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奸夫淫妇听墙角,离婚后兼祧渣男悔断肠》 第一章 奸夫*妇 “嗯………轻点,你要弄死你嫂子呀?宋知意可是新媳妇,要是知道你睡在我房里,该不会闹起来吧?” “我早打听过了,她就是个闷葫芦,掀不起什么风浪!更何况大哥才入土,我这不得好好照顾照顾大嫂么?” 砖瓦房的玻璃窗特别薄,根本隔不住声音,宋知意就这样站在窗外,院里的柴火垛下,听着屋里她的新婚丈夫,和他的大嫂一边苟且,一边议论着她! 随着一声闷哼,旖旎声音逐渐变大。 贺明耀喘着气:“等,等我让你怀孩子了,我再去和宋知意说!到时候我也给她个孩子,她更不敢闹!” 之后响起大嫂方诗雅的声音:“你们家倒是人丁兴旺了,我可是嫉妒的很呢………” “你放心吧,不管我怎么睡她,我的心都在你这………” 这话让宋知意恶心得翻了个白眼,冷笑着迈开脚步,悄无声息回了房。 八五年的林场大院里,贺家其实不算有钱,正屋老两口住,东屋一分为二,一半是贺家老大住,另一半则是贺家老二住。 宋知意今天被接亲到贺家,住的就是东屋其中一间。 可惜,她穿来的太晚了,要是睁眼时是贺明耀到宋家接亲之前,她不管怎么样都会当场悔婚! 不就是看了一本书,书中一个受气小白花角色和她同名吗?怎么就穿进来了呢? 宋知意实在憋气! 书中原主性子温柔,被人欺负到脸上了也只敢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原以为两家长辈安排的婚约,肯定是知根知底,贺明耀也跟她一样,是个清清白白的五好青年。 没想到嫁进来的第一晚,就听了一晚上的墙根。 贺明耀借口自己染了风寒,不能跟宋知意圆房,说他自己去西屋柴房里住。 结果实际上却悄悄跑到大嫂的房里苟且!因为隔音太差,被原主听得一清二楚! 书里,原主一点声音都不敢出,咬着被子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甚至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贺明耀早就看上他大嫂,他大哥一死两人就勾搭到一起,娶宋知意之前就准备好了兼祧两房! 再后来,见原主装聋作哑,他自己甚至都懒得掩饰,从工厂领了工资,粮票布票,转手都给方诗雅送去! 宋知意在贺家就像是个下等奴隶!所有脏活累活都是她干,自己一分钱拿不到,唯一报酬就是能吃点残羹剩饭填填肚子,还要忍受婆婆的辱骂大嫂的阴阳……… 到最后,劳累和怨气一起堵在她心口,逼得她吐血而死……… 宋知意才不可能当这等受气包。 穿来之前她可是一级工程师,丝毫不输那些男人!贺明耀敢恶心她,她就敢踹得他断子绝孙! 就如同今夜,她早就想好了,要给这对奸夫yin妇送上一个大礼! 把蜡烛重新点起来,宋知意拽了拽身上的红布衣服,把扣子一颗颗都扣结实了,这才慌里慌张地跑出了家门! “吴婶子!婶子你在吗?” “王二叔快救命啊!出人命了!” “曹书记您醒醒!我嫂子要自杀!” 脸一抹,宋知意嗓音就带了哭腔,眼圈也恰到好处地跟着红了。 呼啦啦将一大群村民都叫起来,她急得直跺脚:“可能我今天跟明耀结婚刺激到大嫂了,我就听着她在房里哭,这会儿可能还要上吊!” “什么?咱得赶紧劝劝!” “男人没了自己也得立起来,怎么能哭天抢地的呢?” “组织上说了,二婚妇女也是一样的,大不了让诗雅那丫头改嫁!年纪轻轻的,可不能就这么没命了呀!” 宋知意喊来的,都是热心肠的邻居。 大伙一听方诗雅要闹自杀,各个都加快了脚步往贺家院子里冲! “哎?你们………你们怎么都来了!” 主屋那边,老两口已经睡下了。 公公贺木身体不好,又耳背,老早就睡了,这会儿还鼾声如雷,根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婆婆刘翠萍听到动静忙披上衣服起身,见呼啦啦一大群人要往东屋里冲,一下子慌了! “别进去别进去——”她急忙伸手去拦,却被宋知意一把抓住胳膊。 她年轻力气大,刘翠萍又没反应过来,一下子被她给拽到了一边。 “我嫂子都哭成啥样了!赶紧进去救人呐!” 这话既是说给邻居们的,也是宋知意撇清自己的证明! 她可是好心! “别——” 刘翠萍当然知道,有谁在方诗雅屋里! 可人那么多,宋知意又死死按着她,她不光拦不住,话都说不出来! 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冲到门口,猛一推门! “哎呀,门锁了!” “诗雅啊,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咋没动静?” “该不会已经过去了吧!”宋知意趁乱叫道,“赶紧撞门啊!” 一句话惊醒众人,随着砰一声巨响,薄薄的门板直接被撞开! 屋里,还没反应过来的炕上二人身子交叠,两张茫然的脸看向门口。 第一个冲进去的吴婶子还以为方诗雅已经上吊了,还想着赶紧去把人抱下来。 这会儿,站在屋里中央,看着衣衫不整的两个人,她也傻了眼。 不知是谁啪地开了电灯,将两人身子照得一清二楚,炕上被子乱糟糟地堆在一角,方诗雅被压在下面,腿还在贺明耀腰上,两人不着寸缕,被村民们看了个精光! “啊!”伴着两声惊叫,两人刷地分开,各自找东西挡住自己! “你们!”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声悲恸的哭号打破寂静! 宋知意推开人群冲到屋门口,之后身子一软,跪倒在地。 “贺明耀!你,你怎能做出来这种事!我们俩的新婚之夜,你怎么跟大嫂睡到一块儿了!我不活了………” 虽然主业是工程师,可宋知意大学时,是话剧社的骨干成员。 哭腔里带着心碎,听得周围村民们阵阵心疼! “姑娘呀你快起来,起来说!”吴婶子忙伸手去扶宋知意,“地上凉!” “婶子………”宋知意顺势扒在吴婶子身上控诉,“我们家跟贺家交好许多年了,我嫁过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贺明耀是这种人!婶子,你得给我做主!” “好好好,咱们大家都给你做主!” 眼看节奏已经彻底被自己带着走,宋知意也在此刻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还没跟他圆房就出了这种事,婶子,我要跟贺明耀离婚!乡亲们你们说,我是不是该离!” 第二章 变了个人 “当然得离!” “踹了这姓贺的!” “要是你跟自己嫂子好上,直接娶了她不行吗?干这档子苟且事!” 这几个热心村民义愤填膺,不仅一口支持宋知意离婚,还把贺明耀骂得狗血淋头! “不是,你们误会了………” 贺明耀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裤子,急忙套上,方诗雅在那边没有衣服穿,只能裹着被子缩到炕里,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实际,恨毒的眼神死死盯在宋知意脸上! “我,我喝多了,所以才,才认错人。” 贺明耀这番可笑的解释不仅没能换来丝毫同情,甚至又气得村民们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屁!”性格泼辣的吴婶子指着他鼻子,“婚宴那会儿说你家是读书人,都不喝酒,一共才舔了半口白的!你忘了?” “就算你喝多了,那方诗雅可没喝多!她怎的,没长嘴吗?不知道跟你说,你进错了门?” 贺明耀脸色愈发涨红,憋得胸口起伏,半句话都说不出,突然死死瞪向宋知意,一看,便是想威胁她不准提离婚的事! 宋知意一眼便看出他想法,立刻就抢先一步,嚎啕着朝方诗雅骂道:“原来是你勾引我丈夫!明耀,你快把这个狐狸精给赶出去!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你——”贺明耀被架到火上烤,死死咬着牙,目眦欲裂! 他当然不可能让方诗雅走! 虽然宋知意长得好看,鹅蛋脸杏仁眼白白净净,但她太素了没意思。 还是方诗雅又魅又风骚,更对他的胃口! “贺明耀,你赶快给人家知意丫头一个准话!”吴婶子大声催促,“人家姑娘清清白白的,你可别耽误了她!” “曹书记,我该怎么办呀………”见贺明耀僵着脸不说话,宋知意有点急了,这么晚,她可困着呢。 她啜泣着转向曹书记:“要是他不离婚,我,我能不能去派出所告他!” “当然能!”曹书记被提醒了,当即道,“他不离,你就报警,告他流氓罪!” 这下贺明耀被吓到了。 流氓罪,严重的可是能被枪毙! 只是不知道这软性子的木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大了?! “好………好!离婚!我跟你打离婚证!” 攥着拳头,贺明耀几乎是从牙缝里,不情不愿挤出这句话的! 宋知意心头一喜,立刻催促:“明天就去!吴婶子,曹书记,你们可都听见了………” 她又呜咽起来:“要是有人传我闲话欺负我,你们可得替我做主啊………” 这话的重点,倒不是担心名声。 而是让他们护着她的同时,顺带盯着贺明耀,让他别反悔!必须领离婚证! “做主,必须做主!” 曹书记一拍大腿:“明天我亲自带你们去公社办手续,贺明耀,你小子最好识相一些,别逼知意去告你!” 贺明耀额角青筋直跳,却不敢反驳。 只能阴着脸往炕沿上一坐,抓起烟袋猛嘬了几口。 等村民们骂骂咧咧的散去,刘翠萍立刻抄起了扫帚就朝宋知意劈头盖脸的砸来。 “你个丧门星,刚进门就咒家里死人呐!明耀是你男人!就算是睡了嫂子又怎么了?将来他俩生的儿子也是你儿子,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 “你作什么妖,还在这给我装上贞洁烈女了!” 宋知意忍无可忍,眼疾手快的抓住扫帚杆,反手一拽。 “老虔婆你骂谁呢?你儿子犯了流氓罪,回头就算是蹲大狱也是你教的,还有你!” 她转头看向缩在炕角的方诗雅:“勾引人家小叔子还装可怜,真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骚心思,明天就给我滚出贺家,别脏了我的眼!” 方诗雅脸色一白。 全屋子的人都傻了。 平时软弱无能的宋知意咋的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鬼上身了? 次日清晨,公社门口。 宋知意早早的等在公社门口,贺明耀姗姗来迟,嘴里还叼着根劣质香烟。 “别白费力气了,村长去接待上头来的考察团了,今儿这事儿办不成。” 他凑近宋知意,语气带着三分得意:“我劝你识相点,乖乖跟我回去,哪怕咱俩没同房,一个没爹没娘的二婚头,哪个男人敢要你?” 宋知意那么喜欢他,全村人都知道。 无非就是闹一闹,吸引他的注意力。 还离婚。 这和要她命有什么区别? 宋知意“噗”等一下把嘴里的茶水喷在他鞋面上。 边往回走边骂道。 “哪来的苍蝇,讨人嫌。” 贺明耀:……… 宋知意往供销社走去,心里盘算着。 以后既然要离开贺明耀自己生活了,那就要先找个住处,然后再置办些生活必需品。 最重要的是找份工作。 八五年的林场虽然偏僻,但只要有技术在,还怕没饭吃? 在这个年代,她必须要实现自己暴富的远大理想! 供销社里弥漫着煤油和红糖混合的气味。 宋知意盯着货架上的搪瓷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知意妹子!” 隔壁吴二嫂子挎着竹篮挤进来,眼里满是心疼:“昨个晚上的事情,嫂子都听说了,贺家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她压低声音:“不过你也别放在心上,日子没了谁都要继续过。” 提到贺明耀,宋知意配合的点了点头,象征性的抽噎了两下。 吴二嫂子越看越心疼,连忙道:“好了好了,嫂子呀,又给你寻觅了一个好人家,棉花厂的霍厂长,年纪轻轻就管着几百号人呢,而且还是复员军人,家里是咱们镇上有名的富豪。” “哦对了对了。” 她摆摆手:“大高个,剑眉星目的,可帅气了。” 闻言,宋知意忍不住笑了:“嫂子,人家条件这么好,哪能看上我呀?” 吴二嫂子皱了皱眉,话还没说出口,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吴二嫂子,不好了!吴大哥在棉花厂出事了,手被机器卷进去了,现在人还卡在里面,没救出来呢!” 吴二嫂子手里的篮子瞬间跌在地上,脸色惨白。 她往后一仰,险些晕倒,宋知意连忙扶住她。 “嫂子,别急,带我去看看!” 第三章 是她 刺耳的机器轰鸣声中,夹杂着吴大柱痛苦的呻吟。 宋知意挤进人群,只见吴大柱半个身子都扭曲着,卡在纺纱机滚筒与支架的缝隙间。 右手血肉模糊,断指随着缓缓转动的齿轮时隐时现,暗红色的血迹顺着机器的纹路蜿蜒而下。 看起来惨不忍睹! 周围二十几个工人挤在几间线外,有的人急得攥着安全帽,直跺脚,却都怕摊上一条人命,等着生产队的维修工人来。 宋知意眉心紧紧的蹙着。 来不及了。 眼下这种情况,若是再不让机器停止,吴大柱整个人都要被卷进去了! “都让开!” 宋知意扒拉开人群,扯下脖子上的围巾塞进女工手里。 “快,撕成条,等会儿绑止血带!” 转头又对吓呆的年轻工人喊:“赶紧去卫生所叫人,拿碘伏和绷带!” 车间主任刘孙头反应过来,连忙抓住她的胳膊:“姑娘,使不得呀,这机器没停………” “再等下去他就没命了!” 宋知意直接甩开她的手,不顾众人的劝阻,踩着机器踏板往上爬。 现代车间里那些轰鸣的数控机床,还有精密的液压装置。在他脑海中飞速的闪过。 眼前这是一台a186型的梳棉机。 虽然老旧,但核心构造大同小异。 只需要卡住转动皮带,然后再卸下滚筒外盖……… 宋知意摸到兜里的回形针,掰直以后探进了齿轮缝隙。 金属与金属摩擦后擦出了刺耳的火花。 汗水渗出皮肤,宋知意来不及擦,咬着牙将回形针卡在齿轮咬合处。 “给我扳手!” 工人连忙将扳手递了上去。 “扶住转动轮!” 宋知意与工人配合着宁夏滚筒外盖的螺丝,卡棉的棉布终于被扯出。 随着齿轮咔哒归位,滚筒彻底停止转动。 这一瞬间,空气都变得凝固了。 就在这时,车间铁门打开,凛冽的意风卷着棉絮涌进来。 一个男人穿着藏青色的工装立在门口,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的五官在小麦皮肤上显得格外凌厉。 工人们立刻让出通道。 他快步走到机器前,目光扫过操作台上的宋知意,黝黑的瞳孔骤然缩紧。 是她。 眼前的这个女人,竟与记忆中那个暴风雨夜递来包子的姑娘,一点一点重叠。 他眼尾微微泛红,嘴角冷硬的弧度柔软了不少。 吴大柱被抬出来时已经昏迷。 医护人员连忙将他抬上了担架。 吴二嫂子哭得歇斯底里,拉着宋知意的手一个劲儿的道谢。 “知意妹子,多亏有你了,多亏有你了呀!” “没事,嫂子,举手之劳。” 宋知意余光一瞥,目光一眼就被人群中那么高挑的身影所吸引。 这人气质不凡,容貌俊朗,应该不是这里的普通职工。 “你是领导?” 她试探性的问。 霍骁藏于背后的手缓缓捏成了拳:“嗯。” 宋知意的棉布衬衫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指着身后的机器,认真道:“这台机器转动轴严重磨损,齿轮箱也缺了润滑油,还有就是排尘口也堵了三分之二,厂里还有多少同型号的设备?” “我建议是立刻停机检修,不然这样的事情可能还会发生。” 霍骁薄唇紧抿,双眸亮得骇人:“你会检修?” “会是会……” “那太好了!” 宋知意的话还没来得及说,霍骁眼底就泛起笑意:“我正和村长谈到这个事情,现在村里的长机器倒是有了,但是很少有这种专门懂行的人来指挥操作。” “如果同志你愿意来,月薪20块,管两顿工作餐。” 这话惊得周围工人倒抽凉气。 这年的林场,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也不过十二三块。 二十块几乎是干部待遇了! 宋知意想拒绝的话噎在了嗓子眼。 她杏眸一转,挑眉道:“那我还要求包住宿,再加五斤粮食!” “没问题。” 霍骁爽快答应。 带着宋知意在城里检查各个机械设备时,吴二嫂子来了。 见到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知意妹子,我思前想后,还是得过来谢谢你。” 她走到宋知意面前,趁着霍骁不注意,压低声音道:“这位就是我今天跟你提到的相亲对象,怎么样,人还不错吧?” 宋知意微微有些错愕。 重新打量起身后的这个男人。 条件确实不错,放在现代的话,也绝对是演艺圈的级别。 霍骁正巧这时看过来。 四目相对时,宋知意竟有些脸颊发烫,下意识的撇开了视线。 “咋样,满不满意?” 宋知意红着脸开口:“人是不错,看着也精干,但我现在还没离婚呢,嫂子你先不要提吧。” 吴二嫂子知道她害羞,咯咯笑了两下,眼底流露着真诚。 “不管咋说,今天这事真该谢谢你,这样,过两天等你吴大哥好了,你到家里来吃饭,我两口子好好谢你。” 宋知意推脱不过,只能答应。 霍骁陪着她往厂子转了一圈,离别时,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蛋上,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发紧。 “同志,明天来报道?” “后天吧。”宋知意想了下:“明天我得去公社办离婚。” 霍骁瞳孔收紧,心脏在胸腔里狠狠的震了一下。 他捏住手指,冷静下来,开口依然是冷漠沉稳的语调。 “好。” 贺家院子里,日头西斜。 有了住处,宋知意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因为有村民作证,那些年她带过来的嫁妆也都是要一并带走的。 刚一进门,沙发上坐着的方诗雅立刻抹了把眼泪。 “知意妹子,昨儿的事都是误会,明耀心里只有你,他就是看我可怜才……” 宋知意不厚道地笑了下:“那他同情人的方式还挺特别。” 第四章 离婚 听出宋知意话里话外浸着的嘲讽,方诗雅睨着凤眸闪过一丝狠厉。 不过她未曾表现出来,而是继续摸着眼泪道:“我知道你怨我,你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能解气。” 说着她起身冲到了宋知意面前。 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就连宋知意看了一眼都觉得心颤,怪不得能把贺明耀迷的神魂颠倒的。 宋知意深吸了一口气,可身上的疲惫并未散去,她着实没有心思和方诗雅纠缠。 于是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对方回答:“既然贺明耀是在做好事,那就让他继续善良到底吧。” 说完她就要进屋收拾东西。 这么恶心的地方她是不想再待下去了。 没想到刘翠萍突然挡住了她的路,气势汹汹地指着她的鼻子怒斥:“宋知意!你这个扫把星!你知不知道现在村里都在说什么?” “知道啊。不就是贺家小叔子新婚之夜和嫂子被捉奸在床了吗?”宋知意眨着眼睛,一副无辜的神情,甚至微微勾起唇角。 方诗雅闻此气得胸脯不断起伏,但是为了维持自己柔弱的模样就只能忍下来。 刘翠萍气得面目扭曲,扬手就要打过去:“你这个小贱蹄子!胡说八道什么?” 宋知意眸色一沉,直接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刘翠萍,你不要太过分!我宋知意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你想欺负我做梦!”宋知意紧紧攥住婆婆的手腕,眼神冷得像冰。 刘翠萍被她突如其来的强硬震慑住了,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她龇牙咧嘴。 这个平日里温顺听话,窝窝囊囊的宋知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硬了? 一时间刘翠萍竟然生出几分惧怕。 但是很快她便梗起脖子,恶狠狠地瞪着宋知意。 “知意妹子,你别这样。妈年纪大了,经不起你这么折腾。而且这件事情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方诗雅见状,立刻哽咽着上前。 她假惺惺地想要拉开两人,实则暗中用力推搡宋知意。 刘翠萍并没有看出方诗雅的心机,反倒是感动不已,更加觉得这个大儿媳妇可怜。 “松开!”宋知意被她的手指扣的生疼,下意识猛地甩开方诗雅的手。 力道之大让方诗雅踉跄后退几步。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贺明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看着眼前的情景,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他沉声问道,目光在三个女人之间来回扫视,几分不解。 今日他出去干活,听了不少闲言碎语,心情几分复杂和糟糕。 这时方诗雅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突然哎哟一声,顺势跌坐在地上。 紧接着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明耀,知意妹子她,我不是故意的……” 贺明耀见状,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扶起方诗雅。 转而他对宋知意怒目而视:“宋知意!你干什么?诗雅身子弱,你怎么能推她?” 宋知意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荒谬可笑。 她的丈夫,新婚之夜就背叛她的男人,现在居然为了一个装模作样的女人指责她? 果然他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贺明耀,你眼睛长在后脑勺上了?”宋知意冷笑一声。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推她了?” 贺明耀对于宋知意的反应一怔,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他声音提高了几分,“诗雅都摔倒了,你还不依不饶?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应该娶你!” 他的话语中好像娶了宋知意是施恩般。 宋知意厉声打断他,“我不想再听你们贺家的这些破事。你和方诗雅是苟且还是结婚,都和我没有关系!贺明耀,我要离婚。”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屋子里炸开。 刘翠萍和贺明耀同时变了脸色,就连装柔弱的方诗雅也止住了假哭,惊讶地看向宋知意。 “你说什么?”贺明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要离婚。”宋知意一字一顿地重复,眼神坚定。 这时候的她神情淡然,没有任何波动:“贺明耀,新婚之夜你就和这个女人鬼混,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了。你要还想要保存一丝脸面,就应该答应离婚。” 不知为何她的言语中竟然透露几分威胁。 刘翠萍回过神来,立刻尖声叫道:“离婚?你想得美!进了我贺家的门,就是贺家的人!” 不过她并不是舍不得宋知意,而是舍不得宋知意带过来的那些嫁妆! “是吗?那贺明耀新婚之夜爬上嫂子的床,也是你们贺家的规矩?”宋知意笑道。 贺明耀脸色铁青:“宋知意!你说话注意点!” “怎么,敢做不敢认?”宋知意毫不退缩。 “那天晚上全村人都看见了,你和方诗雅在房间里面……需要我详细描述吗?” 方诗雅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拉住贺明耀的袖子:“明耀,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贺明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语气突然软了下来:“知意,那晚真是我喝多了,是我不对。但离婚不是小事,你再考虑考虑。” 宋知意敏锐地注意到他态度的转变,心中警铃大作。 他态度怎么转变的这么快? 真实原因就是贺明耀今天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宋知意在厂子里面的英雄事迹,同样得知她被霍骁赏识即将进厂工作。 而且工资还那么高! 如果离婚了的话,那么他们就拿不到这些钱,所以贺明耀肯定不会轻易同意离婚的。 “不用考虑。”宋知意斩钉截铁地说。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言语笃定且冷淡:“还有,贺明耀,把嫁妆还给我,我立刻就走。明天就去离婚,从此以后咱们没有任何关系。” 提到嫁妆,贺明耀眼神闪烁了一下。 宋知意嫁过来时带了不少好东西,这要是还回去他们肯定舍不得。 “什么嫁妆?你都已经进了贺家门,你的东西就是我们的东西!想要回去没门!”刘翠萍插嘴,一双狠厉的眼睛来回转动。 对此宋知意眉梢微挑,双手环胸扫视过他们:“原来是惦记上我的嫁妆了啊。” 第五章 报告 被戳穿的贺明耀面露阴沉,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压了下去:“知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夫妻一场,何必闹得这么僵。” “夫妻?”宋知意讥讽地笑了。 “贺明耀,别废话了,赶紧把我的嫁妆还给我!要不然就把村里人都叫过来,评评理!”宋知意态度坚决,不给贺明耀他们退路。 对此贺明耀也压制不住自己的真面目,“离婚你想都不想要!既然你已经嫁给我了,死也要死在贺家!你最好识相点,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贺明耀冲到了宋知意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威胁,面容凶狠。 宋知意毫不畏惧的盯着他。 她明白现在贺家人为了私吞她的嫁妆,肯定会咬着不放,自己一对三没有多大胜算。 所以这件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于是宋知意深吸了一口气,瞪着贺明耀回答:“贺明耀,我给你两天时间,如果到时候你不同意离婚,就别怪我撕破脸,大家都不好过!” 说罢她直接绕过三人走回房间。 听着门被关上的巨响,方诗雅瞬间娇滴滴的望向贺明耀:“对不起明耀,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还是走吧,这样你和弟妹才能好好过日子。” “嫂子,你别这么说!”贺明耀立马急了。 刘翠萍此时正盘算着宋知意的嫁妆,加上她偏心方诗雅,想要让她给贺家传宗接代,所以对于两个人的打情骂俏选择视而不见。 方诗雅听见贺明耀这么说,暗自窃喜得意。 看来贺明耀还是最在乎她的。 屋里面的宋知意毫不在意他们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只是自顾自的收拾着衣服。 哪怕贺明耀暂时不肯离婚,她也要搬出去。 要不然这家人不知还能做出什么来。 收拾完宋知意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红木箱子,心里面五味杂陈。 没想到刚结婚就要离婚了。 还遇到了这户人家,真是倒霉! 不过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离开这里,宋知意的心情便好了许多。 她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毕竟还要养足精神才能和这些人斗! 梦中宋知意的视线模糊,看着周遭的环境,她才勉强辨认出自己这是在工厂里面。 她不解的向前走去,来到一间办公室外。 打开门后,一个健壮的背影出现。 待对方转过身来,宋知意才看清楚此人竟然是霍骁。 对方看到她之后抬手招呼:“宋小姐,你来了啊?我正在这里等着你报告呢。这是合同,你来签字吧。” 他的声音很是模糊,萦绕在耳畔。 宋知意犹豫的走了过去。 正当她签字的时候,一个身影冲了进来。 宋知意转首看去就看到了贺明耀一拳将霍骁打倒在地,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她下意识地去劝架,却突然醒了过来。 坐起来之后,宋知意摸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只觉得奇怪。 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如此想着,她只觉得浑身有些异样。 不过宋知意并没有多想,只当是没有休息好。 虽然不知道这个梦是真是假,但宋知意心中还是警惕了起来。 不管如何都要预防一下。 这时候她才发觉天已经亮了。 于是她便起身收拾干净,拿上行李就准备离开贺家。 没想到刚出门就撞上了刘翠萍。 彼此视线相视,宋知意神情淡然,并不想要和她纠缠什么。 谁知刘翠萍就像一堵墙似的挡在了她面前。 “想走?门都没有!”刘翠萍张开双臂,满脸横肉因愤怒而抖动。 “进了我贺家的门,就别想轻易出去!” 宋知意冷冷地看着这个曾经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婆婆,此刻像老鹰一样张牙舞爪。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无奈:“让开。” “小贱蹄子,反了你了!”刘翠萍伸手就要抓宋知意的头发。 宋知意早有防备,侧身一闪,同时用力推开刘翠萍。 老太太踉跄几步,差点摔倒,等她站稳时,宋知意已经大步走向院门。 “你这个不孝的贱人!天打雷劈的扫把星!”刘翠萍在身后跳脚大骂,污言秽语像污水一样波涛汹涌。 “滚了就永远别回来!贺家不要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媳妇!” 宋知意听着她的咒骂声头也不回,挺直腰杆走出了贺家大门。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和煦轻盈。 她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感觉胸中郁结多日的闷气终于吐了出来。 离开贺家,走向棉花厂的路上,宋知意的心情渐渐轻松起来。 宋知意走到厂门口,跟门卫说明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哦,你就是新来的宋同志啊!我知道你,厂长之前给我们说过。”门卫老李热情地说。 紧接着他就打开门让宋知意进去了。 宋知意点点头,随后拎着东西走了进去。 然而当她来到厂长办公室时,却只见到一位戴眼镜的年轻男同志。 “您好,我是厂办助理林小海。”对方微笑着站起来。 随后他解释说:“厂长今天去谈生意了,还跟我说如果你过来的话,就让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 听着他的话宋知意有些惊讶,没想到霍骁都已经计划好这些事情了。 但是宋知意并没有多想。 林小还拿出一串钥匙,“那我这就带你去看看宿舍吧,今天你可以先安顿下来,明天正式报到。” 随后宋知意就跟着他离开了。 宿舍是厂区后面的三层小楼的一间,虽然不大,但干净整洁,而且只有宋知意一个人住。 一张木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还有锅炉什么的,可以自己做饭。 设施不多但是能够维持基本生活需要。 “没想到宿舍条件这么好啊。”宋知意有些受宠若惊。 她原本以为要和其他女工挤大通铺。 林小改笑着说:“厂长特意安排的。他说您有技术,是特殊人才,待遇自然要好一些。” 宋知意心头一暖,同时又有些疑惑。 霍骁为何对她如此优待?难道仅仅因为她会修机器?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尽管来找我,那我就走了。”说完之后林小海就离开了这里,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了宋知意。 第六章 梦境重现 安顿好行李,宋知意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 夜幕降临时,她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窗外纺织车间传来的机器声,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尤其是那个梦让她思绪万千。 而此时,贺家却乱成了一锅粥。 贺明耀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发现家里气氛不对。 方诗雅坐在堂屋里面色凝重,刘翠萍则阴沉着脸在灶台前摔摔打打。 “怎么了?”贺明耀放下手中的东西问。 “还不是你那好媳妇!一大早就提着行李跑了!我拦都拦不住!”刘翠萍咬牙切齿地说。 贺明耀脸色骤变:“什么?她真敢走?” “可不是嘛!”刘翠萍添油加醋地描述着宋知意如何推搡她。 不过这个时候的贺明耀并不在乎这件事情,他只在乎宋知意真的离开了这里。 贺明耀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杯子叮当作响:“她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这让他的面子何去何从? “明耀。”方诗雅柔柔弱弱地开口。 “你还是别去了,知意妹子她可能真的不想留在贺家了,要是闹得太难看,让别人怎么看待咱们。”她看样子是为了贺家考虑。 但实际上就只是在了挑拨离间。 贺明耀转头看向方诗雅,见她眼眶通红,顿时心疼不已:“你别多想。这件事情很复杂,我自己有分寸的。” “可是,我看得出来,她心里根本没有你。”方诗雅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 贺明耀立刻上前握住方诗雅的手:“嫂子,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的。” 刘翠萍见状,识趣地走出堂屋,把空间留给两人。 她心里盘算着,只要方诗雅能给她生个孙子,管她是大媳妇还是小媳妇呢! 贺明耀见母亲离开,胆子更大了,一把将方诗雅搂进怀里:“别哭了,哭的我心都要化了。等我把宋知意回来,我肯定好好教训她一顿,她就老实了。到时候咱们还像以前一样。” 方诗雅假意挣扎了几下,就顺从地靠在贺明耀胸前,嘴角却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知道了知道了。” 随后两个人就进了屋子里面。 第二天一早,宋知意换上一身干净的蓝布衣裳,精神抖擞地来到办公室报到。 推开门的一瞬间,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办公桌面前的霍骁。 只见办公桌前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浓眉下一双锐利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文件。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看向宋知意。 “宋知意同志,你来了啊?快点进来坐。”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宋知意点点头走了过去。 这时候她突然想到了那晚做的梦。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些许不安。 他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欢迎你加入我们。” 宋知意机械地伸手与他相握。 霍骁的手掌宽大温暖,带着常年劳动的茧子,却意外地让人感到安心。 “还是要谢谢霍厂长给我这个机会。”宋知意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还带有几分客气。 霍骁示意她坐下,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这是你的劳动合同,待遇就按照咱们之前说的来,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宋知意接过合同,翻看了一遍过后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转而就还给了霍骁。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霍骁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有些奇怪。 但是宋知意也没有往心里面去。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你不是说离婚吗?怎么样了?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员工的家庭状况,避免一些事情。”霍骁突然问道,语气看似随意,眼神却格外专注。 宋知意握笔的手顿了一下,紧接着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离成。” 听到了宋知意的话之后,霍骁有些意外,到时候很快就安慰道:“没关系的,是我唐突了。” 宋知意只是笑了笑:“谢谢霍厂长关心。我会处理好的。” 霍骁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办公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宋知意!你给我出来!” 贺明耀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试图阻拦的门卫老李。 “霍厂长,对不起,这人硬闯,我没拦住。”老李一脸惶恐。 霍骁摆摆手示意老李不用担心,然后缓缓站起身,目光冰冷地看向贺明耀:“这位同志,请问你找谁?有什么事吗?” 贺明耀看都不看霍骁,径直冲到宋知意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家!” 宋知意吃痛,但倔强地没有叫出声:“贺明耀,你放开我!你是不是疯了啊?” “你是我老婆,我想怎样就怎样!”贺明耀面目狰狞,手上更加用力。 霍骁一个箭步上前,铁钳般的大手扣住贺明耀的手腕:“这位同志,请你放开她。没有看到,人家压根就不想要和你走吗?” “关你屁事!我管教自己老婆,轮不到外人插手!”贺明耀怒视霍骁, 霍骁眼神一厉,手上微微用力,贺明耀顿时痛得松开了宋知意。 “在我的厂里,没有人可以强迫我的员工做任何事。你要是再胡来的话,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霍骁的声音不大,却充满威慑力。 说着他就松手推开了他。 贺明耀怒火冲冲揉着手腕,上下打量着霍骁,突然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霍大厂长。怎么,看上我老婆了?” 宋知意瞬间眸色一沉:“贺明耀!你胡说什么!别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龌龊!” 霍骁却出奇的平静:“请你注意言辞。宋知意是我们厂聘请的员工。在这里她只对我的工作负责,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放屁!”贺明耀突然暴起,一拳向霍骁面门打去。 宋知意惊呼一声,梦境中的场景在眼前重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霍骁敏捷地侧身避开,同时一个巧妙的擒拿手,将贺明耀的手臂反剪到背后,将他牢牢制服。 “啊!”贺明耀痛呼一声,额头冒出冷汗。 宋知意看着这一幕,既惊讶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没想到霍骁身手还挺不错的。 紧接着霍骁松开了贺明耀,不屑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第七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反观贺明耀却是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胳膊,看起来狼狈不堪。 “贺明耀,”宋知意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坚定。 “今天在这里,当着霍厂长的面,我再说一次,我要离婚。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就把我的嫁妆还给我,我们好聚好散。” 她已经和贺明耀留够体面了。 如果他不接受的话,宋知意也不怕撕破脸了。 贺明耀面目扭曲:“休想!我不会离婚的!你生是我贺家的人,死是我贺家的鬼!” 就在此时他盯着两个人冷笑:“宋知意,我看就是因为你们有一腿,所以你才迫不及待的和我离婚!真是不要脸!” 霍骁皱起眉头瞬间上前一步。 贺明耀被他吓得连连后退,生怕再挨打。 宋知意咬着牙,捏紧了拳头,“贺明耀,你自己出轨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别自己心脏就看谁都觉得脏!” 对方被戳中心思瞬间怒火中烧。 霍骁下意识担忧的看向宋知意,紧接着冷声开口:“贺明耀,婚姻自由是国家的政策。如果宋知意坚持离婚,你无权阻拦。现在请你离开,否则我要叫保卫科了。” 闻此贺明耀恶狠狠地瞪着两人,生怕自己真的被保卫科拖出去。 “你们给我等着!这事没完!”于是他在留下这句威胁之后就头也不回,踉跄着离开了。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宋知意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大概率是因为原主的身体原因。 “没事了。”霍骁的声音出奇地柔和,在宋知意的耳边陡然间响起。 宋知意抬头看他,不知为何心口有些发热。 为什么这个才见过两次面的男人,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想到这儿之后宋知意强迫自己回过神来。 “谢谢你,霍厂长。”她轻声说。 霍骁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叫我霍骁就行。以后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宋知意答应了下来。 宋知意走出霍骁的办公室,走廊上原本聚在一起闲聊的工人们立刻噤声,却掩饰不住眼中闪烁的八卦光芒。 他们假装忙碌地散开,但那些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还是钻进了宋知意的耳朵。 “听说是她老公新婚夜就和别人搞到一块去了啊?” “什么别人?就是他家亲嫂子。还真是不要脸,现在又过来勾搭霍厂长了。” “霍厂长怎么就看上这种女人了。” “说不定有什么特殊本事呢。” 宋知意脚步一顿,胸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继续往前走。 好像并不在乎这些事情,毕竟对于她的生活和工作而言并没有任何影响和作用。 “宋技术员!”林小海小跑着追上来。 停下来后,他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我带您去您的办公室吧。” 这时候宋知意才仔细观察了几眼他。 林小海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文又机灵。 他领着宋知意穿过嘈杂的车间,来到一间位置不偏不倚的小办公室。 “这是霍厂长特意安排的。”林小海推开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虽然不大,但清净,适合您搞技术研究。” 办公室确实不大,但窗明几净。 一张木质办公桌,一把椅子,墙上挂着几张机械图纸,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小书架。 对现在这个年代的工厂条件来说,这已经是相当好的待遇了。 “谢谢,我很满意。”宋知意真诚地说。 同时她的语气中充满了礼貌。 林小海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挠挠头说道:“那您先熟悉环境,我去给你拿些文件资料来。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就行了。” 在这之前霍骁还特意叮嘱过要好生招待宋知意,不能怠慢。 虽然想不明白霍骁为什么会这么干,但是林小海依旧照做,不敢渎职。 等林小海离开后,宋知意坐在椅子上, 轻轻抚摸着办公桌光滑的表面。这是属于她的空间,她的新起点。 不管贺明耀怎么闹,不管厂里人怎么议论,她都要在这里站稳脚跟。 想到这里后她心中的阴霾一挥而散。 林小海很快抱来一摞资料:“宋技术员这是咱们厂目前使用的纺织机型号和维修记录,霍厂长说您先看看,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找他讨论。" 上次宋知意在这里没有检查完,所以才会给她送过来,看看会有什么问题。 之后再进行检修。 闻此宋知意很快就翻开资料,专业本能立刻让她进入了工作状态。 这些老式设备的结构对她来说很简单,但维护记录却让她皱起了眉头。 就是机器故障频率高得反常,而且很多问题都是重复出现的。 宋知意指着记录本上的一处说道:“这台型号的纺织机上周刚换了梭子,怎么今天又报修了?” 林小海面露难色:“对不起宋技术员,这件事情一直是王师傅负责维修的,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宋知意身上有一股莫名强大的气场,让他莫名的尊敬和害怕。 可是她明明和霍骁年纪差不多啊。 “王师傅?能请他来一下吗?我想了解具体情况。”宋知意并不知道林小海在想什么,头也不抬的说道。 林小海的表情更加尴尬了:“王师傅他可能不太方便。” 宋知意立刻明白了什么:“不方便?没关系,我自己去找他。” 这些人无外乎是因为自己年纪轻,想要给自己下马威而已,毕竟自己空降来到这里拿了别人好几倍的工资,肯定会引来不满的。 林小海有些为难,毕竟他害怕宋知意会和对方发生矛盾,所以急忙跟了上去。 车间里机器轰鸣,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棉絮。 宋知意捂着口鼻,在流水线间穿行。 工人们看到她,有的好奇张望,有的则故意别过脸去。 终于宋知意在角落里找到了维修组的工位。 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油污的男人正蹲在地上修理零件,旁边站着几个年轻学徒。 “请问是王师傅吗?”宋知意提高声音问道。 男人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干活,仿佛没听见。 第八章 水火不容 “王师傅,我是新来的技术员宋知意,想请教您关于纺织机的问题。”宋知意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王师傅这次连头都没抬:“技术员?就你?” 他嗤笑一声,“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机器?别在这碍事!” 旁边几个学徒跟着笑起来,眼神轻蔑地打量着宋知意。 宋知意并不动怒,反而蹲下身来,指着王师傅正在修理的零件:“这个传动齿轮装反了,所以机器才会异响。” 王师傅的手顿了一下,脸色变得难看:“你胡说什么!我修了三十年机器,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宋知意之前救人的事情,但是心里面还是不服她。 毕竟自己资历这么老。 “王师傅。”宋知意平静地说。 “我只是想帮忙。这些机器频繁故障,不仅影响生产,对工人安全也是隐患。”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工作就是这个。 “用不着你假好心!滚回你的办公室去!霍厂长被你迷住了眼,我们可清楚你是什么货色!”王师傅猛地站起来,油污的手指着车间大门。 车间里的工人都停下手中的活,朝这边张望。 宋知意感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她明白王师傅这么说十有八九是因为贺明耀的事情,在这个年代偷人可是要被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但是没想到这些人听风是雨,不去指责贺明耀和方诗雅,反倒是埋怨上了自己。 宋知意缓缓站起身,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王师傅,我尊重您是老师傅。但作为厂里聘请的技术员,我有责任确保设备安全运行。”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这是我刚才看的维修记录,至少有五处明显的人为疏忽。如果上报给霍厂长,那么接下来如何处置,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王师傅脸色变了:“你威胁我?” 旁边的学工和工人们瞬间变了脸色。 心想着宋知意这还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这一下子就烧到了厂里面的老人。 “我只是陈述事实。”宋知意合上本子。 “明天上午我会来检查所有故障机器。希望到时候能看到它们正常运转。” 说完,她转身离开,脊背挺得笔直,无视身后传来的咒骂声和窃窃私语。 回到办公室,宋知意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她不是紧张,只是比谁都清楚,在这种环境下,示弱只会让处境更艰难。 “宋技术员。”林小海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热茶。 这一看就是以霍骁的名义来的。 “你别往心里去,王师傅就那脾气。厂里面的人都清楚,实际上他没有什么坏心的。”林小海继续解释,想要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 宋知意接过茶杯:“谢谢。你放心我没有往心里去,本来就是工作上观念不同而已。厂里的机器一直是他负责维护吗?” “是啊,王师傅是厂里的老资格了,连前任厂长都让他三分。不过有的机器确实老出问题,生产效率一直上不去。”林小海压低了声音。 宋知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来自己的工作量还挺大的。 正当她想再问些什么,车间方向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工人的惊呼和混乱的脚步声。 宋知意和林小海冲到车间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 只见面前一台大型纺织机冒着黑烟,传动带断裂甩出。 而王师傅正站在机器旁,被飞溅的金属碎片划伤了手臂,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上。 “快断电!”宋知意大喊一声,同时箭步冲上前去。 林小海反应迅速,立刻跑去拉下电闸。 整个车间的机器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工人们惊慌的议论声。 宋知意冲到王师傅身边,发现他脸色煞白,右手紧紧捂着左臂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 “让我看看。”宋知意不由分说地拉过王师傅的手臂。 “不用你管!”王师傅还想挣扎,但失血让他力气减弱。 宋知意已经麻利地撕下自己衬衫的一角,迅速为他包扎止血,“伤口不深,但需要消毒处理。” 她转头对围观的工人喊道,“谁去拿些酒精和纱布来?” 几个年轻工人立刻跑去了。 宋知意的目光转向故障的纺织机,专业本能让她一眼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主轴承过热导致润滑失效,传动带老化断裂。这台机器至少三个月没做过全面检修了。” 王师傅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你懂什么...这是正常损耗。” 宋知意指着机器底座,“这正常吗?轴承座都松动了,这是严重的安全隐患!如果不是今天发现,明天可能就会造成更严重的事故!之前已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了,为什么还不注意?真的要闹出人命来,你们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工人们窃窃私语起来,有人点头表示赞同。 王师傅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医务室的药品很快送来,宋知意熟练地为王师傅清洗伤口、包扎。 她的动作轻柔却坚定,很是利索。 他知道王师傅的思想太过老套,所以不和计较这些事情。 “谢谢。”王师傅低声道谢,虽然语气依然生硬,但眼中的敌意已经减弱了几分。 这时霍骁闻讯赶来,他高大的身影一出现在车间门口,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霍骁沉声问道,目光在受伤的王师傅和冒烟的机器之间来回扫视。 宋知意正要开口,王师傅却抢先说道:“霍厂长,是我的疏忽,没及时发现轴承问题。” 霍骁看向宋知意,眼神中带着询问。 “机器需要全面检修,我之前和你说过这件事情了,现在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宋知意直截了当地说。 “而且不只是这一台,整个车间的设备都存在类似隐患。我建议立即停产检修,至少要两天时间。” “停产两天?”一个中年女工惊呼。 “那这个月的生产任务怎么办?” “是啊,完不成任务,大家的奖金就泡汤了!”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第九章 上风 宋知意提高声音:“如果继续带病运行,不仅可能造成更大事故,残次品的概率也会居高不下。长远来看,及时检修反而能提高效率。” 霍骁沉思片刻,果断拍板:“就按宋技术员说的办。今天下午开始停产检修,由宋技术员全权负责。” 这个决定一出,车间里顿时炸开了锅。 王师傅站在一旁,表情复杂地看着宋知意,既没有附和工人们的抗议,也没有为她说话。 霍骁正要开口镇压,宋知意却上前一步:“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不如这样,我先带人检修这台故障机器,大家看看效果再决定是否继续,如何?” 霍骁立马就答应了下来,那些人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人群逐渐散去,只剩下宋知意、霍骁和林小海几个年轻工人围着故障机器。 “宋技术员,真的能两天修完所有机器吗?”霍骁有些担心。 宋知意卷起袖子,露出纤细却结实的手臂:“不试试怎么知道?先把这台拆开看看。” 她熟练地拿起工具,开始拆卸机器外壳。 几个年轻工人好奇地围上来,看着她精准地找到一个个隐蔽的螺丝,动作干净利落,完全不像新手。 “这个轴承已经严重磨损了,必须更换。”宋知意指着一个黑乎乎的零件说。 林小海惊讶地问:“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经验。”宋知意简短地回答。 她前世作为机械工程师的功底,在这种老式机器面前简直是小菜一碟。 正当他们忙碌时,一个身影默默靠近,是王师傅。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宋知意娴熟的操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钦佩。 "那个润滑油的配方可能需要调整。天气转热了,原来的太稀。”王师傅清了清嗓子。 宋知意抬头,对王师傅点点头:“你说得对。能请你帮忙调配适合的润滑油吗?” 这个邀请给了王师傅台阶下。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走过来蹲在宋知意旁边:“让我看看轴承型号。” 两人就这样,一个指出问题,一个提供经验,很快找出了这台机器的所有隐患。 年轻工人们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刚才还势同水火的两人,现在居然配合得如此默契。 傍晚时分,第一台机器终于检修完毕。 宋知意按下启动按钮,机器平稳运转起来,声音比之前安静了许多。 霍骁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幕,紧接着毫不吝啬地夸赞宋知意:“宋技术员,多亏了你啊。” “没事,既然如此可以进行全面检修了吧?”宋知意拍了拍机器,随手擦去了脸上的脏东西。 “当然没有问题,你看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尽管告诉我,我去安排。”霍骁点了点头。 现如今在这儿的林小海几个年轻工人,还有王师傅都没有意见了。 这件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宋知意摘下手套,准备回宿舍。 没想到霍骁竟然走到了她身边,“今天的事情真是麻烦你了,辛苦了。”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霍厂长不用客气。”宋知意微微摇首。 霍骁酝酿了片刻之后开口:“对了,如果贺明耀还过来找你的麻烦吧,你就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宋知意一怔,紧接着应了一声。 说到底这还是她自己的事情,不能麻烦别人。 不知为何,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宋知意拿着毛巾擦着身上的尘土,随便找了个理由就离开了这里。 霍骁望着她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舍和异样,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回到了宿舍的宋知意洗漱干净后,疲惫的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现如今贺明耀不愿意离婚,还霸占着嫁妆。 她必须要想办法把嫁妆拿回来,不能等被他们吃干抹净! 但是要怎么做呢? 思来想去间宋知意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宋知意准备去大队里面采购点东西,就挎着布包离开了宿舍。 没想到半路上就碰见了贺明耀。 对方在看到宋知意之后,毫不意外的走过来找麻烦:“怎么和霍骁鬼混了一晚上,还舍得出去来呢?” “你要是有病就去治,别来恶心我行吗?还真以为所有人都像你和方诗雅那样龌龊啊?”宋知意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 贺明耀瞬间怒火中烧:“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警告你啊,这件事情要是让别人知道的话,你的嫁妆就想也别想了!” 闻此宋知意冷笑一声:“嫁妆?你还知道那是我的嫁妆啊?” 就在这个时候宋知意注意到了贺明耀衣角上的脏东西,脑海里面突然浮现出一个消息。 贺明耀在村里面的农机局工作。 这还是宋知意家里面人帮他找的工作。 宋知意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主意,于是不步步紧逼贺明耀,对方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我记得你上个月偷着把局里面的柴油卖了啊?”宋知意似笑非笑的说着。 闻此贺明耀瞬间脸色铁青,急忙看向周围,确保并没有听到。 “你胡说什么呢?”贺明耀低声怒斥。 宋知意耸了耸肩,眉梢微挑:“我又没有说错什么,而且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记得这还是贺明耀说大话的时候说漏嘴的呢。没想到竟然成为了自己拿捏贺明耀的把柄。 贺明耀抓住宋知意的胳膊质问:“你想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啊,这件事情要是让别人知道,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传出去他这工作别想要了!而且还有可能会面临坐牢的风险。 对此宋知意直接甩开了他的手,占据了两个人对峙的上风:“不想要让我说出去也可以,那你把嫁妆还给我,要不然我可不确保自己的嘴会不会管的住。” 说着她挑衅的看着贺明耀。 其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贺明耀看着她咬牙切齿来,眼见着自己压根就讨不到便宜之后,他就只能妥协:“你可要说话算话,只要我把嫁妆给你,你就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自己要是不答应的话,依照着宋知意的行事风格真的有可能闹得人尽皆知。 宋知意点头:“当然。” “你等着!”贺明耀捏紧了拳头,瞪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一十章 嫁妆 宋知意思虑了几秒钟之后,转身跟上了贺明耀的步伐。 因为她准备当面清点清楚,以免他们搞小动作。 来到了贺家,宋知意停在了门口。 这种脏地,她懒得踏足,以免引起麻烦。 “明耀,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方诗雅在看到贺明耀的时候,拧着腰肢就走了过来。 那副眼含秋波的模样让贺明耀看得一阵燥热,但是眼下还有烦心事,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回来拿点东西。”贺明耀说着就进了刘翠萍的房间,开始翻箱倒柜。 因为家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放在她这里。 方诗雅不明所以的跟了进来:“你找什么呢?妈不是说不要轻易翻她的东西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好奇的眼神还是不停往柜子里面瞥去,想要知道都有什么好东西。 贺明耀并没有回答方诗雅的问题,只是一味地翻找,嘴里面还念叨着的放在哪里去了。 这时候刘翠萍扛着锄头从地里面回来,在看到宋知意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很是吃惊。 “你在我们家干什么!”刘翠萍声音尖锐道。 闻此宋知意瞥了她一眼冷声回答:“我来拿我的嫁妆,怎么了?” “什么!”刘翠萍愣了一下。 紧接着她扔下锄头,慌乱的跑进了屋里。 在看到贺明耀抱着一个木盒子出来后,她二话不说上前争抢:“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这是咱们家的东西!” “什么叫你们家的东西?别忘了,这是我的嫁妆!你们还真是不要脸,干出龌龊事,还想要霸占着我的东西!”宋知意冷哼一声,走到他们面前,直接抢走了盒子。 刘翠萍不依不饶,像个泼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们还没有同意离婚呢!所以你就是死也是贺家的鬼,你的东西给我们怎么了?” 看着她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宋知意只觉得恶心至极,毫不客气地回怼:“就你们家的行事风格,我不敢苟同!我怕脏!” 说完之后宋知意打开了盒子,翻看了一下,脸色一沉:“那个玉镯子呢?” 听着她的质问,贺明耀露出不解地神情:“都在这里了,什么镯子。” 宋知意瞪了他一眼,很是鄙夷。 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方诗雅正一脸心虚的抓着手腕,后退了好几步。 “我的镯子是不是在你那里?”宋知意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方诗雅的手腕。 袖子褪去,一只玉镯子赫然出现。 方诗雅皱着眉头,嘴里叫痛:“你弄疼我了!赶紧松开我!你要干什么啊?” “这是我的镯子,怎么就到你手上了?”宋知意冷眼看过去。 刘翠萍不敢说话了。 方诗雅立马看向贺明耀满脸委屈:“明耀!你快帮帮我啊!” 贺明耀无奈地看着眼前一幕,因为害怕宋知意将自己做的事捅出去。 “还给她!” 闻此方诗雅瞬间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宋知意这时候已经将镯子扒了下来,“他说让你还给我!” 随后她得意地扫了一眼他们,抬脚向门外走去。 看着如此嚣张地宋知意,刘翠萍和方诗雅脸都已经气歪了。 突然宋知意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看向贺明耀说:“对了,明天去离婚,把东西都带好。” 贺明耀没有想到宋知意这么着急,一点都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突然他想着如果自己离婚的话,就是坐实了和方诗雅的奸情,不仅名声臭了,而且还从宋知意身上捞不到任何好处。 所以他肯定是不离婚的。 “我明天还有事情,去不了。” 宋知意微微拧起眉头,已经看出来了他这就是在撒谎,“什么事情?连一个小时的时间都挤不出来?我可记得你的工作很轻松啊。” 毕竟这工作是他们家给他找的,所以到底如何宋知意一清二楚。 贺明耀眼见着自己被拆穿,着急起来:“那我就是突然有事情怎么办啊?我总不能不去工作吧?这样的话,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和我有什么关系?”宋知意不想听他废话。 随后她转身向外面走去,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一句话:“你尽快找时间,别耽误。” 说完之后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们三个人怒火中烧。 尤其是刘翠萍,她指着贺明耀鼻子怒斥:“这么大一个男人!让她一个女人唬的团团转,传出去你也不怕丢人?” 贺明耀本来就烦躁不堪,这番话直接就把他的怒火点燃了,“那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完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方诗雅也是委屈不已,“我本来就没有两件首饰,这下子更没有了。” 刘翠萍拍着自己的腿:“造孽啊!” 而贺明耀全然不听,直接关上了门。 他还要考虑怎么才能拖住宋知意不离婚呢。 与此同时宋知意抱着嫁妆盒子回到棉花厂宿舍时,已经是中午了。 “总算拿回来了。”她长舒一口气,将木盒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打开检查。 盒子里除了那只玉镯,还有几件银首饰、一块手表和一对金耳环。 这些都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 宋知意的手指轻轻抚过每一件物品,确认无误后,才将它们重新包好,藏在了床底下的暗格里。 刚收拾完,她就想着去大队里的供销社买点东西,要不然这日子可过不下去。 就在此时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谁?”宋知意警惕地问道。 “是我,霍骁。”门外传来一个低沉有力的男声。 宋知意愣了一下,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去开门。 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霍骁手里提着两个网兜,里面装着搪瓷脸盆、暖水瓶和一些日用品。 “霍厂长,你这是干什么啊。”宋知意有些疑惑。 霍骁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听说你来宿舍没有拿多少东西,这些是厂里给技术员配发的生活用品。” 说着他把东西递了过去。 宋知意接过网兜,心里有些疑惑? 她记得厂里并没有这项福利。 但看到霍骁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也不好追问。 “谢谢霍厂长。”她微微颔首。 第一十一章 坑人 霍骁点点头,转身要走,却又停下脚步:“对了,你和贺明耀离婚的事情怎么样了?” 宋知意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网兜的绳子:“嗯,过两天也许就去办手续了。” 霍骁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需要厂里出面协调吗?或者是出具证明之类的。” 上次看到贺明耀那么混蛋的模样,所以他有些担心宋知意会不会吃亏。 “不用了厂长,我能处理好的。”宋知意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那你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过来找我。”霍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关上门,宋知意看着那些崭新的日用品,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她知道,这绝不是厂里的常规福利。 但是霍骁为什么要给自己送呢? 想不明白的她最终不再多想,而是将东西拿出来仔细的摆放好。 与此同时,贺家那边却闹翻了天。 方诗雅揉着被宋知意抓红的手腕,哭哭啼啼地对刘翠萍说:“妈,您看她多嚣张!不仅抢走了镯子,还要逼明耀离婚!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贺家怕了她呢!” 刘翠萍咬牙切齿:“这个贱人!当初要不是看她家有点关系,能给明耀安排工作,我才不会让明耀娶她!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我们叫板!” 贺明耀坐在一旁闷头抽烟,眉头紧锁:“妈,现在怎么办?真要离婚的话,对我的工作影响不好,而且她都进了棉花厂,这肯定是个损失啊!” “离什么离!”刘翠萍一拍桌子。 “她宋知意嫁到我们贺家,生是我们贺家的人,死是我们贺家的鬼!想离婚?门都没有!”刘翠萍冷哼着。 方诗雅眼珠一转,压低声音说:“妈,我有个主意。既然她这么不识抬举,我们不如……” 她凑到刘翠萍耳边嘀咕了几句。 刘翠萍听完,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好!就这么办!让她知道得罪我们贺家的下场!” 第二天一早,宋知意就去了车间。 厂里面的所有设备已经基本检查的差不多了,也该进去整体检修的时候了。 她穿着深蓝色的工装,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在一排排纺织机间穿梭。 “宋技术员,三号机刚才试用又卡线了!”一个女工喊道。 宋知意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检查。 她的手指灵活地拨弄着机器内部零件,很快就找到了问题所在,是一个齿轮磨损严重。 “需要更换这个部件。”她说道。 这时候车间主任有些为难:“这需要不少零件和资金,得找厂长批准。” “我批准了。”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霍骁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袋里,”宋技术员,你列个清单,需要什么零件直接去财务支取费用。” 宋知意惊讶地看着他:“霍厂长,你什么时候来的啊?那行吧,我待会儿回去就列个清单。” “产品质量关系到厂里的声誉,王师傅会和你一起去采购零件。你们两个互相照顾着,也能安全点。”霍骁看着宋知意犹豫了一下。 听到王师傅的名字,宋知意心里有些担心。 毕竟两个人有点矛盾。这要是去的话很容易造成分歧,出事情该怎么办? 不过霍骁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给他出难题,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果然,下午王师傅得知要和她一起去采购时,有些不情愿:“小丫头片子懂什么零件?别到时候买错了浪费厂里的钱!” 但是一想到她那天的表现,所以他还是决定给宋知意一个机会,看看她能怎么办。 于是他就让小工去告诉了宋知意这件事。 宋知意知道松了口气,心想着能够配合就是最好的了。 于是她也不在多想。 让她不知道的是,当天晚上村里就传开了风言风语。 “听说了吗?贺家那个媳妇克夫,刚嫁过去没多久就把贺老大克死了!”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她偷了贺家的传家宝,现在要离婚跑路呢!” ”啧啧,看着挺正经的姑娘,没想到这么不要脸……” 这些谣言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甚至传到了棉花厂。 宋知意从车间出来时,明显感觉到工人们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 她皱了皱眉,但没太在意。直到去食堂打饭时,听到两个女工在小声议论。 ”真的假的?宋技术员偷东西?” “谁知道呢,不过无风不起浪,有家不回住在咱们这里,肯定是真的喽。” 宋知意的手微微发抖,但她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默默地吃完饭就回了宿舍。 毕竟就算是她把嘴皮子磨破了解释,也无济于事,没准还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在狡辩。 反正她没有做过的事情,肯定不会承认的! 但是就让贺家人这么嚣张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宋知意得想办法给他们点警告。 夜深人静,宋知意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迷迷糊糊中,她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 方诗雅带着几个地痞流氓,趁夜砸了她的宿舍,整个宿舍狼藉一片。 这个梦非常真实,好像是真的发生过的。 突然宋知意猛地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 窗外安静如斯,只有天空上的星星在摇曳, 她起身喝了口水,决定明天出门前要叮嘱门卫李大爷多留意。 于是第二天一早,宋知意和王师傅就出发去镇上采购零件。 临行前,她特意去找了门卫李大爷。 “李大爷,我要和王师傅去镇上一天,麻烦您多留意一下我的宿舍。”宋知意递上一包香烟。 李大爷笑呵呵地接过:“宋技术员放心,有我在,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拿人手短,所以李大爷还是非常痛快的。 镇上的五金市场人声鼎沸。 宋知意和王师傅来到一家专门经营机械零件的店铺。 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看到他们进来,眼睛一亮。 “两位要买什么?”店主热情地迎上来。 第一十二章 预知 王师傅递上清单:“这些零件,按上面的数量来。” 店主扫了一眼清单,将他们要的东西拿了出来,打量着他们眼珠转了转:“哎呀,这些可都是紧俏货,价格比去年涨了不少。” 宋知意敏锐地察觉到店主想抬价的心思。 她不动声色地拿起一个齿轮仔细检查:“王师傅,这个齿轮的材质不对,不是我们要的型号。” 王师傅一愣,接过来看了看:“怎么不对?” 宋知意指着齿轮内侧的标记:“正品不是这个孩子,他们硬度差了一个等级,使用寿命至少短三分之一。” 店主的脸色变了:“这位妹子还挺懂行的啊,是专门学过是吗。” “我跟着师父学过纺织机械。”宋知意平静地说。 “你这里的零件如果都是这种以次充好的,我们就去别家看看。” 说着她拉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王师傅就往外面走。 店主连忙叫住他们:“误会误会!我仓库里还有一批正品,价格嘛,就按去年的来!” 这要是穿出去的话,他生意就别想做了。 他也不傻,肯定不想要得罪他们。 于是宋知意他们以合理的价格采购到了所有需要的零件。 走出店铺时,王师傅难得地对宋知意露出了笑容:“小宋啊,没想到你对零件这么了解。” 宋知意微微一笑:“应该的。厂子正处于上升期,我们应该精打细算一下。” 王师傅微微颔首,好像是认可了宋知意。 采购完零件,两个人也该回去了。 这时候宋知意的第六感有感应了,觉得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就在他们采购的同时,棉花厂那边却出了事。 方诗雅果然带着两个地痞溜进了厂区,鬼鬼祟祟地摸向宋知意的宿舍。 她手里拿着一瓶红油漆,脸上带着恶毒的笑容:“宋知意,看我不让你身败名裂!” 随后她对着两个流氓说:“待会儿进去,你们就动手!把能砸的都给我砸了!干得好了,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两个地痞流氓听到以后立马点头答应下来。 方诗雅看着宋知意的宿舍房门面露阴沉? 可就在他们准备动手时,一道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干什么的!” 他们被吓了一跳。 准备逃跑的时候,却看见李大爷带着两个保卫科的人冲了过来。 方诗雅吓得手一抖,油漆瓶掉在地上,红色的液体洒了一地。 李大爷盯着他们,上下打量着:“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啊?不知道这里是棉花厂员工宿舍吗?” 说话间他还不免佩服宋知意。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料事如神。 可是她是怎么知道会有人过来的呢? “我,我是来找人的.……”方诗雅结结巴巴地说。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抓住,明明他们做事已经非常的小心了。 还真是倒霉到家了。 李大爷冷笑,俨然不相信她的说辞:“找人带油漆干什么?还带着这两个二流子?我都没看到你从大门进来,估计是自己翻进来的吧?走,去保卫科说清楚!” 说着他就让保安将他们抓了起来。 方诗雅还想要挣扎却没有机会。 旁边的地痞流氓也想着逃跑,但是被李大爷挨个踹了两脚,只能乖乖就范。 就这样方诗雅面如土色,被扭送到了保卫科。 事情很快报到了霍骁那里。 当宋知意和王师傅傍晚回到厂里时,听说方诗雅被抓的消息。 她心里一喜,立刻去了保卫科。 自己的梦还真的这么管用? 这下子宋知意就明白这肯定不是巧合了。 难不成自己每次有危险的时候,就会有预知?那这样的话还真是件好事。 毕竟可以帮自己做很多事情。 不过还是要好好利用一下的。 如此想着她推开了保卫科的门的瞬间,就看到霍骁正冷着脸站在屋里。 而方诗雅和那两个流氓则缩在角落,方诗雅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看起来她又装可怜哭了一通。 霍骁转头看到宋知意,眼神柔和了一瞬:“宋技术员,你回来了。这个人你认识吗?她说是过来找你的,但是李大爷发现她目的不纯,不像是好人,就先带过来了。” 方诗雅在发现宋知意的时候,立马遮住了自己的脸,不想要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 宋知意盯着她,冷笑着点点头:“她是我丈夫的……大嫂。” 这句话无疑是晴天霹雳,好像是想要把方诗雅钉在了耻辱柱上羞辱。 但是现在在这里,她不能跳脚。 霍骁闻此看向方诗雅的眼神多了几分严肃。 看来这件事情应该和贺明耀也有点关系。 方诗雅看着宋知意,突然扑过来抓住她的衣角:“知意,我错了!我就是一时糊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宋知意冷冷地抽回衣角:“你带着人来我宿舍想干什么?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你就让我原谅你,看起来是心虚了啊。” “我,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你而已,真的就是闹着玩。”方诗雅眼神躲闪,俨然是在撒谎。 霍骁冷哼一声:“方带着两个地痞流氓,拿着油漆,这叫吓唬?如果不是李大爷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你是擅自闯进来的,我还要追究你这个责任!” 宋知意深吸一口气,看向霍骁:“霍厂长,这件事能不能交给我处理?” 她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家事把霍骁牵扯进来。 霍骁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眼神里面流露出几分担忧:“好,不过厂里会保留追究的权利。” 随后宋知意把方诗雅带到外面,压低声音说:“不让我追究这件事情也行。你回去告诉贺明耀。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如果贺明耀再找借口不来,我就把这些事都捅到他们单位去!而且会让霍厂长追究你的责任!” 这对宋知意而言,无非是个威胁的好机会。 方诗雅脸色煞白,纵然心中不情愿,却也只能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反正现在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行了,你们走吧。”宋知意有些疲惫。 方诗雅暗自瞪了宋知意一眼,紧接着和两个流氓仓皇而逃。 看着方诗雅的背影,宋知意长舒一口气。 转身时,她发现霍骁站在不远处,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第一十三章 病倒 “宋技术员,就这样放过他们?为什么不让我追究他们的责任。如果他们下次还过来找麻烦的话,该怎么办呢?”霍骁的声音在走过来后响起,低沉中带着不赞同。 宋知意看着霍骁站在保卫科门口,夕阳的余晖给他高大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他眉头紧锁,那双弥漫着锐利的眼睛此刻盛满担忧。 “霍厂长,谢谢你及时处理这件事。”宋知意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但追究下去没有意义。方诗雅这种人,你越跟她较真,她越来劲。”宋知意继续说道。 更何况方诗雅还有更重要的作用。 要不然她也不会轻易放过这种人的。 霍骁向前走了两步,距离近得能闻到宋知意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肥皂香。 “我主要还是担心那两个流氓,因为看着不是善茬,你孤身一个人住在宿舍里面……” 宋知意及时打断他,声音里透着疲惫:“霍厂长,这里再怎么说厂区,既然今天都已经抓住了他们现行,那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再过来了。” 霍骁眸色一沉,透露出几分不解的神情:“你确定贺明耀会同意离婚?” “他必须同意。”宋知意几份笃定,并且攥紧了拳头。 谁让自己现在抓住了他们两个人的把柄呢? 闻此霍骁些许差异,欲言又止。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霍骁看着宋知意倔强的侧脸,突然很想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困扰着她的话,也许她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吧? 正如此想着,霍骁暗自叹了口气,沉声道:“那我让保卫科今晚加强巡逻,特别是女工宿舍那边。” 这或许是他现如今唯一能做的了。 宋知意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摇头:"不用这么麻烦……” “这是我作为厂长的职责,而且这也是为了你们好。”霍骁语气不容置疑,听起来非常笃定。 一直站在不远处观望的李大爷立刻小跑过来:“厂长,有什么事情吗?” “你们今天今晚多注意宋技术员宿舍周围,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报告。”霍骁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看起来的确对其深恶痛绝。 李大爷连连点头:“厂长你放心吧,我老李眼睛亮着呢!肯定不会让这些人得逞的。” 宋知意看着两人,胸口涌上一股暖流,却又很快被不该有的冷漠压下去。 “谢谢厂长,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她轻声道谢,转身走向宿舍楼。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很是落寞。 霍骁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眼神复杂。 李大爷挠挠头,小声道:“厂长,宋技术员这是怎么了啊?按道理说应该把他们送到警局去。” 说话间都是为宋知意的打抱不平。 “没有什么事情。那今晚我值班,有事直接找我。”霍骁收回目光,几分无奈。 与此同时,方诗雅跌跌撞撞地跑回贺家小院,脸上的妆早已哭花,衣服也沾满了灰尘。 她一进门就撞上了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贺明耀。 “你这是怎么了?”贺明耀皱眉,伸手想扶她,却被她躲开。 方诗雅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我……我去找宋知意了。” 贺明耀脸色骤变:“你去找她干什么?” 他一把抓住方诗雅的手腕,“说话!” “疼!”方诗雅挣脱开来,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就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别那么嚣张……谁知道那个死老头多管闲事,还有那个霍骁。” 贺明耀脸色铁青:“你还带人去了?” 他的样子很是恐怖,看起来真的生气至极。 “就只是,就找了两个朋友而已。”方诗雅声音越来越小。 “我们什么都没做,就被抓到保卫科了……” 主要是还没有做什么。 “你疯了!”贺明耀猛地提高音量,这是方诗雅记忆中他第一次对她发火。 贺明耀继续喊道:“那是棉花厂,村里面重点扶持的地方!你带外人闯进去,被抓到是要坐牢的!” 方诗雅被吼得一愣,随即委屈地哭起来:“我还不是为了你!她要是把你的事情,还有咱们的事情公之于众,你我还怎么做人?” 贺明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现在好了,她让我明天九点去大队里面,不然就把事情捅到局里面,你说说让我怎么办?还有你!” 方诗雅脸色煞白,“我能怎么办?我这不是告诉你,想要让你给我想想办法吗?” 这时候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接着是刘翠萍虚弱的声音:“明耀……出什么事了?” 贺明耀和方诗雅对视一眼,急忙进屋。 刘翠萍半靠在床上,脸色蜡黄,手里攥着一块手帕,上面沾着咳出的血丝。 “妈。”贺明耀跪在床前。 “您别激动,没什么大事……” 刘翠萍颤抖着指向方诗雅,“我刚才都听到了,宋知意这个丧门星!害得咱们丢人还不够,现在又要毁了你们!还有你,为什么要去找她?是嫌弃咱们家里面不够乱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她对方诗雅并没有过多的指责。 方诗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着嘴唇不敢吭声。 刘翠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手帕上。 贺明耀慌了神:“妈!我这就去请大夫!” “不!不准去……”刘翠萍抓住儿子的手。 “你要是敢离婚,我就死给你看!绝对不能够让宋知意的诡计得逞知道了吗?” 贺明耀僵在原地,额头上渗出冷汗。 方诗雅站在门口,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但很快又被担忧取代。 “妈!你没事吧!你没事吧!”贺明耀眼神里面透露着着急,紧接着就跑出去找大夫了。 夜色渐深,棉花厂女工宿舍里,宋知意正伏在桌前整理材料。 桌上摊着结婚证、户口本。 这些都是离婚需要的东西。 如果明天贺明耀答应离婚的话,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明天就可以结束了。”她轻声对自己说,随后就将这些东西全部都收了起来。 紧接着她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一十四章 亲密接触 第二天清晨,宋知意特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蓝布衬衫,将头发利落地扎成马尾。 她对着宿舍里巴掌大的镜子深吸一口气,把结婚证和户口本小心地放进布包里。 “今天必须有个了断。”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说,眼神坚定。 大队门口来来往往都是人,有几个人的目光落在了宋知意身上的,到时候很快就挪走了。 宋知意站在约定的地点,手表指针慢慢走向九点,却不见贺明耀的身影。 九点十五分,一辆自行车歪歪扭扭地骑过来。 明耀满头大汗地跳下车,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发黄的背心。 “知意,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喘着粗气,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宋知意盯着他有些不悦:“别这么叫我,你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来?东西都拿了吗?” 贺明耀故作可怜的回答说:“妈昨晚病得厉害,我照顾到天亮才眯了一会儿。” 宋知意冷冷地看着他:“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有那是你妈,不是我的。既然来了的话,就赶紧进去吧。” 贺明耀表情一僵,手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记性!走得急,忘带户口本了。要不我们改天再说这件事情吧……” 说话间他眼神中闪过几分算计。 “贺明耀。”宋知意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这是第几次了?你一次两次的找借口,不就是不想要离婚吗?今天又是忘带证件。你以为我还会相信吗?”宋知意上下打量着贺明耀。 看起来已经看透了他。 闻此贺明耀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知意,你听我解释,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不用解释。”宋知意无奈的看着他。 针对于贺明耀的谎话,她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已经不想要再和他废话。 她冲着贺家的方向走过去说道:“我陪你回去拿,今天这个婚必须要离!” 贺明耀脸色变了,他没想到宋知意居然会这么做。 他一把抓住宋知意的手腕:“知意,妈真的病得很重!大夫说再受刺激可能就不行了。你就不能有点孝心吗?” 宋知意猛地甩开他的手,引得周围路过的人都看过来。 她压低声音,却字字如刀:“孝心?你新婚夜跟方诗雅滚在一起的时候想过孝心吗?你纵容方诗雅带流氓去我宿舍的时候想过孝心吗?贺明耀,别恶心人了!” 宋知意就不相信,这些事情贺明耀不知道! 贺明耀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环顾四周,发现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顿时恼羞成怒。 “宋知意!你别给脸不要脸!离了婚你以为你能好过?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在厂里还怎么混?还有,你别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方诗雅做了什么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知道吗。” 宋知意反而笑了,那笑容让贺明耀心里发毛:“我能不能混不劳你费心。今天你不离,明天我就所有事情捅到农机局去,还有方诗雅的所作所为,让大家都清平里!” 贺明耀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最终,他咬牙切齿道:“好,好!宋知意,你给我等着!” 说完转身推着自行车就走,差点撞到路过的行人。 宋知意看着他的背影,长舒一口气。 她明白他这就是想要逃避而已! 虽然今天又没离成,但她知道贺明耀撑不了多久了。 回到棉花厂已是中午,宋知意刚进大门就被李大爷叫住:“宋技术员,厂长说新机器到了,让你直接去仓库看看。” 仓库门前停着两辆大卡车,工人们正忙着卸货。 霍骁站在一旁指挥,看见宋知意来了,眼睛一亮:“宋技术员,你来得正好。这是新到的梳棉机,你来看看安装图纸。” 他递过一叠图纸,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宋知意的指尖,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迅速缩回手。 霍骁咳嗽一声掩饰尴尬:“这批机器是改良型号,效率能提高百分之三十。” 看来他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宋知意低头看图纸,心跳却还没平复。 “这里的设计很巧妙。”她指着图纸上的一处,努力把注意力拉回工作。 转而她又找到了问题:“不过传动部分可能需要调整,否则容易卡线。” 霍骁凑近看,肩膀几乎是贴着她的:“你说得对。要不要现在开机试试?” 随后两人指挥工人把一台机器搬到空地上,接上电源。 在此时间,霍骁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宋知意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事情。 宋知意弯腰检查齿轮组,突然机器发出一声异响,传动带猛地转动起来! “小心!”霍骁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搂住宋知意的腰将她拉开。 宋知意只觉得天旋地转,转而后背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这时候机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传动带甩出一截,重重打在刚才宋知意站的位置上。 两个人瞬间傻在了原地,盯着那个位置。 如果不是宋知意躲开的话,恐怕这下子能把她的大腿拍骨折,实在是太惊险了! “没事吧?”霍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 宋知意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贴在霍骁怀里,还能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有力的心跳。 她慌忙站直身体,离开了霍骁的怀抱,脸颊发烫:“没……没事。谢谢霍厂长。你没什么事情吧?刚才还挺危险的。” 霍骁也迅速松开手,耳根泛红:“电源接错了,我让他们重新检查。” 他转身去让工人检查,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好像是在刻意掩饰自己的尴尬。 周围的工人们交换着眼色,有人小声嘀咕:“厂长对宋技术员可真上心啊。” “那是,听说她男人不要她了,这不正好可以找到下家吗?” “但是咱们厂长可是清清白白,难不成就让她这么给骗了啊?还真是不要脸呢。” 宋知意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地看向说话的人:“刘阿姨,您今年四十多了吧?儿女都上中学了,还这么爱嚼舌根,不如把精力放在学新技术上,听说上周您流水线的工作又出问题了了?” 第一十五章 作证 刘阿姨顿时涨红了脸,灰溜溜地躲到人群后面。 其他几个人也没有想到宋知意就这么水灵灵的说了出来,不免有些挂不住脸面。 这时候霍骁走过来,眼里带着威严:“宋技术员说得对。厂里提倡新技术新风气,谁再传闲话,扣当月工资!” 工人们立马心慌起来,各自散开干活去了。 他们可不想要被扣工资。 转而霍骁看向宋知意有些不好意思:“宋技术员,你别往心里面去。” 宋知意微微颔首故作不在意:“没关系的,我知道了,那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去忙了。” 说完以后她急忙转身离开了这里。 下午的工作中,宋知意总觉得有道目光追随着自己,可每次抬头,都只看到霍骁专注工作的侧脸。 她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傍晚下班时,李大爷神秘兮兮地叫住她:“宋技术员,厂长让我告诉您,这两天最好别单独出门。刚才有人看见贺明耀在厂门口转悠。” 宋知意心头一紧,随即冷笑:“他还敢来?” 看来还真是贼心不死。 “厂长已经安排保卫科加强巡逻了。”李大爷压低声音。 紧接着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他还说,如果您需要,可以暂时住到厂里的招待所去。” 宋知意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很快又压下去:“谢谢李大爷,也替我谢谢厂长。不过我住宿舍就行,不怕他们。” 自己要是妥协,肯定会被欺负的更惨。 走出厂门时,她下意识环顾四周,没发现贺明耀的身影,却看到霍骁站在办公楼窗口,正望着这个方向。 好像是在看着自己。 不过宋知意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自顾自的回到了宿舍里面。 第二天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去,宋知意推开宿舍门,深吸一口带着棉花清香的空气,只觉得心旷神怡。 她今天特意换上了那件压箱底的藏蓝色工装,将头发利落地扎成马尾,准备去厂里面工作。 没想到刚走出宿舍区,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梧桐树后闪了出来。 贺明耀穿着那件灰色衬衫,眼下挂着两团乌青,显然一夜未眠,整个人很是憔悴。 “知意,我们能不能再谈谈?”他拦住去路,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温柔。 宋知意后退半步,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挎包带:“没什么好谈的,你要是识相的话就尽快离婚,别在这里耽误大家的时间!” “妈昨晚又吐血了。”贺明耀就好像没有听见她说什么一样,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随后他可怜兮兮的说:“医生说再不精心照料,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知意,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就别再和我赌气了!回去好好过日子,行不行啊?” 他这个样子俨然是在胡说八道。 怎么可能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放手!”宋知意猛地甩开他,声音像淬了冰,冷漠至极。 “贺明耀,你妈病重关我什么事?她既然那么喜欢方诗雅,为什么不让她去照顾?还有,什么夫妻情分。新婚之夜,你和方诗雅滚到一张床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夫妻情分?” 贺明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那都是误会!大嫂她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喝醉了?只是不小心?”宋知意冷笑。 随后她指着贺明耀毫不留情:“这些话你留着跟你们农机局领导解释吧!” 既然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贺明耀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宋知意!你别给脸不要脸!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去!” 宋知意立马挣扎起来,不想要让他碰自己。 “干什么!”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 贺明耀的手像被烫到一般松开。 宋知意回头,看见霍骁大步走来,军绿色的衬衫下肌肉紧绷,眼神锋利如刀。 “霍骁,你怎么过来了?这可是我们家的私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贺明耀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但依旧不想要丢了面子。 “在棉花厂的地界上动手动脚,就是厂里的事。”霍骁站到宋知意身旁,高大的身形像一堵墙,非常有气势。 这时候他冷冽的眼神扫视过贺明耀:“贺明耀,需要我请保卫科的人来吗?” 这句话满是威胁。 贺明耀后退两步,脸上挤出勉强的笑容:“误会,都是误会。宋知意,咱们的事情等着瞧!”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背影透着狼狈。 宋知意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没事吧?”霍骁的声音柔和下来。 “没事,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出现及时了,恐怕我已经被他强行带走了。”宋知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还有些后怕。 霍骁沉默片刻,突然说:“我跟你一起去队里面吧。我也会让人去告诉贺明耀,如果他不过来离婚,后果自负。” 他实在是不想要看着宋知意和他们纠缠了。 宋知意诧异地抬头:“这,为什么啊?” “我去大队作证。”霍骁的目光坚定,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让宋知意更是一头雾水。 “证明贺家虐待你的事实。他们做出了那么不要脸的事情,应该受到惩罚,还有他们过来找你麻烦的事情。”霍骁继续解释说。 宋知意鼻尖一酸,很是感动。 但是更多的是不解:“霍厂长,你为什么要帮我?” 霍骁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因为……这是厂长应该做的。” 听着他的话,宋知意俨然是不相信的。 但是他都已经这么说了,而且的确有用,所以宋知意也就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下来。 霍骁看着宋知意接受了自己的话,心里面很是开心,并且激动。 宋知意终于可以和贺明耀离婚了! 但是宋知意并不知道霍骁在想什么,只是在发愁贺明耀如果还要搞小动作怎么办? 两个人各怀心事向厂子走去。 第二天霍骁就陪着宋知意来到了大队里。 贺明耀看到霍骁时脸色大变:“他怎么来了?” 一想到他找人威胁自己的事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一十六章 特权 宋知意和霍骁并没有搭理他,反倒是直接走进了大队的办公室里面。 贺明耀急忙跟了上去。 他的脸色在盯着两个人的瞬间变得铁青,尤其是他们不搭理自己,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宋知意,你这是什么意思?带个外人来掺和我们家的事?” “外人?”宋知意冷笑一声,挺直了腰杆。 “霍厂长是来作证的,证明你们贺家是怎么虐待我的。”她一字一顿的说。 贺明耀猛地拍桌而起,桌上的搪瓷缸子被震得哐当作响,“我们家供你吃供你穿,你倒好,跑到厂子里勾搭别的男人!” 霍骁眉头一皱,上前半步挡在宋知意前面:“贺明耀,注意你的言辞。宋同志在厂里工作勤勤恳恳,从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我们之间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同事关系。” “哟,护得挺紧啊。”贺明耀阴阳怪气地笑着,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我说怎么突然要离婚,原来是攀上高枝了。”他的语气很是不客气。 宋知意都被他的话逗笑了,瞪着他说道:“贺明耀,你别血口喷人!我为什么离婚你心里清楚!新婚之夜你和方诗雅的事情还需要我细说吗?” “闭嘴!”贺明耀突然暴怒,抄起桌上的茶缸就朝宋知意砸去。 霍骁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宋知意,茶缸擦着她的鬓角飞过,砸在墙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贺明耀!”霍骁的声音陡然冷厉。 “你竟然敢在大队部动手?” 大队书记老赵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回事?这是大队部,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宋知意深吸一口气,从霍骁身后走出:“赵书记,我是来申请离婚的。贺明耀和他的家人长期虐待我,新婚之夜他就背叛了我,和自家大嫂方诗雅有不正当关系。” 贺明耀怒吼,“你胡说八道!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宋知意盯着他露出几分嘲笑,随后双手环胸道:“你和方诗雅的苟且很多人都已经看到了,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呢。” 老赵听到之后眉头更紧了,毕竟这件事情他是有所耳闻的。 “还有。”这时候霍骁沉稳地开口。 几个人的目光瞬间落在了他的身上。 “我可以作证,贺明耀多次带人到厂里骚扰宋同志,昨天还想强行把她带走。如果不是我及时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贺明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转向宋知意,语气软了下来:"“知意,咱们回家好好说行吗?我保证以后好好对你,那都是方诗雅勾引我的,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宋知意打断他,“贺明耀,你够了。从我发现你和方诗雅的事那天起,我们的婚姻就已经结束了。今天这婚,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 老赵看了看双方,叹了口气:“既然感情确实破裂,又有虐待和出轨的证据,按照政策是可以批准离婚的。贺明耀,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贺明耀眼珠一转,突然换上一副无赖嘴脸:“离婚可以,但她得赔偿我精神损失费!她这一闹,我在单位还怎么抬头做人?” “你!”宋知意气得说不出话来。 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霍骁冷笑一声:“贺明耀,你在农机厂的工作是怎么来的,需要我提醒你吗?” 贺明耀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宋知意也有些震惊,没有想到霍骁竟然叫这件事情都知道了。 “我什么意思,你还是不清楚吗?”霍骁眯着眼睛反问,这副样子直接吓住了贺明耀。 他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你别胡说八道啊!这是要负责任的!” 老赵觉得有些头疼,急忙打断他们:“好了,这里是大队,不是你们说这些事情的地方。既然事已至此,证据都在这里了。那我就给你们开证明了,不过要说好,不能后悔知道了吗?” 宋知意立马点头:“谢谢书记。” 贺明耀眼神阴鸷地盯着她,突然压低声音:“宋知意,你以为离婚就完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霍骁敏锐地察觉到不对,立即上前:”贺明耀,你最好想清楚。威胁他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霍骁说到做到。” 在多方压力下,贺明耀最终不情不愿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当老赵将盖着红印的离婚证递给宋知意时,她的手微微发抖,眼眶发热。 没想到真的就离婚成功了。 走出大队部,初夏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宋知意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贺明耀走到宋知意面前威胁:“你给我等着!” 随后他就急忙跑走了,生怕会被霍骁抓住。 宋知意转身对霍骁深深鞠了一躬:“霍厂长,真的非常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恐怕今天贺明耀不会这么快答应离婚的。” “别这么说。”霍骁连忙扶住她。 “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他的手指轻轻碰触到宋知意的手臂,又迅速收了回去,耳根微微发红。 宋知意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霍厂长,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不知道我有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她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不相信只因为自己是棉花厂的职工,就可以得到这样的特权,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霍骁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远处的棉田:“因为.……我看到你在机械检修上面有很大的天赋,不想要让你就这么埋没,因为你是个有才华的人。这个时代,像你这种人才并不多见。” 他的回答很官方,但宋知意分明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温柔。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两个色就并肩回到了棉花厂里面。 看着宋知意的身影进了宿舍之后,霍骁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里。 与此同时,贺明耀拿着离婚证回到了家里面。 方诗雅立马跑出来看他,生怕他和宋知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这是什么啊?”方诗雅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面的离婚证。 第一十七章 父母 贺明耀一脚踹开家门,手里的离婚证被他攥得皱皱巴巴。 方诗雅听到动静之后,立马从里屋窜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方诗雅的声音陡然拔高,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指就要去抢那张纸。 贺明耀一把甩开她:“离婚证!” 现在他心情很是不爽,要不然平日里才舍不得这么对待方诗雅。 方诗雅并没有生意,反倒是脸上的表情瞬间精彩极了,先是惊愕,继而闪过一丝窃喜。 但是她又迅速换上假惺惺的关切:“怎么突然就离婚了啊?明耀,是不是宋知意又耍什么花招了?” 贺明耀冷笑起来,“她带着霍骁那个王八蛋去大队,还不停的威胁我,我能怎么办?" “谁离婚了?”刘翠萍端着簸箕从后院进来。 听到这句话她手一抖,晒干的玉米粒撒了一地,“明耀,你说什么胡话呢?” 贺明耀把离婚证往桌上一拍:“离了!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刘翠萍一把抓起离婚证,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手指颤抖得怒火中烧:“你,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媳妇都留不住!宋知意那嫁妆、那工作就这么离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离婚,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吗?” 贺明耀现在本来就很烦,翻了好几个白眼,非常的无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也是迫不得已吗。” 刘翠萍突然转向方诗雅,“都是你,要不是你擅作主张去找宋知意,能变成今天这样吗?” 现在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就是指着鼻子挨个怒斥。 方诗雅立刻红了眼眶,假模假样地抹眼泪:“妈,都是我不好。那天晚上是我冲动了。没想到会酿成这么大的祸,我对不起明耀和贺家!” 贺明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都给我闭嘴!一个两个的烦不烦!离了就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难不成我没有她还活不了是吗?” 听着他的话,刘翠萍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煞白:“你,你这个不孝子……宋家要是把工作收回去我看你怎么办?” 话没说完,她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妈!”贺明耀慌忙接住她,和方诗雅手忙脚乱地把人抬到床上。 两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热水,好一阵折腾刘翠萍才悠悠转醒。 “造孽啊!我们贺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刘翠萍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哭嚎。 贺明耀听到她的话之后怒火中烧,直接摔门而出,把母亲的哭骂和方诗雅的假哭统统关在门后。 他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蹲在墙角一根接一根地抽。 宋知意,他咬牙切齿地想着这个名字,明明是个软柿子,怎么突然就硬气了? 烟头很快在脚边积了一小堆,贺明耀眯起眼睛,这事没完! 第二天棉花厂的机器轰鸣声中,宋知意正蹲在一台老式纺纱机旁检修。 她耳朵上夹着铅笔,手上动作麻利,时不时在本子上记几个数字。 “宋技术员!”车间主任远远喊道。 “厂门口有人找!说是你爸妈!” 宋知意手一抖,扳手都差点掉在地上。 她父母?怎么会突然来厂里?顾不得多想,她匆匆擦了把手就往厂门口跑。 远远地她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厂门口。 父亲宋建国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母亲林淑芬正踮着脚往厂里张望。 宋知意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这可能就是血缘的原因吧?虽然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爸!妈!”她小跑过去。 “您们怎么来了?” 林淑芬一把抱住女儿:“瘦了,孩子你在这里吃苦了是不是啊?” 她话没说完就开始哽咽了。 宋建国拍拍妻子的肩,“好了,好不容易才过来一趟,说这些事情干什么啊?” 但是林淑芬压根就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宋知意有些意外他们的表现,很难不怀疑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对了,你这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啊?”林淑芬反应过来之后看着宋知意问道。 宋知意耸了耸肩回答说:“我在棉花厂里面当技术员,当然要穿成这个样子啊。” 闻此林淑芬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会这些的啊?” “我都是自己偷着学的,你们不知道。”宋知意急忙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这要是细问起来还真是不好解释。 这时候宋建国怀疑的还想要问什么,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宋知意身后。 霍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有些局促地站在不远处。 “这位是谁啊?你认识吗?”宋建国问道。 宋知意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一眼就看见了霍骁,有些惊讶:“霍厂长?” 霍骁立马整了整衣领,上前一步伸出手:“宋叔叔好,我是棉花厂厂长霍骁。” 他的手心微微出汗,声音也比平时高了几分。 宋知意看他这样总觉得是早有预谋。 宋建国握手时明显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紧张,心下疑惑但没多问。 林淑芬抹了抹眼泪,笑着打量霍骁:“霍厂长看着真年轻,这么有出息。” 也不知道她心里面想到了什么。 “阿姨过奖了。”霍骁耳根发红,目光不自觉地往宋知意那边飘。 “那个宋技术员最近工作很出色,改良了好几台机器。还帮我们厂子解决了好多问题呢!” 听着他的话,宋建国和林淑芬更加的是奇怪,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但是他们愿意相信宋知意的话,就没有多问。 这时候宋知意奇怪地看了霍骁一眼。 平时雷厉风行的厂长今天怎么说话磕磕巴巴的? 霍骁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宋技术员,既然你父母来了,今天就放你一天假,好好陪陪他们。” “这怎么好意思,工作为大,在这我看你们这里也挺忙的啊。”宋建国连忙推辞。 霍骁语气却很坚决,“应该的!宋技术员工作一直很认真,难得家人来看望。所以宋技术员你就放心去吧,有什么问题就回来再说。” 第一十八章 丢工作 宋知意对于他的反应又好奇又想笑,于是也就没有推脱,直接就点头答应了下来:“那好吧,那就谢谢霍厂长了。” “不用谢!那我就先回去了,叔叔阿姨再见,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就是了。”霍骁看样子很紧张,语气飞快的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目送霍骁匆匆离去的背影,林淑芬小声对女儿说:“你们厂长人真不错,一点架子都没有。” 宋知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注意到父母交换的眼神。 随后她开口转移话题:“好了好了,我们赶紧走吧,正好可以去吃饭了。” 这样也免得他们胡思乱想。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宋知意很是有亲切感,所以才表现得这么自然。 两个人也只好不在言语这件事情,跟着宋知意离开了棉花厂。 国营饭店里,宋知意给父母各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三杯茶下肚,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爸,妈。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们一声,我和贺明耀离婚了,手续都已经办完了,所以我现在住在厂里的宿舍,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宋建国筷子一顿,“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什么时候办的手续?” “就前两天。”宋知意低着头不以为意的回答。 林淑芬心疼的拉着她的手继续问:“到底是什么原因啊?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啊?” 宋知意暗自叹了口气,也没有打算隐瞒,于是一五一十的回答说:“新婚那天晚上,他和方诗雅乱搞被我抓住了,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就和他离婚了。他霸着我的嫁妆不放,还惦记我的工作,所以霍厂长也看不下去,就帮我作证,这才成功离婚了。” 听到这儿宋建国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碟乱跳,“混账东西!当初真是看走眼了!怎么没有看出贺明耀还是这么不知廉耻的玩意!”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把女儿嫁给他。 林淑芬赶紧按住丈夫的手,四下看了看:“老宋,注意影响。” 转向宋知意时,她的眼圈也红了,“傻孩子,怎么不早告诉爸妈?” 宋知意鼻头一酸,随后把这段时间的委屈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 包括贺明耀的背叛,刘翠萍的刁难,贺家对她的种种羞辱,甚至贺明耀带人威胁她的事。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 虽然不是她主观所向,但是人之常情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宋建国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几乎能滴出水来:“好一个贺明耀!好一个贺家!” 他猛地站起身,“走!” “爸,去哪?”宋知意愣住。 怎么好端端的还要走呢? 宋建国咬牙切齿回答说:“去农机局,我倒要看看,靠我们宋家关系进去的人,有多大本事欺负我女儿!” 宋知意震惊在了原地,这就是有人撑腰的底气吗?一时间她的委屈荡然无存。 林淑芬也跟着附和,两个人拉着她就风风火火的来到了农机局里。 这动作太快,宋知意都没有反应过来。 农机局人事科办公室里,王科长额头冒汗,不停用手帕擦着:“宋局长,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贺还挺努力的。”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宋建国冷笑。 “王科长,贺明耀的工作是怎么来的,你我心知肚明。现在,我后悔了。我觉得这个岗位另有人能够胜任,所以把贺明耀辞退了吧。”宋建国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商量,反倒是通知,态度很强硬。 对方瞬间为难起来:“这,这。” 宋建国见状竖起两根手指,“只有两条路,一,你们主动处理。二,我找你们局长谈。” 宋知意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没想到自己娘家这么有实力,那还嫁给贺明耀图什么啊? 王科长被吓住了,最终也只能答应下来。 毕竟这件事捅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而且贺明耀倒卖汽油的事情他也知道,也相当于默认,所以少了个他也能少个隐患。 于是十分钟后,王科长亲自将一份停职通知塞进了贺明耀的档案袋。 宋建国和林淑芬这才满意。 离开了农机局,宋建国对着宋知意说:“要是还有人欺负你,你就过来找爸妈知道了吗?绝对不可能让他们这么欺负人?” “知道了,爸妈,你们就放心吧。”宋知意心里面很是感动,立马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随后她急忙开口:“我送你们回招待所吧。” 随后她左右搂住他们的胳膊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火车站月台上,宋知意紧紧抱住母亲:“爸妈,你们真的不多住几天?” 没想到他们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 林淑芬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你爸明天还有个重要会议。知意啊……” 她压低声音,“那个霍厂长,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宋知意耳根发烫,“妈!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就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他对谁都这样。” 林淑芬才不信呢,刚想要说什么就被宋建国咳嗽一声打断。 随后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给女儿:“拿着,别委屈自己。有什么事就给家里打电话。” 接过信封,宋知意才发现里面都是钱。 她下意识的拒绝却听见林淑芬说:“拿着,要不然我们该不放心了。好了,快回去吧,火车就要开了。” 宋知意瞬间抿着唇忍住了哭意。 火车鸣笛声响起,宋知意站在月台上,看着父母的背影消失在车厢里,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与此同时贺明耀哼着小曲走进农机局大院,迎面撞上了脸色阴沉的王科长。 “贺明耀,从今天起你停职检查。”王科长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就走。 贺明耀还没有反应过来,如遭雷击,“什么?王科长!为什么啊?” 王科长头也不回:“问你前岳父去!” 贺明耀愣在原地,随即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宋知意!一定是那个贱人搞的鬼!他转身冲出大院,直奔棉花厂。 没想到都已经离婚了,她还不依不饶! 棉花厂门口,贺明耀被门卫拦下:“同志,请登记。” 贺明耀一把推开老门卫,“滚开!宋知意!你给我滚出来!” 第一十九章 巴掌 李大爷冲出来,“喊什么喊?你谁啊你?” 贺明耀对此选择视而不见,径直往里面冲。 车间里,宋知意刚检查完一台机器,就听见外面嘈杂的吵闹声。 她闻声走了出去,突然被走过来的贺明耀一把拽住手腕:“宋知意!你够狠啊!居然真的让我丢了工作!你居心何在啊。” 宋知意挣开他的手,冷冷道:“贺明耀,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她就知道他肯定会因为这件事过来闹的。 贺明耀面目狰狞,“我撒野?你让我丢了铁饭碗!我还不能过来找你了啊?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弄死你!” 他扬起手就要打人,宋知意下意识闭上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贺明耀。你敢动她一下试试。”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所有看热闹的人瞬间被吸引过去。 宋知意睁开眼,看到霍骁不知何时出现,一只手如铁钳般扣住贺明耀的手腕。 