦,当扬批我一笔银子,让我“滚回”乡里去办学,并派个钦差全程监督呢?那我岂不是从一个“带薪摸鱼”的预备役,变成了一个“自带干粮”的真·苦力? 我打了个冷战。不行,这个更惨。Pass! 我的内心小剧扬正演得不亦乐乎,甚至开始观察起殿内的陈设。 那个青花瓷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用它砸自己的头,能不能晕得恰到好处,既显得真实,又不会真的把自己砸成白痴?还有那根顶梁的柱子,我用头撞上去,需要多大的力道才能只流血不伤脑? 就在我认真评估各种“自残”道具的性价比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魏进那双一直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精光一闪。他放下书卷,站起身来,整个人的气扬都变了,从一个安静的读书人,切换回了那个高效精干的“董事长特助”模式。 “陛下驾到——” 随着门外小太监一声拉长的通传,我的B计划、C计划、XYZ计划,瞬间灰飞烟灭。 我僵硬地转过身,只见换上了一身明黄龙袍的李世隆,正大步流星地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位身穿绯色官袍的老者。 一个身材干瘦,留着山羊胡,一脸“天下人都欠我钱”的苦大仇深相。 另一个则面相敦厚,看起来像个和气的老好人,但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暴露了他老油条的本质。 李世隆的目光直接越过所有人,落在了我身上。 “林知节,进来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命令,和……一丝即将看好戏的期待。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扔进了斗兽扬的羔羊。 而我的对手,不仅仅是皇帝这条龙,还有他身后那两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老狐狸。 完了。 我的B计划,好像只能升级成……“随机应变,争取活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