霍骁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狠厉。 “霍骁?你给我放开!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再不松开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贺明耀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但是为了不丢人还是强撑着道。 霍骁冷笑的时候手上用力,贺明耀瞬间疼得龇牙咧嘴,“什么家事?离婚证都领了,你们还有什么关系?怎么着,你还想要耍流氓是不是。” 围观工人越来越多,有人开始指指点点。 贺明耀脸上挂不住,恶狠狠地瞪着宋知意:“贱人,你们这对奸夫yin妇!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啊?故意让我难堪是不是?” “你们真是臭不要脸!用计让我们离婚!然后你们搞在一起是吧?呸!”贺明耀毫不客气的怒骂着。 啪! 突然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贺明耀的污言秽语。 宋知意的手掌火辣辣地疼,但她站得笔直,眼神如刀:“贺明耀,你再敢胡说八道试试?” 贺明耀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敢打我?你这个贱人!” 紧接着又是一巴掌落在他的另一边脸上,宋知意这次用了全力,震得自己手腕发麻:“这一巴掌是替我爸妈,当初尽心尽力的帮你,结果你还这么对待我们!该打!” 贺明耀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围观的工人们发出一阵惊呼,有人甚至鼓起掌来。 霍骁松开了抓住贺明耀的手,默默站到宋知意身侧,形成一道无声的屏障。 贺明耀脸上火辣辣的疼,耳中嗡嗡作响。 他环顾四周,看到的全是指指点点的目光和鄙夷的眼神。 霍骁高大的身影立在宋知意旁边,让人不寒而栗,根本就不敢造次。 贺明耀踉跄后退两步,指着两人,“好的很!好的很!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他转身推开人群,灰溜溜地跑了。 霍骁扫视一圈:“都散了吧,回去工作。” 人群不舍得渐渐散去,但窃窃私语声不断。 宋知意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在发抖,手心全是冷汗。 刚才贺明耀的样子的确吓了她一跳。 “没事了。”霍骁的声音温和下来,与方才判若两人。 宋知意抬头,对上他关切的目光,突然感到一阵难为情:“霍厂长,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那些难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霍骁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疯狗乱吠,我要是当真,岂不是和狗一般见识?” 这个出乎意料的比喻让宋知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不少。 她从未见过霍骁这样幽默的一面。 “走吧,我送你回车间。”霍骁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工具箱。 “下午技术部有个会议,需要你参加。” 听到了霍骁的话之后,宋知意微微颔首答应下来:“没有问题,到时候我提前过去。” 两人并肩走着,阳光透过厂区高大的树木,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宋知意偷偷瞥了眼身旁的男人,他的侧脸线条坚毅,眉头还残留着方才的凌冽,可眼神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谢谢。”她轻声说。 霍骁脚步未停,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应该的。像这种人渣,就不应该对他客气!”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宋知意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时候霍骁偷偷的看向宋知意,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希望时间能够过得慢点。 两个人能待的时间长点。 与此同时贺明耀一脚踹开家门,脸上的巴掌印已经肿了起来。 方诗雅正对着镜子抹雪花膏,闻声回头,惊得手一抖,瓷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的天老爷!你脸怎么了?明耀!”她惊呼着小跑过来,手指刚要碰到贺明耀的脸,就被他一把推开。 贺明耀抓起桌上的茶壶猛灌几口,“疼!别碰了!真是晦气!我怎么就真倒霉?当初就不应该对她客气!” 方诗雅被推得踉跄几步,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换上关切的表情:“明耀,谁把你打成这样?告诉我,我找他去!” 贺明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扯开领口:“还能有谁?就是宋知意那个贱人!” “她!”方诗雅瞪大眼睛。 “她敢打你?” 贺明耀咬牙切齿,“有霍骁那个王八蛋撑腰,她有什么不敢的?老子的工作没了,全拜她所赐!” 方诗雅脸色瞬间煞白:“什么?工,工作没了?什么意思?” 贺明耀这才意识到说漏嘴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就是暂时停职检查而已,不要担心。” 但是方诗雅压根就不关心性质是什么。 方诗雅声音陡然拔高,“停职!那工资呢?粮票呢?咱们吃什么喝什么?” 她突然想到什么,眼神变得尖锐,“是不是因为离婚的事?” 贺明耀恼羞成怒:“你烦不烦?不就是个工作吗?老子还能饿着你不成?” 现在的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方诗雅一屁股坐在床边,眼泪说来就来:“我命怎么这么苦啊?你大哥丢下我一个人去了,好不容易有个依靠,现在又要喝西北风。” 第二十章 哪里闷了 贺明耀被她哭得心烦,但更多的是心疼:“行了行了,我明天就去找活干,行了吧?” 方诗雅抽抽搭搭地抹眼泪,心里却飞快盘算着。 自己当初勾搭贺明耀,就是看中他有份体面工作,能让自己在贺家过衣食无忧的生活!现在连工作都没了…… 她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脸戾气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贺明耀见她哭得伤心,语气软了下来,“诗雅。你放心,我肯定能养活你。等风头过去,我再找宋家算账!” 方诗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随后她顺势靠在他怀里,脸上做出感动的表情,眼底却一片冰冷。 她在心里飞快盘算着,贺明耀没了正式工作,难道真要跟着他过苦日子? 正想着,院门砰的被推开,刘翠萍挎着菜篮子风风火火闯进来:“耀儿!听说你工作没了?这就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落在儿子脸上的巴掌印上,顿时炸了:“这是谁打的?怎么会这个样子!” 贺明耀没有想到这件事情都已经传出去了。 为了不丢脸,贺明耀直接别过了脸去:“妈,你别管。” 刘翠萍把菜篮子往地上一摔,“我不管谁管?是不是宋知意那个小贱人?” 方诗雅立刻添油加醋:“妈,您是不知道,知意妹子现在可威风了。攀上了棉花厂厂长,一句话就让明耀丢了工作,还当众打人,你看看都给明耀打成什么样子了啊?她不心疼,咱们还心疼呢,你说是不是啊?” “什么!”刘翠萍气得浑身发抖。 “真是反了天了!我这就去找大队书记评理!不可能让她骑在咱们脖子上面耀武扬威!” 贺明耀想拦,却被刘翠萍一把推开:“没出息的东西!媳妇没了,工作也丢了,还有脸在家窝着?” 说完,她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真是添乱啊!”贺明耀无奈的说道。 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谁让是自己的老母亲呢?而且更重要的是,没准这件事经过这么一闹,还真的有用呢?” 于是贺明耀烦躁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方诗雅看着刘翠萍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 闹吧,最好闹得越大越好。 她倒要看看,宋知意怎么应付这个泼辣婆婆。 与此同时,大队部门口,宋知意从棉花厂开完会之后就打算到大队里面交材料。 没想到刚出来就被刘翠萍堵了个正着。 “宋知意!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刘翠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 “我们贺家哪点对不起你?你居然让明耀丢了工作!你非得把我们逼上绝路是吗。” 宋知意冷静地掰开刘翠萍的手:“刘大娘,请你自重。贺明耀的工作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至于为什么丢工作。” 她冷笑一声,“问问你的好儿子都干了什么好事,而且你不是都知道吗。既然如此,就少过来找我兴师问罪!” 刘翠萍要是不嫌弃丢人,她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情捅出去,到时候看看谁能落的好处。 “放屁!”刘翠萍唾沫横飞。 “不就是跟诗雅那点事吗?男人有点花花肠子怎么了?你作为媳妇不知道忍让,还敢闹离婚?现在又勾搭别的男人报复我儿子,你要不要脸!”她说话间手指头都要戳到宋知意的眼睛了。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指指点点。 宋知意深吸一口气,不再像从前那样忍气吞声:“刘翠萍!你儿子新婚夜跟大嫂鬼混,这叫有点花花肠子!估计早就不知道乱搞多少回了!而且你们贺家骗婚骗嫁妆,还想让我忍让?” 真不明白她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些话来的。 刘翠萍瞬间愣在了原地。 宋知意上前一步,气势逼人:“我今天把话撂这儿,贺明耀的工作是我父亲一句话给的,现在收回去天经地义!我们家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们还是不依不饶?你们贺家要是再敢来骚扰我,我就把贺明耀和方诗雅的丑事贴满村里面的大街小巷!” 刘翠萍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震住了,一时语塞。 “你,你!”刘翠萍指着宋知意,手指直哆嗦。 宋知意直接打掉了她的手:“我什么我?我怎么了?刘大娘,我劝你省省力气。有这功夫闹,不如想想怎么养活您那宝贝儿子和新儿媳吧!要不然她给你们家生不了儿子!” 说完,她转身就走,留下刘翠萍在原地气得直跳脚。 围观的村民发出阵阵哄笑,开始指指点点。 刘翠萍觉得丢脸,于是吐了口口水怒骂:“天道好轮回!宋知意你迟早要遭报应的!” 宋知意丝毫不在意她都说了些什么。 毕竟也掉不了一块肉。 她走出老远,发现自己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这些话总算是都说出来了,不用再憋着噎着,正好也能够让所有人都看透他们一家人的真面目! 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宋知意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晚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当她拿着盖好章的材料回到棉花厂时,已经快要黑天了。 宋知意轻敲厂长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霍骁低沉的声音。 “请进。” “霍厂长,材料都盖好章了。”宋知走进去之后意将文件递过去,嘴角还带着方才与刘翠萍对峙后的畅快笑意。 霍骁抬头,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秒,伸手去接文件。 “谢谢你啊,辛苦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钢笔从桌上滚落,两人同时弯腰去捡。 指尖相触的刹那,霍骁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文件一时间散落一地。 宋知意疑惑地抬头,发现平日里沉稳的厂长此刻耳根通红,连脖颈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霍厂长,您没事吧?是不是发烧了?”宋知意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下意识伸手想探他的额头。 霍骁后退半步,慌乱地推了推眼镜:“没,没事。可能是办公室太闷了。” 说着他蹲下身快速捡起文件,动作快得有些狼狈。 宋知意也跟着收拾,心里却觉得奇怪。 哪里闷了? 第二十一章 找工作 “那个你工作上还有什么问题吗。”霍骁转移话题,声音还有些不自然。 宋知意轻笑:“没有了放心吧,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再告诉你。” 霍骁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没有问题,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工作,宋知意便告辞离开。 关门时她不经意回头,恰好看见霍骁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出神,见她回头,又慌忙低头假装看文件。 宋知意摇摇头,心想厂长今天怎么怪怪的。 接下来的几天,霍骁出现在车间的频率明显增高。 今天带几个苹果,说是院子里树上结的太多。明天恰好路过,提醒她技术科有新到的专业书籍。 每次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那双眼睛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知意姐,厂长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同车间的女工小张偷偷打趣。 宋知意正调试机器,闻言手一抖,扳手差点掉进齿轮里:“胡说什么呢!霍厂长那是关心职工。” 小张挤眉弄眼:“那他怎么不关心关心我们啊?昨天那筐苹果,全车间就你有份。” 宋知意耳根一热,低头假装专心修理:“那是,那是因为我最近加班多。而且他要是有机会的话,肯定会给所有人的。” 小张还要说什么,车间主任的大嗓门已经吼了过来:“大家加把劲啊,今天把这些弄完了,明天就能够轻松点了。” 对方立马闭嘴不再说话专心工作。 宋知意松了口气,可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中的工作,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与此同时,贺家的饭桌上气氛凝重。 方诗雅用筷子拨弄着碗里少得可怜的咸菜和稀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妈,咱们就吃这个吗?” 平常再不济也是两个菜啊。 刘翠萍放下筷子:“有的吃就不错了!明耀工作没了,家里就那点积蓄,你还想天天大鱼大肉?” 贺明耀闷头喝粥,一言不发。 自从丢了工作,他就像霜打的茄子,整天不是躺在床上发呆,就是出门闲逛,根本不去找新工作。 方诗雅撇了撇嘴推了推他,“明耀,你不是说今天去看看工作吗?怎么不去啊。” 贺明耀不以为意甩开她的手:“急什么!现在去能找到什么好工作?等等再说。” “等等等!再等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刘翠萍拍了拍桌子也很无奈。 她也不想过这种日子。 “诗雅,你明天也去找工作!年纪轻轻整天在家闲着像什么话!”她突然指着方诗雅说。 方诗雅瞪大眼睛:“我?” 她委屈地看向贺明耀,“明耀,你当初不是说要养活我的吗?” 贺明耀避开她的目光:“妈说得对,现在情况特殊,你先找个临时工干着。等咱们难关过去了,不就能够享清福了吗。” 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这样。 方诗雅脸色瞬间变了,她放下碗筷,转身进了卧室,一下子关上了门。 刘翠萍冲着房门骂,“摔什么摔啊?还真当自己是少奶奶了?明耀儿,你看看这都是你给惯出来的!太让我失望了!” 贺明耀猛地站起来,“妈!够了,还有完没完了?” 时候他摔门而出,留下刘翠萍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叹气。 第二天一早,方诗雅还是不情不愿地出门找工作了。 她穿着最体面的连衣裙,踩着新买的布鞋,走了大半天,鞋跟都磨破了,却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找到。 “这钱也太少了吧?这么累的活。”方诗雅从养鸡场里面走出来,整个人念念叨叨的。 养鸡场大婶上下打量她:“就这还嫌少?你看看你这细皮嫩 肉的,能干的动活吗?还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我还没说不要你呢。” “你!”方诗雅气得转身就走。 她又去了几家工厂不是嫌工资低就是嫌工作累。 太阳西斜时,她终于在一家小纺织厂找到了份临时工。 工作就是流水线上剪线头,一天站八小时,工资比宋知意少一半还多。 回到家,方诗雅把工作证往桌上一扔:“满意了吧?” 刘翠萍拿起工作证看了看,冷哼一声:“这么点工资,还不够交水电费的!” “有本事你去找啊!”方诗雅终于爆发了。 “妈,你整天就知道指手画脚!要不是你们贺家没本事,我用得着受这种气?” 贺明耀从里屋出来:“诗雅,怎么跟妈说话呢!” 方诗雅看着这个曾经让她觉得有本事的男人,现在胡子拉碴、眼神躲闪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厌恶。 她抓起工作证冲进卧室,狠狠摔上门。 刘翠萍拍着桌子怒骂:“翻天了!翻天了! 夜深人静时,方诗雅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贺明耀的鼾声,怎么也睡不着。 她想起今天路过棉花厂时,远远看到宋知意穿着整洁的工作服,和同事们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那精神焕发的样子,与她现在灰头土脸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 方诗雅攥紧了被角,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凭什么宋知意就能过得那么好? 自己一定要让她也不如意! 要不然她才不平衡呢! 第二天一早,宋知意刚进厂门就碰到了霍骁。 “早啊,宋技术员。”霍骁手里拿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食堂新出的豆沙包,尝尝?” 宋知意刚要接过,突然想起小张的话,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谢谢厂长,我吃过了。” 霍骁的手僵在那里,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今天新机器要调试,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宋知意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向车间。 她偷偷瞥了眼身旁的男人。 今天的霍骁似乎格外精神,白衬衫的领口挺括,身上还有淡淡的肥皂香。 不知为何,宋知意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怎么了?”霍骁注意到她的目光。 宋知意慌忙移开视线,“没什么。就是觉得厂长最近挺关心大家的。" 霍骁轻笑一声,目光温柔:“应该的。” 第二十二章 你金贵 宋知意咬了咬嘴唇并没有多说什么。 下午棉花厂的机器轰鸣声像一首永不停歇的交响乐,宋知意蹲在轧花机旁,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手里拿着扳手,正全神贯注地调整着机器底部的齿轮组。 “宋技术员,这机器能修好吗?”车间主任站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怀疑。 “厂里说要是今天还修不好,就得从省城请专家来。” 宋知意没有立即回答,她轻轻转动最后一个螺丝,然后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主任,可以试机了。” 林大国没想到刚说完就修好了,于是半信半疑地按下启动按钮。 机器先是发出几声异常的响动,随后运转声逐渐变得平稳流畅,听起来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了。 “嘿,真修好了!”车间主任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宋技术员,没想到你还真是厉害啊。” 宋知意微微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是我的工作,而且这种老式轧花机的构造不算复杂。” 工人们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称赞着。 宋知意注意到,那些曾经因为贺明耀的谣言而对她指指点点的目光,现在多了几分真诚的敬佩。 “宋技术员,我那台机器也有点问题,能帮忙看看吗?”年轻女工小李怯生生地问。 “当然可以。”宋知意二话不说拎起工具箱,跟着小李走向另一台机器。 她感觉到背后有几道目光追随着自己,但不再是那种刺人的窥探,而是带着好奇和期待。 修完厂里面的机械之后,宋知意拿着杯子坐在角落里面喝水。 她还是比较好奇为什么自己做的梦可以与现实里发生的事情相匹配。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宋知意抬头,看到霍骁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今天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衬得肩膀格外宽阔,棱角分明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比初见时柔和了许多。 “没什么,就是在想厂里面还有没有没有检修过的机器了。”宋知意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随便找了个借口回答。 霍骁微微颔首:“原来是这样啊。如果还有没有检修的机器也不要着急,慢慢来就行了。” 宋知意微微颔首,答应了下来。 “贺明耀最近没来烦你吧?”霍骁敏锐地察觉到宋知意的情绪不对劲,觉得有什么问题。 宋知意摇摇头:“没有,希望他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霍骁正要说什么,突然有人叫了宋知意,应该是机械出了什么问题。 于是宋知意急忙起身向那边走了过去。 霍骁二话不说:“我陪你去。” 与此同时贺家的小院里,贺明耀躺在藤椅上晒太阳,手里捏着半瓶白酒。 院门被猛地推开,他母亲刘翠萍挎着菜篮子气冲冲地走进来。 “又喝酒!整天就知道喝酒!”刘翠萍一把夺过酒瓶。 “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贺明耀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妈,您就别催了。现在工作多难找啊,农机局那边我是回不去了,其他单位又不缺人。” “不缺人?我看是你眼高手低!”刘翠萍把菜篮子重重放在地上。 “隔壁老王家的小子,初中毕业就去建筑队了,现在一个月能拿八十多块!你呢?不比他差吧?现在反倒在家里啃老!”刘翠萍毫不留情地指责起来。 贺明耀不耐烦地捂住耳朵:“行了行了,我明天就去找工作看看还不行吗?” 正说着,方诗雅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 她一进门就把包往地上一扔,瘫坐在凳子上:“累死我了!纺织厂那活真不是人干的,站一天腰都要断了。” 虽然说剪线头不麻烦,但是架不住衣服多。 刘翠萍撇撇嘴:“谁工作不累?就你金贵。” 现如今宋知意不在家里,所有火力就都集中在了方诗雅身上。 方诗雅没理会婆婆的讽刺,眼睛瞟向贺明耀:“明耀,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正说着呢,明天就去。”贺明耀敷衍道。 方诗雅眼珠一转,凑到他身边:“要我说,你还不如去找宋知意要回点钱来。你们离婚时她不是把她的东西都拿走了吗。你们怎么说也是夫妻,怎么着也得分给你一半吧?” 贺明耀身体一僵。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 刘翠萍一听也来了精神:“对啊!那钱本该是我们贺家的,凭什么让她一个外人拿走?” “她不是外人,我们领过证的。”贺明耀闷声道,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 离婚后,他听说宋知意在棉花厂过得不错,霍骁还挺看重她的,将来肯定不会差。 方诗雅见他动摇了,继续煽风点火:“你想想,当初要不是她非要离婚,你现在还是农机局的干部呢!” 贺明耀握紧了拳头。 酒精的作用下,他越想越觉得是宋知意毁了他的生活。 他猛地站起身:“我这就去找她!” 刘翠萍在后面喊道:“好好说,一定要把钱要回来!” 方诗雅瞬间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棉花厂女工宿舍楼栅栏外,贺明耀来回踱步,不时抬头看向二楼那个还没有亮灯的窗户。 眼见着宋知意这么晚还没有回来,贺明耀不免想入非非。 她和霍骁该不会在一起吧? “贺明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贺明耀转身,看到宋知意站在路灯下,手里抱着一叠资料。 她穿着浅蓝色的工作服,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比离婚前更加精神干练。 贺明耀突然有些结巴,“知意,你回来了啊?我,我来看看你。” 宋知意警惕地后退一步:“有什么事找我。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她就要离开这里。 贺明耀急忙拦在宋知意。 眼见着甩不掉他,无奈之下宋知意也就只好停下来,“有什么话赶紧说,别耍花招啊,要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里不方便。能去你宿舍说吗?就几分钟”贺明耀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女工。 宋知意冷着脸:“不行。有什么事快说,我还要加班。” 他肯定没有安好心!宋知意当然不会相信他。 第二十三章 不要脸 贺明耀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就这么讨厌我?好歹夫妻一场,你不能这么无情吧?” 宋知意纠正道,“我们已经离婚了,而且是因为你出轨方诗雅,想要私吞我的嫁妆才离的婚,记得吗?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无情?” 贺明耀被噎得说不出话。 这时,几个下夜班的女工经过,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贺明耀压低声音:“知意,我最近过得真的很不好。工作没了,家里也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了。”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如果没别的事,我要上去了,以后也别来骚扰我了。”宋知意打断他。 贺明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等等!那笔钱,你的嫁妆,咱们俩离婚了也应该留给我们一半!” 宋知意猛地甩开他的手,眼中燃起怒火:“贺明耀,你要点脸!那是我的嫁妆,我拿回来天经地义,你们怎么好意思伸手要回去的啊?现在没钱了就想来要回去?” 没想到这人能不要脸成这个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贺明耀被她的气势震住了,声音弱了下来。 宋知意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管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从今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否则我就去大队,或者让霍厂长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宋知意会下意识的想到霍骁。 这句话说完之后她自己都有些惊讶,但是这个时候不容多想。 提到霍骁,贺明耀的脸扭曲了一下:“果然,你们早就有一腿是不是?难怪急着跟我离婚!” 宋知意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身走进宿舍楼。 贺明耀想追上去,却被门卫拦住了:“你是不是上次那个找事的?这里是女工宿舍,男的不得入内。” 无奈之下贺明耀只好作罢。 贺明耀站在楼下,看着二楼的灯亮起,拳头握得咯咯响。 他气不打一处来,眼见着自己真的没有什么机会之后,就只能真的离开。 贺家小院里,方诗雅正焦急地等待着。 见贺明耀醉醺醺地回来,她立刻迎上去:“怎么样?她要还钱吗?” 贺明耀一把推开她:“滚开!都是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勾引我,我怎么会离婚,怎么会丢了工作!” 方诗雅被推得踉跄几步,脸色顿时变了:“贺明耀!你还有脸怪我?当初是谁在我房里不肯走的?是谁说宋知意像个木头人,一点情 趣都没有的?” 现在倒是全部落在她头上了? “我怎么了?难道你不勾引我,我会和你在新婚之夜搞到一块去?而且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怎么可能会丢了农机局的工作啊?”贺明耀继续指着她的鼻子怒骂。 方诗雅气得浑身发抖:“好啊,现在嫌弃我了是吧?你以为宋知意还会要你?我告诉你,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了!” “你给我闭嘴!”贺明耀怒斥。 刘翠萍站在一旁,不但没劝阻,反而帮腔道:“吵什么吵啊?还嫌弃家里面不够乱是不是啊?” 方诗雅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对母子。 她突然冷笑起来:“行,你们母子俩就抱着过去过日子吧!我明天就搬去纺织厂宿舍,这日子不过了!” 说完,她冲进屋里,开始收拾行李。 贺明耀的酒醒了一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想起宋知意刚才冷漠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失去了一切。 而此刻,方诗雅在收拾行李的间隙,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宋知意,你给我等着。” 突然她的动作顿了顿。 凭什么要离开的人是自己? 想到这里以后她心里面一阵不平衡,最终选择将所有东西放了回去。 而此时的贺明耀瘫在外面借酒消愁。 清晨的阳光照进贺家狭小的卧室,贺明耀揉着太阳穴从床上爬起来,阵阵钝痛。 他跌跌撞撞走出去眯起眼,看见方诗雅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反常地抹着雪花膏,还涂了一层淡淡的口红。 “明耀,你醒了?”方诗雅转过身,脸上堆着刻意的笑容。 “我给你煮了醒酒汤,还热着呢。” 贺明耀愣了一下,警惕地看着这个昨天还和他大吵大闹的女人。 方诗雅穿着件浅粉色的衬衫,领口开得比平时低,隐约能看到锁骨,这是她以前勾引他时常穿的衣服。 “你这是怎么了?”贺明耀声音沙哑。 方诗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软化下来:“昨晚是我不对,我不该说那些话。” 她走到他面前,手指轻轻抚上贺明耀的肩膀,“我想了一夜,咱们现在这样互相埋怨不是办法,得一起想办法渡过难关。” 贺明耀盯着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突然想起宋知意从不涂指甲油,她的的手总是干干净净的,手心还留着茧子。 是因为干了太多活。 “明耀?你在听我说话吗?”方诗雅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贺明耀敷衍地应了一声,接过醒酒汤喝了一口,烫得他直皱眉。 方诗雅坐在椅子上,眼睛湿漉漉的:“我昨天说的都是气话,不会真搬走的。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得互相扶持。” 她顿了顿,“我打听过了,纺织厂仓库缺个管理员,虽然工资不高,但轻松。要不……你先去试试?” 贺明耀心里一阵烦躁。 仓库管理员?他一个从农机局工作过的人去当仓管?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勉强点了点头:“再说吧。” 方诗雅见他态度软化,得寸进尺地靠过来:“明耀,我知道宋知意对你来说影响挺大的,但她现在攀上高枝了,听说和霍厂长走得特别近。” 贺明耀猛地站起身,醒酒汤洒了一地,“好了,别再说这件事情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方诗雅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挤出笑容:“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快换衣服吧,妈去买菜了,一会儿就回来。” 贺明耀看着方诗雅扭着腰走出房间,心想着这个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昨天还要死要活地搬走,今天就装出一副贤惠模样。 不知为何他越发想念宋知意的直率和单纯。至少她从不会这样虚情假意。 与此同时镇工业局的会议室里,十几家工厂的代表围坐在长桌旁。 第二十四章 技术 宋知意和霍骁坐在标有棉花厂厂标的座位牌后,桌上摊开着他们带来的技术改进方案。 “接下来请红旗机械厂发言。”主持会议的工业局副主任说道。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站起来,轻蔑地扫了一眼棉花厂的方向:“我们红旗厂今年引进了国外最新车床技术,生产效率提高了百分之四十。不像某些厂,还在用解放前的老机器,靠几个女技术员修修补补。”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轻笑。 宋知意感到脸上一热,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钢笔。 因为她明白这是在阴阳他们。 霍骁面不改色,低声对她说:“别理他,王技术员出了名的嘴臭。” 机械厂的发言还在继续,那位王技术员越说越起劲:“特别是某些厂所谓的技术革新,不过是给老机器刷层漆,换几个零件,就敢说是自主创新。” 宋知意突然站起来,声音清晰而坚定,“王技术员,您所说的给老机器刷漆,是指我们棉花厂自主研发的自动喂棉装置吗?”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王技术员显然没想到会被当场质问,推了推眼镜:“这我只是打个比方,而且你们厂子什么时候有自动喂棉装置了?” 宋知意从文件夹里取出一沓图纸,“目前还没有,但是我们已经设计出来了。这是我们设计的自动喂棉装置结构图,它解决了老式轧花机喂棉不均匀的问题,使废棉率降低了百分之十五。如果您认为这只是刷漆,那我倒想请教贵厂是如何看待技术创新的?” 王技术员张着嘴,一时语塞。 霍骁适时地站起身,接过话题:“各位领导,同行。我们棉花厂虽然设备旧,但技术革新从未停止。宋技术员设计的这套装置,已经申请了专利,更重要的是,它的改造成本极低,适合在资金有限的小厂推广。” 他在来之前看到宋知意拿出设计稿的时候很是震惊,很是佩服她的能力,并且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 会议室后排突然响起掌声。 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约莫五十岁的男子站起来:“说得好!技术改造不在于花钱多少,而在于实用和创新。” 工业局副主任连忙介绍:“这位是归国华侨郑世荣先生,有意向在我们镇投资建厂。” 郑先生走到宋知意面前,好奇地看着那些图纸:“宋小姐,能详细讲讲你的设计思路吗?” 宋知意有些紧张,但看到霍骁鼓励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专业而清晰地解释起来。 郑先生边听边点头,眼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郑先生听完后赞叹道。 “霍厂长,宋技术员,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明天去你们厂实地考察一下?” 霍骁沉稳地点头:“欢迎之至。我们还有一些其他创新项目,相信郑先生会感兴趣。” 会议结束后,其他厂的代表纷纷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那位王技术员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再也没敢看宋知意一眼。 “刚才表现不错。”走出工业局大楼,霍骁突然夸了一句,眼神不停瞥向宋知意。 宋知意脸上微红:“是他先挑衅的。谢谢你帮我说话。” 霍骁嘴角微微上扬:“我说的是实话。那个装置确实很出色。” 他顿了顿,“明天郑先生来考察,你负责技术讲解,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问题。”宋知意自信地回答。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并肩走向公交站。 他们没注意到,街对面一个戴着纱巾的女人正死死盯着他们,手中的布包被攥出了褶皱。 那是方诗雅。 傍晚的贺家小院弥漫着一股炖肉的香气。 方诗雅花了大价钱买了半斤猪肉,精心烹制了一桌饭菜,还特意开了一瓶二锅头。 “明耀,尝尝这个红烧肉,我按你口味做的,肥而不腻。”方诗雅夹了一大块肉放到贺明耀碗里。 刘翠萍在一旁酸溜溜地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毕竟方诗雅自从嫁进来之后,就很少做饭,一般都是等着伺候的。 贺明耀看着碗里的肉,突然没了胃口。 他想起来,宋知意每次做菜都会考虑他的健康,从不会做这么油腻的。 “我今天去镇上买东西,看见宋知意了。”方诗雅状似无意地说。 “她和霍骁在一起,看起来可亲密了,两人有说有笑的。” 贺明耀的筷子一下子拍在桌上:“我说了别提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情绪如此激动。 “我这不是为你不值嘛。咱们家对她也不差吧?她现在攀上高枝了,看都不看你一眼。”方诗雅委屈地撇嘴,丝毫没有想起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贺明耀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你懂什么?要不是你,我和知意根本不会离婚!你知道我今天去找工作遇到谁了吗?农机局的老张!他现在升科长了,见了我一脸鄙夷。” 而且还说“贺明耀,你也有今天。” 这简直让贺明耀差点气炸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的方诗雅脸色煞白:“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解释……” 贺明耀彻底爆发了,“我都已经说过不要再说了!你还有完没完了?” 方诗雅呆立片刻,突然抄起那盘红烧肉狠狠摔在地上:“贺明耀!你混蛋!” 村里面怎么说闲话她都可以不在乎,但是贺明耀不可以这么说她! 盘子碎裂的声音惊动了邻居,有人探头张望。 刘翠萍赶紧去关院门,嘴里嘟囔着:“丢人现眼。” 方诗雅浑身发抖,眼泪冲花了精心涂抹的妆容:“好,很好!既然你把话说绝了,那你就去找她啊!” 说完她冲进屋里,使劲地关上门。 贺明耀呆立在原地,看着地上油腻的红烧肉和碎瓷片,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 他机械地蹲下身,一片片捡起碎瓷,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手指,鲜血滴在白色的瓷片上,可她一点也不在意。 第二十五章 怀孕 贺明耀盯着手指上的血珠,突然觉得那红色刺眼得可笑。 房间里传来方诗雅压抑的啜泣声,像一把钝刀在锯着他的神经。 他深吸一口气,将碎瓷片扔进垃圾桶,用抹布随意擦了擦手。 “诗雅,我刚才太冲动了,你别生我的气。”他敲了敲卧室门,声音软了下来。 门内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但无人应答。 贺明耀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烟盒,发现只剩最后一支。 他叼着烟,含糊不清地继续说:“你也知道,现在工作难找。老张那王八蛋还嘲讽我,算了,不提他。” 这时候木门突然打开一条缝,方诗雅红肿的眼睛在昏暗里闪着光:“那你冲我发什么火?”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但明显已经打算原谅他了。 贺明耀趁机推开门,将人搂进怀里。 方诗雅身上浓郁的雪花膏香气让他恍惚了一瞬,宋知意从来只用那种带点苦味的茉莉香皂。 这个念头让他手臂僵了僵,随即被怀里人更用力的拥抱打断。 “我错了还不行吗?”他出声求原谅。感觉到方诗雅的身体渐渐放松。 紧接着他又继续说:“明天晚上我带你去国营饭店吃红烧肉,比咱妈做的好吃多了。 方诗雅仰起脸,精心打扮的妆容已经晕开,哭肿的眼睛底下黑的像两团化了的墨:“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贺明耀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我要去找宋知意要回你那半嫁妆。她现在在棉花厂当技术员,工资那么高,凭什么还占着你的钱?”方诗雅说话间还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贺明耀神情瞬间有些犹豫起来,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确实需要钱,但想到要面对宋知意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他后背就窜上一股凉意。 毕竟自己去找宋知意可没有讨到什么好处,更不要说是她了。 然而为了不让方诗雅继续闹下去,他也就只能够点头答应下来:“好,那你去吧,不过要多加小心,宋知意可不是个善茬。” 说话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诗雅腰间那截luo露的皮肤,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别说是我让的。” 要不然霍骁和宋知意肯定过来找自己算账。 方诗雅并没有在意贺明耀后面说了什么,只是勾起唇角洋洋得意起来。 她肯定要让宋知意明白得罪他们的下场! 于是第二天晌午,方诗雅特意换上从供销社里买来的顾碎花衬衫,踩着新买的黑色布鞋走进了棉花厂大门。 门卫老头狐疑地打量她:“这位妹子找谁?” “技术科的宋知意。”方诗雅扬起下巴。 “我是她婆家嫂子。” 门卫是新来的,一听到她这么说,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选择放她进去。 穿过飘满棉絮的厂区时,方诗雅不断掸着粘在衣服上的纤维,满脸的嫌弃。 这些轻飘飘的东西让她想起离婚那天,宋知意站在院子里收拾被褥的模样。 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 “方诗雅。”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方诗雅转身,看见宋知意穿着藏蓝色工装,长发扎起,碎发利落地别在耳后,手里还拿着个画满图纸的本子。 “有事去办公室说吧。”宋知意看了眼她脚上沾满棉絮的凉鞋,心想着看来他们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好。 为了不在这里闹起来,于是她转身带路。 方诗雅突然注意到对方左腕上闪着银光的手表,梅花牌的,是当初她娘家给的彩礼之一。 原本这些都应该是她的! 想到这里之后,方诗雅气不打一处来。 但是很快她就强忍着怒火冷静下来。 要是再被人赶出去就得不偿失了。 技术科办公室弥漫着机油和茶叶混合的气味,宋知意倒了杯白开水放在了自己面前,语气冷漠:“找我什么事?” “明耀让我来拿属于我们的那半嫁妆。”方诗雅开门见山,眼睛盯着对方腕表。 “现金、手镯,手表,说好对半分的。” 宋知意轻轻放下钢笔,金属与玻璃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说要对半分了呢?还有当初离婚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我只要回了自己带来的东西。”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完全可以去找贺明耀对峙。所以我拿回自己的嫁妆,有什么问题吗?”宋知意盯着她,双眸之间充满了打量。 方诗雅的手指在衣服上捏出皱褶。 她胸口剧烈起伏,指甲差点捏破衣服。 宋知意继续添了把火:“还有,他之前来找过我不知道多少回,为的都是这件事情,而且甚至想要和我复婚,就只是为了这点钱。现在你还觉得这个男人靠得住吗?他的真面目,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既然如此,我还真是佩服你呢。” 方诗雅听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想要和宋知意复婚?那自己怎么办! 而且原来那些他说去找工作的日子,都是过来这里摇尾乞怜了! “他从来没提过。”方诗雅声音发颤,满是不自信,甚至觉得挂不住脸面。 宋知意静静地盯着他微微挑起眉梢:“你到现在还愿意相信他啊,那你还真是对他情根深种,让我佩服啊。” 方诗雅瞪着宋知意,好像下一秒就要动手了。 但是突然她一释怀的神情,突然从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诊断书拍在桌上,“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怀孕了,医生说已经两个月了。” 宋知意扫了眼那张盖着红章的纸,嘴角浮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恭喜。不过按规定,孕检要去县医院,公社卫生所开的证明不作数。” 方诗雅脸色刷地变白。 本以为宋知意除了机械什么都不知道。 她没想到宋知意连这个都懂,慌乱中抓起诊断书塞回包里:“反正,反正孩子是明耀的!他说下个月就和我领证!” “那是你们的事,和我没有关系。”宋知意不以为意的站起身,满脸的无所谓。 随后她继续说道:“麻烦回去转告贺明耀,再来骚扰我,这些事情就会出现在整个村子里面。你们两个要是想要相安无事的过下去,就别过来犯贱。” 第二十六章 不下蛋 不下蛋 方诗雅听着她的话咬牙切齿,但是什么都做不了,最终就只能抓起诊断书离开了这里。 宋知意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面若有所思。 这个孩子是真是假? 回去的路上,方诗雅把自行车蹬得飞快。 风刮在脸上生疼,却压不住心头那把火。 经过公社卫生所时,她猛地刹住车,盯着门口妇科李大夫的牌子看了许久。 不论如何,贺明耀都要对她附和! 回到了贺家,方诗雅就昭告了这件事情。 刘翠萍瞬间喜笑颜开,一改往日的态度,不断的夸奖方诗雅是贺家的大功臣。 方诗雅很是受用这些话,心想着贺明耀如果知道了,肯定也会这么开心的。 于是当晚贺家饭桌上,刘翠萍破天荒地炖了只老母鸡。 油腻的汤面上飘着几粒枸杞,方诗雅刚端起碗就干呕起来。 “哎哟!这是害喜了?”刘翠萍筷子都掉了,布满皱纹的脸笑成一朵花。 “几个月了?怎么不早说!” 刚回到家还什么都不知道的贺明耀,瞬间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汤勺一下子就掉进碗里。 方诗雅对于他的反应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满意,眼泪说来就来:“妈,我本来想等三个月稳当了再说的。但是我觉得这种好消息,还是要告诉你们的。” “好好好!明天妈就去供销社扯布做小衣裳!”刘翠萍激动得语无伦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儿子。 “你俩啥时候去领证?总不能让大孙子落个私生子的名头!” 贺明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妈,大哥才走两年多,按规矩这个时候结果不合适吧?更何况,我怎么能做对不起大哥的事情。” “放屁的规矩!你大哥要是在天有灵,巴不得你们好好过日子!”刘翠萍一筷子敲在儿子碗沿上,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方诗雅对于贺明耀的反应有些不满。 对不起的事情不早就做完了吗? 贺明耀眼神躲躲闪闪的,俨然是不想要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她并没有说什么,旁边的刘翠萍已经开始幻想等到方诗雅生出儿子的时候的好事了。 夜深人静时,贺明耀把方诗雅拽进柴房,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搞什么鬼?哪来的孩子?” 方诗雅从衣兜掏出那张被体温焐热的诊断书:“白纸黑字写着呢。怎么,不想认?” 她突然贴近男人耳边,瞪着他说:“还是说你心里还惦记着宋知意?” 贺明耀像被烫到似的后退半步。 他这个样子就是心虚,但是他嘴硬不愿意承认。 “胡说什么!我是说……现在工作都没着落,拿什么养孩子?”他烦躁地抓乱头发,随便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 方诗雅得意地抚摸平坦的小腹,“怕什么,有妈在呢。今天她还说要把西屋腾出来做婴儿房呢,这个孩子可是你的种,你不想认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面对激将法,贺明耀还真有点上钩了。 “什么敢不敢认的!不就是个孩子吗?我还养活不起了!”贺明耀怒斥。 方诗雅眼见着他上钩瞬间勾起唇角,“好啊,那就等一个时间,我们去领证。” 此话一出,贺明耀愣在原地,瞬间后悔自己刚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 但是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什么回头路了。 所以这一个晚上贺明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追悔莫及,就是睡不着? 第二天晌午,刘翠萍挎着竹篮去供销社买红糖,远远看见宋知意正在布匹柜台前挑选棉布。 老太太腰杆顿时挺得更直,故意提高嗓门对售货员说:“要最软和的棉布!给我儿媳妇做件衣裳,这人怀孕了就得用点好的。” 宋知意手指在浅蓝色棉布上顿了顿,转头对售货员微笑:“麻烦给我裁两米这个,车间机床需要换新罩子。你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不论什么颜色,都给我裁出两米来。” 她的样子说明了她并不在乎这些事情。 刘翠萍碰了个软钉子,悻悻地掏出布票:“现在的年轻人啊,生不出蛋的母鸡还摆谱。” 这话明晃晃就是在阴阳怪气宋知意。 宋知意微微挑眉,不想和她争辩这些事情。 “大娘,您这话什么意思啊?合着我们女性都是下蛋的鸡,你这想法可不行啊。”旁边突然冒出个穿工装裤的姑娘,胸口别着棉花厂的徽章。 “我又没有说你,多管什么闲事?我说的是谁,心里面清楚。人家还没有说话呢,你上赶着说什么说。”刘翠萍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错,眼神不停地瞥向宋知意。 那姑娘瞬间明白了什么,开始打抱不平:“我们宋技术员,设计的自动梳棉机刚得了镇里面表彰,光奖金就两百块呢!这不比在家里生孩子牛得多?更何况才结婚几天啊,就指望着人家给你传宗接代,哪来的这种好事?” 老太太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 她攥紧篮子指着对方的脸说道:“我说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算什么东西?”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宋知意转过头去,发现这个小姑娘吴苑是之前找自己帮忙的人。 她接过售货员递过来的东西之后,走过去挡在了吴苑面前。 刘翠萍在发现宋知意的时候瞬间有些发怂,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真的过来, “你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冲着我来,不用在这里阴阳怪气,指桑骂槐。”随后宋知意给吴苑递了个眼神,让她先走。 吴苑还有些担心宋知意,但是见她都已经这么说了,她也就只能离开了这里。 随后宋知意盯着刘翠萍,“方诗雅怀孕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估计也就只有你们在意而已。我要提醒你,有些事情可不能只能轻信一面之词,还是要调查清楚的。” 这些话直接就让刘翠萍傻眼在了原地,并不知道宋知意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然而就在她想要问清楚的时候,宋知意却已经转身离开了这里,压根就不给她这个机会。 第二十七章 考察 “宋知意!你给我回来!把话给我说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刘翠萍看着宋知意远去的背影怒吼,然而并没有人搭理她。 无奈之下刘翠萍就只能赌这着气回到家中。 方诗雅翘着二郎腿坐在堂屋的藤椅上,嘴里嗑着瓜子,眼睛眯成一条缝。 刘翠萍佝偻着腰,正用抹布擦拭她脚边的地板。 “妈,这边还有灰呢。”方诗雅用脚尖点了点左侧地面,几粒瓜子壳从她指间掉落。 刘翠萍连忙挪过去,脸上堆满笑容:“诗雅啊,累不累?要不要娘给你捶捶背?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得多休息。” 方诗雅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是有点腰酸。” 她瞥了眼正在门口劈柴的贺明耀,故意提高声音,“明耀,娘这么辛苦,你也不来帮把手?” 贺明耀手里的斧头顿在半空,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自从方诗雅宣布怀孕后,家里就变了天。 母亲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着方诗雅,而他则成了被使唤的长工。 “来了。”他闷声应道,放下斧头走进屋。 他接过刘翠萍手里的抹布,“妈您歇着,我来。” 刘翠萍却一把夺回抹布:“你粗手粗脚的,别碰这些!去给诗雅熬碗红糖水,要温的,不能太烫。” 贺明耀咬了咬后槽牙,转身进了厨房。 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泄露出他内心的烦躁。 透过厨房的小窗,他能看到方诗雅得意洋洋的表情和母亲谄媚的笑容。 这哪像是个家?分明是个戏台子! 红糖水熬好,他端着碗走到方诗雅面前,强挤出一丝笑:“趁热喝。” 方诗雅接过碗,指尖在他手心暧昧地挠了挠,小声道:“你要不要喝点?” 贺明耀触电般缩回手,下意识看了眼母亲。刘翠萍正背对着他们整理柜子,似乎没注意到这小动作。 但实际上她已经是默认了。 他心里一阵发虚。 方诗雅现在可是孕妇。 按老辈人的规矩,头三个月是不能同房的。 他压低声音,“算了吧,注意身体。” 方诗雅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仰头喝光了红糖水,把空碗塞回他手里:“我还要吃酸杏,你去王婆家买点。” 贺明耀握紧了碗,瓷器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 他想起宋知意从不这样使唤人,这个念头让他心里一刺。 “愣着干嘛?诗雅想吃酸的,这是好事儿!快去!”刘翠萍转过身催促。 贺明耀木然地点点头,拿着碗往外走。 路过院里的水缸时,他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一个被两个女人牵着鼻子走的窝囊废。 棉花厂车间的灯光在深夜里格外明亮。 宋知意蹲在自动喂棉装置旁,手里拿着扳手,眉头紧锁。 机器运转时总有微小的卡顿,这会影响喂棉的均匀度。 “齿轮间隙还是大了点。”她自言自语道,伸手调整着传动轴上的螺丝。 “这么晚还不休息?”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知意回头,看见霍骁倚在门框上,手里提着两个铝制饭盒。 他穿着深蓝色工装,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 宋知意有些惊讶,“霍厂长,你怎么来了?” 霍骁走过来,把饭盒放在工作台上:“食堂张师傅说看见你晚饭没去吃,给你带了点吃的。” 他蹲下身,凑近机器,“问题出在哪?” 宋知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混合着棉花的清香,莫名让人安心。 她指向传动部位:“这里,齿轮咬合不够精准。” 霍骁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扳手给我。” 两人手指不经意间相触,宋知意感到一丝微妙的电流。 她迅速缩回手,看着霍骁熟练地调整机器。 他的手法很专业,完全不像个坐办公室的厂长。 “没想到你懂机械?”她忍不住问。 霍骁头也不抬:“我父亲之前是八级钳工,我从小在车间长大。” 说话间他拧紧最后一个螺丝,“试试看。” 宋知意启动机器,喂棉装置平稳运转,再也没有之前的卡顿。 她惊喜地看向霍骁:“真的好了!” 霍骁嘴角微微上扬,打开饭盒:“先吃饭。” 饭盒里是简单的青菜和米饭,还有几片腊肉。 宋知意这才感到饥肠辘辘,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霍骁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眼里带着笑意。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宋知意不好意思地放慢速度:“谢谢你啊,霍厂长。” “都说过了,叫我霍骁就行,下班时间。”他递过来水壶。 “这个专利申请书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郑先生来考察,你负责讲解。”他指了指机械。 宋知意接过水壶,从容的颔首:“我会准备好的。” 两人并肩走出车间时,已是深夜。 月光洒在厂区的小路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霍骁突然开口:“我听说贺明耀又去找你麻烦了?” 宋知意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 “厂里没有秘密。”霍骁目光深沉。 “需要我帮忙吗?” 宋知意摇头,眼神坚定,“不用麻烦了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 霍骁点点头,没再多言。 但在分岔路口分别时,他轻声说:“有事随时找我。” 这句话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 宋知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转动双眸,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回去了宿舍。 第二天上午,郑先生在霍骁的陪同下准时到达棉花厂。 他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胸前别着钢笔,一看就是知识分子。 霍骁介绍道,“这位是工业局的郑明郑先生,专程来看我们的自动喂棉装置。” 宋知意大方地伸出手:“郑先生好,我是宋知意。” 郑明握住她的手,笑道:“我记得你,咱们见过。就是没有想到,今天仔细看,你竟然这么年轻啊。” 宋知意不卑不亢地微笑:“谢谢,郑先生请随我来。” 随后她带着考察组来到车间,自动喂棉装置已经准备就绪。 宋知意按下启动按钮,机器立刻运转起来,将原棉均匀地送.入梳棉机,整个过程流畅高效。 第二十八章 预知 “传统喂棉需要两名工人轮流操作,劳动强度大且不均匀。”宋知意讲解道。 “这台装置可以节省60%的人力,提高30%的生产效率,而且故障率极低。” 郑明凑近观察机器结构,不时点头:“传动设计很巧妙,这个缓冲装置是原创的吗?” 宋知意指向关键部位,“是的,这是我设计的弹性缓冲系统,可以避免棉花堵塞。” 她的讲解专业而生动,霍骁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赞赏。 郑明越听越兴奋,不时提出问题,宋知意都对答如流。 考察结束后,郑明激动地说,“太精彩了,让我眼前一亮。这个发明完全符合我们工业现代化的要求。霍厂长,我建议立即申请专利并投入生产!” 霍骁看向宋知意:“好的没问题,这都是宋技术员的功劳。” “不,是团队合作的成果。”宋知意谦虚地说,但脸上的光彩掩饰不住喜悦。 郑明拍拍她的肩:“年轻人,前途无量啊!省里下个月有个工业技术交流会,我希望你能带着这个发明去参加。” 宋知意惊喜地看向霍骁,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是一个重要的机会,也许能改变她的职业生涯。 送走郑明后,霍骁和宋知意站在厂门口。 “恭喜。”霍骁说,声音里带着柔和。 宋知意仰头看他,阳光刺得她眯起眼:“还是要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是你自己争取的。” 霍骁顿了顿,“晚上厂里放电影,要来看吗?” 宋知意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是邀约。她点点头:“好。” 两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注意到远处树后,一个身影正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一幕。 方诗雅狠狠掐断一根树枝,指甲陷入掌心。 她本来是路过,却意外撞见宋知意和那个霍骁相谈甚欢的场景。 “贱人!”她低声咒骂,转身往家走,心里盘算着新计划。 回到家,刘翠萍正在院子里杀鸡,满手是血。 见方诗雅回来,连忙擦擦手:“诗雅回来啦?娘给你炖鸡汤补身子!” 方诗雅敷衍地应了声,径直走进屋里。 贺明耀正躺在床上看报纸,见她进来,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方诗雅关上门,直接骑坐在他身边,“咱们什么时候领证?” 贺明耀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报纸掉在地上:“不是说好再等等吗?” 方诗雅俯下身,紧紧的盯着他:“不行,我现在就要结婚,不然……” 她压低声音,“我就把这个孩子打了!反正是你们贺家的种,既然不想要就算了。” 贺明耀瞳孔骤缩:“你疯了?妈会气死的!” 这种事情怎么能就这么说出口? “我不管!宋知意现在风光得很,我呢?连个名分都没有!”方诗雅眼里闪着疯狂的光。 贺明耀猛地推开她,坐起身:“你去找知意了?” 方诗雅被推得踉跄一下,随即冷笑:“怎么?心疼了?我告诉你,她跟那个厂长眉来眼去的,早把你忘到九霄云外了!” 贺明耀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刘翠萍的声音:“诗雅?鸡汤炖上了,你来尝尝咸淡!” 方诗雅迅速整理好衣服,换上甜腻的嗓音:“来啦,娘!” 随后她瞪了贺明耀一眼,压低声音道,“今晚必须给我答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扭着腰走出去,留下贺明耀一人坐在床边,额头渗出冷汗。 他弯腰捡起报纸,机械地翻看着,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晚饭时,方诗雅故意干呕了几声,刘翠萍立刻紧张地拍她的背:“是不是害喜了?妈明天去卫生院给你拿点止吐药!” 贺明耀盯着方诗雅平坦的腹部,突然问道:“诗雅,你上次事儿是什么时候来的?” 饭桌上瞬间安静。 方诗雅筷子停在半空,脸色变了变,随即娇嗔道:“你问这个干嘛?就是上个月五号左右吧。” 贺明耀在心里计算着日子,眉头越皱越紧。 刘翠萍不明就里,还笑着说:“明耀这是关心你呢!” 方诗雅怕被发现什么,急忙转移话题:“妈,我和明耀想早点把婚事办了,您看……” 刘翠萍喜笑颜开,“好啊!我早就这么想了,我这就去找王婆看日子!” 闻此贺明耀双眸涣散的猛地站起来:“不行!” 两个女人都愣住了。 贺明耀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勉强笑了笑:“我是说不用麻烦王婆,我们自己定就行。” 方诗雅狐疑地看着儿子:“你该不会不想负责吧?” 被戳中心窝子的贺明耀额头冒汗,“怎么可能?就是觉得,有点。” 方诗雅眯起眼睛,满眼都是不满:“什么?” 贺明耀我虚的一哆嗦:“觉得该给诗雅买身新衣服,准备好了再办事。” 刘翠萍这才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 方诗雅暗中松了口气,但心里已经起了疑。 贺明耀明显在拖延,难道真对宋知意余情未了? 当晚,宋知意在宿舍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她走在回家的苞米地小路上,突然几个黑影从玉米丛中窜出,将她拖进深处。 她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后背。 窗外月光如水,树影婆娑。 宋知意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梦太真实了,连苞米地的具体.位置都清晰可见。 正是她明天要去考察新棉田的必经之路。 “只是个梦对吧?”她自言自语,却再也睡不着,索性起床检查明天要带的资料。 但是之前的梦都一一应验了啊。 想到这里之后,宋知意不免头疼。 一直到天亮,宋知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平时放在抽屉里的水果刀塞进了包里。 临出门前,她又从床底下摸出一根铁棍,这是她按照现代防身术教程自制的防狼棍。 “宋技术员,这么早?”门卫李大爷看到她之后笑着打招呼。 宋知意点点头:“去新棉田考察。” “一个人小心点,最近听说有流氓在附近转悠。”李大爷无意提到。 这话话让宋知意心头一紧,梦中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她下意识摸了摸包里的防身武器,决定绕道而行。 第二十九章 蒙蔽 但走到半路,她发现去新棉田只有那条穿过苞米地的小路。 宋知意摇摇头,让自己别多想,最终还是踏上了小路。 但她时刻都保持着高度警惕,耳朵竖起听着周围的动静。 苞米长得比人还高,形成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宋知意走得不快,右手始终放在包里,握着那把水果刀。 就在她走到小路中段时,左侧的玉米杆突然剧烈晃动。 宋知意浑身绷紧,迅速后退两步。 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钻了出来,为首的卷毛咧嘴一笑:“小妹妹,一个人啊?” 宋知意冷静地观察着地形和对方人数,慢慢后退:“你们想干什么?” “陪哥哥们玩玩呗!”另一个流氓伸手要来抓她。 宋知意猛地掏出水果刀,刀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别过来!” 三个流氓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哟,还挺辣!” 卷毛突然扑上来,想夺她的刀。 宋知意早有准备,一个侧身避开,同时地上捡起石头块,狠狠砸在卷毛手腕上。 卷毛惨叫一声,捂着手腕跪倒在地。 “臭娘们!”流氓和另一个同伙一起冲上来。 宋知意运用现代防身术的技巧,灵活地闪避攻击,石块精准地击中卷毛的膝盖,又反手一刀划伤了另一个流氓的手臂。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完全不像这个年代普通女性会的身手。 三个流氓没想到会踢到铁板,互相搀扶着狼狈逃窜。 “你给我们等着!” 宋知意没有追,而是迅速离开现场,直奔棉花厂。 她心跳如鼓,但思维异常清晰。 这不是偶然的袭击,那三个流氓明显是冲她来的。 谁会这么做?答案呼之欲出。 回到厂里,宋知意直接去找霍骁。 听完她的叙述,霍骁脸色阴沉如水:“我派人去查。” “不用。” 宋知意摇头,“没有证据,查也查不出什么,但是我有个想法。”她顿了顿。 与此同时,方诗雅正在村口焦急地等待。 当她看到三个鼻青脸肿的流氓回来时,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废物!滚远点,别让人看见!”她低声骂道,塞给卷毛几张钞票。 卷毛数了数钱,不满地说:“那娘们太厉害了,这点钱不够医药费!” 方诗雅咬牙又掏出几张:“拿了钱就消失,要是敢说出去,后果自负!” “知道知道!”卷毛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嘴。 她顿了顿:“不过大姐,那女的是练家子啊,你惹她干嘛?” 方诗雅眼神阴鸷:“关你屁事!” 她转身往家走,心里又惊又怒。 宋知意什么时候学的功夫? 计划失败,她必须想别的办法。 路过小卖部时,她听见几个妇女在议论:“听说了吗?棉花厂那个女技术员发明了个什么机器,城里面的大官都来看了!” “是不是老贺家那个离了婚的媳妇?啧啧,人家现在可风光了,真让人羡慕。” 方诗雅指甲掐进掌心,眼中燃起嫉妒的火焰。 她突然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如果正面不行,那就来阴的。 她就不相信宋知意每次都能这么幸运的躲过去。 她加快脚步往家走,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一个更恶毒的计划。 贺明耀一脚踹开家门时,方诗雅正对着镜子往脸上抹雪花膏。 镜子里的她看到贺明耀铁青的脸色,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听说你找人去堵宋知意了?”贺明耀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方诗雅心里一颤,但面上不显,继续慢条斯理地抹着脸:“谁跟你嚼舌根了?” “少装蒜!”贺明耀一把扫落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 玻璃碎裂的声音惊动了在厨房忙活的刘翠萍,“那三个流氓都招了!” 方诗雅猛地站起来,雪花膏盒子掉在地上,白色的膏体溅在她裤脚上:“你怎么知道,就算是又怎么样?” 她的声音陡然尖利,“怎么?心疼了?” 刘翠萍慌慌张张跑进来:“哎哟我的祖宗们,又怎么了?诗雅你现在可不能激动啊!” 贺明耀冷笑一声:“妈!您别被她骗了!我看她一点事情都没有,好的很!” “贺明耀!” 方诗雅突然捂住肚子,脸色煞白,“我,我肚子疼……” 刘翠萍立刻慌了神,一把推开儿子:“你个混账东西!看把人家气的!” 她扶着方诗雅坐下,转头对贺明耀吼道,“还不快去请卫生所大夫过来!” 贺明耀站在原地没动,眼睛死死盯着方诗雅。 她的表演太拙劣了,额头上的汗珠明显是刚才抹上去的水,捂着肚子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但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恐惧。 “妈,你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吗?”贺明耀一字一顿地说。 刘翠萍愣住了:“你说啥胡话呢?人家好端端的在这里,怎么就做什么了。” 方诗雅突然放声大哭:“明耀,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是不是宋知意跟你说了什么?她恨我抢走了你,就编这种谎话。” “闭嘴!知意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雇的那三个废物说漏了嘴!”贺明耀暴喝一声。 刘翠萍看看儿子,又看看方诗雅,一时不知道该信谁。 方诗雅见状,哭得更凶了,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下来,蜷缩在地上:“妈!我的肚子好疼!” 这一招果然有效。 刘翠萍立刻心疼地搂住她,抬头怒视贺明耀:“滚出去!要是我的孙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贺明耀看着母亲被蒙蔽的样子,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转身抓起桌上的半瓶白酒,大步走出家门。 “有本事别回来!”刘翠萍的骂声追着他出了院子。 不知过了多久,宋知意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最后一张设计图收好。 夜已深了,宿舍这边静悄悄的,只有她的窗口还亮着灯。 自动喂棉装置的改良方案终于完成,明天就可以交给生产科试制了。 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洗漱,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她警觉地问。 “知意,是我。”门外传来含糊不清的男声,伴随着浓重的酒气。 宋知意浑身一僵,是贺明耀! 她立刻反锁上门,后背紧贴着门板:“你怎么来了?你这是喝醉了,快回去!” 第三十章 赌气 “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贺明耀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错了,这次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但是宋知意不相信,她的的手指死死抠住门把手:“你再不走我叫人了!” “知意。”贺明耀开始用力拍门。 “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方诗雅就是个贱人,她还想害你。我,我爱的还是你啊,你不知道吗?” 拍门声越来越大,整层楼的灯陆续亮了起来。 宋知意听到隔壁宿舍有人小声议论,她当机立断,抓起桌上的搪瓷杯狠狠砸在墙上:“滚出去!贺明耀!” 这一声暴喝似乎震醒了醉醺醺的贺明耀,拍门声停了片刻。 就在宋知意以为他要走时,突然一声巨响,贺明耀竟然开始用身体撞门! 老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框上的灰簌簌落下。 宋知意迅速抄起放在床边的铁棍,正准备自卫,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干什么呢!” 是保安科的李大爷! 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贺明耀的挣扎声。 “放开我!我找我媳妇怎么了?” “谁是你媳妇?宋技术员早跟你离婚了!”李大爷的声音中气十足。 “你怎么又来了?小王小张,把这醉鬼拖出去!” 一阵拉扯声后,门外终于恢复了安静。 宋知意腿一软,顺着门滑坐在地上。 手里的铁棍“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但是很快她就缓了过来,起身打开了门。 周围人也立马跟着散开了。 李大爷关切地问。“宋技术员,你没事吧?” 宋知意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声音:“没事,谢谢李大爷。” “要不要给你换个房间?我去告诉厂长。”李大爷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个贺明耀都是从哪钻进来的。 “不用了,他应该不敢再来了。”宋知意说着,心里却没底。 贺明耀今晚的状态太反常了,完全不像她认识的那个爱面子的男人。 李大爷很是无奈,但是不好多说,只是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宋知意锁好门窗,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眼就是贺明耀那张扭曲的脸和充满酒气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迷迷糊糊睡去,却做了一个更加可怕的梦。 梦中,贺明耀穿着棉花厂的工作服,在车间里对她纠缠不休。 他故意在众人面前提起他们的过去,还趁没人的时候对她动手动脚。 最可怕的是,厂里的领导对此视而不见,甚至有人劝她“别太较真”。 宋知意猛地惊醒,窗外已经泛白。 她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努力安慰自己。 只是个梦而已。 清晨的棉花厂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中,宋知意走进厂门时,已经将昨晚的噩梦抛在脑后。 今天霍骁要去镇上办理专利手续,她得把改良方案交给生产科。 “宋技术员!”门卫老张叫住她。 “霍厂长临走让我告诉你,他找了几个临时保安,晚上会加强巡逻。” 宋知意闻此心里一暖。 霍骁一定是听说了昨晚的事,只是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但是她依旧表现得若无其事点点头:“替我谢谢霍厂长。” 刚走到办公楼前,宋知意就察觉到不对劲。 几个女工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她过来,立刻噤声,投来古怪的目光。 “怎么了?”宋知意问。 其中一个女工支支吾吾:“宋技术员,那个厂里面新来了一个装卸工。” 宋知意心头突然涌上不祥的预感。 她快步走向车间,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自动喂棉装置旁,而站在机器前的那个背影。 贺明耀! 宋知意瞬间震惊,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梦境中的场景与现实重叠,让她一时分不清是梦是真。 “知意!”贺明耀看到她,眼睛一亮。 他大步走过来,“没想到吧?我现在是棉花厂的装卸工了。” 他穿着崭新的蓝色工装,胸前别着工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完全看不出昨晚的醉态。 但是眼神里面的算计不言而喻。 宋知意下意识后退一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厂里招工,我应聘上了啊。”贺明耀得意地说。 紧接着声音故意放大让周围人都能听见,“咱们以后就是同事了,多照应啊,毕竟咱们也曾经是夫妻。”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立刻引起一阵窃窃私语。 宋知意感到无数道目光刺在她背上,耳边嗡嗡作响。 “宋技术员和他结过婚?” “你不知道啊?之前还来厂里面闹过呢。” “那现在一个厂里工作多尴尬啊。” 宋知意握紧拳头,强忍着自己的情绪。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贺明耀,工作是工作,希望你别把私人感情带进来。” 毕竟招人的事情不归他们管,连霍骁都不过问,所以她没权利把人赶出去。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好距离。 说完,她转身就走,却听见贺明耀在身后大声说:“晚上一起吃饭啊,知意!咱们好好叙叙旧!” 宋知意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贺明耀的目光如胶水一样黏在她背上。 她终于明白,那个梦不是普通的噩梦,而是又一次的预知。 接下来的几天,贺明耀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宋知意。 每当她出现在车间,他总会“恰好”在那里搬东西。 她去食堂吃饭,他就端着饭盒坐到对面,甚至她下班回宿舍,都能看见他在不远处晃悠。 更可怕的是,他总在众人面前提起他们的过去,用那种亲昵又暧昧的语气, 仿佛他们离婚只是一时赌气。 厂里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有人甚至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宋知意。 “听说她不能生孩子才被甩的。” “现在前夫追到厂里来,是不是后悔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她勾引人家。不过我记得贺明耀是不是和大嫂搞到一块去了?” 这些谣言传的越来越广,还有很多莫须有的事情。 但是宋知意咬紧牙关,假装不在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毕竟就算是在乎也没有什么用。 自动喂棉装置的改良版已经试制成功,效率比第一代又提高了15%。 她相信只要自己足够优秀,这些闲言碎语终会消失。 第三十一章 无法交代 这天下午,宋知意在办公室整理测试数据,其他同事都去车间了。 门突然被推开,贺明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出去。”宋知意头也不抬地说。 贺明耀却是反手锁上门,一步步走近:“知意,别这么冷淡嘛。”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你穿工装真好看,比以前在村里时更漂亮了。” 宋知意立刻站起来,抓起桌上的铁尺:“我警告你,立刻离开!” 贺明耀不以为然地笑笑,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装什么清高?霍骁能碰,我就不能碰?” “我和厂长是清白的,你别自己脏就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宋知意打断他。 没想到装了这么多天他终于暴露了。 贺明耀的呼吸变得粗重,“我知道你还爱我,不然怎么会在我面前晃悠。” 宋知意奋力挣扎,但男女力量悬殊。 他怎么就这么自信? 眼看贺明耀的脸越凑越近,她急中生智,抬起膝盖狠狠顶向他的胯.下! “啊!”贺明耀惨叫一声,松开手蜷缩成一团。 宋知意趁机跑到门边,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她刚摸到锁扣,贺明耀已经从后面扑上来,一把将她按在门上。 “贱人!”他面目狰狞,再也没了平时的伪装。 “给脸不要脸是吧?” 宋知意感到后背撞在门板上,一阵剧痛。 她拼命反抗,抓起旁边杂物桌上的墨水瓶砸在贺明耀头上。 蓝色墨水泼了他一脸,趁他分神之际,宋知意终于打开门锁,冲了出去。 “救命!贺明耀打人了!”她边跑边喊,声音惊动了整个车间。 贺明耀追出来,脸上还滴着墨水,气急败坏地吼道:“宋知意!你给我站住!” 几个男同事闻声赶来,拦住了贺明耀。 场面一片混乱,很快惊动了车间主任。 宋知意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样子,和满脸墨水,凶神恶煞的贺明耀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很惊讶,很是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片刻之后,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副厂长赵建国皱着眉头听双方陈述。 贺明耀已经洗掉了脸上的墨水,换上了委屈的表情。 “赵厂长,我真冤枉啊!”他声泪俱下。 随后他指着宋知意继续污蔑:“是宋知意叫我去的办公室,说有事商量。结果我一进去,她就,她就对我动手动脚!我拒绝她,她就拿墨水瓶砸我,还污蔑我打人!” “你胡说!明明是你强行闯入,还反锁门耍流氓!”宋知意立马打断他,很是生气。 “证据呢?别人没看见,你当然可以胡说八道!”贺明耀冷笑一声。 他转向赵建国,“副厂长,我知道这事说出来丢人,但宋知意一直对我余情未了,自从我来厂里工作,她就处处针对我!” 宋知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贺明耀颠倒黑白的本事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更可怕的是,赵建国的表情显示他有些动摇了。 “宋技术员,这事传出去对厂里影响不好。要不你们私下和解。”赵建国斟酌着说道。 宋知意不可置信。声音拔高,“和解?他这是耍流氓!应该报警!” “报什么警!”一个尖利的女声插了进来。 众人回头,看见刘翠萍拉着方诗雅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好你个宋知意!勾引我儿子不说,还打人!” 方诗雅挺着根本不存在的肚子,哭哭啼啼地说:“宋知意,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家庭?我和明耀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还缠着他不放。”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谁不知道方诗雅和贺明耀的关系? 小叔子和嫂子要结婚?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但是现在这件事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宋知意站在中间,气得感到一阵眩晕。 她知道,在这种小地方,人们更愿意相信“女人勾引男人”的戏码,而不是相反。 “把他们一家都带走调查!作风问题必须严查!“”赵建国终于发话。 两个保安上前要拉宋知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车间主任突然站了起来:“等等!我有话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 车间主任平常很会巴结领导,领导说一不二,很少因为闲事开口,更何况赵建国都已经下达命令了,他怎么会反驳? 他走到宋知意身边,沉声道:“我亲眼看见贺明耀这几天一直骚扰宋技术员。今天下午,我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宋技术员的办公室,我看见贺明耀强行闯进去,还反锁了门。” “我也看见了!”女工小张站出来。 “贺明耀天天在车间门口堵宋技术员,我们都见过!” “对!宋技术员从来不理他!”又有几个工人附和。 局势瞬间逆转。 刘翠萍和方诗雅脸色难看,贺明耀则面如死灰。 赵建国尴尬地咳嗽两声:“这个,既然有人证,那……” “不必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看见霍骁的助理林小海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霍厂长临走前交代,如果有任何人有任何不当行为,立即开除,这是解聘书。”他走过来把文件放在桌子上。 霍骁就是因为担心会有人找事,所以特意让他留下来。 没想到自己就去送了个东西了,真的出了事。 赵建国也没有想到霍骁居然这都考虑好了,所以有些惊讶,同时觉得有点挂不住脸面。 但是事已至此不干多说。 宋知意也有些意想不到,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 林小海走到她旁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放心。 贺明耀猛地冲到他面前:“凭什么?我是正式工!” “试用期未满,随时可以解聘。收拾你的东西,立刻离开棉花厂。”林小海冷冷地说。 旁边的刘翠萍立马跳脚:“什么?我们有没有做错什么!” 宋知意瞪着他:“那我们就去警局说清楚。” 闻此他们瞬间脸色难看至极。 明白这件事情闹大没有好处之后,方诗雅急忙拉着两个人说:“咱们先回去!”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离开。 林小海看着宋知意担心的问:“你没事吧?” 她要是出事了,没法跟霍骁交代! 第三十二章 打乱计划 贺明耀豁出去了:“妈!你怎么就这么相信他的话?这孩子是不是我的还不一定呢!” 方诗雅脸色刷地变白,但很快又恢复镇定:“贺明耀,你为了宋知意,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了?” 她转向刘翠萍,“妈,咱们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我可没有出去乱搞!看看到底是谁在撒谎!“ 刘翠萍狐疑地看着两人,一时不知道该信谁。 贺明耀却冷笑一声:“说清楚就说清楚,但在这之前……” 他突然抓住方诗雅的手腕,“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打算害知意?” 方诗雅被他眼里的狠厉吓住了,但嘴上仍不认输:“是又怎么样?我不仅要毁了她的事业,还要毁了她的名声!让她在这里待不下去!怎么着哦,你居然舍不得了?你知不知道你们现在已经离婚了啊!” “你敢!“贺明耀扬起手,却在半空被刘翠萍拦住。 “够了!”刘翠萍厉声喝道。 她指着贺明耀的鼻子,“我不管你们谁撒谎,但有一点!就是从今往后,你不准再惦记宋知意!否则就别认我这个妈!” 贺明耀看着母亲愤怒的脸,又看看方诗雅得意的表情,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甩开母亲的手,转身走向门口。 “你去哪?”刘翠萍质问。 方诗雅也瞬间着急起来,整个人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却不愿意追过去。 毕竟就算追过去,贺明耀也未必能听她的。 “出去透口气。”贺明耀头也不回地说。 “放心,我不会去找知意。”他在心里默默补充,至少今晚不会。 夜风吹散了些许酒气,贺明耀漫无目的地走在乡间小路上。 远处,棉花厂的灯火依稀可见。他知道,那里有个他永远失去的女人,和一个他永远达不到的高度。 镇政府的红砖小楼前停满了自行车,宋知意把挎包里的图纸又检查了一遍。 霍骁锁好二八杠,军绿色的衬衫后背已经汗湿一片,“听说专利科新调来的马科长是县里马副.书记的表弟。” 他压低声音,“待会见机行事。” 说着两个人走了进去。 专利科的吊扇转得吱呀作响。 马科长腆着肚子,手指有节奏地敲着宋知意的设计图:“自动喂棉装置?想法不错嘛。” 他突然把图纸一折,“不过最近类似申请太多,恐怕要排队到明年,一时半会儿办不完。” 他这个意思不言而喻。 “马科长。”宋知意按住霍骁快要暴起青筋的手。 “我们查阅过《专利法实施细则》,符合优先审查条件。”她从包里抽出文件。 “这是省纺织研究院的推荐函,你看看。”这个还是之前郑先生给他们的呢。 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马科长的金鱼眼眯了起来:“这位宋技术员很懂规矩嘛。” 他意有所指地拉开抽屉,露出半条大前门,“不过光有文件还不够,有些润滑环节还需要你们两个就是……” “我们厂预算紧张。”宋知意突然提高声音。 她明白对方是想要让她们送礼,但是她不可能就此顺他的意,要不然之后就是个无底洞。 “霍厂长,既然有的环节不好办,不如请县纪委的同.志来看看优先审查的具体流程?” 走廊上路过的办事员纷纷侧目。 马科长脸色顿时铁青。 霍骁忍不住猛地站起来,军绿胶鞋撞翻凳子发出巨响。 宋知意一把按住他胳膊,自己却挺直了脊背:“马同.志,中央三令五申不准吃拿卡要,您这是顶风作案?” “你!”马国强脸色骤变,茶缸重重砸在桌上。 “那就等着吧!明年这时候能批下来算你们走运!” 宋知意见状直接拉着霍骁离开了这里。 走出专利局时,霍骁的拳头还攥得咯咯响:“我找县委王书记,没想到现在这些人还真是明目张胆!” “别冲动。”宋知意从挎包掏出笔记本,快速翻到某页。 “县科委李援朝副主任也是咱们村子的,他老婆上周刚在咱们厂医务室给工人们看过病。 她合上本子,阳光在睫毛下投出坚定的阴影,“今晚我去送锦旗。” 霍骁看着他有些心疼,“可是这样是不是太为难你了,还是我去吧。” 宋知意摇了摇头,“还是我去吧,没事的。” 暮色四合时,李援朝在家属院门口被宋知意拦个正着。 看清锦旗上“妙手仁心”四个大字,他哭笑不得:“是宋技术员吧?我认得你,你这送这个干什么啊?我爱人说她只是去量了个血压.。” “李主任,其实我这次过来还是有别的事情。”宋知意欲言又止。 对方听后将她带到了房子里面:“进来说吧。” 进去之后宋知意坐下来直接打开设计图,“这是我们研发的自动喂棉装置,能提高30%生产效率。但专利局马同.志说……” 她故意欲言又止。 李援朝的表情渐渐严肃,像是猜到了什么。 他接过图纸细细查看,突然指着某个部件:“这个连杆机构设计很巧妙啊!” 白炽灯下他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是不是他为难你们了?明天我陪你们走一趟。” 宋知意听后瞬间露出了笑容,连忙答应下来:“谢谢您。” 与此同时贺家的偏方里面,方诗雅正拼命搓洗床单上的血迹。 肥皂泡混着淡红色的水顺着水泥槽流向下水道,她神经质地回头张望。 月经突然来访打乱了全部计划。 刘翠萍今早还特意给她煮了红糖鸡蛋,念叨着要带她去县医院建卡。 “诗雅?”贺明耀的声音吓得她差点打翻搪瓷盆。 他醉醺醺地靠在门框上,“妈让你去……嗝……供销社打酱油。” 方诗雅慌忙用湿床单盖住盆里的内衣:“你先去,我晾完衣服就来。” 贺明耀眯起眼,目光落在她发抖的手指上。 正当他想要上前时,村里广播里突然响起一首音乐的前奏。 “算了,你赶紧过去吧。”贺明耀转身时踢翻了门口的暖水瓶,玻璃内胆炸裂的声音像某种预兆。 方诗雅看着她离开之后,心里面才松了口气,幸好没有发现。 要不然自己就完了! 第三十三章 你懂个什么 回到房间,贺明耀盯着床上面的床套和被褥,那是他和宋知意还在一起时为了新婚选的。 酒劲上涌,他扔掉酒瓶,然后把所有东西都扫了下来。 而且还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玻璃相框碎裂的声响惊动了里屋的刘翠萍。 “作死啊!”老太太冲出来看见一地狼藉。 她抄起鸡毛掸子就往儿子身上抽,“整天就知道喝马尿!看看人家宋知意,离婚了反倒混成技术员!” 贺明耀突然抓住母亲的手腕:“娘,咱们也做生意吧?村东头老王家倒腾的那些布料,三个月就起了两层楼!” “本钱呢?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刘翠萍甩开他,突然压低声音。 “除非,把知意留下的缝纫机卖了。” 临走之前宋知意觉得没有用就留了下来。 没想到还给他们弄了条出路。 贺明耀瞬间眼前一亮,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等到自己赚了钱,看他们谁还敢瞧不起自己。 很快申请专利就到手了,宋知意拿着那张纸,很是兴奋:“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 “但是这样一来,姓马的肯定记恨上咱们了。”霍骁有些担忧。 宋知意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既来之则安之,没有关系的。” 听着她的话,霍骁心里面一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相信她的判断。 过了几天,月光透过棉花厂技术科的玻璃窗,在绘图纸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宋知意正在修改第二代喂棉装置的图纸,突然听见走廊上有脚步声。 保卫科的小张探头进来:“宋技术员,有个老太太在厂门口吵着要见你。” 刘翠萍挎着个碎花布包袱,一见宋知意就抓住她的手:“知意啊,我实在没法子了……” 她手心粗糙得像砂纸,带着熟悉的葱蒜味,“明耀他……被人骗了三百块钱!” 宋知意轻轻抽出手:“我们已经离婚了,没了钱和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指望我给他收拾烂摊子?” 实在是可笑至极! “那可是你的缝纫机卖的钱!”刘翠萍突然拔高嗓门。 “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保卫室里的几个小青年偷偷张望。 宋知意皱起眉头,“你们把自己的路堵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别再来找我了!” 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贪心。 但是想着是自己把缝纫机留下来的,宋知意也就没有往心里面去。 刘翠萍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个白眼狼!我们怎么就摊上你们这么个克星!我呸!赶紧给我拿钱,要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连借钱的都这么理直气壮,宋知意只觉得可笑。 她并不想与之纠缠,于是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刘翠萍见状瞬间着急起来。 “你个没良心的!”刘翠萍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当年你嫁进来,什么都不会做!还故意污蔑我们!我们明耀可有嫌弃过你?现在发达了就不认人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宋知意感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她深吸一口气,最终决定息事宁人,要不然对方肯定会纠缠不止的。 于是她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最后一次。告诉贺明耀,再来骚扰我,我不建议把你们的所有事情捅出去!” 刘翠萍不以为意,但是因为嫌弃钱少,所以露出几分不满来。 但是想着给了比不给强,于是就要拿过来。 没想到刚要接钱,一只青筋暴起的手突然从人群中伸出,狠狠打落了钞票。 贺明耀双眼通红地站在那里,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妈!你太丢人现眼了!”他拽起刘翠萍。 他转向宋知意时却换上了扭曲的笑容,“宋技术员现在是大人物了,看不起我们平头百姓了?” 宋知意直视他的眼睛:“贺明耀,我们已经离婚这么久了,你别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而且我可没有说过什么,你自己自卑别赖到我头上!” “是啊,离得好。”贺明耀的目光扫过她身后明亮的宿舍布局。 “离了婚,你攀上霍厂长这棵大树,又是专利又是升职,还真是威风。” 他突然压低声音,“不知道霍厂长晓不晓得,你之前都是什么样的啊!” 宋知意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滚!” 清脆的响声让整个宿舍区瞬间安静下来。 贺明耀舔了舔嘴角的血,眼神阴鸷:“走着瞧。” 他拽着哭闹的刘翠萍离开后,宋知意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直到一杯热茶递到眼前,她才注意到霍骁不知何时站在了身旁。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没事吧?”霍骁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看热闹的人立刻散开了。 宋知意摇摇头,接过茶杯时,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 霍骁的手很暖,虎口处有长期握扳手留下的茧子。 “我让保卫科加强巡逻。他要是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霍骁说。 “我能处理。“宋知意打断他,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3号纺纱机又出故障了,赵师傅说必须更换整个传动轴。” 霍骁的眉头皱了起来:“又是赵师傅。这半个月他已经报修了七次设备了。” 赵德全是棉花厂资历最老的维修工,五年前就该退休,却因为技术过硬被返聘。 自从宋知意提出改造方案后,这个固执的老头就成了最大的反对者,比王师傅还难缠。 “没关系,我明天去看看。”宋知意摇了摇头。 闻此霍骁也就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直到确认宋知意没有什么事情后,他才转身离开了这里,只不过满眼都是不放心。 第二天车间里,赵德全正蹲在3号机旁,身边散落着各种工具。 看见霍骁和宋知意过来,他哼了一声:“厂长,这机器我是修不了了。某些人设计的什么自动装置,根本不符合机械原理!” 宋知意蹲下身检查机器:“赵师傅,是齿轮组对位不准,调整一下就行。” “你懂什么?”赵德全猛地站起来,扳手咣当掉在地上。 “我在修机器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第三十四章 拙劣的表演 霍骁沉下脸:“老赵,注意态度。” “厂长要是信不过我,我这就打报告退休!”赵德全扯下油腻的工作帽。 “反正现在厂里都是些花里胡哨的新玩意儿,不需要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旁边的人立马跟着附和。 知道他反对自己,于是宋知意突然站起身:“赵师傅,我们打个赌如何?” 老维修工眯起眼睛:“赌什么?” “就赌谁能用最短时间修好这台机器。”宋知意指向车间角落的备用设备。 随后她补充:“如果我赢了,您以后全力支持技术改造;如果我输了,自动喂棉项目立即停止。” 赵德全的胡子翘了起来:“好!不过要比就比真本事,在此期间不用任何电动工具,纯手工修理!” 宋知意微微颔首答应了下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全厂,不少人都过来看热闹。 霍骁有些担心宋知意,但是很相信她。 他相信宋知意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的! 当宋知意和赵德全分别在两台相同故障的机器前就位时,半个车间的工人都围了过来。 “开始!”霍骁看了眼手表说道。 赵德全立刻娴熟地拆卸外壳,布满老人斑的手动作快得惊人。 宋知意却不急着动手,而是先仔细听了听机器运转的异响,然后才拿起扳手。 十五分钟后,赵德全擦着汗直起腰:“好了!” 他得意地看向宋知意,却发现她已经站在修好的机器旁,正用棉纱擦拭手上的油污。 “十二分四十秒。”霍骁亮出手表来。 赵德全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我不相信,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快!” 他大步走到宋知意修好的机器前,亲自启动检测。 机器运转的嗡鸣平稳得像是新出厂一般。 “这不可能!”老维修工喃喃道。 他突然转向宋知意,“你用了什么取巧的办法?” 宋知意平静地解释:“不是齿轮组的问题,是传动轴轴承磨损导致的偏心振动。我调整了底座垫片厚度,重新校准了平衡度。” 赵德全呆立良久, 突然摘下工作帽深深鞠了一躬:“我服了。明天就交退休报告。” 人群发出惊讶的议论声。 宋知意却上前扶住老人:“赵师傅,厂里需要您的经验。我想请您担任技术顾问,带几个徒弟。” 老维修工抬起头,浑浊的眼里闪着光:“丫头,你不记恨我这些日子反对你,跟你对着干?” 这要是换做别人,肯定早把他赶出去了吧? “技术争论很正常。”宋知意微笑。 对方瞬间露出了感动不已的神情。 霍骁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阳光透过天窗洒在宋知意身上。 她正耐心地向赵德全解释自动喂棉装置的原理,纤细的手指在空气中画出流畅的轨迹。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她扇贺明耀耳光时倔强的侧脸,还有接过茶杯时冰凉的指尖。 “厂长?”林小海不知什么出现。 他小声提醒,“省里的考察团快到门口了。” 霍骁回过神来,最后看了一眼被工人们围在中央的宋知意,转身走向厂区大门。 考察团来的太过于突然,他都没有防备,但是也没有任何慌乱,毕竟他们的厂子没有任何问题,压根就不怕被查。 宋知意在和赵德全探讨完机械的问题之后,正准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宋考察团的车队到路口了!”年轻学徒小赵气喘吁吁跑来,工作服上还沾着机油。 宋知意听后有些意想不到,因为霍骁还没有告诉过她这件事情,想来是突击检查。 她很快就冷静下来,顺手用棉纱擦掉他衣领上的污迹:“我知道了,去检查一下车间有什么问题,别出什么岔子。” 紧接着宋知意就走出了车间,来到了门口。 “你怎么出来了?”霍骁看到她还有惊讶。 宋知意站在他旁边轻哼:“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我就是出来看看。” “这件事太突然了,我早上才接到电话,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霍骁急忙开口解释。 话音未落,七辆吉普车卷着尘土驶入厂区。 车上的人下来后,马主任油光水滑的背头在人群中格外扎眼,他正弯腰对考察团团长说着什么,眼睛却不时瞟向他们车间的方向。 没想到他也跟着过来了。 宋知意有些意外。 如果他找麻烦的话该怎么办? 这时候宋知意注意到他腋下夹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与轻便的考察装束格格不入。 “欢迎各位领导指导工作。“霍骁好像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一样,径直走了过去。 宋知意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时候霍骁带着考察团走了过来,他走到宋知意身边微微俯下身子:“知意,有件事可能得麻烦你一下,给他们讲一下机械。” 宋知意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眼神瞥过去,发现马主任正在看着她。 不知道在想什么主意。 宋知意没有多想,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每一个机械前,宋知意都流畅地讲解着每个技术参数,考察团成员不时在本子上记录。 正当她指向自动除杂装置时,余光瞥见马主任正悄悄挪向设备控制台。 “该装置能将杂质率控制在0.3%以下……她的语速微不可察地加快,同时向霍骁使了个眼色。 但变故来得太快,马主任突然“踉跄”着撞上工作台,那瓶标着“特质润滑油”的玻璃瓶翻滚着砸向机器底部。 “啪!” 粘稠的褐色液体喷涌而出,顺着精密齿轮的缝隙汩汩流入。 宋知意的心脏几乎停跳,这种工业润滑油的腐蚀性足以让轴承在半小时内报废。 “哎呀!这是怎么了啊?这设备怕是要完蛋了!”马主任的惊呼夸张得刺耳。 他转向考察团领导时,脸上的痛惜表情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装的,“我就说小厂子管理不行,这么贵的设备,怎么能放这种东西在旁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宋知意无暇顾及他拙劣的表演,她急忙已经扯下腰间擦干的毛巾,精准地堵住最主要的漏油口。 第三十五章 想她了 “断电!拿木屑过来。”她的声音惊醒了呆立的工人们。 车间瞬间沸腾起来,有人冲向电闸,有人抱着吸油材料狂奔。 在令人窒息的十分钟里,宋知意跪在油污中,发卡不知何时崩飞,碎发黏在汗湿的额前。 当最后一片沾油的棉絮被镊子夹出时,车间安静得能听见机油滴落的声响。 “马主任。”宋知意缓缓起身,举起那个本该密封的油瓶螺栓。 阳光穿过螺纹上新鲜的钳痕,在水泥地上投下锯齿状的光斑,“解释一下?” 马主任立马扭过头去:“这肯定是你们保管不当,和我什么关系!” “这分明就是蓄意破坏。”霍骁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他手里拿着份盖着红.头文件公章的档案袋,“省纪委对专利局违规收费的调查已经持续两周。” 他直视考察团团长,“证据显示,马主任收受纺织机械厂贿赂,故意为难其它厂子的公务。” 现场一片哗然。 不仅是他们,就连宋知意都很吃惊。 他是什么时候准备这些的? 看来霍骁大概率是早有预谋了。 这时候宋知意注意到领导的手在微微发抖。 这位老干部的右袖口磨得发白,是常年伏案工作的痕迹。 “老马!你就是这样支持改革开放的?你这样对得起谁?”对方突然指着马主任的鼻子怒斥。 马主任面如死灰地后退,公文包咚地砸在地上,汽油和灰尘瞬间弄脏了公文包。 这下子他百口莫辩,就只能认命。 被省纪委的人带走时,马主任那双三角眼里淬出的毒液几乎要在宋知意和霍骁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他挣脱押送人员的手,踉跄着冲到宋知意两个人面前,喷着唾沫星子低吼:“你们都给我等着!” 霍骁一个箭步挡在宋知意前面,强大的气势让马主任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马主任,威胁举报人是罪加一等。”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车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宋知意从霍骁身后走出来,沾满机油的手套被她慢慢摘下。 “马主任,”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您应该感谢现在是法治社会。”她转身走向那台差点报废的梳棉机,不再多看那个面如死灰的男人一眼。 要不然她肯定动手的。 毕竟这台机器价格不低,弄坏了对他们而言损失是特别大的。 马主任还想要说什么却没有机会了,被迫离开了这里。 车间里响起零星的掌声,很快连成一片。 老工人们用沾满棉絮的粗糙手掌拍得通红,年轻工人们吹起口哨。 宋知意的耳根发烫,低头检查机器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可能是刚才用力太大了。 “没事了。”霍骁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递来一块干净的手帕。 “擦擦脸吧。” 宋知意这才注意到自己脸上沾满了油污。 她接过手帕,淡淡的肥皂香混着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谢谢。”她小声说,突然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霍骁同样也红了耳根,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厂长!厂长!”车间主任挤过人群,突然冲了进来,看样子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霍骁见状急忙抬手打住他:“有什么事情吗?” “省里考察团决定采用咱们的革新方案了!说是要在全省纺织系统推广!”车间主任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看样子已经没有什么力气。 此时现场安静了几秒钟,紧接着欢呼声再次爆发。 还在愣神的宋知意突然被工人们簇拥着,有人往她怀里塞了一搪瓷缸热茶,有人往她口袋里塞了两颗水果糖。 在这片嘈杂中,她看见霍骁站在人群外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眼神温柔得让她心头一颤。 没有想到她的方案竟然成功了。 这时候的她后知后觉,忍不住勾起唇角,紧接着也加入到了他们的欢呼庆祝中。 虽然霍骁站在外侧,但还是由衷的替宋知意开心,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 俗话说有人欢喜有人愁。 与此同时贺家,方诗雅正把搪瓷碗摔在贺明耀脚边。 油腻的菜汤溅在他崭新的皮鞋上,留下难看的污渍。 “贺明耀!你是不是男人?”方诗雅委屈的声音穿透薄薄的墙壁,引得左邻右舍纷纷探头。 “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肯去领证?”说着她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贺明耀烦躁地扯开领口:“又闹什么?不是说好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吗?” “你就是在骗我!”方诗雅抓起桌上的诊断书甩在他脸。 “大夫说了,我这胎不稳,需要静养!你让我一个孕妇天天给你洗衣做饭?”她突然捂住平坦的腹部。 她的嘴里面还不停的说着:“哎呦疼死我了!我的肚子。” 这时候刘翠萍从里屋冲出来,一巴掌拍在儿子背上:“作死啊你!把诗雅气出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说着她搀扶着方诗雅坐下,转头瞪向贺明耀,“赶紧把证领了,别让人看笑话!” 贺明耀盯着方诗雅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他想起了宋知意,她从来不会大吵大闹的前妻,什么都顺从自己,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结婚。 一时间贺明耀愣住了神。 突然他鬼使神差地说,“妈,我想知意了。” 屋里瞬间死寂。 这无疑不是条导火索。 方诗雅的脸扭曲得变了形,她抓起桌子上的搪瓷杯就朝贺明耀砸去:“好啊!我就知道你还惦记那个贱人!” 贺明耀侧身躲过,搪瓷杯在墙上炸得粉碎。 “你嘴巴放干净点!当初要不是你——”他一把抓住方诗雅挥舞的手腕,眼神中充斥着不悦。 “我怎么了?”方诗雅挣不开他的手,索性把脸凑上去。 她的模样很是无赖:“打啊!往这儿打!让你儿子看看他爹是什么德行!为了别的女人,可以和我动手!” 贺明耀一时间还有股冲动,但是被强压了下去,他烦躁的猛地推开她:“疯子!” 方诗雅踉跄几步,后腰撞在桌角,顺势滑坐在地上,“我的肚子……” 第三十六章 床坏了 她突然脸色煞白,双手捂住腹部,“明耀!我的肚子!孩子……” 反应过来的刘翠萍尖叫一声扑过去:“造孽啊!快送卫生所!” 贺明耀愣在原地,直到母亲狠狠掐了他一把才回过神来。 他手忙脚乱地抱起方诗雅,冲出家门时,正好撞见下班回来的邻居们。 方诗雅在他怀里虚弱地呻.吟:“我们的孩子!救救孩子,求你了!” 现如今的她只有装的像点才能够蒙混过关。 而其他人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卫生所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睛发疼。 值班大夫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他仔细检查后,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大夫,我孙子没事吧?”刘翠萍急得直搓手。 大夫推了推眼镜:“这位同.志,真的怀孕了?” 他都要怀疑自己的医术了。 方诗雅脸色一变,随即连连喊疼,而且更大声了:“哎哟,疼死我了。医生,我的孩子没事吧?” 刘翠萍不明所以的拉着医生质问:“医生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大夫欲言又止,最终说:“先观察一晚吧,需要进一步检查。“” 等刘翠萍出去时,方诗雅一把抓住大夫的白大褂:“大夫,帮个忙。” 她从衣服里摸出两张十元大钞塞过去,“我过两个月就能怀上,你只要帮我撒个谎就行。” 现在的她和刚才虚弱的模样截然相反。 大夫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但钞票已经落在他口袋里。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方诗雅瞬间安心,这样就能够骗过他们了。 大夫在拿了钱之后果然没有乱说话,反倒是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弄得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反正不仅是刘翠萍还是贺明耀,就连同方诗雅一个人都相信了。 没有察觉到真相的刘翠萍还沉浸在照顾大孙子的美梦之中。 就是不知道等到他们知道真相该如何。 当晚,宋知意在宿舍里修改技术图纸到深夜。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谁?”宋知意警惕的已经准备找防身工具了 霍骁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给你送点东西。” 宋知意这才融了口气。 拉开门,霍骁站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手里提着个网兜,里面装着苹果和几本书。 “今天辛苦了。”说着他把网兜递过来。 “这些可能对你有用。” 宋知意接过一看,是几本外文机械期刊,国内根本买不到,“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闻此霍骁笑了笑,“怎么可能没有用,你们是同行,我觉得总有用的到的地方。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见。” 他转身要走,突然听见“咔嚓”一声。 是宋知意宿舍的单人木床塌了一角。 两人面面相觑。霍骁轻咳一声:“我……帮你修修吧,宿舍有点老,没有想到这东西也不结实了。”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宋知意没拒绝。 半小时后,霍骁卷着袖子,正用螺丝刀固定床腿。 宋知意端着热茶站在一旁,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结实的小臂上。 那里有一道很短,不深不浅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淡粉色。 “这是工作时候留下的?“她轻声问。 霍骁头也不抬:“不小心被烫到了而已,所以你平常要多加小心才是。” 宋知意有些意外,点头答应下来,随后把茶递了过去。 霍骁接过时,指尖相触,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茶洒了一些在地板上。 “好了。”霍骁起身试了试床的稳固程度。 “应该没问题了。” 宋知意送他到门口,突然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窃窃私语。 几个女工看见他们,立刻装作路过的样子快步走开。 宋知意的心沉了下去,明天厂里又该有闲话了。 而霍骁并没有注意,直接离开了。 果然第二天午饭时,食堂里的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不断。 “听说了吗?昨晚霍厂长在宋技术员宿舍待到半夜!” “啧啧,孤男寡女的,修床?谁信啊?” “怪不得马主任栽跟头,枕头风厉害着呢。” 宋知意端着饭盒的手微微发抖,不想理会。 她正要起身离开,突然听见“咣当”一声巨响,是霍骁把搪瓷饭盆重重砸在桌上。 “各位同.志。”他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扫视过所有人,“如果你们也有类似的问题,我同样会帮忙,难道那个时候也要被造谣吗?谁以后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食堂鸦雀无声。 因为霍骁这个样子看起来是真的动怒了。 赵建国立马站起来打圆场:“都胡咧咧啥?小宋是咱们厂的技术员,霍厂长关心技术骨干怎么了?” 他环视四周,“再让我听见这种闲话,扣三个月奖金!” 那些人瞬间不敢言语。 宋知意感激的看向霍骁,而对方好像是怕给她带来麻烦一样,径直离开了这里。 她也没有在意什么。 风波暂时平息,但暗流仍在涌动。 下午宋知意在车间调试机器时。 女工小王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宋姐,你离婚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呢。这么一看,厂长对你好像还真的不一样哎!” 没想到她这么作死。 这时候车间主任看到后厉声喝止,“小王!去把废棉收了!“ 对方瞬间不敢言语,立马离开了这里。 宋知意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中的扳手。 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稍稍平静。 她早就习惯了这些流言蜚语,自从贺明耀和方诗雅的事曝光后,难听的话她听得多了。 好像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下班时分,天空飘起细雨。 宋知意没带伞,站在厂门口犹豫时,一把黑伞撑在她头顶。 “我送你。”霍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 宋知意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不用了,霍厂长。这样影响不好。况且供销社也不远,我待会儿雨小点就能够过去了。” 霍骁的眼神黯了黯:“宋技术员。” 他忽然用正式的语气说,“身正不怕影子斜。除飞你真的在意那些闲话?” 第三十七章 被困 雨丝渐渐密了,打湿了宋知意的刘海。 她抬头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突然笑了:“走吧,再站下去真要感冒了。” 她才不怕这些呢!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谁都没有说话。 路过卫生所时,宋知意看见贺明耀扶着方诗雅走出来。 方诗雅的肚子依然平坦,却故意挺着腰,做出一副孕妇姿态。 四人擦肩而过时,方诗雅故意大声说:“明耀,我要吃酸杏,现在就要!” 贺明耀尴尬地应着,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宋知意。 直到霍骁一个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别回头。”霍骁低声说。 闻此宋知意挺直腰杆,迈步走进越来越大的雨幕中。 雨声淹没了身后的窃窃私语,也冲走了那些不堪的流言。 随后两个人来到了供销社,买完东西就回去了。 三天后,市里面的工业局的批文下来了。 有关于宋知意的革新方案和自动喂棉装置将在全市纺织系统推广的事情。 消息传来时,宋知意正在车间调试设备,机油沾了满脸,像个花猫似的。 霍骁拿着文件走进来,见她这副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宋技术员,准备收拾行李吧,明天开始你要跑遍全市十二个纺织厂了,我陪着你。” 宋知意愣在原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时候扳手从手中滑落,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反应过来后她急忙把东西捡了起来。 “真的吗?”那还真是个大工程。 霍骁微微颔首:“的确不轻松,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让别人去吧。” 宋知意摆了摆手:“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要不然别人我也不放心。” “好吧。需要准备些什么工具?我陪你去仓库看看。”霍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因为太吵宋知意只能凑近几分,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勉强辨认出他的话语之后,宋知意点头答应下来,随后就跟着霍骁过去了。 棉花厂的仓库是栋老旧的砖房,铁门上的红漆已经斑驳。 宋知意列了张清单:万用表、游标卡尺、不同型号的螺丝刀…… 她走在前面,霍骁举着煤油灯跟在后面,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满是灰尘的木箱上。 “这个型号的扳手可能不够用……”宋知意蹲下身认真的去翻找工具箱。 霍骁也急忙过来帮忙。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此时身后的门正在缓缓关上。 突然听见身后“咔嗒”一声响。 两个人立马回过头去。 霍骁走过去查看了一番,脸色有些尴尬:“门锁好像卡住了。” “不是吧?咱们得想办法出去啊。”宋知意放下手中的东西,倒是没有多慌乱。 于是接下来两人轮流试了各种方法。 踹门、用铁丝撬锁、甚至试图拆下门合页,但那扇老旧的铁门纹丝不动。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渐暗,仓库里唯一的窗户高高在上,透进来的月光只能照亮一小块地面。 两个人早已经身心疲惫。 这地方平时很少来人,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呼救。 宋知意靠着装满棉纱的麻袋坐下,苦笑道:“看来要在这里过夜了。” 霍骁脱下外套铺在地上:“你先休息,我守着。” 他的白衬衫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宋知意也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下来。 夜半时分,宋知意被一阵轻微的翻动声惊醒。 她起来后发现霍骁蜷缩在角落里,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霍厂长,你怎么了啊?”宋知意走过去查看,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伸手一摸,滚烫的温度让她心头一颤。“霍厂长?霍骁!” 她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回应她的只有含糊不清的呓语。 借着月光,宋知意翻找出仓库里的急救箱,幸运地找到几片退烧药。 她用棉纱蘸水拧干,轻轻擦拭霍骁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当冰凉的布巾碰到他锁骨时,霍骁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 “知意……”他含糊地叫着她的名字,眼睛却仍紧闭着。 宋知意僵在原地,手腕上的热度一路烧到耳根。 她从未听霍骁这样亲昵地叫过自己。 在厂里,他永远是一丝不苟的霍厂长,此刻的他却像个无助的孩子,眉头紧锁,呼吸急促。 他为什么要这么叫自己?宋知意疑惑起来。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宋知意继续动作。 “我在。”她轻声回应,小心地掰开他的手指,将药片塞进他嘴里。 “把药吃了。” 霍骁顺从地咽下药片。 宋知意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发烧了,但是不容多想,直接就守在了旁边。 后半夜,霍骁的烧退了些,却开始发抖。 宋知意犹豫片刻,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然后轻轻将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这样能舒服点。 霍骁的头靠在她肩上,呼吸渐渐平稳。宋知意数着他的心跳声,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清晨,开锁的声音惊醒了两人。 仓库管理员老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他下意识地就要撒丫子跑走,好像是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站住!”霍骁沙哑着嗓子喝道。 “我要去卫生所。”他试图站起来,却腿一软差点摔倒,被宋知意一把扶住。 两人四目相对,昨晚的记忆同时涌上心头,又同时别开视线。 对方这才反应过来,不容多想立马答应,紧接着扶着霍骁去了卫生所。 宋知意就在后面很着。 卫生所里,刘大夫给霍骁打了退烧针,叮嘱他好好休息。 “多亏宋技术员照顾及时,不然烧成肺炎就麻烦了。”刘大夫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宋知意一眼。 霍骁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带着笑意:“谢谢你,知意。” 这次他没有喊宋技术员,而是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宋知意站在窗边,手里搅动着刚倒的热水,热气中她看见霍骁的眼睛亮得惊人。 第三十八章 推广 觉察到几分不对劲之后,宋知意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这里,而霍骁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不免尴尬起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生所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投下惨白的光。 宋知意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着输液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 霍骁已经睡了过去,好在他的烧终于彻底退了,额头上不再滚烫,呼吸也平稳许多。 她打了个哈欠,眼皮沉得像是灌了铅。 昨晚在仓库被困一整夜,今天又马不停蹄地把霍骁送来卫生所,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宋知意强撑着最后一点清醒,检查了下霍骁手背上的针头没有移位,终于抵不住困意,趴在病床边沿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霍骁缓缓睁开眼睛。 消毒水的气味冲入鼻腔,他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卫生所。 转头看见宋知意蜷在椅子上的睡姿,她的一只手还虚虚搭在他的被角,似乎生怕他有什么不适。 霍骁轻手轻脚地撑起身子,扯动了输液管,金属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宋知意没有醒,只是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平日里总是抿得紧紧的嘴唇此刻放松下来。 霍骁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她发丝的瞬间僵住。 他转而拿起床尾的备用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宋知意肩上。 这个动作让他不得不倾身靠近,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棉花香气。 “霍厂长,你这是在干什么?” 带着睡意的声音突然响起,霍骁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差点带倒输液架。 宋知意睁开眼,正对上他慌乱的表情。 “我,看你睡着冷……”霍骁耳根发烫,急忙躺回枕头上。 可以因为动作太急扯到了针头,疼得他“嘶”了一声。 宋知意立刻清醒过来,不由得被逗笑,于是一边笑一边检查他的针头:“别乱动,回血了。” 她的手指轻轻按在他手背上,触感温暖干燥。 霍骁僵着身子不敢动,直到宋知意重新固定好胶布。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沉默,最后还是宋知意先开口:“烧退了就好,医生说再观察半天就能出院。” 霍骁盯着天花板,“谢谢你啊,忙活了两天。” 宋知意一怔,随后摆摆手,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我去打点热水。” 她拎起暖水瓶往外走,没看见霍骁落在她背影上的目光。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霍骁心想。 一天后,市纺织工业局的推广动员会议室里坐满了各厂代表。 宋知意站在黑板前,手里的教鞭点在设计图上:“自动喂棉装置能减少30%的人力损耗,同时提高15%的纺纱均匀度,我相信只要推广……”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没有多余废话,偶尔回答提问时更是直击要害。 霍骁坐在第一排,看着她在灯光下自信从容的样子,完全不同于平日里在车间灰头土脸的模样。 “宋技术员讲得不错啊。”旁边纺织二厂的厂长小声说。 霍骁不自觉地挺直腰板:“她设计的装置在我们厂试用三个月,疵布率下降了20%。” 看他的样子非常骄傲。 动员结束后,宋知意和霍骁也正式开始工作,第一站就是城东的曙光纺织厂。 “他们厂长姓马,技术出身,应该好沟通。”霍骁骑着自行车,后座载着工具箱和图纸。 宋知意骑着自行车跟在旁边:“但愿如此。” 希望一切顺利。 停好车到了厂门口,没想到他们被拦住了。 门卫大爷叼着烟卷:“马厂长说了,今天不见客。” 霍骁皱眉:“我们约好的,市里的技术推广,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什么推广不推广的。”门卫摆摆手。 他的言语中充满了不屑:“马厂长说了,有那闲钱不如给工人发奖金。” 宋知意直接走过来:“麻烦您再通报一声,就说市里面让我们来的。” 门卫打量她几眼,最终不情不愿地拨通了内线电话。 五分钟后,一个矮壮的中年男人大步走来,工作服上沾满棉絮。 “宋技术员是吧?”马厂长声音洪亮。 只不过他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 “不是我不给面子,你们那套装置太贵了,我们小厂负担不起。”他很是为难。 宋知意不慌不忙:“马厂长,您厂里现在用的还是六十年代的老式喂棉机.吧?” 对方点了点头,“老机器怎么了?能用就行!” “能用是能用,但您看这个。”宋知意从包里掏出一沓文件。 她指着文件上的内容说:“这是上个月红星厂老机器故障导致的工伤,三根手指。你们这些都是在局里面有记录的,不会差吧?” 马厂长脸色变了变,还是嘴硬:“确实有这件事。意外而已。” “还有这个。”宋知意又抽出一张数据表。 “老机器每小时的耗电量比新装置高40%,算下来三个月就够买新设备的钱了。” 马厂长接过表格仔细看了半天,态度松动了些:“你们说的那个真有这么好?” “您可以先试用,见效了再付钱。而且市局里面都有补贴,没有多少人。”宋知意趁热打铁。 马厂长将信将疑地放他们进了车间。 宋知意一进去就皱起了眉头。 这里的问题比她想象的严重,机器老化严重,传送带都磨出了毛边。 她蹲下来检查了一台喂棉机,转头对霍骁说:“比想象的还糟,得先检修才能装新装置。” 霍骁会意,立刻挽起袖子:“我去找工具。” 接下来的一整天,宋知意都在曙光厂。她带着工人一台一台检修老机器,手上沾满油污也顾不上擦。 霍骁则负责与市里协调试用设备的审批流程,两个人分工合作。 第二天早上,马厂长来到车间,看见宋知意正趴在一台改造过的机器底下拧螺丝,只有两条腿露在外面。 “宋技术员,吃早饭了吗?”马厂长态度明显缓和了。 毕竟他们的认真他都看在了眼里。 宋知意滑出来,脸上沾着机油:“马上好,您来试试。” 马厂长有些不解的按下开关,改造后的喂棉机平稳运行起来,噪音比原来小了一半。 第三十九章 辞退 旁边的工人惊喜道:“厂长,这速度比原来快多了!” 宋知意爬起来,随手用袖子擦了把脸:“这只是临时改造,等新装置到了效率还能提高。” 她掏出笔记本,“这是昨天的耗电记录,下降了25%。” 马厂长翻看着数据,终于露出笑容:“是我老马有眼不识泰山!宋技术员,中午必须留下来吃饭!你可帮了我大忙!” 宋知意直接拒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别客气。” 这时候霍骁也拿着盖了章的文件回来,马厂长看到后笑的合不拢嘴,说什么也要把他们留下来。 宋知意和霍骁当然是拒绝离开了这里。 回棉花厂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马厂长后来恨不得把你挖过去。”霍骁笑着说。 宋知意摇摇头:“他就是看数据说话的人,讲道理就行。” 紧接着宋知意望着远处的烟囱继续说:“让他亲眼看到实效,以后推广新技术才不会抵触。” 霍骁突然刹住车,后座的宋知意猝不及防撞在他背上。 “怎么了?” 霍骁没回头,声音有些闷:“明天要去红旗纺织厂。” 宋知意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方诗雅在那里工作。 但是她你就平静地说:“公事公办。” 她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的。 霍骁担忧的看了眼她,最终也没有多嘴。 反正不论如何,自己都会保护好她的! 第二天两个人马不停蹄的来到了目的地。 毕竟留给他们的期限也不多了。 红旗纺织厂的接待规格明显高了许多。 厂长亲自陪同参观,还安排了午饭。 宋知意明白自己的工作。,专心检查车间设备,没注意到角落里一道怨毒的目光。 “各位工友,自动喂棉装置的操作要点有三.……”宋知意正在讲解,突然被一个尖利的声音打断。 “哎哟,这不是贺家不要的媳妇吗?”方诗雅拨开人群走出来,身上还挂着没剪干净的线头。 “怎么,在棉花厂混不下去了,跑来我们这儿招摇撞骗?” 车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想要吃瓜。 认识他们和知道那些事的人更加兴奋。 霍骁沉下脸要上前,被宋知意一个眼神制止。 宋知意语气平静,“方诗雅,我们现在讨论的是生产技术,与个人无关。” 方诗雅却不依不饶:“装什么正经?谁不知道你被贺明耀甩了是因为……” 她张嘴就开始造谣。 “因为什么?”宋知意突然提高声音。 “因为你新婚之夜和贺明耀睡到一起吗?” 工人们发出一阵嘘声。 方诗雅脸色涨红:“你血口喷人!” “这件事大家都看到了,你还有什么狡辩的?既然现在怀孕了就消停消停。“宋知意冷笑,并没有动怒。 方诗雅心虚起来,顿时慌了神:“你……你胡说八道!” “够了!”急匆匆赶过来的车间主任厉声喝道。 他瞪着方诗雅说道:“方诗雅,回去干活!” 紧接着就开始给宋知意不停的道歉。 宋知意没有在意就没有说什么。 方诗雅不甘心地瞪了宋知意一眼,灰溜溜地回到工位。 随后宋知意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讲解,但霍骁注意到她攥着教鞭的指节已经发白。 推广工作进行得很顺利,直到傍晚他们准备离开时,方诗雅又堵在了厂门口。 “宋知意,你别得意!”她咬牙切齿。 “贺明耀不要你就是因为你这种女人根本不懂三从四德!整天抛头露面,哪个男人受得了?“ 宋知意懒得理她,正要走开,霍骁却突然转身:“方诗雅。你口中的这种女人刚刚帮你们厂提升了15%的生产效率。按照这个进度,年底每个工人能多拿三十块奖金,包括你在内。” 方诗雅被噎住,还没想好怎么回嘴,霍骁已经继续道:“至于宋技术员的个人问题,我认为一个能在机械故障时徒手拆装齿轮箱的女性,比某些靠怀孕留住男人的强百倍。” 旁边围观的工人们哄笑起来。 方诗雅脸上挂不住,扭头哭着就跑。 宋知意有些意外霍骁能说出这些话,但是也没有多想。 回程的公交车上,宋知意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电线杆:“谢谢。” 霍骁正襟危坐:“事实而已。” “其实没必要理会她。” “有必要。”霍骁声音很轻。 “我不想听人污蔑你。” 宋知意不可置信,些许诧异的转过头看他,霍骁反应过来后却假装对车窗上的污渍产生了浓厚兴趣,耳根又红了起来。 好在宋知意没有追问什么。 另一边,方诗雅气冲冲地找到车间主任:“我要请假!肚子疼!” 主任头也不抬:“这月第八次了。方诗雅,厂里不是你家炕头,想躺就躺。” “我怀孕了不舒服不行吗? “怀孕?”主任冷笑,“之前就说怀孕,结果肚子呢?一点变化都没有!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方诗雅语塞,转而撒泼:“你什么意思?我要找厂长!” “不用找了。”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 “这是你的辞退通知。消极怠工,屡教不改。” 方诗雅傻眼了:“你敢!我男人是……” “你男人是谁关我什么事?”主任直接打断。 随后他把通知拍在桌上,“收拾东西走人!” 方诗雅回到家时,贺明耀正躺在炕上喝酒,屋里一股馊味。 见她这么早回来,贺明耀眯起醉眼:“被开除了?” “都怪那个宋知意!”方诗雅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哭哭啼啼。 “明耀,咱们结婚吧,我现在工作也没了。总不能扒鸡还提出吧。” 贺明耀一听到结婚就头疼。 他当初是被方诗雅假怀孕骗了,后来发现真相也晚了。 现在方诗雅三天两头催婚,他躲都来不及。 “现在没钱办酒席,”他敷衍道,“等我找到工作再说。” 方诗雅不依:“你都找这么多年工作了!农机局回不去,别的厂子也行啊!” “你懂个屁!“贺明耀突然暴怒,”要不是宋知意她爹使绊子。 “我能丢了铁饭碗?”他灌了口酒,眼神阴鸷,“她现在倒好,跟那个霍骁出双入对的!” 第四十章 过奖 方诗雅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 贺明耀意识到说漏嘴,赶紧岔开话题:“总之结婚的事再等等。你先去街道办看看有没有临时工。” 方诗雅摔门而去,心里却打起了算盘。 她早听说霍骁年轻有为,要是能拆散他和宋知意。 说不定自己还有机会。至于贺明耀,这个窝囊废越来越让她看不上了。 但是宋贺明耀并不明显。 第二天一早,宋知意和霍骁又踏上了去其他厂的路,因为说有的地方出事了,他们得过去看看。公交车摇摇晃晃,宋知意靠着窗户打盹。 脑袋一点一点的。霍骁悄悄把肩膀靠过去,让她能枕得舒服些。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宋知意脸上。 霍骁屏住呼吸,生怕惊醒她,心里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阳光已经带着暖意。宋知意正在宿舍里翻阅一本英文机械杂志,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知意醒了过来,非常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太累了,对了,咱们这次主要是去什么地方来着?” 霍骁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详细解释情况:“是第三棉纺厂的自动喂棉机,刚引进不到三个月,今天突然罢工了。他们自己的技术员查不出原因,说可能设计有问题。” “不可能。”宋知意斩钉截铁地说。 “那套装置设计很成熟。一定是使用或维护出了问题。“ 霍骁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宋知意脸上,勾勒出她清晰的侧脸轮廓。 “时间很紧,“霍骁的声音变得严肃。 “这批棉纱下周就要出口,如果修不好,不仅合同泡汤,还会影响我们整个自动化的推广计划。” 宋知意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工具箱:“我明白。” 车子驶入第三棉纺厂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一群焦急等待的人。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上来:“霍厂长,你们可算来了!” “张主任,情况怎么样?”霍骁跳下车问道。 “一团糟!”张主任抹了把脸。 “生产线全停了,工人们都闲着。上头已经打电话来问了,说要是今天修不好,就要考虑恢复人工喂棉。” 宋知意拎着工具箱走上前:“带我去看看机器。” 车间里,巨大的自动喂棉装置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安静得诡异。 几名技术员围在旁边,脸上写满了挫败。 宋知意二话不说,放下工具箱就开始检查。 她先观察了机器的整体状态,然后熟练地打开控制面板,检查电路和程序。 “不是软件问题。”她低声自语,又转向机械部分。 霍骁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跟随着她的动作。 他注意到宋知意检查时的专注神情。 微蹙的眉头,轻抿的嘴唇,还有那双灵巧的手,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高效。 “找到了。”不到二十分钟,宋知意直起身,指向一个隐蔽的传感器。 “这里的感应器被棉絮堵塞,导致信号传输中断。更麻烦的是,这个型号的传感器特别敏.感,一旦故障就会触发整个系统的安全锁定。” 张主任凑过来看:“那怎么办?能修吗?“” 宋知意说,“可以,不过需要更换零件,但我估计你们厂里没有备件。” 现场一片沉默。 霍骁看了看手表:“从省城调备件至少要一天。“ 宋知意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等等,我记得你们厂去年引进过一批设备,上面用的传感器原理相似,只是型号不同。如果能借来一个。” 这还是她之前看资料知道的呢。 张主任拍着大腿,“对对对!我这就让人去取!” 霍骁有些惊讶,没想到她准备工作做这么好。 备件取来后,宋知意立刻投入工作。 她发现接口不匹配,便动手改造连接部件。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下,但她顾不上擦,全神贯注地调整着每一个细节。 霍骁默默递上一块手帕。 宋知意愣了一下,接过手帕随意擦了擦脸,又继续工作。 霍骁注视着她沾满机油的手和专注的侧脸,眼神柔和下来。 “好了,试试看。”宋知意终于直起腰,按下启动按钮。 机器发出一阵嗡鸣,然后平稳地运转起来。 喂棉装置恢复了工作,将棉花均匀地送.入生产线。 车间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太感谢了!”张主任激动地握住宋知意的手? “你可是救了我们整个厂啊!“ 宋知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正当众人庆祝时,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走进车间。 张主任立刻迎上去:“周老板,您怎么来了。” “听说设备出了问题,我过来看看。”被称作周老板的男人环视一圈。 目光落在宋知意身上,“就是这位同.志修好的?” 霍骁上前一步:“是的,这位是我们厂的技术员宋知意同.志。” 周老板眼睛一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宋知意:“我是志成机械厂的周志成。久仰大名,宋同.志的技术真是令人佩服。” 宋知意礼貌地接过名片:“周老板过奖了。” 不知道他是从哪知道自己的。 “不瞒你说,我们厂正在研发一款新型纺织机械,正缺像你这样懂技术的人才。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接个私活?报酬方面绝对让你满意。”周志成压低声音,看样子是蓄谋已久。 宋知意惊讶地看了霍骁一眼,还挺心动的,霍骁微微点头示意她自己决定。 “具体是什么项目?”宋知意问道。 周志成简单描述了他的需求。 是一款能够自动分拣不同等级棉花的机器。 宋知意听完,思考片刻:“这个设计有挑战性,但我可以试试。” 周志成喜形于色,“太好了!这是我的电话,你设计好了随时找我。” “当然没有问题,那我们到时候联系。”宋知意接过纸条,神情淡然从容。 离开第三棉纺厂时,夕阳已经西斜。 第四十一章 分厂 霍骁开口,“那个周志成在业内很有名,他能看上你的技术,说明你真的厉害。” 宋知意耳根微红:“只是运气好,恰好碰到熟悉的问题。” “别谦虚了。”霍骁笑道。 “你来厂里这段时间,已经不知道解决了多少技术难题?连省里的专家都夸你。” 宋知意低头摆弄着手中的名片,没有接话。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引擎的轰鸣声。 回到棉花厂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两人刚下车,就被匆匆跑来的办公室小王拦住:“霍厂长,宋技术员,你们可算回来了!大队紧急通知,要你们立刻去会议室开会。” 霍骁皱眉:“什么事这么急?” 小王压低声音:“听说……是要裁员。”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十几个人围坐在长桌旁,气氛凝重。 大队书记李明远坐在主位,见到霍骁进来,点了点头:“坐吧,就等你们了。” 霍骁和宋知意找了个角落坐下。李明远清了清嗓子:“今天叫大家来,是要传达上级的一个重要决定。由于原材料价格上涨和市场需求变化,我们棉花厂需要精简人员,提高效率。” 会议室里顿时骚动起来。霍骁的脸色变得严肃:“要裁多少人?” “初步计划是百分之三十。”李明远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名单由各车间主任提出,厂领导.班子最终确定。” 一位老主任忍不住站起来:“李书记,这太突然了!很多工人都在厂里干了十几年,一家老小全靠这份工资。” “这是市场的要求!”李明远敲了敲桌子。 “不改革,不精简,我们厂就会被淘汰。省里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执行。” 会议持续到深夜。 散会后,霍骁独自站在走廊尽头,眉头紧锁。 宋知意走过去,轻声道:“很为难吧?” 霍骁叹了口气:“名单上有老杨,他老婆常年生病,两个孩子还在上学。还有刘婶,丈夫去世后全靠她一个人。” 宋知意沉默片刻:“或许可以想办法给他们安排些临时工作?或者找其他厂接收?” 霍骁摇摇头:“现在到处都在精简,哪有那么容易。” 他微微颔首,“明天公布名单后,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第二天清晨,裁员名单贴在了厂门口的公告栏上。 不到一小时,被裁的工人们就聚集在了厂门口,情绪激动。 “凭什么裁我?我在厂里干了五六年!” “霍厂长,你得给我们个说法!” “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啊?” 霍骁站在台阶上,试图安抚众人:“同.志们,请冷静!这是上级的决定,我们也很无奈。” “放屁!”一个满脸通红的工人大喊。 “就是你霍骁看我们不顺眼!” 有人开始推搡,场面逐渐失控。 宋知意站在霍骁身后,看到他的额头已经被汗水浸湿。 突然,一块石头从人群中飞出,直奔霍骁面门。 宋知意下意识地拉了霍骁一把。 石头擦着他的耳朵飞过,砸在后面的墙上。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霍骁站稳后,脸色变得铁青:“都给我住手!有什么话好好说,动手算什么本事?” 被裁的工人们面面相觑,愤怒的情绪稍稍平息,但眼中的绝望和怨恨依然清晰可见。 宋知意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宋知意看着那块砸在墙上的石头,心跳如鼓。 石头落地的闷响仿佛敲在她心上,工人们愤怒的面孔在眼前晃动。 她深吸一口气,从霍骁身后站了出来。 “大家冷静一下!”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是技术部的宋知意,我理解大家的愤怒和担忧。” 人群中的喧哗稍稍平息,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这个身材纤细却站得笔直的年轻女子。 “宋技术员,你懂什么?”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工人喊道。 “我们这些人,半辈子都给了棉花厂,现在说裁就裁?” 宋知意感到霍骁在她身后轻轻拉她的袖子,但她没有退缩。 她向前一步,目光扫过每一张愤怒或绝望的脸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但请大家给我们三天时间,我和霍厂长一定会想办法给大家一个交代。” “三天?三天后黄花菜都凉了!”有人喊道。 “就是,到时候名单都报上去了,还能改不成?” 宋知意咬了咬下唇:“我以我父亲的名义保证,如果三天后没有结果,我和霍厂长亲自去省里为大家请命。”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工人们。在这个年代的工厂里,老一辈工人的信誉和承诺仍有着沉甸甸的分量。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 “好,我们就等三天。”老杨站了出来,他佝偻着背,眼睛却亮得惊人。 “宋技术员,我们信你一回。” 工人们陆续散去,宋知意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 她转身看向霍骁,对方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你不该揽这个责任。”霍骁压低声音。 “这是厂领导.班子的决定,你一个技术员插手,会惹麻烦上身。” 宋知意摇摇头:“霍厂长,那些工人有的很可怜,我不能袖手旁观。” 她顿了顿,“而且,我有个想法。” 霍骁挑眉:“什么想法?“ “我们可以开设分厂。”宋知意的眼睛亮了起来。 “现在不是鼓励多种经营吗?我们可以利用厂里的边角料和闲置设备,搞一个小型加工厂,专门生产棉纺织品。这样既能完成上级的精简指标,又能保住这些工人的饭碗。” 霍骁愣住了,他盯着宋知意看了许久, 他突然笑了:“这个主意,确实有可行性。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吧?怎么想出来这个主意的?” 宋知意继续说道,语速因兴奋而加快,“我也是无意间想起来的这个办法,而且我注意到,现在市场上对毛巾、床单这类日用棉织品需求很大,我们完全可以从中下手。” 霍骁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等等我们先去办公室详谈。” 第四十二章 谦虚 两人来到厂长办公室,霍骁关上门,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随后他盯着墙上的厂区地图看了许久。 “知意,你知道开设分厂需要多少手续吗?”霍骁终于开口。 “工商、税务、劳动局……一个章盖不下来,这事就黄了。” 宋知意点点头:“我知道很难,但值得一试。霍厂长,您还记得前几年省里下发的《关于企业改革试点的通知》吗?里面明确提到支持企业多种经营,我们可以引用这个文件。” 霍骁惊讶地看着她:“你连这个都研究过?” “我平时比较喜欢看政策文件。“宋知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实际上她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巧有这么个门路,要不然也不知道怎么了。 霍骁放下纸笔一拍桌子:“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工商局。” 于是次日清晨,宋知意换上了正式的一套藏蓝色工装,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整个人很是干练。 霍骁看到她时明显怔了一下,随即笑道:“今天这打扮,是要去打仗啊?” 宋知意抿嘴一笑:“差不多吧。” 工商局的大楼是县城里为数不多的三层建筑,灰扑扑的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 办事大厅里挤满了人,各种方言的交谈声、咳嗽声、纸张翻动声混杂在一起。 “同.志,请问企业变更业务在哪里办理?”霍骁向一个工作人员询问。 那人头也不抬:“二楼左手第三个办公室,先填表排队。” 表格足有五页纸,需要填写的内容密密麻麻。 宋知意和霍骁找了个角落,蹲在地上填写。 刚写到一半,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从他们身边经过,突然停下脚步。 “老霍?霍骁?” 霍骁抬头,犹豫了几秒钟之后脸上露出惊喜:“张建军!老同学啊。” 两人热情握手。 张建军现在是工商局企业科的副科长,听完霍骁的来意后,他皱起眉头:“老霍,这事不好办啊。你们厂现在是要精简人员,怎么反倒要开分厂?这不是跟上级领导对着干吗?” 霍骁正要解释,宋知意轻声插话:“张科长,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要跟上级对着干,而是要更好地执行工作啊,而且我们也是无奈之举。”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你看,这是省里的通知,鼓励企业盘活闲置资产,发展多种经营。我们开分厂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把闲置设备利用起来,把富余人员安置好,还能为县里创造更多税收。” 张建军接过文件,仔细阅读。 宋知意注意到他眉头渐渐舒展,知道有戏了。 “宋技术员说得有道理。”张建军点点头。 “不过,你们的分厂打算生产什么?有市场调研吗?” 宋知意早有准备,又从包里拿出几张纸:“这是我自己做的市场分析。现在城乡居民对毛巾、床单等日用棉织品需求很大,而县里目前没有专门的棉织品厂,我们的产品完全可以填补这个空白。” 张建军翻看着资料,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老霍,你们厂有这么能干的技术员,真是捡到宝了。” 他拍拍霍骁的肩膀,“这样吧,你们把材料准备齐全,我尽量帮你们加快审批。” 两个人都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就成了。 离开工商局时,霍骁长舒一口气:“宋知意,今天多亏了你。没想到你还准备了这么多材料。” 宋知意笑了笑:“做技术的人,习惯做事前先调研。”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几乎跑断了腿。 劳动局、税务局、轻工业局等等。一个个地方跑下来,宋知意的笔记本上记满了各种要求和注意事项。 每当遇到刁难,她总能找到合适的政策文件或技术数据来说服对方。 第四天早晨,当盖着鲜红公章的批文终于拿到手时,霍骁激动得一把抱住了宋知意,随即又尴尬地松开:“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宋知意的脸微微发烫,但她只是摇摇头:“我们快去告诉工人们这个好消息吧。” 分厂的选址定在了棉花厂后面的一片闲置仓库。 宋知意带着技术部的同事日夜赶工,改造旧设备。 霍骁则负责组织被裁的工人进行培训。 短短两周,一个简陋但功能齐全的小型棉织厂就初具规模。 开工那天,老杨带着一群工人找到宋知意,手里捧着一块崭新的毛巾:“宋技术员,这是我们分厂生产的第一批毛巾,大家一致决定,第一条要送给你。” 宋知意接过毛巾,发现边缘绣着一朵小小的棉花,针脚细密整齐。 她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谢谢大家。” 这也是对她工作的肯定。 “应该是我们谢谢你。”老杨的声音有些哽咽。 “要不是你,我们这些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霍骁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温柔和钦佩。 分厂步入正轨后,宋知意终于有时间回到她搁置已久的机械设计工作。 周老板定制的纺织机械改良方案已经拖了太久。 夜深人静时,她伏在宿舍的桌子上,就着台灯的光亮绘制图纸。 有时画到兴起,抬头才发现天已微明。 一个星期后,当她把设计方案交给周老板时,对方惊讶得连连赞叹:“宋技术员,你这个设计太巧妙了!不仅解决了我们原来的卡线问题,还能节省百分之十五的电力消耗。” 宋知意谦虚地笑笑:“这只是初步方案,还需要实际测试。” “不用测试了,我相信你的专业水平。”周老板激动地说。 “我们厂决定长期跟你合作,以后所有机械设计都交给你!” 得到这个消息,宋知意整个人震惊在了原地。 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这么顺利。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棉花厂。 霍骁特意在食堂找到宋知意,端着饭盒坐到她对面:“听说周老板对你赞不绝口?” 宋知意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做了分内的事,也没有说的那么夸张。” “你总是这么谦虚。”霍骁看着她。 宋知意心跳突然加速,她低头扒拉着饭盒里的菜,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四十三章 显怀 与此同时,贺明耀正对着空荡荡的米缸发愁。 自从和宋知意离婚,失去了农机局的工作后,他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方诗雅被辞退后整天游手好闲,还动不动就拿肚子里的孩子要挟他结婚。 真不知道过得什么日子。 “又没米了?”方诗雅推门进来,看到贺明耀站在厨房,不耐烦地说。 “你倒是想办法啊!一个大男人,连家都养不起?” 贺明耀皱眉:“我不是去建筑队干了两天吗?是你嫌丢人不让我去的。” “那也叫工作?”方诗雅翻了个白眼。 “搬砖头,那是人干的活吗?你以前在农机局多体面?” “别提农机局了!”贺明耀突然爆发。 “要不是你整天勾引我,我怎么会和宋知意离婚?不离婚,她家人怎么会把我从农机局弄出来?” 方诗雅被他的爆发吓了一跳,随即冷笑:“现在怪我了?当初是谁说厌倦了那个没趣的,说喜欢我的?” 她故意挺了挺肚子,“再说了,我肚子里可是你们贺家的种,你想不负责任?” 贺明耀盯着她的肚子,突然眯起眼睛:“奇怪,这都几个月了吧?怎么一点不见大?” 方诗雅脸色一变,随即掩饰道:“你懂什么?有的人就是不显怀。” 她转移话题,“我听说宋知意现在在棉花厂混得风生水起,还开了分厂。你当初要是对她好点,现在也不至于离婚,哄着她还有钱拿。” “闭嘴!”贺明耀不耐烦的怒吼一声,摔门而出。 走在街上,贺明耀满脑子都是宋知意现在的风光和自己落魄的对比。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棉花厂附近,远远看到崭新的的招牌,工人们进进出出,一派繁忙景象。 “都是那个贱人害的!”他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市工商局的会议室比县里的宽敞许多,墙上挂着大幅的标语和本年度生产指标图表。 宋知意坐在靠后的位置,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市级工商系统的会议,霍骁作为厂长坐在前排,偶尔回头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下面,请轻工业局的王局长讲话。” 掌声中,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走上讲台。王局长展开一份文件,清了清嗓子:“大家,省里决定在明年启动一批重点技改项目,特别是纺织机械领域的革新。经过前期调研,我们认为棉花厂的分厂模式很有推广价值。” 宋知意猛地坐直了身体,钢笔在笔记本上洇出一小片蓝墨。 “尤其是他们自主研发的棉纺设备改良方案。” 王局长的目光扫过会场,突然停在宋知意身上,“宋知意在吗?” 全场目光齐刷刷转过来。宋知意感到脸颊发烫,缓缓站了起来“我在。” 王局长微笑着点头,“好,省里专家看了你的设计方案,评价很高啊。省轻工厅决定抽调你参与省重点技改项目的设计组,下个月开始。”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掌声。 宋知意站在原地,耳朵嗡嗡作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省级项目? 这意味着她的设计将有机会在全省范围内推广,甚至可能推广全国。 “宋知意?”王局长又叫了她一声。 她终于回过神来,“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会做好这份工作的。” 会议结束后,宋知意被人群围住,各个单位的代表纷纷向她表示祝贺。 透过人缝,她看到霍骁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罕见的灿烂笑容。 等人群散去,他才走过来。 “恭喜。”霍骁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温暖。 “我就知道你的才华不会被埋没。“ 宋知意低头笑了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光晕。 她盯着那跳动的光斑,心跳莫名加速。 “要不要……去庆祝一下?”霍骁提议道。 “我知道市里有家不错的饺子馆。” 宋知意抬头,正对上他期待的眼神。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 饺子馆藏在一条小巷里,门口挂着蓝布帘子。 霍骁显然是熟客,老板娘热情地领他们到靠窗的位置。 “两斤白菜猪肉饺,一盘酱牛肉,两瓶汽水。”霍骁点完菜,转向宋知意。 “这里的饺子皮薄馅大,你一定要尝尝。” 宋知意点点头,突然注意到霍骁今天换了件浅灰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雪白,显然是精心熨烫过的。 “省里的项目可能要持续几个月,”霍骁给她倒上茶水。 “厂里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 “谢谢。”宋知意捧着茶杯,“其实我有点担心自己做不好。” 霍骁皱眉,“胡说你的设计我看过,比省里那些所谓的专家强多了。”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太激动,轻咳一声,“我是说,你要有信心。” 这时候饺子端上来,热气腾腾。 霍骁坚持把第一个夹到她碗里:“功臣先请。“ 宋知意也没有客气,咬了一口,鲜美的汤汁在口中迸开。 不知是饺子太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脸更红了。 突然霍骁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对了,王局长让我转交给你的,省里的正式通知和介绍信。” 宋知意接过信封,两人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又同时迅速缩回。 她低头拆信,借机掩饰自己的慌乱。 信纸上是工整的钢笔字,落款盖着省轻工业厅鲜红的公章。 她轻声念道,突然意识到,“下个月五号?那不是只有两周了?” 霍骁点点头:“时间确实紧。不过你放心,分厂那边已经步入正轨,老杨他们完全能独立操作了。” 他们边吃边聊,不知不觉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因为回棉花厂的最后一班车是八点,所以两人匆匆结账离开。 公交车上人不多,他们并排坐在后排。 夜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特有的温暖。 宋知意抱着布包,余光瞥见霍骁的侧脸在路灯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在想什么?”霍骁发现后询问。 第四十四章 把戏 宋知意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想什么,就是在复盘今天的事情,看看还有没有能够改进的地方,这样遇到同样的问题就能够更好地解决了。” 霍骁沉默了一会儿,微微颔首:“还是你考虑的比较多,不过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能一直投身于工作中,不然很容易累坏身子的。” “你就放心吧,我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挺了解的。”宋知意微笑着回答。 看着她勾起的唇角,霍骁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但是并没有让宋知意发现。 车到站了,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月光下的厂区安静得出奇,只有值班室的灯光还亮着。 “我送你回宿舍吧。”霍骁说。 “不用了,就在前面。” 宋知意指了指不远处的女工宿舍楼,“你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去省里开会吗?早点回去吧。” 霍骁被拒绝了有些委屈,但也只是答应下来:“那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霍厂长,这段时间感谢你对我照顾,辛苦了。”宋知意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 霍骁有些意料之外,在月光下微笑:“姐这么客气,都是一个厂子里的,而且我是厂长,都是我应该做的。对了,以后叫我霍骁就好,私下里。” 要不然其他显得就太疏远了。 宋知意没有多想,只是点点头,随后快步走向宿舍楼。 直到进了房间,关上门,她才露出了几分疲惫的神情。 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这么累。 不知不觉间她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而此时,贺家,方诗雅正咬牙切齿地听着收音机里关于经济改革的新闻。 贺明耀还没回来,桌上只有半碗冷掉的稀饭和一碟咸菜。 “听说了吗?技术部的宋知意被省里点名了,好像是因为什么研发,可厉害了呢?!”窗外传来邻居们的谈笑声。 “真的假的?她这么厉害?” “可不是嘛,今天市里开会定的。霍厂长亲自陪着去的,听说两人关系不一般呢。” 脚步声渐渐远去。 方诗雅猛地关掉收音机,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她翻出抽屉里的一沓信纸和毛笔,开始奋笔疾书。 凭什么宋知意能这么好? 越想越气,方诗雅的笔都要被捏断了。 她倒是要看看宋知意还能有什么能力解决。 第二天清晨,宋知意像往常一样提前半小时到达办公室。 却发现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工人看到她便停止交谈,投来异样的目光。 “早啊,李师傅。”她向路过的一位老工人打招呼。 对方尴尬地点点头,快步走开了。 宋知意皱了皱眉,推开技术部的门。 房子里原本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同事们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她放下包,“出什么事了吗?” 年轻的技术员小王支支吾吾:“宋姐,你,你没看厂门口的公告栏吗?” 宋知意心头一紧,转身就往外跑。 公告栏前围着一群人,见她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 公告栏上贴着一张手写的大字报,墨迹还未全干:“技术部宋知意道德败坏,早有预谋勾引霍厂长,借机上位。其省城项目来路不正,请组织彻查!” 没有落款,。 但宋知意一眼就认出那熟悉的笔迹,方诗雅在工作时就以写字漂亮出名。 她满脸的从容淡定,但是心里面还是有些不自在。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像无数根针扎在背上。 “看不出来啊,平时挺正经的。” “难怪霍厂长那么支持她呢!” “听说她前夫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婚的?” 这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霍骁大步走来,人群立刻散开。他看到大字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命令道,声音冷得像冰,“赶紧撕下来!立刻。” 有人上前撕掉了大字报。霍骁转向围观的工人们:“这种匿名诬陷的手段极其恶劣,厂里会严肃调查。宋技术员的成就是靠真才实学得来的,谁再传播谣言,严惩不贷!” 宋知意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做, 工人纷纷低着头散去。 霍骁转向宋知意,声音柔和下来:“别放在心上,这种无聊的把戏。” 宋知意摇摇头,强作镇定:“我没事。谢谢霍厂长。” 她刻意用了正式称呼,“还退后了两步。 转身的瞬间,她鼻头一酸。 那些恶毒的文字像刀子一样,将她昨晚的喜悦划得粉碎。 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但是很快宋知意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算用工作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时候他抬腿离开。 而在厂区角落,方诗雅躲在树后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摸了摸平坦的腹部,自言自语:“宋知意,好戏才刚开始呢!” 技术部的挂钟指向下午八点。宋知意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后一张设计图卷好放进铁柜。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加班到这个时候了。 自从那张大字报出现后,她宁愿晚些离开,避开工人们下班时聚集的目光。 “宋姐,还不走啊?”小王探头进来。 “明天再弄吧,天都快黑了。” 宋知意勉强笑了笑:“马上就好,你先走吧。” 等小王的脚步声远去,她才长舒一口气, 从抽屉底层取出一个牛皮纸包着的包裹。这是昨天霍骁托人带给她的,里面是最新的《机械设计手册》和一张纸条:“省图书馆借的,对你可能有帮助。” 霍骁也怕风言风语影响到宋知意,所以特地用了这种方法。 纸条上的字迹工整有力,像他本人一样可靠。 宋知意用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胸口泛起一阵温暖。 她迅速摇摇头,把书和纸条重新包好塞进包里。 现在厂里谣言满天飞,她不能再给那些人更多话柄。 走廊上的灯已经熄了一半,宋知意加快脚步。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下面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装什么清高,不就是靠那张脸勾搭上霍厂长的吗?”一个尖细的女声说道。 “彩凤姐,小声点!”另一个声音劝阻道。 那个叫彩凤的声音更大了,“怕什么?全厂谁不知道她宋知意是什么货色。” 第四十五章 停职 宋知意的脚步骤然停住,手指紧紧攥住包带,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她认得这个声音,刘彩凤。纺织车间的女工,三十出头还没结婚,是厂里有名的“铁娘子”也是最近对她敌意最大的人。 但是宋知意不明白她针对自己干什么? 该不会是…… 深吸一口气,她没有说过在意宋知意故意加重脚步走下楼梯。 下面的谈话声立刻停止了。 转过楼梯拐角,她看到刘彩凤和两个年轻女工站在门口,三人脸上还挂着未褪去的讥笑。 “刘师傅。”宋知意点头致意,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有些惊讶。 刘彩凤上下打量她,目光在她手中的包上停留了几秒:“哟,宋技术员加班啊?这么辛苦。” 她故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引来同伴的窃笑。 宋知意没有接话,径直走向门口。 身后传来刘彩凤刻意提高的声音:“有些人啊,白天装模作样画图纸,晚上不知道干什么勾当呢!” 热风扑面而来,宋知意咬紧下唇,直到嘴里尝到一丝血腥味。 她不能回头,不能争辩,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回到了宿舍后,宿舍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宋知意关上门,终于允许眼泪落下来。 她不是没受过委屈,之前的时候,因为是女性技术人员,没少遭人白眼。 但像现在这样赤洛洛的人身攻击,还是第一次。 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 因为他还要全身心的工作呢。 第二天清晨,宋知意比平时更早到办公室。她需要赶在其他人来之前,检查昨天完成的图纸是否安全。 然而突然她发现抽屉有被撬动的痕迹,三张关键设计图不翼而飞。 “小王,昨天谁来过办公室?”她问第一个到岗的同事。 小王挠挠头:“下午你去车间那会儿,刘彩凤来过,说是找你问纺织机的事。我说你不在,她就在你桌前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干什么。” 宋知意闭了闭眼。 那些图纸是分厂新订单的关键,今天上午就要交给周老板过目。 “怎么了宋姐?” 她挤出一个微笑,“我记得备份放在哪了。” 小王听后有些是意外,但是选择相信了宋知“不要着急啊,姐。” 翻箱倒柜找出备份图纸后,宋知意匆匆赶往车间。 刚进门,就看到霍骁正在和老杨讨论什么。看到她来,霍骁明显松了口气:“宋技术员,正好,周老板提前到了,要看新订单的图纸。” 宋知意点点头,将备份图纸递过去。 霍骁接过时,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般迅速分开。 “图纸,怎么是手绘的?”霍骁皱眉问道。 “原稿不见了。”宋知意低声说。 霍骁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又是她?” 宋知意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霍骁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压怒火:“先去见周老板吧,这事回头再说。” 会面意外地顺利。 周老板对设计很满意,甚至提出增加订单量。 送走客户后,霍骁将宋知意叫到办公室。 “刘彩凤的事,我会处理。”他开门见山。 “这种行为已经严重违反厂规。” 宋知意摇摇头:“没有证据,处理她会显得你偏袒我,谣言只会更厉害。” “那就任由她这样?”霍骁,茶杯震得叮当作响。 “我会小心保管图纸。”宋知意平静地说,“再有半个月我就去省里报到了,没必要在这时候闹大。” 霍骁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你总是这么,为别人着想。” 他递过一个信封,“这件事情迁怒到很多,还是看你怎么选择了。” 宋知意接过信封,两人的指尖再次轻触,这次谁都没有急着躲开。 “谢谢。”她轻声说。 午休时分,食堂里人声鼎沸。 宋知意端着饭盒找了个角落坐下,刚吃两口,就听见一阵哄笑从门口传来。 刘彩凤带着几个女工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目光扫视一圈后,径直朝她走来。 “宋技术员,一个人吃饭多寂寞啊。”刘彩凤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宋知意没有抬头:“怎么了。” 刘彩凤夸张地提高声音,“怎么没有厂长陪着你吃啊?” 食堂里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这边。 宋知意的手微微发抖,但声音依然平稳:“刘师傅,请注意你的言辞。” “哟,还装呢?”刘彩凤站起来,环顾四周。 “大家评评理,她宋知意凭什么能去市里面,论资历,论工龄,哪轮得到她?不就是靠……” “靠什么?”宋知意突然站起来,声音清晰而冷静。 “靠我设计的设备比旧款节能百分之十五?靠我改良的纺织流程提高产量百分之二十?还是靠我夜校自学三年的机械设计?” 刘彩凤一时语塞,脸色涨红:“你……你那些设计谁知道是不是抄的!” “那好。”宋知意从包里拿出一叠图纸。然后在这儿啪地拍在桌上。 “这是最新订单的设计图,刘师傅既然这么懂,不如看看哪里有问题?” 食堂里鸦雀无声。刘彩凤瞪着那些复杂的图纸,额头渗出细汗。 她只是个初中毕业的纺织工,哪里看得懂这些专业设计。 “我,我才不看这些!”她结结巴巴地说。 “是不看,还是看不懂?” 宋知意步步紧逼,“刘师傅质疑我的专业能力,总该有个依据吧?” 人群中传来几声轻笑。 刘彩凤恼羞成怒,突然抓起饭盒朝宋知意泼去。宋知意闪身躲开,菜汤溅在地上。 “够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霍骁大步走进食堂,脸色阴沉如水,“刘彩凤,你被停职检查了。” “凭什么?”刘彩凤尖叫。 “因为你破坏生产秩序,污蔑同事,霍骁从口袋里掏出一卷图纸,偷窃技术图纸。保卫科在你更衣柜里找到了这些。” 刘彩凤脸色刷地变白:“不,不是我……” “图纸上有你的指纹,还要狡辩吗?” 刘彩凤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霍骁转向围观的工人们:“宋知意同.志是靠真才实学获得省里认可的。谁再传播不实谣言,严惩不贷!” 第四十六章 谣言 人群渐渐散去。 宋知意弯腰捡起散落的图纸,霍骁蹲下来帮她。 “谢谢。”她低声说。 霍骁摇摇头:“该说谢谢的是我。你为厂里做了这么多,却要受这种委屈。” 他们的手同时碰到同一张图纸,四目相对,宋知意看到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愤怒、心疼,还有一丝她不敢确认的情感。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 “下午还要去车间,调试新设备。你别往心里面去。”霍骁暗自叹了口气之后说道。 语气中他忍不住拦住宋知意,“打到了三个,弟弟你弟。” 宋知意摇摇头,“你出面只会让事情更厉害。我自己能处理,放心吧。” 无奈之下霍骁就奎只能够答应下来。 走出食堂,阳光刺得她眯起眼。 宋知意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向车间走去。 她知道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看她,也知道谣言不会就此停止。 但此刻,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这条职业道路上,除了专业知识,她还需要一颗足够强大的心。 而在车间的阴影处,刘彩凤怨毒的目光如影随形。 她掏出一个小本子,记下刚才看到的一幕—两人手指相触的瞬间。 本子里已经记满了类似的“证据”,她盘算着,总有一天要让宋知意身败名裂。 刘彩凤拖着脚步走出厂区大门,手里攥着停职通知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垂下的黑蛇蜿蜒在尘土飞扬的上。。 “刘师傅,这么早就下班啊?” 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从路旁杨树下传来。 刘彩凤抬头,看到方诗雅倚着树干,手里捏着把瓜子,脸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关你什么事。”刘彩凤没好气地回道。 方诗雅吐掉瓜子壳,慢悠悠地上来:“听说你被停职了?因为那个宋知意!” 刘彩凤的眼中过一丝怨毒:“那个人……” “啧啧,真可怜。”方诗雅假惺惺地摇头。 “明明是她勾引霍厂长在先,倒让你背了处分。” 两个人并肩走着,突然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方诗雅突然加脚步拦在刘凤面前:“想不想报仇?” 刘彩凤警惕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难道听不懂吗?”方诗雅的笑容变得阴险起来。 闻此刘彩凤眼睛亮瞬间起来,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想报仇又怎样?霍厂长护着她,就算是做太多事情,他也未必能够记在心里面。” “你是不是傻啊你。”方诗雅很是无奈,随后凑近她耳边。 “霍骁能管得了厂里的事,还能管得了女工浴室里的闲话?” 刘彩凤恍然大悟。 女工浴室是厂里最私.密的空间,也是流言传播最快的地方。 从那里做点什么,男领导们根本无从干预。 “今晚七点,女工浴室。”方诗雅塞给她一个小纸包。 “把这个放在宋知意的更衣柜里,明天自然有好戏看。” 刘彩凤迟疑地接过纸包:“这是什么?” “一点……小证据。”方诗雅神秘地眨眨眼。 “证明她不是什么正经女人的证据。” 刘彩凤有些紧张的,但还是接了过来,下次的她还是被嫉妒占据了上风。 傍晚六点四十五分,宋知意收拾好设计图,准备回宿舍拿换洗衣物去浴室。 刚走到技术部门口,就听见走廊拐角处两个女工的窃窃私语。 这无疑不是在说她的那些笑话。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提到了刘彩凤的名字,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宋知意的手在门把上收紧,指节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回到了宿舍。 看来还是晚点过去吧。 七点整,女工浴室里水汽氤氲,十几个女工边洗澡边聊天,声音在瓷砖墙面上回荡。 刘彩凤站在更衣区中央,清了清嗓子。 “大家知不知道,这就是咱们清高的宋技术员的真面目!” 她高声说道,“她曾经,和霍厂长在饺子馆私会,并且两人在办公室拉拉扯扯,还有……” 女工们围拢过来,发出阵阵惊呼和窃笑。 方诗雅不知何时也混了进来,躲在人群后面煽风点火:“天啊,这也太不要脸了!” “还有更劲爆的!”刘彩凤得意洋洋地从更衣柜里拿出一个小纸包。 “这是从宋知意柜子里找到的。” 她刚要打开纸包,浴室门突然被推开。 一阵风袭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听说这里在开我的批.斗会?”宋知意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 她走了进来,“不介意我也参加吧?” 浴室里鸦雀无声。 刘彩凤的手僵在半空,纸包差点掉在地上。 宋知意缓步走来,女工们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 她走到刘彩凤面前,目光落在她身上:“故事讲的不错,就是不太真实。” “你敢说你没干!”刘彩凤强忍着畏惧回怼。 “是吗?” 宋知意深吸了一口气,“那天饭店有发.票存根,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棉花厂公务接待,要不要找厂长当面对质?” 女工们凑过来看那张发.票,窃窃私语声又起。 方诗雅在人群后脸色变得难看。 “那……那这个呢?” 刘彩凤慌乱地举起那个小纸包,“从你柜子里找到的避孕药!一个单身女人,柜子里藏这个,说明什么?” 宋知意脸色丝毫不变:“说明我遵医嘱服用调节内分泌的药物。怎么,刘师傅还兼职妇科大夫?”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是从何而来,但是现如今不能慌乱,要不然就给他们机会了! 有女工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彩凤的脸涨成猪肝色,一把撕开纸包:“那这些情书总该……” 她的话戛然而止。 纸包里根本不是她以为的情书,而是一叠裁剪整齐的报纸。 全是关于纺织机械技术革新的报道,每篇都有宋知意用红笔做的详细批注。 “谢谢刘师傅帮我找到了整理好的技术资料。”宋知意平静地说。 “我一直找不到它们呢。” 多亏她有个心眼子过去看了看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们会这么陷害自己呢! 刘彩凤彻底乱了阵脚:“不可能!方诗雅明明说。” 第四十七章 想跑没门 宋知意脸色丝毫不变:“说明我遵医嘱服用调节内分泌的药物。怎么,刘师傅还兼职妇科大夫?” 有女工忍不住笑出声来。刘彩凤的脸涨成猪肝色,一把撕开纸包:“那这些情书总该让你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吧?”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纸包里根本不是她以为的情书,而是一叠裁剪整齐的报纸。 而且全是关于纺织机械技术革新的报道,每篇都有宋知意用红笔做的详细批注。 “谢谢刘师傅帮我整理的技术资料。”宋知意平静地说。 随后她上前把东西拿了过来,然后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一直找不到它们呢。” 刘彩凤彻底乱了阵脚:“不可能!方诗雅明明说.……” 她猛然意识到说漏嘴,急忙住口。 “方诗雅?”宋知意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 随后她的目光扫向人群后方,“哦,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女工们纷纷转头,方诗雅无处可藏,脸色煞白。 所有目光都转向站在人群最后的方诗雅。 她今天穿了件崭新的碎花衬衫,头发精心烫过,嘴唇涂得鲜红,与此刻惨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方诗雅强撑着扬起下巴。 “刘彩凤,你自己干的事别扯上我!” 刘彩凤猛地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方诗雅!明明是你给我那些东西,说能搞垮宋知意!现在翻脸不认人?” “胡说八道!”方诗雅尖声反驳,涂着红指甲的手指几乎戳到刘彩凤鼻尖。 “你自己嫉妒宋知意,偷拍照片造谣,还想拉我下水?” 宋知意冷眼看着两个女人狗咬狗。 方诗雅明显比刘彩凤狡猾得多,几句话就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办公室外围观的工人们开始窃窃私语,风向渐渐变了。 “够了。”宋知意提高声音。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但请别把我和霍厂长的名誉当筹码。”她拿起那叠技术资料。 “大家看到了,这就是刘师傅口中的情书,至于那些其他东西,完全就是莫须有的!”她停顿了一下立正言辞的说道。 人群中传来恍然大悟的“哦”声。 老杨挤到前面,指着刘彩凤鼻子骂道:“好你个刘彩凤!宋技术员和霍厂长为了咱们分厂跑断腿,你倒好,背后捅刀子!” “就是!”小王也站出来。 “宋姐为了设计新机器,经常加班到半夜,你们却这样污蔑她!” 越来越多工人开始为宋知意说话。 刘彩凤孤立无援,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方诗雅见势不妙,悄悄往门口挪动。 宋知意突然叫住她,“方诗雅,这么急着走?” 方诗雅僵在原地,强笑道:“我,我还有事情。” 宋知意缓步走到她面前,“是吗?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有这种药呢?” 方诗雅眼珠乱转:“什么药?我不知道。” “就是你给刘彩凤的那些。你不用狡辩说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反正证据确凿,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宋知意步步紧逼。 围观的人群发出哗然。 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药,一般的人家是不可能有的,所以非常让人怀疑方诗雅是从哪里弄来的, 方诗雅终于慌了神:“你血口喷人!这压根就不是我给她的,是她想要把我拉下水而已。” 闻此宋知意冷笑道:“那我还要觉得你委屈是不是啊?那究竟你和刘彩凤是谁在说谎。” 方诗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突然推开人群冲了出去。 刘彩凤也想溜,被老杨一把拽住:“想跑?没门!” 宋知意深吸一口气,转向围观的工人们:“各位同事,借这个机会,我想澄清一下。我和霍厂长纯粹是工作关系,所有接触都是为了厂里事务。希望大家不要听信谣言,更不要传播谣言。” 她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人群中有人羞愧地低下头,更多人则点头表示理解。 “宋技术员,我们信你!”老杨大声说。 “对!信你!!”几个女工附和道。 宋知意眼眶微热,向大家鞠了一躬:“谢谢。” 方诗雅和刘彩凤纷纷瞪着对方,眼神里面充满了怨怼。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来不及了。 这场闹剧很快传遍全厂。 第二天,霍骁从省里开会回来,刚进办公室就听说了这件事。 他立刻让秘书叫来了宋知意和刘彩凤。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霍骁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色阴沉如水。 刘彩凤站在对面,双腿不住发抖。宋知意则安静地站在一旁,表情平静。 “刘彩凤,你有什么好说的吗?”霍骁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时不时的他还瞥向宋知意,几分心疼。 刘彩凤的眼泪刷地流下来:“霍厂长,我就是一时糊涂!” “糊涂?伪造证据,公开污蔑同事,这叫糊涂?这是蓄意陷害!”霍骁拍案而起,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以为她会因为停职而收敛,没想到更加的猖狂,实在是让他没想到。 宋知意静静地站在周围,皱起了眉头。 刘彩凤哭得更凶了:“是方诗雅怂恿我的,她说宋知意勾引您!我,我喜欢您这么多年,就只是单纯的气不过而已。” 霍骁厉声打断,“住口!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随后他转向宋知意,“宋技术员,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宋知意摇摇头:“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我希望厂里能公正处理,但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生产。” 霍骁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刘彩凤,你被开除了。现在就去财务科结清工资,明天不用来了。” 刘彩凤如遭雷击,扑通一声跪下了:“霍厂长!求求您!我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养,弟弟还在上学,我不能没有工作啊!” 霍骁皱眉不语。 宋知意看着刘彩凤哭花的脸,突然想起她确实有个瘫痪在床的母亲。虽然刘彩凤可恨,但家人的确无辜。 “厂长,她的确犯了错误,但是技术还不错,就这样辞退了还挺可惜的,要不然就让她去分厂吧。”宋知意轻声说, 第四十八章 赔罪 她也不是圣母心泛滥,是的确舍不得这么个人才被埋没。 霍骁沉吟片刻:“看在宋技术员为你求情的份上,多给你一个月工资。但开除决定不会改变。” 这下子宋知意也不能求情了。 刘彩凤泪眼朦胧地看向宋知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低下头:“我知道了。” 她踉跄着走出办公室,背影佝偻得像老了十岁。 门关上后,办公室里只剩下霍骁和宋知意两人。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宋知意率先打破沉默。 霍骁摇摇头,神情缓和下来:“该道歉的是我。作为厂长,没能保护好你。” 紧接着他走到宋知意面前,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件事情你处理得很好,既澄清了事实,又不失风度。” 宋知意感到肩膀处传来一阵温热,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这是我应该做的。” 霍骁的手悬在半空,有些尴尬地收回来:“对了,市设计院那边来电话,问你能否过去一趟,有些座谈会想要让你参加。” 说着他从办公桌上面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市设计院给宋知意递的信。 宋知意听到了他的话之后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怎么会找上我呢?” 霍骁看着她开心也忍不住笑了笑,“当然是因为你才华出众,这种事情不多得喔,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没问题,那等我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完了,就可以走了吧?”宋知意点点头,言语里面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这么快……那好,我让行政科给你订后天的大巴车,怎么样?”霍骁低声喃喃,随即正色道。 宋知意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答应下来:“那就麻烦霍厂长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就先去车间里面调试设备了。” 霍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走出办公室,阳光刺得宋知意眯起眼。 她长舒一口气,感觉肩上的重担终于卸下。 这场风波总算过去了,虽然有些忐忑,但是想到即将开始的新工作。 她心中既有期待,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毕竟这次前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呢。 转过车间拐角,宋知意突然看到刘彩凤蹲在墙根处,似乎在等她。 “还有事?”宋知意警惕地问。 刘彩凤站起来,眼睛红肿:“宋技术员,我是来道歉的。” 她递过一个布包,“这是我这些年整理的纺织机维修笔记,可能,可能对你有用。” 宋知意没有接:“为什么给我?” “算是赔罪吧。”刘彩凤苦笑。 “我也想明白了,知道你不信我,但这笔记是真的。我虽然恨你,但更恨方诗雅那个贱人利用我。” 宋知意有些意外的审视着她,最终接过布包:“谢谢。祝你找到新工作。” 人就是这样,失去了才懂得后悔。 可最后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她被惩罚,而方诗雅什么事实都没有,任谁心里面也不平衡,但也只能说他们咎由自取。 刘彩凤摇摇头,转身走了。 宋知意打开布包,里面确实是一本厚厚的笔记,字迹工整,图文并茂。 翻到最后一页,她发现一行新写的小字:“小心方诗雅,她不会罢休。”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宋知意若有所思。 第二天清晨,宋知意正在宿舍收拾行李,听到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霍骁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包裹。 “霍厂长?”宋知意惊讶道。 霍骁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听说你今天搬去省城,来送送你。” 他递过包裹,“一点小礼物,路上看。” 宋知意接过包裹,沉甸甸的,像是本书:“谢谢,但这样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就是一本书而已,很正常的。”霍骁打断她,有些不自在的说。 他顿了顿,“东西多不多,我送到你村口吧。” 宋知意头也不抬的就拒绝了,“算了吧,我自己可以,你不是还有事情吗?赶紧去吧。” “你自己拿了这么多东西,肯定特别费劲,还是我陪着你去吧。”霍骁头也不抬的说。 随后他就离开了这里。 无奈之下宋知意只好答应。 关上门,宋知意打开包裹,发现是一本精装的《机械设计手册》和一些钱。 书里夹着一张纸条:“祝工作顺利。有事随时联系,霍骁” 纸条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宋知意用手指轻轻抚过,胸口泛起一阵暖意。 但她很快摇摇头,把书和车票放进箱子最底层。 这种特殊待遇太容易引人闲话了,她还是不能声张。 十点整,厂里的车子准时停在宿舍楼下。 宋知意提着行李下来,发现霍骁正亲自站在车旁等她。 霍骁走过来接过她的行李,“这个车方便拉行李,这样就不用那么累了。行了,赶紧上车吧。” 闻此宋知意愣了一下点头答应。 吉普车驶出厂区,穿过乡村小路的主干道。霍骁专注地开车,两人一路无言。 直到快到村口的时候,霍骁才开口:“这件事情少则几天多则半个月,你想好住哪里了吗?要不然我陪你过去,给你安排个招待所。” 他的语气里面充满了商量和担忧。 “不用担心厂长,设计院都安排好了宿舍,两人一间。再说了,就是一个座谈会而已,还有杂七杂八的事情,用不了几天我就回来了。”宋知意回答,差点被霍骁逗笑。 但是霍骁还是有些不放心:“那有什么困难随时打电话到厂里。” “好的,谢谢霍厂长。”宋知意答应下来。 这些话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又是一阵沉默。 霍骁瞥了她一眼:“私下就别叫厂长了,听着生分。” 宋知意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到了村口之后,霍骁执意要等她上车再离开。 临上车前,他突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铁皮盒子:“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看样子好像是什么宝贝。 宋知意接过,打开一看,是一盒大白兔奶糖。 第四十九章 碰巧 “他们都说这个特别好吃,你带着路上吃。”霍骁的声音里带着温柔。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宋知意想推辞,毕竟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样一盒奶糖堪称奢侈品。 霍骁不由分说塞进她包里,“你拿着吧,对了,上车的时候小心点,有的人手不干净,别被偷了东西。” 宋知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个时候大巴车来到了。 霍骁的表情松弛下来,“上车吧,一路顺风。” 随后他就帮忙把行李抬了上去。 宋知意转身上车,坐下来后顺着窗户看去。 霍骁还站在原地,挺拔如松,阳光落在了他身上。 大巴车缓缓启动,霍骁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宋知意打开那盒奶糖,取出一颗放入口中,甜味在舌尖化开,一直甜到了心里。 而不远处的大树后面,方诗雅怨毒地注视着远去的大巴车,气得面目扭曲。 凭什么宋知意可以过这么好的日子,都能吃上奶糖了?而自己就只能每天吃烂菜叶子! 她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宋知意,你给我等着,我就不相信你能一直走狗屎运!” 霍骁目送着车彻底离开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厂子里面的。 一直到晚上宋知意终于到了地方。 来到了办公室报完告,她就被送到了宿舍里面。 这里暂且就只有她一个人。 撑着满身疲惫收拾好之后,她再也忍不住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起早打理妥当了,她先是去了设计院的办公室。 这次的座谈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来的都是厂子的技术员或者是老师傅,他们要做的就是坐下来讨论技术改革和创新的事情。 所以还啊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 第一次会议结束之后,宋知意抱着文件手册,从设计院里面走出来,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没想到竟然用了这么长时间。 宋知意有些疲惫的转了转脖子,只不过她并不着急回去,毕竟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转过一条小巷,宋知意问了路人,打算抄近路去供销社买些日用品。 巷子很窄,两旁是高大的砖墙,地上散落着菜叶和废纸。 她加快脚步,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了上来。 “妹子,一个人啊?”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宋知意心头一紧,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脚步声更近了,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别走啊,交个朋友呗!”三个穿着花衬衫的青年拦住了她的去路。 领头的是个满脸痞气的瘦高个,脖子上挂着条假金链子。 “请让开。”宋知意抱紧图纸,声音尽量平稳。 “哟,还是个小辣椒!哥哥我就是喜欢辣的。”瘦高个伸手要摸她的脸。 宋知意猛地后退,后背抵上墙壁。 这里的省城治安并不算好,这种街头混混她听说过,但没想到自己会碰上。 而且为什么一走这种地方就会遇见这档子事? 这下子宋知意很是后悔,早知道就不犯懒了。 “滚开!”她厉声喝道,同时环顾四周寻找脱身之路。 “脾气不小啊!陪哥几个喝一杯,就放你走。”瘦高个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图纸,随手扔在地上。 宋知意弯腰想捡图纸,却被另一个混混拽住胳膊。 她奋力挣扎,突然听见一声暴喝:“放开她!“ 巷口逆光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宋知意眯起眼,心跳漏了一拍,霍骁? 他怎么还过来了? “关你屁事?识相的就赶紧滚远点!”瘦高个松开宋知意,看着霍骁怒斥。 霍骁大步走来,二话不说一拳打在瘦高个脸上。 那人踉跄后退,鼻血直流。 另外两个混混见状扑上来,霍骁侧身躲过第一个,却被第二个一拳击中腹部。 他闷哼一声,反手一个肘击将那人打趴在地。 “霍厂长!小心后面!”宋知意惊呼。 霍骁回头已经来不及,瘦高个抄起一块砖头狠狠砸在他肩膀上。 骨头与砖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霍骁脸色一白,但仍一脚踹翻了偷袭者。 三个混混见势不妙,爬起来就跑。 霍骁想追,却因肩伤踉跄了一下。 “别追了!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宋知意冲上前扶住他。 霍骁摇摇头:“没事不用,皮外伤。还好没弄坏。”他弯腰捡起散落的图纸,轻轻拍去灰尘,递给了宋知意。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侧脸上,宋知意突然鼻子一酸。 这个总是默默守护她的男人,此刻眉头因疼痛而微蹙,却还惦记着她的图纸。 “我送你去医院。”她不由分说地扶住霍骁没受伤的那边胳膊,言语坚持。 “真不用。”霍骁再次拒绝。 宋知意难得强硬,“不可以,必须去,要不然骨折了该怎么办。” 无奈之下霍骁只好跟着她来到了医院。 医院检查结果显示霍骁的肩胛骨骨裂,需要打绷带固定。 医生开了一些消炎药,嘱咐他每周来换药。 走出医院时,天已经黑了。 宋知意坚持送霍骁回招待所,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你怎么会在这里。”快到招待所时,宋知意终于问出口。 霍骁轻咳一声:“厂里有些设备要采购,我来考察。” “这么巧碰到我?”宋知意有些不可置信。 霍骁的声音有些不自然,“我去设计院找你,他们说你刚走,我就顺着路找你,没有想到竟然真的碰到了你。” 实际上霍骁就是特意想来看看宋知意的。 因为实在是不放心她孤身一人在这里。 宋知意也明白,不去没有拆穿他。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招待所。 霍骁的房间在二楼,干净整洁,条件不错,桌上摊开着几份设备图纸。 “你先坐下,我去打点热水。”宋知意放下药袋,拿起暖水瓶。 等她打水回来,霍骁已经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背心,露出结实的手臂和锁骨处的一片淤青。 宋知意急忙移开视线,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吃药吧。” 霍骁接过水杯,两人的手指不经意相触,又同时缩回。 水杯差点打翻,霍骁及时接住,却扯到伤处,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第五十章 提亲 宋知意扶住他的手臂,“小心,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霍骁苦笑,“不用了,没想到在你面前,我居然这么狼狈。” 说着他红了脸颊。 宋知意不知如何接话,默默拧了毛巾递给他擦脸。 霍骁没接,而是直视她的眼睛:“宋知意,你能不能别这么客气?” “什么?”宋知意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并不想要承认这件事情。 “自从我们两个认识了,你一直像对待上级一样对待我。“霍骁的声音有些沙哑。 虽然他们真的是上下级关系,但是霍骁并不想他们只能是上下级的关系。 闻此宋知意愣在了原地。 霍骁继续说道:“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更不需要你的毕恭毕敬。我只是想让我们像朋友一样,不用这么疏远。” 宋知意她确实有意无意地与霍骁保持着距离,不仅是怕闲言碎语,更是怕自己那颗已经动摇的心。 “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她低声说。 霍骁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你从来不是麻烦。” 他的手掌很热,烫得宋知意心跳加速。 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中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流动。 最终是宋知意先移开视线,抽回了手:“你该休息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霍骁没有挽留,只是在她走到门口时说:“明天见。”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宋知意每天忙完设计院的事情都来照顾霍骁。 她帮他换药、带饭、整理采购资料,两人渐渐找回了在厂里时的熟悉。 只是每当霍骁的目光太过专注,或是无意间碰到她的手,宋知意就会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 霍骁的伤好得很快,可以出院了。 而宋知意在设计院的学习也到底结束,两个人就打算搭伙回去。 临走前一天,他请宋知意去国营饭店吃饭。饭店装修朴素但干净。 霍骁点了一份红烧肉和一条鱼,都是凭票供应的紧俏菜,随后他把菜单给了宋知意。 宋知意接过来后放到了一边,“咱们两个这些就够吃了,别点太多。” 对此霍骁也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等到菜上齐之后,霍骁给她夹了块鱼肉。 紧接着霍骁举起了酒杯:“我敬你。” 宋知意回过神来,端起橘子汽水与他碰杯:“应该我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及时出现在我身边,恐怕我这个时候……” 说起这些事情宋知意还有些后怕。 “不说这个。”霍骁急忙打断她。 紧接着他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前段时间在设计院里面怎么样?” 闻此宋知意眼睛亮了起来,“挺好的,而且我们还参与了一个大型纺织厂的设计,学到了很多新东西。” 霍骁微笑着听她讲述工作,目光柔和。 宋知意滔滔不绝结束后突然有些尴尬,“老是听我说了。” 对方摇了摇头并不在意。 突然霍骁说:“宋知意,等我伤好了,有话对你说。” 宋知意心头一跳,很是不解:“什么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霍骁神秘地笑了笑。 眼见着他不想说,宋知意也就不好多问。 也不知道怎么了,霍骁说他要提前回去,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宋知意只能独自回去了。 她坐着早班车回到熟悉的厂区,刚走到厂区面前,就被一阵喧闹声吸引。 这不禁让宋知意一头雾水的走了过去, 只见宿舍的空地上聚集了上百号工人,中间站着霍骁和一个穿着红褂子的中年妇女。 那妇女手里拿着个红布包,正高声说着什么。 宋知意走近了些,听到周围工人的议论: “霍厂长这是要提亲啊?” “可不是嘛,连王媒婆都请来了!” “不知道谁家姑娘这么有福气,是咱们厂子里面的,还真是让人猜不到。” 宋知意心头猛地一跳,转身想走。 却被眼尖的小王发现了:“宋姐!你可算回来了!” 这一嗓子引得众人纷纷回头。 霍骁看到她,眼睛一亮,大步走过来:“你回来了。” 宋知意僵在原地,脸颊发烫:“霍厂长,你这是要……恭喜你啊。” 一时半会儿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没等霍骁回答,那红褂媒婆已经扭着腰走过来,上下打量宋知意:“哎哟,这就是宋姑娘吧?长得真俊!霍厂长眼光不错!” 工人们哄笑起来。 怎么主人公还是自己啊? 宋知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霍骁清了清嗓子,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各位同事,今天请大家做个见证。我,霍骁,真心实意想娶宋知意同。志为妻。” 现场一片哗然。 在这种年代,这种公开表白堪称惊世骇俗。 这也无疑不表明了霍骁的决心。 宋知意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霍骁转向她,目光灼灼,“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我不想再等了。宋知意,你愿意嫁给我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宋知意身上。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霍骁的眼神太炽。热,烫得她心慌。 “我……我需要考虑。”最终她挤出一句。 现场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媒婆立刻打圆场:“应该的应该的!婚姻大事哪能儿戏?霍厂长,咱们按规矩来,先送聘礼,给宋姑娘时间考虑!” 霍骁点点头,从媒婆手中接过那个红布包,郑重地递给宋知意:“这是我的诚意,不急,你慢慢想。” 红布包里是一块上海牌女式手表和一本存折。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这两样礼物堪称奢侈。宋知意没有接,低声道:“霍厂长,我们单独谈谈好吗?” 霍骁一怔,紧接着点头答应下来。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宋知意把红布包放在桌上:“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霍骁一惊,有些慌乱:“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还是你觉得我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吗?你都可以说出来,我可以改的。” “都不是。我很感激你为了我做的这些事情,但是……宋知意绞着手指,欲言又止。 第五十一章 合作 “我不要你的感激。我要的是你的心。宋知意,你对我,有没有一点喜欢?“霍骁打断她,眼神里面充满了期待。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宋知意想起他为自己挡下的那块砖头,想起他每次看自己时专注的眼神,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温暖。 “其实我不知道。”她最终诚实地说。 “我刚结束一段失败的婚姻,还没准备好开始新的感情。”霍骁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我理解。” 随后他拿起红布包递了过去,“这个你先留着,不急着答复。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 他的宽容让宋知意更加愧疚:“霍厂长,谢谢你。” “叫我霍骁。” 他笑了笑,“至少私下里。” 霍骁俨然是在强颜欢笑,只觉得痛心。 宋知意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轻松了些。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厂区另一头,方诗雅正拽着贺明耀的袖子,指着办公楼方向尖叫:“看见没?你前妻都要嫁厂长了!你还拖着不跟我结婚?” 贺明耀甩开她的手,脸色阴沉:“别闹了!” 方诗雅声音尖利,“我闹什么了?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们贺家的种!你想不负责任?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想法啊。” 贺明耀盯着她平坦的腹部,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暂且不说我的事情,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个肚子好像从来都没有变化,怎么一点看不出来?” 方诗雅脸色一变,随即哭闹起来:“好啊贺明耀,你怀疑我?我这就去找大队书记评评理!” “行了,咱们俩这关系光彩吗?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 贺明耀打断她之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那边的厂区。 透过窗户,他能隐约看到宋知意的侧影。 她似乎比以前更自信、更耀眼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悔恨涌上心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棉花厂的绘图室里,宋知意盯着铺满整张桌面的图纸,额前的碎发被她无意识地绕在手指上又松开。 窗外小雨淅沥,打在玻璃上形成蜿蜒的水痕,就像她图纸上那些未解决的问题一样。 “宋工,主任让你去一趟会议室。说是领导过来看看项目进度。”小王探头进来说道。 宋知意深吸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随后她将散落的图纸收拢。 之前接手的纺织机械改造项目,如今卡在了传动系统的设计上。 传统齿轮组过于笨重,而新型的链条传动又不够稳定。 这个问题不解决,整个改造方案都将搁浅。 不容多想,她来到了办公室内。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轻工局的几位领导正在翻阅资料。 霍骁不在,应该是去车间了。 设计院主任陈国强见到宋知意进来,眉头皱得更紧了:“小宋啊,领导们很关心这个项目,你来说说进展。” 宋知意将准备好的样图铺开,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稳:“目前已完成整体结构设计,但在传动系统上遇到一些技术瓶颈。” 一位方脸领导打断她,“瓶颈?当初省里拨了这么多资源,就换来一句瓶颈?” 宋知意手指微微收紧,“周局长,传统纺织机械的传动效率只有65%,我们目标是提升到85%以上,这需要全新的……” “我不要听技术难题!” 周局长拍了下桌子,“不少棉纺厂等着这批设备开工!再给你一周时间,拿不出方案就换人!” 没想到当初因为自动喂棉装置对自己赞不绝口的人如今都换了副嘴脸,宋知意不免无奈。 但是也没有办法,因为这就是人性。 雨下得更大了。 宋知意把人都送走之后,站在厂区门口,任由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 一周时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宋知意?” 熟悉的声音让她猛地回头。 霍骁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台阶下,藏蓝色的外套被雨水打湿了肩头,显然已经等了许久。 “霍厂长?你没有去车间啊?” 霍骁将伞倾向她那边,“我也是刚从那边忙完,听说有领导过来视察,看样子项目遇到困难了?” 宋知意苦笑:“连你都知道了?” 霍骁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图纸筒上,“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这样了,去我办公室详谈?我那里有老设备资料,也许对你有帮助。” 宋知意思虑了几秒钟之后答应下来。 办公室比上次来时更凌乱,桌上堆满了机械手册和图纸。 霍骁泡了杯热茶递给她,然后从柜子中中取出一沓泛黄的资料。 “这是建厂初期从外面引进的纺织机原始图纸,有些设计思路现在看也很新颖。” 宋知意接过图纸,眼前突然一亮。 这些老式机械采用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合传动结构,虽然粗糙,却蕴含着巧思。 “这个联动装置,如果能用现代材料重新设计……”她指着图纸一角思虑。 霍骁凑过来看,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混着雨水的清新,让宋知意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的手指点在图纸另一处:“其实问题不在传动方式,而在动力分配。你看这里。” 他的指尖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连接两个看似不相关的部件。 宋知意屏住呼吸,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如果我们将动力输出点改到这里,再加一个缓冲装置会怎么样?” 两人的目光在图纸上方相遇,霍骁的眼睛在台灯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 他轻声说:“就像自行车链条的张力轮,对吗?” 宋知意几乎跳起来,“没错,就是这个!你怎么想到的?” 霍骁笑了笑:“我们家之前的邻居是修自行车的。小时候我总看他调整链条张力轮,原理应该差不多。” 这个从未听过的细节让宋知意怔住了。在她印象中,霍骁一直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厂长,却不知他也和其他人一样。 “我这就去车间。”她抓起图纸就要走。 霍骁从口袋里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等等,先吃点东西,这段时间你都瘦了。” 油纸包里是两个还温热的肉包子。 第五十二章 惦记 宋知意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整天没吃饭,胃里空得发疼。 她接过包子咬了一口,肉汁溢满口腔,突然眼眶发热。 “谢谢。”她小声说,不只是为了包子。 霍骁只是点点头:“雨下大了,回去的时候小心点,知道了吗。” 宋知意恍惚的点点头,紧接着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五天,宋知意几乎住在了车间,霍骁每天忙完工作后都来帮忙。 他有时带食物,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她工作。 第六天凌晨,当最后一处零件参数确定后,宋知意瘫在椅子上,看着完成的图纸,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成功了?”霍骁从瞌睡中惊醒,声音沙哑。 宋知意点点头,突然发现他身上还穿着厂里的工作服,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他这些天除了自己的工作,还每晚来陪她熬夜。 “霍骁,谢谢你陪我。”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霍骁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图纸给我看看。” 两人头碰头地检视最终设计。 新型传动系统融合了老式机械的坚固和现代材料的轻便,还创新性地加入了自行车链条轮的调节原理,完美解决了动力损耗问题。 “天才的设计。”霍骁由衷赞叹。 宋知意摇摇头:“是我们的设计。” 晨光透过窗帘照进来,落在了霍骁的脸上。 宋知意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的魅力不仅在于他作为厂长的魄力,更在于他对机械那种近乎本能的理解,以及愿意为他人付出的温柔。 等到领导再次来视察,项目汇报会上,省里领导对新方案赞不绝口。 周局长甚至拍着宋知意的肩膀说:“小宋啊,不愧是大家认可的技术员。” 宋知意有些害羞的回答说:“您过奖了。” 看着领导们将方案拿走之后,宋知意终于如释重负。 “怎么样,不担心了吧?那我们去吃饭吧,要不然食堂就要关门了。”霍骁看她开心,自己也高兴,于是开口说道。 宋知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紧接着两个人去了食堂。 这几天天都阴沉的可怕,时不时就下雨。 窗外的雨下了整整一夜,清晨时分才渐渐停歇。 宋知意从一堆图纸中抬起头,眼前突然一阵发黑。 她这才发觉自己在办公室待了一整夜。 她扶住桌沿,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像是被火燎过一般灼痛。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她喃喃自语,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滚烫的额头。 紧接着她爬下继续伏案修改最后几组参数。 厂里面催得急,这批改造图纸明天必须交付。 但是宋知意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当笔尖在纸上划出的线条开始变得模糊,宋知意眨了眨眼,视线却越发不清晰。 她伸手去够茶杯,指尖却突然失了力气,瓷杯“啪”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宋工?你怎么了?”路过的小王闻声敲门走了进来,随即惊呼一声。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宋知意想回答,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这哪是没事的样子!天啊,你烧得这么厉害!”小王急忙过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手一碰到她的手臂就惊叫起来, 宋知意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滚烫,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她张了张嘴,想说先去卫生所拿点药,却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去。 “小心!” 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接住了她。 宋知意恍惚间闻到熟悉的肥皂味勉强睁开眼,看到霍骁紧锁的眉头和满是担忧的眼睛。 “霍,厂长。”她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棉花。 霍骁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别说了,小王,搭把手送到卫生所。“ 宋知意虚弱地挣扎着,手指向桌上那堆未完成的工作,“等等,图纸还没有画完。”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图纸!”霍骁几乎是吼了出来,吓得办公室里其他同事都愣住了。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工作永远做不完,但人只有一个。” 宋知意还想要说什么,却没有了力气。 只是模模糊糊中,她知道自己被送到了卫生所里面。 卫生所的灯惨白而刺眼,宋知意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被放在病床上。 冰凉的听诊器贴上胸口,大夫和霍骁的对话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是因为过度劳累导致免疫力下降。感冒发烧了,需要输液打针。” “用最好的药。”霍骁担忧的看着宋知意说。 对方点了点头:“放心吧,她这至少要卧床休息一周。” 宋知意想抗议说没那么多时间,可沉重的眼皮却不听使唤地合上了。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 等到她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输液瓶里的药液一滴一滴落下。 宋知意试着动了动,发现右手被人握着。她侧头看去。 只见霍骁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保持着一种别扭的姿势睡着了。 他的工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眼下浮现出淡淡的乌青色,显然已经守了很久。 宋知意还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一盆清水,里面的毛巾还是湿的。 旁边放着几本书,最上面那本翻开的页面上用红笔做了不少批注。 而她心心念念的图纸被整齐地叠放在角落,上面压着一个茶杯,杯口还冒着热气。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霍骁立刻惊醒了。 “醒了?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掩不住欣喜。 宋知意想说话,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霍骁连忙扶她坐起来,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另一只手递来温水。 “慢点喝。”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第五十三章 不重样 温水润过灼痛的喉咙,宋知意终于能开口:“图纸在哪里?给我。” “都完成了。”霍骁无奈地摇头。 他把杯子放下后继续说:“你昏迷的时候,我和其他师傅一起把剩下的部分做完了。大夫说让你安心养病,不用操心工作。” 宋知意睁大眼睛:“你……帮我完成了设计?” 没有想到霍骁还有这样的本事。 “只是按你的思路把参数补充完整。就是可能不如你做的精细。”霍骁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还有些不好意思。 宋知意轻声道,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谢谢。” 她太清楚那些参数有多复杂,霍骁必定是熬了通宵才能完成。 霍骁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退烧了些,但还在低烧。” 这个举动让宋知意不由得一怔。 只见他起身拧了把毛巾,递给她示意擦擦脸颊和脖颈,“大夫说你要多休息,不能再劳神了。” 接过来毛巾后,感受到带来冰冷的触感,宋知意不自觉地喟叹一声。 看来自己不答应不行了。 “你一直在这里?一直都没有回去吗?”宋知意注意到病房里没有其他人。 霍骁简短地回答,随后接过了毛巾放在架子上:“原本是说小王他们轮流来看过你,不过我让他们先回去了,他们工作挺辛苦的,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想着来看着你。” 宋知意这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原来是这样,现在几点了?” “晚上九点多。”霍骁放下毛巾,从保温桶里盛出一碗粥。 “吃点东西吧,我特意让食堂熬的青菜粥,口味比较清淡,你要是吃不惯有咸菜。” 粥还温热,霍骁舀了一勺,仔细吹凉才递到她嘴边。 宋知意有些不自在,想自己来,却被他制止:“别动,会碰到针头。” 粥的味道很淡,但对空荡荡的胃来说已是美味。 宋知意小口吃着,注意到霍骁眼下浓重的阴影。 “你该回去休息了,我已经好多了。”她忍不住说。 最终她还是接过了粥碗和勺子。 霍骁摇摇头:“我答应大夫守着你。” 他顿了顿,“你昏迷的时候说了很多胡话,一直都在说图纸的事情,还叫了我的名字。“ 这是霍骁都没有想到的。 宋知意的耳根一下子热了起来,她不确定自己昏迷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工作上的事。”霍骁避开了她的目光,但嘴角微微上扬。 随后他继续说:“快把粥喝完,然后好好睡一觉。” 宋知意边思考边吃粥,自己这下子还有什么心思吃下去了? 不过在霍骁盯着下,她还是吃完了。 夜深了,宋知意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轻轻为她掖好被角,又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她勉强睁开眼,看到霍骁站在窗前,就着月光查看她的病历本,眉头紧锁。 “霍骁。”她轻声唤道。 他立刻回到床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去睡会儿吧,明天还有工作呢。”宋知意指了指墙边的陪护床。 霍骁摇摇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就在这儿,你需要什么随时叫我。”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他身上。 宋知意望着他疲惫却依然挺直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的温柔从来不是言语,而是行动,沉默却可靠。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围了她。 宋知意轻轻闭上眼睛,这一次,她睡得很安稳。 几天后,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卫生所。 宋知意收拾好了所有东西,她推开卫生所的大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肺部已经不再疼痛。 这几天住院治疗,她的肺炎总算痊愈了。 如果不是自己强烈要求,恐怕这个时候霍骁还不会让她出院呢。 但是宋知意明白如果自己再不回去的话,厂里面的工作就要耽误越来越多。 宋知意慢慢走着,感受着久违的自由。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从那边走过来。 霍骁。 他今天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包,正迈着步子走过来。 “我还想着去帮你拿东西呢。”霍骁看到她的时候很是惊讶,急忙结果她手里面的东西。 宋知意笑着解释说:“我自己可以拿得动。” 随后两个人来到了宋知意的宿舍。 霍骁将东西放下后就退了出去,“那你快好好休息吧,我先去厂里面开会了。对了,这个你别忘记吃。” 说完他就放下了牛皮纸袋子,看样子很着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 看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宋知意拿起了牛皮袋子,发现里面是两个热乎乎的包子,还有鸡蛋。 因为是门是敞开的,巡视的老李看到她就笑了:“宋技术员出院啦?霍厂长又给你送东西来了。” “是啊,出院了。”宋知意礼貌的回答。 老李继续说:“这段时间都没怎么看到厂长,好像是去卫生所了,也不知道怎么了。行了,回来就好,我就先去巡逻了。” 宋知意看着他的背影应了一声。 回味着对方的话,宋知意心头一震,纸包差点脱手。 她想起住院期间,霍骁每天都会变着花样带吃的给她,从不重样。 估计那段时间都在照顾她了吧? 她走到窗前,从那里正好能看到霍骁刚才走过来的位置。 树下的地面上有几个明显的脚印。 宋知意轻轻抚摸窗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口蔓延。 接下来的几天,宋知意坐在办公室里面。 霍骁还是时不时的就过来,同样给他带来了不少好吃的,有时候还会从门口路过。 宋知意都在想他这是不是故意的。 因为每次他都会刻意的往里面看几眼,有时候宋知意还能够与之对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到上次求婚的事情,宋知意就脸色一红。 看来大概率还是因为这件事情吧。 突然办公室的电话响起,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虑。 第五十四章 解决 宋知意接过后清了清嗓子,“你好。” “宋工,不好了!”电话那头,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 闻此宋知意下意识地心中不安,但还是强忍着自己的紧张,故作镇定。 “分工厂里新装的纺纱机失控,伤了两个工人,家属正在厂里闹呢!主任让你赶紧过来!” 隐隐约约还真够听到对面的吵闹声。 宋知意急忙开口安慰:“你先别急,我这就过去,先稳住家属。” 说完扔下电话就往外冲,连伞都忘了拿。 等她赶到分厂的时候,大门口已经围满了人。 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旁边几个青壮年男子举着“还我公道”的横幅,情绪激动。 “就是你们的破机器害了我男人!”妇女看到穿着工作服的宋知意,扑上来就要撕打。 “他右手被卷进去了,医生说可能保不住!你们这些技术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宋知意被推搡得后退几步,后背撞在墙上。 她强忍疼痛,提高声音:“这位大姐,您先冷静。伤者现在在哪家医院?医疗费我们全包,当务之急是先治疗。” “少来这套!你们必须赔钱!两千块,少一分钱都不可以!”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打断她。 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 宋知意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的保持冷静,站直身体:“各位工友,我是这个厂子的机械技术负责人宋知意。首先,我对受伤的工友表示深深的歉意。”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但请大家相信,机械的设计没有问题。这批新机器是经过严格测试才投入使用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查清事故原因,给伤者和家属一个交代。” 横肉男怒吼,“放弃我哥在纺织厂干了二十年,从来没出过事,就是你们的新机器有问题!” 场面眼看要失控,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让一让!” 霍骁分开人群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他径直走到伤者家属面前:“我是棉花厂的霍骁。目前伤者已经转到市里面医院,由最好的外科医生接手。这是医院的张主任,他会详细说明治疗方案。” 那位张主任上前,专业而耐心地解释起伤者情况和手术方案。 家属的情绪稍稍平复,跟着医生去会议室详谈。 霍骁这才转向宋知意,眉头紧锁:“你病刚好,怎么淋雨跑来了?” 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别再着凉了。” 宋知意摇摇头:“机器是我挑选的,我必须来。霍骁,我真的检查过所有参数,不应该出事的。” 紧接着她看向旁边的小王询问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那位工人刚上班,突然大叫起来,一看就是手进去了,我们好几个人费了老大劲才把他救出来,第一时间送到了镇上的医院,然后家属就过来了。”小王叹了口气解释说。 霍骁继续补充:“我知道这件事后就去给伤者办理转院,转移了市上的医院接受治疗。医药费我们会全额承担,也包括后续的恢复费用。目前伤者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就是不知道胳膊能不能保得住了。” 宋知意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但是当务之急就是冷静下来,“咱们先去看看那台机械。” 没想到她这么冷静,霍骁都有些不可置信。 事故现场一片狼藉。 那台出事的纺纱机已经停止运转,周围拉着绳子,为的是不让别人进去, 宋知意戴上手套,仔细检查每一个部件。当她拆开传动箱时,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她指着一处明显被改装过的齿轮组,“原设计这里是缓冲装置,被人换成了普通齿轮!” 霍骁凑过来看,脸色顿时阴沉:“这是人为破坏。” 宋知意又发现几处螺丝被人为松动,“还有这里,难怪会失控。他平常有什么仇人吗?怎么会这么做?” 小王摇了摇头,“没听说啊,他平常脾气特别的好,大家都挺喜欢他的呢。” 这下子这条线索被剔除。 “我们再去找别的员工过来问问吧。” 紧接着他就叫来了这个车间的人,开始逐步的询问,但是并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正当他们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后,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有人说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进了车间,好像对机械动了什么手脚。 不过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是谁。 “先别声张,当务之急是安抚好伤者和受伤拉对霍骁低声道。” 宋知意微微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那些人在得到了满意的赔偿之后就离开了,也没有多大的事情。 接下来的三天,宋知意几乎住在了医院。 她亲自照顾两位受伤工人,为他们联系最好的医生,甚至熬夜陪护。 当医生宣布那位重伤工人的手臂保住时,他的妻子拉着宋知意的手泣不成声:“宋工,之前是我太激动了。” 宋知意拍拍她的手,“没关系的。我可以理解,换做是我,可能反应更激烈。” 事故调查报告出来后,大队里面召开了全厂大会。宋知意站在台上,详细解释了事故原因和整改措施。 她专业而诚恳的态度赢得了工人们的理解。 “最后,我要向两位受伤的工友道歉。虽然事故是人为破坏导致的,但作为技术负责人,我也有监督不力的责任。我自愿扣除三个月工资,作为对伤者的额外补偿。” 宋知意的声音有些疲惫,却很有力。 霍骁不明白宋知意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还是非诚只改的。 台下先是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大会结束后,宋知意独自站在空荡荡的礼堂里,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突然,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 “辛苦了,这段时间你都没有休息好。……霍骁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 宋知意接过茶杯,温暖透过陶瓷传到掌心:“谢谢。其实。” 她犹豫了一下,“我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联系市里面的医院的专家,后果不堪设想。” 霍骁摇摇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第五十五章 求婚成功 他顿了顿,“倒是你,让我刮目相看。面对那么激动的家属,还能保持冷静。” “因为技术人员的责任不仅在图纸上,更在每一个使用机器的人身上。”宋知意望着窗外的夕阳说道。 霍骁的眼神柔和下来:“我去看看他们。” 两人并肩走出礼堂,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件事情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因为宋知意主动站出来解决这件事情,所以不少人都觉得她有担当,少了许多成见。 以前不喜欢她的都转变了态度。 宋知意正在办公室整理事故报告的最后细节,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头,看见霍骁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用蓝布包裹的方正物件,胸口微微起伏,像是跑过来的。 “霍厂长?你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情吗?”宋知意站起身,有些奇怪。 霍骁走进来,反手关上门。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精致的五官。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蓝布包裹。 “这个给你。”他将包裹放在桌上,声音比平时低沉。 宋知意没想到他就只是送个东西,不免觉得奇怪。 随后她解开蓝布,里面露出一本装帧古朴的书籍。 深棕色的皮质封面上烫金字体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然能清晰辨认,《机械原理精要》。 她倒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翻开扉页,上面盖着“大学图书馆珍藏“的印章。 “这,这是绝版书!”宋知意的手指轻轻抚过泛黄的纸页。 “现在根本买不到,你从哪里弄到的啊?”宋知意又惊又喜,有点爱不释手了。 她之前就想看,还以为没机会了呢。 眼见着她这么喜欢,霍骁也就松了口气:“我父亲给我的。” 宋知意抬起头对上霍骁认真的眼神。 不论是什么行业,这种珍贵的技术典籍往往代代相传,象征着一种传承。 霍骁将父亲的心爱之物送给她,这意义远超过普通礼物。 “太贵重了,我不能……” 毕竟意义不同。 “拿着吧,我父亲如果知道这本书在你手里,一定会高兴。”霍骁打断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闻此宋知意的心跳突然加速。 她低头假装翻阅书籍,掩饰自己发热的脸颊。 翻到中间某一页时,一张折叠的纸片滑落出来。 她拾起打开,发现是一幅手绘的草图,一栋带小院的两层楼房,院子里甚至画了几株棉花。 “这是什么啊?”宋知意好奇地询问。 霍骁的耳根红了,“这是我设计的,我想以后也许能用上。” 宋知意盯着图纸,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不是什么抽象的设计图,而是霍骁想象中的家。 她的手微微发抖,不敢抬头看他。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霍骁突然单膝跪地,这个动作惊得宋知意差点跳起来。 “宋知意。我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但我还是想正式地问一次。”霍骁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些都是他看外国电影照着学的,还挺有样的。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枚朴素的金戒指。 “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保证一定会对你好的!” 宋知意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厂长,此刻笨拙地跪在地上,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连求婚词都说得这么简单直白,没有花言巧语,却字字千斤。 一时间她的喉咙发紧,“我,你要考虑清楚。我不漂亮,也不温柔,还离过婚。” 霍骁打断她,“我要的就是宋知意,是那个熬夜画图纸的宋知意,是那个为工人挡风雨的宋知意,就是这样的你,仅此而已。” 闻此宋知意愣在了原地。 宋知意这时候想起医院里他彻夜的守护,想起雨中他默默站立的身影,想起他对自己说的每句话。 或许,这真的是正确的人。 “好。“她听见自己说。 此话一出,宋知意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霍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既有兴奋又有紧张和不可置信。 反应过来后,他手忙脚乱地想给她戴戒指,却因为手抖差点掉在地上。 宋知意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帮他稳住。 戒指戴上的一刻,霍骁突然站起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宋知意贴在他胸前,听见他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我可以告诉大家吗?”霍骁松开她,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宋知意点点头,突然有些害羞:“嗯,可以。” 霍骁听后立刻拉着她的手冲出办公室,直奔厂区广播站。 宋知意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第一次发现这个沉稳的厂长也有这样毛躁的一面。 “我借用一下广播!”霍骁对广播员说,然后不由分说地凑到麦克风前。 “厂长,你用。”广播员一惊,急忙让开。 紧接着整个厂区的喇叭里突然响起霍骁激动的声音:“全体职工注意!我是霍骁!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宋知意宋技术员答应我的求婚了!” 广播里传来一阵刺耳的杂音,似乎是霍骁不小心碰翻了什么。 接着是他压低的声音:“知意,我是不是太大声了?” 然后是宋知意无奈的轻笑。 正在按部就班上班的整个厂区瞬间沸腾了。 车间里,工人们停下手中的活计,面面相觑。 办公室里,同事们惊讶地张大嘴巴。就连食堂的大师傅都举着锅铲跑出来张望。 “老天爷!霍厂长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幻听了?”老杨掏掏耳朵问道。 “是真的!宋姐终于答应了!”小王兴奋地跳起来。 不到十分钟,广播站外就围满了人。 霍骁牵着宋知意走出来时,迎接他们的是雷鸣般的掌声和口哨声。 “恭喜霍厂长!” “宋工,早该答应了!” “什么时候办喜酒啊?” 祝福声此起彼伏。 宋知意的脸烫得能煎鸡蛋,却第一次没有想要躲开。 霍骁紧紧握着她的手,笑得像个傻子。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见这桩婚事。 “哼,一个离过婚的人也配。”有人站在人群里面,酸溜溜地说。 第五十六章 答应 “就是,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另一个女工附和道。 这些话飘进宋知意的耳朵,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霍骁立刻察觉,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那几个说闲话的人立刻噤声。 “别理他们,我们回家。”霍骁在她耳边低语,让人听起来十分的有安全感。 “家”这个字眼让宋知意心头一暖。 她突然想起那张设计图上的小院和棉花,也许,那真的会成他们的家。 消息像长了翅膀,当天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傍晚时分,宋知意回到宿舍,发现门口堆满了礼物。有工人们送的搪瓷脸盆、暖水壶,有同事们送的被面,枕巾,甚至还有食堂大师傅特意做的一盒红烧肉。 她一件件搬进屋,心里涨满了一种陌生的幸福感。 刚坐下休息,电话铃响了。 “知意,是我。“霍骁的声音透过宿舍大门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宋知意有些诧异的走过去打开门,在看到霍骁的时候惊讶的问:“还有什么事吗?” 霍骁抿着唇回答说:“我,我就是想再听你说一次,早上不是做梦对吧?” 他的语气里面充满了害羞。 宋知意忍不住笑了:“不是梦。“ 紧接着传来霍骁长长的呼气声:“那就好,那就好。” 他顿了顿,“我请了媒人,明天上门提亲,按老家的规矩来。你,你别有压力,不喜欢我们就简办,一切都听你的。” 宋知意轻声说,“还是按规矩来吧,我,我也想有个正式的仪式。” 霍骁立马点头,急不可耐的回答:“那我这就去准备!” 话音落下,他转身一溜烟离开了。 挂断电话,宋知意站在窗前,望着楼下霍骁常离开的背影。 月光如水,梧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曳,她突然很期待明天的到来。 与此同时刘翠萍挎着菜篮子从集市回来,刚拐进胡同口,就被隔壁张婶拦住了。 “哎哟,老贺家的,你可算回来了!”张婶一把拉住她胳膊,眼睛亮得吓人。 “你猜我刚才在供销社听见啥了?你那前儿媳妇宋知意,要跟棉花厂的霍厂长结婚啦!” 刘翠萍手里的篮子“啪嗒”掉在地上,几个土豆滚了出来。 她张着嘴,半天没合上:“啥?那个宋知意?真的吗?” 张婶拍着大腿,“可不是吗!听说霍厂长当着全厂广播求婚,阵仗可大了!好像聘礼都下了三转一响呢!怎么,没告诉你们。” 刘翠萍弯腰捡土豆的手顿住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这在八十年代初可是顶配聘礼。 当初宋知意嫁进贺家时,连身新衣裳都没做。 “啧啧,那霍厂长年轻有为,这要是谁嫁给他,肯定特别享福。”张婶还在絮叨。 刘翠萍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那宋知意的工资岂不是……” 她一直惦记着宋知意那份工资,虽然离婚了,但心里总觉得那钱该有贺家一份。 她顾不上再听张婶唠叨,拎起篮子就往家跑,土豆又掉出来两个也顾不得捡。 贺家小院里,贺明耀正蹲在井边洗衣服,方诗雅嗑着瓜子在一旁指手画脚。 见刘翠萍风风火火冲进来,贺明耀抬头:“妈,怎么了?” “明耀啊!宋知意要嫁人了!嫁的还是红星厂的厂长!”刘翠萍把篮子往地上一扔。 贺明耀的手猛地一抖,肥皂掉进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方诗雅“呸”地吐出瓜子皮,眼睛瞪得溜圆:“什么?宋知意也有人要?” “千真万确!”刘翠萍拍着大腿。 “聘礼都下了,三转一响啊!明耀,你看看你,离了婚连个媳妇都留不住,现在人家攀高枝去了!” 贺明耀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妈!别说了!” 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方诗雅肉眼可见的不高兴起来,总觉得他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刘翠萍被儿子吼得一怔,随即更来劲了:“怎么不能说?你看看诗雅,跟了你这么久,肚子都大了,你连个名分都不给人家!” 方诗雅立刻配合地摸了摸垫着枕头的腹部,做出一副委屈相。 其实她心里正翻江倒海。 宋知意那个闷葫芦,居然要嫁给厂长?她配吗? 她拽了拽贺明耀的衣角,“明耀,要不咱们也把婚事办了吧?总不能让孩子生出来没爹,让别人笑话是不是啊?” 贺明耀甩开她的手,声音冷得像冰:“我说了多少次,现在不是时候。” 刘翠萍尖叫起来,“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是时候。人家宋知意都要二婚了,你还拖着诗雅?你是不是还惦记那个没良心的?” “我没有!”贺明耀额头青筋暴起。 方诗雅眼珠一转,突然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明耀,你是不是嫌弃我比不上宋知意?她现在可是厂长夫人了,我就是个村妇。” 这话像刀子一样戳在贺明耀心上。 他想象出宋知意安静画图的样子,想起她总是先考虑别人的性格,又想起见她的每一面。 胸口突然一阵刺痛。 “好,我们结婚。”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充满了麻木的意味。 方诗雅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立刻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真的?明耀你太好了!” 刘翠萍也转怒为喜:“这才对嘛!我这就去找王媒婆,咱们虽然比不上什么三转一响,但排场也不能太寒酸。” 贺明耀任由母亲和方诗雅围着他说这说那,眼神却飘向远处 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女人,真的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三天后,宋知意去大队部领结婚介绍信。 远远就看见方诗雅扭着腰走过来,身上穿着崭新的的连衣裙,头发烫成了时下最流行的大.波浪。 “哟,这不是未来的厂长夫人吗?”方诗雅拦在她面前,声音尖得刺耳。 宋知意不想搭理,侧身想绕过去。方诗雅却不依不饶地跟上:“急着去投怀送抱啊?也是,霍厂长那样的人物,可不得抓紧了。” 第五十七章 见父母 “让开。”宋知意声音平静,但手指已经攥紧了包带。 方诗雅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纸,“别这么冷淡,好不好啊?我是来办结婚证的,和明耀的!” 她凑近宋知意,压低声音,“他说,马上就能办酒席,怎么样,后悔离婚了吧?” 宋知意看着方诗雅那张浓妆艳抹的脸,突然觉得可笑。 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方诗雅却一把拽住她的包:“装什么清高!你以为攀上霍骁就了不起了?” 拉扯间,宋知意的包掉在地上,里面的图纸和文件散落一地。 她蹲下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一步拾起了图纸。 “知意。”贺明耀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手里拿着她的图纸,眼神复杂。 宋知意一把夺过图纸,迅速收拾好东西站起来:“谢谢,不用了。” 贺明耀却拦住她:“听说,你要结婚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和霍骁?” “嗯。”宋知意简短地回答,不想多谈。 贺明耀突然问,“他对你好吗?比我,比贺家对你好吗?” 宋知意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曾经自己喜欢过的男人。 他眼中有她熟悉的执拗,也有陌生的悔意。但这一切已经与她无关了。 “霍骁尊重我,最起码他不会抛弃我。”她最终只说了这一句,转身离开。 贺明耀站在原地,拳头捏得咯咯响。方诗雅气急败坏地冲过来:“贺明耀!你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跟前妻拉拉扯扯?” “闭嘴!”贺明耀低吼一声,甩手就走。 方诗雅气得直跺脚,精心描画的眉毛拧成一团。 她盯着宋知意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宋知意回到宿舍时,远远就看见楼下停着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车把上系着红绸。 她心跳突然加速,这是霍骁说的聘礼之一。 推开门,屋里热闹的景象让她愣住了。 霍骁穿着笔挺的衬衫坐在沙发上,对面是一对中年夫妇。 正是她的父母宋建国和林淑芬。 旁边还坐着个穿红褂子的老太太,想必就是媒婆了。 “知意回来了!”林淑芬第一个看见女儿,眼眶立刻红了。 宋知意鼻子一酸,“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傻丫头,你要结婚了,我们还不能过来了吗?”林淑芬看着她语气哽咽。 旁边的宋建国点点头,表情严肃。 他穿着黑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是那副认真的的做派。 媒婆王婶笑成一朵花:“哎哟,新娘子回来了!我们正说到聘礼的事呢!” 霍骁“腾”地站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耳根红得滴血:“知意,你回来了。” 宋知意忍不住微笑。这个在厂里雷厉风行的厂长,在她父母面前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紧张。 “坐,都坐。”她放下包,给每人倒了茶,然后乖巧地坐在母亲身边。 王婶清了清嗓子:“宋同.志,林同.志,霍厂长这边准备的聘礼是三转一响,外加五百块钱。您二位看还有什么要求?” 宋建国抿了口茶,眉头紧锁:“霍厂长,我就直说了。知意离过婚,你们家不介意?” 屋里瞬间安静。 霍骁的茶杯“咔嗒”一声放在桌上:“伯父,我不在乎知意的过去,只在乎她的将来。” 宋建国哼了一声,“说得好听,你是厂长,知意只是个技术员,以后过日子怎么办?” 宋知意忍不住打断,“爸,霍骁不是那种人。我住院的时候,他整夜守着。厂里出事,他第一个冲在前面,而且他很尊重我和我的工作。”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轻,但宋建国的表情明显松动了几分。 林淑芬抹着眼泪握住女儿的手:“妈就是舍不得你,上次嫁那么远,这次还在这里。” 霍骁赶紧说,“伯母,厂里给我分了套带院子的房子,挺大的,您和伯父随时可以来住。” 宋建国的眉毛扬了扬。带院子的房子,这在城里可是稀罕物。 王婶见气氛缓和,赶紧打圆场:“霍厂长年轻有为,知意才貌双全,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接下来的谈话顺利多了。 聘礼、婚期、酒席,一桩桩定下来。 毕竟既然宋知意喜欢,他们老两口也就没有什么反对的了。 霍骁全程坐得笔直,回答问题时声音洪亮得像是向上级汇报工作,逗得林淑芬直笑。 谈完正事,霍骁起身告辞。 宋知意送他到楼下,夜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角。 “紧张吗?”宋知意看着他还泛红的耳尖,忍不住问。 霍骁老实点头:“比第一次去省里汇报还紧张。” 他顿了顿,“你父亲,好像不太喜欢我。” 宋知意微笑,“他就那样,当初我嫁贺明耀时,他更严厉。” 提到贺明耀,霍骁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但很快恢复:“明天我来接伯父伯母去新房看看。” “好。” 霍骁犹豫了一下,突然飞快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然后像做贼似的跳上自行车就骑走了,差点撞到路边的梧桐树。 宋知意摸着额头,笑出了声。 回到宿舍,林淑芬正抹着眼泪收拾带来的嫁妆,有首饰,还有给宋知意做的新衣裳。 “妈,别哭了。这次不一样,霍骁和贺明耀不一样。”宋知意抱住母亲。 林淑芬抽泣着,“妈知道,霍厂长看你的眼神,跟你爸年轻时看我一样。” 宋建国在一边“哼”了一声,但没反驳。 他正翻看霍骁送来的那本书,表情越来越惊讶。 “知意,这本书是1937年的珍本啊!小霍就这么送给你了?”他小心翼翼地抚过书页。 “嗯,说是他父亲留下的。” 宋建国若有所思:“看来这小子是真懂技术的。” 这是今晚他第一次对霍骁表示认可。 夜深了,把父母送到招待所睡下后,宋知意回到宿舍独自站在窗前。 月光如水,她想起白天遇到的贺明耀和方诗雅,想起霍骁紧张的样子,想起父母含泪的笑容。 这一次,一定会不一样。 而在贺家,方诗雅正对着镜子试穿新买的红裙子,盘算着婚礼要请哪些人。 第五十八章 过去 她特地把大喜的日子定在了和宋知意和霍骁的同一天,她就想看看,在那个大喜日子里,贺明耀看着前妻幸福的样子会是什么表情。 至于假怀孕的事,她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冷笑一声。 等结了婚,找个机会说流产就是了。 反正贺明耀这么好面子的人,肯定不会声张的。 这次不论如何,她都要嫁给贺明耀。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大队的青砖墙上,宋知意和霍骁并肩走在小路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霍骁则是一身崭新的藏青色衬衫,胸前口袋里还别着一支钢笔,显得格外精神。 “紧张吗?”霍骁低声问道,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宋知意摇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又不是第一次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玩笑开得不是时候。 霍骁却只是紧了紧握着她手的力道:“但我是第一次。”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宋知意心头一暖。 大队里已经排起了队,有不少人。 他们今天是来拿结婚证的。 宋知意和霍骁刚站定,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 “哎哟,这不是宋技术员吗?” 宋知意后背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方诗雅。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果然看见方诗雅挽着贺明耀的胳膊走过来。 方诗雅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连衣裙,头发依旧是夸张的波浪,嘴唇涂得鲜红,活像年画上的娃娃。 贺明耀则面色阴沉,目光在看到宋知意的瞬间猛地一颤。 方诗雅故意提高声音,“真巧啊,我和明耀也是今天来领证呢!” 贺明耀的目光死死盯着宋知意和霍骁交握的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没说话。 霍骁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将宋知意挡在身后:“恭喜。” 这两个字说得平淡,却让方诗雅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她本以为能看到宋知意失态的样子,没想到对方如此平静。 贺明耀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宋知意,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宋知意还没回答,霍骁已经微微皱眉:“贺同.志,这话是什么意思?”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方诗雅见状,立刻插嘴:“明耀是关心前妻嘛!毕竟。” 她意有所指地瞄了眼宋知意,“有些人就是命不好,第一次婚姻不幸福。” “方诗雅!”贺明耀低喝一声。 霍骁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本就高大的身材此刻更显得压迫感十足:“请你注意言辞。知意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引得周围排队的人都看了过来。 方诗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霍骁会当众给她难堪。 “霍厂长好大的官威啊。”她强撑着冷笑。 “怎么,当个厂长就了不起了?” 霍骁一字一句道,“与职位无关,这是做人的基本尊重。” 宋知意轻轻拉了拉霍骁的袖子,示意他别再说了。 她不想在这种场合闹得不愉快。霍骁会意,转身温柔地对她说:“快到我们了,去那边等吧。” 两人刚要走,贺明耀却突然上前一步:“知意,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 霍骁的身体明显绷紧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阻止,而是看向宋知意,等待她的决定。 宋知意摇摇头:“不必了,贺明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坚定,“祝你们幸福。” 这自然不是真心的,只不过是表明着宋知意想要和他划清界限而已。 贺明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方诗雅一把拽住。 “听见没?人家不稀罕跟你说话!”方诗雅尖声道,指甲几乎掐进贺明耀的肉里。 “走,我们去那边排队!” 她硬拉着贺明耀往另一边走,贺明耀却频频回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宋知意的背影。 “没事吧?”霍骁低声问宋知意,发现她的手有些凉。 宋知意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只是没想到会碰上他们。” 霍骁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要不要改天再来?” 宋知意深吸一口气,“不用,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不想因为任何人影响心情。” 队伍前进得很快。 轮到他们时,办事员是个慈祥的中年妇女,看到霍骁的厂长工作证后,态度更加热情了。 她笑眯眯地递过表格,“恭喜二位啊,填好这个,再去隔壁房间照个相,今天就能拿到证了。” 填表时,霍骁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连额头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宋知意偷偷瞥了一眼,发现他在“与申请人关系”一栏里,把“未婚”三个字写得格外用力,几乎要戳破纸面,忍不住抿嘴笑了。 照相室里,摄影师指挥他们站在红布背景前。 “新郎官再靠近新娘子一点,对,就这样!笑一笑!” 霍骁僵硬地站着,肩膀绷得笔直。 宋知意轻轻碰了碰他的手,他才如梦初醒般放松下来,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指。 随后这一刻被永远定格。 照片上的霍骁笑得有些傻气,宋知意则眉眼弯弯,两人之间流淌着说不出的默契。 领到鲜红的结婚证时,霍骁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放进内兜,还拍了拍确保安全。 宋知意看着他的举动,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上次结婚,贺明耀随手就把结婚证塞给了她保管,从未见他对这个小红本如此珍视。 走出大队,阳光正好。 霍骁突然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绒盒。 “本来想等婚礼那天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银光闪闪的手表,“但我想现在就戴上。” 宋知意眼眶一热。 在物资紧缺的八十年代初,手表可是稀罕物,更别说是一对了。 她伸出左手,任由霍骁笨拙地为她戴上。他的手指有些颤抖,表带扣了好几次才扣上。 “真好看。”霍骁低头看着她腕上的手表,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第五十九章 凑巧 宋知意也为他戴上另一只。 阳光下,两只手表闪烁着同样的光芒,就像他们此刻同步的心跳。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争吵声从大队院子里传来。 “贺明耀!你魂被勾走了是不是?”方诗雅的声音尖利得吓人。 “从见到那个贱人开始,你就心不在焉!” “你胡说什么!”贺明耀压抑着怒气。 方诗雅越说越激动,“我胡说?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他们看?为什么照相时笑得比哭还难看?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宋知意?” 贺明耀低吼一声,“够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我丢人?贺明耀,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这样对我?”方诗雅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宋知意和霍骁对视一眼,默契地加快脚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走出老远,还能听见方诗雅的哭闹声。 “她,真的怀孕了?”霍骁突然问。 他也有些怀疑。 宋知意摇摇头:“不知道,也不关我的事。” 她顿了顿,“霍骁,谢谢你今天维护我。” 霍骁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宋知意,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这是我作为丈夫的责任,也是我的心意。”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他坚毅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宋知意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神比任何誓言都令人安心。 她主动牵起他的手,“走吧回家。“ 而在大队大院里,贺明耀看着宋知意和霍骁远去的背影,拳头捏得咯咯响。 方诗雅还在旁边哭哭啼啼,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那张鲜红的结婚证在他口袋里,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明耀!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方诗雅拽着他的胳膊摇晃。 贺明耀猛地甩开她的手:“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照相吧,别耽误正事。” 方诗雅这才破涕为笑,整理了一下头发跟着摄影师走进照相室。 但当她看到那面红布背景时,突然想起刚才宋知意和霍骁就是站在这里拍的照,心里那股妒火又烧了起来。 “笑一笑!”摄影师指挥道。 方诗雅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贺明耀则面无表情。 快门按下的一瞬间,方诗雅突然意识到,这张结婚照上的两个人,看起来就像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回程的路上,方诗雅喋喋不休地规划着婚礼要请哪些人,要买什么样的家具。 贺明耀却一言不发,目光始终望着周围。 他腕上的新表是母亲咬牙买的,比起霍骁送给宋知意的那对,显得那么寒酸。 这个事情让他胸口发闷。 更让他难受的是,宋知意看霍骁的眼神,是曾经对他也不曾有过的温柔与信任。 方诗雅突然说,“对了,我把日子定在了初八?。” 贺明耀猛地转头:“什么?” “怎么,和宋知意同一天结婚,你不开心吗。”方诗雅冷笑。 “我就是让那个贱人看看,我现在才是贺家的儿媳妇!” 贺明耀盯着她扭曲的面容,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他想起刚才霍骁维护宋知意时的样子,再对比自己对方诗雅的纵容,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 但木已成舟,结婚证都领了,还能怎样呢?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结婚证,突然觉得那薄薄的一张纸,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婚礼前夜,宋知意在宿舍里辗转难眠。 月光透过窗棂,在床前洒下一片银白。 明天就是她和霍骁的大喜之日,按理说她应该满心期待,可此刻却莫名有些心慌。 “知意,还没睡?”林淑芬轻轻推开门,拿着一杯热水。 为了明天方便,他们就没有去招待所,霍骁特地给他们安排住在了隔壁。 宋知意坐起身:“妈,我有点紧张。” 林淑芬坐在床边,将碗递给她:“傻孩子,紧张什么?霍骁那孩子多好啊。” 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妈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待你。” 宋知意小口喝着水热气中,她想起霍骁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睛,心里的不安渐渐平复。 林淑芬突然压低声音,“对了,听说贺家那媳妇,把婚期定得跟你们同一天?” 宋知意的手一顿:“嗯,听说了。” “这不是存心找不痛快吗?”林淑芬皱眉。 宋知意放下碗,“没事的,我们互不干扰。” 再者大喜日子,宋知意也懒得和他们生气。 林淑芬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等母亲离开后,宋知意重新躺下,却依然睡不着。她起身从抽屉里取出霍骁送她的那本书,翻到扉页,开始研究。 指尖轻抚过上面的字迹,宋知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明天过后,她就是霍太太了,这件事情让她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与此同时,贺家却是一片忙乱。 方诗雅指挥着几个亲戚在院子里搭棚子、挂灯笼,声音尖利得刺耳。 “红绸再往左一点!不对,是左!哎呀笨死了!” 贺明耀靠在门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自从领了结婚证,他就变得越发沉默。刘翠萍走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高兴点,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贺明耀突然问,“妈,为什么非要和宋知意同一天?” 刘翠萍眼神闪烁:“这,这不是凑巧嘛。再说了,咱家办事,管别人干什么?” 贺明耀冷笑一声,“凑巧?方诗雅连酒席菜单都照抄县里饭店的,这叫凑巧?” 因为宋知意他们酒席定的就是饭店厨师。 “哎呀,你管她呢!诗雅肚子里还怀着咱家的孙子,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刘翠萍不耐烦地摆手,表示什么事都没有。 贺明耀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屋。 桌上摆着一套崭新的中山装,是方诗雅特意为他准备的,说是要和霍骁穿得一样。 这个念头让他胸口发闷。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宋知意就被母亲叫醒了。 梳洗打扮,穿上大红嫁衣,盘起头发。 当最后一根发簪别好时,镜中的新娘已经明艳不可方物。 第六十章 结婚 “真漂亮,霍骁见了肯定移不开眼。”林淑芬抹着眼泪,很是不舍得。 宋建国在门外咳嗽了一声:“车来了。” 不难听出他的语气也有些哽咽。 县里唯一的那辆小轿车被霍骁借来当婚车,这在这个年代的小县城可是了不得的排场。 宋知意被父亲搀扶着坐进车里,心跳如鼓。 没想到他们就要结婚了。 来到了新家的院子,霍骁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胸前别着大红花,正焦急地张望。 当看到婚车缓缓驶来时,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车门打开,宋知意缓步走下。阳光照在她的嫁衣上,红得耀眼。 霍骁看得呆了,直到伴郎推了他一把,才如梦初醒地迎上去。 “你今天,真好看。”他声音发紧,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宋知意抿嘴一笑,脸颊飞起两朵红云。 霍骁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两人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步入饭店。 大厅里张灯结彩,摆了整整二十桌。 霍骁特意请了县里最好的厨师,菜单上有红烧肉、清蒸鱼、白切鸡,这在物资还不充裕的这个年代初,堪称豪华。 “紧张吗?”仪式开始前,霍骁低声问宋知意。 宋知意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霍骁轻轻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宋知意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是啊,有他在,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与此同时,贺家的婚礼也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方诗雅穿了一件和宋知意几乎一模一样的嫁衣,连发型都刻意模仿。 她挽着贺明耀的胳膊在村里转了一圈,接受着乡亲们的祝福,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县里那场婚礼。 “听说霍厂长在县里饭店摆了二十桌呢!” “那算什么,人家还借了小轿车当婚车!” “宋家丫头真是好福气。” 这些议论声飘进方诗雅的耳朵,让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 回到贺家院子,她看到简陋的流水席和寥寥无几的宾客,心里更不是滋味。 “明耀,我要去县里饭店办!”她突然拽住贺明耀的袖子。 “凭什么宋知意请来饭店的做饭,我们就要在这破院子里?” 贺明耀甩开她的手:“别闹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方诗雅提高声音,“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去县里!”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输给宋知意。 刘翠萍赶紧过来打圆场:“诗雅啊,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别生气,对孩子不好,在这让别人看到以后影响不好。” 方诗雅这才想起自己“怀孕”的事,勉强压住火气,但整场酒席都板着脸。 更让她恼火的是,好几个来喝喜酒的乡亲都把她认成了宋知意。 毕竟她现场的布置都和宋知意大差不差,还在同一天,很难不让人误会。 “哎哟,知意今天真漂亮!霍厂长好福气啊!”一个喝得微醺的大婶拍着方诗雅的肩膀说。 方诗雅的脸瞬间扭曲:“看清楚!我是方诗雅!” 大婶吓了一跳,讪讪地走了。 类似的情况发生了好几次,每次方诗雅都气得浑身发抖。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穿得和宋知意一样,为什么大家还是只记得那个书呆子? 酒过三巡,贺明耀已经喝得半醉。 他盯着腕上的新表,为了和霍骁较劲,方诗雅非让他买的,却怎么看都觉得廉价。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宋知意穿着嫁衣对他笑的场景,胸口一阵刺痛。 “明耀!发什么呆呢?王叔敬你酒呢!”方诗雅推了他一把。 贺明耀回过神,机械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白酒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的苦涩。 与此同时另一边,气氛却温馨而热烈。 霍骁带着宋知意一桌桌敬酒,脸上始终挂着掩不住的笑容。 当走到技术部的同事那桌时,小王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宋姐,你知道吗?方诗雅今天穿得跟你一模一样,连发型都学你!” 另一个同事插嘴,“就是就是听说她还特意找了件跟你差不多的嫁衣,结果村里人都把她认成你了,气得她直跳脚!” 宋知意嘴脸勾起一丝笑意,摇摇头:“别说这些了,今天是我和霍骁的好日子。” 与此同时霍骁握紧她的手,对同事们举杯:“谢谢大家来祝福我们。” 酒席持续到下午三点才散。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霍骁和宋知意终于能喘口气。 后面的小院里,秋日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 “累吗?”霍骁轻声问,小心地为宋知意拂去鬓角的一丝乱发。 宋知意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刚才我妈跟我说,方诗雅连我们的婚礼流程都抄了。” 霍骁也笑了:“随她去吧。” 他凝视着宋知意的眼睛,“重要的是,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这句话让宋知意心头一热。 是啊,无论方诗雅如何模仿,有些东西是永远偷不走的,比如她和霍骁之间的这份真情。 夕阳西下时,霍骁牵着宋知意的手走向他们的新房。 那是一栋带小院的两层楼房,院子里种着几株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到家了。”霍骁推开房子漆成朱红色的大门,声音里满是期待。 宋知意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即将成为她家的地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上一次婚姻,贺明耀连新房都没准备,她直接住进了贺家老宅的偏房。 而霍骁,却给了她一个真正的家。 “喜欢吗?”霍骁有些紧张地问。 宋知意重重点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霍骁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泪:“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满意?” 宋知意握住他的手,“不是,是太满意了。霍骁,谢谢你。” 月光下,两个身影紧紧相拥。 而在十几里外的贺家,贺明耀醉倒在婚床上,嘴里喃喃地喊着一个不该喊的名字。 方诗雅站在窗前,死死攥着窗帘,眼中燃烧着妒恨的火焰。 但无论如何,两段婚姻就这样开始了。 第六十一章 恩爱 到了后半夜,贺家院子里,最后几个喝得东倒西歪的客人也被送走了。 刘翠萍自认为善解人意的,默不作声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不打扰他们, 方诗雅站在贴着“囍”字的新房门口,脸上的脂粉已经被汗水晕开,精心烫卷的头发也散乱了几缕。她盯着醉醺醺的贺明耀,声音尖得刺耳: “贺明耀!你给我起来!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就打算这么睡?” 贺明耀瘫在椅子上,衬衫领口大开,眼神涣散。 他举起酒瓶又灌了一口,冷笑道:“新婚之夜?你不是早就怀上了吗?还装什么黄花大闺女。” “你!“方诗雅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抢过酒瓶砸在地上。 “你是不是还想着宋知意?啊?她现在正跟霍骁洞房呢!你在这儿喝闷酒有什么用?”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戳进贺明耀心窝。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他双眼通红,声音嘶哑,“闭嘴!要不是你和妈逼我,我怎么会娶了你!” “我逼你?“方诗雅尖叫起来,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里面大红的肚。兜。 “贺明耀,我肚子里怀着你的种!你现在说这种话?” 贺明耀盯着她平坦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几个月的身孕,按理说应该显怀了。 但此刻他醉得太厉害,思绪像浆糊一样黏稠。 “我去厢房睡。”最终他也没有多想,抓起外套摇摇晃晃往外走。 方诗雅扑上去拽住他:“不行!今晚你必须在这儿睡!全村人都知道我们今晚,你让我明天怎么见人?” 本来他们的关系就已经很惹人诟病了。 “放手!”贺明耀一把甩开她。 “别碰我!” 方诗雅踉跄着跌坐在床上,精心布置的喜被被她扯乱。 她看着贺明耀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隔壁的刘翠萍。 老太太披着衣服匆匆赶来,看到儿媳妇哭花妆的脸和空荡荡的新房,顿时明白了几分。 “诗雅啊,明耀喝多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别动了胎气,对孩子不好。”刘翠萍拍着方诗雅的背安抚道。 方诗雅扑进刘翠萍怀里,“妈!是他,他心里还想着宋知意!” 刘翠萍脸色变了变:“胡说什么!你们现在已经结婚了,他慢慢就会收心的。”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再说了,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他还能不对你好?” 方诗雅哭声一滞,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如今成了她最大的心病。 但事到如今,她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她抽泣着说,“我怕,明耀他……” “别怕,有妈在呢。你先睡吧,明天我好好说说他。”刘翠萍安慰道。 而此时在新房里,气氛却是另一番景象。 宋知意坐在梳妆台前,手指无意识地绕着睡衣的衣角。 霍骁在浴室洗漱,水声哗啦啦地响着。 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两人却都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吱呀”一声,浴室门开了。 霍骁穿着整齐的睡衣走出来,头发还滴着水。 他看到宋知意僵直的背影,脚步顿了顿。 “那个你睡床,我打地铺。”他结结巴巴地说,耳根红得滴血。 宋知意转过头,看到他抱着被褥站在那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地上凉。”她轻声说。 霍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那我睡沙发?” 宋知意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拍了拍身边的床铺:“床,够大。再说了,我们都已经结婚了。” 霍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床的另一侧躺下,身体绷得笔直,连呼吸都放轻了。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却都能听到对方如雷的心跳声。 “霍骁。”宋知意轻声唤道。 “嗯,怎么了吗?” “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黑暗中,霍骁的手慢慢摸索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宋知意眼眶发热。 她回握住他的手,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谁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却又觉得无比安心。 第二天一早,宋知意被窗外的鸟叫声惊醒。她睁开眼,发现霍骁已经起来了。 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在她这边,枕头上放着一张纸条:“我去买早饭,很快回来。——霍” 字迹工整有力,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可靠。 宋知意捧着纸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刚洗漱完,霍骁就回来了,手里提着热腾腾的豆浆和油条。 “早,睡得还好吗。”他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宋知意点点头,接过豆浆。 两人坐在餐桌旁吃早餐,一切都宁静而美好。 “今天有什么安排?”霍骁问。 “我想去趟大队,看看有没有缺什么东西。”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继续说说,“下午还得回厂里趟,有个图纸要改。” 霍骁笑着摇头:“新婚第一天就想着工作?” “你不也是?”宋知意指了指他口袋里露出的文件纸。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得像是已经共同生活了很多年。 饭后,他们一同出门。 刚走了没多久,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传来:“哟,这不是新婚夫妇吗?” 方诗雅站在不远处,换了身衣服,头发却乱糟糟的,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她盯着宋知意和霍骁交握的手,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宋知意皱了皱眉,不想在好日子里跟她纠缠,拉着霍骁就要走。 “怎么,见了老熟人连招呼都不打?宋知意,你装什么清高。”方诗雅快步拦在他们面前。 霍骁上前半步,将宋知意护在身后:“方诗雅,请你注意言辞。” “霍厂长好大的官威啊!怎么,睡了一晚上就这么护着了?”方诗雅冷笑,说话极其难听。 宋知意拉了拉霍骁的袖子:“别理她,我们走。” 方诗雅见他们要离开,突然提高声音:“宋知意,你知道昨晚我和明耀多恩爱吗?他抱着我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个!” 第六十二章 副厂长 宋知意脚步一顿,转头平静地看着她:“方诗雅,这好像和我没有关系。” 说完,她主动挽起霍骁的胳膊,“走吧,去买东西。 没想到她居然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情。 方诗雅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她本以为能看到宋知意失态的样子,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在乎。 更让她恼火的是,霍骁从头到尾都护着宋知意,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你们等着!宋知意,别以为嫁了个厂长就了不起了!”她冲着两人的背影尖叫道。 霍骁和宋知意谁都没有回头。 阳光洒在他们肩头,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转过拐角,霍骁突然问:“真的不在意?” 宋知意摇摇头:“这种人从来都不值得我在意。” 她仰头看着霍骁坚毅的侧脸,勾唇一笑:“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人和事。” 霍骁心头一热,握紧了她的手。 而在他们身后,方诗雅气急败坏地踢着路边的石子。 她昨晚独守空房,今早又看到宋知意如此幸福,心里的妒火几乎要把她烧穿。 更糟的是,贺明耀天没亮就出门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一时半会儿她忍不住多想,贺明耀是不是去找了哪个野女人? 方诗雅一脚踹开贺家大门,脸上的妆容被泪水晕开,黑一道红一道,像极了戏台上的丑角。 刘翠萍正在院子里晾衣服,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手里的搪瓷盆“咣当”掉在地上。 刘翠萍拍着胸口说道:“诗雅,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上起来怎么这么大的气性?要是动了胎气怎么办?出什么事情了。” 然而方诗雅理都不理,径直冲进堂屋,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地上砸。 瓷片四溅,茶叶和水渍溅了一地。 这时候贺明耀从里屋出来,看到这一幕,眉头拧成了疙瘩:“发什么疯?” 没想到她居然回来了。 “我发疯?宋知意那个贱人害我丢尽了脸!这下子你高兴了是不是啊?”方诗雅尖声大笑,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刘翠萍听到动静小跑着进来,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哎哟,这可是新买来的茶壶。” “她怎么害你了?”贺明耀双手抱胸,语气冷淡。 他当然是不会轻易相信方诗雅的说辞的。 方诗雅眼睛一转,立刻添油加醋:“我去买红糖,正好碰上她。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是假怀孕,骗婚!还说我,说我。” 说着说着她捂住脸假哭起来,“那些话我都说不出口!她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贺明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宋知意不是这种人。” 方诗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贺明耀!你到底是谁的男人?居然帮那个贱人说话?” 刘翠萍也狐疑地看着儿子:“明耀,诗雅现在怀着咱家的孙子,你可不能惹她生气啊。” 贺明耀突然提高声音,“够了,方诗雅,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从一开始贺明耀就怀疑这个孩子的来历。 方诗雅脸色一白,随即又涨得通红:“贺明耀!你什么意思?我肚子里的不是你的是谁的?” 她一把抓起刘翠萍的手按在自己垫了东西的腹部,“妈,你摸摸,你孙子在这儿呢!” 刘翠萍将信将疑地摸了摸,确实没感觉到什么。但她转念一想,才四个月,不显怀也正常。 “明耀,你别疑神疑鬼的。诗雅身子弱,本来……”刘翠萍劝道。 贺明耀冷笑一声,不听她说完就转身回了自己屋,“砰”地关上门。 方诗雅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咬牙切齿起来。 都怪宋知意!要不是她,贺明耀怎么会怀疑自己?她必须想办法挽回局面。 晚饭时分,贺家饭桌上的气氛凝重得像结了冰。 方诗雅特意换了件宽松的衣裳,时不时摸着肚子作孕吐状。 刘翠萍盛了碗鸡汤递过去,“诗雅啊,多喝点,对孩子好。” 方诗雅接过碗,刚喝一口就夸张地干呕起来:“呕,妈,我闻不得这腥味,我不想喝。” “不行,你不喝孩子怎么办。”刘翠萍继续劝说。 贺明耀冷眼旁观,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一粒米都没往嘴里送。 刘翠萍试探着问,“明耀,要不明天带诗雅去县医院看看?这孕吐也太厉害了。” “不用!“方诗雅立刻拒绝,声音尖得吓人。 见母子俩都盯着她,她又赶紧解释:“我是说镇上的李大夫看妇科最拿手,去县医院太远了,还折腾。” 贺明耀放下筷子:“妈,我记得你怀我那会儿,几个月是不是已经显怀了?” 刘翠萍一愣:“这个,每个人不一样。” 贺明耀步步紧逼,“那当初医生怎么说?诗雅,你说说。” 方诗雅的手一抖,筷子掉在桌上。她强作镇定:“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再说能有什么事。” “是吗?那我明天亲自去问问大夫。”贺明耀冷笑。 方诗雅脸色刷地变白。 刘翠萍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媳,心里也开始打鼓。 她放下碗,“诗雅,要不明天妈陪你去镇医院再检查一下?这怀孕是大事?! 方诗雅眼看瞒不过去,突然捂着肚子呻.吟起来:“哎哟,疼,我肚子好疼!” 刘翠萍慌了神,赶紧扶住她:“怎么了这是?” “可能是不是动了胎气。”方诗雅虚弱地说。 贺明耀冷眼看着她表演,不为所动。刘翠萍却急了:“快躺下!明耀,去请李大夫!“ “不用请大夫,我没有什么事情。”方诗雅急忙打断。 看着她装模作样地样子,贺明耀再也忍不住,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一夜,贺家三个人各怀心思,谁也没睡好。 而此时的县机械厂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霍骁正在主持召开领导.班子会议,讨论副厂长人选。 “我提议由宋知意同.志担任副厂长,分管技术改造。”霍骁的声音沉稳有力。 “她在省设计院的表现有目共睹,最近完成的纺织机械改造方案更是获得了省轻工厅的表彰。” 第六十三章 评审会 会议室里瞬间一片寂静。 几个车间主任交换着眼色,没人敢第一个发言。 原副厂长赵建国脸色铁青。 他今年四十几岁,在厂里干了二十多年,本以为这个位置只有他能胜任。 没想到半路居然杀出了一个宋知意。 赵建国终于忍不住开口,“厂长,宋知意确实优秀,但她太年轻,又是个女同.志,恐怕压不住场面啊。” 霍骁眼神眼神流转间回答说:“赵副厂长,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所有人都提倡干部年轻化、知识化,怎么,我们厂还要论资排辈?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提拔宋知意是因为私情,但是我发誓绝对没有这层关系,完全是看在她的能力上。” “而且你放心,你副厂长的位置不会变,你们两个一起担任副厂长。”霍骁补充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建国眼见着小心思被戳中,忍不住额头冒汗。 “我是说,副厂长要管生产调度,小宋一直在技术岗,缺乏管理经验。” 霍骁寸步不让,“经验可以累积,但专业素养和创新思维,不是谁都能有的。” 眼看气氛僵持不下,财务科长老李出来打圆场:“要不这样,先让宋知意代理副厂长,试用三个月?如果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说。” 霍骁沉默片刻,点头同意:“可以。明天上午全厂大会宣布这个决定。” 散会后,赵建国故意磨蹭到最后。 等其他人走.光了,他凑到霍骁身边:“霍厂长,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事情吗。” “我知道你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但是宋知意毕竟是你爱人。这么安排,难免有人说闲话啊。”赵建国意有所指。 霍骁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刀:“赵副厂长,我再说一遍,霍骁行事光明磊落。提拔宋知意,是因为她能力出众,与我们的婚姻关系无关。如果谁有意见,让他直接来找我!” 赵建国被怼得哑口无言,最终灰溜溜地走了。 霍骁站在窗前,望着厂区的灯火,眉头紧锁。 他知道这个决定会引来非议,但他更清楚,宋知意完全有能力胜任这个职位。 只是她愿意接受吗?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霍骁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宋知意蜷在沙发上看书,见他回来,立刻放下书迎上来。 “怎么还没睡?”霍骁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 “等你啊。吃饭了吗?我给你热热。”宋知意自然地接过他的公文包。 霍骁拉住她:“别忙了,我有事跟你说。” 宋知意有些不解。 两人坐在沙发上,霍骁将提拔她当副厂长的决定说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宋知意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抗拒。 “赵副厂长肯定不高兴吧?”她一针见血地问。 霍骁苦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顿了顿,“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宋知意斩钉截铁地说,“我愿意,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霍骁好奇的问道。 宋知意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我要公平竞争,三个月的试用期,如果我做得不好,自动让位。” 霍骁心头一热。 这就是他爱的女人,从不走捷径,永远堂堂正正。 他握住她的手,“好,不过我相信,三个月后,所有人都会心服口服。” 随后宋知意就去给霍骁热了菜。 看着她的背影,霍骁心里面很是幸福。 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第二天全厂大会上,霍骁宣布了宋知意代理副厂长的决定。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真的假的?宋工当副厂长?” “霍厂长这是任人唯亲啊。” “嘘,小点声!宋工能力是有的。” 宋知意站在台上,坦然面对各种目光。 当霍骁请她讲话时,她只说了简单几句:“感谢大家的信任。这三个月,我会用实际工作证明自己。也欢迎大家随时对我的工作提出意见和建议。” 台下,赵建国阴沉着脸,暗暗握紧了拳头。 他绝不会让一个年轻女人轻易取代自己的位置。 虽然是两个人共同工作,但是赵建国还是不想要让人分权。 散会后,宋知意刚走到办公楼门口,就被赵建国拦住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宋副厂长,现在你已经上任,正好有个急事。三车间的老设备出了故障,影响生产,你看。” 宋知意二话不说:“带我去看看。” 三车间里,一台老式纺纱机冒着黑烟,几个维修工围在旁边束手无策。 赵建国眼中闪过一丝得,这台机器年久失修,连老师傅都搞不定,看宋知意怎么下台。 宋知意仔细检查了机器,然后脱掉外套,挽起袖子:“给我工具。”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她熟练地拆卸、检查、更换零件。 两个小时后,机器重新运转起来,比原来更加顺畅。 “问题不大。”宋知意抹了把额头的汗。 “主轴轴承磨损严重,我临时改了个垫片结构。但最好尽快更换新轴承,这是清单。” 赵建国接过清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没想到宋知意真有两把刷子,还以为之前的她都是走运呢。 消息很快传遍全厂。 工人们议论纷纷,对这位新上任的女副厂长刮目相看。 而这一切,都被躲在厂门口的方诗雅看在眼里。 她本来是路过的,却意外看到了宋知意风光的一幕。 “宋知意,你别得意太早!”她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 随后她就离开了这里。 赵建国踩着自行车来到县城边缘的一处小院前。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跟踪,这才轻轻叩响了门环。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老师,是我,建国。”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老人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赵建国,这才让开身子:“进来吧。” 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 靠墙的书架上堆满了机械图纸和专业书籍,桌上摊开着一张复杂的纺织机械设计图。 “老师,您身体还好吧?”赵建国放下手里拎的两瓶白酒和一网兜苹果。 “死不了。” 第六十四章 堵住嘴 老人是原省轻工厅总工程师马振华,他冷哼一声,“说吧,找我什么事?” 赵建国搓了搓手:“老师,下周三的全省纺织机械技改评审会,您收到邀请了吧?” 马振华眼中精光一闪:“怎么,你们厂有项目参评?” “是宋知意负责的新型纺纱机改造方案。”赵建国压低声音。 对方微微颔首,“我听说过他。” 赵建国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找对人了:“老师,您看这次评审。” 马振华瞥了他一眼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发黄的笔记本,翻到某一页:“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她和你有过节?” 赵建国凑过去看,微微颔首:“也不是什么过节,就是她偷了我的设计,才能够参加这次评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最恨这种人了,你回去之后把她的设计方案抄一份给我。”马振华冷笑着合上笔记本,算是变相答应了。 赵建国有些犹豫,“这,方案是保密的。” “怕什么?就说是老专家提前知道,名正言顺啊。”马振华不屑地摆摆手,给出了解决办法。 赵建国瞬间喜笑颜开,答应了下来。 离开马振华家,赵建国骑在自行车上,心里既忐忑又得意。 他知道这样做不地道,但一想到宋知意年纪轻轻就当上副厂长,而自己干了二十来年还是个副的,那股子怨气就压不下去。 “宋知意,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嫁错了人,做错了事。”他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供销社的布匹柜台前,方诗雅正绘声绘色地跟几个售货员编排着宋知意的“风流韵事”。 “你们是没看见,她那个狐媚样儿!”方诗雅撇着嘴,声音尖得刺耳。 “白天装得一本正经,晚上不知道怎么勾引霍厂长呢!” 一个年轻售货员半信半疑,“不能吧,宋技术员看着挺正派的啊。” 方诗雅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知人知面不知心,知道她为什么能当副厂长吗?就是靠枕边风!听说她之前经常半夜去霍厂长办公室。” 几个售货员交换着眼色,有人露出鄙夷的表情。 方诗雅见状更加来劲:“我这儿还有更劲爆的呢!听说她在设计院的时候就跟好几个领导……” “诗雅!”一声厉喝打断了她。 贺明耀不知何时站在了柜台前,脸色铁青。 方诗雅一惊,随即挤出笑脸,“明耀,你怎么在这里啊。” “回家!”贺明耀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得龇牙咧嘴。 出了供销社,贺明耀甩开她的手:“你疯了?到处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造什么谣了?全村谁不知道宋知意是靠男人上位的?”方诗雅揉着手腕,不服气地嚷嚷。 贺明耀冷冷地问,“证据呢?拿不出证据就是诽谤!” 方诗雅被噎住了,随即又嘴硬道:“贺明耀!你到底是谁的男人?怎么老帮着那个贱人说话?” “我只是不想看你作死!霍骁是什么人?是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你造他爱人的谣,想过后果吗?”贺明耀压低声音。 他们本来就过得很难了,不能再作死了。 方诗雅不说话了,但眼中的怨毒丝毫未减。 回到家,她趁贺明耀不注意,偷偷从抽屉里摸出信纸和邮票。 三天后,省纪委信.访办收到一封署名“红星棉纺厂职工”的举报信。 内容直指霍骁任人唯亲,其妻宋知意靠不正当手段获得副厂长职位。 信中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几次“深夜密会”的场景,甚至暗示有经济问题。 这封信很快被批转到地区纪委,要求核实情况。 周五下午,霍骁正在办公室审阅文件,电话突然响起。 “霍骁同.志,我是地区纪委的老张。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明天上午九点,请到纪委305办公室来一趟。”电话那头的声音严肃刻板。 霍骁心头一紧:“是什么事?” “来了就知道了。”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听筒,霍骁眉头紧锁。 他隐约猜到是什么事,这几天厂里关于宋知意的风言风语,他也有所耳闻。 敲门声响起。 “进来。” 宋知意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这是评审会的最终方案,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霍骁张了张嘴,想告诉她纪委的事,又怕她担心,最终只是接过文件:“坐吧,一起看看。” 两人头碰头地讨论着方案细节,谁也没提那些谣言。 但霍骁明白,宋知意这几天也没睡好。 他心疼的看着宋知意,握住了她的手。 “知意,最近厂里面有些闲话,你别往心里面去。”他犹豫着开口。 宋知意手上的笔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写:“我没事,这种话伤不到我。” “但我心疼。明天我去趟地区纪委,会把这事说清楚。”霍骁暗自叹了口气说。 宋知意猛地抬头:“纪委?有人举报了?” 霍骁苦笑,“估计就是那些话。” 宋知意的手微微发抖:“会不会影响你?“ “不会,我们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霍骁安慰着说道。 闻此宋知意欲言又止,反手握住了霍骁的手。 话虽这么说,但当晚霍骁还是失眠了。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来到书房,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文件。 那是宋知意担任副厂长的全部考核记录和民.主评议结果。 白纸黑字证明,她的提拔完全符合程序。 他把文件放在了公文包里面,明白肯定会派上用场的。 他一定会堵住那些人的嘴。 第二天一早,霍骁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宋知意执意要陪他去。 “不用。”霍骁吻了吻她的额头。 “你在家好好准备评审会。相信我,没事的。” 宋知意还想要争取一下,但是霍骁的态度坚定,没有办法她只好答应下来。 随后霍骁来到了纪委办公室。 地区纪委办公楼庄严肃穆。 霍骁在305办公室门口整了整衣领,轻轻敲门。 “请进。” 办公室里坐着三个人,纪委副.书记张建军,组织部的李科长,还有一个让霍骁意想不到的人。 赵建国。 第六十五章 篡改 “霍厂长,坐。”张建军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核实一些群众反映的情况。” 霍骁应了一声之后坐了下来。 旁边的赵建国神情不自然地低下头,好像是在心虚。 针对他为什么在这里,霍骁并没有问出口,因为心中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张建军逐一询问了宋知意的任职过程、两人的婚姻情况,甚至问到了他们是什么时候确定恋爱关系的。 霍骁一一作答,不卑不亢,没有任何漏洞。 眼见着没有什么问题,赵建国眼底闪过几分失望,但是不敢开口。 张建军最后严肃地说,“霍厂长,作为领导干部,家风建设很重要。希望你们夫妻俩都能严格要求自己,不要给群众留下话柄。” 霍骁站起身,“但我明白我也要声明,宋知意同.志是靠真才实学获得提拔的。这是她的考核材料,请组织审查。” 对方闻此愣了一下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如果调查没有任何问题的话,我们会还给宋知意一个清白的。” “谢谢,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离开了。”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赵建国见状匆匆跟了上来,“厂长,我今天就是过来看看老朋友,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霍骁停下脚步盯着他。 对方瞬间心虚的退后了两步。 “工作时间乱跑什么?”几秒钟后,霍骁只说出了这句话。 赵建国有些怔愣,没有想到霍骁竟然没有质问他什么。 按道理来说霍骁不可能猜不到。 看着霍骁离开的背影,赵建国很是不解。 一直到下午霍骁才回到厂里,。 工人们看到他,眼神都有些异样,有人甚至故意大声咳嗽。 不知道又传起来了什么谣言。 霍骁面不改色,径直走到正在检修机器的宋知意身边。 “怎么样?没有出什么问题吧?”宋知意小声问,手上的扳手却没停。 霍骁帮她扶着零件,“没事了,都已经解决了,你专心准备评审会吧。” 他并没有提及赵建国,因为他清楚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能够打草惊蛇。 两人默契地配合着,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赵国强阴沉的脸色。 当晚霍骁和宋知意正在家吃晚饭,电话铃突然响起。 电话那头传来小王焦急的声音,“霍厂长,不好了!厂门口贴满了大字报,说明天评审会上要揭穿宋姐抄袭。” 霍骁脸色骤变:“我马上过去!” 宋知意皱起了眉头很是不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容她多想,也急忙跟了上去。 这时候厂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人。 昏黄的路灯下,几张鲜红的大字报格外刺眼:《揭露学术骗子宋知意的真面目》《评评审会上的剽窃行为》。 内容直指宋知意的设计方案抄袭了马振华三十年前的成果,还附上了两张相似的设计图对比。 “这,这纯属污蔑!我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些图纸!也不认识什么马振华!”宋知意开口解释说,隐隐有几分气愤。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污蔑她。 他们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过节吧? 霍骁一把撕下大字报:“别担心,明天评审会,我们用事实说话。” 紧接着他就让围观的人赶紧散开,拉着宋知意回到了家中。 然而回到家,宋知意彻夜未眠,反复检查自己的设计方案。 霍骁陪在她身边,时不时递上一杯热茶或是一条薄毯。 天亮时分,宋知意终于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我准备好了。” 霍骁握住她冰凉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宋知意感觉到几分安心,点头答应下来。 随后他们就来到了评审会现场。 省轻工厅的会议室庄重肃穆。 评审委员会由七位资深专家组成,马振华赫然在列。 当宋知意和霍骁走进会场时,明显感觉到几道审视的目光。 “现在请棉花厂代表汇报技改方案。”主持人宣布道。 宋知意深吸一口气,走上讲台。 她刚要开口,马振华突然举手:“主席,我有问题。” 会场瞬间一阵骚动。 主持人点头示意:“马老请讲。” 马振华站起身,抖开一张图纸:“在汇报前,我想请宋知意同.志解释一下,她的方案与我这三十年前的设计为何如此相似?这是否构成学术不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宋知意身上。 她看着那张图纸,那确实与她设计的核心部件有七分相似。 但是经过一个晚上的准备她早已经不怕了。 这还要感谢他的预热呢。 霍骁猛地站起来:“马老,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们。” 马振华冷笑,“霍厂长,这件事情好像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请让宋知意自己回答。” 会场鸦雀无声。 宋知意站在台上,手中的讲稿微微颤抖。 但是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 她声音清亮,“马老。您说这是您三十年前的设计?” “当然!上面还有我的亲笔签名为证!”马振华昂着头,好像说的都是真的一样。 有他这句话就好办了。 宋知意坦然的走到黑板面前前。 将自己的设计图和马振华的图纸并排停了贴了上去:“请大家看这个传动轴的连接处。我的设计用了前几年年才问世的高强度合金,而马老的图纸上居然也有这种材料标注。难道马老三十年前就能未卜先知?” 多亏了她忙活一个晚上找到了证据。 会场顿时一片哗然。 几位专家凑近屏幕仔细查看,交头接耳。 马振华脸色大变:“这,这一定是有人……” “一定是有人篡改了原始图纸。” 宋知意冷静地接话,“且不说这件事,就说我的设计原理与马老完全不同。这里是力学分析报告,可以证明我的方案效率比传统设计高出百分之二十三。” 说完她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文件分发给评委。 马振华站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别提有多难看了。 评审会的结果毫无悬念。 宋知意的方案获得全票通过,将被推荐为全省重点推广项目。 而马振华在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地提前退场。 第六十六章 一家人 评审会结束后,马振华就“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脸色铁青地大步走出会议室。 宋知意收拾着自己的材料,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复杂目光。 有钦佩,有担忧,也有等着看热闹的。 “知意,你刚才太冲动了。”技术科的小张凑过来小声说。 “马老在行业里德高望重,得罪了他……” “我只看技术,不看资历。”宋知意平静地将图纸卷好。 “如果连真话都不敢说,还做什么技术革新?” 她抬头看见霍骁站在门口,目光沉稳地望向这边。 作为厂长,他不能公开偏袒妻子,但那个眼神已经给了她足够的支持。 宋知意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抱着材料径直离开了这里。 走出会场,霍骁紧紧抱住宋知意:“你太棒了!今天说的太好了。” 宋知意靠在他肩上,长舒一口气:“多亏你昨晚陪我反复检查方案,要不然我还发现不了这么多的漏洞。” 霍骁摸了摸宋知意的头发,“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 两人相视一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融合在一起。 而这个时候的宋知意还在奇怪,为什么马振华要这么做?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秘密。 而此时方诗雅听着收音机里关于宋知意项目获奖的报道,气得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凭什么宋知意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成功? 但是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 心想着反正自己还有那封举报信。 她就不相信宋知意这次能够这么好运了。 所以方诗雅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三天后,马振华的报复就来了。 “宋技术员,这份改造方案被马老一票否决,批回来了。他说需要全部重做。”办公室的小李递过来一叠纸,表情为难。 宋知意翻开被红笔圈得密密麻麻的方案,眉头越皱越紧。 马振华几乎否定了每一个技术细节,有些批注甚至明显是外行话。 果然是有点话语权的。 “他说传动系统设计不合理?这是最标准的二级减速配置,他是不是连基础机械原理都忘了?”宋知意指着其中一页冷笑。 看来他这就是公报私仇。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面面相觑,没人敢接话。 马振华虽然早已退休,但在省轻工系统的影响力仍在,连厂领导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我亲自去找他。”宋知意抓起方案就往外走。 走进来的林小海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后还想要组织却没有成功。 宋知意骑着车来到了轻工业局。 马振华正在小会议室和几个老技术员喝茶,见宋知意进来,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小宋啊,方案看过了?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但也要尊重客观规律嘛。我们当年搞技术的时候……”他慢条斯理地吹着茶叶,一点都不尊重宋知意。 宋知意直接打断他,将方案摊开在桌上,“马老,我想请教一下,您认为传动系统哪里不合理?”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 马振华脸色一僵,他没想到宋知意会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这个转速匹配有问题。”他含糊地说。 “具体转速是多少?传动比应该怎么调整?”宋知意紧追不舍。 看样子她已经打算和他硬刚到底了。 旁边还有人劝说宋知意不要这么较真。 但是此时的宋知意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了。 马振华额头开始冒汗,他退休多年,确实对具体技术参数已经生疏。“这个需要详细计算。” “我已经计算过了。”宋知意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数据表, “这是三种不同工况下的转速扭矩曲线,完全在设备承受范围内。如果您有更好的方案,我很乐意学习。” 会议室里的老技术员们交换着眼色,有人已经开始憋笑。 马振华的脸涨得通红,猛地拍桌而起:“宋知意!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技术讨论不看资历,只看数据和事实。” 宋知意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如果马工坚持要改方案,请给出具体的技术依据。” 马振华气得手指发抖:“好,很好!我倒要看看,没有我的签字,你这方案怎么通过!” “那我们就开技术论证会,请全厂技术人员一起评判。”宋知意收起资料。 转身前又补了一句,“对了,下周的省机械学会年会,我被邀请做新型纺织机械的报告,马工如果有兴趣,欢迎来指导。” 她走出会议室,听到身后茶杯被重重摔在桌上的声音。 这场冲突很快传遍全局和棉花厂。 有人佩服宋知意的勇气,更多人则为她担心。 只有霍骁在晚饭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马振华最近和赵建国走得很近。“ 宋知意走过来的的动作顿了顿:“难怪他这么针对我。” “财务科今天汇报,说有人匿名举报你挪用公款。”霍骁擦着桌子,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我让他们彻查了,结果发现几笔账目对不上。” 宋知意关上水龙头:“是赵建国?: 霍骁眼神深邃,“还不确定,但举报信的字迹,很像方诗雅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霍骁继续说:“这事我来处理,你专心应对马振华。下周的报告很重要,省工业厅的领导会来。” 宋知意擦干手,“我知道,谢谢你。” “一家人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听到霍骁的话,宋知意心头一暖。 第二天一早,宋知意刚到办公室,就被告知马振华召集了临时技术会议。 于是她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局里。 会议室里坐满了厂里的老技术骨干,气氛凝重。 “今天讨论多方新设备的采购问题。”马振华坐在主位,看都不看刚进来的宋知意。 “经过多方考察,我认为应该选择前进机械厂的产品,他们历史悠久,质量可靠。” 宋知意翻开马振华分发的资料,发现正是她上周否决过的那个型号。 价格高出30%,效率却低15%。她抬头,正好对上马振华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六十七章 收网 宋知意举手,“根据我们的测试数据,永红机械厂的新型号更符合生产需求。” “永红?听都没听过的小厂!小宋,设备采购要考虑稳定性,不是纸上谈兵。最重要的是,这不是你们自家的事情,是所有厂子地事情。”马振华嗤之以鼻。 宋知意打开笔记本,“我带来了数据,上个月我和技术科去了永红厂,他们的新型梳棉机故障率只有前进厂的六分之一,能耗低20%,而且价格更优惠。” 她就知道马振华会为难自己。 会议室里响起小声议论。 马振华脸色阴沉:“实测?谁批准的?我怎么不知道?” “常规技术考察,不需要特别批准。”宋知意平静回应。 赵建国突然插话:“宋技术员,听说永红厂的销售经理是你同村的,这中间没什么利益关系吧?” 宋知意转身看向走进来的赵建国。 没想到他居然也来了。 看来他和马振华之间还真有关系啊。 但是宋知意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会议室瞬间安静。 这是赤洛洛的指控。 宋知意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三家候选厂家的对比表和我们的考察报告,已经提交纪检组备案。赵副厂长如果有疑问,可以去查。” 紧接着她转向马振华,“马老,技术选择应该以数据为准,您说呢?” 马振华被将了一军,只能悻悻地说:“这事再议。下一个议题……” 会议结束后,宋知意被技术科的小张拉住。“宋姐,太解气了!马老头就是欺负人,仗着年纪大,经常倚老卖老,早该有人治治他!” 宋知意摇摇头:“别这么说。技术争论很正常,关键是拿出真凭实据。” 正当她要离开的时候,对视上了赵建国的眼神。 那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还有怨恨。 她隐约感觉到,这场技术之争背后,还有更大的漩涡。 当晚霍骁回家比平时晚。“查到了些东西。” 他脱下外套,声音压得很低,“赵建国经手的采购合同,有三笔回款对不上账。更奇怪的是,前进机械厂的销售科长,是他连襟。” 宋知意倒吸一口冷气:“所以他和马振华也参与了这件事情吗!” “一个拿回扣,一个保面子。”霍骁冷笑。 “明天我要去省里汇报,这事先别声张。” 宋知意思索着,“我知道了,不过马振华这么针对我,恐怕不只是为了设备采购的事。” 霍骁点头:“你挡了他们的财路。如果你当上副厂长,赵建国很多惯例就难继续了。” 闻此宋知意微微颔首暗叹了口气。 霍骁拉住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呢。” 宋知意微微点头,但心中依旧五味杂陈。 几天后省机械学会年会上,宋知意的报告引起轰动。 她提出的新型纺织机械改造方案,连省工业厅总工都连连称赞。 会后,几位老专家围着她讨论技术细节,而马振华只能站在远处,脸色阴晴不定。 回厂的路上,霍骁毫不吝啬的夸赞她:“真的不错,你太厉害了,知意。” “马振华气得提前退场了。对了,财务那边怎么样了。”宋知意忍不住笑了,随即又正色道。 这个祸害一天不除就是一块心病。 霍骁目视前方,“审计科已经秘密调查一周了。证据确凿,就等收网。” 宋知意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两个人并肩离开了这里。 这个机会来得比预期更快。 第二天上午,全厂中层以上干部会议上,赵建国突然发难。 “最近有人反映三号车间的改造项目有问题。” 他环视会场,“设备频繁故障,严重影响生产。作为项目负责人,宋技术员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宋知意。 她从容地翻开笔记本:“三号车间的设备故障记录显示,80%的问题都出在老旧的传动系统上,这正是我们改造的重点。至于所谓的频繁故障,实际故障率比改造前下降了40%。” “数据可以造假!有工人反映,新设备根本就不好用。”赵建国提高声调。 宋知意直接反问:“哪些工人?什么时候反映的?技术科每天都有值班记录,欢迎随时查阅。” 有的车间主任突然插话:“小宋啊,做技术要谦虚。出问题不怕,怕的是不承认问题。” “我很赞同你的话。” 宋知意突然转向霍骁,“霍厂长,既然有人质疑,我建议成立专门调查组,彻底查清三号车间的问题。同时。”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也查查最近半年的所有采购流程,给大家一个交代。” 赵建国的脸色瞬间变了。 精彩宋知意想要做什么的霍骁沉稳地点头:“可以。就由纪检组牵头,各部门配合。” 赵建国还想要为自己遮掩一下,但是架不住人多都同意了,他要是不同意就是心虚。 所以无奈之下他只好点头。 但是心里面已经在盘算着该怎么脱身了。 会议不欢而散。 当天下午,宋知意正在车间检查设备,赵建国突然找上门来。 “宋知意,我们谈谈。有些事,没必要闹大。”他脸色阴沉,而且还在不停张望。” 宋知意示意工人们继续工作,跟着赵建国走到角落:“赵副厂长想谈什么?” 赵建国压低声音,“你是个聪明人,马振华在省里的关系你也知道,硬碰硬对谁都没好处。三号车间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 “然后呢?”宋知意冷静地问。 “设备采购按我的意见办,大家相安无事。你还年轻,副厂长的位置将来有的是机会。”“赵建国眯起眼睛。 他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 宋知意突然笑了:“赵副厂长,您是不是还忘了说什么?比如采购厂的回扣?比如那三笔对不上账的货款?” 赵建国脸色骤变:“你,你血口喷人!” “审计报告已经出来了。霍厂长现在应该在和纪委的人谈话。”宋知意直视着他。 赵建国踉跄后退两步,突然转身就跑。 但他刚冲出车间,就被两名纪检干部拦住了。 第六十八章 涉外采购 当晚,厂里召开紧急干部会议。 霍骁宣布了赵建国涉嫌经济问题的调查结果,同时公布了新的副厂长人选。 宋知意。 这下子宋知意的副厂长身份算是实至名归。 有些跟赵建国交好的当场拂袖而去,但已经没人关注他们了。 会议结束后,工人们自发聚在办公楼前,不知谁先鼓起掌来,很快掌声响成一片。 宋知意站在霍骁身边,看着这些朝夕相处的工友们,眼眶有些发热。 她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技术革新、设备改造、生产效率提升,这些问题不容懈怠。 但此刻,她只想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霍骁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回家吧。” “嗯。”宋知意点点头,迎着夕阳跟着霍骁走向厂门。 第二天清晨,宋知意被窗外麻雀的叫声弄醒。 她睁开眼,发现霍骁已经起床了,枕边放着一张纸条:“去厂里处理点事,早饭在锅里热着,起来之后记得吃。” 宋知意并不意外。 谁让霍骁是厂长呢?忙点也正常。 随后她披上外套走到厨房,掀开锅盖,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和两个煮鸡蛋静静地躺在蒸架上。 旁边的小碟子里,是切得整整齐齐的咸菜丝。 宋知意忍不住抿嘴一笑,这个在厂里雷厉风行的男人,竟还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刚吃完早饭,门外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霍骁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 “你醒了啊?给,供销社新到的麦糖精,听说营养好。”他脱下沾着棉絮的外套,从纸袋里掏出一个铁皮盒子,兴奋的说道。 宋知意接过盒子,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粗糙的手掌,两人都微微一怔。 婚后这几日,他们依然保持着一种克制的距离,好像并不是夫妻,反倒是朋友。 气氛不由得几分尴尬。 霍骁突然从内兜掏出一个存折,郑重地放在桌上,“对了,之前就想跟你说来着。这是我的工资卡,以后家里你管钱。” 宋知意愣住了:“这,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男人挣钱,女人管钱,天经地义。”霍骁拧开搪瓷杯喝了口水回答说。 宋知意忍不住被他逗笑,紧接着说道:“可是我也有工资。” “你的工资你自己留着。我的工资养家,你的工资,你想怎么花都行。”霍骁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宋知意翻开存折,上面的数字让她吃了一惊,霍骁作为厂长,工资比她想象中高不少,而且几乎没什么支出记录,显然平时极为节俭。 “这么多钱。” “以后还会更多,厂里今年效益好,分红和季度奖还没发呢。”霍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宋知意合上存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个大多数男人还牢牢掌握经济大权的年代,霍骁却毫不犹豫地将财政大权交给她,这份信任沉甸甸的。 霍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还有一件事,下周厂里要讨论引进新生产线的事,你看看方案,有什么想法直接跟我说。” 宋知意接过文件,惊讶地抬头:“这,厂务会议的内容,我参与不合适吧?” 霍骁挑眉,“怎么不合适了,你现在是厂长,又是技术骨干,于公于私都有发言权。”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再说你那些想法,比厂里那帮老古董强多了。” 说着他笑了笑。 宋知意感受到被信任后,心里面生出一股暖流。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将那份文件镀上一层金边。 宋知意突然明白了霍骁的用意。 他不仅在给她一个妻子的位置,更在给她一个平等的伙伴的位置。 她点点头,手指轻轻抚过文件封面,“好,我看看。” 这一看,就是整个上午。 当霍骁中午回来时,发现饭桌上除了热腾腾的饭菜,还摊开着几张写满娟秀字迹的草稿纸。 “这么快就有想法了?”霍骁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肉,好奇地问。 宋知意放下筷子,指着文件上的一行数据:“这条生产线是从东德引进的吧?报价虚高了至少15%。” 霍骁筷子一顿:“这都看出来了?” “我在设计院时参与过类似的引进项目。”宋知意翻出一张草稿纸,上面列着详细的对比数据。 “同样的设备,去年其他纺织厂的成交价是27万马克,而给我们的报价却是31万。还有这个所谓的专用配件包。根本就是捆绑销售,实际用到的不到三分之一。” 霍骁眉头紧锁:“可省轻工厅派来的谈判代表说这是最优价格。” 宋知意一针见血,“因为他们在拿回扣,这种跨国采购,中间环节的猫腻太多了。他们肯定是觉得咱们厂子不大,好糊弄,我建议成立厂里自己的技术谈判小组,绕过省里的中间人,直接跟东德厂商驻华办事处联系。” 霍骁眼睛一亮:“这能行吗?” “试试看,要不然怎么能知道行不行呢?”宋知意微微一笑。 见她这么笃定,霍骁也就答应了下来。 一周后的厂务会议上,当霍骁提出要自行组建谈判小组时,会议室里炸开了锅。 管生产的主任老陈拍案而起,“胡闹,这种涉外采购,向来是由省里统一安排的!我们一个小厂子,哪有这个资格?” 财务科长老李也忧心忡忡:“万一搞砸了,那么多的外汇损失谁承担?” 霍骁稳坐主位,等众人吵得差不多了,才轻轻敲了敲桌面:“谁说我们没资格?” 他推过一份文件,“这是宋副厂长拿到的同型号设备最新报价单,比省里给的价低18%。”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几个科室负责人传阅着那份盖着印章的报价单,面面相觑。 霍骁乘胜追击,“还有,宋副厂长同。志发现,省里推荐的那套设备其实是旧型号,而东德今年已经推出了升级版,能耗降低20%,产量提高15%,价格却只贵了5%。” 陈主任瞪大眼睛:“这这消息可靠?” 第六十九章 问题 霍骁指了指文件末尾的联系方式,“千真万确,这是东德厂商技术部的直接电话,各位不信可以当场打过去问。” 没人敢打这个电话,但反对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 最终,会议通过了由霍骁牵头、宋知意任技术顾问的谈判小组方案。 散会后,霍骁和宋知意并肩走在厂区林荫道上。 “你早就知道省里有猫腻?”霍骁低声问。 宋知意点点头:“这种大型设备采购,回扣是公开的秘密。只是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敢虚报这么多。” 霍骁沉默片刻,突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连这种基本的情况都掌握不了?” 宋知意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会?这是体制问题,不是你的错。”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霍骁,你是个好厂长,只是这个时代变化太快了,有些规则,需要打破重建。” 宋知意和他之前所生活的年代不同,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上的差异。 但是归根究底,他们都是为了厂子好。 这就够了。 霍骁反手紧紧握住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 是啊,有她在身边,还有什么规则是不能打破的? 两天后,谈判团来到了谈判地点, 谈判进行得很顺利。 在东德厂商代表的惊讶目光中,宋知意用流利的英语直接指出报价单中的水分,并提出了几处技术改进建议。 最终,棉花厂以低于省里报价22%的价格。 买到了最新型号的设备,还额外争取到了三年免费维护的优惠条件。 消息传回省轻工厅,引起轩然大。波。 庆功宴上,霍骁被灌了不少酒。 回到家时,已是月上中天。宋知意扶他在沙发上坐下,转身去厨房煮醒酒汤。 霍骁突然叫住她,声音因醉酒而有些沙哑,“知意,谢谢你。” 宋知意回头,看见他微红的眼眶,心头一软:“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霍骁摇摇头,眼神异常清明,“不是作为妻子,是作为同事,没有你,我走不到今天。” 宋知意站在光影里,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融化了,流淌成一片温暖的湖泊。 “傻子。”她轻声说,随后转身进了厨房,却掩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而霍骁也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设备到厂那天,全厂职工都跑出来围观。 庞大的机器部件被起重机缓缓吊入新建的厂房,工人们发出阵阵惊叹。 “听说这玩意儿一分钟能纺两千米纱线!” “还是宋副厂长厉害,直接跟老外谈的价钱!” “那可不,人家英语说得跟广播里似的,也不知道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人群后方,特地过来看热闹的马振华阴沉着脸,远远看着被众星捧月的宋知意。 他原以为那次评审会的失败已经是奇耻大辱,没想到这丫头片子竟能直接绕过省里,完成这么大规模的设备引进。 更让他心惊的是,她展现出的专业素养和国际视野,完全不像个在小地方长大的技术员,倒像是见过大世面的。 “马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马振华回头,看到了满脸堆笑的赵国强。 赵国强凑近,压低声音,“听说这套设备,是宋知意一手促成的。霍骁现在对她言听计从,连厂务决策都让她参与。” 说话间,他语气里面都是妒忌。 马振华冷哼一声:“女人插手厂务,成何体统!” 赵国强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就是,不过我听说个有趣的事。宋知意那些超前的主意,还有她突然会说的英语,您不觉得蹊跷吗?” 马振华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赵国强神秘地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我有个表弟在设计院工作,他说宋知意在那儿时就经常收到国外寄来的机械期刊,全是英文的。您说,她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哪来这些门路?” 马振华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最后看了眼被众人簇拥的宋知意,转身离去,背影透着股阴冷的决绝。 赵国强看着马振华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他掏出兜里那张皱巴巴的发。票,那是他被迫退还赃款前,偷偷藏起来的唯一证据。 发。票背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喂,方诗雅吗?”他走到厂区附近的小卖铺拿起电话,声音里满是恶意的兴奋。 小卖铺门口的方诗雅接听后几分奇怪:“你谁啊?找我有什么事。” “我有个大新闻要告诉你。” …… 新设备安装完成的第三天,宋知意就发现了问题。 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她已经站在了轰鸣的车间里。 工人们还没上班,只有几个值夜班的师傅在做交接准备。 宋知意穿着深蓝色工装,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手里拿着笔记本,沿着崭新的生产线一路查看。 “张师傅,昨晚运行数据怎么样?”她停在控制台前,询问正在记录仪表读数的老工人。 “宋副厂长,您来得真早。”张师傅推了推老花镜,指着记录本。 “产量达标了,但有个怪事。” 他翻到一页用红笔圈出的数据,“每隔三小时,3号纺锤组的速度就会自动降低10%,持续约15分钟,然后又恢复正常。” 宋知意眉头一皱:“原本就有的吗?” “说明书上没写这功能。那边来的技术员说这是什么保护机制,但咱以前用的机器从没这毛病。”张师傅摇了摇头回答。 宋知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走到3号纺锤组前蹲下。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精密的金属外壳,突然停在某个几乎看不见的接缝处。 “拿工具来。”她头也不回地伸出手。 张师傅连忙递上工具箱。 宋知意利落地拆开外壳,露出里面复杂的传动结构。 突然她唇角微微上扬,“果然,这不是原厂设计。” 张师傅瞪大眼睛,“有人动了手脚?” 宋知意摇摇头,“不,应该是设计缺陷。看这里。” 她指着一个微微发黑的轴承,“他们为了适应他们的气候条件,加了这个温度感应阀。但咱们这儿湿度大,导致误判过热。” 第七十章 排水 她边说边迅速画了张简图:“我们可以绕过这个阀,换成高耐磨轴承,再在这里加个小型散热扇。” 张师傅微微颔首答应下来。 紧接着两个人就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工人们陆续到岗时,惊讶地发现宋知意已经满手油污,身边堆满了零件和图纸。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当生产线重新启动后,3号纺锤组再也没有出现降速现象,整体效率提升了8%。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全厂。 工人们私下议论:“宋副厂长比外国工程师还懂他们的机器!” 接下来厂务会议上,宋知意提出了更大胆的想法。 她将一叠数据分发给与会人员,“我观察了新生产线一周,发现最大的效率瓶颈不在机器本身,而在工序衔接。” 随后她指向黑板上的流程图,“传统工艺要求每道工序完成后必须停机质检,这导致实际产能只有设计值的二分之一。” 主管质检的老王立刻反对:“质量是生命线!不检验怎么保证安全。” “我没说不检验。我建议改成在线实时监测。”宋知意平静地打断他。 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奇怪的装置,几个传感器连接在一块电路板上,“这是我设计的简易质量监测头,可以安装在每个工序段,实时传输纱线强度、均匀度等数据到中控台。” 会议室一片哗然。 这种实时监测技术,在当时国内纺织行业几乎是天方夜谭。 霍骁环视一圈众人惊疑不定的表情,轻轻敲了敲桌面:“先试再说。老陈,腾一条生产线给宋副厂长试验。” 随后他们就来到了试验的生产链前。 过来凑热闹的人不在少数。 宋知意从容不迫的将机械安装上,并没有任何慌乱。 晚上试验结果震惊了所有人。 加装监测装置后,单条生产线日均产量提升了42%,次品率反而下降了3个百分点。 更令人惊喜的是,工人们的劳动强度大大降低,再也不用在嘈杂的车间里扯着嗓子传递质检指令了。 “这这简直神了!”陈主任摸着监测装置,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宋副厂长,您这脑袋瓜怎么长的?” 宋知意笑而不语。 在她曾经生活的时代,这种基础物联网应用连中学生都能做。 但在这里,在这个刚刚改革开放的年代,却成了划时代的创新。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到了省里。 轻工厅专门派调研组来考察,临走时带走了宋知意的设计图纸。 两天后收到通知,宋知意的“纺织机械在线监测系统”被列为省重点推广项目,拨付专项经费20万元。 这笔钱到账的当天,霍骁在厂领导。班子会上提议:“全部用于成立技术革新实验室,由宋知意同。志负责。” 一向反对声最大的陈主任这次第一个举手赞成。 会议结束后宋知意兴奋的抱住霍骁说:“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这都是你应得的。”霍骁笑着回应。 宋知意有些害羞的低下头,紧接着就拉着霍骁往家里面走去:“今天咱们必须要好好庆祝庆祝,多做几个菜。” 霍骁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回到了家中,宋知意就开始洗手准备做饭,霍骁也跟着过来打下手。 “来,祝贺我们的宋副厂长。”霍骁举起酒杯,看着宋知意说道。 宋知意被逗得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霍厂长。” “知意,我很好奇,你这些想法都是从哪来的啊?”霍骁眨着眼睛问道。 宋知意手中的筷子顿了顿。 月光透过窗户,在她清秀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有些真相,她永远无法说出口。 “书上看的。国外早就这么做了。”她轻声回答,指了指书架上那些外文期刊。 霍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 但他心里明白,即便是最先进的外国技术期刊,也不可能如此详尽地涵盖方方面面。 他的妻子身上,有种超越时代的洞察力,就像来自未来一样。 这个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霍骁只当是自己喝醉了,并没有多想。 夜晚,看着身旁因为喝醉而熟睡的霍骁,宋知意抿了抿唇替他盖好被子,心里面五味杂陈。 但是很快她就平静了下来。 反正既来之,则安之。 实验室成立后,宋知意更忙了。 她带着五名年轻技术员,整天泡在车间里,对每台设备都进行了改革。 比如给老式梳棉机加装自动喂棉装置,改造细纱机的张力控制系统,甚至重新设计了全厂的蒸汽管道布局,使热能利用率提高了30%。 “这也太厉害了吧?知意,没想到你对这些都有所了解啊?”霍骁看着下面反馈上来的数值很是震惊。 宋知意微微勾起唇角,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今天去污水处理站看了,情况比想象的严重。” 霍骁眉头紧锁:“污水站?有多严重?” “我们的污水根本没经过处理,”宋知意的手指在桌面上画出一条线。 “直接排进了清水河。河下游三个村子都靠这条河吃水。“ 霍骁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清水河是村里面的主要水源,如果棉花厂的工业废水污染了它,后果不堪设想。 他声音发紧,“怎么会?厂里明明有污水处理设备。” “那套设备早就老化了,根本运转不起来。赵建国在任时,为了节省成本,只做表面文章。”宋知意摇摇头, 霍骁深吸了一口气,忍下了怒火:“这个王八蛋!那咱们现在暂时先停产整顿?” 宋知意快速分析道,“不行,现在正是完成季度订单的关键期,停产会影响三百多工人的收入。我有另一个想法。” 随后她拿出纸笔,迅速画出一个简易流程图:“我们可以先建一个临时沉淀池,用石灰中和酸性废水;然后引一部分蒸汽锅炉的余热过来,加速重金属沉淀;最后通过砂滤,80%的水就能回用到生产线上了。” 霍骁盯着图纸,眉头渐渐舒展:“这能行吗?” 第七十一章 隐瞒 “我在设计院参与过类似项目。” 宋知意语气坚定,“给我三天时间,五个工人,还有……” 她快速列出需要的材料清单,“这些都不难找,总成本不超过一千元。” 霍骁深深看了妻子一眼,突然紧紧抱了她一下:“我这就去安排。” 宋知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勾起唇角。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支持自己。 三天后,一个由废旧钢板焊接而成的简易处理系统在厂区角落建成。 当乌黑的废水经过层层处理后,变成清澈的水流重新流入生产线时,围观的老工人们发出阵阵惊叹。 “神了!这水比自来水还清!” “宋副厂长连这个都懂?” “听说省环保局的人明天要来检查。” 霍骁站在人群后方,看着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水流,再看看被工人们簇拥着的、满脸油污却笑容灿烂的宋知意,胸口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与感动。 就在这时,厂办的小王急匆匆跑来:“霍厂长!省里来了两个穿制服的人,说要找宋副厂长谈话!” 宋知意和霍骁相视一眼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也不容他们多想,只能先过去再说。 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安全局的两名工作人员坐在厂长办公室的沙发上,神情肃穆。 年纪稍长的李组长约莫五十岁,鬓角斑白,眼神锐利如鹰。 年轻的小张看起来不到三十,手里拿着笔记本,时不时抬头打量站在霍骁身旁的宋知意。 宋知意和霍骁走过去打招呼,随即坐下,让林小海倒水过来。 李组长并没有客套,而是选择开门见山,“我们接到举报,怀疑宋知意涉嫌窃取机密技术。请你解释一下,你的那些创新技术,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因为宋知意在设计院里学习过,所以才会怀疑到这层。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霍骁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李组长,这是严重的指控!我妻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李组长抬手打断他,“霍厂长,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现在问的是宋知意,并不是你。” 宋知意轻轻按住霍骁紧绷的手臂,示意他坐下。 她的表情异常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无奈之下,霍骁只好坐下。 “李组长,我理解您的职责。”宋知意的声音清晰而沉稳。 “我的所有技术知识,都来自公开出版物和实践经验。”随后与宋知意走向书架,抽出几本国外的机械期刊。 她继续说:“这些是我在工作时订阅的国外专业杂志,上面有很多先进技术介绍。” 李组长接过杂志快速翻阅,眉头微皱:“你的外语水平似乎好得出奇?” “说实话我的家庭不差,父母从小教我英语,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而且我本人也在自学。”宋知意说着抽出一本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英语笔记。 小张接过笔记本仔细检查,对李组长点点头:“确实是真的。” “那污水处理技术呢?国内尚且还没有成熟的方案,你怎么会懂这些?”李组长紧追不舍,看起来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宋知意微微一笑:“《欧洲环境科学》季刊第三期有专题报道,我借鉴了其中的基本原理,再结合本地条件做了简化。” 她从书架上精准地抽出一本期刊,翻到折角的那页。 李组长接过杂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这个工厂的女技术员,竟能如此精确地引用国外最新研究成果。 小张突然插话,“还有在线监测系统,那种微型传感器国内根本没有,你怎么会做。” 宋知意打断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简陋的电路板,“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我用收音机零件改装的,成本不到几块钱,原理很简单,就是利用电阻变化反映纱线张力。” 两个安全局的同.志交换了一下眼神。 宋知意对答如流,每个问题都有理有据,完全不像是在编造。 李组长合上笔记本,目光如炬,“最后一个问题,有人反映你的技术思路超前得不正常,好像有什么问题,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紧绷到极点。 霍骁的手在桌下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不想让这帮人这么羞辱宋知意,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宋知意却忽然笑了:“李组长,您知道为什么我们厂子能率先实现这些超前技术吗?” 不等对方回答,她继续道,“因为大多数工厂还在按部就班地等上级指示,而我们敢想敢做。所谓超前,不过是比其他人早走了一步而已。” 她站起身,从墙上取下厂区规划图:“您看,这里是我们新建的技术实验室,任何工人都可以提出创新想法。” “好了。”李组长抬手打断,表情缓和了些。 “宋知意同.志,你的解释很有说服力。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我们会核实你提供的所有信息。” 宋知意微微颔首,毫不畏惧:“当然没有问题,如果两位想问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对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宋知意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送走安全局的同.志后,霍骁一把将宋知意拉进办公室,关上门,声音压得极低:“知意,到底怎么回事?那些技术真的是从杂志上学来的?” 宋知意沉默片刻,轻声道:“霍骁,难道我说的这些,你都不相信吗?” 霍骁瞳孔微缩,立马点头:“我当然相信。” “我没有什么好和你隐瞒的,他们相不相信我都无所谓,我只想让你相信我。”宋知意继续说, 霍骁轻轻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问你。不论如何,你和我一起,就够了。” 宋知意眼眶一热,重重点头。 同时她也松了口气,好在霍骁并没有多怀疑什么,要不然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三天后,县委突然通知霍骁去开会。 会议室里除了县领导,还有那天来调查的李组长,以及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省工业厅的郑厅长。 第七十二章 撑腰 郑厅长笑容可掬,“霍厂长,经过组织调查,宋知意同.志的技术创新完全合法合规,而且。” 他拿出一份文件,“经省委会研究,决定将你们棉花厂列为全国技术改造试点单位,由宋知意同.志负责组建机械研发中心!” 霍骁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是真的?” 李组长难得地露出微笑,“千真万确,我们核查了所有资料,宋知意同.志不仅没有问题,还是个难得的技术天才。领导看了她的污水处理方案,说要在全国纺织系统推广呢!” 闻此霍骁心里面早就已经安耐不住,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宋知意。 于是在会议结束后,霍骁骑就着自行车飞奔回家。 推开院门,他看到宋知意正在小菜园里浇水,看起来十分的温柔。 在看到霍骁回来的这么匆忙之后,宋知意有些奇怪:“你怎么了这是?” 霍骁已经顾不上放好自行车,只是过去一把抱住她,“知意,你猜怎么着?安全局的调查结束了,不但没事,省里还要成立研发中心让你负责!” 宋知意手中的水壶掉在了地上,水花溅湿了两人裤脚。 她有些惊讶:“真的没事了?” 而且他说的是真的吗? 霍骁捧起她的脸,眼中满是骄傲,“没事了,我就知道,是金子总会发光,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宋知意听到之后心里面很是开心。 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是正确的。 霍骁拉着她走进屋子里面,“今天咱们可要好好庆祝庆祝。” 宋知意立马点头答应下来。 虽然之后还有许多未知的难题,但是只要他们在彼此身边就足够了。 清晨的菜市场人声鼎沸,方诗雅挎着竹篮,故意往供销社的布匹柜台走去。 自从贺明耀跟她分居后,她已经很久没这么精心打扮过了。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崭新的的衬衫,头发也梳得油光水滑。 虽然家里面没钱,但是也不妨碍她打扮自己,要不然成了黄脸婆,贺明耀就更看不上她了。 布匹柜台的张婶一眼认出了她,“哎呦,这不是诗雅吗,好久不见啊!” 方诗雅假意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家里出了点事。” 她故意欲言又止,引得周围几个买布的妇女都竖起了耳朵。 “怎么了这是?”张婶果然上钩,凑过来小声问。 方诗雅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们听说棉花厂那个宋知意的事了吗?” 旁边一个圆脸妇女插嘴,“宋副厂长?人家现在可是大红人,省里都挂了号的!能出什么事情,你可别胡说八道!” 村里面都知道两个人有过节,所以忍不住多想方诗雅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方诗雅冷笑一声,“我胡说八道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我有个亲戚在市里面纺织研究院工作,说宋知意那些所谓发明,全是剽窃的!” 张婶接过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技术名词和日期,“这,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方诗雅信誓旦旦。 “她仗着勾搭上霍厂长,就把别人的成果据为己有。现在原主知道了,听说要告到局里面去呢!” 几个妇女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方诗雅见火候差不多了,又添了把柴:“你们想想,她一个女流之辈,哪懂那么多高深技术?还不是靠那种手段。” 她意有所指地挤挤眼。 那些人见她说得这么真,还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就相信了下来。 方诗雅看着他们忍不住勾起唇角。 看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流言像长了翅膀,不到中午就传遍了半个县城。 当宋知意下班去供销社买酱油时,明显感觉到售货员看她的眼神不对劲,还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宋,宋副厂长。酱油,一毛八。”售货员小姑娘结结巴巴地说。 宋知意递过钱,随口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冷清?” 小姑娘眼神躲闪,“啊?可能,可能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吧,就人少了点。” 宋知意敏锐地察觉到异常,但没多问。走出供销社,她听见身后传来压低的议论声。 “就是她,听说那些技术都是偷的。” “可不是嘛,靠勾引男人上位。” 宋知意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头,挺直腰杆继续往前走。 反正自己这些事都没有做过,当然不心虚。 第二天一早,宋知意刚进厂门,就发现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见她来了又立刻散开。 技术科的小王欲言又止地跟在她身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副厂长,您,您别往心里去。那些人就是嫉妒!” 宋知意放下公文包:“出什么事了?” 小王递过一张皱巴巴的传单。 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揭露学术骗子宋知意的真面目”。 上面列举了几条所谓的“剽窃证据”,还特别提到她“以色换权”。 “哪儿来的?”宋知意平静地问。 小王愤愤不平的回答说:“早上发现贴在厂门口,撕了好几张了,肯定是赵建国那伙人干的!” 宋知意把传单折好放进抽屉:“去工作吧,别理会这些。” 小王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但是最终也不好说什么,就只能转身离开了这里。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 中午食堂吃饭时,宋知意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目光。 当她端着餐盘找座位时,几个女工竟然故意挪开,不让她坐下。 “宋副厂长。”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说您那些发明创造,都是从外国杂志上抄来的?” 宋知意回头,看到质检科的刘大姐斜着眼看她,周围几个女工也露出讥讽的笑容。 宋知意放下餐盘,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刘师傅,您说的外国杂志,是指这些吗?” 她从公文包里拿出几本机械期刊,“确实,我借鉴了国外的先进技术,但每一项改进都有详细的技术说明和实验数据。如果您感兴趣,欢迎来实验室参观学习。” 刘大姐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第七十三章 研发中心 这时,食堂门口突然骚动起来。 霍骁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厂领导。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嘈杂的食堂瞬间安静下来。 霍骁的声音掷地有声,“各位,最近厂里出现了一些不实传言,严重影响了正常生产秩序。” 他拿出一份文件,“这是省科技厅的鉴定报告,确认宋知意同.志的三项技术创新均为原创,已经获得国家专利。” 他走到宋知意身边,环视众人:“从今天起,再有造谣生事者,一律按破坏生产处理!” 食堂里鸦雀无声。 突然,老陈副厂长带头鼓起掌来,紧接着掌声如潮水般响起。 刘大姐那几个女工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知意有些震惊的看着霍骁。 原来他都知道,还特地找到了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时间宋知意鼻头一酸。 霍骁注意到了她,暗中握住她的手说道:“放心吧,有我在,别怕他们。” 宋知意微微颔首,跟着他离开了食堂。 下午的技术研讨会上,宋知意正在讲解新设计的节能方案,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方诗雅趾高气扬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穿制服的陌生人。 在场的人看着她不明所以。 只听见方诗雅尖声喊道,“这两位是县妇联的同.志,接到群众举报,来调查你破坏他人家庭的问题!” 会议室一片哗然。 宋知意放下文件,冷静地看着方诗雅:“方诗雅,你犯什么病!这件事你有什么证据?” 方诗雅冷笑,“证据?全厂谁不知道你勾引霍厂长?现在又盯上了我老公,真是不要脸!” 宋知意不怒反笑:“方诗雅,我和霍骁是合法夫妻,住在一起有什么问题?至于你丈夫……”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们夫妻不和,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原本以为偷来的感情没有多长久呢,毕竟当时你们要死要活都要在一起,怎么现在就开始怀疑上了?” 方诗雅歇斯底里地尖叫,“胡说!你就是个不要脸的。” 霍骁突然出现在门口,脸色铁青,“够了,方诗雅,你涉嫌诽谤侮辱他人,已经触犯法律。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对方瞬间被他的气势吓住。 他转向那两个妇联干部,“请问二位的工作证呢?” 那两人对视一眼,支支吾吾拿不出证件。 霍骁冷笑一声:“冒充工作人员,简直就是罪加一等。保卫科!把这三个人送到大队里!” 方诗雅这才慌了神:“我,我不是,是赵建国说……” 她猛地捂住嘴,但已经晚了。 “赵建国,很好,现在又多了一条诬告陷害的罪名。”霍骁眼中精光一闪。 方诗雅还想要狡辩什么却已经来不及,直接就被带走了。 事后调查证实,那两个“妇联干部”就是赵建国找来的社会闲散人员,每人给了五块钱演戏。 而方诗雅散布的谣言,也全是赵国强和马振华编造的。 大概是因为害怕了,所以这几天方诗雅都躲在家里面不敢出门。 而那两个人也迎来了相应的惩罚。 这天她独自在实验室调试新设备,窗外阳光正好,照在工作台上那些精巧的零件上,闪闪发亮。 霍骁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份文件:“上面来的通知,邀请你去参加全国纺织技术交流会。” 宋知意擦了擦手上的机油,接过文件看了看,嘴角微微上扬:“正好,我这个节能方案还需要些特殊材料,市里面才能买到。” 霍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问道:“那些谣言,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说话间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心疼。 宋知意抬起头,微微摇头:“比起改变咱们厂子里面的技术,那些闲言碎语算什么?” 她拿起一个刚组装好的传感器,“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霍骁心头一热,伸手握住她沾满机油的手:“我陪你一起去市里。” 宋知意微笑,“好啊,正好咱们可以去玩玩。”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说道:“那个机械研发中心,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反正也是在咱们厂子里面挂牌,可以节省很多开支。” 霍骁拉着她来到窗边,指着楼下一片空地上的房子说:“那个是我让他们专门弄出来,给你做办公室的,你看怎么样?” “太好了,你想的还真是全面。”宋知意眼前一亮,整个人开心不已。 看着她这么开心,霍骁心里面悠然生出一股暖流,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值了。 未来不论有什么事情,他们都会像这样并肩作战的。 纺织机械研发中心挂牌成立的那天,整个棉花厂张灯结彩,像过年一样热闹。 市里面还特地派来了分管工业的副局长剪彩,不少记者都对准了的宋知意。 “下面,请纺织机械研发中心主任宋知意同.志致辞!”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掌声。 宋知意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衬衫,转而缓步走到话筒前。 “首先感谢组织的信任,能让我担任这次的中心主任职位,我们研发中心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的。”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台下第三排,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却面露不屑,交头接耳。 其中一位戴圆框眼镜的老者冷哼一声:“嘴上没毛的小丫头,也敢谈这些?” 他身旁的中年人附和道:“听说她的设计完全颠覆传统,这不是胡闹吗?” 剪彩仪式后,研发中心召开了第一次技术研讨会。 会议室里泾渭分明。 一边是以宋知意为首的年轻技术骨干,另一边则是从全国各地抽调来的资深专家。 “关于新型纺纱机的设计,我建议采用控制器,实现生产流程的变更。” “荒谬!”那位圆框眼镜的老专家。 他正是纺织研究院的郑教授猛地拍桌而起,“纺织机械讲究的是稳定可靠!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出了故障谁修?” 会议室里面瞬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这一幕,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霍骁想要替宋知意说话却被宋知意眼神示意制止。 第七十四章 戳穿 “纸上谈兵!你这些理论,经过实践检验了吗?”郑教授冷笑出声,满脸不屑。 “上个月在红星厂的三条生产线上试运行了一年。故障率降低67%,能耗下降41%,产量提升35%。”宋知意调出一组数据说道。 郑教授被噎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另一位来自外地的老专家接过话头:“宋副厂长,你的设计太激进。按部就班地改进现有设备才是稳妥之道,别再出了岔子。” 宋知意直视对方的眼睛,“李教授,十年前,您主持设计的A512细纱机,在当时不也是激进的创新吗?” 老专家一愣,没想到她对自己的履历如此了解,看来还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来的。 宋知意环视全场,“技术发展不能畏首畏尾。现在国际纺织机械已经进入数控时代,如果我们还抱着老观念不放,只会被越甩越远。” 会议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霍骁带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进来。 霍骁介绍道,“各位老师,这位是钱思远院士,我国自动控制领域的泰斗,专程来指导我们的工作。” 全场哗然。 钱院士可是科学院学部委员,在业内德高望重,一般是不出山的。 钱院士笑呵呵地走到黑板前,仔细看了看宋知意的设计图,突然眼睛一亮:“有意思!这个并行控制结构很巧妙,既保证了先进性,又兼顾了稳定性。” 他转向那些老专家,“伙计们,时代在进步啊。我看了宋主任的方案,完全符合国际技术发展趋势。” 有了钱院士的支持,反对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郑教授不甘心地嘟囔:“要是出了问题。” 宋知意接过话头,“那我们就解决问题,研发中心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吗?我们可以在试验车间先做小规模验证,成功了再推广。” 对方立马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会议最终通过了宋知意的技术路线图。 但散会时,她清楚地听到郑教授对同伴说:“等着瞧吧,有她栽跟头的时候。” 当晚的接风宴上,钱院士特意坐到宋知意旁边:“小宋啊,别在意那些老顽固。你的设计理念,至少领先国内十年。” 宋知意心头一暖:“谢谢钱老。其实我能理解他们的顾虑,改革总是伴随着这些。” 钱院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很有主见。” 他抿了口茶,“不过没关系,科学需要你这样的开拓者。” 宋知意微微勾起唇角没有回答。 宴会结束后,霍骁和宋知意并肩走在回招待所的路上。 今天晚上的夜空难得晴朗,繁星点点。 “今天表现很棒。”霍骁轻轻握住她的手,“那些老专家可不好对付。” 宋知意望着远处闪烁的灯火:“这才刚开始。真正的挑战是如何让这些超前设计落地生根。” 霍骁捏了捏她的手心:“有我在。” 闻此宋知意微微勾起唇角,靠近了几分。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而在不远处的高楼里,郑教授正对着电话那头说:“老马啊,这个宋知意比想象的难对付,不过别急,我还有后招。” 与此同时,方诗雅对着穿衣镜,把蓬松的枕头又往衣服里塞了塞。 她左转右转,仔细端详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满意地点点头。 已经怀孕了这么长时间,再撑一个月,就能编个流产的借口糊弄过去了。 这样下去就不用这么费劲隐瞒了。 “明耀!我出门买菜了!”她朝里屋喊了一声,明知不会得到回应。 自从上次闹剧后,贺明耀几乎不跟她说话,每天早出晚归,像个幽灵。 菜市场依旧嘈杂热闹。方诗雅挎着篮子,故意挺着“肚子”,慢悠悠地逛着。几个相熟的妇女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候。 “诗雅啊,这都几个月了啊。” “这肚子尖尖的,肯定是个小子!” “怎么不见贺明耀陪你?” 方诗雅假意叹气:“他呀,每天都特别忙。” 话音未落,一个尖锐的声音插了进来:“哟,这肚子怎么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方诗雅心头一跳,转头看见供销社的张婶正狐疑地盯着她的肚子。 她之前就和方诗雅有矛盾,所以平常见面,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方诗雅下意识捂住腹部,枕头却在这时滑下去一块,形状顿时变得怪异。 “你,你胡说什么!”方诗雅声音陡然拔高,满是心虚。 “我这是,是孩子动呢!” 张婶可不是好糊弄的,她三个儿子都是自己接生的:“诗雅,我接生过上百个孩子,可没见过七个月了还这么么灵活的胎位。” 她突然伸手一按。 “啊!”方诗雅尖叫一声,枕头歪到一边,形状完全暴露。 人群瞬间哗然,七嘴八舌起来。 方诗雅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按住衣服里的枕头:“不是,是医生说我胎位不正,要绑矫正带。你再动一下子?” 张婶一把扯开她的外套,方诗雅急忙捂住自己,才没有暴露出来。 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和窃笑。 方诗雅羞愤交加,抓起包就往张婶脸上砸:“老不死的!要你多管闲事!” 两人扭打在一起,扯头发、抓脸,场面一片混乱。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喝止:“住手!” 贺明耀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外围,脸色铁青。 他挤.进来,一把拽住方诗雅的手腕:“还嫌不够丢人?回家!” 方诗雅头发散乱,妆容花得像个鬼,却还在嘴硬:“明耀!她污蔑我!我真的是怀了你的孩子!” “够了!”贺明耀厉声打断,拽着她就往外走。 身后传来阵阵讥笑:“怀孕骗婚,真不要脸!” “贺家小子也是可怜。” “不见得,两个人半斤八两。” 回到家,贺明耀甩开她的手,径自去收拾行李。 方诗雅慌了,扑上去抱住他的腿:“明耀!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怀孕了,我没有骗你。” 第七十五章 帮他 贺明耀停下动作,低头看她,眼神冰冷得可怕:“方诗雅,你还有完没完了。” 他甩开她,“你要是在这样下去,就收拾你的东西回去吧,我们家容不下去。” “你要赶我走?我跟你好了这么久?你就这么对我?”方诗雅尖叫起来。 贺明耀无奈地皱起眉头:“我可没有这么说,你就不能听听我的话吗?” 他顿了顿,“不过无所谓了。我在村外面棉花收购站找了份活,明天就去上工。” 方诗雅瞪大眼睛:“你去当苦力?贺明耀!你疯了吗?就不能找个体面的工作吗?” 贺明耀冷笑,“体面的工作?自从跟你结婚,得罪了宋家,谁还敢用我?” 他拎起行李,“不去收棉花,我们喝西北风?你还想要什么体面啊?” 方诗雅假惺惺地抹眼泪:“我只是,我心疼你啊,这个工作太累了。” “用不着你心疼。”贺明耀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方诗雅想要追出去却没有什么机会,只能自顾自的捏紧了拳头,怒火中烧。 城郊棉花收购站尘土飞扬。 贺明耀穿着破旧的工作服,跟着一群民工排队领工具。 他白.皙的皮肤和斯文的气质在人群中格格不入,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工头打量着他,“新来的?读过书啊。” 贺明耀摇了摇头,“没念几年,之前在农机局里面工作过。” 提及这个他心里面一阵难受。 要不是因为和宋知意离婚了,自己现在还能够在农机局里面光鲜亮丽的工作。 “那正好!”工头眼前一亮。 “去检修那边的打包机!” 贺明耀点了点头走过去。 打包机旁堆满了待处理的棉花,几个工人正忙着装袋。 贺明耀蹲下来检查机器,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批棉花的含水率超标了,得重新晾晒。” 他浑身一僵,缓缓抬头。 不远处,宋知意正和收购站负责人交谈,手里拿着检测报告。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工装裤,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比记忆中更加光彩照人。 贺明耀下意识想躲,却绊到了地上的工具,发出“咣当”一声响。 宋知意闻声转头,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贺明耀?”宋知意惊讶地睁大眼睛。 贺明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曾经的农机局技术员,如今沦落到当苦力,还被前妻撞见,实在是太丢脸了! “宋副厂长认识他?”负责人好奇地问。 宋知意很快恢复了平静:“嗯,以前是朋友。” 她朝贺明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和负责人讨论工作。 贺明耀呆立在原地,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他宁愿宋知意嘲笑他、奚落他,也好过这种陌生的礼貌。 “发什么呆!干活去!”工头的呵斥惊醒了他。 一整天,贺明耀都心不在焉。 打包机修好了又坏,气得工头破口大骂:“就这水平还吹自己是农机局的?废物!” “你说什么?”贺明耀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说你是废物!连个简单的机器都搞不定,装什么知识分子?”工头戳着他的胸口。 积压多时的屈辱和愤怒瞬间爆发。 贺明耀一拳砸在工头脸上:“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骂我?” 两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棉花堆,扬起一片白絮。 混乱中,贺明耀听到宋知意的喊声:“住手!” 但已经晚了。 工头抄起铁锹朝他劈来,贺明耀本能地抬手一挡。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 剧痛让贺明耀跪倒在地,右臂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 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宋知意冲过来,厉声喝止了还想动手的工头。 “送医院!快!” 有人扶起他,塞进一辆车里面。 贺明耀疼得冷汗直流,却还强撑着最后一丝尊严:“不,不用你可怜!” 宋知意没理会他的倔强,对司机说:“去镇上的医院,找骨科张主任。” 然后掏出工作证递给负责人,“这事我会追究到底。” 虽然贺明耀和她的关系尴尬,但是毕竟现在出了事情,如果传出去影响的还是他们棉花厂。 所以宋知意就算在不愿意也只能管这件事。 车子启动,扬起一路尘土。 贺明耀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笑了:“真讽刺,最后帮我的,竟然是你。” 宋知意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侧脸在夕阳下镀上一层金边:“废什么话?你死了对我们一点好处都都没有,保存体力。” 贺明耀闭上眼睛,疼痛和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恍惚间,他想起几年前前第一次见到宋知意的场景。 那时她还是个腼腆的姑娘,站在村子的路上里,手里抱着给自己的点心,对他浅浅一笑。 如今物是人非。 他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尊严,也永远失去了那个女孩。 车子驶向医院,也驶向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 而在家里面里,方诗雅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正对着电话歇斯底里:“什么?明耀和宋知意那个贱人在一起?我就知道!他们早就搞到一块去了!” 把贺明耀送到了医院之后,宋知意就回到了厂子里面,并没有再管这件事情。 霍骁问起的时候,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俨然是不想要和贺明耀有什么关系。 而贺明耀出院后,右手打着石膏,却还是天不亮就出门。 方诗雅趴在窗边,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天天说去收棉花,骗鬼呢!肯定是去找那个贱人了!”她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纸条,这是昨天从贺明耀兜里掉出来的,上面写着“红星厂后勤部”和一个电话号码。 方诗雅的手指几乎要把纸条捏碎:“我就知道!” 她这是误会成了宋知意和贺明耀两个人的小秘密。 上午十点,方诗雅精心打扮了一番,涂着鲜红的口红,气势汹汹地来到红星厂大门口。 “我找宋知意!就是说贺明耀的老婆找她算账。”她对门卫喊道。 第七十六章 撒泼 门卫老张认识方诗雅,知道她不是善茬:“宋副厂长在开会,您有事可以登记。” 方诗雅一把推开老张,径直往里冲,“少废话,宋知意!你给我出来!” 她的尖叫声引来了不少工人围观。 方诗雅站在厂区中央,像个泼妇一样叉腰大骂:“宋知意!勾引别人丈夫的贱货!有脸当副厂长?” 办公楼里,正在主持技术会议的宋知意听到外面的骚动,皱了皱眉:“小王,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小王慌慌张张跑回来:“宋工,是贺明耀的爱人,在下面闹呢,说您,说您……” 宋知意合上文件夹:“会议暂停十分钟。” 她平静地站起身,整了整衣领,走向楼梯。 方诗雅看到宋知意从办公楼走出来,立刻像斗鸡一样冲上去:“好啊!终于敢露面了?” 宋知意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方诗雅,你有事说事,不要在这里撒泼。” 方诗雅尖声大笑,“撒泼?你勾引我男人,还说我撒泼?” 她挥舞着那张纸条,“看看!他天天往你这跑!你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宋知意面不改色:“贺明耀出事后就被调到了后勤部做临时工,负责废料回收。这是正常的工作关系。况且这电话号码是他们部门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情还是先斩后奏,他们最后才知道的。 不过宋知意也懒得管,反正他们见不到面。 方诗雅突然扑上来,一把揪住宋知意的头发,“放屁!我撕烂你这张骗人的嘴!” 宋知意猝不及防,被她拽得一个踉跄,额头重重磕在台阶角上,顿时鲜血直流。 “住手!” 一声暴喝如炸雷般响起。霍骁大步流星地从仓库方向冲过来,一把将方诗雅推开。 他小心地扶起宋知意,看到她额头的伤口,眼神瞬间冰冷:“方诗雅!你疯了?” 方诗雅被霍骁的气势吓得后退两步,但很快又挺起肚子:“霍厂长,你老婆偷人,你还护着她?” “胡说八道!” 霍骁厉声喝道,“贺明耀在后勤部工作,全厂都知道!你再污蔑我妻子,我报警抓你!” “报警?好啊!我就让警察来看看你们这对狗男女的真实面目!”方诗雅歇斯底里地尖叫。 “够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她。 人群自动分开,贺明耀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进来,右手还打着石膏,脸色苍白如纸。 方诗雅像看到救星一样扑过去,“明耀,你来得正好!告诉大家,宋知意是怎么勾引你的!” 贺明耀甩开她的手,眼神冰冷得可怕:“方诗雅,你闹够没有?” 他转向霍骁和宋知意,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我这就带她走。” 看着宋知意额头上的伤,他下意识地心疼,却没有任何资格过问。 方诗雅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走。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你是不是跟她有一腿?” 贺明耀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方诗雅,你看看你自己,像个疯子一样。” 他指了指自己打着石膏的手,“我每天工作十二小时,就为了养活,而你。” 他深吸一口气,“竟然跑到我工作的地方闹事?” 方诗雅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我,我也是为你好。” “滚回家去。再闹,我们就离婚了!”贺明耀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疼得龇牙咧嘴。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在方诗雅头上。她终于意识到,贺明耀是认真的。 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如果再离婚,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霍骁冷眼看着这对夫妻,转身对围观工人说:“都散了,回去工作。” 然后小心地扶着宋知意,“去卫生所。” 卫生所里,大夫给宋知意清洗了伤口,贴上纱布:“伤口不深,但可能会留疤,但是不大。” 霍骁眉头紧锁:“要不要去县医院?” 宋知意摇摇头,“内室,小伤而已。” 等大夫出去后,霍骁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声音里满是心疼:“疼吗?” 宋知意握住他的手:“没事。倒是贺明耀,他要是继续留在这里,肯定会闹更大的事情。我就是不明白,谁让他来后勤部工作的?” 霍骁沉默片刻:“是我,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你帮了他?”宋知意有些意外。 霍骁点点头,“看他实在可怜。再说他受了伤,咱们不管出去影响的是厂里面的声誉,” 宋知意明白他的意思。 “那就这样吧。”宋知意轻声道。 霍骁摇摇头,将她搂入怀中:“以后见到方诗雅躲远点,那女人疯了。” 宋知意微微颔首,抱紧了他。 窗外,贺明耀拽着方诗雅走出厂区。 方诗雅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但声音已经小了很多。 “你拽疼我了!我要去大队里面告你们!”她试图挣脱贺明耀的手。 贺明耀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她:“方诗雅,你到底想怎么样?这样下去,我们还是离婚吧。” 方诗雅如遭雷击:“你,你说什么?” 贺明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受够了你的谎言,你的猜忌,你的无理取闹。” 他松开手,“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们只有离婚可言。” 方诗雅呆立在原地,看着贺明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紧接着他就跟了上去。 当晚,贺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和摔东西的声音,持续到深夜。 邻居们见怪不怪地关紧窗户,没人去劝架。 而在这边的院子里面,霍骁正小心翼翼地给宋知意换药。 纱布揭开,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他的手指微微发抖,心里面满是心疼同样还有自责。 如果自己不让贺明耀留下来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那个疯女人,我应该报警的。”他咬牙切齿。 宋知意握住他的手:“算了,报警闹得事情更大,没有什么好处。” 霍骁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还是你考虑的仔细,快睡吧,明天还要去省里开会。” 第七十七章 没良心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通往省城的土路上,宋婉真坐在霍骁的自行车后座,手里紧紧攥着会议材料的牛皮纸袋。 原本霍骁是想要开车过去的,但是宋知意害怕公物私用,而且会浪费,让人说闲话,所以就骑自行车过去。 她今天穿了一件藏青色的工装。 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冷吗?”霍骁微微侧头问道,声音里带着晨风般的清爽。 宋婉真摇摇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不冷,你骑慢点,别把材料弄皱了。” 霍骁轻笑一声,果然放慢了车速。 车轮碾过路上的小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远处,省城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烟囱里冒出的白烟在蓝天下格外醒目。 就在两人即将拐上大路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路边的杨树后闪了出来。 霍骁猛地捏住刹车,轮胎在土路上划出一道痕迹。 “贺明耀?”宋婉真下意识抓紧了霍骁的衣角,很是惊讶,有些不可置信。 他怎么还追到这里来了。 站在路中央的男人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身上的工装皱巴巴的,和之前完全是两个人。 此时他直勾勾地盯着宋婉真,眼睛里布满血丝。 “婉真,我有话跟你说。”贺明耀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霍骁皱了皱眉,单脚撑地稳住自行车:“贺明耀,我们赶时间去省里开会。” 贺明耀看都没看霍骁一眼,径直走到宋婉真面前:“就五分钟,求你了。” 宋婉真深吸一口气,从自行车上下来。 她示意霍骁稍等,然后走到路边,与贺明耀保持着一臂的距离:“有什么事快说吧,我们真的赶时间。” 贺明耀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深深鞠了一躬:“婉真,对不起!当年是我鬼迷心窍,被方诗雅那个狐狸精勾引,抛弃了你。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宋婉真愣住了。 她没想到贺明耀会突然跑来道歉。 但是她并不会接受。 “贺明耀,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了,而且我过得很好,希望你也能好好过日子,别再想这些事情了。”宋婉真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这是对他们彼此最大的尊重了。 贺明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不,你不明白!我和方诗雅过不下去了,她就是个泼妇!昨天她又跟我闹,我实在是受不了。婉真,我知道你还爱着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宋婉真后退一步,眉头紧锁:“你冷静点。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我和霍骁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是吗?你以为霍骁是什么好东西?他不过是看上你年轻漂亮!”贺明耀突然冷笑起来。 “够了!”霍骁大步走过来,挡在宋婉真面前。 “贺明耀,请你自重。婉真现在是我的妻子,你再这样纠缠,别怪我不客气。” 贺明耀的眼睛死死盯着霍骁搂在宋婉真肩头的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宋婉真轻轻拉了拉霍骁的袖子:“我们走吧,会议要迟到了。” 霍骁点点头,冷冷地扫了贺明耀一眼,转身推着自行车准备离开。 贺明耀突然跪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婉真,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啊!” 宋婉真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她轻声对霍骁说:“走吧。” 自行车重新上路,贺明耀的哭喊声渐渐被抛在身后。 宋婉真的手紧紧环着霍骁的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紧绷。 “没事吧?”霍骁低声问道。 宋婉真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霍骁腾出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有些人,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宋婉真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霍骁。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与此同时,贺明耀瘫坐在尘土飞扬的路边,看着渐行渐远的自行车,眼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想起新婚之夜。 自己和方诗雅苟且,让她撞见,造就了现如今不可挽回地局面。 “报应,都是报应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贺明耀喃喃自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回到了家里面,现如今的他已经意识不清楚了。 远远地,他就听见自家方向传来吵闹声。 “贺明耀那个王八蛋在哪?为什么还不回来!”方诗雅尖利的声音刺破晨空。 贺明耀站在楼下,看见自家院子探出半个身子的方诗雅,她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昨夜的残妆,正对着门口大喊大叫。 瞬间他觉得丢脸至极。 “看什么看?没见过两口子吵架啊?”方诗雅对着围观邻居破口大骂。 “都怪你们这些长舌妇,整天在背后嚼舌根!” 贺明耀感到一阵眩晕。 这就是他抛弃宋婉真换来的生活,无休止的争吵、猜忌和羞辱。 今天早上的时候时候方诗雅跑到后勤部大闹,说他跟食堂的刘寡妇有染,害得他丢脸至极。 而事实是,他只是帮刘寡妇搬了一袋面粉回家。 “方诗雅!”贺明耀突然大吼一声,冲上楼去。 门被他一脚踹开,屋里的方诗雅吓了一跳,随即叉腰骂道:“你还知道回来?昨晚吵完之后死哪去了?是不是又去找那个。”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方诗雅的话。 方诗雅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敢打我?” 贺明耀双眼通红,“打你怎么了啊?你害我丢了工作,毁了我的前途,现在满意了?” 方诗雅愣了两秒,突然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撕打:“贺明耀你个没良心的!现在嫌我碍眼了?我告诉你,没门!” 两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桌上的暖水瓶,玻璃碎片和热水溅了一地。 邻居们闻声赶来,好不容易才把两人拉开。 “这日子没法过了!”方诗雅哭喊着。 第七十八章 屈才 贺明耀冷笑一声:“那咱们就离婚!”你以为我稀罕?” 说完,他抓起外套冲出门去,身后传来方诗雅歇斯底里的哭骂声。 走在街上,贺明耀的脑子乱成一团。 他想起刚才宋婉真冷淡的眼神,想起霍骁保护性的姿态,想起方诗雅的泼妇行径。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棉花厂的大门前。 门卫老张看见他,欲言又止:“贺明耀啊,厂里通知说……” “我知道,我被停职了。”贺明耀苦笑一声,转身离开。 他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傍晚时分,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宋婉真和霍骁住的小院外。 透过篱笆,他看见宋婉真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夕阳的余晖给她镀上一层金边,恬静而美好。 霍骁推着自行车进门,手里还拎着一网兜水果。 宋婉真迎上去,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相视一笑。 霍骁自然地搂住妻子的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一幕刺痛了贺明耀的眼睛。 那本该是他的生活,他的妻子,他的幸福!酒精的作用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等霍骁再次出门后,贺明耀翻过篱笆,径直走向正在厨房忙碌的宋婉真。 “啊!”宋婉真转身看见贺明耀,吓得差点打翻手中的碗。 “你怎么进来的?” 贺明耀满身酒气,眼神涣散:“婉真,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跟我复婚吧,我保证会对你好。” “你喝多了。你快出去,不然我叫人了!”宋婉真后退几步,声音发颤。 贺明耀突然扑上来抓住她的手腕:“别装了!我知道你还爱我!霍骁有什么好?他比我强在哪?” “放开我!”宋婉真奋力挣扎,却敌不过男人的力气。 贺明耀的脸越凑越近,酒气喷在她脸上:“婉真,我们重新开始,我会比霍骁更疼你!” 就在他的嘴唇即将碰到宋婉真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从后面揪住他的衣领,猛地把他拽开。 “贺明耀,你找死!”霍骁的声音冷得像冰。 贺明耀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踉跄着后退几步摔在地上。 他抬头看见霍骁把宋婉真护在身后,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霍骁一字一顿地说,“滚出去!再敢骚扰我妻子,我让你在棉花厂里面彻底待不下去。” 贺明耀的醉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狼狈地爬起来,看见宋婉真躲在霍骁身后,眼中满是恐惧和厌恶。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永远失去了这个曾经深爱他的女人。 “婉真。”他哽咽着喊了一声。 宋婉真别过脸去,紧紧抓着霍骁的手臂:“让他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他。” 霍骁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贺明耀:“自己走,还是我送你?” 贺明耀抹了把脸,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到了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夕阳下,霍骁正温柔地拭去宋婉真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慰着她。 贺明耀再也忍不住,蹲在路边嚎啕大哭起来。路过的人指指点点,却没人上前询问。 夜色渐浓,他的哭声淹没在夜色里的喧嚣中,如同他曾经拥有又亲手毁掉的幸福,再也找不回来了。 第二天醒过来后,宋知意已经忘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毕竟去想也没有用。 棉花厂的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宋婉真蹲在一台老式梳棉机旁,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耳朵上夹着一支铅笔,手里拿着扳手,正在调试机器内部的齿轮组。 “宋副厂长,这台机器又卡住了。”年轻女工小李焦急地站在一旁。 “这批棉花纤维太细,老是缠在刺辊上。” 宋婉真没有立即回答,她纤细的手指灵巧地拨弄着机器内部构件,眉头微蹙。 “不是机器的问题。” 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是工艺顺序需要调整。清花工序没做好,杂质太多才会缠辊。”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迅速画了几笔:“去告诉前道工序,把尘笼隔距调小零点五毫米,打手速度降低十转。” 她停顿了一下,眼睛盯着机器内部结构,突然拿起铅笔在纸上又添了几笔:“我在想,如果在这里加一个分梳辊,是不是就能解决棉花的缠绕问题?” 小李凑过来看,纸上是一个精巧的机械简图,虽然线条粗糙,但结构清晰。“宋副厂长,您真厉害,连这个都能想出来!” 宋婉真笑了笑,把图纸塞回口袋:“只是随便想想。先按我说的调整前道工序吧,这台机器我马上修好。” 她重新埋首于机器内部,手上的扳手灵活转动。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车间门口。 “霍厂长!”工人们纷纷打招呼。 霍骁点点头,目光却径直落在蹲在机器旁的宋婉真身上。 他穿着深蓝色工装,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走近时,他能看见宋婉真专注的侧脸,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需要帮忙吗?”他在她身旁蹲下,声音压过机器噪音。 宋婉真吓了一跳,差点碰头。 见是霍骁,她松了口气:“马上就好。这个月第三回了,新,疆棉和咱们的老机器不太对付。” 霍骁看着她熟练地调整齿轮,突然问:“你刚才画的图能给我看看吗?” 宋婉真手上动作一顿,略显尴尬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就是随便画的。可能不太合理。” 霍骁接过图纸,仔细端详。 图上不仅标注了新增分梳辊的位置,还详细画出了传动结构和安装方式。 虽然线条潦草,但构思相当成熟。 “你是怎么都学会这么难得东西的?”霍骁抬眼问道,目光灼灼。 宋婉真摇摇头,继续拧紧最后一颗螺丝:“就是平时修机器多了,自己瞎琢磨。” 机器突然嗡鸣一声,重新运转起来。 宋婉真站起身,拍了拍工作服上的棉絮:“好了,应该能坚持到下班。” 霍骁也站起来,却没有移开目光。 他抖了抖手中的图纸:“这个想法很好。如果真能加装辅助分梳辊,或许能提高20%的产量。” 宋婉真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暗淡:“只是纸上谈兵罢了。厂里的设备老旧,哪有条件试验新设计。” 第七十九章 久远 霍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图纸仔细折好还给她:“待会儿有空吗?我想跟你谈谈。” 宋婉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应下。 心想着都是夫妻了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 深夜十一点,棉花厂的工厂灯几乎全黑了, 只有二楼角落的副厂长办公室还亮着灯。 霍骁站在走廊上,透过门缝能看到宋婉真伏案工作的剪影。 他轻轻敲门。 “请进。”宋婉真的声音带着疲惫。 推门而入,霍骁看到办公桌上铺满了图纸和计算草稿。 宋婉真正用尺子在绘图纸上画着什么,手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这么晚还没有弄完吗?”霍骁走到桌前,目光扫过那些图纸。 那不是普通的生产报表,而是各种机械结构设计图,有些地方标注得密密麻麻。 宋婉真不紧不慢收拾桌面:“有些生产报表需要审核,等会儿咱们就能回家了。” 霍骁没有拆穿她显而易见的谎言,而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路过饭店,看灯还亮着,买了几个包子,想着你可能饿了。这段时间你都瘦了,得好好吃东西,要不然人家以为我虐待你呢。” 肉包的香气顿时充满了办公室。 宋婉真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咋可能有人这么说,你看看你,拿出来之后我就饿了。” 霍骁给她倒完水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顺手拿起一张图纸:“这也是你设计的?“ 宋婉真咬着包子,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是她构思的新型梳棉机传动系统,比现有设备效率高出不少。 “我总觉得,在这里埋没了你的才华,你应该去更好的地方。”霍骁的声音带着几分自责。 宋婉真放下包子,擦了擦手:“都是些小改动,不值一提。” “不,这很重要。” 霍骁身体前倾,眼睛在台灯下闪闪发亮,“你知道现在全国纺织行业最缺什么吗?就是能改进设备的技术人才。我们厂这些老机器,都是之前时期的产品,效率低,能耗高。” 他从桌上翻出几张图纸:“而你这些设计,如果能实现,至少能提高百分之三十的生产效率。” 宋婉真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图纸边缘:“我都和市里面接轨了,这都少不了你的帮助啊。” “不不不,这不一样。你在这里能做的就只有维修和改造机器,但是你有独立设计的能力。”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 宋婉真低头看着自己的设计图,胸口微微起伏。 霍骁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你愿意尝试把你的设计变成现实吗?“ 宋婉真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你是说专门成立咱们自己的研发小组?” “对。就从你那个辅助分梳辊开始,厂里有闲置的旧设备可以改造试验。需要什么材料、工具,你尽管提。”霍骁点头。 紧接着他来到了宋知意面前,握住她的手,“你尽管去做这些,我都在你身边。” 宋婉真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手。指节发白。这个年代,她习惯了默默改进机器,习惯了被人当作,会修设备的女工。 从未想过自己的构思能被认真对待。 “我怕做不好。”她终于小声说。 霍骁笑了:“谁第一次就能做好?我当年刚当厂长时,把季度生产计划搞得一团糟,差点让厂子停工。” 他顿了顿,“但总要有人迈出第一步。” 台灯的光晕中,宋婉真看见霍骁眼中的信任和鼓励。 一种久违的热,流涌上心头,那是被认可的喜悦,是被看见的感动。 “好,我试试。”她听见自己说。 随后两个人吃完饭就回到了家中。 接下来的日子,宋婉真仿佛变了一个人。 白天处理完厂务,晚上就泡在临时腾出的技术室里,画图、计算、做模型。 霍骁不仅调拨了资金和设备,还从技工学校借调了两名毕业生给她当助手。 但进展并不顺利。 第三次试验失败后,宋婉真坐在一堆零件中间,头发蓬乱,眼圈发黑。 设计图散落一地,上面满是修改的痕迹。 她对刚进门的霍骁说,声音沙哑,“还是不太行,分梳辊转速一高就会引起共振,整个机器都在抖。” 霍骁刚想说让她回家歇歇但是没说出口。 他随后蹲下身,捡起几张图纸看了看:“试过改变传动比吗?” “试过三种方案,都不理想。我在想,是不是整个思路都错了。”宋婉真揉着太阳穴。 霍骁没有立即安慰她,而是认真检查了失败的样机。 突然,他指着一个部件:“这个刺辊的角度是不是可以调整?如果倾斜十五度,会不会减少振动?” 宋婉真一愣,随即抓过图纸快速计算起来。几分钟后,她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你说得对!不仅是角度,如果重新设计这个区域的隔距也可以。” 她跳起来,抓起铅笔在图纸上狂画。 霍骁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选择陪在她身边。 又经过几天的昼夜奋战,改进后的样机终于达到了预期效果。 当机器平稳运转,产出第一缕均匀的棉网时,技术室里爆发出欢呼声。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年轻的助手小王激动地跳起来。 宋婉真却站在原地,双手微微发抖。 没想到第一次就成功了。 “恭喜你。”霍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递过来一杯热茶,眼中满是骄傲。 宋婉真接过茶杯,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我恐怕不能……” 对方一把把她抱进怀里面,“你是我老婆,和我这么客气干什么。” 宋知意靠在他的怀里面,“我知道。” “这是你自己的才能和努力,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机会。”霍骁轻声说。 窗外,夕阳将整个厂区染成金色。 宋婉真望着自己设计的机器平稳运转,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充盈心间。 霍骁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对了,我向轻工业局申报了你的新型梳棉机项目。他们很感兴趣,批了专项经费。” 宋婉真惊讶地接过文件:你想的这么久远啊,这已经超出厂里的范围了。” 第八十章 归来 霍骁微笑,“当然了,你的设计值得更大舞台。我想的不仅是改造旧设备,而是研制全新的、适合国产棉花的系列机械。” 宋婉真翻开文件,看到项目负责人:宋婉真几个字时,手指轻轻颤抖。 她抬头看向霍骁,发现他正凝视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温柔。 霍骁指着她的设计图,“我有个更大胆的想法。为什么不把清花和梳棉两道工序整合到一台机器上?这样能减少棉花搬运损耗,提高整体效率。” 宋婉真眼前一亮:“对!如果在这里增加一个转换机构。” 她立刻拿起笔画了起来,完全沉浸在创作的热情中。 霍骁看着她专注的样子,没有打扰。他悄悄退出技术室,轻轻带上门。 走廊上,他的脚步轻快有力,嘴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 一个星期后,宋婉真的清梳联合机设计图终于完成。 这是她第一个完全自主研发的机械设备,将传统纺织工艺中分开的两道工序巧妙整合,预计能节省百分之四十的能耗和百分之三十的人力。 提交最终图纸的那天晚上,霍骁特意带了一瓶酒来技术室庆祝。 他倒了两杯酒,递给宋婉真一杯,“敬我们的宋工程师。轻工业局已经批准试制三台样机,下个月就开始。“ 宋婉真接过酒杯,脸颊因兴奋而泛红:“太好了,我还以为会很困难来着。” 霍骁与她碰杯,“而现在已经是个真正的机械设计师了。这只是开始。我看过你抽屉里那些草图,那些构想都很精彩。” 宋婉真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上次在家里帮你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霍骁笑着解释说。 宋婉真抿了一口酒,酒精让她放松了些:“那些太异想天开了现在的技术条件可能实现不了。” 霍骁握住她的手,声音坚定而有力,“创新就是要敢想敢做。你的那些异想天开,很可能就是纺织工业的未来。” 宋婉真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意识到他不仅仅是她的丈夫更是真正理解她、相信她的知音。 在霍骁眼中,她不是会修机器的女副厂长,而是一个有创造力、有潜力的工程师。 她第一次直呼其名,“霍骁,这些话我说的太多了,但还是要说谢谢你看到我。” 简单的几个字,却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 霍骁的眼神柔和下来,他轻轻抱住宋婉真:“是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窗外,月光洒在棉花厂的屋顶上。 两台新设计的机器静静立在车间里,等待着明天的试运行。 而在技术室的灯光下,两颗心也更加靠近,如同精密的齿轮,终于找到了完美咬合的角度。 宋知意收拾好东西后就跟着霍骁回了家。 像是他说的,她也应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清晨的棉花厂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三台崭新的清梳联合机整齐排列在改造过的车间里,金属外壳闪着冷冽的光泽。 宋婉真站在最前面那台机器旁,手指轻轻抚过机器,胸口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都准备好了吗?”霍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今天穿着笔挺的工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显然对这个试运行仪式十分重视。 宋婉真转过身,点了点头:“设备调试了三遍,应该没问题。!” 她的声音平静,但攥着记事本的手指关节却微微发白。 霍骁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向前一步,压低声音:“别担心,我对你的设计有信心。对了,今天马主任回来了,他之前一直都在出差,今天正好能看看你的设计。” “我不是担心机器。”宋婉真欲言又止,目光扫过车间外围观的工人们。 她注意到不少眼神里除了好奇,还掺杂着别的情绪,戒备、怀疑,甚至敌意。 她并不在意他们对自己是什么想法,只是担心这机器而已。 霍骁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于是握住她的手,刚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马主任回来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大步走来,灰色工装熨得板正,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三支钢笔。 马国富是清花车间的老主任,在厂里干了很多年。 “霍厂长。”马国富点头致意,眼睛却一直盯着新机器。 霍骁回应说:“欢迎回来,这段时间辛苦了。” 闻此马国富微微颔首,紧接着看向宋知意说道:“你好,宋副厂长。” 不等宋知意回答,他就继续说:“这就是那个能把两道工序合二为一的机器?” 他语气里的讽刺让宋婉真眉头一紧。 霍骁面不改色:“马主任,这是宋工程师设计的清梳联合机,理论上能提高40%的效率。” 马国富嗤笑一声,转向围观的工人们,“理论?大家听见了吗?理论!咱们工人讲的是实际!老李,你在清花车间干了这么多年,见过这样的机器吗?” 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师傅摇头:“没见过。老祖宗传下来的工序,哪能说改就改?” 他们都知道宋知意厉害,但是她这一段时间就有个新点子出来,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接受不了。 议论声渐起,宋婉真感到无数目光刺在自己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控制台:“现在开始试运行,请大家退到安全线后。” 电闸推上的瞬间,机器发出平稳的嗡鸣。 原棉从进料口吸入,经过改良的清花装置后,直接进入梳棉部分,整个过程流畅得令人惊叹。 十五分钟后,第一片均匀的棉网从出料口吐出,比传统工艺快了近一倍。 “天啊,真的一次完成两道工序!” “这么快的速度,质量能保证吗?” “以后是不是不需要那么多工人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 宋婉真仔细检查棉网质量,满意地点头:“纤维损伤率比传统工艺降低15%,杂质含量也达标。” 霍骁拿起一片棉网向众人展示:“这就是技术创新的力量!宋副厂长的设计不仅提高了效率,还提升了质量。” 掌声零星响起,大部分来自厂部的年轻技术员。 普通工人们却面面相觑,神情复杂。 第八十一章 龌龊 宋婉真注意到马国富正凑在老李耳边说着什么,两人不时看向机器,又看向她,眼神阴郁。 “中午食堂加菜,庆祝试运行成功!”霍骁高声宣布,试图活跃气氛。 人群瞬间暴动,等到他们逐渐散去,宋婉真却站在原地没动。 她的目光落在车间角落里几个正在窃窃私语的女工身上,隐约捕捉到下岗、机器代替人之类的字眼。 霍骁回到她身边,“别听他们说这些,新事物总要有个接受过程。” 宋婉真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沉甸甸的。 她设计这台机器的初衷是减轻工人劳动强度,提高生产效率,却没想到会引起这样的恐慌。 看来还是想别的解决办法。 三天后的厂部会议上,火药味十足。 “我反对全面推广宋婉真的新机器!” 马国富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跳了起来,“那玩意儿根本不稳定,昨天又停机了!” 宋婉真立刻反驳:“那是因为新工人操作不当,卡了异物进去。设计本身没有问题。” “设计没问题?”马国富冷笑。 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纸,“这是老李他们记录的故障统计,三天出了七次问题!传统设备哪有这么娇气?” 宋婉真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所谓的故障大多是操作不当引起的小问题,却被夸大其词地记录下来。 她尽量保持语气平和,“马主任,任何新设备都有磨合期,工人也需要时间熟悉。这些问题通过培训完全可以解决。” 没想法他思想这么保守,还真是个棘手的人。 马国富环视会议室,“培训?在座的老师傅哪个不是干了十几年?现在要他们重新学,不是打脸吗?再说了。” 他故意拖长声调,“真要全面换新机器,至少三分之一的工人要下岗!”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会议室炸开。 几个车间主任交头接耳,表情变得凝重。 霍骁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谁说要下岗了?新技术是为了提高生产力,不是为了裁人。” “那多出来的人怎么办?”前纺车间主任问。 宋婉真刚要回答,马国富就抢过话头:“还能怎么办?咱们不能随便开除人,那就轮流放假,减工资呗!” 会议室再次骚动起来。 宋婉真看到不少干部脸上浮现忧虑,知道马国富的话击中了要害。 现如今稳定压倒一切,任何可能影响工人利益的变革都会遇到巨大阻力。 “我认为。” 宋婉真提高声音,“新技术确实会改变一些岗位需求,但同时也会创造新的岗位。比如机器维护、质量控制,不会让大家没工作的。” 马国富打断她,“说得好,那些新岗位不都要年轻有文化的?老工人怎么办?” 宋婉真一时语塞。 她确实没想好如何安置那些可能被替代的老工人。 不能再大费周章开个分厂吧? 霍骁敲了敲桌子:“这个问题需要认真研究。我提议成立一个小组,由宋副厂长牵头,制定详细的岗位调整和培训计划。在此之前,新机器继续试运行,暂不扩大范围。” 马国富显然不满意这个折中方案,但看到大多数干部都点头赞同,也只能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散会后,宋婉真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 走廊上,她听见不远处方向传来马国富的声音:“那个女人仗着跟厂长结婚,就想出风头。你们等着看,她那套花架子迟早出事。” 宋婉真僵在原地,胸口像被重重打了一拳。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专业追求会被解读成这样。 “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宋婉真回头,看见霍骁站在身后,不知听了多久。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走廊里格外明亮,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改进技术。”宋婉真低声说。 “我明白。”霍骁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他走过来抱了抱宋知意,热气扑在宋知意耳畔:“改革从来不容易,尤其是触动既得利益的时候。但正因为难,才更需要有人去做。” 宋婉真抬头看他,突然问:“你一直这么相信新技术吗?即使可能引起动荡?” 霍骁望向窗外忙碌的厂区:“如果技术能减轻工人的辛苦,再大的阻力也值得面对。” 宋知意也明白了自己设计这些机器的真正意义,不仅是追求技术突破,更是为了改变千千万万工人的命运。 “我会完善培训方案,也会找老工人们谈谈,听听他们的想法。”她挺直腰板,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霍骁微笑点头:“这才是我老婆。” 宋知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和他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 轻工业局领导来厂视察那天,三台清梳联合机突然同时停机,现场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霍骁快步走到控制台前,声音压得很低,但宋婉真能听出里面的焦急。 她迅速检查机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控制系统失灵,但昨天明明检查过。” 视察团领导们交头接耳,脸色越来越难看。 马国富趁机大声说:“看吧,我就说这机器不可靠!花了大价钱,关键时刻掉链子!” 宋婉真的手微微发抖,她不敢相信自己精心设计的机器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集体罢工。 这绝不是巧合。 “各位领导,请允许我们半小时检修。”宋知意沉稳的声音响起。 “新设备难免有小问题,正好展示我们的应急能力。“ 领导们勉强同意移步会议室。 人群一散,宋婉真立刻带着技术团队展开排查。 年轻技术员小王从控制柜后面掏出一团湿漉漉的棉纱,“找到了,有人故意把湿棉纱塞进电路板缝隙,导致短路!” 宋婉真接过那团棉纱,手指发冷。 这不是故障,而是蓄意破坏。 “要报告霍厂长吗?“小王问。 宋婉真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先解决问题。把备用电路板换上,确保机器正常运转。” 半小时后,当视察团回到车间时,三台机器已经恢复正常运转。 宋婉真亲自操作,生产出的棉网质量上乘,效率惊人。 第八十二章 岗位 “小宋啊,机器不错,但稳定性确实要加强。等解决了谢谢小毛病,我们再谈推广的事。”临走时,副局长拍着她的肩膀说? 送走视察团,宋婉真独自站在空荡荡的车间里,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不怕技术挑战,但这种背后的暗箭伤人却让她心力交瘁。 “查出是谁干的了吗?”霍骁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宋婉真摇摇头:“没有直接证据。但湿棉纱是清花车间的专用清洁材料。” “马国富吗?”霍骁冷冷地说出这个名字。 “他太心急了。” 宋婉真抬头看他,“但是咱们现在没有证据,我们动不了一个老车间主任。” 霍骁看向她眼底几分心疼?。 更重要的是,全厂都知道她和马国富有点小摩擦,所以肯定会引来麻烦的。” 霍骁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会有办法的。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就好了。” 谁让他们是夫妻? 霍骁说,“写一份详细的工人培训转岗方案。重点是如何让老工人适应新技术,保住他们的岗位和待遇。这是化解阻力的关键。” 宋婉真眼睛一亮:“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可以把部分清花工人转岗到质量控制和新设备维护岗位,年纪大的老师傅可以做技术指导。” 霍骁微笑,“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明天开始,你辛苦点,可以给亲自给工人上技术课,从最基础的讲起,消除他们对新机器的恐惧。我也会在旁边帮你的,有什么问题尽管告诉我。” 宋婉真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那马国富呢?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霍骁的眼神变得深沉:“相信我,他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现在,团结比惩罚更重要。” 宋知意微微颔首,随后疲惫的靠在他身上。 见状霍骁立马抱住安慰她,“放心吧,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闻此宋知意才心安了不少。 当晚宋婉真在书房里面熬夜完善培训方案。 门被轻轻敲响,霍骁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进来。 他把一碗面推到宋婉真面前,“吃点东西吧,先填饱肚子再工作。” 面条的香气让宋婉真意识到自己确实饿了。 她接过筷子,突然鼻子一酸:“对不起,今天差点搞砸了视察。” 霍骁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是你的错误,改革路上总会有绊脚石。重要的是,我们比他们更坚定。” 这让宋婉真心头一暖。 在这个充满敌意的环境里,有一个人始终站在她这边,这种支持比什么都珍贵。 她轻声问,“霍骁,如果如果最后大家都反对新机器,你会放弃吗?” 霍骁放下筷子,直视她的眼睛:“你不会,我也不会。” 他伸手轻轻覆在宋婉真的手上:“因为我相信你,相信你的设计能改变这个行业的未来。” 宋婉真感到一股暖流从相触的皮肤传来,驱散了整日的阴霾。 “我会证明你的信任没有错。“她郑重承诺。 霍骁笑了,眼角的笑意让他看起来格外温柔:“我知道你会的。现在,快吃面吧,要凉了。” 宋知意突然发现碗里面有两个鸡蛋,不由得勾起唇角。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在棉花厂的屋顶上。 第二天让宋知意没想到的是,培训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五六个年轻工人稀稀拉拉地坐在前排。 宋婉真站在讲台前,看着墙上的挂钟指针滑向下午两点整,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看来老工人们都不打算来。”助手小王低声说,不安地摆弄着粉笔。 宋婉真深吸一口气:“没关系,我们按计划开始。” 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清梳联合机操作原理,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老李站在门口,工作服上沾满棉絮,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年纪相仿的老工人。 他们个个面色阴沉,像一堵人墙堵在门口。 宋婉真放下粉笔,强作镇定,“欢迎来参加培训。” 老李冷哼一声,粗壮的手臂交叉在胸前:“我们不是来听什么培训的。就想当面问问宋副厂长,是不是打算用这些铁疙瘩把我们这些老骨头都赶回家?” 教室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前排的年轻工人们缩着脖子,不敢回头。 宋婉真走下讲台,来到老李面前。 她比这位老工人矮了将近一个头,但站得笔直:“李师傅,新机器不是为了取代大家,而是为了让工作更轻松高效。您干了三十年清花工,肺里吸了多少棉尘?腰肌劳损发作时有多疼?这些我都知道。” 老李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板起脸:“少来这套!我们不需要怜悯。没有我们这些老东西,哪有今天的棉花厂?”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希望您们能第一批掌握新技术。” 宋婉真声音诚恳,“您有很多年的经验,比任何人都了解棉花的特性。新机器需要您这样的老师傅把关。” 老工人们面面相觑,有人开始小声嘀咕。 老李皱起眉头,似乎没料到宋婉真会这么说。 他最终嘟囔道,“嘴上说得好听,谁知道真的用上机器后,厂里会怎么处置我们?马主任说……” “马主任不是设计者,我才是。”宋婉真打断他。 紧接着她继续说:“我可以向您保证,只要愿意学习,每位老师傅都会有合适的岗位,待遇只会提高不会降低。” 老李盯着宋婉真看了几秒,突然转身:“空口无凭!走,伙计们,回去干活!” 老工人们跟着他呼啦啦地离开,教室里又恢复了冷清。 小王沮丧地叹了口气:“白准备了。” 宋婉真却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口:“不,这是个开始。” 第二天一早,宋婉真没有去办公室,而是直接来到了清花车间。 她穿着和工人一样的工作服,手里拿着工具包,站在老李操作的机器旁。 “李师傅,听说三号机最近震动有点大?“她提高声音,压过机器轰鸣。 第八十三章 较量 老李头也不回:“小毛病,我自己能处理。” “我帮您看看吧,顺便调整一下分梳辊间隙。”宋婉真不等回应,就熟练地打开机器侧面的检修盖。 老李本想阻止,但看她动作专业,也就由她去了。 宋婉真检查了十分钟,然后招手示意老李过来:“您看,这个轴承磨损了,导致运转不平衡。换新的就好了。” 她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轴承,三两下就换好了。 机器重新启动后,果然平稳如初。 “哼,还算有两下子。”老李勉强承认,但语气已经没那么冲了。 宋婉真笑笑,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站在一旁观察老李的操作。 当老李用特制的长钩清理尘笼时,她突然说:“李师傅,您这个手法真巧妙,比说明书上的方法效率高多了。” 老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干了这么多年,总有点自己的门道。” “我在设计新机器时,就想着怎么能保留您们这些老师傅的经验技巧。” 宋婉真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您看,这是我根据王师傅的操作习惯设计的特殊清花装置。” 老李斜眼瞥了瞥本子上的草图,眉头渐渐舒展。 那上面确实考虑了很多实际操作中的细节,不是纸上谈兵的花架子。 “你真这么上心?”老李的语气缓和下来? 宋婉真点点头:“技术再新,也得靠人来用。没有您们这些老师傅的经验,再好的机器也发挥不出全部效能。” 老李没说话,但接下来的操作明显放慢了速度,似乎在有意展示一些技巧给宋婉真看。 宋婉真心领神会,认真记下每一个细节。 她虽然会修机器,造机器,但是并不会操作细节,所以必须要好好学习。 第二天的早晨,老李破天荒地出现在了培训教室门口。 这次他不是来抗议的,而是默默走到最后一排坐下,还带着自己的搪瓷缸子。 “李师傅!”宋婉真惊喜地打招呼。 老李摆摆手,粗声粗气地说:“闲着也是闲着,听听看。” 但他打开笔记本的动作却格外认真。 培训结束后,老李磨蹭到最后才走。 宋婉真正在擦黑板,听见他在身后清了清嗓子。 “那个,宋副厂长。” 老李的声音有些不自在,“你上次说的特殊清花装置,我有点想法……” 宋婉真立刻放下板擦:“您说。” 老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一些改进建议:“我们老工人手劲大,这个手柄可以再粗些。还有这个观察窗,位置太靠下,弯腰看累人。” 宋婉真瞬间眼睛亮了起来,当即拿出设计图当场修改起来。 两人头碰头讨论了近一个小时,直到天黑。 “李师傅,您这些建议太宝贵了!” 宋婉真由衷地说,“明天我就让车间按这个做样品。” 老李罕见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你这丫头跟别的领导不一样,会真听我们工人说话。” “您太客气了。”宋知意都有些不客气了。 随后老李成了宋婉真最得力的助手,不仅自己认真学习新技术,还说服了不少老工人加入培训。车间的氛围开始微妙地变化。 直到周五的下午,老李在清理机器时,在控制柜缝隙里发现了一小团潮湿的棉纱。 他盯着这团棉纱,想起视察那天新机器突然故障的事,脸色渐渐变了。 “李师傅,怎么了?”路过的宋婉真注意到他的异常。 老李四下张望,确定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说:“宋副厂长,你得看看这个。” 他把棉纱递给宋婉真,简单地说明发现的位置。 宋婉真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 “和上次破坏手法的材料一样。” 她轻声说,“但这台是普通梳棉机,为什么要破坏它?” 老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除非有人想制造普通机器也故障频发的假象,好证明不是新设计的问题,而是操作问题。”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猜测。 老李咬牙切齿,“马国富,这个老狐狸!他利用我们老工人对新技术的不了解,煽动大家反对改革,实在就是老古董!” 宋婉真按住老李的手臂:“先别声张。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老李点点头,眼神坚定:“交给我。我在这个厂三十年了,有的是办法查清楚。” 当天下班前,老李故意在更衣室大声抱怨新机器难用,暗中观察马国富的反应。 果然,马国富立刻凑过来,添油加醋地说了不少宋婉真的坏话,还暗示很快就会有更多机器出问题。 老李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宋婉真。 两人约定分头收集证据,同时老李继续在老工人中为新技术说好话,慢慢扭转舆论。 马国富很快察觉到了老李的变化。 下班路上,他拦住老李:“老李啊,听说你最近跟宋副厂长走得很近?别忘了是谁替你儿子安排的岗位。” 老李不卑不亢:“马主任,我老李做事凭良心。宋副厂长是真心为工人着想,我愿意跟着她学新技术。” 马国富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好,很好!咱们走着瞧。” 当晚,宋婉真和霍骁在办公室整理老李提供的证据。 霍骁听完整个过程,感慨道:“没想到老李会成为突破口。你是怎么说服这个最顽固的老工人的?” 宋婉真望着窗外的夜色,轻声说:“我没有说服他,只是尊重他和像他这样的老工人。技术再先进,也离不开人的智慧和经验。” 霍骁凝视着她的侧脸,眼中闪烁着欣赏与更深的情感:“这才是真正的工程师思维。” 月光透过窗户,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渐渐融为一体。 在改革的道路上,他们又多了一位坚定的同盟者。 而这场关于新旧交替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霍骁推开家门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客厅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宋婉真正伏在饭桌上画图,听到门响立刻抬起头,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回来了?饭在锅里热着,我给你盛。”她放下铅笔,起身时不经意揉了揉后腰。 第八十四章 从头开始 霍骁快步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别忙,我自己来。”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摊开的设计图上,“又在改自动络筒机的设计?” 宋婉真点点头,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今天老李提了个建议,我想试试能不能在导纱装置上加个缓冲机构。” 霍骁凝视着妻子专注的神情,喉结滚动了一下,欲言又止,“这样啊,我不太懂这些。不过你们商量出来的,肯定没有错。” 他转身走向厨房,掀开锅盖,热气腾腾的白雾模糊了他的面容。 “今天厂里怎么样?” 宋婉真跟进来,从碗柜里取出碗筷,“轻工业局有消息吗?” 霍骁盛饭的手微微一顿:“批文,暂时下不来了。” 他的语气中几分可惜。 厨房里突然安静得只剩下蒸汽顶起锅盖的噗噗声。 宋婉真接过饭碗,手指冰凉:“是技术问题?还是怎么了吗?” “郑德明副局长直接下的指示,说需要进一步论证。”霍骁的声音异常平静。 但宋婉真熟悉他每个细微的表情,此刻他嘴唇绷紧的线条暴露了内心的愤怒。 “郑德明?他很马国富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宋婉真皱眉,像是猜到了什么。 霍骁冷笑一声,“是连襟,马国富的小.姨子嫁给了郑德明,我早该想到的。” 两人回到饭桌前,谁都没动筷子。 窗外的梧桐树影投在墙上,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宋婉真犹豫了一下,“其实……我可以直接去找郑副局长谈谈,当面解释设计原理。技术问题终究要靠技术解决。” 霍骁放下筷子,握住妻子冰凉的手:“没用的,郑德明和我有些旧怨。” 无非就是厂子里的一些事情。 宋婉真倒吸一口气:“所以他这是。” “公私兼顾,既帮马国富打压你,又报复我。”霍骁苦笑,几分无奈。 宋婉真猛地站起来,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 霍骁静静地看着她,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她突然停下,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既然正常渠道走不通,就绕过他们。” 霍骁挑眉:“你的意思是?“ “全国纺织技术交流会下个月在隔壁市召开,轻工业部领导都会出席。” 宋婉真语速加快,“如果我们能把样机直接送到会上展示,没准就能改变什么。” “越过省市两级,直达中央。但时间太紧,而且需要大量资金。”霍骁眼睛一亮,但随即皱眉。 宋婉真坐回丈夫身边,双手捧住他的脸:“霍骁,你记得我们结婚时说的话吗?风雨同舟,荣辱与共。现在就是考验的时候了。” 霍骁凝视着妻子坚定的眼神,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开。 他覆上她的手,轻轻点头:“我去想办法筹钱,你负责完善样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霍骁开门,老李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个牛皮纸信封:“霍厂长,宋副厂长,出大事了!” 老李闪进门,警惕地回头张望了一下,才压低声音说:“我刚从马国富办公室出来,他喝多了,以为我是他那边的人,说漏了嘴。” 宋婉真给老李倒了杯水:“慢慢说,怎么回事?” 老李从信封里抽出几张皱巴巴的纸:“他们不仅要卡死新机器审批,还要借机把霍厂长挤走!这是马国富拟的举报信草稿,说明天就交给郑德明。” 霍骁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沉。 信中不仅诬陷清梳联合机浪费国家资源,还指控他任人唯亲,重用没有正规学历的妻子。 宋婉真气得发抖,“实在是太无耻了,明明是他们阻挠技术革新,现在倒打一耙!” 老李擦了擦额头的汗:“更糟的是,他们打算推荐马国富接任厂长。郑德明已经在局里吹风了,说霍厂长年轻冒进,需要基层锻炼。”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倒计时的炸弹。 “李师傅,谢谢你冒险告诉我们这些。你先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你来过。一切小心,知道了吗?”霍骁最终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老李点点头,临走前又转身说:“厂里大部分工人都是支持你们的,特别是年轻人。需要的时候,招呼一声。” 送走老李,宋婉真和霍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不是简单的技术争议了,而是一场关乎前途命运的斗争。 霍骁走到书桌前,拿出纸笔快速列出几个名字,“我们得加快计划。这些是我在省轻工业厅的关系,可以帮忙把我们的样机送进交流会。” 宋婉真挨着他坐下,肩膀紧贴着他的手臂:“技术方面我有把握,一个月足够完成改进。但资金怎么办啊?” “把我们的存款取出来,应该差不多够材料费。”霍骁毫不犹豫地说。 宋婉真咬住下唇,想了想之后说道:“如果不够的话,我还有些首饰。” 霍骁搂住妻子的肩膀:“首饰留着,我不可能让你受委屈的,你才是最重要的。你的设计值得这个代价。至于这些事情,你就不要担心了。” 宋婉真将头靠在丈夫肩上,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肥皂味混合着淡淡的棉花气息。 这个味道总能让她安心。 她轻声问,“霍骁,如果,如果真的失败了怎么办?” 霍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那我们就从头开始,世界这么大,总有需要好工程师和实干的地方。到时候东山再起,肯定能做得更好。” 这句朴实的话语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有力量。 宋婉真突然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什么困难都不足为惧。 “明天开始,我吃住都在厂里。必须要确保样机万无一失,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她坐直身体,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霍骁点头:“我去找省里的老同学,看能不能绕过郑德明搞到特别推荐信。” 他顿了顿,“不过这段时间,我们得表现得一切如常,不能打草惊蛇。” 第八十五章 装病 接下来的日子,夫妻二人表面上按部就班地工作,暗地里却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反击。 宋婉真带领技术团队日夜赶工,将清梳联合机的每个细节都反复调试。 而霍骁则四处奔走,动用多年积累的人脉关系网。 两个人都在为这件事做准备。 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宋婉真正在车间调试电路板。 突然接到霍骁的电话,要她立刻回家一趟。 她冒雨骑车赶回,一进门就看见霍骁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封信,背影异常僵硬。 “怎么了?”宋婉真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霍骁转过身,脸上表情复杂:“郑德明动作比我们想象的快。这是申请表,下周一起我去省轻工业学校进修,为期半年。” 宋婉真瞬间皱起了眉头,手中的工具包啪地掉在地上:“这分明是要把你架空!马国富肯定趁机做什么,说得好听。” 霍骁走过来握住她冰凉的手,“先别生气。调令下周一才生效,我们还有三天时间。更重要的是……”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我刚刚收到确认,我们的样机被接受参加全国交流会了。” 宋婉真瞪大眼睛:“怎么做到的?郑德明不是在其中拦截了吗?” “我直接联系了轻工业部的老同学,他正好负责交流会筹备。” 霍骁嘴角微扬,“郑德明的手伸不到那么远。” 宋婉真长舒一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可你现在被调走,怎么去交流会?” “这就是我叫你回来的原因。” 霍骁拉着她坐下,“我打算明天就假装提前过去,先去省城转车去隔壁。你留下继续完善样机,下周老李会护送你带着样机去那里与我会合,我们一起参加交流会。” 如果不是实在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要这么干,实在是有点狼狈了。 宋婉真紧紧抓住丈夫的手:“太冒险了!如果被郑德明发现你擅自离岗。” “所以需要你配合演场戏。” 霍骁压低声音,“明天开始,你要在厂里到处说我病了,高烧不退,医生建议在家静养。这样我就能金蝉脱壳。” 宋婉真咬着嘴唇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不如说你是急性阑尾炎住院了!这样更可信,而且短时间内没人会去病房查岗。” 霍骁赞赏地捏了捏她的手:“就这么办。我已经联系好了省城医院的熟人,会给我开假证明。”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 宋婉真突然扑进丈夫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一定要小心,没有你的话,我恐怕……”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胸口。 霍骁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在一起的。没有你,我才是真的什么都做不好。” 当晚,夫妻二人通宵未眠,反复核对计划的每个细节。 天蒙蒙亮时,霍骁提着简单的行李准备出门。 宋婉真站在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跑回卧室,从梳妆台抽屉深处取出一个小布包:“给,带着。” 霍骁打开一看,是一块手表。 “这是什么?” 宋婉真帮丈夫戴上手表,“我找别人帮忙买的,去北京见大领导,得有个体面的行头。” 霍骁深深地看着妻子,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最终,他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等我好消息。” 宋婉真站在门口,看着丈夫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 初升的太阳穿透云层,在他离去的路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 转身回屋,宋婉真换上工作服,将长发利落地盘起。 今天开始,她要同时扮演好副厂长、工程师和病人家属三重角色。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他们共同的目标。 宋婉真刚走进厂区大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几个平时跟马国富走得近的车间主任聚在宣传栏前窃窃私语,见她走来立刻噤声,投来探究的目光。 这让宋知意察觉到了不对劲。 “宋副厂长。” 马国富从办公楼快步迎上来,脸上堆着假笑,“听说霍厂长突发急性阑尾炎住院了?怎么这么突然?” 宋婉真紧了紧手中的病历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昨晚半夜突然腹痛,送到医院就确诊了。医生说再晚点送可能就要穿孔了。” 她将病历本递给马国富,“这是医院的诊断证明,马主任要过目吗?” 马国富接过病历本,眯着眼睛仔细翻看,手指在医院的红色印章上来回摩挲,似乎想找出什么破绽。 宋婉真面色如常,心跳却微微加速。 这份证明虽然是霍骁托关系开的,但公章和签名都是真实的。 这还是她今天早上紧急拿回来的。 “这么巧,” 马国富阴阳怪气地说,“刚好在调令下来前住院?” “马主任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婉真眼神一凛,“生病还能挑时候不成?要不您亲自去医院问问主治大夫?” 她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还是说,马主任觉得我和医院串通作假?” 马国富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噎住,干笑两声将病历本还给她:“宋副厂长言重了,我就是关心霍厂长的身体。” “那真是谢谢马主任关心了。”宋婉真收起病历本,转身走向办公楼,后背绷得笔直。 她能感觉到马国富阴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宋婉真听到隔壁桌几个工人正在议论。 “听说霍厂长这病来得蹊跷,该不会是。” “嘘,小点声!不过马主任昨天说了,新机器的事八成要黄。” “那咱们的岗位是不是……” 宋婉真筷子一顿,继续若无其事地吃饭。 她知道,马国富正在工人中散布谣言,制造恐慌。 下午的厂务会议上,马国富果然发难:“既然霍厂长住院,按照惯例,厂里工作应该由第一副厂长暂代。” 他环视众人,“我提议暂停新机器培训等项目,集中精力完成季度生产任务。”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宋婉真。 第八十六章 收音机 她缓缓放下钢笔,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马主任,新机器项目是轻工业局批准的重点技改项目,不是谁一句话就能停的。” 她翻开文件夹,“这是项目进度表,一切按计划进行,至于代理厂长职责。” 她拿出一份文件,“霍厂长入院前已经签署了授权书,由我全权负责厂务。” 马国富脸色铁青:“这不符合规定!” “哪里不符合?”宋婉真反问。 “我是分管技术的副厂长,代理厂长职责名正言顺。还是说,马主任觉得我这个没有正规学历的妻子不配?” 她故意用了举报信里的措辞,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马国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没想到举报信的内容会泄露。 他猛地站起来:“宋婉真!你别太嚣张!等郑副局长……” “郑副局长怎么了?” 宋婉真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马主任和郑副局长是什么关系,需要我在这里说清楚吗?” 马国富像被掐住喉咙的鸭。子,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他狠狠瞪了宋婉真一眼,摔门而去。 会议结束后,老李悄悄跟上来:“宋副厂长,马国富刚才打电话叫人今晚在仓库集合,恐怕要闹事。” 宋婉真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通知保卫科加强巡逻,特别是成品仓库。另外,让技术科的小伙子们今晚都留下来加班。” 夜幕降临,十几个黑影悄悄摸向厂区北角的成品仓库。 为首的正是马国富。 “动作快点。” 他低声指挥,“把那些新机器的零件都给我搬出来,就说,就说质量有问题要返工!” 就在这时,仓库的灯突然大亮。 宋婉真带着二十多个年轻工人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扳手或铁棍。 “马主任,深夜来仓库有何贵干?”宋婉真冷声问道。 马国富脸色大变,强作镇定:“我,我来检查安全生产!“ “是吗?” 宋婉真拿出一个收音机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马国富刚才说的话。 原来老李早就暗中在仓库安装了这些设备。 马国富面如死灰,他这才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 “保卫科已经去请工业局的领导了,” 宋婉真收起收音机,“马主任有什么话,留着跟他们说吧。” 月光下,宋婉真的身影挺拔如松。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场战斗,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但此刻,她不再畏惧,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马国富被保卫科带走时,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宋婉真站在仓库门口,夜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老李走过来,递给她一件外套。 “宋副厂长,接下来怎么办?工业局的人真会来吗?” 宋婉真接过外套披在肩上,摇了摇头:“我只是虚张声势。不过明天一早,我会亲自去工业局反映情况。” 她转身看向聚集在周围的年轻工人们,声音提高了些:“今晚多谢大家了。都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工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去,但仍有几个技术骨干留了下来。 小王挠了挠头:“宋工,那几台新机器的核心部件要不要先藏起来?我怕马国富的人还会使坏。” 宋婉真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把主控板和电机拆下来,锁到技术科的保险柜里。” 她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凌晨一点,“动作快点,大家明天,不,今天还要上班。” 等一切安排妥当,宋婉真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夜风很凉,她却感觉不到疲惫,反而有种异样的清醒。 路过厂区宣传栏时,她停下脚步,借着月光看着上面贴着的生产进度表。 那是霍骁上周亲手贴上去的。 “霍骁,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她轻声自语,心里面五味杂陈。 第二天一早,宋婉真比平时更早来到厂里。 她换上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整个人显得格外干练。 办公桌上已经堆了几份文件,最上面字封举报信。 关于昨晚马国富带人擅闯仓库的事。 “宋副厂长!”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小王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宋知意猜到了什么,看向他说道:“有什么话不要着急,慢慢说。” 郑副局长带着人来了,直接去了会议室,说要开紧急班子会!” 宋婉真手中的钢笔微微一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她从容地合上文件:“通知所有有关成员,十分钟后会议室集合。” 当她走进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郑明德身边站着两个穿中山装的年轻干部,表情严肃。 “宋婉真副厂长。” 郑德明开门见山,“听说昨晚你们厂发生了一起严重事件?” 宋婉真在预留的位置坐下,声音平静:“是的,郑副局长。马国富同。志昨晚擅自带人进入成品仓库,意图破坏新机器项目的重要部件。幸好被值班工人及时发现。” 郑德明眯起眼睛:“有证据吗?” 宋婉真从公文包里取出收音机,按下播放键。 马国富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把那些新机器的零件都给我搬出来,就说,就说质量有问题要返工!”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因为昨晚很多人都不在现场,所以在听到这些的时候很是惊讶。 郑德明的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平静:“这压根就不是他的声音!这不能作为直接证据。更何况,马国富同。志作为车间主任,去仓库检查生产材料是他的职责范围。” 宋婉真直视郑德明的眼睛,“那请问为什么要在半夜偷偷检查?为什么只针对新机器项目的部件?” 她从文件夹里又取出一叠照片,“这是我们拍下的现场照片,马国富带的人手里都拿着撬棍和锤子,这是正常检查需要的工具吗?” 郑德明接过照片,眉头越皱越紧。 他显然没想到宋婉真准备得如此充分。 “这件事我们会调查清楚。”他放下照片。 突然他话锋一转,“不过我今天来主要是宣布一个决定,鉴于霍骁同。志因病住院,厂里工作不能没人主持,棉花厂又是重点扶持工厂。所以上面研究决定,由我暂时兼任棉纺厂书记和厂长职务。” 第八十七章 原则性 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向宋婉真。 按照惯例,厂长不在时本该由第一副厂长代理职务。 宋婉真放在桌下的手微微发抖,但她的表情依然镇定:“郑副局长,这是上面领导的正式决定吗?有文件吗?” 郑德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临时任命书,正式文件后续会下发。” 宋婉真仔细阅读了任命书,突然发现了一个漏洞:“郑副局长,这份任命书上只说了由您兼任书记,没提厂长职务。” 郑德明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看得这么仔细。 他勉强笑了笑:“这是笔误,实际上两个职务都由我暂代。” “恐怕不行。”宋婉真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根据这本法律手册里面第十七条规定,企业行政职务和技术职务应当分开。您作为副局长,已经属于上级主管部门领导,不能再兼任下属企业的厂长职务。” 郑德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宋副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婉真不卑不亢,“我想我的意思已经非常明了了,按照条例和惯例,厂长不在时,应当由第一副厂长代理职务。这是霍厂长入院前签署的授权书,已经报备到工业局办公室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其他成员都低着头,不敢插话,为了不波及到自己身上。 郑德明盯着宋婉真看了足足半分钟,突然笑了:“好,很好。宋副厂长果然原则性强。那就按条例办吧。”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婉真:“不过新机器项目必须暂停,等待局里进一步评估。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说完他带着两个随从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其他班子成员这才长舒一口气,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宋副厂长,你这下可把郑副局长得罪狠了啊,他要是针对你怎么办?” “新机器项目真要停吗?我们都投入这么多了,而且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马国富怎么处理?还关在保卫科呢。” 宋婉真揉了揉太阳穴:“大家安静。马国富先放了吧,我们没有执法权,不能一直扣着人。新机器项目。” 她咬了咬嘴唇,“明面上暂停,但技术科的研发工作继续,就说是做技术储备。” 那些人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答应下来。 散会后,宋婉真独自在会议室坐了很久。 她知道,自己今天虽然暂时保住了代理厂长的位置,但与郑德明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更让她担心的是,霍骁一个人在外面,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 她拿出笔记本,开始列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首长就是要联系霍骁在隔壁市的关系,了解交流会筹备情况。其次加快样机最后调试,做好随时运输准备。最后争取更多老工人支持,孤立马国富。 写着写着,她的笔停了下来。 不论如何,她都不会轻易放下的。 当天下午,宋婉真去了医院。 她需要霍骁的“病情”看起来更真实一些。 在熟人的安排下,她拿到了更多的诊断证明和药单,甚至还让护士在住院记录上做了详细登记。 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宋婉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老李家。 老李是厂里的老工人,在基层很有威信。 老李住在厂区后面的平房区,见到宋婉真来访很是意外:“宋副厂长?快请进!” 简陋的客厅里,老李的妻子端来热茶,然后识趣地去了里屋。 老李压低声音:“我正想找您呢。马国富放出来后,一直在车间里散布谣言,说新机器一旦投产,至少要裁掉三分之一的老工人。” 宋婉真叹了口气:“这正是我担心的。李师傅,您在老工人中威信高,能不能帮我做做工作?” 老李沉吟片刻:“其实不少老工人已经动摇了,特别是看过新机器演示的那些。但他们最担心的还是饭碗问题。” “我有个想法。” 宋婉真眼睛一亮,“能不能组织一个师徒结对计划?让老工人带新工人,专门负责新机器的操作和维护。这样既保留了老工人的经验,又解决了技术传承问题。” 老李拍腿叫好:“这个主意好!我明天就去找几个老哥们聊聊。” 他犹豫了一下,“不过宋副厂长,您得小心郑副局长。我听说他可能要在财务上做文章。” 宋婉真心里一紧:“什么意思?” “马国富今天被放出来喝多了说漏嘴,说郑副局长要查新机器项目的账,找找有没有违规使用资金的情况。” 宋婉真冷笑一声:“让他们查,每一分钱都经得起检验。” 离开老李家,宋婉真走在夜色中,思绪万千。 她不怕查账,但担心郑德明会无中生有。 回到家,她立即给霍骁写了一封长信,详细汇报了厂里的情况,并让老李找可靠的人明天带去北京。 写完信,她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突然注意到书架上霍骁常看的那本机械设计手册。 她取下书,随手翻动,一张照片从书中滑落,是他们的结婚照。 照片背面是霍骁工整的字迹:希望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 宋婉真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她轻轻抚摸着照片,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 明天还有更多挑战等着她。 但是不论是为了谁,宋知意都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地打倒自己的。 就是不知道现如今的霍骁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宋知意微微垂眸,眼底是遮掩不住地担忧。 第二天清晨六点,宋婉真已经坐在办公桌前。 她面前摊开着三本账册,新机器项目的每一笔支出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疲惫的脸上,显然又是一夜未眠。 “宋副厂长,您又通宵了?”小王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豆浆和包子。 宋婉真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接过早餐:“谢谢。财务科的人都来了吗?” “都到了,就等您了。” 十分钟后,宋婉真带着厚厚的账本走进财务科。 第八十八章 机会 六名会计已经严阵以待,桌上堆满了凭证和报表。 “郑副局长今天要派人来查账,” 宋婉真的声音冷静而坚定,“我们要确保每一笔支出都有据可查。特别是这几笔大额采购。”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小张接起电话,脸色骤变:“宋副厂长,门卫说工业局的审计组已经到了,带队的是郑副局长本人!” 会议室内顿时一片慌乱。 宋婉真却异常镇定:“按我们准备的来。小王,去把会议室准备好。老李,麻烦你去车间通知一声,让工人们正常工作,不要围观。” 几个人听到了宋知意的话之后立马照做,不敢有任何怠慢,生怕会出什么岔子。 当郑德明带着五名审计人员气势汹汹地走进财务科时。 迎接他们的是整齐摆放的账册和面带微笑的宋婉真。 “郑副局长,欢迎指导工作。” 宋婉真不卑不亢,随后指了指桌子上面的东西说道:“这是新机器项目的全部财务资料,已经按类别整理好了。” 郑德明眯起眼睛,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从容。 他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看:“宋婉真同。志,这次审计是接到群众举报,反映新机器项目存在资金挪用问题。希望你们配合调查。” “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宋婉真示意财务科长上前,“不过郑副局长,我有个请求,审计过程中能否有我们财务人员在场?毕竟有些专业术语需要解释。” 郑德明冷哼一声:“怎么?怕我们冤枉好人?还是怕我们没有专业人员。” “当然不是。”宋婉真微笑。 “只是提高效率而已。毕竟厂里生产任务重,财务科的同。志们还要处理日常业务。” 这么一说,对方还真的说不出什么来,但是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了。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展开。 审计组仔细检查每一张单据,反复核对每一笔款项。 财务科人员则随时准备解释说明。宋婉真全程坐镇,应对各种刁钻问题。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而宋知意也寸步不离的守在旁边,并没有离开。 要不然他们耍什么花招都不知道。 让她奇怪的是,马国富居然没有来。 中午时分,审计组有了“发现”。 “这笔八千元的电机采购款。” 一个戴眼镜的审计员指着凭证,“为什么付款单位是华东机电,发。票却是振兴机电开的? 财务科长刚要解释,宋婉真已经接过话头:“这是因为华东机电是振兴机电的母公司。当时我们通过招标确定了华东机电为供应商,但他们发货时用了子公司的发。票。这里有他们的关系证明和情况说明。” 她从文件夹中取出准备好的材料,滴水不漏。 审计组又陆续提出几个“疑点”,都被宋婉真一一化解。 正因如此郑德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下午三点,当审计进行到最关键的部分。 国外进口部件的采购时,厂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怎么回事?”郑德明皱眉。 宋婉真拿起电话,听了几句后脸色大变:“郑副局长,抱歉,纺纱车间发生机械故障,我必须立刻去处理。” 不等郑德明回应,她已经快步走出财务科。一出门,她就跑了起来。 这警报是她和老李约定的暗号,说明那边来消息了! 技术科里,老李正焦急地等待。见到宋婉真,他立刻递上一封电报:“霍厂长的!” 宋婉真颤抖着手打开电报,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交流会议程已定,25号上午展示,速运样机。” 今天已经是20号了! 宋婉真心跳如鼓。她转向老李:“准备得怎么样了?” “三台样机都已调试好,就等打包运输了。但……” 老李欲言又止,“郑副局长的人把仓库看得死死的,怎么运出去?” 宋婉真沉思片刻,眼睛突然一亮:“我有办法。你去准备几辆厂里的货车,明天一早。”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老李边听边点头,脸上露出佩服的神色。 回到财务科,审计已经接近尾声。 郑德明脸色阴沉,显然没找到什么把柄。 “宋副厂长。” 他冷冷地说,“虽然这次没发现问题,但不代表没有问题。新机器项目必须继续暂停,等待进一步审查。” 宋婉真平静地点头:“我们一定配合上级决定。” 郑德明带着审计组离开后,财务科的同事们长舒一口气,有人甚至激动地捂住了胸口。 宋婉真却已经投入到新的计划中。 第二天清晨,五辆印有“棉纺厂后勤”字样的货车驶出厂区大门。 门卫例行检查时,司机笑呵呵地说:“去拉废旧设备,厂里要大扫除呢。” 每辆车都装满了锈迹斑斑的旧机器部件,看起来确实像要去废品站。 门卫随意看了两眼就放行了。 谁也没注意到,在三辆车的夹层里,藏着拆卸好的新机器核心部件。 中午时分,宋婉真接到老李从火车站打来的电话:“货已安全发出。”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但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如何瞒过郑德明,亲自前往隔壁市。 机会来得比预想的快。 当天下午,宋婉真接到市妇联通知,邀请她参加24日在市里面举办的“妇女技术能手座谈会”。 这种活动往常都是派个代表参加即可,但宋婉真立刻意识到这是绝佳的掩护。 她主动打电话汇报,“市妇联有个会议,我想亲自参加,正好汇报一下我们厂女职工的技术创新成果。” 如果不是因为他看的严,依照着宋知意的身份压根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不过她相信只要这件事成功,就不用再看别人脸色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去吧,记得按时回来。” 郑德明显然觉得这种无关紧要的活动不值得关注。 23日晚,宋婉真将厂里工作安排妥当,并特意去马国富办公室交代了工作,做足了表面功夫。 马国富假惺惺地表示会照顾好厂里,眼神却闪烁不定。 24日一早,宋婉真登上去市里的汽车。 但中午休息时,她悄悄溜出会场,直奔火车站。 月台上,老李早已等候多时。 第八十九章 闪光灯 宋婉真接过车票,突然有些犹豫:“厂里不会有事吧?” 老李拍拍胸脯,“你就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小王会假扮您参加明天的妇联活动,马国富发现不了。” 火车缓缓启动,宋婉真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城市,心中五味杂陈。 她掏出霍骁的照片看了又看,轻声说:“等我,我们一起面对。: 第二天清晨,阴沉的天空飘着细雨。 全国纺织技术交流会的会场外,霍骁焦急地踱步。 样机已经到了,但宋婉真还没现身。 “霍骁!”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霍骁猛地转身,看见宋婉真撑着伞向他跑来。 她穿着那件结婚时做的藏青色外套,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些,但眼睛亮得惊人。 “你终于来了。”霍骁又惊又喜。 “妇联的会开完了。” 宋婉真调皮地眨眨眼,从包里取出代表证挂在脖子上,“走吧,宋技术员准备好展示了。” 会场内,各家纺织企业的代表济济一堂。 前排坐着几位部委领导和专家,其中就有轻工业部的赵司长。 霍骁的老朋友,这次能参展全靠他的帮助。 当主持人宣布红星棉纺厂新型清梳联合机展示开始时,宋婉真深吸一口气,走上演示台。 “各位领导、专家,这是我们自主研发的清梳联合机,将传统两道工序合二为一……”她的声音清亮而自信,完全看不出连日的疲惫。 演示非常成功。 机器运转平稳,产出的棉网质量上乘。台下的专家们频频点头,有人甚至走上前仔细观察。 “这个分梳辊的设计很巧妙,”一位白发专家赞叹道。 “解决了棉花易缠绕的问题。” 赵司长也露出满意的笑容:“老霍啊,你们厂这次可要出名了。” 霍骁骄傲的看向宋知意,心想着这一切都要多亏了她才能够成功。 就在这时,会场后门突然被推开。 郑德明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工作人员。 他直接走到前排,“赵局长,我要举报这台机器存在严重问题,而且红星棉纺厂存在违规操作!” 会场顿时一片哗然。 宋婉真的手微微发抖,但很快稳住。霍骁正要上前,却被她轻轻拉住。 她没有想到郑明德居然找到了这里。 看来他们是暴露了,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打不了撕破脸。 “郑副局长。” 宋婉真提高声音,“既然您提出质疑,不妨当着各位专家的面说清楚。我们愿意接受任何专业质询。” 郑德明冷笑一声:“首先,这台机器未经省局批准就擅自参展。其次,项目资金使用存在严重问题,最后……”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霍骁一眼,“霍骁同。志谎称生病,实际是擅离职守!” 会场内议论纷纷。 赵司长皱起眉头:“老郑,这可不是小事,你有证据吗?” 郑德明从公文包取出一叠材料,“当然,这是医院的调查证明,霍骁根本没有住院记录!” 宋婉真和霍骁对视一眼,突然笑了。 这个反应让郑德明愣住了。 “郑副局长。” 宋婉真从容地取出一个信封,“这是霍厂长的全部医疗记录和医院证明,请您过目。至于新机器项目……” 她转向在场的专家和领导:“各位,我们的每一步都严格按照程序进行。省局确实曾要求补充论证,但没有任何规定禁止企业自主参加技术交流活动。” 赵司长翻看完医疗记录,脸色严肃起来:“老郑,这上面公章、签字俱全,你怎么说?” 郑德明额头渗出冷汗:“这!这不可能!我亲自调查过,明明就没有!” “您调查的是省城医院。” 宋婉真平静地补充,“但霍厂长是在县医院做的手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就近送医。” 这个完美的解释让郑德明哑口无言。 他没想到,宋婉真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 那家县医院的院长,正是霍骁的远房亲戚。 会场内的气氛逐渐明朗。 专家们继续围着新机器讨论,不时发出赞叹。 赵司长拍了拍霍骁的肩膀:“老霍啊,这么重要的创新,怎么不早说?部里正准备选一批重点推广项目呢。” 看着这一幕,郑德明脸色铁青,悄悄退出了会场。 本以为这样能够给宋知意一个教训。 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被反过来戏弄了。 但是这种丢人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必须要让宋知意付出代价他才能开心。 当天下午,新机器毫无悬念地被评为“最具推广价值创新奖”。 更让人惊喜的是,轻工业部当场决定将清河棉纺厂列为“技术革新试点单位”。 直接拨付专项经费。 回程的火车上,宋婉真靠在霍骁肩头,终于放松下来。 “我们赢了。”她轻声说。 霍骁握住她的手:“不,这只是开始。回去后还有更多工作要做。” 宋婉真微笑着闭上眼睛。 她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多挑战,但只要两人携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火车隆隆向前,载着这对夫妻驶向新的征程。 火车缓缓驶入站台时,站台上已经站满了闻讯赶来的棉纺厂工人。 宋婉真透过车窗看到老李正挥舞着一份报纸,身后的小王等人拉着一条鲜红的横幅。 欢迎两位凯旋。 宋婉真惊讶地看向霍骁,“这太夸张了吧,怎么这么多人都知道了?” 霍骁笑着从行李架上取下手提包:“我给老李发了电报。 他指了指站台上几个记者的相机,“再说,全国纺织技术交流会的新闻已经见报了。” 果然,当两人走下火车时,闪光灯立刻亮成一片。 宋婉真下意识地抬手遮挡,霍骁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帮她理了理衣领:“别怕,抬起头来。” 第二天的《红星日报》头版刊登了两人在站台上的合影,标题赫然写着《我村自主研发清梳联合机获国家大奖》。 报纸右下角还有一则小消息:《轻工业局副局长郑德明因工作调整调任省供销社》。 “郑德明被调走了?”宋婉真放下报纸,惊讶地看向正在吃早餐的霍骁。 霍骁喝了口豆浆,嘴角微扬:“昨晚赵司长给我打电话了。郑德明这次做得太过分,部里领导很生气。” “那马国富呢?” 霍骁放下碗,“今早厂党委会研究决定,免去他的车间主任职务,调去后勤科当普通科员。” 第九十章 专利 宋婉真长舒一口气,却又有些担忧:“他会不会卷土重来?” “翻不起浪了。” 霍骁站起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看看这个。” 文件是轻工业部下发的《关于推广清河式清梳联合机的通知》,要求在全国范围内选择二十家纺织企业作为首批试点。 “这么快?”宋婉真瞪大眼睛。 “赵司长特事特办。” 霍骁指着文件末尾,“你看这里,部里建议我们尽快申请专利,并成立专门的技术推广小组,我推荐你担任组长。” 宋婉真的手指轻轻颤抖,抚过那行铅字,之前想象过的,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实现了。 “谢谢你啊。霍骁,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恐怕不能解决这些事情,也不能这么快的成功。” 霍骁绕到她身后,双手按在她肩上:“和我有什么好客气的?别忘记了,我们是一家人对不对。”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照亮了报纸上宋婉真自信微笑的照片。 宋知意听着他的话立马点了点头。 两个人紧紧相拥。 一周后,厂里召开了隆重的表彰大会。 市委领导亲自为宋婉真颁发了“技术革新标兵证书和奖金。 台下掌声雷动,不少老工人激动地抹眼泪,这其中就有曾经带头反对新机器的老师傅们。 散会后,宋婉真被一群年轻女工围住。 “宋工,我也想学机械设计,该从哪里开始?” “宋姐,厂里能开个技术培训班吗?” “宋副厂长……” 此起彼伏的称呼让宋婉真忍俊不禁。 她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周开始,技术科会组织系列培训课,从基础讲起。只要肯学,我都教。” 人群外围,马国富阴着脸快步走过。 曾经鞍前马后的跟班们如今都躲着他走。 经过宣传栏时,他瞥见上面贴着的专利申请书公示,发明人宋婉真几个大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不过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些都是他的自作自受。 从人群里面出来,回到办公室以后,宋知意也没有耽误什么,直接投入到了工作中。 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宋婉真的工作。是省专利局打来的,通知她申请的实用新型专利已经进入实质审查阶段。 “这么快?”宋婉真难以置信地看向日历,距离提交申请才过去几天而已。 电话那头的办事员笑了:“宋工,您这可是部里重点督办的项目,我们开了绿色通道。” 挂掉电话,宋婉真翻开笔记本,开始列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写着写着,她的笔停了下来。 想到霍骁的脸,她觉得如果没有霍骁的话,他们都不可能成功到这种地步。 所以她想的就是不论如何都和霍骁一起完成,这样的话,他们可以同进退,共荣辱。 如此想着,宋知意便继续动笔。 傍晚时分,霍骁推开门,发现家里静悄悄的。 厨房没有往常的炒菜声,餐桌上也没有热腾腾的饭菜。 他疑惑地走进卧室,看见宋婉真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发呆。 “婉真?” 宋婉真转过身,霍骁这才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一个文件。 “今天整理抽屉时找到的。” 她轻声说,“这个是我之前设计的,现如今看来有许多漏洞。” 霍骁在她身旁坐下,接过照片:“我记得这个,但是那个时候的你也很厉害了。” 宋婉真回忆道,“是吗?我之前都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来到棉花厂工作。” 最重要的是和霍骁结婚,经历了这么多事。 闻此霍骁笑了笑回答说:“这不就正好能说明,我们之间很有缘分吗?” 两人相视一笑,这么久以来的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些共同经历的挫折与成长,如今都成了最珍贵的财富。 霍骁从公文包取出一个信封,“对了,你看看这个。” 信封里是一份来自外省纺织机械厂的合作意向书,希望购买清梳联合机的专利使用权,开价五万元。 宋婉真惊呼,“五万!这相当于我十年工资了!他们出手这么阔绰吗?” “而且这只是开始。” 霍骁指着意向书后面的条款,“他们还希望你担任技术顾问,指导生产。” 宋婉真仔细阅读着文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厂里怎么办?我现在还是副厂长。” “我已经和县委沟通过了。” 霍骁早有准备,“你可以转为技术总工,主要负责研发和对外合作。这样既能保留体制内身份,又能发挥你的专长。” 宋婉真眼眶微热。她知道,霍骁为了这个安排,一定在背后做了大量工作。 “谢谢你。”她握住丈夫的手,千言万语都在这三个字里。 霍骁摇摇头:“是你自己的才华赢得了这一切。我只是帮你扫清了一些障碍。” 窗外,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专利证书在一个月后正式下发。 鲜红的盖章下,“宋婉真”三个字格外醒目。 厂里特意为此开了庆功会,连县电视台都来采访。 “宋总工,作为我县第一位获得此项专利的女工程师,您有什么感想?”记者将话筒递到宋婉真面前。 镜头前的宋婉真穿着得体的外国西装套裙,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 她看了一眼站在镜头外的霍骁,得到鼓励的微笑后,从容作答:“创新不分性别,只分坚持与否。我很幸运,遇到了识才的领导和支持我的团队。” 采访播出后,宋婉真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 有女工请教技术问题,有学生请求指点。 外省纺织机械厂的第一笔专利费到账那天,宋婉真特意请了半天假,拉着霍骁去了县里新开的西餐厅。 “这么奢侈?”霍骁看着菜单上的价格直皱眉。 宋婉真狡黠一笑:“今天我请客。专利费到账了,五万块呢!” 她点了最贵的牛排和红酒,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姑娘一样兴奋。 当服务员送上餐后甜点时,宋婉真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块崭新的牌子手表,和霍骁抽屉里那块坏了的几乎一模一样。 “你……”霍骁愣住了。 第九十一章 大学 “我托人在外面找了很久。” 宋婉真轻声道,“那块旧表修不好了,但这份心意可以传承下去。” 虽然她也不知道那快手表对霍骁而言有什么样的意义,但还是不想让他有所遗憾。 霍骁郑重地戴上手笔,表盘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块手表,更是妻子对他全部的爱与理解。 随着专利技术的推广,宋婉真的名声逐渐传开。 随后她被邀请参加全国纺织工业技术革新大会,并在会上做了主题发言。 台下来自各大院校和企业的专家们认真记录着她讲的每一个技术细节。 会议结束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拦住她:“这位小姐,你的设计思路很独特,有没有考虑过系统性地整理成理论?” “理论?”宋婉真一愣。 “比如写本书,或者到大学开讲座。”老教授递上名片, “我是华东纺织工学院的,我们很需要你这样有实践经验的专家。” 回程的火车上,宋婉真一直想着老教授的话。霍骁看出她的心思:“想去大学讲课?” “我能行吗?” 宋婉真有些忐忑,“我会制机器,但是讲课还真的没有试过呢。这要是讲砸了,可怎么办?” 霍骁握住她的手:“但你设计出了连大学教授都佩服的机器。实践出真知,这才是最宝贵的。” 经过他这么一鼓励,宋知意思来想去之后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这对自己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三天后,宋婉真站在他华东纺织工学院的讲台上,面对台下上百双求知若渴的眼睛。 黑板上写着她今天的讲课主题。 开场前,她紧张得手心冒汗。 但当目光触及最后一排那个熟悉的身影,是霍骁特意请了假来陪她时,所有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同学们,我今天要讲的第一点是……”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回荡在阶梯教室里。 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藏青色衬衫上,勾勒出一道干练的轮廓。 “这里的分梳辊角度设计是关键。” 她转身面向台下上百名学生,“传统设计是15度倾角,但通过实践我们发现。” “宋老师!”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突然举手打断,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挑衅。 “您刚才说的这个发现,有没有理论依据?还是说只是您'觉得'这样更好?” 教室里顿时一片寂静。 后排的霍骁皱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 宋婉真放下粉笔,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个男生:“这位同学怎么称呼?” “李明,机械设计专业大三。” 男生推了推眼镜,“我们上学期刚学过《纺织机械原理》,书上说最佳角度是15度。” 宋婉真微微一笑:“李同学读书很认真。不过……” 她拿起讲台上的一个布包,“能请你上来帮我个忙吗?” 李明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了讲台。 宋婉真从布包里取出一个小型分梳辊模型和一团原棉。 “这是按照传统15度角设计的分梳辊。” 她将模型递给李明,“你试试处理这团棉花。” 李明自信地操作起来,但很快眉头紧锁。 棉花不断缠绕在辊筒上,效果很不理想。 “现在试试这个。”宋婉真又取出另一个模型,这是她改进后的18度角设计。 李明半信半疑地接过,刚操作几下就瞪大了眼睛。 棉花顺畅地被分梳开,纤维损伤明显减少。 “这,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宋婉真的声音不疾不徐,“15度角在理论计算上确实最优,但忽略了棉花纤维在高速运转中的运动。” 她走回讲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本期刊,翻到折角的那页:“这是详细的理论推导和实验数据,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课后查阅。” 李明的脸涨得通红,低着头回到座位。教室里响起一阵自发的掌声。 宋婉真继续讲课,不时用生动的实例和幽默的语言化解技术理论的枯燥。 她展示了自己这段时间记录的几本工作笔记,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手绘图让台下学生惊叹不已。 她指着笔记上一处修改记录,“这个导纱装置的改进,灵感就来自我们厂一位老工人的建议,通过这个,我们设计出来了新颖的装置。” 课程结束时,学生们自发站起来鼓掌。 几个女生围上前请教问题,眼神里满是崇拜。 李明挤在人群最后,等其他人散去才磨蹭到宋婉真面前。 “宋老师,对不起。” 他低着头,“我不该以学历取人。您的课让我明白了实践经验的重要性。” 宋婉真拍拍他的肩膀:“能提出问题很好,保持这种质疑精神。不过下次,记得先动手验证。” 等到学生都离开之后,霍骁才走过来,看着她微微勾起唇角:“你这么受欢迎,我都没有办法过来找你了。” “你就别笑话我了,好了好了,咱们赶紧走吧。” 说完两个人往外面走去。 教务处的王主任在走廊上拦住了宋婉真:“宋老师,您的讲课太精彩了!我们正缺您这样有实践经验的教师,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正式调入我们学院?待遇从优。” 霍骁站在旁边,听到这句话时微微挑眉。 他知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大学教师,体面稳定,还能摆脱小县城的局限。 宋婉真却摇了摇头:“谢谢王主任厚爱,但我还是更适合工厂一线。不过……” 她看了一眼霍骁,得到他鼓励的眼神后继续说,“如果学院需要,我可以定期来开讲座或指导毕业设计。” 王主任面露遗憾:“太可惜了。那至少把今天的课录下来作为教学案例可以吗?您的讲课方式很有启发性。” 宋知意答应了下来。 回程的火车上,霍骁递给宋婉真一杯热茶:“为什么拒绝?那可是大学教职。” 宋婉真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我的根在工厂里。那些机器、那些工人,才是我的灵感来源。” 第九十二章 老样子 火车驶入镇里面火车站站时已是黄昏。 站台上,几个年轻工人正翘首以盼。 看到宋婉真下车,他们兴奋地围上来。 “宋工,那些大学生没为难您吧?” “宋姐,新设计的络筒机图纸我们看不懂,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宋副厂长,明天能给我们讲讲吗?” 宋婉真一一应答,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没有想到他们居然都过来送自己了。 霍骁站在一旁,看着妻子在工人中如鱼得水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她的选择。 紧接着他们坐车回到了村里面。 回厂路上,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下。 宋婉真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冒烟的厂房:“看,我们的棉纺厂。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的大学气派,但这里才是我最向往的生活。” 闻此霍骁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座承载了他们梦想的工厂在落日余晖中显得格外温暖。 紧接着他握住妻子的手:“放心吧,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已经忙活这么久了,咱们赶紧回家吧,明天还有一堆活儿等着呢。” 感受着手心里面的温暖,宋知意立马点头,随后两个人一同回到了家中。 第二天一早,宋婉真来到厂里面之后就扎进了车间。 工人们围着她问东问西,她耐心解答,不时亲自示范。 中午休息时,老李神秘兮兮地把她叫到仓库。 “宋工,你看这个!”他揭开一块油布,露出一台半成品的机器。 “我们几个老家伙按你的图纸偷偷组装的,就是这儿总卡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到了他的话,宋婉真蹲下身仔细检查,很快找到了问题所在。 只见她拿起工具,三下五除二就调好了机构。 机器运转起来的瞬间,老工人们欢呼雀跃,语气里面都是对宋知意的夸赞。 “宋工就是厉害!” “这手艺,大学教授也比不上!” 宋婉真拿过来毛巾抹了把手上的机油,看着他们有点不好意思的微微勾起唇角。 这一刻,她比站在大学讲台上更满足、更自在。 黄昏时霍骁在办公室找到正在画新图纸的宋婉真。 宋知意看着他几分好奇,“怎么了吗?” 因为这个时候,霍骁脸上挂着一丝笑容。 “部里来通知了。” 宋知意瞬间莫名的紧张起来。 霍骁放下文件,继续说道:“批准我们厂成立市级纺织机械研发中心,由你担任主任。” 宋婉真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那我们可以心无旁骛地搞研发了!” 霍骁笑着补充,“不仅如此,还拨了专项经费,允许我们招收应届毕业生。以后啊,说不定大学还得送学生来我们这儿实习呢。” 宋婉真兴奋地跳起来,给了丈夫一个拥抱。 突然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那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着咱们要扩建厂子了?要不然的话,工人太多怎么办啊。” 霍骁听后回答说:“如果到时候需要的话,咱们就可以申请进行扩建厂子了。” 闻此宋知意微微颔首,随后靠在他怀里面说道:“这样的话,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你说得对,放心吧,咱们肯定能越来越好的。”霍骁抱住她轻声回答。 两个人就这么抱在一起,期待着他们未来的生活。 当窗外最后一缕阳光照在厂区大门新挂的牌匾上—,那个曾经的小棉纺厂,正在他们的努力下悄然蜕变。 半个月后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棉花厂崭新的牌匾上。 宋婉真站在厂区中央,望着工人们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恍如隔世。 几个月前那个只能修机器,不被人认可的女工,如今已是研发中心的主任,手握两项国家专利。 “宋主任!” 年轻的技术员小王气喘吁吁地跑来,“新招的大学生到了,在会议室等您呢。” 会议室里,五个穿着整齐的年轻人拘谨地坐着。 看到宋婉真进来,他们齐刷刷站起来,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敬畏。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工人发明家”。 “欢迎加入我们的棉花机械厂。”宋婉真微笑着示意大家坐下。 紧接着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中有人是纺织工学院毕业的,可能会觉得来小工厂屈才了。”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忍不住插话:“宋主任,我是冲着您来的!您在学校的讲座我特别喜欢。”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 宋婉真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她翻开准备好的资料:“那我们就直奔主题。研发中心目前有三个项目组,你们可以根据兴趣选择加入。” 会议结束后,宋婉真带着新人们参观厂区。 走到车间门口时,她停下脚步:“这里是我之前工作的地方。那台老梳棉机还在用呢,不过已经被我改造过五次了。” 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好奇地问:“宋主任,您是怎么从一个普通工人成长为工程师的?” 宋婉真抚摸着机器上斑驳的漆面:“坚持做对的事,时间会给你答案。” 她顿了顿,“对了,以后别叫我主任,叫宋工就行。在车间里,大家都是同,志。” 正说着,霍骁带着几个陌生人走了过来。“婉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省报的记者,想来采访我们的研发中心。” 为首的记者热情地握住宋婉真的手:“宋工,久仰大名!我们想做个专题报道,题目就叫《从车间走出的发明家》。” 接下来的半天,宋婉真带着记者参观了研发中心和生产线。 当记者问到成功的秘诀时,她指了指墙上贴着的标语:“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这不是空话。我的每一个设计,都经过上百次车间实测。” 记者听的很是认真,将每个字都记录了下来。 采访结束后,霍骁拉住宋婉真:“明天有个重要客户要来,纺织集团的副总,想谈专利合作的事。” “你接待就行。” 宋婉真翻看着新项目的图纸,“我这边实验正到关键阶段。” 霍骁无奈地摇头:“你啊,还是老样子。但这次不行,对方点名要见专利发明人。” 第九十三章 邀约 闻此宋知意犹豫了一下后只能答应了下来。 于是第二天,宋知意不得不换上那套为去大学讲课准备的衣服,还难得地化了淡妆。 霍骁看得直眨眼:“宋工程师今天格外精神啊。” “你就会和我开玩笑。” “我没有哥你开玩笑啊。”霍骁走过去笑道。 闻此宋知意整了整衣领,“好了好了,谈完我还得回车间呢。” 说完之后霍骁便答应了下来,于是跟着宋知意来到了工厂门口接待客人。 纺织集团的副总姓林,是个精干的中年女性。 一见宋知意就亲切地拉住她的手:“宋工,终于见到真人了!我们厂用了您的清梳联合机,效率提高了40%!” “您过奖了。”宋知意谦虚的说道。 对方立马就笑了起来。 宋知意继续说道:“林副总,咱们赶紧进厂区吧,我带你在厂子里面转转。” 随后林副总就跟着她来到了厂里。 谈判进行得很顺利,直到谈到专利使用费时,林副总提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建议:“宋工,我们想邀请您去外省工作,担任我们集团的技术顾问。年薪可以谈,外加住房和专车。” 宋知意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说,不免惊讶起来。 霍骁在桌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宋知意深吸一口气:“感谢林总厚爱,但我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 林副总十分不解,“上海的发展平台、生活条件,都不是这小地方能比的。” 宋知意看向窗外忙碌的车间:“我的根在这里。我的每一个发明,都源于和这些机器、这些工人的朝夕相处。” 她转回头,眼神坚定,“不过,我可以定期去贵地做技术指导。” 林副总遗憾之余,也被她的真诚打动:“那就这么说定了。另外,我们集团想投资扩建你们的研发中心,条件是要有优先使用权。” 宋知意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这件事就这么谈妥了。 送走客人后,霍骁长舒一口气:“那么高的年薪都不要,宋工程师现在眼界高了。” 宋知意笑着捶了他一下:“少来。你知道我舍不得什么。” “我猜应该是舍不得我吧?”霍骁微微勾唇,抱住了她的肩膀。 宋知意急忙看向旁边露出了害羞的神情,“好了,再让别人听到怎么办?” 霍骁耸了耸肩,“听就听到吧,好了,咱们赶紧去吃饭吧。” 闻此宋知意点头答应了下来。 扩建工程在一个月后启动。 原来厂区部分破旧厂房被推倒,取而代之的是一栋三层的研发大楼。 奠基仪式上,县委书记亲自到场,宣布将棉花纺织机械厂列为县重点企业。 剪彩时,宋知意握着金剪刀的手微微发抖。 闪光灯下,她恍惚看到了那个在车间不停画图的自己。 霍骁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悄悄在她耳边说:“看,我们做到了。” 宋知意眨了眨眼,紧接着亮起了光泽,“是啊,我们做到了。” 研发中心投入使用后,宋知意更忙了。 除了日常研发工作,她还要指导新来的大学生,接待各地考察团,时不时还得跑去别的地方做技术指导。 但无论多忙,她每周都会抽时间下车间,和工人们一起干活、讨论。 这天宋知意正在车间调试新机器,老李急匆匆跑来:“宋工,快去大门口看看!” 厂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个白发老人正在门卫处登记。 宋知意眯眼一看,发现那是华东纺织工学院的张教授,国内纺织机械领域的泰斗。 “张教授!您怎么来了?”她礼貌着迎上去。 老人笑呵呵地说:“我来取经啊!你那篇关于分梳辊动态特性的采访文章,给我们系里老师上了生动一课。” 原来张教授是带着研究生专程来实地考察的。 宋知意受宠若惊,随后亲自带着他们参观讲解。 当看到车间里工人们自制的各种简易但实用的工具时,张教授连连赞叹:“这才是真正的智慧!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宋知意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紧接着带人继续参观下一个项目。 晚上,宋知意和霍骁在家里设宴招待张教授一行。 酒过三巡,张教授突然说:“宋工,我们学校想聘你为客座教授,每年去讲一个月的课,怎么样?” 霍骁笑着插话:“张老,上次纺织集团开十万年薪都没请动她。” “我们不开高薪。” 张教授睿智地眨眨眼,“但我们有图书馆和实验室,还有一群崇拜你的学生。” 这个提议击中了宋知意的软肋。 这个身体的主人之前没有上过大学,如今竟有机会站在大学讲台上,对之后的路能有很大的帮助。 “我考虑考虑。”她犹豫啊一下最终说。 不过需要考虑的因素过多,所以她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对方有些失望她没有直接答应,不过也没有勉强。 送走客人后,霍骁认真地问:“你想去吗?” 宋知意点点头又摇摇头:“想去,但厂里离不开。” “厂里有我呢。”霍骁握住她的手。 “你应该有更广阔的舞台。” 宋知意一怔,看向霍骁的时候眼眶微红,但是更多的还是兴奋。 或许是因为太迫不及待了,所以宋知意晚上就给张主任打去了电话。 最终,他们商定了客座教授的邀请,但坚持将授课时间压缩为两周,且分成四次进行。 这样既不耽误厂里工作,又能满足教学需求。 第一次以客座教授身份走进纺织工学院的讲堂时,宋知意紧张得手心冒汗。 但当看到台下坐着的不仅有学生,还有不少教授时,她反而镇定下来。 “同学们,今天我讲的不是书本知识,而是这个。” 她举起一个满是油污的工作笔记本,“这里面是在车间记录的每一个问题和解决方法,上次时间紧迫,没有给大家展示完全,但是这一次,我会倾囊相助。” 下课后,一群学生围着她请教。 一个女生红着脸说:“宋教授,我毕业后能去你们厂工作吗?我觉得那里才是真正搞技术的地方。” 第九十四章 傻事 宋知意惊讶之余倍感欣慰:“随时欢迎。不过提醒你,我们厂可没有你们这里繁华。” 女生眼睛亮晶晶的,“这些都算不了什么,能跟着您学习,值了!” 听到了她的话,宋知意欣慰不已。 因为这就是新兴的力量! 夕阳西下,宋知意和霍骁又一次并肩走在厂区的小路上。 这条路他们走了无数遍,从默默无闻到硕果累累,唯一不变的是彼此的陪伴和他们的梦想。 “下周又要去讲课了?”霍骁问。 宋知意点点头:“这次带着小王一起去,让他见见世面。” “你现在是桃李满天下了。” 霍骁笑道,“从车间女工到大学教授,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和你结婚。” 宋知意握紧丈夫的手,没有回答。 但她的眼神已经诉说了一切。 感恩、满足、幸福,还有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远处,研发中心的灯光依然亮着,几个年轻人在加班调试新机器。 那铿锵的金属碰撞声,在夜色中格外清脆。 第二天清晨,宋知意照旧起的很早,裹紧了外套走进厂区。 昨夜一场小雨,厂区的水泥地上还泛着湿漉漉的光。她刚走到办公楼前,就听见一阵尖锐的叫骂声从大厅传来。 “宋知意!你给我出来!” 宋知意眉头一皱,推开了面前的门。 大厅里,方诗雅正指着值班员的鼻子大骂,头发散乱,眼睛红肿,完全没了往日趾高气扬的模样。 “方诗雅?” 宋知意惊讶地出声,“你在这里闹什么?” 这段时间没有看到她,宋知意还以为她已经想明白消停了呢。 方诗雅猛地转身,像头暴怒的母狮般冲了过来:“你还有脸问!你把明耀藏哪儿去了?他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宋知意后退半步,本能地抬手挡在身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贺明耀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去哪里你来我这里找什么?” “放屁!” 方诗雅歇斯底里地尖叫,“他前天晚上说要去见你,然后就再没回来!肯定是你这个狐狸精又勾引他!” 大厅里的职工们纷纷驻足观望,窃窃私语。 宋知意感到一阵难堪,瞪了方诗雅一眼之后压低声音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凭什么?” 方诗雅一把抓住宋知意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今天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我男人?” 宋知意吃痛,立马挣脱:“你冷静点!我早就和贺明耀没有任何来往了。” “骗子!” 方诗雅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他留的字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要去找你讨个说法!” 宋知意扫了一眼纸条,上面确实有“去找宋知意”几个字。 她心里一沉,但确实对贺明耀的去向一无所知。 “我没见过他。你要是发疯的话,就去别的地方可不可以?”宋知意尽量保持冷静。 来来往往没准有合作方,不能太难看。 方诗雅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装,继续装!” 她猛地推了宋知意一把,“自从你那个破机器得了奖,他就整天魂不守舍,说当初不该抛弃你,现在他失踪了,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宋知意被推得踉跄几步,后背撞上了楼梯扶手。 她感到一阵疼痛和无语,但还是强压着火气:“方诗雅,你冷静点。我可以帮你问问厂里的人,但贺明耀确实没来找过我。” “贱人!” 方诗雅完全失去了理智,扑上来就要撕扯宋知意的头发,“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显摆那些破发明,明耀怎么会不见!” 宋知意立马侧身躲闪,方诗雅扑了个空,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栽去。 宋知意下意识伸手去拉,却只抓住了她的衣袖。 “啊!” 一声尖叫划破空气。 方诗雅的身体重重摔在楼梯边缘,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翻滚而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咚咚”声。 大厅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快叫卫生所的人来!”宋知意最先反应过来,飞奔下楼。 方诗雅躺在楼梯转角处,一动不动。 殷红的鲜血从她额头渗出,在苍白的面颊上划出刺目的痕迹。 宋知意冷静的手指去探她的鼻息——还有呼吸。 “让开!都让开!”大夫提着药箱冲了过来,迅速检查伤势。 “头部外伤,可能有脑震荡,需要立即送医。”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宋知意站在原地,看着医护人员将方诗雅抬上担架。 她的手上还沾着方诗雅的血。 “宋工,您没事吧?”小王担忧地询问。 宋知意摇摇头,声音干涩:“我得跟去医院。” 虽然他们不合,但是还是不希望闹出人命来的。 小王想要跟上去却被拒绝了。 县医院的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刺得宋知意眼睛发酸。 她坐在长椅上,平静回答着警察的询问。 “所以您与贺明耀近期没有任何联系?” “没有,自从上次他来厂子后勤部工作又走了之后,就再没单独见过他。“宋知意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警察合上记事本:“方诗雅女士的指控很严重,我们需要进一步调查。在贺明耀找到之前,请您不要离开县城。” 宋知意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警察同。志,贺明耀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我们已经派人去他常去的地方寻找。” 警察顿了顿,“您觉得他可能会去哪儿?” 宋知意思索片刻:“他以前喜欢去城东的老茶馆,还又有棉纺厂后面的河边。” 说到这儿,她心里突然一紧。 这个贺明耀该不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吧。 但是转念想想,贺明耀也不是那样的人。 警察离开后,霍骁匆匆赶到医院。 他一把将宋知意搂进怀里,声音发颤:“我听说了,你没事吧?” 宋知意靠在他肩上,感觉到一阵安心,“我没有什么事情,不过现在看来非常的棘手。” “我知道,我知道。” 霍骁轻抚她的后背,“不过你不要担心,肯定能够解决的。” 第九十五章 应聘 宋知意走出公安局大门时,热浪扑面而来。 她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不过有部分原因并不是因为热的,而是因为这件事情太过于棘手。 “我去骑车过来。”霍骁拍了拍她的肩膀,快步走向停车棚。 宋知意站在台阶上,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汗。 她刚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宋知意!你给我站住!你想跑是不是?” 方诗雅头发散乱,额头上还贴着纱布,跌跌撞撞地冲下台阶。 她的眼睛布满血丝,脸色苍白得吓人,衣服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看来她这是从医院里面出来就直奔这里。 “你还想怎样?” 宋知意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她,“警察都已经说清楚了,这就是个意外。“ 方诗雅尖声大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意外?要不是你勾引我丈夫,我会去找你吗?我会摔下楼梯吗?” 她突然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我的孩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宋知意皱起眉头:“方诗雅,你冷静一点。医院可没有说到胎儿的事情。” “你!你少假惺惺的!”方诗雅肉眼可见的慌了几秒钟,下意识地摸着肚子。 紧接着她猛地抓住宋知意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明耀到底去哪了?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宋知意吃痛,用力甩开她的手:“你疯了吗?我再说一遍,我和贺明耀没有任何关系!” “那为什么他留的字条说去找你?” 方诗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在宋知意面前抖开,“看清楚!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去找宋知意!” 现在这是她唯一的证据了? 宋知意露出无奈地表情:“我再说一遍。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两天我根本没见过他。” 方诗雅歇斯底里地尖叫,“骗子!你们肯定串通好了!” 霍骁推着自行车匆匆赶来,挡在两人中间:“方诗雅,请你适可而止。警察已经调查清楚了,贺明耀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与婉真无关。” 方诗雅突然换了副表情,声音带着哭腔,“你就行行好,告诉我明耀在哪吧,我怀着孩子,不能没有他啊!” 霍骁不为所动:“我们真的不知道。如果你担心,可以报警找人。” “报警?” 方诗雅的表情又变得狰狞起来,“你们有钱有势,警察当然帮你们说话!“ 宋知意懒得再纠缠,拉着霍骁就要离开。就在这时,马路对面传来一声迟疑的呼唤:“诗雅?” 三人同时转头。 只见贺明耀站在对面人行道上,胡子拉碴,衬衫皱巴巴的,手里拎着一个破旧的行李袋。 他看到宋知意和霍骁,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尴尬地低下头。 方诗雅尖叫一声,冲过马路,差点被一辆疾驰而过的三轮车撞到。 贺明耀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方诗雅像头发狂的母狮般扑来。 “你去哪了?啊?” 方诗雅揪住他的衣领,疯狂摇晃,“为什么两天不回家?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我,我去城里找工作了。”贺明耀结结巴巴地回答,眼神躲闪。 方诗雅声音陡然提高,“找什么工作需要两天不联系?你是不是去找她了?” 她猛地指向马路对面的宋知意。 贺明耀这才注意到宋知意和霍骁还没离开。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没有!我就是……” 宋知意冷眼旁观这场闹剧,转身对霍骁说:“我们走吧。” “婉真!”贺明耀突然喊了一声。 随即在方诗雅杀人的目光他没有继续说话,并不想要给自己惹麻烦上身。 宋知意头也不回,和霍骁一起骑上自行车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身后传来方诗雅歇斯底里的咒骂声和贺明耀唯唯诺诺的辩解,渐渐消散在风中。 骑出两个路口,霍骁才开口:“贺明耀看起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宋知意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她心里乱糟糟的,满是对摆脱方诗雅纠缠的松了口气。 “你说他真的去城里找工作了吗?”霍骁又问。 “谁知道呢。” 宋知意摇摇头,“不过以他现在在厂里的处境,想另谋出路也正常。” 毕竟方诗雅过去闹了那么多次,贺明耀自己也自视清高,和别人起了不少矛盾。 所以肯定是干不下去了。 闻此霍骁也不再提及这件事情。 回到家,宋知意灌了一大杯凉开水,这才感觉胸口的闷气消散了些。 霍骁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别想那些糟心事了。下午部里的考察团要来,我们得准备一下。” 宋知意点点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 下午的接待工作很顺利。 部里领导对研发中心的最新成果赞不绝口,当场表示要追加投资。 在一片掌声中,宋知意暂时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 晚上,厂里为考察团举办了招待宴。 酒过三巡,办公室主任老陈凑到宋知意身边,压低声音说:“宋工,听说今天方诗雅又在公安局闹了?” 宋知意笑容一僵:“陈主任消息真灵通。” “嗨,小地方哪有秘密。” 老陈摆摆手,“不过您猜怎么着?贺明耀还真去城里找工作了!我表弟在劳动局,说看见他去应聘一个私营纺织厂的岗位,结果人家嫌他年纪大,又太久没碰技术,没要他。” 宋知意有些意外:“他真的去应聘了?” “千真万确。” 老陈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他跟人家闹,人家把他赶出来了。” 怪不得那么狼狈。 宋知意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后只觉得是贺明耀自己咎由自取。 如果他现在还在农机局,肯定不会是现在这种处境。 宴席散后,霍骁喝得有点多,宋知意扶着他慢慢往家走。 “老陈跟你说什么了?”霍骁突然问。 宋知意把贺明耀找工作的事简单说了。霍骁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第九十六章 随他去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宋知意记忆的闸门。 她想到了新婚之夜两个人搞到一块去的场景,虽然本身宋知意并不在乎,但是还是很受伤。 “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宋知意最终轻声说。 现在它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毕竟如今她已经和霍骁结婚,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到他们的了。 第二天是周六,宋知意难得睡了个懒觉。 起床时,霍骁已经买好了豆浆油条,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 “今天有什么安排?”霍骁见她出来,放下剪刀问道。 宋知意伸了个懒腰:“想去趟镇上的书店里,查点资料。下周要去省里参加学术交流会,得准备充分些。” “我陪你去吧。” 霍骁擦了擦手,“正好我也要借几本书。” 图书馆坐落在镇上的老城区,来这里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两人停好自行车,刚要进门,宋知意突然拉住了霍骁的衣袖。 “怎么了?” 霍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图书馆旁边的茶馆里,贺明耀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几本书,正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 “要换个地方吗?”霍骁问。 宋知意摇摇头:“不用,我们看我们的书。” 他们在书店待了一上午。 出来时,贺明耀还在茶馆里, 不过已经收起了书本,正望着窗外发呆。 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他为什么要看这些?”霍骁问。 宋知意犹豫了一下,不解摇头:“不知道,估计是闲的没事干吧,或者说想找个工作。好了,不要管这种人了,赶紧走吧。” 两人刚要走,贺明耀却突然转头看见了他们。 他明显愣住了,随即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似乎想躲开,又觉得不妥,最后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宋知意并没有在乎,好像是没有看到一样。 “他看的好像是技术书籍。”霍骁突然说。 宋知意一怔:“你怎么知道?” “刚才路过时瞥了一眼,桌上那本是《现代纺织机械原理》,还是最新版的。” 宋知意没说话。 贺明耀竟然还在自学新技术,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但是这也隐隐中让她想到了什么。 只不过,宋知意没有多想。 第二天上班,宋知意刚进办公室,老李就神秘兮兮地跟了进来:“宋工,你猜我昨天看见谁了?” “贺明耀?”宋知意头也不抬地问。 老李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昨天在书店附近碰到他了。” 宋知意轻描淡写地说,“他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才没有找到工作的吧。” 毕竟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贺明耀总是要什么来什么,从来都没有因为这些操心过。 “可不嘛!” 老李一拍大腿,“更惨的是,前天方诗雅嫌他丢人,把他赶出家门了!现在他暂时住在老茶馆的阁楼里,白天到处找工作,晚上就看书学习。” 宋知意皱起眉头:“他被赶出来了?” 这个方诗雅还真是舍得。 宋知意想到这里之后,不由得冷笑出声。 “千真万确!” 老李压低声音,“我老婆跟他们邻居是一个流水线的,听说她在家天天骂贺明耀没出息,连带着骂您和霍厂长。哎,那话说得可难听了。” 宋知意摆摆手:“随她去吧。对了,新来的那批图纸校对完了吗?” 老李识趣地没再多说,汇报起工作来。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宋知意远远看见贺明耀竟然坐在角落,面前只有一碗清汤面。 他吃得很快,时不时看一眼手表,像是赶时间。 曾经意气风发的农机局工作人员,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还真是让人唏嘘。 不过这和宋知意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她正想移开视线,贺明耀却突然抬头,两人的目光隔空相遇。 贺明耀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慌乱地低下头,匆匆扒完最后几口面,起身离开了食堂。 现如今的他终于是彻底后悔了。 但是后悔能有什么用了呢? 下午的技术讨论会上,研发中心的年轻人们各抒己见,气氛热烈。 宋知意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面孔,突然想起自己以前也是这样,还真是让人怀念。 “宋工?宋工?” 李明的呼唤把她拉回现实,“你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吗?” 宋知意定了定神,仔细查看图纸:“这里需要调整一下,轴承的承重系数不够……” 下班时,天空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 宋知意站在办公楼门口,望着如注的雨帘发愁。 她今天没带伞,霍骁又去省里开会了,就只能等小点再回去了。 “宋工,用我的伞吧。”小王递来一把黑伞。 “那你怎么办?” “我等人来接,不着急。”小王笑着说。 宋知意道了谢,撑伞走进雨中。 路过厂区后门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屋檐下躲雨? 是贺明耀,他没带伞,身上的旧工装已经湿了大半。 宋知意奇怪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过想想被方诗雅赶出来了也就说过去了。 于是宋知意也就没有多在意,而是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回到家,宋知意还是有的地方湿透了。 她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爽的家居服,心里却隐隐的几分不安,好像会出什么事情一样。 窗外,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惹得人心烦意乱的。 霍骁打来电话,说因为暴雨,回村里的路封闭,他今晚回不来了。 宋知意很是担心却没有什么办法,并且犹豫了几秒钟后说了贺明耀的事情。 霍骁沉默片刻后最终说,“你做的对,这种人不应该理会,不过小心方诗雅来找你的麻烦。” 说着他暗叹了口气。 宋知意望着窗外的雨幕,“方诗雅把他赶出来了,应该也就猜到他会去哪里了。” 就算来闹的话,她也不会客气的。 霍骁听后才放心不少,于是叮嘱几句后就因为信号不好挂断了。 放下宋知意煮了碗姜汤驱寒。 她坐在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流淌,思绪也随之飘远。 第九十七章 没资格 三天后,宋知意站在新安装的自动梳理机旁,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金属外壳,耳边是机器运转时发出的规律嗡鸣。 “宋厂长,霍厂长请您去会议室。”年轻的女工小跑过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宋知意点点头,将手中的扳手交给一旁的技工:“张师傅,第三组齿轮的咬合度再调整0.5毫米,数据我下午来验收。” 会议室里,霍骁正对着面前的黑豹皱眉。 他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见宋知意进来,他紧绷的表情略微松动:“来了?刚接到通知,华联商店取消了秋季订单。” 宋知意心头一紧,“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再争取一下,你说呢?” 华联的订单占厂里第三季度产量的四成,所以他们轻易不能放弃。 “是报价高了百分之八。” 霍骁将报价单推到她面前,“他们找到了更便宜的供应商。” 宋知意快速浏览文件,指尖在某个数据点停下:“不对,这个报价不可能盈利,除非。” 她抬头与霍骁对视,“对方用了次级棉以次充好。” 霍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我想的一样。但现在的问题是,车间已经按原计划开始备料了。” 窗外传来机器的轰鸣声,宋知意知道那是上百名工人正在流水线上忙碌。 她突然想起今早进厂时,看门老李说他女儿今年考上大学,就等着这个月的工资交学费。 要是断了生意,他们这个月肯定会陷入困境里面的。 “给我三天时间。”宋知意站起身,眼神里面充满了坚定。 “我去联系其他客户,同时调整生产线,把华联的订单转为常规库存。” 霍骁注视着她,目光深沉:“你一个人可以吗?需要我做什么?” “稳住工人情绪,别让消息扩散太快。” 宋知意已经走到门口,“另外,我想试试新设计的自动纺纱模块,效率能提高百分之二十。” 霍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当然没有问题,需要任何资源和帮助直接找我。” 他永远都和宋知意同在。 宋知意当然知道。 一周后清晨五点半,天刚蒙蒙亮,宋知意就已经站在了改造后的纺纱机前。 她纤细的手指抚过冰冷的金属外壳,检查着每一个关键连接点。 昨天知道这件事情后,她又熬到凌晨两点,终于完成了纺纱模块的最后调试。 “宋厂长,这么早?”老技工张师傅推着工具车走进车间,看见宋知意时明显一愣。 “新机器今天试运行,得确保万无一失。” 宋知意抹了把额头的汗,将扳手递给张师傅,“第三组齿轮再紧一扣,我总觉得有点松。” 张师傅蹲下身检查,忍不住赞叹:“宋厂长,您这设计真神了!普通机器改造成半自动,省了至少三成.人力。” 宋知意笑了笑没说话。 这段时间她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技术改造上。 华联取消订单的危机迫在眉睫,丽华商贸虽然愿意接手,但提出的纺纱工艺要求对老厂来说是个巨大挑战。 “知意。”霍骁的声音从车间门口传来。他穿着深蓝色工装,手里拎着两个铝制饭盒,“先吃点东西。” 只要宋知意早起,霍骁必然陪同。 宋知意这才觉得胃里空落落的。 她接过饭盒,掀开盖子,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两个煮鸡蛋映入眼帘。 “你吃了吗?一起吃吧。”宋知意感动的看着他,还带有几分心疼。 霍骁嘴角微扬:“我已经吃过了,你赶紧吃吧,要不然又没有时间了。” 他转向正在调试机器的张师傅,“怎么样?能按时试机吗?” “没问题!”张师傅竖起大拇指。 “宋厂长的设计没得说,就是……” 他犹豫了一下,“刚才听仓库老李说,贺明耀那小子在厂门口转悠半天了,还带着他老婆。” 宋知意端着手里的饭盒的动作一顿。 自从上周那场闹剧后,贺明耀和方诗雅被禁止进入厂区,但这两人显然没死心。 “我去处理。”霍骁脸色沉了下来。 宋知意放下饭盒,“不用今天是试机的关键日子,厂长得在场。我去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霍骁刚想要说什么,宋知意就已经出去了。 厂门口的老槐树下,方诗雅穿着一件明显过时的碎花连衣裙,正对着小镜子整理衣服。 贺明耀蹲在一旁抽烟,脚边已经积了一小堆烟头。 看见宋知意走来,他立刻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方诗雅不耐烦的说:“现在是官大了,发达了,我们等了你这么久都没有过来?” 宋知意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们:“有事说事。” 方诗雅冷笑一声:“宋知意,你现在风光了,当上副厂长,攀上高枝,就不管我们死活了?” 宋知意挑眉,“你们?和我有什么关系?” 贺明耀脸色一变,随即又挤出笑容:婉真,我最近手头紧,你看能不能借点钱?就当我们合伙做点小生意。” 这摆明了是方诗雅挑唆的。 “借钱?” 宋知意简直要气笑了,“你们有偿还能力吗?就让我借钱?还真是自不量力。” 方诗雅猛地指着她说:“宋知意!别以为你现在有靠山就了不起!我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宋知意向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告诉你们大言不惭的搞到一块去,又不要脸的威胁我要钱?” 随后她靠近方诗雅低声说:“还是说,要告诉贺明耀,你假怀孕的事?” 方诗雅脸色瞬间惨白:“你,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宋知意看了眼手表,“我还要去试新机器,没空跟你们耗。最后一次警告,再来厂里闹事,我就报警处理。” 方诗雅突然抓住宋知意的手腕,声音带着哭腔:“你就这么狠心?” 宋知意猛地抽回手:“方诗雅,你没有资格说这些。” 随后她转身走向厂门,“李大爷,以后这两个人靠近厂区就直接报警。” 第九十八章 冻结 看着宋知意转身离去的背影,方诗雅眼底闪过几分算计,不免咬紧了牙关。 你给我等着宋知意! 当天晚上方诗雅将最后一张举报信折好塞进信封,尖锐的指甲在牛皮纸上一划,留下浅浅的痕迹。 她抬头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疯了吗?” 贺明耀看到后一把夺过信封,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举报棉花厂?你知道后果吗?” 方诗雅嗤笑一声,伸手去抢,“后果,能有什么后果?我就不相信他们的账目一点问题都没有!霍骁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肯定想尽办法占便宜!” 贺明耀将信封举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懂什么!霍骁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你这样做只会害了我们自己!” 方诗雅突然尖笑起来,声音刺耳,“我们?贺明耀,你装什么装?不就是怕你的前妻受牵连吗?” 她逼近一步,手指几乎戳到贺明耀脸上,“从离婚到现在,你哪天不念叨宋知意?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贺明耀脸色铁青:“胡说八道!我是为我们考虑!你以为举报这种事情是好玩的?查出来诬陷是要坐牢的!” 方诗雅夸张地捂住胸口,“哎哟,我好怕啊!” 下一秒她突然变脸,一把推开贺明耀,“少在这儿装模作样!要不是你这么怂,作什么事情都畏畏缩缩的,我们至于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嘛吗?” 现如今他们过得别提多拮据了。 贺明耀被戳到痛处,额角青筋暴起:“方诗雅!你怀孕了,家里面什么好吃的都给你,你怎么还不知道满足?我妈都那么大岁数了,还要每天伺候你!” “我怀的是你们贺家的种!这都是你们应该做的!我现在就去税务局,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完之后,方诗雅起身离开了这里。 现如今的她已经完全迫不及待了。 贺明耀站在原地,拳头捏得咯咯响。 他想起在厂门口看到的景象。 宋知意穿着整洁的工装,胸前别着副厂长的徽章,阳光下的她自信从容,与记忆中那个他看不起的女人判若两人。 而自己呢?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就是报应吗? 他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诗雅,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我可以去找我表哥借点钱。” 方诗雅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头,眼中满是讥讽:“贺明耀,你真是被宋知意洗脑洗得彻底。她现在是副厂长,住着厂里分的房子,和霍骁双宿双飞。你呢?连个工作都没有!” 她晃了晃手中的信封,“我这是帮你报仇,懂吗?” 贺明耀沉默了。 方诗雅说的没错,自从离婚后,他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而宋知意却步步高升,一股无名火突然窜上心头。 “随便你吧。” 他最终说道,转身走向里屋,“但这事跟我没关系,出了事别扯上我。” 方诗雅冷哼一声,摔门而出。 这些事情宋知意并不知道,她依旧早早的就来到了厂子里面里面。 她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脑子里全是厂子和订单的事。 如果不尽快解决这些麻烦的话,还不知道会不会发展的越来越不可控。 车间里,新到的纺织模块安静地矗立着,金属外壳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宋知意蹲下身,开始检查昨天没调试完的传动装置。 扳手与螺丝碰撞的清脆声响在空旷的车间里格外清晰。 “宋厂长!不好了!” 小刘慌慌张张冲进来的声音惊得宋知意手一抖,扳手一下子砸在地上。 她抬头看见对方脸色煞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税务局来人了,说要查我们的账!来了五六个人,带着封条!霍厂长正在办公室应付他们。” 小刘急得直搓手,“他们说有人举报我们偷税漏税。” 宋知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站起身,冷静下来。 脑海中闪过昨天贺明耀和方诗雅在厂门口鬼鬼祟祟的样子。 方诗雅那个眼神,她太熟悉了,那是准备使坏时特有的表情。 宋知意听见自己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别慌,去把去年和今年的进货单、出货单都找出来,尤其是和几个商贸的合同。还有,通知财务部的小张,让他把上个月的损耗报表也准备好。” 对方答应下来之后立马去办,不敢耽误。 走向办公楼的路上,宋知意的脚步越来越稳。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她看见走廊上已经挤满了工人,嗡嗡的议论声在看到她时戛然而止。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好多人看到她之后都莫名其妙的安心。 大概率是因为之前宋知意就解决了许多棘手的问题。 霍骁站在财务室门口,正和三个穿制服的人交谈。 他同样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 听到脚步声,霍骁转过头,目光与宋知意相遇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霍骁的声音沉稳有力,“知意,这位是税务局的王科长,来例行检查。” 王科长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他手中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宋知意一眼就猜到了什么。 “宋厂长是吧?” 王科长公事公办地推了推眼镜,“我们接到实名举报,说贵厂存在严重的偷税漏税行为。根据相关规定,我们需要查封账目进行核查。” 走廊上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宋知意注意到王科长特意强调了“实名举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我们全力配合检查。不过王科长,目前厂里正在赶制一批紧急订单,能否允许我们继续生产?” 王科长摇头:“在查清问题前,厂里所有资金流动必须冻结,包括原材料采购和产品销售。” 他转向霍骁,语气不容置疑,“霍厂长,请立即交出财务章和银行账户密钥。” 霍骁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上前半步:“王科长,举报人提供了什么具体线索吗?我们也好有针对性地配合检查。” “这个不便透露。” 王科长摇了摇头,“不过举报材料相当详细,包括声称你们虚报损耗,做假账等,甚至还附上了部分所谓的内部数据。” 第九十九章 办法 宋知意和霍骁交换了一个眼神。 虚报损耗?这分明是针对棉花厂特有的生产环节来的! 除了在财务室工作过一段时间的方诗雅,谁会知道这些专业细节? 所以这件事情肯定有蹊跷。 霍骁突然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王科长,这是上个月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审计报告,您可以先过目。红星棉花厂建厂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税务问题。” 王科长略显惊讶地接过文件,快速浏览后,严肃的表情略有松动:“这个,确实显示你们的账目很规范。不过既然有人举报,我们还是要按规定查封账目进行详细核查。” 宋知意拉住了霍骁,对着王科长说道:“我们愿意接受一切调查。” 随后她看向了走廊上的那些人,“大家今天放假,赶紧回去吧。这里的事情,没有彻底确认下来之前,谁都不允许乱传谣言,知道了吗?” 那些人听到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随后宋知意看向霍骁,两个人的目光相遇,充满了安慰。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税务局的工作人员贴封条,清点账本,记录数据。 宋知意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飘落的封条,思绪万千。 窗外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脸上写满忧虑。 她知道,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不仅工厂会陷入困境,上百个工人的家庭也会受到影响。 她轻声对走进来的霍骁说,“有可能是方诗雅,除了她,没人会这么无聊的举报。还有,我觉得咱们厂子里面有奸细,要不然她怎么可能了解地这么清楚呢?” 霍骁轻轻握住她的手:“别担心,账目没问题。只是……” “只是时机太糟了。” 宋知意苦笑,“华联取消订单,有部分其他的货款还没到,现在资金冻结。” 她转向霍骁,声音不自觉地发紧,“工人们的工资怎么办?” 霍骁眉头紧锁:“我还有些存款,可以先垫付基本工资。但问题是,如果查封持续超过两周,我们和他们的合同就赶不上交货期了。” 就在这时,宋知意突然站直身体,眼睛亮了起来:“丽华!对了,他们的预付款!按照合同,今天应该到账30%的定金!” 霍骁摇头:“资金被查封,钱进不来也出不去。” “不,我的意思是……” 宋知意快速思考着,语速越来越快,“如果能让丽华提前验收部分成品,尽快现金结账,可以不影响其他的。” 霍骁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又暗淡下来:“王科长明确说了禁止销售。” “不是销售。” 宋知意兴奋地抓住霍骁的手臂,“是样品验收!丽华一直对我们的纺织工艺有疑虑,如果我们能提前送样并获得认可,他们或许愿意提前支付部分货款作为订金,这不算正式交易!” 霍骁沉思片刻,突然拿起电话:“我认识丽华的采购主管老周,试试看。” 电话接通后,霍骁简单说明了想提前送样确认的请求,巧妙地避开了被举报的部分。 挂断电话后,他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老周同意了,明天上午在国营饭店见面看样。” 宋知意长舒一口气,但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可是,我们拿什么给他们看?现在车间被封了。” 霍骁突然眨眨眼,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都明亮起来:“你忘了?昨天试机成功的那些样品,还在你办公室的柜子里。” 宋知意这才想起,昨天成功试产后,她特意留了几块样布做记录。 喜悦如潮水般涌来,她忍不住扑上去抱住霍骁:“你太聪明了。” 霍骁轻轻回抱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没关系的,我们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宋知意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为了尽快解决问题,所以他们第二天很早就来到了饭店里面。 宋知意将装着样布的牛皮纸袋放在桌上,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 霍骁坐在她旁边,正在翻阅一份文件,眉头微蹙。 他突然抬头问道,“你在紧张吗?” 宋知意停下敲击的手指:“有点。这笔订金关系到厂里这个月的工资发放。” 霍骁合上文件,轻轻握住她的手:“会顺利的。” 宋知意闻此安心不少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饭店的门被推开,丽华商贸的采购主管周志成大步走了进来。 “久等了。” 周志成在他们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霍厂长,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有话直说,厂里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宋知意和霍骁交换了一个眼神。 霍骁微微点头,宋知意会意,决定实话实说:“您好,我是副厂长宋知意,目前确实遇到点小问题。有人举报我们税务有问题,现在正在核查。” 周志成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结:“严重吗?” “子虚乌有。” 霍骁斩钉截铁地说,声音低沉有力,“但查封期间资金冻结,影响生产进度。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宋知意适时地打开牛皮纸袋,小心翼翼地取出几块样布,在桌上铺展开来:“周主管,这是我们用新工艺制作的样品,您看看这纺织的密度和均匀度。” 周志成的注意力立刻被布料吸引。他凑近仔细检查起来。 宋知意屏住呼吸,看着他的手指在布料上摩挲,时而轻轻拉扯测试弹性。 周志成突然抬头,眼中闪着惊讶的光,“这真是你们厂自己做的?不是外加工?” “千真万确。” 宋知意骄傲地说,从包里取出几张设计图纸,“这是我们自主研发的半自动纺织模块,采用了设计的齿轮传动系统,效率比手工高60%,成本降低40%。” 周志成接过图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突然拍了下桌子:“好!这个技术好!” 他转向霍骁,“这样,这批货我们很满意。按合同总价的30%作为订金,我今天就让人准备现金。等你们资金解封,再走正式流程。” 宋知意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第一百章 满意了 她偷偷在桌下握紧了霍骁的手。 霍骁郑重地握住周志成的手:“周大哥,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别这么说。” 周志成摆摆手,压低声音,“我是看中你们的技术。而且,你之前也帮了我不少忙,不过……” 他环顾四周,“举报这事,你们有头绪吗?” 宋知意苦笑:“大概知道是谁。” “唉,这年头,见不得人好的太多了。” 周志成摇摇头,从内袋掏出一张名片,“我有个表弟在税务局工作,要不要你们过去问问?” 霍骁婉拒:“不用,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对党微微颔首也没有勉强。 送走周志成后,宋知意看着手中的现金。 足足八千元,终于长舒一口气:“这下至少能撑半个月了。” 霍骁将钱小心地折好放进内袋:“我今晚去趟税务局,把去年的完税证明和审计报告再整理一份送去。” “我跟你一起。”宋知意坚定地说,伸手整理霍骁微微歪斜的衣领。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她突然意识到,经过这次危机,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步。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茶楼时,宋知意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方诗雅正从对面的税务分局走出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更令人意外的是,她身边并没有贺明耀。 霍骁下意识想追上去,宋知意却拉住了她的手腕:“别打草惊蛇。等税务局查清事实,自然会处理诬告者。” 对方点点头,跟着它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上车前,宋知意最后看了一眼方诗雅远去的背影,看来她这是彻底打算破罐子破摔吗? 既然如此她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三天后的早晨,宋知意正在临时办公室核对工资表。 这是查封期间他们临时搭建的办公点,设在车间旁边的一个小仓库里。 桌上摆着工人们这个月的考勤记录,她正在计算每个人的工资数额。 突然,小刘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宋厂长!税务局来人了!封条撕了!” 宋知意瞬间一喜,不注意间就把钢笔碰到了地上。 她顾不得这些,快步走到窗前,踮起脚尖向外张望。 果然,王科长正亲自撕下财务室门上的封条,而霍骁站在一旁,神情平静如常,仿佛早有预料。 当她赶到财务室时,里面已经挤满了闻讯赶来的工人。 王科长站在人群中央,正在宣读检查结果:“经核查,红星棉花厂账目清晰,纳税规范,未发现举报所称问题。现解除查封,恢复一切正常经营活动。” 在场的工人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老技工张师傅甚至激动地抹起了眼泪,这意味着他们这个月的工资有着落了。 王科长走到霍骁面前,略带歉意地说:“霍厂长,耽误你们生产了。举报材料确实很详细,我们不得不重视。” 霍骁大度地摆摆手:“王科长秉公执法,我们理解。”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不知道这个举报人。” 王科长推了推眼镜,同样压低声音:“按规定我们不能透露举报人信息。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窗外,“有位小姑娘这几天天天来打听进展,看起来很关心检查结果。” 宋知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方诗雅正躲在厂门口的老槐树下,不时向这边张望。 当她发现众人都看向她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转身就跑,在石子路上崴了一下也顾不上。 宋知意并没有声张,而是转身和霍骁一起礼貌的送走了王科长他们。 当天下午,厂里召开了全体职工大会。 霍骁站在主席台上,声音洪亮:“同。志们,感谢大家在这几天的信任和支持。现在,我宣布两个消息。” 台下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等待。 霍骁环视全场,“第一,经研究决定,从下月起全员工资上调10%。” 台下瞬间响起窃窃私语和掌声。 霍骁等掌声平息,继续道:“第二,我们成功与丽华商贸达成长期合作协议,未来三年,厂里的订单量将增加50%!这意味着我们需要扩大生产规模,招聘更多工人!” 这下子他们不用担心失业的问题了。 宋知意站在一旁,看着工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眼眶微微发热。 这三天的煎熬,终于换来了最好的结果。 她望向台上的霍骁,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温柔和骄傲。 散会后,工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讨论着加工资和扩招的事。 霍骁穿过人群,走到宋知意身边,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带你去个地方。” 宋知意有些不解,但还是跟着霍骁离开。 等到他们来到目的地之后,宋知意才发现竟然是贺明耀和方诗雅的家。 她有些不解,为什么霍骁要带她来这里? 还没等宋知意多想什么,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都怪你!现在好了,税务局查出来是诽谤,要追究责任!”这是贺明耀歇斯底里的声音。 “家里面揭不开锅了,工作也找不到,全被你毁了!” 方诗雅的声音同样尖利,“怪我?当初是谁说宋知意肯定做假账的?现在装好人了?” “我那是气话,从来没让你去举报!” “呵,贺明耀,你本来就是个废物!要不是看在你之前还有点钱的份上,我会跟你?现在钱没了,你还不如条狗!” 一阵摔打声后,贺明耀怒气冲冲地冲出院门,正好撞见门口的宋知意和霍骁。 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 先是羞愧,继而变成愤怒,最后全部化为绝望。 他嘶哑着嗓子问,眼睛通红,“满意了,看到我这样,你高兴了?“ 宋知意平静地看着这个曾经让她付出不嫖的男人。 他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胡子拉碴,衣服皱巴巴的,身上还带着酒气。 她轻声说,“贺明耀,你这个样子是咎由自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第一百零一章 假怀孕 贺明耀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最终只是颓然低下头,踉跄着从他们身边走过。 宋知意注意到他的背影佝偻了许多,才不到三十岁的人,走路已经有了老态。 霍骁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回家吧。”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宋知意搂住霍骁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突然觉得,好像只要他们能在一起,所有的事情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与此同时方诗雅躺在贺家老屋的炕上,百无聊赖地数着房梁上的吊着的灯。 这间屋子光线阴暗,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蛇皮袋,里面装着贺明耀从城里带回来的行李。 自从被棉花厂赶出来,又被税务局追查诬告的事,他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可谓是一天不如一天。 “吃饭了!”刘翠萍在门外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方诗雅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地爬起来,她摸了摸绑在腰间的假肚子。 已经几个月了,该显怀了。 这个用棉花和布缝制的假肚子是她最后的筹码,要不是为了在贺家继续白吃白喝,她才不会这么装下去,实在是太累了。 厨房里,刘翠萍和贺明耀已经坐在桌前。 桌上摆着一盆稀粥,一盘咸菜和几个黑面馍馍。 方诗雅撇了撇嘴,这种猪食一样的饭菜,她之前看都不会看一眼。 “慢吞吞的,等着人伺候呢?“刘翠萍把筷子摔在桌上,宣泄着不满。 毕竟方诗雅做的那些事情,都已经在村子里面传遍了,她现在都没有脸出门了。 方诗雅心里冷笑,面上却装出委屈的样子:“妈,我这不是身子重嘛……” 刘翠萍闻此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都跟着缓和了许多,紧接着从兜里拿出一个鸡蛋给她。 “装什么装!” 贺明耀突然把碗重重一放,稀粥溅到了桌上,“我早该发现的,这都几格月了,你除了肚子大,其他地方一点没胖!“ 方诗雅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不显:“你什么意思?” 她手中的鸡蛋都差点扔出去。 “我什么意思?“贺明耀猛地站起来,一把扯开她的外衣,露出里面的假肚子。 “这是什么?啊?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 假肚子被扯下来摔在地上,棉花散落一地。 刘翠萍瞪大了眼睛,甚至惊得后退了两步,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方诗雅。 贺明耀也是微微一怔,因为他起初也就是怀疑,没有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好啊!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刘翠萍最先反应过来,抄起扫帚就往方诗雅身上打。 “骗我儿子!骗我们全家!你把我们当傻子是不是?还嫌弃我们家不够丢脸是不是?” 方诗雅躲闪着,头发被扯得生疼,嘴里面还不停的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她看向贺明耀,希望他能拦一下,却见对方冷笑着站在那里,眼中满是厌恶。 贺明耀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离婚!明天就去大队里办手续!“ 方诗雅突然不躲了,硬生生挨了贺母一扫帚,然后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离婚?好啊!反正你也是个废物!在农机局混不下去,工作丢了,钱也没了,心里面还惦记着宋知意!真是臭不要脸!” 贺明耀脸色铁青,怒气冲天的冲上来就要打她。 方诗雅灵活地躲开,抓起地上的假肚子砸在他脸上:“都是你!要不是你无能,我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贺明耀之前的承诺还萦绕在耳边,这不禁让方诗雅更加气愤。 “滚!给我滚出去!” 被气得心突突跳的刘翠萍终于发话了,气得浑身发抖,“我们贺家不要你这种骗子媳妇!” 方诗雅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冷笑道:“不用你们赶,这破地方我早待够了!” 她转向贺明耀,眼中满是怨毒,“不过你给我记住,这一切都是宋知意害的!要不是她抢走我的机会,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贺明耀怒吼,“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明明就是你自己贪得无厌!” 然而方诗雅已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直接冲进屋里,胡乱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破屋子,和站在门口怒视她的一家人,心中的恨意汹涌来来。 不过她现如今更加仇恨的是宋知意。 都是宋知意的错!如果不是她,自己不会被拆穿假怀孕。 如果不是她,自己完全可以等着贺明耀在农机局升职加薪,过上好日子。 方诗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乡间小路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天色渐暗,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肯定是不可能回娘家的,要不然就太丢脸了。 但是自己身上身无分文,也没有钱住在招待所里面。 “宋知意……” 她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你毁了我的一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第二天清晨,方诗雅出现在红星棉花厂门口。她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头发也重新梳过,但是依旧看起来憔悴不堪。 门卫老张认出了她,立刻警惕地拦住:“你怎么又来了?厂长说了,不准你进厂!” 方诗雅挤出两滴眼泪,“我就想见见宋知意,跟她说几句话,我保证不闹事!” 老张犹豫了一下,看她确实可怜,终于松口:“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宋厂长。” 不一会儿,宋知意跟着老张出来了。 她穿着整洁的工装,胸前别着副厂长的徽章,整个人散发着自信从容的气质。 看到方诗雅的狼狈样子,宋知意明显愣了一下。 “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方诗雅突然跪了下来,声泪俱下,“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贺明耀发现我假怀孕,要跟我离婚,我无处可去了!” 宋知意皱眉,示意老张先回去。 等门卫走远,她才开口:“你先起来,这个样子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 因为她清楚方诗雅肯定是别有用心。 方诗雅不肯起,反而抓住宋知意的裤脚:“求你给我条活路吧,我知道举报厂里是我不对,但我也是被贺明耀逼的,他说要是我不帮他报复你们,就要打死我!” 第一百零二章 真怀孕 没想到她居然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把事情都怪罪在贺明耀身上。 宋知意叹了口气,“你们俩之间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离开。” “我想要吃饭。”方诗雅突然说道。 看了眼四周之后,宋知意只好妥协。 食堂里,方诗雅狼吞虎咽地吃着馒头和咸菜,时不时偷瞄宋知意的表情。 看到对方眼中的怜悯,她心里冷笑。 “知意,你能原谅我吗?” 她放下筷子,做出忏悔的样子,“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 宋知意沉默了一会儿:“方诗雅,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就不应该过来。” 她现在已经不想要和方诗雅有任何关系了。 方诗雅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变成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明白,那你能借我点钱吗?我现在出来了,没有钱,连吃饭都成为问题了。” “我凭什么要借你钱?你什么样子都和我没有关系了,所以这件事情绝对没有可能。”宋知意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闻此方诗雅低头眼神闪过几分阴鸷,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擦干净嘴要离开。 突然她停了下来,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宋知意说道:“你们最近过得还好吗?” 宋知意警觉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方诗雅低下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对不起你们。” 等走出厂门,方诗雅脸上的感激和忏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恨意。 她攥着自己的衣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想到刚才宋知意给自己的那顿饭,她对着厂门啐了一口,“宋知意,你给我等着!” 她转身向厂里的广播站走去,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既然自己得不到好,那么一定要给宋知意留下点纪念。 厂子的广播站里,播音员小刘正在整理唱片。 方诗雅推门进去,脸上堆满笑容:“大哥,能借张纸和笔用用吗?我想给家里人写封信。” 小刘有点奇怪,还以为是厂里面来的新人没有见过,所以就给了她纸笔。 方诗雅假装写信,实则偷偷观察广播室的环境。 当小刘出去上厕所时,她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 下午三点,宋知意正在车间指导工人调试新设备,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 “着火了!厂子广播站着火了!” 她心里一紧,放下工具就往外跑。 远远望去,广播站方向浓烟滚滚。 作为厂里的负责人,她立刻组织了一支救火队,带着灭火器赶去支援。 火势很快被控制住,但广播站已经烧毁了大半。 广播站主任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过两天不是要有人来检查吗?广播站还要播欢迎词呢!” 宋知意安慰道,“先别急,厂里还有扩音设备,可以先拿出来用。” 就在这时,一个保安跑过来:“宋副厂长,有人看见放火的是个女的,长得挺漂亮,穿蓝格子衣服。” 宋知意心头一震。 这不正是方诗雅今天穿的衣服吗? 广播主任立马气愤不已的说道:“赶紧把他抓回来啊!这种人一定不能轻易放过他!” “先让人去找,不用太着急,只要没有人员伤亡就好了。”宋知意安慰了两句之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她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方诗雅,但是现在没有什么目的,依照着方诗雅的性格肯定是不会轻易承认的。 所以一定要从长计议一下。 回办公室的路上,宋知意心情沉重。 经过门口时,老张叫住她:“宋厂长,有你的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但字迹宋知意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方诗雅的。 她打开信纸,上面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这只是开始。你毁了我的人生,我也要毁了你的。” 宋知意攥着信纸,皱起了眉头。 她想起方诗雅临走时问起他们的异常举动,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 看来还需要多加小心,肯定不能让方诗雅轻易的得逞。 警第二天,宋知意正在车间检查新到的刺绣机配件,厂办的小王急匆匆跑来:“宋厂长,门口有人找您,说是,说是贺明耀和他母亲。” 宋知意她擦了擦手上的机油,眉头微蹙:“他们来干什么?” “不知道,但那位老太太看起来很着急。” 小王压低声音,“门卫说她在门口又哭又闹的。” 宋知意叹了口气:“我去看看。” 厂门口,刘翠萍正拽着贺明耀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门卫老张说着什么。 贺明耀则低着头,胡子拉碴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看到宋知意出来,刘翠萍立刻扑了上来。 “知意啊!你可算出来了!” 刘翠萍一把抓住宋知意的手,力道大得让她吃痛,“求求你救救诗雅吧!那孩子现在怀着我们贺家的骨肉啊!” 宋知意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方诗雅诽谤诬陷,纵火是事实,法律会公正处理的。” 前两天小刘指认了方诗雅,方诗雅也彻底的沦为了众矢之的。 “什么纵火不纵火的!” 刘翠萍突然拔高了嗓门,“那丫头就是一时糊涂!再说了,广播站又没全烧,你们家大业大的,怎么就这么计较呢?” 宋知意这才明白他们的来意,不禁冷笑:“方诗雅放火烧的是公家财产,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而且……” 她看了一眼贺明耀,“贺明耀不是说要跟她离婚吗?” 贺明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我,我是说过。” “离什么婚!” 刘翠萍狠狠拧了儿子一把,“诗雅肚子里可是你的种!我们贺家不能绝后啊!” 宋知意觉得有些荒谬:“你是不是忘了,方诗雅的孕肚是假的。” 看来还真是想要孩子想疯了。 “这次是真的!” 刘翠萍激动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你看,这是卫生院的检查单!诗雅真的怀孕了,都两个月了!” 宋知意接过检查单,上面确实盖着卫生院的红章,诊断结果写着早孕。 她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折。 “就算如此,和我有什么关系?”宋知意说完之后就把单子塞到了刘翠萍手里面。 第一百零三章 尘埃落定 贺明耀突然开口,声音沙哑,“知意,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但孩子是无辜的。你能不能,能不能帮忙说句话?” 宋知意暗自叹了口气,语气平静:“这件事我帮不上忙。方诗雅触犯的是法律,不是我能干涉的。还有,你们有时间在这里和我耗,不如自己想办法。” “你怎么这么狠心!” 刘翠萍突然变脸,指着宋知意的鼻子骂道,“好歹明耀跟你夫妻一场,你就这么见不得他好?” 宋知意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怒火:“请你注意言辞。方诗雅陷害我、举报厂子、纵火烧广播站的时候,怎么不见您说她狠心?” 刘翠萍气得浑身发抖,转头推搡贺明耀,“你个没用的东西!倒是说句话啊!” 贺明耀被推得踉跄了一下,抬头看向宋知意,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知意,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 宋知意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不过如果她真的怀孕了,法律会考虑从轻处理的。反正这件事情和我也没有关系了。” 说完之后就要转身离开这里。 刘翠萍一听这话,立刻又哭嚎起来:“等法律处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孙子在牢里吃什么喝什么?宋知意,你今天要是不答应帮忙,我就,我就吊死在你们厂门口!” 说着,她竟真的从怀里掏出一根麻绳,作势要往厂门栏杆上套。 贺明耀赶紧拦住她:“妈!别闹了!”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宋知意看着这对母子,突然感到一阵疲惫。 但是她现在依旧冷静,转身对门卫说:“老张,去叫保卫科的人来。” 一听要叫保卫科,刘翠萍立刻收了声,麻绳也藏回了怀里:“宋知意,你够狠!我们走!” 说完她拽着贺明耀的胳膊,“明耀,咱们去县里找关系!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她!”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宋知意揉了揉太阳穴。她隐约觉得,这件事恐怕还没完。 与此同时公安局的临时拘留室里,方诗雅正躺在床上发呆。 两天没洗澡,她浑身发痒,头发也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 但比起身体上的不适,更让她恐惧的是即将面临的审判。 “放我出去,我一定要出去。”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皮。 她始终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抓住。 记得她被抓住那天,因为身体不适去了卫生所,没想到就查出了怀孕,正当她和贺家人炫耀的时候,就被警察带走了。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方诗雅立刻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能够出去。 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女警走了进来。 “方诗雅,有人来看你。” 方诗雅眼睛一亮:“是谁?” 女警面色平静:“是你婆婆和丈夫。” 刘翠萍和贺明耀? 方诗雅立马兴奋了起来。 会见室里,刘翠萍一见到她就扑了上来:“诗雅啊!你受苦了!” 不过她的目光一直都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方诗雅被她抱得喘不过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妈,我没事,你赶紧放开我。” 话语中,更多的是骄傲。 “你看看你,都瘦了!” 刘翠萍心疼地摸着她的脸,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别担心,妈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虽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方诗雅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出感动的样子:“妈,我对不起您,之前骗您。 “过去的事不提了!” 刘翠萍大手一挥,“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和孩子!” 一直沉默的贺明耀突然开口:“诗雅,孩子,真的是我的吗?” 方诗雅瞬间不满起来:“明耀,你这是什么话?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她委屈地红了眼眶,“我知道我以前骗过你,但这次是真的,你要是不信,等孩子生下来可以做亲子鉴定。” “做什么鉴定!” 刘翠萍打了儿子一下,“诗雅都这样了,你还怀疑她?” 贺明耀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 方诗雅知道,他其实并不完全相信她,但为了孩子,他别无选择。 会见结束前,方诗雅拉住刘翠萍的手:“妈,我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而且肚子老是疼,我怕孩子会有什么事情。” 刘翠萍立刻急了:“你别怕!妈这就去找人!一定尽快把你弄出来!” 紧接着刘翠萍拉着贺明耀离开了这里。 看着婆婆匆匆离去的背影,方诗雅嘴角浮现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这个意外怀孕,简直是天助她也! 接下来的几天,方诗雅开始了一系列表演。 先是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声称肚子疼。 然后在饭里发现虫子,拒绝进食。 最后发展到用头撞墙,扬言要自杀。 这些举动果然引起了警察的重视。 考虑到她确实怀有身孕,加上刘翠萍四处托关系说情,县公安局最终决定对她取保候审。 出狱那天,刘翠萍和贺明耀早早等在公安局门口。 看到方诗雅出来,刘翠萍立刻迎上去,像捧宝贝似的扶住她:“慢点走!小心台阶!” 方诗雅虚弱地靠在婆婆身上,脸色苍白,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但当她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宋知意时,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挑衅的光芒。 宋知意是来公安局做笔录的,没想到正好碰上方诗雅被释放。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溅。 方诗雅故意提高音量,“宋知意你是特意过来看我的吗?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心狠。” 宋知意冷冷地看着她:“我只是来办事。方诗雅,别以为怀孕就能逃脱法律制裁,取保候审不等于无罪释放。” 刘翠萍立刻护在方诗雅前面,“宋知意,你还有没有良心?诗雅都这样了,你还说风凉话?” 宋知意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走进公安局大楼。 身后传来方诗雅假惺惺的啜泣声和刘翠萍恶毒的咒骂。 做完笔录出来,宋知意发现霍骁的车停在公安局门口。 他靠在车边等她,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去。 第一百零四章 借机 “怎么不告诉我你要来?”他接过她手中的文件袋。 宋知意摇摇头:“不想让你担心。” 她顿了顿,“方诗雅被取保候审了。” 霍骁皱眉:“因为怀孕?” 宋知意叹了口气,“不过她跑不掉,证据确凿,迟早要接受审判。” 霍骁揽住她的肩膀:“别想这些了,咱们赶紧回去吧,都已经这么晚了,应该吃饭了。” 宋知意微微颔首答应下来。 随后两个人上了车。 车子驶离公安局时,宋知意透过车窗,远远地看到方诗雅被刘翠萍和贺明耀搀扶着上了一辆三轮车。 刘翠萍小心翼翼地给方诗雅披上外套,那殷勤的样子与当初判若两人。 看起来刘翠萍还真是喜欢这个孩子。 “怎么了?”霍骁注意到她的目光。 宋知意收回视线:“没什么。只是觉得人性真是复杂。有了这个孩子之后,刘翠萍对待方诗雅的态度还真是三百六十五度的大转弯。” 霍骁握住她的手:“别想那么多了。我们的生活才刚开始。” 是啊,才刚开始。 闻此宋知意看着身边这个深爱她的男人,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 无论方诗雅如何作妖,无论刘翠萍如何谩骂,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她已经走出了那段失败的人生,迎来了崭新的开始。 至于那些人,她不想在乎也懒得在乎。 回到了家中之后,宋知意已经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沉睡。 清晨五点半,宋知意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她又做了那个梦。 红星棉花厂的新生产线在试运行时突然故障,价值几万的进口设备冒出滚滚黑烟。 梦境如此真实,甚至能闻到橡胶烧焦的刺鼻气味。 隐隐约约她好像能看到是什么人干的。 “又做噩梦了?”霍骁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后背。 宋知意点点头,呼吸还有些急促:“新生产线,我梦见它出问题了,就在下周三试运行那天。” 霍骁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宋知意翻身下床,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笔记本,“每次细节都一样,传送带卡死,电机过热,然后起火。” 她快速翻到最新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梦境中的各种细节。 霍骁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按摩:“要不要推迟试运行?” “不行。”宋知意摇头。 “部里领导都要来观摩,订单也等着出货。”她合上笔记本,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但我可以提前检查,把隐患排除。” 窗外,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宋知意洗漱完毕,换上深蓝色的工作服,将长发利落地盘起。 霍骁从厨房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又递给她一个油纸包:“刚出锅的油条,趁热吃。” 宋知意匆匆吃完早餐,拎起工具包准备出门。 霍骁拉住她,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别太累,中午我去车间找你。” 宋知意回抱了他一下,“嗯,对了,今天刘家村来人送棉花,你记得……” “我亲自去验收。”霍骁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不会给方诗雅任何接近厂子的机会。” 自从方诗雅因怀孕被取保候审后,她就没消停过。 先是到处散布谣言说宋知意仗势欺人。 后来又借着莫须有的名义,几次三番想混进厂里。 要不是霍骁早有防备,差点让她得逞。 好在没有出什么事情。 红星棉花厂的新车间里,宋知意正蹲在庞大的进口纺纱机旁,仔细检查每一个齿轮的咬合情况。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全面检修了,但梦境中的隐患依然没有找到。 “宋厂长,休息会儿吧。” 老技工张师傅递来一杯热茶,“这机器我们都查多少遍了,肯定没问题。” 宋知意接过茶杯,温热透过搪瓷杯传到掌心:“张师傅,传送带的轴承再检查一遍吧,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张师傅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当他拆开轴承护盖时,突然叫了一声:“怪了,这润滑脂怎么这么少?” 他用手电筒往里一照,脸色变了,“轴承有裂痕!这要是运转起来,不出半小时准得卡死!” 宋知意心头一震。 这正是她梦中第一个故障点! 她立刻组织技术组全面排查,结果在电机接线处也发现了问题。 有一处绝缘皮破损,极易短路起火。 “神了!” 张师傅擦着汗,满脸敬佩,“宋厂长,您怎么知道这些地方会出问题?” 宋知意笑而不答。 这种“预知梦“的能力,是她重生到这个年代后莫名获得的。 起初她也很困惑,但后来发现,这或许是对她前世机械设计师生涯的一种补偿。 那些深植于脑海的专业知识,加上这种预警能力,让她在技术革新中如虎添翼。 正当她指挥工人更换零件时,车间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让我进去!我找宋知意有急事!”一个尖利的女声穿透机器的轰鸣。 宋知意回头,看到方诗雅正和保安拉扯。 她穿着宽松的碎花上衣,腹部明显隆起,脸上却化着精致的妆,一点也不像有孕在身需要静养的样子。 “怎么回事?”宋知意走过去,示意保安退下。 方诗雅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宋厂长,想跟您道个歉。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要当妈了,才明白很多道理。” 宋知意不为所动:“道歉我接受了,现在请回吧。车间重地,闲人免进。” 她这样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别这么绝情嘛。” 方诗雅突然提高音量,让周围工人都能听见,“我听说你们新生产线要试运行了?就是贺明耀,它懂点技术,要不要让他来帮忙?” 宋知意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这是想借机让贺明耀重回工厂。 自从离婚后,贺明耀不求上进,来厂里面还被赶出去了,肯定会想再进来的。 而红星厂在宋知意和霍骁的带领下,已经成为县里的明星企业,待遇福利都是最好的。 第一百零五章 正常场合 “不必了。”宋知意冷淡地拒绝。 “我们的技术团队很专业。而且他只不过是在农机局里面做杂事而已,有什么技术可言?” 方诗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宋知意,你别给脸不要脸!明耀好歹是你前夫,你就这么见不得他好?” “方诗雅。” 宋知意平静地看着她,“请你注意场合。这里是工厂,不是解决私人恩怨的地方。” 周围的工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指指点点。 方诗雅见占不到便宜,突然捂住肚子哎哟一声:“我,我肚子疼,都是被你气的!要是我孩子有个三长两短……” 宋知意冷笑:“需要我叫卫生所的人来吗?” 方诗雅见苦肉计不成,咬牙切齿道,“你!宋知意,咱们走着瞧!” 说完,她转身就走,故意撞翻了旁边的一箱零件。 张师傅摇摇头:“这女人,贺明耀真是瞎了眼,放着宋厂长这么好的媳妇不要……” “干活吧。” 宋知意打断他,“下午还要测试新程序。” 中午吃饭时,霍骁听说了方诗雅来闹事的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我去找贺明耀谈谈。” 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了。 宋知意按住他的手,“她现在怀孕,闹大了对我们影响不好。再说……” 她顿了顿,“贺明耀最近过得确实不容易。” 霍骁挑眉:“你同情他?” “不是同情。” 宋知意摇头,“只是觉得如果咱们插。进去的话,肯定会让他们抓住把柄的,对咱们不好。” 霍骁捏了捏她的脸:“我知道了,还是我太冲动了,” 正说着,厂办的小王急匆匆跑来:“霍厂长,宋厂长,不好了!刘家村送的棉花有问题!” 两人立刻赶到仓库,只见几名质检员正围着一批刚到的棉花指指点点。 霍骁抓起一把棉花捻了捻,眉头立刻皱起:“掺了劣质棉,还喷了水增重。” 宋知意检查了送货单,签名的是刘建国。 宋知意和霍骁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全部退货。”霍骁果断决定。 “以后刘家村的棉花,每一包都要拆开检查。” 宋知意补充道:“把情况如实反映给县供销社,让他们处理。” 这件事很快在刘家村传开。 村民们怨声载道,纷纷指责方诗雅坏了村子的名声,连累大家都卖不出好价钱。 当天傍晚,贺明耀灰头土脸地来到厂里,求见宋知意。 “知意……”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不敢进来,“方诗雅来找你的事情,我都不知道,都是方诗雅背着我干的……” 宋知意头也不抬地继续画图纸:“如果你是来说这些的话,就算了吧,我正忙。” “我知道我没脸见你。” 贺明耀声音哽咽,“自从离婚后,我每天都在后悔,如果当初。” “贺明耀。” 宋知意终于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像看一个陌生人,“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你现在有妻子,马上要有孩子,好好过日子吧。” 贺明耀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地低下头:“方诗雅,她变了,整天就知道打牌逛街,还动不动就拿孩子威胁我。” “那是你的家事。” 宋知意合上图纸,“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请回吧。” 贺明耀走后,宋知意站在窗前出神。 夕阳西下,厂区里下班的工人们有说有笑。 她想起前世在现代都市忙碌的机械设计师生涯,又想起刚重生到这个年代时的迷茫无助。 如今,她有了热爱的事业,有了相濡以沫的爱人。 “想什么呢?”霍骁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双手环住她的腰。 宋知意靠在他怀里:“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霍骁低笑:“是吗,我也时不时就想到了那天的事情。” 宋知意转身看他,“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吧?” 霍骁低头吻住她的唇,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将两人的剪影映在墙上,融为一体。 三天后,新生产线试运行如期举行。 部里领导、县里干部都来观摩,场面十分隆重。 宋知意作为技术负责人,全程讲解。 设备运转完美,产品质量远超预期,赢得了阵阵掌声。 “宋工啊,你这技术真是神了!” 部里的王司长竖起大拇指,“听说你提前三天就发现了隐患?怎么做到的?” 宋知意谦虚地笑笑:“经验加细心罢了。” 庆祝晚宴上,觥筹交错间,宋知意注意到角落里的霍骁正和一个陌生男子低声交谈,两人神色严肃。 她走过去时,那人匆匆离开了。 “谁啊?”宋知意问。 霍骁皱眉:“县公安局的,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不用担心。” 宋知意惊讶:“是不是工作上面的事情?” “真的没有关系的,不要太担心。” 宋知意倒吸一口冷气:“你和我说实话,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可以共同承担。” 霍骁深吸了一口气回答说:“就是之前方诗雅的事情,来解决而已?” 就在这时,宴会厅大门被猛地推开,方诗雅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试图阻拦的服务员。 “宋知意!” 她尖声叫道,瞬间成为全场焦点,“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让公安局调查我!” 宋知意还没开口,霍骁已经挡在她前面:“方诗雅,请你离开。这里是正式场合。” “正式场合?” 方诗雅歇斯底里地大笑,“好啊,那就让大家都看看,红星厂的厂长夫人是个什么货色!勾引别人丈夫,陷害……”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两名公安人员已经冲进来控制住了她:“方诗雅,你涉嫌诈骗和伪证罪,请跟我们走一趟!”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方诗雅挣扎着,突然捂住肚子:“我,我肚子疼要生了。” “别装了!”一位女警厉声喝道。 方诗雅的脸瞬间惨白。 她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众人鄙夷的目光。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宋知意身上,眼中满是刻骨的恨意:“宋知意,你等着,我做鬼也不会。” 第一百零六章 流产前兆 声音戛然而止,她被带走了。 宴会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宋知意。她深吸一口气,举起酒杯:“各位领导,抱歉让大家看到这样的闹剧。让我们继续吧,为红星厂的美好明天干杯!” 清脆的碰杯声中,危机化解了。 但宋知意知道,以方诗雅的性格,这事恐怕还没完。 不过她不再害怕,因为无论前方有什么风雨,她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霍骁的手悄悄握住了她的,温暖而坚定。 宋知意回握住他,相视一笑。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而他们的生活,也将继续向前。 让宋知意没有想到的是,方诗雅居然不死心,居然又过来了。 “让我进去!我肚子疼,要出人命了!”方诗雅尖锐的叫喊声在车间门口回荡。 她双手捂着腹部,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看起来痛苦不堪。 宋知意快步走出去,看到方诗雅正被两名保安拦着。 她今天穿着件宽松的碎花衬衫,腹部明显隆起,比上次见面时又大了不少。 “怎么回事?”宋知意沉声问道。 “宋厂长,这女人非要闯进来,说是找您有急事。” 保安老张为难地说,“我们拦着,她就突然喊肚子疼。”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非得要找我。” 方诗雅看到宋知意,立刻伸出手,声音虚弱:“救救我,我肚子好痛,孩子,孩子要保不住了。” 宋知意皱眉。 上次方诗雅假怀孕被揭穿后,她确实又怀孕了,这次是真的。 卫生院开的证明霍骁亲自去核实过,做不得假。 “叫厂医过来。” 宋知意对旁边的工人说,然后蹲下身查看方诗雅的情况,“哪里疼?” “这里。” 方诗雅指着下。腹部,突然抓住宋知意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宋知意吃痛,却强忍着没甩开她:“方诗雅,冷静点,厂医马上就来。” “不用你假好心!” 方诗雅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我知道是你在背后搞鬼,让明耀丢了工作,让我们家过不下去。” 宋知意一怔:“你在胡说什么?” “装什么装!” 方诗雅的声音又虚弱下来,因为厂医已经小跑着过来了,“哎哟,我的孩子。” 厂医检查后表示需要送卫生院。 救护车来之前,方诗雅一直紧紧抓着宋知意不放,嘴里不停念叨着都是你害的,引来不少工人围观。 救护车终于到了,医护人员把方诗雅抬上车。 临走前,她突然抓住宋知意的衣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以为赢了?等着瞧。” 看着远去的救护车,宋知意长舒一口气。 她揉了揉被掐出红痕的手腕,转身回到车间。 如果她在厂子里面出什么事情的话,肯定会被讹诈上的。 霍骁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脸色阴沉如水。 “她来干什么?” “说是肚子疼,但我感觉不对劲。” 宋知意压低声音,“她一直说是我害了她,还说我在背后让贺明耀丢了工作。” 霍骁眉头紧锁:“贺明耀上周确实被城里面机械厂辞退了,但那是他自己操作失误导致一批零件报废,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方诗雅这次来者不善,恐怕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方诗雅被送到卫生院后,医生检查发现她只是轻微宫缩,胎儿并无大碍。 开了些安胎药,就让她回家了。 贺家老屋里,贺明耀正坐在门槛上抽烟,脚边已经积了一堆烟头。 看到方诗雅被人搀扶着回来,他立刻站起来:“怎么回事?” “还不是你那好前妻害的!” 方诗雅一进屋就甩开搀扶的人,哪还有半点虚弱的模样,“我去找她理论,她故意气我,差点害我流产!” 贺明耀脸色变了变:“你去找宋知意了?我不是说过别去惹事吗?” “惹事?” 方诗雅尖声叫道,“贺明耀,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老婆孩子被人欺负,你屁都不敢放一个?” “够了!” 贺明耀猛地拍桌,“我上周为什么丢了工作?还不是你非要我去偷厂里的图纸!现在好了,工作没了,全家喝西北风!” 方诗雅冷笑:“少往我身上推!你自己没本事,连个图纸都偷不出来,还有脸说?” 贺明耀气得浑身发抖,“方诗雅,我忍你很久了!整天就知道挑事,现在又拿孩子当借口去闹……” 方诗雅突然掀开衣襟,露出隆起的腹部,“借口!你看看!这是你儿子!你亲儿子!宋知意那个不会下蛋的母鸡,给你怀过一个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贺明耀心口。 他脸色瞬间惨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说到你痛处了?” 方诗雅得意地笑了,“别忘了,当初是你先勾搭我的。现在想过河拆桥?没门!” 贺明耀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怎么也无法将她与当年那个温柔小意的方诗雅联系起来。 而记忆深处,宋知意温婉沉静的笑脸越发清晰……” “我受够了。” 贺明耀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这个家,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你走!有本事别回来!” 方诗雅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砸过去,“贺明耀,你走了就别想再见到儿子!” 贺明耀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身后传来方诗雅歇斯底里的哭骂声和瓷器碎裂的声响,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夜幕降临,贺明耀在县城小酒馆喝得烂醉。 劣质白酒烧得他胃里翻江倒海,却浇不灭心中的苦闷。 酒馆老板怕他闹事,连推带搡地把他赶了出去。 夜里的风带着凉意,贺明耀踉踉跄跄地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不知不觉间,他竟走到了红星厂家属院附近。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那栋熟悉的红砖小楼前。 那是宋知意和霍骁的家。 窗口亮着温暖的灯光,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说笑声。 贺明耀躲在阴影处,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看到了正在吃饭的宋知意和霍骁。 第一百零七章 同情 宋知意穿着件米色的居家服,头发松松地挽着,正笑着给霍骁夹菜。 霍骁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她掩嘴轻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冒着热气,看起来温馨极了。 贺明耀的胃一阵绞痛,不知是饿的还是悔的。 曾几何时,这样的画面他也拥有过。 之前宋知意还没有和他结婚的时候,总是给他送好吃的东西。 轻声细语地问他一天过得如何。而他呢? 不是嫌菜咸了淡了,就是抱怨工作不顺心,从未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而如今这些都成为了他最渴望的。 一滴冰凉的液体滑过脸颊,贺明耀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抬手狠狠抹了把脸,转身想走,却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 “谁在那里?”是霍骁警觉的声音。 贺明耀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手心沁出冷汗。 霍骁显然认出了他,“贺明耀,你在这干什么?”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质问,好像怕贺明耀是过来找事情的。 贺明耀慢慢转过身,不敢直视霍骁的眼睛:“我,我路过而已,没想到你们住在这里。” 霍骁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沾满泥土的裤子和通红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喝酒了?” 贺明耀含混地应了一声,余光瞥见宋知意也走到了门口。 此刻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三人沉默地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最后还是霍骁先开口:“要进来喝杯茶吗?” 贺明耀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连同宋知意听到后都有些惊讶。 但当看到霍骁平静如水的眼神时,贺明耀突然明白了。 这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他哑着嗓子说,“不用了,我这就走。”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几乎是小跑着消失在夜色中。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他过来干什么?”宋知意还是有点警惕。 霍骁搂住她的肩膀往回走,“不知道,不要理他了,咱们赶紧吃饭吧。” 贺明耀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河边。 河水黑沉沉的,倒映着零星的星光。 他蹲下身,捧起一捧水洗了把脸,冰冷刺骨的感觉让他清醒了几分。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悠长而寂寞。 贺明耀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外地闯一闯。 留在这里,他永远活在过去和悔恨的阴影里。 至于方诗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贺明耀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会寄钱回来,但这段扭曲的婚姻,他再也无法继续了。 与此同时,贺家老屋里,方诗雅正对着镜子试穿一件新做的连衣裙。 她满意地看着镜中隆起的腹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宋知意,你以为这就完了?”她轻声自语。 “好戏才刚开始呢。” 凌晨三点十七分,宋知意猛地从床上坐起,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 她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棉质睡衣黏腻地贴在身上。 窗外,虫子鸣叫声透过窗缝传来,更显得屋内死寂得可怕。 “又做噩梦了?”霍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却依然第一时间察觉到妻子的异常。 他抱住她颤抖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宋知意稍稍平静了些。 宋知意急促地喘.息着,眼前仍浮现着梦中那骇人的画面。 红星厂的西仓库被刺眼的火焰吞噬,成吨雪白的棉花在烈焰中化为飞灰。 最令她毛骨悚然的是,在梦境中她清晰地看到了方诗雅那张扭曲的脸,以及她手中那盒刺眼的火柴。 “方诗雅。” 宋知意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她要放火烧仓库,就在明天晚上。” 霍骁闻言立刻清醒过来。 他粗糙的大手抚上宋知意冰凉的脸颊:“你先别着急,确定吗?会不会是做噩梦了?” 宋知意点点头,摸索着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她的手指碰到了那个熟悉的牛皮笔记本。 打开台灯,昏黄的灯光下,她快速记录下梦中的每一个细节。 钢笔尖在纸面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她穿着那件蓝底白花的连衣裙。”宋知意仔细的会想着,生怕自己忘记了。” “从西侧围墙翻进来,就是靠近老槐树那段,用的是红头火柴,就是供销社卖的那种。” 霍骁凑近看着笔记本上的内容,眉头越皱越紧。 图上那是宋知意凭记忆画下的仓库布局和方诗雅的行动路线。 这不禁让他有些惊讶。 原本他也是不相信的,但是眼见着宋知意这么笃定,他也就不再怀疑什么。 “明天我加派夜班巡逻。” 霍骁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尤其是仓库那边。再让保卫科把西围墙加固一下。” 宋知意突然合上笔记本,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不,我们设个局,让她自投罗网。” 霍骁诧异地看向妻子,“你真的确定吗?这种事情。” 宋知意立马点头,“我确定,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的意思是想怎么做。”霍骁最终还是选择信任。 “引蛇出洞。”宋知意转头看向丈夫,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既然她知道我们每晚都会巡查仓库,那就给她创造一个绝佳机会。” 霍骁诧异地点头。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但是冥冥中,霍骁觉得相信她准没错。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夫妻俩压低声音商讨着计划细节。 霍骁会故意在几个常与村里人往来的工人面前透露,厂里新进了一批价值不菲的高级新.疆棉,就存放在西仓库。 而宋知意则会在午饭时不经意间向几个爱传闲话的女工透露。 明晚她要和霍骁去县里参加紧急会议,可能要在招待所过夜。 “这样消息一定能传到方诗雅耳朵里。” 宋知意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的边缘,“以她的性格,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我们就这么办?” 窗外的天色渐渐转亮,一抹鱼肚白浮现在东方的天际。 “这样真的能行吗?”吃早饭时,霍骁还是有些担忧。 他推了推面前的鸡蛋,眉头始终没有舒展。“万一她不上钩呢?或者万一你的梦。” 第一百零八章 可惜 “不会错的。”宋知意搅动着碗里的小米粥。 她抬起头看向霍骁直视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的梦从不出错。而且。我们必须一次性解决方诗雅这个隐患,否则永无宁日。” 餐厅里面安静下来,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和灶台上水壶的嗡嗡声。 霍骁沉默地喝完了碗里最后一口粥,突然伸手握住宋知意的手。 他的掌心宽厚温暖,虎口处有长期握工具留下的茧子。 “听你的。”霍骁最终妥协,但眼神异常严肃。“ 但你要答应我,明天晚上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靠近仓库。方诗雅现在走投无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们都太知道方诗雅是什么德行了。 宋知意回握住丈夫的手,感受着他指节的力量,她轻轻点头:“我答应你。” 这时候晨光完全照亮了房间,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宋知意知道,真正的考验将在明天夜晚降临。 她望向窗外红星厂的方向,那里有她倾注心血的新生产线,更有她和霍骁共同的未来。 所以这一次,她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这一切。 吃完饭后,霍骁起身收拾碗筷,餐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声音让宋知意突然想起梦中大火燃烧时,仓库铁皮被烧得扭曲变形的刺耳声响。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既然上天给了她预知危险的能力,她就要用它保护好所珍视的一切。 这何尝又不是一件好事呢? 两个人来到了厂子里面按照计划开始实行,一切都非常顺利。 不过两个人都有点紧张。 毕竟即将发生的事情很危险。 很快红星棉花厂的下班铃声准时响起。 工人们三三两两走出厂门,脸上带着完成一天工作的轻松和笑容。 宋知意和霍骁特意选在这个时间离开,两人并肩走向停在厂部门口的黑色轿车。 每每他们坐上这个就代表要离开了。 他们的动作刻意放慢,确保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们离开。 “别忘了带上会议材料。”宋知意提高声音说道,同时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递给霍骁。 霍骁接过包,故意大声回应:“县领导最看重这次出口订单的数据,今晚得好好准备。” 几个下夜班的女工正巧路过,听到这番对话立刻放慢脚步,竖起耳朵。 其中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小王忍不住问道:“宋厂长,您和霍厂长这是要去县里啊?” 宋知意转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无奈笑容:“是啊,临时通知的会议,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 她故意压低声音,却又保证能让女工们听清,“说不定还得在招待所住一晚呢。” 说着她叹了口气,增加事情的真实性。 “哎呀,那可辛苦了。” 另一个女工插嘴道,“听说这次是谈外国人的订单?” 霍骁一边打开车门一边点头:“国外客商,对咱们的棉花很感兴趣。” 他故意强调,“特别是西仓库那批新到的特级棉,品质最好。” 说完他和宋知意相视一眼上了车。 女工们发出惊叹声,目送着小轿车缓缓驶出厂门。 直到车子消失在拐角处,她们还站在原地议论纷纷。 “听见没?外国人要买咱们的棉花呢!” “西仓库那批货听说特别金贵,一吨能顶普通棉三倍的价钱!” “今晚厂长都不在,保卫科可得盯紧点。” 这些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躲在厂门外槐树后的方诗雅耳中。 她紧紧攥着树皮,指甲都陷了进去,嘴角却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显得那张原本秀丽的脸庞格外狰狞。 “宝宝。” 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声音温柔得可怕,“妈妈今晚就给你出气,让那个贱人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说着她阴沉的笑了笑。 很快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厂区里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 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还亮着。 方诗雅耐心地等到晚上九点,确定夜班工人都已就位后,才从藏身处走出来。 她真的穿着那件连衣裙。 方诗雅轻车熟路地绕到西侧围墙,那里有个隐蔽的排水沟,铁栅栏早已年久失修。 她用力掰开两根锈蚀的铁条,刚好够一个瘦小的人钻进去。 “哼,说什么加强安保。” 方诗雅不屑地嘀咕着,灵巧地钻过缝隙。 围墙内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再往前就是高大的西仓库。 方诗雅猫着腰,借着夜色的掩护向前摸去。 入夜的凉风拂过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完美掩盖了她的脚步声。 这下子就没有人能注意到她了。 仓库大门上挂着一把崭新的铁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方诗雅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根铁丝,这还是她特地准备的呢,为的就是撬开这个锁。 很快随着一声轻响,锁开了。 方诗雅的心跳骤然加速,手心沁出冷汗。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沉重的铁门,闪身进入仓库。 扑面而来的是棉花特有的清香,混合着些许尘土的味道。 月光从高处的气窗斜斜地洒进来,照在一排排整齐堆放的棉包上,光是看着就能知道和普通的棉花不一样。 “这么多好棉花。”方诗雅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一包棉花。 触手柔.软细腻的质感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又被恨意淹没。“烧了多可惜啊,不过,谁让这是宋知意的心血呢?” 说着她又恢复了恶毒的模样。 紧接着她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盒红头火柴,就是供销社卖的最便宜的那种。 方诗雅选定了最里面的一排棉包,那里的火势最容易蔓延。 她颤抖着手,取出一根火柴,正要划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鞋子踩到碎石子发出的声音。 “谁?”她猛地回头,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 不过她依旧警惕的扫视周围。 “方诗雅,果然是你。”宋知意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冷静得可怕。 第一百零九章 炸上天 紧接着,角落里传来啪的一声,仓库顶部的日光灯全部亮起。 方诗雅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眯起眼,等适应后才发现,仓库里站着的不止宋知意,还有霍骁和四个厂里的保安。 更让她惊恐的是,角落里还站着两个穿制服的公安! “你们,你们不是去县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方诗雅的声音因震惊而尖锐,手中的火柴盒啪地掉在地上,散落一地。 “不然怎么引你上钩呢?” 霍骁冷声道,上前一步踩住那些火柴。 他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完全笼罩了方诗雅。 这不禁让方诗雅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但是后面已经没有了退路。 宋知意缓缓走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中五味杂陈。 没想到有了孩子还不消停。 方诗雅的脸比她记忆中瘦削了许多,眼下的青黑显示她很久没睡好觉了。 唯一突兀的是那隆起的腹部,提醒着宋知意那里还有一个无辜的生命。 “方诗雅,你怀着孕还来做这种事。” 宋知意声音很轻,“就不为孩子想想吗?” 这句话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方诗雅压抑已久的怒火。 “少在这假惺惺!你,我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贺明耀会嫌弃我?都是你害的!”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话音未落她猛地扑向宋知意,指甲瞄准了那张让她恨之入骨的脸。 霍骁一个箭步上前拦住她,但方诗雅像是疯了一般拼命挣扎。 宋知意皱着眉头急忙退了好几步。 方诗雅想要冲过来,却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了水泥地上。 “啊!我的肚子!”方诗雅突然惨叫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她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捂住腹部,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 宋知意闻此还以为她是装的,但是越看越不对劲,于是急忙蹲下身查看。 只见方诗雅的裤脚已经渗出了鲜血,在灰白的水泥地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快叫大夫过来!”反应过来的宋知意对身后的保安喊道。 同时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垫在方诗雅头下。 宋知意可不想让方诗雅在这里出事。 “不用你假好心!” 方诗雅疼得浑身发抖,却还在挣扎着想要推开宋知意,“滚开,都是你!啊!” 一阵剧痛袭来,让她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咒骂声。 宋知意不顾她的反抗,坚持检查了她的情况。 当看到更多鲜血涌出时,她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这是明显的先兆流产迹象。 大夫的车子很快停在了仓库外。 两名医生抬着担架快步进来,迅速为方诗雅做了初步检查。 “宫缩严重,出血量不小。” 大夫严肃地说,“孩子可能保不住了,得立刻送医院。” 宋知意点点头,“那就赶紧吧。” 看着方诗雅被抬上救护车,宋知意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霍骁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没事吧?” 宋知意靠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也没事,只是觉得何必呢?为了恨我,搭上自己的孩子,” 刚才的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好了,咱们先走吧。”霍骁看了眼地上,随后叹了口气,带着宋知意离开了仓库。 方诗雅很快就被送到了县医院。 县医院走廊上的消毒水气味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混合着某种不知名的药水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方诗雅躺在三号病房靠窗的病床上,脸色惨白得几乎与水洗过度的床单融为一体。 她无神的眼睛就这么看着窗外。 “胎儿已经停止发育了。”半小时前,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医生这样告诉她,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 “才三个月大,保不住了。我们已经做了清宫手术。如果不做手术的话,大人的命也保不住。” 这些话无外乎是刀子一样。 方诗雅的手指死死揪住被单,指节泛白。 腹部的绞痛仍在持续,但比起身体上的疼痛,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更让她难以忍受。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有她和贺明耀的孩子,现在却只剩下一片虚无。 想到这里后,方诗雅无声落泪。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声音。 方诗雅勉强抬起眼皮看过去,发现是贺明耀。 此时的贺明耀尽显憔悴,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身上的工装裤洗得发白,袖口还沾着脏东西,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他离家出走不过一天多,怎的就成这样了。 “你还知道来啊?”方诗雅的声音嘶哑难听。 虽然这么说,但她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手指也不自觉地松开了被单。 怕的是贺明耀没有走近,只是站在床尾,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他的目光扫过方诗雅苍白的脸,最后落在她平坦的腹部,眼神复杂难辨。 “村里人捎信,说你出事了。”他的声音干巴巴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闻此方诗雅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到枕头上,“孩子,我们的孩子没了。” 她抽泣着,肩膀剧烈抖动,“都是宋知意害的!她故意设局害我摔倒。” “够了!”贺明耀突然暴喝一声,压抑许久的怒火在狭小的病房里炸开,吓得方诗雅浑身一哆嗦。 他几步走到床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在床头柜上,“我刚从厂里过来,保卫科的人什么都告诉我了!是你自己要去放火烧仓库,自己摔的跤,关宋知意什么事?” 方诗雅的眼泪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扭曲的愤怒。 她挣扎着撑起身子,输液管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摇晃:“贺明耀!你还是不是男人?自己老婆孩子被人欺负,你还帮着外人说话?” “外人?”贺明耀冷笑一声。 “宋知意至少还叫了人来,还给你垫了医药费!你呢?除了惹是生非,还会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你知道保卫科的人怎么说吗?你选的那排棉花后面就是柴油发电机,要是真点着了,整个厂子都得炸上天!” 第一百一十章 大旋转 “你!”方诗雅抓起枕头狠狠砸过去,却因为力气不足,枕头在半路就软绵绵地掉在了地上。 这个动作让她更加暴怒,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滚!你给我滚!” 贺明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缓缓展开:“签了吧,离婚协议。我已经按了手印。” 只要有了这张协议上面的条款,方诗雅以后就不能再来骚扰自己了。 方诗雅瞪大眼睛,嘴唇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居然,你要跟我离婚?在我刚流产的时候?” 她的声音尖利得几乎刺破耳膜,“你还是人吗?” “这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贺明耀把协议放在床头柜上,动作坚决,“当初大哥没了,能让你留下来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你别太过分。” 方诗雅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笑声中夹杂着哭腔,在空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我过分?贺明耀,你心里还想着宋知意是不是?究竟是谁过分!” 她恶毒地眯起眼睛,“可惜啊,人家现在跟霍骁恩恩爱爱,看都不看你一眼!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连自己孩子都保不住的废物!” 贺明耀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青筋暴起。 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只是深深地看了方诗雅一眼,那眼神冷得像冰:“随你怎么说。协议放这了,想通了就签。” 说完,他转身就走。 “你会后悔的!” 方诗雅在他身后尖叫,声音嘶哑得非常刺耳,“我一定会让你们都后悔的!我发誓!” 然而贺明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也离开了这个充满怨恨的女人。 走廊上,他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就是不知道方诗雅会不会答应,如果再来找自己麻烦该怎么办? 但至少,他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而这个时候病房里,方诗雅抓起离婚协议撕得粉碎,白色的纸片像雪花一样飘落在地上。 她的眼中充斥着仇恨,手指死死攥住被单,直到指节发白。 外面听到动静往里面探头的人都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然而方诗雅却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宋知意!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失去这个孩子!” 她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嘴里面还不停地咒骂:“你给我等着!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因为没有钱住院,所以方诗雅过了一天就准备出院了。 这期间,刘翠萍和贺明耀都没有再来看过她一眼,好像她不是贺家的儿媳妇一样。 医院大门口,方诗雅提着那那个破旧的的简陋行李袋,站在台阶上,茫然地望着空荡荡的街道。 出院手续办得很快,同样也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冰凉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蜿蜒而下。 她抬手抹了把脸,分不清指尖的湿。润是雨水还是泪水。 远处,几个披着雨衣的行人匆匆走过,看了她两眼也没有多在意。 “同。志,要叫辆三轮车吗?”门口的值班大爷好心问道。 方诗雅摇摇头,倔强的拽紧了单薄的衣衫,迈步走进雨中。 她没有多余的钱坐车。 贺明耀连出院都没来接她,更别说给她留车钱了。 雨水浸透了她的布鞋,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水声。 好不容易,她才强撑着回到了村子里面。 路过供销社时,方诗雅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玻璃橱窗映出她现在的模样,头发蓬乱,脸色惨白,不合身的衣服套在瘦削的身躯上,活像个女鬼。 橱窗里摆着几件崭新的的衬衫,其中一件蓝底白花的,和宋知意身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看什么看?买不起就别挡道!”售货员发现她之后,不耐烦地挥手赶她。 方诗雅刚想要反驳,但是很快又咬紧下唇,转身离开。 村子里的土路混了雨水之后特别不好走。 方诗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泥水溅满了裤腿。 路过一片玉米地时,她突然弯下腰干呕起来,可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几口酸水。 流产后的子。宫还在隐隐作痛,像有把刀在里头搅动。 方诗雅捂着肚子,靠在路边的杨树上喘。息。 想到之前对她甜言蜜语的贺明耀如今都不来接她,方诗雅心里面恨意交织。 但是更多她恨的是宋知意。 如果不是她,自己根本就不会流产。 贺明耀也不会和她离婚,更不会对她爱答不理。 想到这里,方诗雅咬紧了牙关,继续往村里面走去。 雨越下越大,等方诗雅走到贺家时候,整个人已经湿透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院子里面依旧空荡荡的,但是屋子里面却亮着灯,看起来是有人在家的。 方诗雅咬咬牙推开面前的院门,正好撞上要出门的刘翠萍。 刘翠萍挎着个旧竹篮,篮子里装着针线布料,看样子是要去帮工。 “哟,还知道回来啊?”刘翠萍上下打量着落汤鸡似的方诗雅,眼神里的嫌恶毫不掩饰。 “家里不养闲人,既然出院了,明天就去找活干。” 方诗雅攥紧了行李袋,湿漉漉的布料在她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她的指甲几乎要戳进自己的肉里面,而她的语气能听出来是在强忍怒火:“妈,我这才刚流产,医生说要静养,怎么能干活呢。再说,我也干不动啊。” “静养?”听到这句话,刘翠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有本事把孩子保住啊?连个孩子都怀不住,还有脸要静养?”她推开方诗雅往外走。 力道大得让虚弱的方诗雅踉跄了一下。 “晚饭自己做,我去你王婶家帮忙缝被子,还能挣点钱。” 说完之后,她头也不回的打伞离开了这里。 一滴冰凉的雨水顺着屋檐滑落,正好掉进方诗雅的衣领里。 她打了个寒战,盯着刘翠萍远去的背影,眼中的恨意几乎要把对方撕碎。 但是很快雨水模糊了视线,刘翠萍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方诗雅无奈地收回眼神。 第一百一十一章:倒霉 紧接着方诗雅就走进了屋子里。 屋里比外面好不了多少。 阴冷的堂屋里弥漫着一股霉味,混合着不知名的味道,让人闻起来很是难受。 床上被子胡乱堆着,露出脏兮兮的褥子? 方桌上摆着吃剩的咸菜和半个冷硬的玉米面馒头,招来几只苍蝇嗡嗡盘旋。 也不知道这几天,他们俩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方诗雅把湿透的行李袋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既然他们不管,那她也没有收拾的必要了。 就是不知道贺明耀去了哪里。 她正要换衣服,突然瞥见墙角有几片碎纸,是被撕毁的离婚协议。 大概率是贺明耀自己撕的。 而她的枕头边上,赫然放着一份崭新的协议,上面按着贺明耀鲜红的手印。 “想离婚?做梦!”方诗雅抓起协议就要撕,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她阴冷地笑了笑,把协议仔细折好,塞进了自己的包袱最底层,“想甩开我?没那么容易。”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但屋里却越来越冷。 方诗雅哆嗦着换了件干衣服,发现柜子里她的衣物都被推到了一角,剩下的空间堆满了刘翠萍的杂物。 这个家,已经没她的位置了。 但是方诗雅不在乎,她又重新生了火,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天色渐暗,贺明耀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来。 他看都没看方诗雅一眼,自顾自地打水洗漱。 方诗雅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 她透过眼睛的缝隙,看着贺明耀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旧褥子,铺在墙角的沙发上。 那褥子很薄,但他宁愿睡那里,也不愿上床。 “明耀。” 方诗雅软着嗓子叫他,“那里睡多不舒服啊,上床睡吧,我都回来了,你也不欢迎我。” 贺明耀像没听见一样,背对着她躺下,把破旧的棉袄盖在身上。 以往方诗雅这么说,贺明耀都是屁颠屁颠的过来,没有想到这茬他居然来真的。 但是方诗雅也不是吃素的。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 方诗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可孩子没了我也难受啊,那可是我们的骨肉。” “闭嘴!”贺明耀猛地坐起来,双眼通红。 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下,他瞪着方诗雅,“你还有脸提孩子?要不是你非要去放火,孩子会没吗?” “是宋知意害的!” 方诗雅立刻尖叫起来,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她故意设局……” 贺明耀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木门在他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去外面睡。” 门被狠狠摔上的瞬间,方诗雅抓起枕头砸向门口。 紧接着她趴在床上嚎啕大哭,直到嗓子嘶哑,眼泪流干。 哭够了,她抹了把脸,眼神变得阴鸷可怕。 “宋知意。” 方诗雅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嚼碎了咽下去,“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这个时候刘翠萍不满的声音传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吵什么呢?再吵就给我滚出去!” 闻此方诗雅也只好住嘴,躺下睡觉。 既然贺明耀想睡在外面就随他去! 天刚蒙蒙亮,刘翠萍就掀开了方诗雅的被子。 冷空气瞬间灌进来,冻得方诗雅一个激灵,下意识蜷缩起身子。 “起来!”刘翠萍的声音像把刀子,生生劈开清晨的宁静。 “去供销社买盐,顺便问问招不招临时工。” 方诗雅把脸埋进枕头里,“妈,我肚子还疼。” “疼什么疼?都几天了啊?”刘翠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粗糙的手掌像铁钳一样掐进皮肉。 “以前装怀孕的时候不是挺能演的吗?现在倒娇气起来了?” 这句话像根毒刺,狠狠扎进方诗雅心里最痛的地方。 她猛地推开刘翠萍,力道大得让老太太踉跄着后退两步:“要不是你整天骂我,我会流产吗?” “哟,还赖上我了?” 刘翠萍稳住身子,叉着腰冷笑,“你自己作死要去放火,关我什么事?” 她指着门外,“赶紧的,买完盐去纺织厂问问,他们最近招包装工。家里可不养吃白饭的!” 方诗雅明白自己没有道理,所以只能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脸盆架前。 盆里的水冰凉刺骨,是昨晚剩下的。 她咬着牙洗了脸,抬头时看到镜中的自己? 眼窝深陷,面色蜡黄,嘴唇干裂得起了皮。 曾经水灵灵的大眼睛如今布满血丝,眼下挂着两团青黑。 这哪还是当初那个让贺明耀神魂颠倒的方诗雅? 她恨恨地摔了梳子,木梳在水泥地上断成两截。 随后随便挽了个松垮的发髻,她抓起零钱和布兜就往外走,连早饭都没吃。 刘翠萍的咒骂声紧接着响起,但是方诗雅已经听不进去了。 深秋的清晨寒气逼人,方诗雅缩着脖子往供销社走。 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几个早起干活的妇女正凑在一起说闲话。 看见她过来,议论声戛然而止,但那些探究的目光像无数根针,让她浑身不自在。 供销社里已经排了五六个人。 方诗雅一进门,原本热闹的交谈声立刻低了下去。 几个妇女互相使着眼色,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听说没,她放火烧厂子,自己摔流产了。!” 一个穿蓝布衫的妇女“小声”对同伴说,声音却刚好能让方诗雅听见。 “活该!贺家娶了这么个媳妇,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能说半斤八两。”同伴故意提高声调。 “嘘,小点声。”第三个妇女假装劝阻,眼睛却一直往方诗雅这边瞟。 方诗雅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但那些窃窃私语还是一样钻进耳朵。 她猛地转身,对着那群妇女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流产的人啊?” 这一嗓子把柜台后的售货员都吓了一跳。 称盐的老张手一抖,盐洒了一柜台。 “哟,这么凶,难怪男人不要你!” 蓝布衫妇女不甘示弱地回嘴,“听说贺明耀要跟你离婚?” 这句话像把尖刀,直插方诗雅心窝。 第一百一十二章:太不寻常 她抓起盐罐子狠狠摔在柜台上:“离什么婚?我们好着呢!称盐!” 老张皱着眉头给她称了半斤粗盐,用旧报纸包好递过来:“两毛五。” 方诗雅数出皱巴巴的零钱扔在柜台上,抓起盐包就走。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 但是现在方诗雅也只能咬咬牙离开。 出了供销社,方诗雅没有直接回家。 她鬼使神差地往红星厂的方向走去。 方诗雅躲在树干后,远远望着厂门口进出的工人。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朝气。 这不禁和现如今面黄肌瘦,萎靡不振的宋知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突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宋知意穿着整洁的深蓝色工装,胸前别着副厂长的徽章,正和几个技术员讨论着什么。 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轮廓。 即使隔得这么远,方诗雅也能感受到她举手投足间的自信与从容。 这瞬间激发起了她的嫉妒。 凭什么宋知意现如今可以这么光鲜亮丽!” “宋厂长,新生产线调试得怎么样了?”一个推着零件车的女工大声问道。 “很顺利,” 宋知意微笑着回答,声音清脆悦耳,“下个月就能正式投产了。到时候产量能翻一番,大家的奖金也会增加。” 工人们立马发出欢呼声,簇拥着宋知意往车间走去。 那副众星捧月的景象刺痛了方诗雅的眼睛。 凭什么?凭什么宋知意什么都有。 事业,爱情,尊重……而她却要忍受婆婆的刁难、丈夫的冷漠和旁人的嘲笑? 这时候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让得她理智全无。 方诗雅从树后冲出来,直奔宋知意而去:“宋知意!“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宋知意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什么事?你怎么又来了?”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还有脸在这笑?” 方诗雅尖声叫道,“你这个杀人凶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工人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宋知意的眼神冷了下来,看起来很是冷静,并没有被她影响:“方诗雅,说话要讲证据。是你自己要去放火烧厂,自己摔的跤,与我何干?” “要不是你设局,我怎么会失败?” “设什么局?” 宋知意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难道是我逼你去纵火的?是我教你用假怀孕骗婚的?而且,我也没有推你,是你自己摔倒了。” 人群中传来几声嗤笑,有人小声说:“就是,自己作死还怪别人。” 方诗雅的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你,你!” “我劝你省省吧。” 宋知意平静地说,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悯,“有这精力不如想想怎么挽回自己的婚姻,或者找个正经工作。”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方诗雅的怒火。 她尖叫一声,猛地扑上去想抓宋知意的脸:“我撕烂你这张贱嘴!” 旁边的工人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她。 保安闻讯赶来,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胳膊往外拖。 “宋知意!你不得好死!” 方诗雅双脚乱蹬,头发散乱得像疯子,“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我诅咒你断子绝孙!” 宋知意摇摇头,转身走回厂里。 这样的闹剧,她已经厌倦了。 身后传来方诗雅越来越远的咒骂声。 被赶出厂区后,方诗雅瘫坐在路边,浑身发抖。 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她恨宋知意,恨到骨子里。 总有一天,她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尝到比她痛苦百倍的滋味。 随后方诗雅抹了把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往贺家走去。 对于方诗雅的出现宋知意已经习惯了,所以事后也没有在意。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洒进来,宋知意正伏案绘制新的轧棉机改良图纸,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作为霍氏棉花厂的副厂长兼机械设计师,她早已习惯了这样忙碌而充实的早晨。 “宋厂长!不好了!”突然采购车间主任王大力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宋知意抬起头,眉头微蹙:“王主任,出什么事了?” “仓库那边报告,我们的棉花库存只够维持三天生产了!” 王大力用袖子擦了擦汗,“原定今天该到的三车皮棉花,供货商突然说发不了货!” 宋知意闻此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些棉花是他们生产高级棉纱的关键原料,一旦断供,整个生产线都将停摆。 她迅速站起身,但是表现得非常冷静,“带我去仓库看看。” 穿过嘈杂的车间,宋知意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们的棉花厂刚刚接了几个大订单,若此时停产,不仅会损失惨重,更会影响工厂信誉。 她想起上周霍骁还在之前保证会按时交货,若出了岔子…… 想到这儿,宋知意都不敢想了。 仓库里,管理员老李正愁眉苦脸地清点所剩无几的原料。 见到宋知意,他连忙迎上来:“宋厂长,您看,就剩这些了。按目前的生产速度根本就不够啊!” “我知道了。”宋知意打断他,伸手抓起一把棉花仔细检查。 随后她问:“联系过其他供货商了吗?” “都联系了。” 王大力苦着脸说,“奇怪的是,市场上突然都缺货,价格还涨了三成。” 宋知意眼神阴沉,这太不寻常了。 正值新棉上市季节,按理说不该出现这种情况。 她将棉花放回原处,拍了拍手上的棉絮:“我去找霍厂长商量,你们继续联系可能的货源。” 转身离开仓库时,宋知意的心沉甸甸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肯定不寻常。 而且这么突然,没准就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想到这里之后,宋知意加快了脚步。 厂长办公室门前,宋知意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话语,紧接着轻轻敲门。 “请进。”霍骁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闻此宋知意推门而入。 霍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来了啊?那还敲什么门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倒霉 紧接着方诗雅就走进了屋子里。 屋里比外面好不了多少。 阴冷的堂屋里弥漫着一股霉味,混合着不知名的味道,让人闻起来很是难受。 床上被子胡乱堆着,露出脏兮兮的褥子? 方桌上摆着吃剩的咸菜和半个冷硬的玉米面馒头,招来几只苍蝇嗡嗡盘旋。 也不知道这几天,他们俩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方诗雅把湿透的行李袋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既然他们不管,那她也没有收拾的必要了。 就是不知道贺明耀去了哪里。 她正要换衣服,突然瞥见墙角有几片碎纸,是被撕毁的离婚协议。 大概率是贺明耀自己撕的。 而她的枕头边上,赫然放着一份崭新的协议,上面按着贺明耀鲜红的手印。 “想离婚?做梦!”方诗雅抓起协议就要撕,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她阴冷地笑了笑,把协议仔细折好,塞进了自己的包袱最底层,“想甩开我?没那么容易。”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但屋里却越来越冷。 方诗雅哆嗦着换了件干衣服,发现柜子里她的衣物都被推到了一角,剩下的空间堆满了刘翠萍的杂物。 这个家,已经没她的位置了。 但是方诗雅不在乎,她又重新生了火,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天色渐暗,贺明耀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来。 他看都没看方诗雅一眼,自顾自地打水洗漱。 方诗雅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 她透过眼睛的缝隙,看着贺明耀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旧褥子,铺在墙角的沙发上。 那褥子很薄,但他宁愿睡那里,也不愿上床。 “明耀。” 方诗雅软着嗓子叫他,“那里睡多不舒服啊,上床睡吧,我都回来了,你也不欢迎我。” 贺明耀像没听见一样,背对着她躺下,把破旧的棉袄盖在身上。 以往方诗雅这么说,贺明耀都是屁颠屁颠的过来,没有想到这茬他居然来真的。 但是方诗雅也不是吃素的。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 方诗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可孩子没了我也难受啊,那可是我们的骨肉。” “闭嘴!”贺明耀猛地坐起来,双眼通红。 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下,他瞪着方诗雅,“你还有脸提孩子?要不是你非要去放火,孩子会没吗?” “是宋知意害的!” 方诗雅立刻尖叫起来,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她故意设局……” 贺明耀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木门在他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去外面睡。” 门被狠狠摔上的瞬间,方诗雅抓起枕头砸向门口。 紧接着她趴在床上嚎啕大哭,直到嗓子嘶哑,眼泪流干。 哭够了,她抹了把脸,眼神变得阴鸷可怕。 “宋知意。” 方诗雅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嚼碎了咽下去,“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这个时候刘翠萍不满的声音传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吵什么呢?再吵就给我滚出去!” 闻此方诗雅也只好住嘴,躺下睡觉。 既然贺明耀想睡在外面就随他去! 天刚蒙蒙亮,刘翠萍就掀开了方诗雅的被子。 冷空气瞬间灌进来,冻得方诗雅一个激灵,下意识蜷缩起身子。 “起来!”刘翠萍的声音像把刀子,生生劈开清晨的宁静。 “去供销社买盐,顺便问问招不招临时工。” 方诗雅把脸埋进枕头里,“妈,我肚子还疼。” “疼什么疼?都几天了啊?”刘翠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粗糙的手掌像铁钳一样掐进皮肉。 “以前装怀孕的时候不是挺能演的吗?现在倒娇气起来了?” 这句话像根毒刺,狠狠扎进方诗雅心里最痛的地方。 她猛地推开刘翠萍,力道大得让老太太踉跄着后退两步:“要不是你整天骂我,我会流产吗?” “哟,还赖上我了?” 刘翠萍稳住身子,叉着腰冷笑,“你自己作死要去放火,关我什么事?” 她指着门外,“赶紧的,买完盐去纺织厂问问,他们最近招包装工。家里可不养吃白饭的!” 方诗雅明白自己没有道理,所以只能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脸盆架前。 盆里的水冰凉刺骨,是昨晚剩下的。 她咬着牙洗了脸,抬头时看到镜中的自己? 眼窝深陷,面色蜡黄,嘴唇干裂得起了皮。 曾经水灵灵的大眼睛如今布满血丝,眼下挂着两团青黑。 这哪还是当初那个让贺明耀神魂颠倒的方诗雅? 她恨恨地摔了梳子,木梳在水泥地上断成两截。 随后随便挽了个松垮的发髻,她抓起零钱和布兜就往外走,连早饭都没吃。 刘翠萍的咒骂声紧接着响起,但是方诗雅已经听不进去了。 深秋的清晨寒气逼人,方诗雅缩着脖子往供销社走。 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几个早起干活的妇女正凑在一起说闲话。 看见她过来,议论声戛然而止,但那些探究的目光像无数根针,让她浑身不自在。 供销社里已经排了五六个人。 方诗雅一进门,原本热闹的交谈声立刻低了下去。 几个妇女互相使着眼色,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听说没,她放火烧厂子,自己摔流产了。!” 一个穿蓝布衫的妇女“小声”对同伴说,声音却刚好能让方诗雅听见。 “活该!贺家娶了这么个媳妇,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能说半斤八两。”同伴故意提高声调。 “嘘,小点声。”第三个妇女假装劝阻,眼睛却一直往方诗雅这边瞟。 方诗雅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但那些窃窃私语还是一样钻进耳朵。 她猛地转身,对着那群妇女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流产的人啊?” 这一嗓子把柜台后的售货员都吓了一跳。 称盐的老张手一抖,盐洒了一柜台。 “哟,这么凶,难怪男人不要你!” 蓝布衫妇女不甘示弱地回嘴,“听说贺明耀要跟你离婚?” 这句话像把尖刀,直插方诗雅心窝。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太不寻常 她抓起盐罐子狠狠摔在柜台上:“离什么婚?我们好着呢!称盐!” 老张皱着眉头给她称了半斤粗盐,用旧报纸包好递过来:“两毛五。” 方诗雅数出皱巴巴的零钱扔在柜台上,抓起盐包就走。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 但是现在方诗雅也只能咬咬牙离开。 出了供销社,方诗雅没有直接回家。 她鬼使神差地往红星厂的方向走去。 方诗雅躲在树干后,远远望着厂门口进出的工人。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朝气。 这不禁和现如今面黄肌瘦,萎靡不振的宋知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突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宋知意穿着整洁的深蓝色工装,胸前别着副厂长的徽章,正和几个技术员讨论着什么。 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轮廓。 即使隔得这么远,方诗雅也能感受到她举手投足间的自信与从容。 这瞬间激发起了她的嫉妒。 凭什么宋知意现如今可以这么光鲜亮丽!” “宋厂长,新生产线调试得怎么样了?”一个推着零件车的女工大声问道。 “很顺利,” 宋知意微笑着回答,声音清脆悦耳,“下个月就能正式投产了。到时候产量能翻一番,大家的奖金也会增加。” 工人们立马发出欢呼声,簇拥着宋知意往车间走去。 那副众星捧月的景象刺痛了方诗雅的眼睛。 凭什么?凭什么宋知意什么都有。 事业,爱情,尊重……而她却要忍受婆婆的刁难、丈夫的冷漠和旁人的嘲笑? 这时候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让得她理智全无。 方诗雅从树后冲出来,直奔宋知意而去:“宋知意!“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宋知意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什么事?你怎么又来了?”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还有脸在这笑?” 方诗雅尖声叫道,“你这个杀人凶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工人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宋知意的眼神冷了下来,看起来很是冷静,并没有被她影响:“方诗雅,说话要讲证据。是你自己要去放火烧厂,自己摔的跤,与我何干?” “要不是你设局,我怎么会失败?” “设什么局?” 宋知意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难道是我逼你去纵火的?是我教你用假怀孕骗婚的?而且,我也没有推你,是你自己摔倒了。” 人群中传来几声嗤笑,有人小声说:“就是,自己作死还怪别人。” 方诗雅的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你,你!” “我劝你省省吧。” 宋知意平静地说,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悯,“有这精力不如想想怎么挽回自己的婚姻,或者找个正经工作。”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方诗雅的怒火。 她尖叫一声,猛地扑上去想抓宋知意的脸:“我撕烂你这张贱嘴!” 旁边的工人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她。 保安闻讯赶来,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胳膊往外拖。 “宋知意!你不得好死!” 方诗雅双脚乱蹬,头发散乱得像疯子,“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我诅咒你断子绝孙!” 宋知意摇摇头,转身走回厂里。 这样的闹剧,她已经厌倦了。 身后传来方诗雅越来越远的咒骂声。 被赶出厂区后,方诗雅瘫坐在路边,浑身发抖。 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她恨宋知意,恨到骨子里。 总有一天,她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尝到比她痛苦百倍的滋味。 随后方诗雅抹了把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往贺家走去。 对于方诗雅的出现宋知意已经习惯了,所以事后也没有在意。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洒进来,宋知意正伏案绘制新的轧棉机改良图纸,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作为霍氏棉花厂的副厂长兼机械设计师,她早已习惯了这样忙碌而充实的早晨。 “宋厂长!不好了!”突然采购车间主任王大力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宋知意抬起头,眉头微蹙:“王主任,出什么事了?” “仓库那边报告,我们的棉花库存只够维持三天生产了!” 王大力用袖子擦了擦汗,“原定今天该到的三车皮棉花,供货商突然说发不了货!” 宋知意闻此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些棉花是他们生产高级棉纱的关键原料,一旦断供,整个生产线都将停摆。 她迅速站起身,但是表现得非常冷静,“带我去仓库看看。” 穿过嘈杂的车间,宋知意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们的棉花厂刚刚接了几个大订单,若此时停产,不仅会损失惨重,更会影响工厂信誉。 她想起上周霍骁还在之前保证会按时交货,若出了岔子…… 想到这儿,宋知意都不敢想了。 仓库里,管理员老李正愁眉苦脸地清点所剩无几的原料。 见到宋知意,他连忙迎上来:“宋厂长,您看,就剩这些了。按目前的生产速度根本就不够啊!” “我知道了。”宋知意打断他,伸手抓起一把棉花仔细检查。 随后她问:“联系过其他供货商了吗?” “都联系了。” 王大力苦着脸说,“奇怪的是,市场上突然都缺货,价格还涨了三成。” 宋知意眼神阴沉,这太不寻常了。 正值新棉上市季节,按理说不该出现这种情况。 她将棉花放回原处,拍了拍手上的棉絮:“我去找霍厂长商量,你们继续联系可能的货源。” 转身离开仓库时,宋知意的心沉甸甸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肯定不寻常。 而且这么突然,没准就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想到这里之后,宋知意加快了脚步。 厂长办公室门前,宋知意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话语,紧接着轻轻敲门。 “请进。”霍骁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闻此宋知意推门而入。 霍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来了啊?那还敲什么门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半信半疑 宋知意抿了抿唇,转身将门关紧。 看清楚宋知意脸上的表情,霍骁不由得几分担忧:“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是不是为了原料的事情来的。” 宋知意暗自叹了口气点头:“情况比想象的严重,我怀疑有人在故意囤货。” 霍骁闻此暗自叹了口气,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刚收到的消息,永昌纺织厂最近大量收购长绒棉,出价比市场价高20%。” “周永昌?”宋知意接过文件,手指微微发紧。 永昌纺织厂是他们的主要竞争对手,老板周永昌一直觊觎红星棉花厂的市场份额,“他想逼我们停产?“ 霍骁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很可能。我们刚接了军需处那批订单,如果不能按时交付……” 宋知意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不仅会面临巨额违约金,更会失去这个重要客户。 她走到霍骁身边,两人肩并肩研究起文件上的数据。 “我们有几个选择。” 宋知意快速分析道,“一是高价抢购原料,但这正中周永昌下怀;二是改用短绒棉,但现有设备,不适合处理短纤维,会影响成纱质量。” 霍骁听到了她的话,眉头紧锁。 办公室里的挂钟滴答作响,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宋知意和霍骁肩并肩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那份关于永昌纺织厂囤货的报告摊开在两人之间,纸张边缘因为反复翻阅已经微微卷曲。 宋知意能清晰地闻到霍骁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钢笔墨水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香,那是他书柜散发出的味道。 这些气味交织在一起,莫名地让她感到安心。 她微微侧头,尽量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还有第三个选择。”宋知意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非常好的办法。 霍骁闻言挑眉,眼神里面露出了好奇地眼神,于是他微微偏头,示意她继续。 闻此宋知意迅速从抽屉里取出一沓泛黄的资料,纸张边缘已经有些磨损。 “我研究过国外的纺织技术资料。” 她快速翻到做了标记的一页,“他们曾在五十年代用预处理工艺解决过类似的短绒棉加工问题。” 她的指尖在图纸上划过,指了指那行字,“如果我们能在梳棉前增加一道碱处理工序。” 随后她又抽出一张白纸,用铅笔快速画出示意图,线条干净利落,“短纤维的强度问题就能得到显著改善。” 霍骁俯身凝视着图纸,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宋知意的耳际,让她不自觉地觉察到几分脸红。 但是很快宋知意就恢复了正常。 “那我们需要多少时间改造设备?”霍骁直起身,声音低沉。 如果时间不够的话,那么一切就来不及了。 宋知意咬了咬下唇,“三天。” 她停顿了一下,“但需要停掉一半生产线,这意味着……” 说完之后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意味着产量会暂时减半。”霍骁接过她的话,转身走向窗前。 宋知意见状也走到了他身后。 只见窗外,厂区一片繁忙景象。 工人们正将最后一批棉花送。入车间,蒸汽机的白烟袅袅升起。 远处传来机器的轰鸣声和工人们的吆喝声,让人不由得停下来注视。 “我们只能选一条路。”宋知意说道。 而且他们必须要选择一条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这个时候霍骁转身,眼中已有了决断,经过深思熟虑后便说道:“就这么办。” 随后他走回桌前,拿起电话,“我去联系军区说明情况,争取宽限交货时间。“ “那我这就去安排。”宋知意点头,将散落的图纸整理好。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霍骁突然叫住她:“知意。” “嗯?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她回头,几分不解的看着霍骁。 “这些事情多亏了你,谢谢。”霍骁的声音很轻,却让宋知意心头一暖。 宋知意微微勾起唇角,“我们是夫妻,有什么谢不谢的?你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吗?好了,别多想了。眼下解决这件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霍骁心头一暖,点点头。 走出办公室,宋知意站在走廊上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飘散着棉花和机油的混合气味,让她莫名其妙的安心了不少。 她下意识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黄金的质感冰凉光滑。 不论如何,他们都会并肩作战的。 想到这里后,宋知意转身回到了车间里面。 车间里,工人们已经聚集起来,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原料短缺的问题。 看见宋知意进来,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平息。 她卷起袖子,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出改造方案的示意图,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 “张师傅。”她转向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工人。 “麻烦把三号梳棉机的针布全部更换为这种型号。”她指着图纸上标注的规格,数字写得工整清晰。 对方里面点头答应了下来。 “王师傅。” 她又看向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碱液池今天必须建好,尺寸要严格按照这个标准。” 她递过去一张手绘的图纸,线条干净利落,每个数据都标注得一丝不苟。 王师傅犹豫了一下之后接过来。 工人们起初半信半疑,有人小声嘀咕:“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谁要去做这些累死人的事情啊。” 宋知意自然是听到了他们的话,但是宋知意并没有在意。 正当工人们窃窃私语的时候,他们看到宋知意利落地爬上两米多高的梳棉机,亲自示范如何更换针布时。 不少人的质疑的目光渐渐变成了敬佩,随后开始配合宋知意工作。 到了深夜,车间里大部分工人都已经回去休息,只剩下几个骨干还在加班。 宋知意蹲在三号梳棉机旁,专注地调试着齿轮间距,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手指被机油染得漆黑。 机器的金属表面反射着昏黄的灯光,映照出她疲惫却坚定的面容。 第一百一十四章 庆功宴 “吃点东西。”霍骁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手里拿着两个铝制饭盒,好像还有香气飘出来? 宋知意这才感到饥肠辘辘,胃部传来抗议的声响,原来她紫荆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了。 两人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在装棉纱的木箱上吃饭。 霍骁带来的饭菜很简单,红烧肉,炒青菜和米饭,并且对方还把红烧肉全部放到了她碗里。 宋知意不由得被逗笑,“你把肉都给我了,自己也不吃?” “你这么辛苦,多吃点是应该的,快吃吧。”霍骁立马按住她的手,微微笑道。 眼见如此,宋知意把饭盒推到了两人中间。 吃到一半,她突然感觉脸颊一凉。 霍骁正用手帕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油渍,动作自然而亲昵。 “明天军区会派人来视察。只要能通过样品检测,他们就能同意延期交货。”霍骁突然开口说道, 宋知意握紧筷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咱们一定能成功。” 随后她看向正在改造中的机器,眼神坚定如铁。 反正风风雨雨都经历过了,这点怕什么? 三天后,当第一缕晨光穿透车间的玻璃天窗时,整个棉花厂的人群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宋知意站在改造后的梳棉机旁,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工作服的衣角,但是眼神非常的坚定。 经过碱处理的短绒棉正缓缓通过传送带,发出轻柔的沙沙声。 “启动!”随着霍骁一声令下,机器轰鸣着运转起来。 工人们围成一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生产线。 宋知意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甚至盖过了机器的噪音。 如果不成功的话,那么他们的努力将会功亏一篑。 当第一缕棉纱从机器另一端缓缓吐出时,张师傅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纱线表面。 他惊喜地叫道,“这比咱们以前的长绒棉纱还光滑!” 说着他急忙将纱线捧到了宋知意和霍骁面前。 霍骁眼前一亮,看向宋知意。 宋知意接过那缕棉纱,在晨光中细细端详。 纱线均匀细腻,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珍珠光泽。 她转身看向霍骁,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这下子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霍骁说。 宋知意立马点首,表示认同。 下午三点,军区代表准时到达。 这位姓李的参谋长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他戴着白手套,用放大镜一寸一寸地检查棉纱质量,不时拉扯测试强度。 “拉伸强度达标,耐磨性良好。”李参谋长终于摘下白手套,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霍厂长,你们厂的技术实力果然名不虚传。”他用力拍了拍霍骁的肩膀。 “这批军服关系到边疆战士的保暖问题,交给你们我就放心了。” 霍骁急忙指着旁边的宋知意说道:“这一切都要多亏了宋副厂长,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们是造不出这样的机械的。” 闻此李参谋长立马看向宋知意,“原来你就是宋副厂长,我之前听说过,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您过奖了,那我们就这么定下吧。”宋知意谦虚的笑道。 对方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当晚,霍骁在厂区食堂举办了简单的庆功宴。 工人们搬来了长条木桌,食堂阿姨们准备了红烧肉、清蒸鱼和自家腌制的咸菜。 宋知意换下了沾满机油的工作服,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衣领处别着一枚小巧的银色胸针。 那是霍骁之前出差带回来的礼物。 “宋厂长,我敬您一杯!”王师傅端着土瓷碗走过来,碗里的白酒散发着浓烈的香气。 “要不是您的改造方案,咱们厂这次可就栽了。: 宋知意不善饮酒,但看着周围工人们热切的目光,还是接过碗抿了一口。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立刻烧红了她的脸颊。 旁边的霍骁暗自劝说让她少喝点,不要勉强。 “宋厂长,我也敬您!” “还有我!” 工人们接二连三地涌来。 宋知意面前很快堆了七八个酒碗,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宋副厂长平常不怎么喝酒,我来吧。”霍骁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温热的手掌稳稳贴在她后腰,给予支撑。 他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宋知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混合着熟悉的气息,莫名安心。 就在这时,厂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贺明耀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身上的灰色衬衫皱巴巴的,领口还沾着可疑的污渍。 他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气,眼睛布满血丝,与整洁喜庆的宴会氛围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过来的。 “霍厂长,恭喜啊。”贺明耀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酸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听说你们解决了原料危机?真是可喜可贺。” 他最后一个词拖得老长,带着说不出的讽刺。 霍骁不动声色地将宋知意护在身后,军装下的肌肉瞬间绷紧:“你有事?”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贺明耀的目光越过霍骁的肩膀,直勾勾地盯着宋知意。 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有怀念,有怨恨,还有说不清的渴望。 他故意用了亲昵的称呼,舌尖轻轻舔过干裂的嘴唇,“知意,你现在过得挺好啊?穿得这么漂亮是在庆祝什么?” 看得出来,他已经喝醉了。 宋知意感到霍骁的身体瞬间绷得像张满的弓。 她轻轻按住霍骁的手臂,上前半步:“贺明耀,你喝多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是疏远。 “我没喝多!”贺明耀突然提高音量,引得周围工人纷纷侧目。 他踉跄着向前一步,酒气喷来“我只是来告诉你,方诗雅那个疯婆子说要让你付出代价!她认定是你害她流产。”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几分神经质的颤抖,“你说你要是没有和我离婚,怎么会这样?” 霍骁一把揪住贺明耀的衣领,袖口下的手臂青筋暴起:“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千防万防 他的声音低沉,眼神锐利如刀。 场面一时剑拔弩张。 宋知意赶紧示意王班长带人把贺明耀拉出去。 工人们七手八脚地架着不断挣扎的贺明耀往外走,他的叫骂声渐渐远去:“你会后悔的!” 后悔和他离婚吗? 宋知意当然不会后悔。 林小海急忙看向工人们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继续吃吧。” 但是出了这档子事,谁还有心情吃? 庆功宴不欢而散。 回家的路上,霍骁一直沉默不语,只有鞋子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在夜色中回响。 宋知意走在他身侧,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像是暴风雨前的压抑。 直到走进家门,霍骁才突然开口:“从明天起,我接送你上下班。”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腰间的手电筒,语气里面的情绪不明。 平常宋知意都喜欢早起,所以都会早点去厂子里面。 宋知意想说自己不怕,但抬头看到霍骁紧绷的下颌线和紧锁的眉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个男人正在用他的方式表达关心。 与此同时的,贺家院子里,正爆发着一场激烈的争吵。 “你又去找宋知意了是不是?”方诗雅将一碗热汤直接泼在刚进门的贺明耀身上,滚烫的汤汁顺着他的衣领往下流。 “我闻到你身上的酒味了!你是不是借着酒劲去跟她诉衷肠了?”她的声音尖利得刺耳,手指死死掐着碗沿,指节泛白。 贺明耀抹了把脸上的汤水,冷冷地说:“我去警告她你要对她不利。”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方诗雅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手中的瓷碗“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精心打扮的脸庞扭曲了一瞬,随即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你胳膊肘子往外拐是不是?” 她抓起桌上的杯子朝贺明耀扔去,“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贺明耀侧身躲过,杯子摔在门框上碎掉,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疯女人!” 他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要不是你去找宋知意麻烦,孩子怎么会流产?” 提及这件事情,贺明耀就怒火中烧。 这句话像把尖刀,彻底击垮了方诗雅。 她瘫坐在地上,精心梳理的头发散乱开来,脸上的脂粉被泪水冲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骇人。 “是你先变心的!”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哭腔,“你明明说过讨厌宋知意,你说过宋知意就是个书呆子,你说过,我来你们家不是受气的!” 贺明耀烦躁地点了支烟,火柴划燃的瞬间照亮了他疲惫的脸。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闷闷的。 “过去?” 方诗雅突然笑起来,声音嘶哑不已:“贺明耀,你以为宋知意还会和你在一起吗?”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甲指向墙上贺老大的遗像,“别忘了,你大哥死后你是怎么对我的,是你勾引的我!” “闭嘴!”被戳穿的贺明耀猛地将烟头摁灭在桌上,木桌立刻被烫出一个焦黑的痕迹。 他转身摔门而出,力道大得让门框都震了震。 方诗雅一个人在满地狼藉中又哭又笑。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梳妆台前,盯着镜中面目全非的女人。 镜台上摆着一个小布偶,是她流产前给孩子做的玩具。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窗外,一轮惨白的月亮高悬天际。 方诗雅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宋知意就踏着晨露来到了工厂。 昨夜的辗转反侧让她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青色,想到昨晚霍骁说的话,但是宋知意并没有叫起来他。 毕竟这段时间他前前后后忙活了不少。 她特意比平时早来了一个小时,想趁着工人们还没上工,独自检查一遍设备安全。 推开车间厚重的铁门,一股混合着棉花和机油的熟悉气味扑面而来。 宋知意深深吸了口气,可就在她准备开灯时,鼻尖突然捕捉到一丝异样的焦糊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闷烧过。 “着火了!”远处传来王师傅惊恐的喊声,回声在空旷的厂房里格外刺耳。 宋知意心头一紧,顾不得放下手提包就朝原料仓库方向奔去。 她的布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心跳声在耳膜里咚咚作响。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她看到仓库门口已经聚集了几个早到的工人,空气中飘散着缕缕青烟。 “让开!”宋知意拨开人群,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角落里一堆上等的短绒棉正冒着刺鼻的白烟,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火苗在棉絮间窜动。 所幸发现及时,火势还未蔓延开来。 宋知意迅速指挥道,“张师傅带人去拿灭火器,王班长组织人接水!其他人把周围的原料搬开!” 没想到最终这团棉花还是被人烧了,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她的声音冷静而有力,丝毫不见慌乱。 宋知意卷起袖子,接过工人递来的湿麻袋,毫不犹豫地冲向着火点。 浓烟呛得她眼泪直流,高温炙烤着脸颊,但她仍坚持用麻袋一下下拍打着火苗。 汗水很快浸透了她的后背,浅蓝色的衬衫贴在身上。 火势很快被控制住,但现场一片狼藉。 霍骁闻讯赶来时,正看见宋知意蹲在烧焦的棉堆旁,白。皙的脸颊上沾着几道黑灰,发梢也被高温烤得微微卷曲。 “有人故意纵火。”霍骁蹲下身,裤子膝盖处立刻沾上了黑灰。 他捡起一个烧了一半的火柴盒,上面红星棉纺厂的标志还清晰可见,“这是厂里统一采购的,只有内部人员才能拿到。” 宋知意心头一紧。 她抬头看向霍骁,发现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警方很快就赶到了现场。 经过仔细勘查,警察在仓库附近的泥地上发现了几个清晰的脚印。 小巧的女士布鞋,鞋底花纹独特。 在一块突出的铁皮上,挂着一块蓝底白花的碎布条,布料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强行撕扯下来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怎么见人 “宋厂长,您来看看这个。” 张师傅脸色凝重地从车间跑来,“三号梳棉机的主轴被人为松动了,要不是今早发现得早,恐怕就已经……” 宋知意跟着张师傅跑到三号机前。 只见主轴固定螺栓明显被人为拧松,如果再运转几个小时,高速旋转的主轴很可能会断裂飞出,造成严重事故。 想到这里,宋知意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这台机器正是她每天都要亲自检查的。 “这是蓄意谋杀。”霍骁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靴子在地板上踏出沉闷的声响。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紧绷的脸上,勾勒出凌厉的轮廓。 “必须加强安保,所有进出人员都要严格检查。” 宋知意却盯着证物袋里那块蓝底白花的碎布出神,这花色她太熟悉了。 就在那天方诗雅来厂里闹事时,穿的就是这样花色的上衣。 随后宋知意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警察他们。 闻此警察问道:“你确定吗?” 宋知意颔首。 第二天,警笛声划破寂静,刺耳的鸣叫声惊飞了槐树林中的鸟雀。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方诗雅就被两名身材高大的警察一左一右架着胳膊从贺家院子拖了出来。 她的双腿在地上无力地拖行,脚上的布鞋早已不知去向,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已。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方诗雅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声音嘶哑不已。 她还穿着那件,蓝底白花上衣,哪怕已经被划烂了。 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精心保养的长发此刻像一堆枯草般蓬乱。 嘴唇干裂出血,却依然用尽全身力气扭。动着,像一条被钓上岸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 带队的王警官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公安,眉头皱了起来。 他示意手下给她戴上手铐。 金属咔嗒一声扣住她的手腕时,方诗雅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大笑,笑声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宋知意!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村子里回荡。 宋知意站在围观的人群外围,神情平静。 霍骁的手稳稳地扶在她的胳膊,掌心传来的温度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她能感觉到他手指微微的颤抖,那是压抑的愤怒。 毕竟方诗雅这些所作所为都差点伤害到宋知意,他当然不能忍受。 刘翠萍从里面追出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阻止却不敢上前。 至于贺明耀正站在房间里面,不知道是害怕丢脸还是怎么着,始终都没有出来。 方诗雅猛地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宋知意。 她的瞳孔放大,眼白布满血丝,嘴角扭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以为你赢了?贺明耀就是个窝囊废,霍骁早晚也会。” “带走!”王警官厉声打断,盯着方诗雅很是无语。 随后女警立刻架着方诗雅往警车方向拖去。 不情愿的方诗雅的双脚在地上拖出两道深深的痕迹,枯黄的草叶和泥土粘在她的脚踝上。 她拼命扭头,脖颈上青筋暴起,最后喊出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我诅咒你断子绝孙!诅咒你们霍家永世不得安宁!” 听着这些话,宋知意不由得握紧了霍骁的手,眼神里面很是无奈。 警车门砰地关上,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透过车窗,还能看到方诗雅疯狂拍打车窗的身影,她的嘴一张一合,仍在发出无声的咒骂。 警车缓缓启动,卷起一阵尘土,最终消失在晨雾中,带走了这个疯狂的女人。 围观的人群瞬间响起了窃窃私语。 宋知意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霍骁的手紧了紧,他低头看她时,眼中的担忧与愤怒交织成复杂的神色:“回去吧。” 他说话时声音都柔和了不少。 此时不远处太阳终于透晨雾,照在两人身上。 新的一天开始了。 王警官走过来,摘下帽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霍厂长,宋厂长,还得麻烦你们去局里做个笔录。” 他的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警车离去的方向,“这女人精神怕是有点问题了。” 宋知意点点头答应下来。 这时候突然注意到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弯腰捡起,是一枚褪色的发卡。 应该是方诗雅挣扎时掉落的。 霍骁接过发卡,随手扔进了路边的水沟:“走吧。” 他揽着宋知意的肩膀准备跟着王警官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贺明耀走了出来。 他的眼下乌青,看起来很是憔悴。 “知意。” 闻此宋知意转身,看向他,语气冷漠:“你有什么事情。” “我……”贺明耀欲言又止。 宋知意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没有事情的话就不要来厂子里了。” 说完之后,她和霍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贺明耀望着她的背影,不免攥紧了拳头。 没有想到,竟然成了如今这种地步! 午后,刘翠平正满脸愁容的端着洗菜水来到门口准备泼掉,却没有想到听到了一些声音。 “哎哟,老婶子,你是不知道啊!”隔壁的院子里王婶拍着大腿,唾沫星子飞溅。 “那方诗雅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跟个疯婆子似的,又哭又笑,还说什么要跟宋知意同归于尽。” “可不是嘛!”对门的李嫂走进院子手里还攥着没摘完的韭菜。 “听说她在棉花厂放火不成,还想在机器上动手脚害人呢!” 听这些话的刘翠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蜡黄的面皮绷得紧紧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什么?诗雅还要判刑?”她猛地冲过去,眼前一黑,又因为头晕咚地一声扶住了院子里面的桌子。 老旧的桌子晃了晃,上面摆着的搪瓷茶缸跟着叮当作响。 没有想到他们嚼舌根被听到了,几个人瞬间安静下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这让我们贺家以后怎么见人?”刘翠萍的声音发颤,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桌沿,指节泛白。 她还以为只是进去蹲几天而已,没有想到竟然还要判刑!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谅解书 她仿佛已经看到街坊邻居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样子,那些异样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 几个人急忙安慰刘翠萍,把她扶着到了贺家,但实际上都是在看热闹。 堂屋角落里,贺明耀蜷缩在条凳上,像个影子似的沉默。 他胡子拉碴的脸上带着宿醉的浮肿,眼睛布满血丝,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还散发着隔夜的酒气。 听到母亲不断埋怨的话,他只是机械地转动着手里的空酒杯,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 刘翠萍转头看向儿子,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夺过酒杯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 “你还愣着干什么?”她尖利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快去求求宋知意啊!让她写个谅解书,说不定能轻判!”说着她就要去扯贺明耀的胳膊。 “那丫头心软,你去好好说没准就成了。” 贺明耀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凳子被他撞翻在地,发出巨响。 “我不去!”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越来越大。 “那个疯女人差点害死知意,我凭什么去求情?我还有什么脸面去求情?”他的眼睛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刘翠萍气得浑身发抖,干瘦的胸脯剧烈起伏着,“你,你实在是……” 她指着贺明耀的鼻子,指甲几乎要戳到他脸上,“当初要不是你和方诗雅勾搭到一块去,能有今天这档子事?” 她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刻骨的恨意,“你就不想想咱们贺家的脸面?” 堂屋里瞬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几个邻居面面相觑,尴尬地缩了缩脖子。 这可是贺家最见不得人的丑事。 大儿子刚死没多久,小儿子就跟寡嫂搞在了一起,还和自己的媳妇离了婚,现如今方诗雅又要把宋知意烧死,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炸裂了。 贺明耀的脸涨得通红,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根。 他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粗暴地推开挡路的邻居就往门外冲:“我这就去大队申请离婚!这种疯婆子谁爱要谁要!” “你给我站住!”刘翠萍的怒吼被重重的关门声截断。 她追到门口,只看到儿子跌跌撞撞远去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子拐角。 屋里看热闹的邻居们讪讪地告辞,临走时还不忘交换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如此像是吃到了什么打瓜。 刘翠萍颓然坐回藤椅上。 她的目光落在墙上大儿子的遗像上。 “造孽啊。”刘翠萍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手帕,却怎么也擦不干源源不断的泪水,“我们贺家这是造了什么孽。” 但是这一切,不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吗? 此时堂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刘翠萍呆呆地坐着,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藤椅扶手,心里面五味杂陈。 院门外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 但这些鲜活的声音似乎都与贺家无关了。 刘翠萍慢慢滑跪在地上,花白的头发散乱地垂下来,遮住了她满是泪痕的脸。 而贺明耀跑出去之后,到了天黑都没有回来。 刘翠萍也猜到他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喝酒。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刘翠萍就起床了。 她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最体面的褂子,打扮的干干净净。 临出门前,她还对着模糊的铜镜抹了点发油,把鬓角的白发抿得服服帖帖。 天刚刚亮。她已经拎着满满一篮子鸡蛋站在了霍家的大铁门外。 这篮子鸡蛋是她攒了半个月的,原本打算拿到集市上换盐的。 毕竟现如今贺家都已经揭不开锅了。 她局促地站在铁门外,不停地整理着衣襟,手指神不断的抚平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 看得出来她很是紧张。 霍家的院子比她想象中还要气派。 黑色的大铁门上镶着铜钉,两侧是两米多高的围墙,墙头爬满了蔷薇花。 透过铁艺栏杆,能看到里面修剪整齐的草坪和一栋两层的西式小楼。 刘翠萍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眼神里面多了几分嫉妒和羡慕。 没有想到宋知意居然在离婚后过得这么好。 如果她和贺明耀没有离婚的话,没准现如今自己也能住上这种小楼了。 如此想着,刘翠萍踮起脚尖,时不时探头张望。 刘翠萍咽了口唾沫,把鸡蛋篮子换到另一只手上,手心已经沁出了汗。 约莫等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宋知意和霍骁并肩房子里走出来。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非常幸福。 刘翠萍的眼睛一亮,立刻堆起笑脸迎上去。 她还故意忽略了宋知意脸上闪过的诧异,还有霍骁瞬间阴沉下来的表情。 “知意啊。”刘翠萍的声音非常温柔,带着刻意的亲热,像是她们之间从未有过嫌隙。 她举起沉甸甸的篮子,“我特意给你带了土鸡蛋,都是自家养的母鸡下的,补身子最好了。” 宋知意脚步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霍骁已经不动声色地挡在她前面,高大的身影将刘翠萍笼罩在阴影里:“你有事?” 他的声音冷得可怕。 刘翠萍讪笑着,眼角挤出深深的皱纹,看起来有不少心机。 她搓着粗糙的双手,谄媚的继续说道:“知意啊,霍厂长,你看诗雅那孩子是一时糊涂。” 她的眼睛不住地往宋知意脸上瞟,目光里带着讨好的祈求,“能不能,写个谅解书?毕竟都是一家人,不能闹得太难看。” “一家人?”霍骁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宋知意暗自翻了个白眼说道:“她纵火、破坏生产设备、蓄意谋杀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是一家人?再者说了,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成了一家人?” 他每说一个词,语气就重一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刘翠萍的脸色变了变,她突然绕过霍骁,一把抓住宋知意的手腕。 宋知意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后退半步,却被她死死拽住。 “知意!”刘翠萍的声音带着哭腔。 第一百一十八章 离婚 “你从小就是个心善的孩子,看在我这个老太婆的面子上,看在明耀的面子上。” 她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宋知意细嫩的手腕,留下几道红痕。 宋知意感到一阵刺痛,立马抽回手。 她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们有什么面子?而且方诗雅的行为已经触犯法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刘翠萍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 她咬牙切齿地说,“好啊,现在攀上高枝了,就不念旧情了是吧?” 她猛地将鸡蛋篮子砸在地上,竹篮裂开,黄白相间的蛋液溅得到处都是。 “你们给我等着!”刘翠萍歇斯底里地喊道。 “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你们会有报应的!”她指着两个人的鼻子怒斥。 霍骁面色阴沉,盯着刘翠萍冷冷的说道:“如果你还想要在这里闹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如果你想的话,我完全可以把你送到警察局里面,和方诗雅作伴。” 闻此刘翠萍瞬间害怕了起来。 毕竟霍骁身材魁梧,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刘翠萍身上,让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最终他也只能转身离开这里。 不过在临走之后,她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宋知意,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小贱人!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霍家迟早要遭报应!” 宋知意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了怒火。 收回了视线,她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没事吧?”霍骁目送着刘翠萍的身影彻底离开了这就是之后,才轻声问,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红痕上,满是心疼。 宋知意摇摇头,“没有什么事情,我就是觉得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霍骁也明白这件事情,于是安慰说:“没事的,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她对你做什么的。” 宋知意微微颔首,随后看向地上的狼藉耸了耸肩,“这些该怎么处理?不能就这么放在这里吧。” 霍骁揽过她的肩膀,“放心吧,等到回来之后,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随后两个人就来到了棉花厂里面。 与此同时,思来想去的贺明耀还是来到了警察局里面。 不论如何,他这次一定要离婚。 要不然实在是太丢脸了。 探视室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方诗雅被两名女狱警押了进来。 她穿着臃肿的灰色囚服,布料粗糙得像麻袋。 曾经精心保养的长发被粗暴地剪成了齐耳短发,参差不齐的发梢让她看起来像个疯婆子。 丝毫没有了之前的精致。 “坐下!”女狱警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探视椅上。 方诗雅在看到贺明耀之后,立马死死抓着面前的铁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看到贺明耀坐在对面,眼神里面对自己充满了嫌弃和憎恶。 在听到了贺明耀前来的目的后,方诗雅瞬间变脸。 “你敢离婚试试!”方诗雅尖叫起来,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你这简直就是落井下石!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你居然还想要离婚,你究竟是不是人!” 贺明耀面无表情地从包里面取出一份文件,推到玻璃下方的凹槽里。 “签字吧,出狱后你爱去哪去哪,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方诗雅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白上布满血丝。 她猛地拍打玻璃,吓得旁边的狱警立刻按住她的肩膀。 “是不是宋知意那个贱人让你这么做的?”她的表情很是恐怖。 贺明耀盯着她,一言不发。 “她是不是答应跟你复合了?”方诗雅继续质问,她的声音逐渐开始压低。 贺明耀猛地站起来,金属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脸色铁青,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疯子!泼妇!” 探视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方诗雅粗重的喘。息声。 她盯着贺明耀看了几秒,安静下来,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贺明耀后背蔓上一股寒意。 方诗雅的声音突然听不清情绪来,还带有几分可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你说你永远都爱我的,而且你忘记了在你和宋知意结婚的那天晚上吗?难道你都已经忘记了吗?” 贺明耀像被烫到一样后退两步,脸色瞬间惨白。 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如果是以前的话,他会觉得非常刺激。 但是现如今的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和方诗雅搞到一块去的话,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签字!”他几乎是吼出这两个字,声音在探视室里回荡。 方诗雅盯着他看了许久,咯咯笑起来,语气中充斥着嘲弄。 她直接就撕了离婚协议,不肯签字。 她就是要永远都纠缠着贺明耀!让他生不如死!要不然怎么能对得起他们之间的苟且呢? 贺明耀明白现如今方诗雅不会签字的,所以无奈之下就只能转身离开。 但当贺明耀要走时,方诗雅突然扑到玻璃上,紧紧地盯着贺明耀。 她的声音凄厉:“告诉宋知意!我要见她!我要亲眼看着她遭报应!” “我凭什么答应你?” “你答应我,我就答应你离婚,怎么样?”方诗雅抓住了他的把柄说道。 贺明耀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说话,直接离开。 与此同时,棉花厂办公室里。 三天后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宋知意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捏着一封印着监狱公章的信。 信封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被反复打开又合上过多次。 “她又闹着要见你?” 霍骁皱眉走过来,袖口擦过她的肩膀。 他伸手抽走那封信,随手扔进废纸篓,“别理她。” 宋知意看着废纸篓里的信封,轻轻叹了口气。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向窗外。 她看到车间里,新安装的设备正轰鸣运转,工人们忙碌的身影穿梭其间。 “我没打算去。”她的目光追随着流水线上雪白的棉纱。 “对了,军区追加的那批订单,样品已经通过了。李参谋长说比上一批的质量还要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 签字 霍骁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 透过薄薄的衬衫,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他的声音柔和下来,“别再想这些事情了,晚上想吃什么?听说食堂今天有红烧排骨,你不是喜欢吃吗?” 宋知意仰头微笑,微微颔首回答说:“我现在没有什么胃口,吃什么都行。” 霍骁正要回答,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 “进来。”霍骁收回手,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王师傅急匆匆地推门而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霍厂长,宋厂长,三号机出了点问题,传送带老是打滑,您过来看看。” “行我知道了,我这跟你过去。”宋知意立刻站起来往外走。 没注意把那封印着监狱公章的信遗忘在了桌上。 而霍骁也急忙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阳光照在信封上,清晰可见背面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你会后悔的。” 正是方诗雅写下来的。 字迹力透纸背,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写下。 第二天监狱探视室的灯滋滋作响,发出令人烦躁的电流声,投下惨白刺目的光。 方诗雅已经在这把硬木椅上坐了整整两个小时,后背被椅背硌得生疼,却仍保持着僵直的姿势。 她正是在这里等着宋知意。 此时的她死死盯着探视室那扇铁门。 每一次开启都让她浑身紧绷,可走进来的永远只有面无表情的狱警。 “你要等的人不会来了。”狱警第三次过来提醒她,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已经超时十五分钟了。” 方诗雅的手指死死抠着桌面,指甲在劣质木料上留下一道道划痕。 指甲缝里塞满了木屑,有几处已经劈裂渗血,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的目光转向墙上的挂钟,声音在寂静的探视室里格外刺耳。 “为什么?” 宋知意居然敢不来?那个贱人居然敢无视她的要求? 方诗雅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 她想起自己昨晚特意用省下的半块肥皂洗了脸,还向同监舍的犯人借了把梳子,把参差不齐的短发梳得一丝不苟。 就为了今天能体面地见那个贱人一面,让她看看自己现在的惨状。 狱警提高了音量,警棍在桌面上重重敲了一下,“没有什么为什么,探视时间结束!赶紧回去吧。” 方诗雅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她的眼前一阵发黑,可能是坐得太久的原因,也可能是怒火攻心。 凭什么他们都要忽视自己? 一想到这两天除了贺明耀过来提离婚,就没有人来看过自己,方诗雅就气不打一处来。 “告诉宋知意!”她歇斯底里地尖叫,声音在空荡荡的探视室里回荡,震得狱警的耳膜生疼。 “她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这句话像生生的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两名女狱警立刻冲上来架住她的胳膊。方诗雅的双腿在地上乱蹬,鞋子掉了一只,露出她脚踝上青紫的伤痕,这些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老实点!”为首的狱警狠狠抓着她的胳膊,为的就是不让方诗雅老是挣扎。 方诗雅却依旧不死心,所以不停地挣扎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好像是接收了这件事情。 “带走!”狱警推搡着她往监区走去。方诗雅没有再挣扎,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 她的左脚没有鞋子,光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却感觉不到凉意。 路过洗衣房时,她听到里面传来犯人们的哄笑声,不知是谁说了个笑话。 回到阴暗潮湿的监舍,同屋的三个女犯人都假装没看见她。 方诗雅蜷缩在自己的床铺上,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剪报。 那是昨天《工人日报》上关于红星棉花厂获得“先进生产单位”称号的报道。 配图里宋知意站在领奖台上,笑容明媚。 方诗雅用指甲一点点抠着照片上宋知意的脸,直到那张笑脸变得面目全非,她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恨意和嫉妒。 知一直到晚上监舍的灯光暗了下来,狱警在门外喊:“熄灯了!” 整个监区陷入黑暗,只有走廊上的微弱光亮从铁栅栏间透进来。 在方诗雅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把剪报贴在胸口,闭上眼睛。 明天是探视日,贺明耀说要来送离婚协议书。 方诗雅的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笑容,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 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一定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第二天。 监狱探视室的铁门再次打开时,贺明耀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藏青色衬衫,应该是新做的。 方诗雅紧紧地盯着,眼神里面充满了嫉妒,没有想到自己入狱之后,他日子过得这么好。 “0487,有人探视!“狱警对着对讲机喊道,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方诗雅被带进来时,贺明耀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囚服,头发比上次见面时更短了,参差不齐的发梢让她看起来像个被胡乱修剪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手腕上戴着的0487号囚犯标识牌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你来了啊。”方诗雅开口。 然而贺明耀并没有理会她。 他手里紧握着一份离婚协议,纸张边缘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卷曲。 “签字吧。”贺明耀将文件推过桌面,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方诗雅盯着那份离婚判决书,突然咯咯笑起来。 笑声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般刺耳,引得隔壁探视的犯人都转头张望。 她伸出食指,“我不是让你转告宋知意来见我吗?她为什么没有来?” 面对方诗雅的质问,贺明耀微微垂眸说道:“我怎么知道,反正信我已经给了她。” “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了?” 方诗雅现如今已经不相信纠结于这件事情了,她微微勾起唇角笑道。 “贺明耀,不论如何,你都已经没有办法,洗脱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不是吗?”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望过去。 毕竟他们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第一百二十章 踩在脚下 贺明耀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那道疤痕,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立刻放下手。 这还是和方诗雅之前争吵留下来的。 他并没有再废话,而是掏出一只钢笔,金属笔帽拧开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在安静的探视室里格外刺耳。 “签完字,我们两清。”他将钢笔推到方诗雅面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狱警上前一步,应该是怕方诗雅做什么傻事。 方诗雅慢条斯理地接过钢笔,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却故意放慢每一个动作。 笔尖触到纸面的瞬间,她用力得几乎要戳破纸张,每一笔都力透纸背。 但是最终“方诗雅”三个字还是歪歪扭扭地爬在签名处,像三条垂死挣扎的蚯蚓。 当她写完最后一笔的提勾时,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贺明耀:“你去找过宋知意了?” 贺明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右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表情:“这不关你的事。” 他的声音平静,却掩饰不住喉结的滚动。 “什么?”方诗雅猛地拍桌而起,身后的铁椅轰然倒地,在水泥地面上砸出沉闷的声响。 她死死的盯着贺明耀说:“我就知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这么贱。你以为她会要一个离过两次婚的废物?一个连自己嫂子都睡的你?” 贺明耀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就在他想要回嘴的时候。 因为狱警在旁边,他只好忍住? 他迅速收起文件,动作慌乱得把钢笔都碰掉了。 金属笔身在地面上弹跳两下,滚到了方诗雅脚边。 他没有去捡,而是头也不回地冲向出口。 身后传来方诗雅歇斯底里的咒骂声,混合着狱警的呵斥和手铐碰撞的金属声。 但贺明耀一步都没有停留,鞋子在走廊上敲出急促的节奏,直到冲出监狱大门。 不论如何,总算是成功离婚了。 他的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在阳光下异常显眼。 贺明耀颤抖着掏出车钥匙,试了三次才成功打开车锁。 骑出监狱大门时,贺明耀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方诗雅的情景。 那时她还是大哥的新婚妻子,穿着大红的嫁衣,羞怯地站在堂屋里给客人敬茶。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狠毒。 自行车拐过一个弯,监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贺明耀突然加速,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这里,丝毫不敢有所停留。 而在监狱里面,方诗雅被按在禁闭室的地面上,脸颊贴着冰凉的水泥地。 因为她刚才挣扎的想要追出去,甚至咬伤了狱警,所以要被关禁闭。 “二十四小时后再把她放出来。” 方诗雅坐在角落,一双狠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片铁门,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宋知意的名字,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变成今天这鬼样子! 突然方诗雅的眼睛慢慢闭上,嘴角却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等着吧宋知意,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和方诗雅成功离婚之后,贺明耀别提多开心了,感觉生活又有了盼头。 而他心中又盘算起了其他事情。 红星棉花厂外。 贺明耀已经在厂区侧门的梧桐树下蹲守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他换了两身衣服,刮了三次胡子,甚至特意去理发店修剪了头发。 每天清晨天不亮就来,直到厂区灯火通明才离开。 树下的烟头堆成了小山。 他这么做,就是为了等到宋知意一个人。 要不然霍骁在旁边,他什么都不能做。 第三天下午四点二十分,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宋知意独自推着那辆二八自行车从侧门出来,车把上挂着一个帆布包。 里面鼓鼓囊囊地装着图纸之类的文件。 她穿着淡蓝色的工作服,领口露出白色衬衫的边角,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知意!”贺明耀一个箭步冲上前,大声地喊道,伸手就要去接她的自行车把。 他特意喷了香水,是那种国营商店最便宜的那种。 浓烈的香气混着他身上的汗味和烟味,形成一股令人不适的气息。 宋知意猛地刹住脚步,自行车前轮在距离贺明耀膝盖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车把。“贺明耀。” 她的声音冷淡而疏远,像是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你要干什么?有事吗?” 现在周围没有人,宋知意很怕他会做什么。 贺明耀露出一个自认为迷人的微笑。 他举起那个已经攥了三天的网兜,里面是几个蔫了的国苹果,表皮已经开始发皱。 “我刚从城里回来,带了些水果,想着你这么辛苦,应该喜欢吃的。”他的语调刻意放轻,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 而且他依稀记得宋知意之前就喜欢吃苹果。 宋知意没有想到贺明耀居然还记得这种细节,这个认知让她胃部一阵不适。 但那是之前的宋知意,不是她。 所以宋知意一点都不在乎。 “不必了。”宋知意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扫过贺明耀崭新的的衬衫和擦得锃亮的皮鞋,最后落在他刻意摆出的笑容上。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吃了。而且,我已经结婚了,你别来骚扰我了。”她故意晃了晃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记无声的警告。 贺明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枚戒指,喉结上下滚动。 那是枚做工精致的婚戒,内侧刻着霍骁名字的缩写,他曾经偷偷打听过。 嫉妒像毒蛇一样窜上他的脊背,让他浑身发冷。 “知意。”他上前一步,皮鞋尖几乎要碰到宋知意的布鞋。 “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但现在我自由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离婚判决书,那张纸就揣在他胸前的口袋里。 宋知意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香水味混合着烟草的气息,忍不住皱眉。 她正要开口,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厂门口方向传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谎话 “贺明耀,你在这里干什么?”霍骁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保卫科干事。 “请你离我妻子远一点。”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同时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贺明耀,将宋知意拉到可自己身后,生怕对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贺明耀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注意到霍骁军装袖口下若隐若现的手表,那是一块进口的手表,比他全身行头加起来都值钱。 更刺眼的是霍骁自然搭在宋知意肩上的那只手,指节分明,充满力量感,无名指上戴着与宋知意同款的婚戒。 如此看来,他完全被踩在了脚下。 贺明耀强撑着笑脸,嘴角的肌肉却不听使唤地抽搐,“你这么说干什么?我只是来叙叙旧,要是这么论下来,我可比你和知意熟多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好像是在刻意暗示什么。 宋知意瞬间皱起眉头。 霍骁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宋知意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自行车。 他的动作娴熟得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次,“走吧,李参谋长还在等我们。” 他对宋知意说话时,声音温柔得与方才判若两人。 宋知意点点头,也没有再管贺明耀,而是很自然地挽上霍骁的手臂。 两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看起来非常的般配。 贺明耀因为有保安所以不敢追上去,只能站在原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网兜从他指间滑落,蔫了的苹果滚了一地。 一辆运送棉纱的卡车恰好经过,车轮碾过那些苹果,发出令人唏嘘的挤压声。 黄白的果肉溅在他的锃亮的皮鞋上。 贺明耀纵然是心疼却没有了机会。 卡车扬起的尘土中,贺明耀死死盯着棉花厂大门的方向。 他的目光阴鸷得可怕,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那是永昌纺织厂周厂长的联系方式。 指甲在纸条上掐出深深的痕迹,他却浑然不觉。 远处,宋知意的笑声随风飘来,像一把刀子慢慢割着他的心脏。 贺明耀掏出火柴,点燃了那张写着周厂长电话的纸条。 火苗在他瞳孔中跳动,映出一张扭曲的脸。 “你们会后悔的。” 他对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厂门口低声说道,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一定会后悔的。” 火苗燃烧到他的指尖,他却感觉不到疼。 直到最后一点纸灰飘落在地,贺明耀才转身离开。 他一定会让霍骁付出代价的。 不就是做生意吗?有什么难的。 永昌纺织厂办公室。 周永昌眯起那双绿豆般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其实仔细看看,贺明耀并没有突出的气质,反倒是由内而外散发着小家子气。 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进口红木办公桌,每一下都发出沉闷的声响。 “贺明耀?霍骁老婆的前未婚夫?”他拖长了音调,声音里带着刻意为之的轻蔑。 办公室里的檀香味混合着烟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贺明耀坐在真皮沙发上,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这间办公室的奢华让他如坐针毡,墙上挂着名家字画,角落摆着瓷器,就连烟灰缸都是没见过的玻璃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周永昌手腕上那块金表吸引,表盘在灯光下反射出的光芒晃得他眼花。 如果拥有这一切的人是他,就没有敢瞧不起自己。 “周厂长,我有霍氏棉花厂的内部消息。”贺明耀压低声音,喉结紧张地滚动着。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对方的反应,“他们新研发的碱处理工艺有缺陷。” 其实他也不是非常的清楚,但是还是想要碰碰运气。 周永昌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充满了好奇。 他挥手示意正在倒茶的秘书出去,红木门关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然后他亲自从紫砂茶壶里倒出一杯茶水,推到贺明耀面前。 “看看是我眼拙了,详细说说。”周永昌的声音突然变得亲切。 贺明耀接过茶杯,他抿了一口茶,借机整理思绪。“我有个表弟在红星厂当技工,” 他的谎话说得越来越顺口,“听说他们的碱液配比有问题,长期使用会腐蚀设备。” 他故意压低声音,“而且霍骁为了赶军方订单,偷工减料,用的都是次等棉。” 与此同时窗外的天色渐暗,乌云开始聚集。 听着贺明耀这些话的周永昌的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油腻的笑容。 他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叠十元面值的钞票,崭新的纸币散发着油墨的味道。 “贺同.志,你很有想法。”周永昌将钞票推过桌面。 “这是定金。如果你能搞到他们的工艺图纸.……”他故意没把话说完,但是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 贺明耀贪婪地盯着那叠钱,眼睛一眨不眨。 那些纸币足够他挥霍很久了。 买新衣服,下馆子弹甚至去歌舞厅。 这下子看看还有谁看不起自己。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咽下一口唾沫。 理智告诉他这是冒险的,但嫉妒和怨恨已经彻底冲昏了他的头脑。 “一周之内,图纸会送到您手上。”贺明耀伸手拿过钞票,指尖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 两人相视一笑,各怀鬼胎。 窗外的乌云已经完全遮蔽了太阳,办公室里的光线变得昏暗。 周永昌没有开灯,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一场暴风雨正在这座城市的边缘酝酿。 当晚,霍家书房。 霍骁站在窗户前,望着远处天边翻滚的乌云。 他手里握着一份文件,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这时候宋知意端着一杯热茶轻轻走进来,茉莉花的香气立刻在书房里弥漫开来。 她把茶杯放在书桌上的杯垫上,杯底与木垫接触时发出一声轻响。 “你怎么了这是?”宋知意担心的问。 “贺明耀今天去找周永昌了。”霍骁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下手 宋知意的手顿了一下,茶匙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你怎么知道?”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露出几分不解。 “老李看到了。”霍骁走到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他的脸上带着少有的凝重,“永昌纺织厂一直想抢我们的军方订单。之前他们派人混进厂里偷看工艺流程,被保卫科抓住了。”! 这时候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窗框微微震动。 宋知意走到霍骁身边,两人一起望向窗外的天空。 不远处天气阴沉,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照亮了棉花厂高耸的烟囱。 第一滴雨终于落了下来,打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很快雨越来越大。 “要提前做好准备。”宋知意轻声道。 要不然很容易被他们趁虚而入的。 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工厂平面图上,那里标注着所有关键设备的位置。 霍骁点点头,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宋知意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坚实而温暖。 两人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暴雨倾盆而下。 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斗中,他们都知道,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贺明耀的背叛只是开始,周永昌的手段绝不会如此简单。 所以他们必须要更加的小心谨慎。 与此同时城郊监狱。 雨水顺着铁栅栏流下,形成一道水帘。 方诗雅趴在窄小的铁窗前,鼻尖几乎贴在冰凉的铁条上。 她的囚服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手腕上的标识牌在闪电的照射下偶尔反光。 这段时间,都没有人来看,所以别提多狼狈了,和之前的她判若两人。 她手里攥着一张从最近《工业日报》上剪下的照片,那是宋知意和霍骁参加新厂房剪彩仪式的合影。 这还是她向狱警求来的。 照片上宋知意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站在霍骁身边笑得明媚动人。 霍骁的手自然地搭在她腰间,两人看起来是那么登对。 可是她自己呢?离婚了,成为了笑话。 “等着吧……”方诗雅用指甲一点点刮花宋知意的脸,指甲缝里塞满了纸屑。 她的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有正常说话,“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的!” 雨水拍打着监狱的外墙,远处雷声隆隆,闪电照亮了方诗雅扭曲的面容。 她的眼睛布满血丝,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同监舍的其他女犯人都缩在各自的床铺上,尽量远离这个疯女人。 她们已经习惯了方诗雅每晚的喃喃自语和突然爆发的尖叫。 至于为什么不阻拦,是因为怕被误伤到。 方诗雅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偷偷收集的碎玻璃。 在忽明忽暗的闪电中,她开始用玻璃片在墙上刻字,一下又一下,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刻的是同一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宋知意,宋知意,宋知意。” 狱警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方诗雅迅速把玻璃片藏回布包,躺回床上假装睡觉。 但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依然睁着,闪烁着嫉妒的光芒。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声越来越近。 就在这个时候贺明耀正冒雨走向红星棉花厂的后门。 这场暴雨,一切陷入了未知中。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红星棉花厂的大门上,给铁质的厂牌镀上一层金边。 宋知意穿着深蓝色的工装裤,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正和霍骁一起蹲在新到的梳棉机旁检查设备。 “这个轴承需要再上点油。”宋知意用扳手拧开注油口,几滴黑色的机油沾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霍骁立刻递过一块干净的白布,动作非常的熟练。 突然,门卫老张急匆匆跑来,解放鞋在水泥地上踏出急促的声响。 “宋厂长!门口有两位老人家,说是您的父母!”老张的声音因为奔跑而有些喘。 宋知意手中的扳手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在安静的车间里发出清脆的回响。 她已经有半年没见到父母了,自从嫁给霍骁后,二老执意留在老家,说什么也不愿意搬过来,怕打扰他们工作。 “爸!妈!”宋知意顾不得擦手,小跑着奔向厂门口。 霍骁见状急忙追上去。 晨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她看到风尘仆仆的父母站在那里。 不过好在他们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身体非常的硬朗。 “闺女!”宋母一看到女儿,眼眶就红了。 她快步上前,手掌抚上宋知意的脸颊,“怎么又瘦了?” 宋知意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抱住母亲。 父亲站在一旁微微笑着,眼角的皱纹像扇子一样展开,比半年前又深了几分。 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们忙活家里面的生意,很是匆忙。 霍骁快步走过来,接过岳父手中的行李。 “爸,妈,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派车去接你们。”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温和,仔细听还带有几分紧张。 “想着你们忙,就没打招呼。再说了,也没有多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麻烦你们。”宋父的声音洪亮,他拍了拍霍骁的肩膀。 “咱们家生意前段时间不错,你妈去了趟外地非说要带些土特产给你们尝尝。”说着,他举起另一个布袋子。 “我说不拿吧,她还不乐意。你说你们这里,能缺的了什么?” 宋母瞪了他一眼,从篮子里取出一个裹着蓝布的小包,塞给宋知意:“他们俩平常忙,不能出去,给多拿点怎么了?累着你了?这个是我给你买的镯子,收好了,别听你爸的。” 宋父瞬间不敢说话。 闻此宋知意和霍骁相视一眼,不由得被他们逗笑。 这温馨的一幕,恰好被路过的贺明耀看在眼里。 他躲在巷子口的阴影处,身上的旧西装皱巴巴的,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 自从上次在永昌纺织厂拿到周永昌的定金后,他就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一直在暗处寻找报复的机会。 “一家人团聚?”贺明耀冷笑一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盯着宋知意幸福的笑脸,又看了看霍骁体贴的动作,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笑吧,趁还能笑的时候。”他低声咒骂着,转身消失在巷子深处,背影佝偻得像只丧家之犬。 第一百二十三章 做梦 半个小时后,永昌纺织厂办公室。 周永昌的办公室永远弥漫着雪茄和廉价香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贺明耀坐在真皮沙发上,手指不安地敲打着膝盖。 他的眼睛因为连日的跟踪而布满血丝,但此刻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机会来了。”贺明耀向前倾身,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宋知意的父母来了,我们可以一网打尽。” 周永昌眯起那双绿豆般的小眼睛,肥厚的手指在红木办公桌上敲出沉闷的节奏。“哦?” 他拖长了音调,示意贺明耀继续说下去。 贺明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压低声音:“我了解宋家的习惯。宋父每天晚饭后都要沿着河边小路散步,那条路又窄又暗,还没有护栏……” 他做了个推搡的手势,“至于宋知意,她每周三都会去仓库清点库存。我观察过了,那里的棉包堆放得可不怎么稳固,稍微动点手脚。” 周永昌的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油腻的笑容。 他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叠崭新的钞票,在桌上拍打出令人心动的声响。 “办成了,还有重谢,不过要失败了……”他将钞票推给贺明耀,小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不会失败的。” 贺明耀一把抓过钞票,手指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这次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照在永昌纺织厂破旧的厂牌上。 谁也不会想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正酝酿着一个如此恶毒的计划。 而在红星棉花厂里,宋知意正带着父母参观新车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全然不知危险正在逼近。 宋母和宋父对一切都非常的满意,同时也放下了心,只要宋知意能过得好,就没有什么问题。 午夜时分,霍家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月光透过纱帘,在卧室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宋知意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怎么了?”霍骁立刻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暖黄的光线下,他看到妻子面无血色,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他伸手抚上她的后背,触手一片冰凉汗水。 宋知意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丈夫的手,“我做了个可怕的梦……” 她的声音嘶哑,仿佛刚从水中挣扎出来,“关于我父母的。” 霍骁立马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说:“别着急,慢慢说。” 在断断续续的叙述中,霍骁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梦境。 宋父倒在血泊中,身下蜿蜒的血迹染红了乡间小路,宋母跪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蓝布衫上沾满泥土。 而宋知意她自己则被困在堆积如山的棉包下,每呼吸一口都带着棉絮的窒息感。 这个梦怎么听都不对劲。 “太真实了。” 宋知意浑身发抖,梦境中的绝望感仍然萦绕不去,“我能闻到血腥味,能感觉到棉絮堵住喉咙。” 霍骁眉头紧锁,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严肃。 他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妻子,温热的水汽像是安慰一下。 “最近贺明耀和周永昌走得很近。”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昨天老李还看到他们一起在茶馆密谈。” 宋知意捧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颤,几滴水溅在被面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你是说这个梦可能是。”她没有说完,但两人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霍骁点点头已经拿起床头的电话,快速拨通了保卫科的号码。 “老陈,立刻安排两个可靠的同。志,要二十四小时保护宋副厂长的父母要隐蔽,不要惊动老人家。”他的声音不容置疑。 挂断电话后,霍骁坐到床边,将宋知意揽入怀中。 他能感觉到她单薄的身躯仍在微微颤抖,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们的家人。” 宋知意靠在丈夫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她微微颔首,但还是有点不放心。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都提心吊胆的。 三天后,傍晚。 夕阳西下,宋父像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后出门散步。 他背着手,哼着小曲,慢悠悠地沿着河边小路走着。 这条小路狭窄崎岖,一侧是陡峭的河岸,另一侧是茂密的灌木丛。 “老宋,散步啊?”路过的村民打招呼道。 因为宋知意和霍骁的原因,所以村民也已经认识了他们,为了套近乎,所以才打招呼。 “哎,消消食!”宋父乐呵呵地回应,全然不知身后不远处,两个保安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就在宋父走到一处转弯时,灌木丛中突然窜出两个蒙面人,一左一右向他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保卫科的同。志如猛虎般从暗处冲出,将其中一人按倒在地。 “干什么的!”另一名歹徒见势不妙,转身就要逃跑,却被埋伏在树后的保卫一脚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系列发生的事情直接吓到了宋父,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保卫科长一把扯下歹徒的面罩,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年轻面孔。 “说!谁指使你们的?”他厉声喝问,手上的力道让歹徒疼得龇牙咧嘴。 “我,我们就是拿钱办事。” 其中一个瘦高个吓得直哆嗦,“是,是贺明耀给的钱,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宋父瞬间皱起了眉头。 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之前的好女婿居然想要对他痛下杀手。 与此同时,棉花厂仓库内,贺明耀鬼鬼祟祟地撬开后窗溜了进来。 月光透过高高的气窗,在堆积如山的棉包上投下诡异的光影。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货架旁,从口袋里掏出扳手,开始松动支撑架的螺丝。 “宋知意,让你得意。” 他一边干活一边低声咒骂,“明天这个时候,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仓库角落保卫科的小王正盯着他,随后悄无声息回去立刻拨通了霍骁的电话。 第一百二十四章 跑不掉 而此时的宋知意,正带着母亲在新车间参观。 “妈,你看这台机器。” 她指着新安装的梳棉机,声音里带着自豪,“是我和厂里的技术员一起改进的,效率比旧款提高了三成。” 宋母听得连连点头,脸上满是骄傲的笑容。 等到回去后,宋父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宋知意和霍骁没有很惊讶毕竟是按照那个梦境在上演,看来他们的猜想是没错的。 好在宋父没事,那么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等到贺明耀露出破绽。 当晚十点,贺明耀刚离开不久,被动手脚的货架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随后轰然倒塌! 数百斤重的棉包如雪崩般砸下,扬起一片棉絮。如果当时有人在现场会出什么样的事情。 霍骁知道了来龙去脉以后,眼神冰冷如刀,“一定要要去。 他对身旁的保卫科长下令,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夜色渐深,一轮明月高悬天际。城郊的小路上,蟋蟀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谁也不会想到,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会有不寻常飞事情发生什么。 次日清晨。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红星棉花厂的保卫科已经全员集结完毕。 霍骁站在办公室窗前,修长的指尖有节奏地轻叩着红木窗框,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窗外,晨雾尚未散去,为厂区蒙上一层朦胧的面纱。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透过薄雾紧盯着厂区大门的方向。 宋知意坐在丈夫身侧,纤细的手指紧握着这次的袖口,显而易见的男友。 她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都安排好了。”保卫科长老陈推门进来,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透着压抑的兴奋。 他摘下军绿色的帽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派出所的王所长亲自带队,已经在贺明耀住处附近布控。小张他们三个埋伏在后巷,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霍骁点点头,转身看向妻子。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你留在厂里,陪爸妈说说话。”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这种事交给我来处理。…… “不,我要一起去。你一个人去的话,太危险了,我害怕会出什么事情。”宋知意的声音比她丈夫更轻,却非常的坚定。 她抬起眼睛直视霍骁,那双眼里燃烧着冷静的怒火,“我要亲眼看着这个祸害伏法,看着他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平常贺明耀做什么她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他不能伤害自己的家人,这就是自己的底线。 而且宋知意很是担心霍骁。 霍骁深深地看了宋知意一眼,最终点了点头。 他了解她的倔强,肯定是要跟去的。 于是夫妻二人并肩走出办公室。 与此同时厂区里,早班的工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梳棉机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几个路过的工人向他们问好。 而宋知意和霍骁一一回应。 谁都猜不到这般平静下,藏着多少风起云涌。 与此同时,贺家院子里?。 贺明耀正对着卫生间里那面斑驳的镜子打领带,嘴里哼着小曲,别提多开心了。 镜中的他眼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却掩不住满脸的亢。奋。 昨晚的行动让他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脑海中不断幻想着今天宋知意被压在棉包下的惨状。 “让你看不起我。”他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嘴角扭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让你嫁给霍骁。”衣袖在他手中被勒得死紧。 此时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可怕。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幻想。 “谁啊?大清早的!”他不耐烦地喊道,一边草草系好领带,一边往院子门口走去。 门一开,贺明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霍骁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光线,身后站着四名穿着制服的警察。 整个人光是站在那里,就威严感十足。 “贺明耀。”霍骁的声音冷漠至极,让人听起来就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 贺明耀瞬间呆愣在了原地,不过还是要强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旁边的警察立马开口:“你涉嫌故意杀人未遂和破坏生产设备,请跟我们走一趟。” 贺明耀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中闪着诡异的光。 “你,你们有什么证据?我可是守法公民,没有证据,这就是污蔑!”他强作镇定,声音有点颤抖。 宋知意从霍骁身后走出,身边还跟着昨天晚上的那个小保安。 “昨晚人家看得一清二楚,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发现了证据。”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知道是不是愤怒到了极致。 贺明耀的腿一软,膝盖重重磕在门槛上。 他的目光在宋知意和警察之间来回游移,喉结上下滚动着,非常的紧张。 突然,他像触电般转身就要往屋里逃! “抓住他!”为首的警察一声令下,两名干警如猛虎般扑上去。 其中一人一个利落的扫堂腿将贺明耀绊倒,另一人顺势一个擒拿,将他死死按在肮脏的地板上。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贺明耀歇斯底里地挣扎着,精心打理的领带歪到一边,蹭满了地上的灰尘。 他的发型乱成一团,活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鸡,“霍骁!你陷害我!宋知意!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我要告你们诽谤!” 这个时候屋里面听到动静的刘翠萍跑出来,看到这一幕吓得惊叫一声。 “这是怎么了?明耀,快放开他!” 说着她就要冲上来却被警察拦住了,任凭怎么哭喊,都没有放手, 宋知意蹲下身,与贺明耀平视。 他的眼神让贺明耀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那两个被你雇来害我爸妈的混混,已经全招了。”宋知意皱着眉头,强压怒火。 “他们供出了你的全盘计划,还有……” 宋知意故意顿了顿,“周永昌给你的那些钱,都藏在床底下的鞋盒里,对吧?” 贺明耀瞬间没了声音。 她怎么知道! 这时候警察已经径直走向他的床铺,从底下拖出那个藏起来的鞋盒。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次登门 “找到了!”年轻的警察打开鞋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两叠崭新的十元钞票,正是周永昌给他的定金和酬劳。 钞票上还留着银行捆扎的纸带,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简直是铁证如山。 “带走!”年长的警察眉头皱起一挥手。 旁边的人立马拿出金属手铐扣在贺明耀手腕上,那声音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格外刺耳。 旁边的刘翠萍还想要冲过来阻拦,但是任凭她如何又哭又闹都没有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贺明耀被带走。 当贺明耀被押出门时,隔壁的老太太正巧出来倒污水。 看到这一幕,老人摇摇头,低声念叨着:“作孽啊。” 而贺明耀低着头,只觉得丢脸至极和对宋知意的恨意,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抓住。 贺明耀被带走之后就被关了起来。 几天后的看守所探视室。 探视室的灯泡滋滋作响,投下惨白的光。 刘翠萍佝偻着背坐在硬木椅上,隔着铁栅栏望向对面的儿子。 贺明耀穿着囚服,手腕上的铐痕还清晰可见,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憔悴。 才短短几天功夫,他眼窝深陷,两颊凹陷,活像老了十岁。 “儿子啊,你怎么就这么傻呢。”刘翠萍颤抖的手伸出,想摸摸儿子的脸,却被冰冷的铁栏挡住。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满眼心疼。 听着这些话,贺明耀心里面烦躁不已。 毕竟他也不想沦落到这种地步。 突然贺明耀想到了什么,抓住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妈,去找宋知意!”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喝水,“只有她能救我!” 刘翠萍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想起上次被赶出霍家的情形,那篮鸡蛋摔得粉碎,蛋液溅在她的裤脚上,很是恶心。 同时她的尊严也荡然无存。 她面露难色,粗糙的手指绞在一起,“可是,他们不会见我的。就算是见了,也不会答应这件事情的。” 贺明耀前倾身体,额头几乎贴在铁栅栏上。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却闪烁着光芒:“那我们去找谁?告诉她,我知道周永昌的秘密!就说我知道关于他贿赂领导的账本藏在哪里!那些账本能扳倒半个县里的领导!” 他就不相信这个条件宋知意能够拒绝。 刘翠萍倒吸一口冷气。 她虽然是个农村妇女,但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你,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让别人知道的话,会不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我在永昌办公室见过。”贺明耀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就在他保险柜里,用蓝皮本子记的。告诉宋知意,只要她肯帮我减刑,我就告诉她具体。位置。”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牌了。 就在这个时候探视时间结束的铃声刺耳地响起。 贺明耀被狱警拉起来时,还在声嘶力竭地喊:“记住!蓝皮本子!妈,你一定要告诉……” 铁门重重关上,截断了他最后的呼喊。 刘翠萍呆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已经皱巴巴的手帕。 她想起儿子小时候乖巧的模样,想起他进入农机局全家的喜悦,想起那个夜晚,他和方诗雅滚在一起的丑态,到现在被关在这里…… 一切来的都那么突然。 “造孽啊。”刘翠萍喃喃自语,慢慢站起身,麻木的走出看守所,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眼睛。 她必须再去求一次宋知意,为了她的儿子。 棉花厂外面。 刘翠萍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藏青色褂子,那是去年过年时儿子给买的。 她特意梳了头,抹了点头油,还买了最新鲜的土鸡蛋,一个个用纸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在竹篮里。 这次总不能再拒绝她了吧! 棉花厂的铁门紧闭,门卫守在外面,刘翠萍在门外徘徊了半个小时,终于鼓起勇气上前。 她堆着笑脸,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老大哥,麻烦通报一声,我想见见宋厂长。” 老张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霍厂长说了,你来了不允许进去。” 他特意加重了话语,强调着什么。 刘翠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篮子提手,竹篾刺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突然,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扯着嗓子哭嚎起来:“知意啊!我求你了!明耀他知道错了,他要戴罪立功啊。” 她的哭声嘶哑难听,引来了路过的员工纷纷侧目,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摇头叹息。 老张上前想拉她起来,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们不让我进去,我就跪死在这儿!” 刘翠萍发狠地喊着,额头重重磕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儿子要死了啊!你们就这么狠心?” 棉花厂的二楼,宋知意站在窗帘后,冷眼看着楼下这一幕。 她的手指攥紧了窗帘布料,指节发白。 “她怎么还有脸来?还跪在这里恬不知耻的让我们救救贺明耀。”宋知意皱起眉头,几分不满。 听到这些话的霍骁从身后环住她,温暖的大手覆在她冰凉的手指上。 “别理她,这些都是贺明耀罪有应得的,法律会惩罚他的。”他的声音低沉,充满了安慰。 宋知意深吸一口气,松开窗帘。 布料上已经留下了几道明显的皱褶。 “她在喊什么戴罪立功?”宋知意皱眉。 霍骁摇摇头:“无非是想减刑的借口。周永昌的案子已经有纪委在查了,不需要贺明耀提供什么。” 楼下刘翠萍的哭喊声渐渐弱了下去。 她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混着泪水在脸上留下道道红痕。 老张实在看不下去,从门卫室倒了杯水给她。 老张难得软了口气,“你快走吧你这样闹也没用。你儿子犯的是法律,不是霍厂长说放就能放的。再说了,这件事不是他的错吗?你过来找他们两个有什么用。” 刘翠萍听到这些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她精心准备的鸡蛋早就打碎了大半,蛋液从篮子里渗出,就像上次一样。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无论怎么哀求,宋知意他们都不会心软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下岗 紧接着刘翠萍踉跄着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离去。 老张这才松了口气。 走到巷子口时,刘翠萍突然回头,对着棉花厂的方向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你们会遭报应的!“她嘶哑的声音在暮色中回荡。 “好了,别多想了,还要处理厂里面的事情呢。”霍骁轻吻宋知意的发顶,言语里面都是安慰。 宋知意点点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 估计刘翠萍没有讨到什么好处,下次就不会来了吧? 但是宋知意想错了。 刘翠萍挎着布兜,在霍家门外徘徊了许久。 她特意选在晚饭时分,估摸着这个点宋家老两口肯定在家,而宋知意和霍骁都在厂子里面,不会知道她在这里。” 她的布兜里装着两瓶黄桃罐头,那是刘翠萍咬牙从供销社买的,花了她半个月的生活费。 “老宋大哥!嫂子!”她终于鼓起勇气敲门,声音刻意放得又软又可怜。 片刻之后门开了一条缝,宋母打开门,惊讶的脸出现在门缝里。 “你怎么来了?”说话间,她语气里面充斥着不满和冷漠。 因为他们非常后悔把女儿嫁给贺明耀,对他们一家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刘翠萍的眼泪说来就来,顺着皱纹纵横的脸往下淌,“嫂子,我,我我就是来看看你们。” 她举起那两瓶罐头,“给,给你们带了点吃的,你们别嫌弃?” 宋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拉开了。 “进来吧,有什么话进来说。” 不要在门口丢人现眼。 刘翠萍还以为这件事情有门,所以兴奋的跟了上去。 宋父坐在饭桌前,看到刘翠萍进来,筷子顿在了半空。 看着桌子上面的红烧肉,刘翠萍咽了咽口水,还充斥着嫉妒。 凭什么自己吃糠咽菜,他们大鱼大肉? “你来干什么?”宋父冷脸说。 之前贺明耀的事情还没有找他们算账呢。 “老宋大哥。”刘翠萍放下东西,就开始嚎啕大哭。 “明耀那孩子一时糊涂啊!看在咱们两家多年交情的份上,你帮帮他吧!” 宋父重重放下筷子,他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糊涂?他糊涂能对知意做出那种事情?我们家已经仁至义尽了吧,帮他找工作,婚礼的大大小小都是我们掏的钱,也没有要你们的聘礼,你们可倒好,这么侮辱我女儿!还想要害我女儿,我凭什么原谅你,帮你们?” 这些话都是真的,刘翠萍一时间无言反驳。 “可他已经坐牢了啊,这以后出来怎么见人?”刘翠萍咬咬牙,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她猛地把两瓶罐头狠狠摔在地上。 玻璃瓶炸裂开来,黄桃和糖水溅得到处都是,一块玻璃碎片甚至划破了宋母的裤脚。 宋父立马起身将宋母护在自己身后,指着刘翠萍怒斥:“你要干什么!发疯出去发疯!” “你们就这么狠心?!”刘翠萍歇斯底里地喊着。 “我儿子都是因为你们才会坐牢的,你们连句话都不肯帮他说?” 宋母脸色铁青:“刘翠萍!你们这就是咎由自取!赶紧给我出去!要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 然而刘翠萍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就在这时,院门被猛地推开。 宋知意和霍骁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显然是听到动静赶来的,还是棉花厂看到刘翠萍的工人告诉他们的。 她一眼就看到满地的玻璃碎片和母亲被划破的裤脚。 宋知意一把拽住刘翠萍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赶紧给我出去!再敢骚扰我父母,我连你一起告!” 旁边的霍骁立马上手将人赶出去。 刘翠萍被拖到门外,还在挣扎着咒骂:“你们会遭报应的!等着瞧!知意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当初要不是明耀!” 宋知意重重关上门,把那些恶毒的诅咒隔绝在外。 她转身看到父母惊魂未定的样子,心如刀绞,很是内疚。 “爸,妈,你们没事吧?”她急忙检查母亲的小腿,幸好只是裤脚破了,皮肤没伤着。 宋母颤抖着抓住女儿的手:“知意,你没事吧?她还没有对我们做什么。” 宋知意安慰他说,“我没事的,你们没事就行了。” 霍骁重重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开始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 随后他起身看着三个人说:“爸妈,知意,你们放心吧,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三个人相视一眼微微颔首,但是心里面依旧五味杂陈。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但是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不怕了。 第二天红星棉花厂会议室。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十几个部门负责人挤在长桌周围,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霍骁站在投影幕布前,神色凝重。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根据上级指示,我们要精简30%的职工。”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就炸开了锅。 “30%?这,这怎么裁啊?”人事科长王有才掏出手帕不停擦汗。 “都是跟了厂子十几年的老工人,拖家带口的,怎么好端端的又要裁人了啊?工人们下岗,还怎么活啊?” 生产主任老李直接拍桌而起:“厂长!这不行啊!现在订单虽然少了,但裁掉这么多人,以后要是恢复生产怎么办?” 宋知意坐在霍骁旁边,手里拿着一份长长的名单。 每一个名字她都熟悉。 这些名字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的家庭。 宋知意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名单边缘,纸张已经被她捏得发皱。 她也不想这么做,但是眼下所有厂子和行业都面临着裁人的决定,他们也不例外。 霍骁提高声音压下议论,“大家伙,这是全国性的政策,不是我们一个厂能抗拒的。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怎么把影响降到最低。”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保卫科长老陈匆匆走进来,在霍骁耳边低语几句。 霍骁的眉头瞬间锁紧,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什么时候的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宋知意还是听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从他们开始 老陈同样小声回答,“就是今天下午,有人保他,说是身体原因。” 霍骁冷笑一声,转向众人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继续讨论裁员方案。我提议先从行政岗位开始精简……” 但宋知意注意到,他的手在桌下攥成了拳头,指节都泛了白。 她悄悄趁人不注意问道:“周永昌被保释了?” 霍骁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神阴沉得可怕。 这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 宋知意抿了抿唇,虽然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都已经发生了,该怎么办呢? 这次会议持续到深夜。 最终决定先精简非生产岗位的20%,剩下的10%通过自愿提前退休和轮岗的方式解决。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远远不够。 散会后,宋知意和霍骁最后离开。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周永昌这个时候出来,不是巧合。”霍骁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他肯定会在下岗这件事上做文章。” 宋知意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厂区。 几盏路灯孤零零地亮着。 “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霍骁走到她身后,双手按在她肩上,“他肯定会不择手段,收购,挖人,抢订单,什么都干得出来。” 宋知意转身,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那我们更不能让工人们寒心。如果连我们都保护不了他们,还谈什么共渡难关?” 霍骁深深地看着妻子,缓缓点头。 他们都知道,即将到来的不仅是一场经济危机,更是一场人性的考验。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周永昌正坐在饭店的包间里,对面是几个神色各异的其他厂领导。 “红星厂要裁30%的人?”他晃着酒杯,笑得志得意满。 “正好,我们可以高价挖他们的技术骨干,只要钱给够了,一切都好说。” 其他人闻此纷纷点头答应下来。 随后房间里面响起了他们阴沉的笑声。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轰隆的雷声,一场暴雨倾泻而下。 但是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于是第二天,永昌纺织厂。 周永昌的办公室里。 他正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对面是几位面带愁容的厂领导。 虽然进了趟警察局,但是他看起来一点异样都没有。 他得意地晃着肥短的手指,金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现在正是吞并红星厂的好时机。” 他拿起桌上的报表,“他们连续三个月亏损,又赶上这波下岗潮。” 财务科长犹豫地开口:“可霍骁有军方关系,那批军需订单不简单。” 他们就算能抢过来,能做什么? 周永昌冷笑一声,脸上的横肉跟着抖动,“现在谁还顾得上他?” 他猛地拍桌,“下岗潮一来,人人自危!军队也得按政策办事!” 他站起身,踱到窗前,正好能看到远处红星厂的烟囱。 “我已经联系了几个红星厂的技术骨干。” 他转身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只要工资翻倍,他们立马跳槽!” 生产副厂长小声嘀咕:“这,这不合规矩吧?” 周永昌突然提高音量,“规矩,现在讲的是生存!” 他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杯一跳,“要么吃掉别人,要么被别人吃掉!” 闻此,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与此同时,棉花厂。 车间里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公告栏前挤满了工人,下岗名单像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凭什么裁我?我在厂里干了二十年!”老工人王师傅愤怒地拍着机器,手上的老茧与金属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的工装洗得发白,胸口还别着的徽章。 “就是!肯定是霍骁想把厂子卖给私人!” 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工人煽风点火,“我表哥在永昌厂,说他们准备高价收购……” 这话像火星掉进干草堆,瞬间点燃了工人们的怒火。 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开始摔工具,有人嚷嚷着要找厂长讨说法。 毕竟这种大局势下,很多人都会盲目听信一些风言风语,情绪不稳定。 宋知意闻讯赶来时,车间已经乱成一锅粥。 她没有犹豫,直接站上一台闲置的纺纱机操作台。 “大家伙,听我说!”她的声音清亮有力,在嘈杂的车间里格外突出。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又骚动起来。 突然,一个烂西红柿从人群中飞出,精准地砸在宋知意胸前。 “啪”的一声,鲜红的汁液在她雪白的衬衫上晕开,像一朵狰狞的花。 车间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看厂长的反应。 宋知意没有擦拭,也没有动怒。 她平静地扫视众人,目光在刚才扔西红柿的年轻工人身上停留了一秒。 那人立刻缩了缩脖子,躲到了人群后面。 “我知道大家有怨气。”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下岗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但请相信,厂领导。班子正在想办法。” “想办法?什么办法?” 李师傅红着眼睛打断她,“让我们这些老骨头自生自灭吗?” 宋知意深吸一口气:“我向大家保证,下岗名单会重新拟定。如果一定要有人离开。” 她顿了顿,“从我开始。” 如果有可能,她一定会尽力的保住所有人。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人群中炸开。 工人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下子,他们也就不再闹了,纷纷去干活了,但是沉重的气氛并没有散开。 深夜,霍家书房。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下,霍骁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桌上摊着几份文件,都是工人们的档案和家庭情况。 “周永昌在背后搞鬼。” 他声音沙哑,“他买通了几个工人闹事,就是想趁乱挖走我们的技术骨干。” 宋知意站在窗前,她的白衬衫已经换了,但那股西红柿的酸腐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最主要是工人们的态度。 “下岗名单必须重新拟定。” 她转身面对丈夫,目光坚定,“先从管理层开始裁,包括我们。这样……最起码先稳住大基数的工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会堂 虽然这样也会得罪管理层,但是要保住技术骨干才是最重要的。 霍骁皱眉:“可……” 他也明白这个道理。 “没有可是。” 宋知意走到书桌前,手指轻轻划过那些档案,“张师傅家里有瘫痪的老母亲,李大姐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工人才是厂子的根基,我们怎么着也应该先考虑他们。” 霍骁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次日清晨 厂区公告栏。 天刚蒙蒙亮,就有工人发现了新贴出的名单。 不同于昨天的冷冰冰的裁员通知,这张纸上赫然写着: “自愿降薪管理人员名单:厂长霍骁,副厂长宋知意,保卫科长陈卫国……” 后面详细列出了每个人自愿降低的工资比例,霍骁和宋知意那一栏写着50%。 工人们沉默地看着,心里面五味杂陈,甚至有人开始抹眼泪。 王师傅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名字,喉结上下滚动。 他突然转身,对着围观的工友们喊道,“是我们做错了。” 王师傅的声音哽咽,“霍厂长和宋厂长宁可自己降薪也不裁我们,我们愿意轮流休假,共渡难关!” “对!我们愿意!”工人们纷纷响应。 那个昨天扔西红柿的年轻人此时羞愧地低下头,悄悄溜走了。 站在窗户旁边的宋知意看着下面的这一幕,不由得松了口气。 “怎么了。”霍骁走过来问道。 闻此宋知意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看到工人们这样,就放心了。” 这就证明他们做的是对的。 霍骁见状微微颔首,握紧了宋知意的手,轻声说道:“我们一定能度过这次难关的。” 与此同时周永昌办公室。 “什么?霍骁真的选择自己降薪?”周永昌猛地站起来,肥硕的肚子撞翻了茶杯。 上好的龙井茶泼洒在真皮沙发上,留下一片污渍,“霍骁这招够狠啊!真没有想到,他和宋知意居然会这么做。” 他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 “去!把给红星厂工人的工资再提高三成!我就不信挖不动!” 助理闻此战战兢兢地递上一封信:“厂长,这件事情可能得往后放放,还有这个,纪委的人说要来查账。” 周永昌的脸色瞬间惨白,像被人抽干了血。 他肥胖的身躯瘫软在真皮座椅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谁,谁举报的?”他声音发抖。 周永昌很清楚,纪委前来意味着什么。 助理摇摇头:“不清楚,但听说,有人提供了详细的账本。” “什么?赶紧去给我查!”周永昌顿时怒火中烧,生气的将桌子上面的东西全部扫了下去。 闻此助理被吓了一跳,然后急忙点头离开,要不然很容易被牵连的。 而这个时候的看守所里面。 消息像长了翅膀,连看守所里的犯人都知道了。 贺明耀从新来的犯人那里听说周永昌被查,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周永昌,你也有今天!” 自己可是帮周永昌做事的,却没有想到他在出事之后就把自己抛弃了。 贺明耀的笑声在空荡的牢房里回荡,让人听起来非常的瘆人。 同监的犯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平时阴郁的家伙突然发什么疯。 “蓝皮本子!活该!”贺明耀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快意。 虽然他现在在监狱里面,但是却有着大仇得报的感觉。 过了几天刘翠萍又来了,这次她直接跪在了棉花厂门口的水泥地上。 不同于上次的撒泼打滚,这次她安静得像尊雕像,只有不断颤抖的肩膀暴露了她的情绪。 “知意!我和明耀都知道错了!”看到宋知意走出厂门,她立刻扑上去,却被保卫拦住。 “求你,求你跟纪委说说,明耀他真的知道周永昌的秘密他能戴罪立功啊!” 宋知意远远看着这个曾经趾高气扬的女人,如今头发花白,衣衫褴褛,心中百感交集。 但是她的心中对贺明耀并没有任何同情。 毕竟这是他咎由自取。 保安强行将刘翠萍带走了这里,避免她在这里扰乱秩序。 霍骁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要见吗?”他低声问。 他们也听说了周永昌被纪委查账的事情,加上现如今刘翠萍所说的这些话,所以不难猜到这件事情是谁而为。 宋知意思虑了片刻之后摇摇头,目光坚定:“让法律来裁决吧。” 紧接着她转身走回厂区。 风吹过厂区大门上红星棉花厂的招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下岗潮的阴云仍未散去,但工人们自发组织的生产突击队已经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毕竟宋知意和霍骁已经做出了榜样。 机器的轰鸣声再次响彻厂区。 远处,新一天的太阳正冉冉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红星厂的烟囱上,为它镀上一层光芒。 宋知意走到车间门口,不由得停下脚步,向不远处看去,眼神里面充斥着五味杂陈。 但是很快,她还是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 然而本以为那份名单能够让工人们放下芥蒂,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下岗的风言风语依旧此起彼伏。 最终宋知意和霍骁还是决定召开会议。 下午两点整,厂部大礼堂的木质大门被完全敞开。 这座大礼堂能容纳很多人,此刻涌入了近千名职工。 长条木椅上挤满了人,过道上也站得水泄不通。几个年轻工人甚至爬上了窗台,只为能看清主席台上的情况。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好奇。 主席台上,厂长霍骁正在调试话筒。 他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 旁边的宋知意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轻声安慰:“没事的。” 霍骁微微颔首,但是心情还是很复杂。 紧接着霍骁试了试话筒。 当扩音器终于恢复正常,整个礼堂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挺拔的身影上。 霍骁深吸一口气,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每个角落:“辛苦大家过来了。”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却充满力量,“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是要宣布一个重大决定。” 台下立马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第一百二十九章 首都 前排几个老工人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 毕竟现如今下岗潮闹得风风火火的。 “我知道,最近一段时间里面厂里流传着各种小道消息。”霍骁环视全场说道。 “有人说因为下岗潮。红星厂要破产清算,有人说我们要被民营企业兼并,甚至还有人说......”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说政府要把这块地皮卖给房地产商。” 礼堂里瞬间爆发出一阵骚动。 坐在第三排的车间主任老李猛地站起来:“霍厂长,咱们这些老骨头跟厂子干了一辈子,您给句准话!”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粗壮的手指紧紧攥着帽子。 霍骁示意他坐下,突然提高了声调:“请大家放心,我今天可以明确告诉大家,这些传言都是假的!” “我们会说话算话的,不论如何,都会认真的考虑大家的实际情况再做我决定的。” 霍骁随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经过领导。班子连续两周的昼夜研讨,并报请市轻工业局批准。” 他的声音变得郑重,“我们决定实施三项改革措施。“” 礼堂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一,投资引进国外自动络筒机,开发80支以上的高支纱新产品。”霍骁的话引起一阵惊呼。 毕竟这些花费相当于厂里两年的利润总额。 “第二,利用我们军工背景的优势,拓展军需被服业务。”他说完看了眼旁边的宋知意,这次是他们共同商量出来的结果。 霍骁突然停顿,这个动作让礼堂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第三,我们将在首都设立销售办事处!” 台下所有人面面相觑,纷纷投来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首都,咱们这小厂子能行吗?” “听说那边的房租比咱们厂长工资还高!” “不过要是能打开那边的市场。” 霍骁举起双手示意:“请大家安静一下,我知道大家有顾虑,请宋副厂长来说明具体情况。” 闻此宋知意微微点头,随后来到了话筒面前,开口说:“经过我们派去的人员实地考察,我们已经在租下了厂区和办公区域。” 宋知意悄悄观察着工人们的反应。 年轻职工们眼睛发亮,几个大学生模样的技术员甚至开始小声讨论起以后的事情。 而一些老工人则眉头紧锁,车间的几个师傅不停地摇头。 毕竟这个想法确实有点冒险了,尤其是在这种大环境下面。 这种分化在她的预料之中。 这时候质量科长老周举手:“宋副厂长,引进新设备的钱从哪里来?厂里账上可没这么多流动资金。” 宋知意回答:“这个请大家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获取了政府的批款,还有一些货款,完全够用。” 这个消息又引起一阵骚动。 这下子他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会议持续了近三个小时。 散会后,夕阳已经将礼堂的玻璃窗染成橘红色。 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激烈的讨论声在走廊里回荡。 目视着所有人的离开,宋知意和霍骁还坐在原地。 宋知意看向霍骁,暗自叹了口气,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首战告捷,但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我相信咱们肯定能平安无事度过的。”霍骁的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气愤陡然安静了下来。 他们都知道,这些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艰难。 三个月后,首都。 大街上的车流永不停歇,喇叭声,自行车铃声,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宋知意站在新租的办公室窗前,透过有些模糊的玻璃窗望着远处热闹的街区。 他们脚下正是新厂区,不大,但是宋知意和霍骁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够拥有一片属于他们的天地,实属不易。 这间不到三十平的办公室墙壁上的漆皮微微翘起,角落里还堆着几箱未拆封的产品样本。 宋知意看着这些,心想着要找个时间将这里好好的收拾一下。 “宋副厂长。”新招聘的销售员小李匆匆推门进来,手里攥着一份检测报告,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看着他,宋知意安慰道:“别着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李平复了一下呼吸之后回答说:“纺织局的领导说我们的样品不合格,支数不够均匀,达不到军需品标准。” 宋知意眉头微蹙,伸手接过那卷被退回的纱线样品。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捻动纱线,在阳光下仔细观察它的纹理。 纱线表面有几处明显的粗细不均,摸上去有些毛躁,远不如他们在厂里调试时的水准。 “这是里师傅那组做的?”她问,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质问。 小李点头,“是啊,是按新工艺标准生产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检测就出了问题。” 宋知意沉默片刻,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通了红星厂的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霍骁略带疲惫的声音:“知意?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样品被退了。”她直截了当地说。 “说是支数不均匀,不符合军需标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霍骁的声音沉了下来:“是设备问题,还是工艺问题?” “不确定,但我怀疑是温湿度影响。”宋知意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随后她继续说:“首都的气候和厂里不一样,纱线的收缩率可能有偏差。” “那我马上让技术科排查。”霍骁的声音透着凝重,但是丝毫不敢耽搁。 宋知意微微抿唇,“这批订单不能拖,我今晚就回去,亲自盯着返工。” 虽然折腾了点,但是她放心。 小李在一旁欲言又止:”宋厂长,可是交货期……” “宁愿赔违约金,也不能砸了红星厂的招牌。” 宋知意的声音不容置疑,“告诉客户,我们会按时交付合格品,绝不耽误他们的生产进度。” 小李看着雷厉风行的宋知意,最终愣了几秒钟后点头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后,宋知意迅速收拾行李,订了最近一班回程的火车票。 第一百三十章 交付 窗外,夜色渐渐笼罩下来,霓虹灯一盏盏亮起,映照在这座陌生而繁华的城市里。 她深吸一口气,拎起公文包,大步走出办公室。 好在很快火车就到了站,宋知意不敢耽搁,立马从火车站赶到了厂子里面。 机器的轰鸣声在午夜格外刺耳,偌大的厂房里,只有车间的灯依然亮着。 宋知意踩着皮鞋走进车间,身上的白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但她顾不上换衣服,直接卷起袖子,走到正在调试设备的王师傅身旁。 “问题出在哪?”她问,声音几乎要被机器的噪音淹没。 还在加班的王师傅抹了把脸上的油渍,指着机器上的参数表:“湿度控制不稳定,首都的天气比咱们这儿干燥,纱线在运输过程中可能收缩了。” 宋知意点点头,转向技术员小张:“重新校准设备,调整张力参数,再试一次。” 小张有些犹豫:“宋厂长,这套进口设备我们才用了不到三个月,参数调得太激进的话,可能会影响机器寿命。” 这白花花的可都是钱啊。 宋知意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现如今,她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先保证质量,再考虑机器。”宋知意咬了咬牙最终决定地说。 她也不想这么浪费,但是事实不允许。 “这批订单关系到我们能不能在首都站稳脚跟,不能有半点差错。” 工人们互相看了看,没人再提出异议。 王师傅深吸一口气,布满老茧的手熟练地转动调节阀,机器的嗡鸣声逐渐平稳下来。 宋知意站在一旁,眼睛紧盯着出纱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卷被退回的样品。 经过一个晚上的调试,所有人都陷入了疲惫之中,却不敢有所懈怠。 他们的脚下都是没有成功的废品。 “再试一次。”宋知意盯着机器说。 王师傅点点头,按下启动键。 机器发出低沉的轰鸣,崭新的纱线缓缓吐出,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宋知意伸手接住纱线,在指尖细细摩挲,感受它的均匀度和柔韧度。 技术员小张兴奋地喊道,“这次绝对达标!” 宋知意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嘴角微微上扬:“就是这个手感。” 随后她转向其他工人,声音坚定而清晰,“通知下去连夜赶工!明天一早,这批货必须发往首都。辛苦大家了,如果这次成功的话,我们一定会给大家发放奖金的。” 她的态度非常诚恳。 加上她还亲力亲为,所以没有人抱怨。 工人们随后回到各自的岗位,机器再次轰鸣起来。 宋知意站在车间中央,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但是很快她就平复了心情,紧接着戴上围裙,一起和工人们投入进了工作里面。 经过他们的不懈努力,总算是生产出来了足够的货物,而宋知意也马不停蹄的要带着货物去首都里面交货。 霍骁看着她眼下的黑眼圈,心疼的拉住她的手说道:“我去吧,你这样会累垮的。” 宋知意摇了摇头,“不行,当初和他们交接的人是我,我了解流程,再说你还要在这里稳住工人呢,到时候新厂区那边的建设还需要你费心,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闻此霍骁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宋知意打断:“好了,我这马上就要走了,你在这里照顾好自己和爸妈,他们过两天也要回去了,如果我不能赶回来的话,你就帮我把他们送到车站。” “都是一家人,说这么客气干什么呢?你放心吧,那你路上小心,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来通知我。”霍骁无奈妥协下来。 宋知意见状抱住他点头,“我知道了。” 霍骁同样抱紧了她,很是不舍:“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谢谢你。” 此话一出,宋知意不免鼻头一酸,但是强忍住了情绪。 随后目送着宋知意离开之后,霍骁才回到了厂子里面。 宋知意说的对,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他去解决呢,所以现在并不是伤心的时候。 回到了首都之后,宋知意也不敢歇息,带上小李就去交货。 而验收的过程比宋知意想象的还要严格。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毕竟是军方用货,肯定不能大意。 旁边的小李已经紧张的不停揉。捏衣角了,而宋知意却显得异常冷静。 一方面是见多了这种场面,另一方面就是她对这次的货物充满了自信。 宋知意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随后视线重新落在了戴着金丝眼镜的质检科长李为民身上。 只见对方俯身在操作台上,手中的放大镜几乎要贴在纱布表面。 现如今周遭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钟表走动的声音,还有他们的心跳声。 “这里……”李科长突然用镊子挑起一根几乎不可见的线头。 宋知意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原本平静的心情泛起一阵涟漪。 这段时间的心血,全厂工人的期盼,此刻都系在这根随时可能被剪断的棉线上。 李科长直起身,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们这个锁边工艺。” 宋知意的喉咙发紧,这下子终于紧张了起来,旁边的小李已经开始不停冒汗了。 “没想到这比外国货还精细。”李科长终于摘下眼镜,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他转身对助手吩咐时,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通知采购部,全额付款,另外把样品送一份到首长办公室。” 助手立马点头照做。 随后李为民看向了站在面前的宋知意和小李,笑道:“你们二位不用紧张,赶紧坐啊。” 刚才就让他们坐下喝茶等待。 但是两个人更想知道结果是什么,所以不洗不觉中站了很久。 宋知意和小李相视一笑,不由得几分尴尬和不好意思。 “这位就是宋副厂长吧,之前就听说过你,霍厂长老说你是厂子里的核心,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厂子。”李为民摘下了老花镜,语气轻松。 “这话夸张了,厂子能有今天,都是大家努力的结果。” 第一百三十一章 招人 “没有没有,这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宋知意态度依旧非常的谦虚。 李为民轻笑两声:“你实在是太谦虚了,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够有合作的机会。” 宋知意立马点头,“当然没有问题。” 毕竟能和军方合作是非常来之不易的。 离开了这里之后,宋知意和小李就回到了厂子里。 小李已经别提多开心了。 但是宋知意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还不知道接下来迎接他们的都会有什么困难,又该如何面对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宋知意留在了首都里打点着厂子的事情。 这里风裹挟着细碎的沙子,打在红星分厂新漆的铁门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宋知意裹紧藏蓝色的外套,站在空旷的厂房中央。 白炽灯悬在头顶,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映在水泥地上。 车间的窗户还没装上玻璃,风肆无忌惮地灌进来。 这里面空无一人,甚至有些凄凉。 墙角堆着刚从外国来的自动络筒机,裹着防尘布。 宋知意伸手摸了摸机器,冰凉触感从指尖传来。 这些价值连城的设备,现在却连操作它们的人都找不到。 毕竟他们的厂子刚开起来,压根就没有。 “宋厂长!”小李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的登记表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今儿又只来了三个。”他抹了把冻得通红的鼻子。 “一个嫌咱们厂太偏,骑自行车得一个多小时,还有一个说家里托关系给他弄了首钢的学徒指标,最后一个……”小李突然压低声音,眼神飘向别处。 宋知意看向他微微颔首,“说吧。” “那男的听说厂长是女同。志,当场就冷笑了一声,说女人懂什么机器,扭头就走了。” 小李都不忍心说出口,有些无奈。 毕竟这些理由真的是…… 而宋知意没说话,只是接过登记表。 它用钢笔在备注栏划出一道深深的横线,墨水瞬间洇透了纸张。 她早该想到的。 在这个身为首都的地方,有点技术的工人哪个不是削尖脑袋往国营大厂钻? 宋知意都可以理解。 但是她的厂子也不差,怎么着都不能就这么回去吧? 要不然他们大费周章的过来还有什么意义? 宋知意望着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突然想起离厂前霍骁说的话:“首都人眼界高,你得让他们看见真东西。” 这个道理不论放在哪里都很适用。 “去趟劳动局。” 她啪地合上登记本,“把招工启事重写,包食宿,通过技术考核直接转正式工,月工资比国营厂高两成。” 小李惊得差点摔了钢笔:“这,这不合规矩啊!哪个厂不是三年学徒期?再说工资……” 他们哪来的钱啊? “规矩是人定的。” 宋知意已经推开了吱呀作响的铁门。 风扑面而来,她眯起眼睛,“再加一条,优秀学员可以学习国外进口设备操作技术。这是国营厂老师傅都摸不着的机会。” 小李愣了一下,但是还是答应了。 劳动局的走廊永远弥漫着劣质烟草和焦虑混合的气味。 宋知意踩着斑驳的水磨石地面往里走,鞋跟敲出不紧不慢的声响。 墙根蹲着的待业青年们齐刷刷抬头。 浑浊的目光扫过她熨烫平整的衣服,眼神里面充满了好奇。 这年头能穿这种面料衣服的,肯定不简单。 “看什么看!”门房老头挥着扫帚驱赶人群。 “你们要是没有什么事赶紧走,别在这里捣乱!”话音刚落,几个穿劳动布工装的青年立刻围上来,劣质香烟的烟雾直往人脸上扑。 宋知意只是好奇的看了一下就被围住了。 “厂长,您厂里缺电工不?我有三级证!” “我会开叉车!” “我舅舅在首钢当科长……” 宋知意微微颔首,几分意外。 如果自己说出了厂子的现状,恐怕他们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热情了吧。 要不然早就已经招工成功了。 这时候目光却落在走廊尽头。 一个扎着蓝头巾的姑娘正蹲在暖气片旁,用铅笔头在烟盒背面画着什么。 走近了才看清是张机械草图,齿轮啮合的角度分毫不差。 “你好,请问你这是在画什么。” “我,我就是随便画画!”姑娘慌忙把烟盒塞进袖口,露出腕上一道狰狞的烫伤疤痕。 宋知意心头一动,还没开口,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条缝。 “王主任现在没空!” 秘书探出半个身子,瞥见宋知意胸前的厂徽时突然变脸,“哟,红星厂的啊?主任交代了,您得排队……” “排队。”宋知意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让里屋听见。 他们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难不成是有人打过招呼了? “进!” 办公室像个蒸笼一样。 秃顶发福的主任正用报纸扇风,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上:“宋厂长啊,不是我们不支持。” 他拖长声调,眼睛却盯着桌上的台历。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各大厂的接待日程。 看来他这是知道自己会过来了。 “现在待业青年都盯着首钢,棉纺一厂这些大单位。” 说完他打量着宋知意说:“像你们这种外地小厂。” 宋知意听着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而她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解开公文包, 拿出了一个蓝布包,随后一层层展开时,王主任的瞳孔随着纱布展开的面积逐渐放大。 这块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的织物,边缘绣着细密的红星厂徽,抖开时竟飘出淡淡的草药香。 “这是我们研究的抗菌敷料,检测报告在这里。”她翻开文件夹,红色公章旁的数据令人眩晕。 随后她继续说:“抗菌率99.2%,透气性超国标40%,价格。” 宋知意的指尖在报价单上轻轻一点,“是国外同款的三分之二。” 王主任的眼镜彻底滑了下来,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有些无奈。 走进来的财务科长老刘举着进口纱布发。票的手直哆嗦:“老王啊,看起来这一卷顶你半月工资!” “这真是你们自己生产的?”他的语气有些震惊。 宋知意会意地递上剪刀,纱布裁断的瞬间。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考核 王主任突然倒吸凉气,断面竟闪出细密的金属光泽。 沉默了片刻之后,王主任的抽屉被猛地拉开,牛皮纸信封里滑出技校毕业生的档案。 王主任的钢笔在玻璃板上敲出急促的鼓点:“下周三,二百名应届生统一分配。” 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有好苗子……” 眼神往走廊一瞟。 宋知意顺着望去,透过雾气朦胧的玻璃,正好看见蓝头巾姑娘蹲在地上,用烫伤的手腕压着烟盒,铅笔头在画新的传动装置。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微颔首答应了下来,“那就麻烦王主任了。” 对方急忙摆手,眼睛盯着桌子上的纱布。 宋知意见状便说道:“这个送你了,王主任,如果你喜欢的话。” 闻此王主任瞬间眼前一亮,立马点头答应下来,“谢谢你啊。” 宋知意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还是要多麻烦王主任了。” 对方已经听不进去什么了,只是把那纱布当成宝一样。 但是宋知意明白,这件事情已经成功一半了。 三天后的清晨,劳动局的广播突然刺破晨雾:“紧急通知!红星纺织厂招工考核今日开始,包教德国进口设备操作技术。” 大喇叭震得麻雀乱飞。 而棉花厂这边,宋知意和小李依旧在等待。 招工处的杉木门槛发出了声响。 宋知意站在二楼办公室窗前,望着院子里蜿蜒的长队,队伍已经排到了大街上。 几个戴红袖标的居委会大妈正挥舞着竹扫帚维持秩序。 “宋厂长!三百二十七人了!” 小李捧着登记簿冲进来,钢笔水甩在袖口都顾不上擦,“还有人在排队。” 闻此宋知意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队伍中段那个单薄的身影上。 那个穿补丁棉袄的姑娘正踮着脚看墙上的招工简章。 她左手紧攥着个布包,右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角。 深蓝色的劳动布已经被搓出个破洞,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 这正是太劳动局遇到的那个人。 宋知意就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她。 “下一个。” 姑娘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个趔趄,布满老茧的手按在登记桌上,留下个湿漉漉的掌印。 看出来她有点紧张。 “姓名?” “林,林杏花。”她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俺今年十九,不不,二十……” 这个时候宋知意走了过来,站在不远处。 宋知意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烫伤,不是普通工伤,而是故意按在铁板上的规整长方形。 这种伤痕她太熟悉了,当年棉纺厂里想自学技术的女工,都是这样在夜校熄灯后,用车间的热铁板照明看书。 “俺在街道面粉厂和过面。”林杏花突然从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 “这是俺偷学的!”她展开的油纸上密密麻麻画着齿轮结构图,边角还沾着面粉,但每条辅助线都干净利落。 宋知意指尖一颤。 之前记忆呼啸而来,她也是这样,每天的努力着。 不同的是,她有专业的书籍和老师,而眼前这个姑娘的教材,恐怕只有面粉厂那台老掉牙的德国磨面机。 “试试这个。”宋知意走过来抽出一张崭新的试卷。 女孩看到他瞬间紧张起来,低下了头。 这不是劳动局发的标准考卷,而是她昨晚亲手绘制的。 复杂的齿轮组剖面图,故意漏标了三处尺寸。 林杏花接过铅笔时,手不停的发抖。 宋知意把她带到了旁边,让她写卷子。 对方犹豫了几秒钟后点头开始答题。 她画图的姿势很怪,左手始终悬在纸面上方。 宋知意看出来了,这是在模拟什么东西的动作。 林杏花猛地抬头,铅笔一下子断了。 她画完了最后一处剖面线,恰到好处的阴影线看起来赏心悦目。 并且林杏花在宋知意故意留白的三处,都用虚线标出了标准公差。 这正是机械手册的标注法。 “你……”宋知意刚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骚动。 原来是个穿皮夹克的男青年在插队,正把林杏花的布包扔进泥水里。 “女娃子学什么机械!” 他踩着散落的图纸,“回家奶孩子去。” “你认识他吗?” 林杏花微微颔首,“他是我哥。” 闻此宋知意就让人把这男的架了出去。 而林杏花却依旧瑟瑟发抖。 宋知意走出人群,看向所有人吼道:“红星厂第一条规矩,欺负女工的,永不录用!” 闻此林杏花震惊的看向宋知意。 宋知意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拿起了卷子,检查过后看向对方:“你被录取了。” 闻此林杏花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随后宋知意叫来了小李,“给她办理入职,从学工开始。” 小李答应了下来,带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林杏花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宋知意露出了笑容。 不论如何,他们总算是开始越来越好了。 到了晚上,车间里面已经有十几个新招来的员工了。 从总厂调过来的,王师傅的改锥敲在轴承座上,铛铛声在车间回荡。 “都给我把耳朵竖起来!”王师傅一脚踩在油桶上,改锥猛敲左轴承,随后又敲右边。 “这就是这个声音,都记住了。” 他突然把改锥塞给林杏花,“丫头,你试试!” 满车间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 突如其来的让林杏花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工具,但当金属相击的脆响传来,她突然挺直了脊背:“这个,这个要换润滑油!和王师傅刚才敲的声音不一样。” 宋知意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等着他的表现。 王师傅大笑,“真不错,这是轴承包浆了,外国人的说明书第几页说来着?” 宋知意靠在门框上,看着这群昨天还在扫马路,搬砖头的年轻人,此刻正为个公差标准争得面红耳赤。 走到角落里林杏花用袖口擦拭设备铭牌,突然指着英文说明书抬头:“厂长,这个词儿是不是精密调节的意思?” 闻此宋知意看了一眼点头,眼神里对她充满了认可。 随后林杏花继续开始工作。 林杏花忽然小声哼起歌来。 宋知意没有打扰他们,而是悄悄退到走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写信 月光从气窗斜射进来,在她脚前投下一道明亮的线。 摸出兜里的电报,霍骁下午发来的,说总厂新研发的自动验布机已经通过测试。 这无疑不是好消息。 而他们这里也已经步入了正轨,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第二天宋知意坐在会客室的皮沙发上,指尖轻轻敲着合同文件。 他目光扫过墙上那张刘齐和外国客商的合影。 照片里的他西装笔挺,笑容满面,与此刻这个慢条斯理泡茶的男人判若两人。 “宋副厂长啊。”刘齐拎着紫砂壶,热水冲进茶杯时腾起一片白雾。 “不是我不帮你。”他故意把副厂长三个字省了。 刘齐的语气很轻,充满了轻视,“但你们分厂的规模。” 他吹开浮叶,啜了一口,“怕是连我们三分之一的订单都消化不了。” 宋知意听着指尖微微发凉。 她太清楚这场谈判的底牌了。 刘齐背后站着的是轻工业局的某位领导,而二厂最近刚拿到外资注入,正急着扩张产能。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合作,而是吞并。 但是她能过来就代表有信心。 宋知意忽然笑了,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技术报告,“刘厂长,听说贵厂去年进口的国外络筒机,调试了八个月还没投产?” 紫砂壶一下子磕在红木茶盘上,溅出几滴茶水。 刘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那台价值十万的的设备,至今还在二厂的仓库里积灰,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我们王师傅,就是修好国外自动络筒机的那位,已经被调过来了。” 宋知意合上合同,语气轻描淡写,“要不先让他去贵厂看看?当然,如果机器修好了,我们的合作条件也是可以谈的。 刘齐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突然拉开抽屉,取出一根烟抽了起来,随后他把茶推到宋知意面前:“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技术不是儿戏。你们那个王师傅,听说没有什么文化啊?那怎么能看的懂国外的东西?” 宋知意没碰那茶杯,只是轻轻翻开笔记本,露出里面一张老照片,年轻的王师傅站在国外专家旁边,手里拿着技术模范奖状。 “是啊,没有什么文化,他当年跟着专家学修机器的时候,您可能还在读小学。”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宋知意这么说无疑不是在告诉刘齐,他没有资格嫌弃王师傅。 刘齐头沁出一层细汗。 片刻后他终于伸手拿起钢笔,却在签字前突然停住:“听说你们最近在招工?我有个侄子。” “通过考核就行。” 宋知意微笑着把合同往前推了半寸,“红星厂的规矩,考试面前,人人平等。” 刘齐咬了咬牙,却无可奈何。 钢笔尖终于落在纸上,造成了他们的签约。 而宋知意也没有多做停留,直接离开了这里。 她没有时间在这里耗着。 几天后的中午分厂的食堂里飘着饭菜的余味,二十多个年轻人挤在长条板凳上,眼睛盯着黑板上的机械图。 墙皮剥落的地方糊着报纸。 “这个传感器就像人的神经末梢。” 宋知意卷起的袖口还沾着机油,她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一条曲折的线路,“它要是检测到异常就会……” “宋老师!”扎麻花辫的林杏花突然举手。 “要是电压不稳,是不是得先检查这个继电器的触点?”她手指向图纸某个角落,指甲缝里还留着机油的痕迹。 她这几天都在车间里面。 宋知意点点头,正要解释,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女人懂什么电路。” 说话的是刘齐的侄子周伟,他翘着二郎腿,腕上的进口手表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让宋知意没有想到的是他通过了考核,所以也就没食言让他进来了。 林杏花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但没等她开口,瘦高个儿的张建军已经站了起来:“上周设备故障,就是杏花发现的电路板烧蚀。” 他举起一个零件,“看见没?这焦痕多明显!某些人戴再贵的手表也看不出来。”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好了,周伟,你好好学习,不要再说这些事情,要不然就出去。”宋知意敲敲黑板,继续讲解国外设备的故障代码。 没人注意到,林杏花偷偷把周伟丢在地上的技术手册捡起来,用袖子擦干净放回了讲台。 下课已是很晚了。 宋知意收拾教具时,发现讲台上多了个铝饭盒。里面整齐地码着六块桃酥,底下压着张字条:“老师记得吃饭。” 她走到窗前。 月光下,几个年轻人还围在机器旁比划。 林杏花正踮着脚调整传感器,张建军蹲在地上记录数据,而周伟出乎意料地也站在一旁,手里的进口手电筒为同伴照亮了操作区。 没有想到他们都这么努力。 看来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宋知意欣慰的笑了笑。 这样下去,肯定能振兴厂子的。 宋知意随后马不停蹄的继续回到了办公室里面办公,因为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 周伟的手电筒光柱在车间地板上划出不安的轨迹。 凌晨三点的厂房静得能听见润滑油滴落的声音,他鬼鬼祟祟地摸到那台络筒机前,从怀里掏出个火柴盒大小的相机。 "对焦,再近点。”他颤抖的手指擦过铭牌上,却没注意到暗处有双眼睛。 林杏花蜷缩在原料堆后,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桃酥。 她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周伟。 他这是在干什么? 快门声惊醒了夜班的流浪猫。 周伟转身时,工作服下摆勾住了操作台,一叠文件哗啦散落。 他慌忙去捡,却看见最上面那张纸上赫然印着德文标注的电路图,旁边还有宋知意亲笔批注:银离子模块核心专利,严禁外泄。 突然他眼底闪过几分异样。 林杏花想要看的更清楚点,于是慢慢的靠近。 与此同时,宋知意正在办公室对着台灯出神。钢笔悬在信纸上,她要给霍骁写信。 但是却不知道写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 那么容易 过去了半个小时,宋知意依旧坐在宿舍的桌前,昏黄的台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面上。 窗外,首都城市的夜色深沉不已,偶尔传来火车进站的汽笛声,很是悠长。 她下意识摸了摸左手腕上的手表,那是霍骁在她赴京前送的,表盘上有一道细小的划痕,是去年抢修设备时不小心碰的。 那会儿宋知意非常的心疼。 墙上钟表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是催促着她下笔。 但是一时半会儿宋知意真的不知道写什么。 不过信纸上已经写好了称呼。 可接下来的内容却让她迟迟无法落笔。 她想起今天车间里林杏花专注调试机器的侧脸,想起王师傅教新工人听轴承声音时洪亮的嗓门,甚至想起周伟鬼鬼祟祟在车间转悠时可疑的身影。 这些事,她都想告诉他。 只不过该从何写起。 钢笔尖在纸上悬了许久,宋知意轻轻叹了口气,最终只写下寥寥数语:这里一切顺利,分厂已步入正轨,勿念。 落款知意。 到这里就没有了。 笔尖在意字的最后一笔停顿了一下,她本想说更多,可最终,她只是将信纸对折,再对折,塞进早已准备好的信封里。 然后写上家里面的地址,但是想了想,霍骁肯定不会在家里待着,没准会整天在厂子里面。 所以宋知意又把地址改成了棉花厂,希望霍骁能快点收到。 贴邮票时,她的手指在邮票边缘摩挲了一下,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也一并寄出去。 有些事,她得自己解决,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霍骁替自己担心。 不论如何生意都要继续做下去的。 宋知意起身把信放在抽屉里面,准备明天寄出去,做完这些她才关上了台灯。 她这段时间都住在办公室里面,虽然条件有些简陋,但是宋知意觉得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三天后,红星总厂的厂长办公室里,霍骁正盯着手里薄得透光的信封出神。 信封上的邮戳显示这封信从首都寄出已经三天了,可拿在手里却轻得像是一片羽毛。 他用裁纸刀小心地拆开信封,里面果然只有一张对折的信纸。 展开后,那寥寥数语让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信纸上的字迹工整利落,是宋知意一贯的风格,可内容却干瘪得像是工作报告。 难道她就不想自己吗? “厂长,您这脸色,比咱们锅炉房的煤还黑。”助理林小海端着茶缸子凑过来,热气腾腾的茶水在缸子里晃荡。 他笑嘻嘻地瞥了眼信纸,“哟,宋厂长的信?就这一张?” 霍骁把信纸重新折好,塞回抽屉里,面无表情地继续批阅桌上的生产报表:“你没有工作吗?” 林小海不怕死地凑得更近,茶缸子故意放在霍骁正在看的文件旁边,:“要我说,您这是想人家了。” 见霍骁没反驳,他胆子更大了,“宋厂长去首都都已经这么久了您就写了三封信,还全是谈生产进度的,人家能回您什么呀?” 霍骁手里的钢笔一顿,一滴墨水不受控制地落在报表上,出现了一个不小的黑点。 他抬头瞪了林小海一眼,可对方早就灵活地闪到门口,还回头补了句:“要不下次我帮您写?保证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这些话霍骁绝对是不好意思写出来的。 “赶紧去工作!别在这里贫嘴了!”霍骁抓起桌上的橡皮就砸过去,对方却笑嘻嘻的躲过了。 门砰地关上后,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他盯着抽屉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又拿出那封信。 想她了吗? 霍骁的目光落在窗外。 他记得之前宋知意总是站在试机成功的设备旁,自己这个角度能看到她。 或许吧,想她了。 尽然不知道不觉过了这么久了。 他叹了口气轻轻折好信纸,这次却小心地放进了衬衫胸前的口袋里。 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些事情,这样他们就能见面了。 几天后周伟缩在纺织厂后巷的阴影里,后背紧贴着斑驳的砖墙。 这个季节的夜风本该带着暖意,可他的衬衫却已经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黏在后背上。 远处路灯昏黄的光线照不进这条窄巷,所以压根就看不清楚他的身影。 他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厚厚一叠照片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这些照片是他连续三个晚上躲在车间角落里拍的,为了不被发现,他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有一张照片拍糊了,那是昨晚林杏花突然转身时,他吓得手抖造成的。 “全在这儿了。”周伟压低声音,对站在更深处的黑影说道。 他的声音非常的干涩,“这个是外国机器的电路图,银离子车间的排班表,还有……” 他咽了口唾沫,“宋知意手写的技术笔记。” 黑影向前迈了一步,月光照亮了刘齐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只见他脸色阴沉。 他今天特意穿了件不起眼的灰色中山装,可手腕上那块进口手表还是在黑暗中泛着光亮。 他接过信封,随手抽出一张照片对着月光看了看,突然冷笑一声:“就这?连专利文件都没搞到?” 周伟一怔,有些无奈。 他急忙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你当那么容易?宋知意盯得紧得很,专利文件都锁在她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说到这儿,他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几分怨气,“林杏花那丫头片子整天在车间转悠,跟个看门狗似的,我稍微靠近点就盯着我问东问西。” 要不然他能拍不到? 刘齐没有立即回应。 他从内袋掏出一盒香烟,慢条斯理地点上。 火光出现的瞬间,周伟看清了他眼中闪烁的算计。 “那些人出价很高。”刘齐吐出一个烟圈。 “但得看到真东西。” 他突然凑近一步,烟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下周日前,我要专利授权书的照片,知道了吗?要不然,就别想再让我给你钱去干这干那的,别以为你是我侄子就可以白嫖了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请君入瓮 周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盯着刘齐另一只手里那叠钞票。 厚厚一沓,全是大面值的钞票,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这笔钱足够他买下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用在这里上班,想干什么都可以。 “放心。”周伟伸手去拿钱,却被刘齐一把扣住手腕。 对方的手劲大得惊人,他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捏碎了,“宋知意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 周伟挣开刘齐的手,强装镇定地活动着手腕,“能有多大能耐?再说了,这有什么难的。” 刘齐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巷子里顿时安静得可怕。 周伟这才注意到,不远处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 两人屏息等了片刻,只有一只野猫从垃圾堆里蹿出来,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记住,周日。” 刘齐最后警告地看了周伟一眼,将钞票塞进他胸前的口袋,还故意拍了拍,“别让我失望。” 周伟很是无奈,却不敢说什么。 他们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身后二十米处的巷子口,林杏花正蹲在地上假装系鞋带。 月光照在她低垂的侧脸上,映出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刚才那番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她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块烫伤的疤痕,这是三年前在刘齐厂子做临时工时。 刘齐故意把热熨斗按在她手上留下的。 当时她不过是想偷偷看一眼进口机器的操作手册。 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还算计宋知意。 林杏花轻轻起身,无声地退出了巷子。她得赶紧回去告诉宋厂长,但必须小心。 月光下,她的身影很快融入了错综复杂的小胡同中,脚步非常的急促。 “厂长,周伟今晚肯定还会动手。”第二天林杏花站在宋知意办公室里,声音压得极低,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烫伤疤痕。 “刘齐给了他最后期限,就在这周日。“ 宋知意放下手中的钢笔,笔尖在文件上留下一滴墨迹。 她神色平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实木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其实这几天来,她早就怀疑厂里有内鬼。 因为两次的技术调试后,刘齐的厂子总能抢先一步调整报价,精确得仿佛对他们的成本了如指掌。 昨天银离子车间的排班表刚调整,不久前刘齐就带着人堵在了协和医院采购科门口。 她早就应该想到周伟进来不是什么好事。 “杏花,你去把张建军叫来。” 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顺便告诉夜班的人,今晚提前两小时下班。” 林杏花一愣,麻花辫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摆动:“那机器,那些设备设备不是要连夜调试吗?” 她犹豫地看了眼窗外,远处的车间里,新到的自动络筒机就在那里。 “照我说的做。”宋知意微微一笑,很是坚定。 随后她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标着专利的文件夹,“今晚,咱们给周伟演场好戏。”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林杏花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 对方犹豫了一下,李娜点点头。 宋知意这么做,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深夜十一点,分厂陷入一片寂静。 周伟蹲在原料仓库的阴影里,已经等了整整三个小时。 他的腿早就麻了,但想到刘齐的威胁和那笔丰厚的报酬,还是咬牙坚持着。 终于,最后一盏夜灯也熄灭了。 周伟蹑手蹑脚地摸到宋知意办公室门口,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 这是他昨天趁林杏花整理文件时,偷偷用肥皂拓印后配的。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他的手抖得厉害,试了三次才对准。 清脆的一声后,门锁开了。 周伟闪身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 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墨水味。 月光从窗帘缝隙站进来,正好照在墙角那个深绿色的铁皮文件柜上。 他的心跳的厉害,手心不断的沁出的汗水。 但是想到那些地方报酬,他就咬咬牙,继续手中的动作。 第二层抽屉里,标着专利的文件夹静静躺着。 周伟手忙脚乱地翻开,里面是一叠厚厚的文件,首页盖着鲜红的机密印章。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迫不及待地把文件往怀里塞,纸张摩擦发出声响。 突然,啪的一声,整个办公室灯火通明! 刺眼的白炽灯光让周伟瞬间失明。 他下意识抬手遮眼,怀里的文件散落一地。 “找什么呢?这么认真?”宋知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戏谑。 周伟猛地转身,脸色煞白如纸。 宋知意倚在门框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藏青色的工作服。 她身旁站着林杏花和张建军,后者手里举着一台相机,镜头还闪着光芒。 “我只是……”周伟的嘴唇颤抖着,一时间失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的脚边散落着机密文件,手里还攥着几页没来得及塞回去的专利图纸。 “只是帮刘齐偷技术?”宋知意缓步走近,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这些声音在周伟听起来很是恐怖。 她弯腰捡起一张图纸,上面清晰地标注着银离子纺织工艺的核心参数。 “周伟,你知道你这种罪行判几年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般锋利。 “根据刑法的第九十七条,至少十年。” 周伟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膝盖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宋厂长,我错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是刘齐逼我的!他说,说只要拿到专利,就给我首都的户口!还能安排我进轻工业局!” 宋知意冷笑一声,转头对张建军说道:“去给派出所打电话。” 她的目光扫过周伟惨白的脸,“顺便通知一下劳动局吧,这件事情得他们插手解决了。” 听到“劳动局”三个字,周伟像是被电击般猛地抬头。 他突然扑上来,想抢宋知意手里的文件,却被林杏花一个箭步上前,将他绊倒在地。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国外代理 砰的一声,周伟重重摔在地上。 还没等他爬起来,张建军已经单膝压住他的后背,将他的右手反剪到身后。 旁边的林杏花也押住了他。 这个看似瘦弱的姑娘,手上的力道却大得惊人。 “女人怎么了?”林杏花咬牙切齿地说,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周伟疼得嗷嗷直叫,她却纹丝不动,“女人照样能把你送进去!” 月光下,她手腕上的烫伤疤痕格外显眼。 宋知意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目光落在窗外。 红星分厂的车间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刚刚取得胜利。 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专利文件,心想明天该给霍骁写封信了。 最后周伟被送到了警察局,并且对所有事情供认不讳。 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洒在刘氏纺织厂的围墙上。 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大步流星地穿过厂区,引得早班工人们纷纷侧目。 刘齐被带出办公室时,脸色难看至极,并且还有几分愤怒,手腕上的进口手表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你们这是干什么?” 副厂长从二楼冲下来,手里的茶杯不小心啪地摔碎在水泥地上,茶叶和瓷片四溅。 “怎么能没有理由就把人带走!” 为首的警察亮出证件:“刘齐涉嫌盗取机密文件。” 他看了眼手中的文件,“证据确凿,昨晚在红星厂人赃并获。” 副厂长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猛地扭头看向刘齐:“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让你……” “老王!”刘齐突然大喊,眼神疯狂地闪烁。 “第得帮我作证啊!那些外国机器的资料,不都是你让我找周伟拿的吗?” “你胡说什么!”副厂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可是劝过刘齐不要这么干,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做,想要污蔑自己。 好在警察并没有听信刘齐的话。 副厂长后退两步,眼睁睁看着警察把刘齐押上吉普车。 当车子扬尘而去时,他摸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身时差点撞上一个瘦高的身影。 “王副厂长,真巧啊。” 宋知意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好有份合作提案想让你看看。” 虽然刘齐进去了,但是他们厂子还是可以合作一下的,要不然就太可惜了。 对方盯着她手中印有红星纺织厂抬头的文件,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了办公楼。 对此宋知意也没有多难为他,只是离开了这里。 红星分厂的大门口,晨光中的厂区焕发着勃勃生机。 宋知意望着车间里忙碌的身影,轻轻舒了口气。 昨夜的事情已经传开,工人们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但更多的是钦佩。 “厂长!” 林杏花小跑过来,辫梢上还沾着机油,手里举着一封信,“总厂来的,刚送到。” 信封上是霍骁熟悉的笔迹,宋知意收几个字让她心头一暖。 拆开后,里面只有简短的一行:知意,听说分厂出了点麻烦,需要我过去吗?” 她忍不住笑了,指尖轻轻抚过落款那个“骁”字。 宋知意正想着要怎么回信,车间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厂长!快来看!” 张建军从车间探出头,脸上满是兴奋的红光,“咱们的机器改装成功了!” 宋知意闻此快步走进车间,只见那台原本笨重的络筒机旁围满了工人。 王师傅蹲在机器旁,手里拿着改装后的部件,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 “厂长,你来看看!” 王师傅举起一个精巧的金属装置,“这是按你的图纸改的进纱口,效率起码提高了三成!” 宋知意接过那个部件,金属在晨光中泛着光芒。 这是她花了三个通宵设计的改良装置,将原本单一的进纱口改成了双轨道,同时优化了张力调节系统。 现在这台机器的工作效率,已经超过了原厂的标准。 “测试过了吗?”她问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刚试了一轮!”林杏花挤到前面,手里拿着记录本。 她眼睛亮晶晶的说道:“断纱率降到了0.3%,产量提升了35%!厂长,咱们是不是比外国人还厉害了?” 车间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和掌声。 “快了。”宋知意看着这群满脸油污却笑容灿烂的工人,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半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废的厂房,现在却充满了生机与未来。 “不只是这个。”她提高声音,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图纸。 “我最近在研究一种新的纺织工艺,将银离子抗菌技术和气流纺结合。” 她展开图纸,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参数和公式,“如果成功,我们的生产效率还能再翻一番。” 工人们凑上前来,虽然看不懂复杂的图纸,但眼中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王师傅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拍案叫绝:“真不错,这样纱线张力更均匀,还能节省原料!” “那就按照这个来吧。”宋知意将东西递给了他,随后继续说:“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对方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下来。 两天后后,报纸在头版刊登了他们改良机器的报道,旁边配着宋知意站在改装机器旁的照片。 文章详细介绍了红星厂自主研发的高效纺织技术。 报道刊发的当天,宋知意收到了霍骁的来信:知意,我为你开心,你真的很厉害,另外总厂准备扩大生产,等你回来商量。” 信跟短,但她读了一遍又一遍。 林杏花探头看了一眼,笑嘻嘻地说:“厂长,霍厂长这是想您了吧?” 宋知意作势要打,小姑娘灵活地躲开了。 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正在扩建的新厂房,思绪飘回了总厂。 是时候回去一趟了,不仅是为了总厂的事,更是为了那个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霍骁。 当天下午,一个意外的访客来到了红星分厂。 是外国纺织机械公司的代理布莱恩先生。 他站在那台改装过的络筒机前,仔细检查了每一个部件,最后不得不承认:“宋女士,您的改良确实超越了原厂设计。” 宋知意礼貌地微笑:“布莱恩先生,我们很乐意与贵公司进行技术交流。” 随后她递上一份文件,“这是我们初步拟定的合作方案。” 第一百三十七章 谈成 布莱恩接过来看了一眼后就还给了宋知意。 这个举动让宋知意有些不解,不过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想着对方可能有自己的道理。 接下来就看见布莱恩的手指在改装过的络筒机外壳上轻轻摩挲,指尖感受着金属表面细微的纹理。 突然他蹲下身,西装裤紧绷在膝盖处也毫不在意,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的放大镜。 镜片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随即对准了进纱口的改良设计。 镜片后的蓝眼睛微微眯起,眼神里面透露着认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双轨道进纱系统。”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得像是自言自语。 宋知意走近一步,想要听的很清楚点。 “这解决了我们一直头疼的张力不均问题。”他的手指沿着进纱轨道缓缓移动,检查着抛光后金属的顺滑程度,突然在某个转角处停住了。 “这个弧度很特别。” 宋知意站在一旁,可以看见她上衣的口袋里露出了半截游标卡尺,尺身上还沾着机油。 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布莱恩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注意到这位工程师的目光在主轴传动装置上停留了许久。 那里有她重新设计的行星齿轮组,通过改变传统传动比,将机械效率提升了整整18%。 车间里弥漫着金属和润滑油特有的气味,远处传来新安装的自动纺纱机有节奏的嗡鸣声。 林杏花正在不远处调试一台辅助设备,时不时朝这边张望,不仅是她其他人也是这样,无一不彰显着他们的好奇。 “宋厂长。”片刻之后布莱恩终于直起身,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每一个指缝都不放过。 宋知意立马看向他,认真的倾听。 布莱恩继续说道:“我必须承认,您对这台机器改良令人印象深刻。” 他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浓密的胡须跟着抖动,“尤其是这个液压缓冲系统。” 他指了指机器底部那个不起眼的铜制装置,“连我们的首席工程师可能都没想过这样改造。” “您太抬举我了。”宋知意立马谦虚的回答。 闻此布莱恩好奇的问:“那你方不方便告诉我们,这是怎么改造的?” 宋知意点点头,随后走向角落的档案柜,柜门上还贴着去年车间的生产指标表。 她取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黑色封皮已经有些磨损,边角处卷起了毛边。 “其实这个灵感来自老式纺织机的梭子缓冲原理。” 她翻开其中一页,“我们只是用现代液压技术实现了它。” 那一页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草图旁标注着日期,正是红星分厂刚过来的那段期间。 布莱恩凑近那页手绘图,鼻子几乎要碰到纸面,看起来非常的认真。 不仅如此,他眼神一瞥还看到了宋知意手上的老茧,没想到她这么年轻竟然有这种茧子。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公司愿意以每台三千块的价格购买这项改良专利。” 他突然说道,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格外清晰。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不远处的林杏花正在拧紧一颗螺丝,闻言手一滑,扳手当啷一声掉在铁质工作台上,回声在车间里久久不散。 三千块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只要宋知意答应,那么他们就可以大赚一笔了。 宋知意却摇了摇头,这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解为什么她会拒绝。 “布莱恩先生,我们更希望以技术交换的形式合作。”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随后她再次把协议书递了过去“这是我们拟定的方案。请您仔细看看,贵公司提供最新的电子控制系统技术,我们分享机械改良专利,共同开发市场。” 布莱恩的眉毛高高扬起,闪过几分震惊。 刚才他的确没有仔细查看,因为觉得没有必要,但是现在却必须要看看了。 于是他接过文件,开始浏览着条款,纸张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当看到联合研发中心几个字时,他突然轻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几分惊讶和欣赏:“宋厂长,您比我想象的更有野心。” “是野心。”宋知意望向窗外正在扩建的厂房。 她转回头,目光直视布莱恩的眼睛,“我们国家的纺织业需要最先进的技术,而贵公司需要打开市场,我们合作可以称之为双赢。” 她并不否认这些事情。 布莱恩看向她的眼神变了变,随后像是认可了她的话,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了钢笔。 两人在协议书上签下了名字,钢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清晰可闻。 布莱恩临走前,突然说道:“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我很期待我们之间的合作。” 宋知意谦虚的笑了笑,随后伸出手:“谢谢您,合作愉快。” 布莱恩低头看了看那只手,又抬头看了看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眼底多了些许尊敬。 紧接着他郑重地握住那只手。 相信他们的合作肯定能成功的。 将布莱恩送走之后,宋知意回到了办公室里面。 林杏花走过来震惊的看着宋知意说道:“厂长,生意这样就谈成了吗?” “当然啊。”宋知意点头。 林杏花满脸的不可置信,“不愧是您,真厉害。我还以为这外国人会很难缠呢。” 宋知意停下脚步,看向她耸了耸肩:“其实我刚才也没底。好了,赶紧回去吧,接下来有的忙了。” 说完她拍了拍林杏花的肩膀回到了办公室里。 不论如何,总算迈出了这一步。 宋知意相信,以后会越来越熟练成功的。 接下来的时间,红星分厂如同破茧的蝴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联合研发中心的牌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揭牌那天,连轻工业部的副部长都亲自到场。 宋知意穿着崭新的藏青色西装,站在红绸前剪彩时,恍惚间想起之前那个连工人都招不齐的荒废厂房。 如今也算是脱胎换骨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她赢了 好在并没有砸在自己的手上,要不然宋知意肯定会特别内疚的。 不仅如此,这项技术还获得了奖项。 宋知意接过奖状时,手心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这就是她和工人们努力的证明。 随后银离子抗菌技术的获奖证书被郑重地挂在车间最显眼的位置。 不仅如此订单如雪片般从全国各地飞来,甚至还有更多国外客商慕名而来。 车间里的机器不停运转,宋知意每天都在忙活工作,和工人们一起工作,从来都没有缺席。 “厂长,这是今天第三批要求采访的记者。”林杏花抱着一摞文件闯进办公室,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她已经升任技术科副科长,麻花辫剪成了利落的齐耳短发,更显得那双眼睛炯炯有神。 对比那时初来乍到的她,现如今的林杏花别提多精神了。 她手腕上那个烫伤疤痕,举手投足间若隐若现,但是林杏花已经不在乎了。 宋知意从堆积如山的图纸中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她的办公桌上,各种零件样品和设计草图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只有一小块区域留给了日常办公。 铅笔屑散落在《机械设计原理》的书上。 “都推了吧,今天要赶去轻工业部开会。”她看了眼墙上的日历。 距离她离开总厂已经整整三个月了,日历上密密麻麻的备注里,都是行程。 林杏花立马点头,并且转身离开了这里。 听到了关门声后,宋知意手中的动作一顿,几秒钟后她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准备歇会儿。 要不然这样下去她倒了怎么办? 办公桌上,最新一期的杂志封面格外醒目。 照片里她站在改装过的络筒机前,手指正指向改良部件。 翻开内页,她的成长经历被写成了励志故事,但没人知道,她能走到这地步都经历了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让宋知意开心的是,厂子出名了。 而且也有了像林杏花这样的人经营着,这正是一开始她和霍骁的愿望。 抽屉里霍骁的来信已经攒了厚厚一沓,都被宋知意用一根红色绸带仔细捆好。 最新一封的邮戳是一周前。 每次累到极致时,看着那个熟悉的笔迹,就是最好的慰藉。 宋知意突然想起什么,起身来到了保险柜面前,转动保险柜的密码盘。 随后她叫来了林杏花。 “厂长,您找我还有什么事情吗?” 闻此宋知意回答说:“这个给你。” 她取出一份烫金边的文件,“这是星辰纺织机械公司的注册材料,下周就能批下来。” 文件上的公章还散发着新鲜的印泥气息,她轻轻抚过公司标志设计图。 那是一颗红星环绕着精密齿轮,下方是翻译过来的英文字样。 林杏花瞪大眼睛,手里的记事本差点掉在地上:“厂长,您真要……” 她还以为之前宋知意说开设机械厂是一时兴起,没有想到都已经申报了。 “是真的。”宋知意望向窗外, “是时候走自己的路了。”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钢铁般的坚定。 这是她的愿望,也是从一开始就设想的,眼下时间已经成熟,是时候实现了。 林杏花闻此,看向宋知意的眼神中满是佩服,随后答应下来:“您放心吧,我肯定能办好。” “我相信你,去吧。”宋知意点了点头表示信任。 紧接着林杏花就离开了这里。 宋知意看向窗外摇曳的树枝,不论如何她知道,无论是机械厂还是棉花厂将来发展得多大,她都不会忘记来时路的。 尤其是她和霍骁共同努力的日子。 不出一星期,机械厂的审批就下来了。 但是独立创业的日子比想象中更艰难。 星辰机械公司挂牌那天,宋知意特意穿上了那套在外地考察时买的西装。 她和布莱恩之前签订的合同也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但是尽管有他们公司的技术支持,但现实很快给了她当头一棒。 因为原材料配额根本轮不到她这家新成立的厂子。 “厂长,钢厂那边说,特种钢材要优先供给国营厂。”采购科的小伙子垂头丧气地回来汇报,工作服上还沾着火车上的煤灰。 他自责的挠了挠头:“我蹲了三天招待所,连供销科长的面都没见着。” 宋知意望着空荡荡的原料仓库,不由得咬了咬牙,但还是安慰说:“这件事不怪你,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 对方担忧的看了眼宋知意,随后离开了。 这下子她不得不连夜修改设计,用普通钢材替代特种钢,重新计算所有承重参数。 那盏台灯一直亮到天空放亮。 经过一晚上的工作,宋知意发现更糟的是,市面上突然出现了仿制的银离子纺织机。 市场报告就放在她桌上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仿制品的价格只有正品的一半,外观却几乎一模一样,连星辰机械的商标都被仿制得惟妙惟肖。 发现之后,她急忙让人去查。 第二天下午。 “厂长,查清楚了。”张建军风尘仆仆地闯进办公室,摘下沾满油污的帽子。 宋知意急忙示意他说出来。 “是永昌厂搞的鬼!他们挖走了我们两个技术员,连图纸都……”他说话的时候,非常生气。 宋知意摆摆手打断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仿制品用的还是老式电控系统?” 张建军喘着粗气,从包里掏出一堆照片,“对,但外观做得几乎一模一样,连商标都差不多。” 照片上是他们的车间,流水线上正在组装的机器赫然就是星辰的翻版。 宋知意看着看着突然笑了。 她起身走向书架,取下那台一直罩着防尘布的模型机:“那就好办了。” 模型机的外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按下开关,机器发出嗡鸣,“这是我们新研发的控制系统,明天开始量产。” “仿制品永远慢我们一步。” 这也是宋知意在赌,要不然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三天后,星辰机械召开了新产品发布会。 当那台新研发出来的纺织机亮相时,全场哗然。 宋知意站在台上,看着那些厂子派来的商业代表铁青着脸离席,不由得勾起唇角。 她赢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做到了 然而危机刚刚化解,新的挑战就接踵而至。 晚上回到了厂子里的宋知意在办公室接到了港务局的电话。 此时外面正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还伴随着闪电和雷鸣,听起来非常压抑。 窗外的雨点正不停地击打着玻璃。 电话那头公事公办的声音冰冷至极:“你们三台准备出口国外的样机被海关扣留,理由是技术安全问题。” “这不可能!”宋知意激动的站起来,膝盖撞到桌角也浑然不觉。 “这批机器已经通过了国外的专业认证。” 然而对方压根就不会听她说这些。 电话那头的语气依旧冷漠:“宋厂长,我们只是按规章办事,这些还必须需要轻工业局出具证明才能放行。” 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后,宋知意也只好放弃。 挂断电话,宋知意望着窗外的暴雨出神。 雨幕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冒雨奔来。 林杏花浑身湿透地冲进办公室,手里攥着一份皱巴巴的文件:“是刘齐搞的鬼!” 她的短发滴着水,“他上次被保释出来后,让轻工业局的亲信故意这么做的。” 宋知意闻此却出奇地平静。 或许她早就应该想到的。 片刻之后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长长的忙音,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她心上。 终于电话被接起,并且响起了霍骁的声音:“你好,这里是红星棉花厂。” “霍骁,是我。”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霍骁兴奋的声音,带着些许电流杂音:“知意,你最近还好吗?对了港口的事我知道了,我已经联系了外贸部的老同学,我本来想等明天白天告诉你的,没想到你给我打了电话,你别着急,要不然我过去一趟吧。”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好好休息,而且更多的是对宋知意的担忧和心疼。 对此宋知意心中不由得一暖。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玻璃上,宋知意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电话线,关节泛白,“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总厂那边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霍骁立马否认:“你就放心吧,这边我会照顾好的。港口的问题,估计明天上午十点左右就能有眉目了,你不要再着急,知道了吗?” 宋知意答应了下来。 这下子她浑身的疲惫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霍骁声音突然柔和下来,“下个月工业展,你准备好了吗?” 宋知意暗自叹了口气,“准备好了,不用担心。你自己的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知道了吗?” “我肯定会的,倒是你。”霍骁语气中几分自责。 早知道当初就不让宋知意过去了。 想着这段时间没有见面,霍骁就跟懊悔。 宋知意安慰他说:“好了,等这边彻底稳定下来,我就可以回去了,你别担心。” 霍骁就算是想担心也没有办法。 两个人互相嘱托了几遍后就挂断了电话。 说实话都很恋恋不舍。 电话挂断后,宋知意站在窗前久久不动。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林杏花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留下她一人在昏暗的办公室里。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墙上那张合影,那是星辰机械成立当天拍的,照片里每个人都笑得灿烂。 雷声隆隆中,宋知意重新坐回桌前。 眼下还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只有尽快解决问题,把这些都安排好才能兑现她和霍骁之间的承诺。 三天后,工业展。 星辰机械的展台前人头攒动。 宋知意穿着剪裁得体的衬衫,她正用流利的英语向围观的客商讲解着最新研发全自动纺织系统。 专业术语层出不穷,时不时引来那些工程师们赞许的点头。 展台中央,那台曾经被扣留的样机正平稳运转。 “它的外壳采用了一种特殊的消音设计,运转时的噪音比同类产品低了15分贝。”宋知意骄傲的介绍着,这是他们熬了几个大夜研究出来的。 “这套系统的核心在于内部调节。” 宋知意继续说道:“它能根据纱线张力自动调整织机速度,将断线率控制的很低。” 闻此人群里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有位客商甚至掏出放大镜,仔细研究起布料边缘的锁边工艺。 这个时候布莱恩带着一群国外工程师走来。 他今天特意打了条红色领带,在清一色的灰西装中格外醒目,“宋厂长,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国外纺织协会的布朗博士。布朗博士,这也是宋厂长,我和您提过。” 白发苍苍的布朗博士拄着拐杖,镜片后的蓝眼睛锐利至极。 他没有寒暄,只是点点头随后直接俯身检查起机器的传动装置,布满老茧手指轻轻抚过齿轮箱,突然问道:“这个算法是从哪里获得的灵感?” 展台瞬间安静下来,连隔壁展位上的人都停止了交谈。 宋知意微笑着回答说:“这是我们国家传统的缫丝工艺。古代工匠靠手感调节丝线张力,现在我们可以用更加自动的设备和算法来实现这个过程。” 她回答的很是清楚都没有用翻译,这不仅让人很震惊。 没有想到她不仅会修机器还会说英文。 闻此布朗博士直起身,突然用中文说了句:“你很厉害。” 布莱恩趁机展示了一份对比测试报告,数据显示星辰机械的能耗比同类产品低了22%。 布朗博士见状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看向了宋知意说道:“希望我们能有合作的机会。” 宋知意立马回应:“这是我的荣幸。” 送走了布朗博士后,宋知意急忙对布莱恩道谢:“谢谢您,要不是您我不可能见到这位大人物。” “我只是不想看好的技术被埋没而已,而且我们有合作,布朗博士认可你对我们也有好处。”布莱恩回答。 宋知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心里面很是高兴。 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自己被认可都是真的。 展会第三天,星辰机械的签约区排起了长队。 法务部的同事忙得连午饭都顾不上吃,钢笔换了一支又一支。 当签下那份价值十万的合同时,宋知意的手微微发抖。 她终于做到了。 第一百四十章 宋总 展会结束的当天傍晚,夕阳将国际展览中心的玻璃幕墙染成了橘红色。 宋知意站在展览馆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裳的衣角。 身后,工人们正小心翼翼地拆卸那台参展样机。 “小心齿轮箱!” 张建军的声音从展台后方传来,“老王,你那边托住了吗?” 宋知意回头望去,只见几个工人正合力将那台银灰色的全自动纺织机缓缓放倒。 这台机器凝聚了他们太多心血。 从被海关扣留的危机,到连夜改进的艰辛,再到如今展台上的辉煌。 宋知意忍不住提醒他们:“大家都小心点,不要被伤到了。” 张建军他们立马点头答应下来。 “厂长!”林杏花小跑过来,短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手里举着一叠五颜六色的名片。 “又有三家纺织厂想约谈合作!国内的,国外的,还有一家建设兵团的!” 宋知意接过名片,指尖这些名片上字体轻轻摩挲。 这些天来,她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是因为连续五天的高强度讲解,所以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粗糙。 但与之相反的是,现在的她无比开心。 “安排在下周吧。”她轻咳一声,从包里取出润喉片含在口中。 紧接着她嘱咐:“先让技术部把样机调试好,参展这几天高强度运转,得做个全面检查。”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通知食堂今晚加餐,再给大家炖点冰糖雪梨什么的,这段时间辛苦了。” 林杏花点点头,麻利地在笔记本上记下。 这个曾经在别的厂子受尽欺辱的姑娘,如今已是星辰机械技术部的骨干。 打包工作接近尾声时,宋知意亲自检查了每一个部件的固定情况。 她蹲下身,手指抚过机器底座的铭牌。 “星辰机械。”几个字下面,刻着所有参与研发的人员姓名。 这些是他们努力成功的象征。 宋知意相信,这些名字将来会走的更远,让更多人知道的。 回厂的路上,宋知意靠在车后座,疲惫却满足地闭目养神。 车窗微开,晚风带着花香拂过她的面颊。 坐在前面的张建军正兴奋的读着报纸,因为上面刊登了他们机械厂的新闻。 “在本届国际纺织机械展览会上,我国民营企业星辰机械自主研发的全自动纺织系统获得广泛关注。据悉,该系统融合了传统缫丝工艺与现代智能控制技术,目前已与多家国内外企业达成合作意向。” 林杏花兴奋地拍了拍座椅:“厂长,咱们上新闻了!” 宋知意微微一笑,望向窗外的街景。 车水马龙中,晚上的街市依旧热闹。 “厂长,您看!”林杏花突然指着窗外惊呼。 出租车缓缓驶入厂区大门,眼前的景象让宋知意瞬间坐直了身体。 厂门口不知何时挂上了崭新的红色横幅,“欢迎星辰机械载誉归来”,每个字都用金线绣了边,在晚风中轻轻飘动。 更令人惊喜的是,道路两旁站满了厂里的工人,他们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门卫老张正指挥着几个年轻工人调整横幅的位置。 看到车子驶来,他连忙小跑上前,腰板挺得笔直:“宋厂长,欢迎回家!” 宋知意推开车门,双脚落地的瞬间,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她看到大家兴奋高兴的脸。 这一刻,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谢谢大家,这是我们共同的荣誉。”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宋知意看到厂房门口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个简易的庆祝蛋糕。 雪白的奶油上,用红色果酱写着“星辰机械厂”。 她突然初来乍到时候的场景,自己独自在空荡荡的厂房里调试机器的场景。 如今,这里已经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厂长,许个愿吧!”林杏花递上一把蛋糕刀。 宋知意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她许愿星辰机械能走得更远,许愿他们的纺织工业能站在世界之巅,也许愿支持自己的所有人的人能分享这一刻的喜悦。 周围响起了欢呼声,在这夜色里面异常清晰。 宋知意相信,他们肯定能走的越来越远的,共同迎接他们的明天。 展会带来的效应远超所有人的预期。 接下来的一个月,星辰机械的接待室几乎没空过。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厂区时,就能看见西装革履的客商们已经在门口等候。 来自外地纺织厂代表络绎不绝,他们带着各地方言的口音,却都有着同样热切的眼神。 “宋总,阳光纺织的赵总到了。” “第三棉纺厂的李工说想再看一次样机演示。” “厂长建设兵团的同。志带了翻译,说想谈长期合作。” 这样的通报几乎每半小时就会在宋知意的办公室外响起。 她的日程表被塞得满满当当,有时连午饭都只能在会谈间隙匆匆扒几口。 法务部的同事们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合同文本堆满了三个档案柜,所有人都在为此忙碌着,毫不停歇。 最终人事部不得不紧急招聘了两名同样专业的大学毕业生,这才缓解了压力。 这天下午,宋知意刚送走一批外地客商,新上任秘书小王就轻轻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要不然林杏花忙不过来。 “宋总,这是本周的专利申报材料。”年轻的小王小心翼翼地将一叠文件放在已经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 自从展会回来后,厂里人都不约而同地改口称她为“宋总”了,这个称呼里包含着比“厂长”更多的敬意。 文件最上面是有关于纺织机的申请书,这是她基于传统缫丝工艺改良的第三项专利。 宋知意翻开的第一页,上面详细记录着这项技术的创新点。 将古代工匠凭手感调节丝线张力的经验,转化为精确的模型和算法。 她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的连轴转让她的偏头痛又犯了。 桌角的日历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行程,红色的圈圈点点像是一张复杂的电路图。 她拧开钢笔帽,正准备在专利文件上签字,办公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惊喜 “厂长!您猜谁来了?”林杏花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脸颊因为小跑而泛着红晕。 没等宋知意回答,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了门口。 霍骁穿着深灰色的衬衫,衣领处还沾着旅途的灰尘,整个人风尘仆仆却精神奕奕。 他左手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右手提着一个用油纸包好的长方形物件,看起来沉甸甸的。 这么久不见,他的鬓角多了几丝白发,眼角也添了几道皱纹,但那双眼睛依然如星辰般明亮,此刻正含着笑意望着她,充满了温情。 “霍骁!”宋知意手中的钢笔啪嗒掉在桌上。 墨水在文件上晕开一片蓝色的痕迹,像是一朵突然绽放的花。 “听说你这里缺人手。”霍骁大步走进来,帆布包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环顾四周,目光在墙上的专利证书和展会照片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微上扬:“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一点都没闲着。累了吧,都没有好好休息。” 林杏花闻此带着小王离开了这里。 宋知意走过来看着他,轻笑说:“不累,倒是你看起来瘦了不少。” 霍骁也摇了摇头,随后看向宋知意:“我带了些老人过来。” 说着,他指了指窗外。 宋知意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院子里站着十来个熟悉的身影,都是红星厂的老技术骨干,有几个还穿着红星厂的工作服。 他们正和星辰机械的工人们热络地聊着天,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是。”宋知意一时语塞。 霍骁弯腰打开帆布包,“这是咱们那里的特产,你应该想家了。” 他的语气轻松,却让宋知意的鼻子突然一酸,于是走过去抱住她。 “总厂那边怎么样了。”宋知意欲言又止。 霍骁也抱住了她,“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紧接着霍骁说道,“我们商量了一下,让李师傅来负责分厂的工作。” 他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这样你就能专心经营星辰机械了。” 宋知意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这段时间的酸甜苦辣在心头翻涌。 独自创业的艰辛,被仿冒的愤怒,获得认可的喜悦,还有那些深夜里的熬夜。 她想说很多很多,最终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霍骁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伸手拿起桌上那支掉落的钢笔,轻轻放在她手里:“先忙完这些。” 他指了指堆积如山的文件,“晚上一起吃饭,好好的休息休息,我帮你。” 宋知意立马点头答应下来。 就在这时,林杏花又探头进来:“宋总,客商问您什么时候能去看他们带来的长绒棉样品……” 她看到屋内的情景,声音戛然而止,有些不好意思。 “告诉他们半小时后会议室见。”宋知意松开霍骁,恢复了平日的干练,但嘴角的笑意却比往日更加柔和。 她转向霍骁,“正好你要不要一起?正好可以熟悉下新业务。” 霍骁点点头,顺手拿起桌上的笔记本:“走吧,宋总。” 他故意加重了这两个字,几分调侃。 宋知意有些不好意思轻拍了他一下,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刻,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 随后两个人就跟着林杏花去了车间里面。 交接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 霍骁带来的十名红星厂骨干非常的专业,迅速融入了星辰机械的运转体系。 他们中有擅长精密调试的老技师,也有精通电气化的年轻工程师,还有熟悉生产流程的管理人才。 他们所做的都是宋知意曾经教过的,这对宋知意而言非常的欣慰。 短短一周时间,红星分厂就变成了了和总厂一样的高效运转,生产线上的机器不停的工作着,让宋知意看到了总厂的影子。 宋知意站在分厂的外面,看向了不远处星辰机械厂的轮廓,想着终于能够全身心投入到星辰机械的发展中。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兼顾两头,疲于奔命了,而是可以专注于技术研发和战略规划。 这种转变让她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却又在心头添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霍骁走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但是心想着不能耽误宋知意的未来,所以寒暄了几句就上了火车。 宋知意当然也舍不得他,但是明白只有做好这一切他们才能毫不顾忌的走向未来。 所以又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厂子里面工作。 阳光明媚的早晨,宋知意穿着朴素的蓝色工作服,在新落成的研发中心门前,亲手种下了一棵梨树苗。 种子是霍骁带来的。 当她将种子放入挖好的土坑时,围观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欢呼了起来。 “这棵树会和我们一起成长。”宋知意培上最后一抔土,手指沾满了新鲜的泥土气息。 “等它开花结果的时候,我们星辰机械一定会站在世界纺织技术的巅峰。” 人群立马跟着附和,宋知意也露出了笑容。 研发中心的会议室里,宋知意正和设计团队讨论扩建方案。 她修长的手指在设计图上轻轻划过,落在一块空白区域:“这里要留个位置。以后建个展示厅,把我们的核心技术都展示出来。” 工程师们围拢过来,有人提出疑问:“宋总,技术不是应该保密吗?” “我们要展示的是创新思维,不是具体参数。” 宋知意转向众人,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孔,“不仅要让客户看到成品,更要让他们了解背后的创新。这样才能真正改变固有形象。” 她的话让在场的年轻工程师们眼睛发亮。 这些大多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在星辰机械看到了了传统与现代奇妙交融,不免对宋知意佩服起来。 林杏花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负责新员工的培训工作,所以宋知意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她,而林杏花也没有让她失望。 张建军则带着他的攻坚团队日夜泡在实验室,将参展的那台样机进行量产改良。 他们几乎是住在了车间里面,但正是他和团队的不懈努力,让原本需要三个月完成的量产准备缩短到了六周。 不仅如此,宋知意也陪着他们,每当夜深人静时,实验室里依然亮着灯,传出键盘敲击声和热烈的讨论声。 第一百四十二章 伤到脑袋 雨后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宋知意早早来到办公室,发现桌上放着一封国际邮件。 拆开后,是布莱恩熟悉的笔迹。 他们的公司决定追加二十万的投资,共同开发新一代纺织机械。 并且信中特别提到,他们的技术总监对星辰机械提出的“适应系统”极为赞赏,希望能尽快开展联合研发。 另外随信附上的还有一份日报的剪报,日期是三天前。 金融版头条赫然印着:“民营企业的技术突围,星辰机械用传统智慧征服现代工业”。 文章旁边配着展会上那台样机的照片,以及宋知意讲解时的侧影。 她仔细读完全文,发现记者竟然详细考证了古代缫丝工艺与现代纺织技术的传承关系,字里行间满是惊叹。 看着这个题目和内容,宋知意不由得会心一笑,这代表着她的愿望实现了一半,带着他们的技术走了出去。 宋知意把剪报装进相框,放在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正对着她的办公桌,抬头就能看见。 窗外,那棵种子已经发了芽,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舒展,叶脉清晰可见。 她突然很想和一个人分享这份喜悦。 于是她拿起了电话,电话接通得很快。 宋知意把这件事告诉了霍骁。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然后是霍骁带着兴奋的回答:“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到的,知意,你太厉害了。” 宋知意鼻头一酸,她想要诉说思念却没有说出口,最终她只是嘱咐霍骁了保重身体。 要不然霍骁该担心了。 挂断电话,宋知意翻开日程本,在新的一页上郑重写下:“星辰机械五年发展规划”。 她一定会带着星辰机械厂越走越远的。 如今站在新的起点上回望,所有的艰辛都化作了前进的动力。 在这个充满希望的时候,一切才刚刚开始。 星辰机械公司正式挂牌成立的那天,宋知意感觉迎来了到这里以来最明媚的阳光。 崭新的公司招牌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深蓝色的底板上,“星辰纺织机械有限公司”几个烫金大字格外醒目。 宋知意站在公司门前,望着川流不息的来宾,脸上洋溢着笑容。 她做这个决定也是思考了很久。 毕竟厂子和公司是不一样的。 公司成立就代表着他们的贸易开始了,而不是单纯的生产。 “宋总,日报的记者到了。” “轻工业部的领导正在会客室等您。” 秘书小王的声音不时在耳边响起,宋知意从容应对着每一个环节。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藏青色的裙子,领口别着那枚从红星厂带出来的红星徽章,在阳光下泛着光芒。 剪彩仪式上,当红绸被剪断的瞬间,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宋知意站在话筒前,声音清晰而坚定:“星辰机械将秉承传承创新,精益求精的理念,致力于推动纺织机械走向世界……” 她的演讲没有华丽的辞藻,却让在场的技术人员频频点头。 仪式结束后,《工业周刊》的记者拦住宋知意:“宋小姐,作为少数几位女性机械制造企业家,您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宋知意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这还是霍骁送她的,表面已经有些磨损,不免想到了霍骁。 “坚持和努力。”她微笑着说。 记录员一字不差的记录了下来。 记者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才离开。 很快这篇采访就登上了报纸。 同时“星辰机械”四个字在业界成了高质量的代名词。 连纺织机械协会都发来邀请函,请宋知意担任年度技术论坛的主讲嘉宾。 在公司内部,宋知意建立了一套独特的管理体系。 每天早上,她都会准时出现在车间,和工人们一起检查设备运行情况。 每周五下午是固定的会议复盘,任何员工都可以提出改进建议。 宋知意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让所有人都挑不出来毛病。 林杏花现在是技术培训中心的主任,那个受尽欺辱的小姑娘,如今站在研讨会的讲台上侃侃而谈,这不禁让宋知意欣慰不已。 “宋总,您看这个。” 等到宋知意回到办公室后还没坐稳,张建军就兴冲冲地闯进了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个金属部件,“我们终于解决了高速运转下的轴承过热问题!” 宋知意接过那个还带着机油味的零件,仔细端详着上面精密的纹路。 这是他们自主研发的第三代纺织机核心部件,性能指标已经超过了同类产品。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红星厂,她和霍骁为了一个轴承问题熬了三个通宵的场景。 “走,去车间试试。”她放下文件,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 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张建军在后面快步跟着,让宋知意慢点别着急,但是宋知意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紧接着两个人就来到了研发车间,开始测试零件。 “转速再提高10%。”宋知意俯身在测试台前,眼睛紧盯着高速旋转的轴承。 车间里弥漫着金属与机油的气味,新研发的合金部件正在接受极限测试。 “宋总,已经接近安全阈值了。”张建军担忧地提醒道,手指悬停在控制按钮上方。 “再坚持三十秒。”宋知意伸手调整测量仪,袖口不小心擦过旋转的部件。 突然,“咔”的一声脆响。 高速运转的零件崩裂,一块金属碎片擦过她的脑袋,顿时划出一道血痕。 “宋总!” 工人们立刻切断电源,林杏花飞快地拿来医药箱。 宋知意却只是皱了皱眉,用棉纱按住伤口:“没事,小伤。测试数据记下来了吗?” “先别管这个了,赶紧去医院吧!” 随后宋知意就被送到了医院里面。 好在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医生却让留下来观察,毕竟是伤到了脑袋。 “我真的没事,可以回去。”宋知意说道。 但是林杏花态度坚决:“不行,宋总。” 正说着,病房大门被猛地推开。 霍骁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额头上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他显然是接到消息后立刻赶来的,连身上的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 “伤哪了?”他一把抓过宋知意的手腕,眉头拧成了疙瘩。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绿豆饼 “我真的没事,你怎么来了啊?”宋知意坐在病床上,手指轻轻碰了碰额角的纱布。 消毒水的气味充斥着她的鼻腔,不过现如今她很是好奇为什么霍骁会出现在这里。 霍骁匆匆的解释了一句,“我正好因为公事过来,知道你受伤了在医院就过来了。你真的没事吗?” 说着他继续紧张的检查着宋知意的伤口。 “我没事,现在就能出院了。” 此时宋知意的纱布下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比起她此刻内心的焦灼根本不算什么。 因为测试数据还没整理完,新产品的量产方案还等着她审批,合作伙伴的信件还没回复…… 就在此时她的思绪被林杏花的声音打断。 “不行,宋总。”走进来的林杏花双手叉腰站在床尾,短发因为一路小跑而略显凌乱。 这个曾经怯懦的姑娘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连说话都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医生说了,伤到头部必须观察24小时。” 她指了指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确实比平时高了些,“您看,血压还有点高呢。” 宋知意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旁边的霍骁也跟着附和林杏花,“就是啊,多观察观察总没错,你总不能连医生的话都不听吧。” “哪有这么矫情。”宋知意轻轻抽回手,指尖不小心擦过他食指上的创可贴,那里还渗着一点血迹,看来是工作时候伤到的。 “就是皮外伤,医生说连缝合都不用。”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却注意到霍骁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额头的伤口上,那眼神像是要把纱布盯穿似的。 霍骁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 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格子手帕擦了擦汗,手帕一角还绣着个小小的“宋”字。 是之前她送给他的。 “你厂子里的工作人员说得那么严重,我还以为......”话说到一半霍骁突然停住,像是怕说出口就会成真似的。 他转身把公文包放在椅子上,动作有些僵硬。 宋知意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工作服后领已经磨破了边。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软,连忙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来首都了?你还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 她示意林杏花去倒水,后者会意地退出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霍骁拉过椅子坐下,公文包打开时飘出一股熟悉的机油味。 他取出一叠文件,纸张边缘已经卷了边,显然被翻阅过很多次。 “总厂出了点问题。”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 “新引进的外国生产线调试不顺,已经停工三天了。”他翻开文件,指着上面的数据图表。 指尖沾着的机油在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技术部搞不定,我们商量了一下,让我来请你回去看看。” 宋知意接过文件,手指触到那些油渍时微微一颤。 她快速浏览着那些熟悉的数据,即使离开这么久,她对红星厂的每一台机器依旧非常担心。 这个时候某个参数异常跳动的曲线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电路控制系统的问题?”她指着那条波动异常的曲线问道。 “不愧是宋总。”霍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由得开口玩笑,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 宋知意勾起唇角,没有回答他。 霍骁继续说道:“外国来的那个工程师说是电压不稳,但我怀疑是程序兼容性问题。” 他凑近了些,身上带着车间特有的金属和机油的气息,指着另一组数据,“你看这个峰值,每次都在整点出现,我怀疑是跟电网的负荷波动有关。” 宋知意若有所思的合上文件,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她做出决定,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杏花端着水杯推门进来,听到这句话顿时欲言又止,“您的伤怎么办。” 水杯里的热气在灯光下袅袅上升,映着她担忧的表情。 霍骁也跟着附和:“你只管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了,我回去让他们改进,我过来主要是怕在电话里面说不清楚。” 最重要的还是想要看看宋知意。 “没事。”宋知意态度坚决摆摆手,接过水杯时温热传递到指尖。 “正好我也想回去看看厂子里面到底怎么样了,怎么,你还不相信我啊?”她看向霍骁,开口调侃,并且握住了他的手。 其实他们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霍骁的目光在她侧脸停留了片刻,然后默默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纸包。 他递过来声音有些不自然,“你做了决定,谁也干涉不了。这是我带过来的绿豆糕,你最爱吃的那家,吃点吧。” 宋知意笑着接过来纸包打开,里面是四块印着花纹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绿豆香气。 宋知意记得,这是老字号的特产,离他们厂子有十几站路。 没有想到他居然跑了那么远。 她抬头看向霍骁,发现他的耳根微微发红,额头上还留着匆匆赶路时的汗痕。 这一刻,消毒水的气味、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额角的疼痛,全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宋知意轻轻咬了一口绿豆饼,甜滋味在舌尖化开。 两个人相视一笑,虽然没有话语,但是不免觉察到其中的幸福。 第二天,宋知意和霍骁一大早就坐上车回到了总厂。 回到红星厂的第一天,宋知意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生产线的控制程序与他们电网的电压波动特性不兼容,导致精密传感器频繁误报。 她站在嘈杂的车间里,耳朵贴着机器外壳,听着内部元件运转时细微的异响,手指轻轻敲击着控制面板的节奏,神情异常认真。 旁边蹲着不少员工,静静地看着学习。 “这里,还有这里,都需要改进。”她指着画出来的数据曲线,对围在身边的工程师们说。 霍骁站在人群外围,手里拿着她刚才脱下的外套,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额角那块已经结痂的伤口。 他多么希望这一刻过得慢一点,这样他们就可以多待一会儿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改签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宋知意带着技术团队泡在车间里。 他们拆解了国外的的控制程序,在保留核心算法的基础上,重新编写了适配国内电网特性的模块。 工作台上散落着电路图和写满公式的草稿纸,陶瓷缸里的水早已冷透。 夜深人静时,只有敲击黑板的声音和偶尔的讨论声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 “厂长,这个参数是不是设得太宽松了?”年轻的技术员小张揉着发红的眼睛问道。 宋知意摇摇头,手指在黑板上指着:“不是宽松,是放大了区间,我们要让系统学会区分真正的故障和正常的电压波动。” 随后她写出一段式子,“看这里,我加入了基于时间序列的预测算法,就像老工人凭经验判断机器状态一样。” 那些人听着不免露出了认可的表情,并且对宋知意都是佩服。 霍骁就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打扰。 当第二天的晨光透过车间的玻璃窗洒进来时,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宋知意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按下启动键。生产线缓缓运转起来,各个指示灯依次亮起绿色。 随着速度逐渐提升,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成功了!”当第一个成品顺利通过检测台时,车间里爆发出欢呼声。 “辛苦了。”霍骁走过来拉着宋知意的手,心疼的开口。 宋知意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对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要不然那边出问题就完了。” 霍骁闻此犹豫了一下,他并不想要让宋知意回去,但是不能自私,于是只能点点头。 问题解决后,宋知意准备返回首都。 临行前的傍晚,她独自了来到厂后的梨树林。 梨花已经凋谢,枝头结出了青涩的小果子,藏在绿叶间若隐若现。 她抚摸着粗糙的树皮,指尖感受到树皮凹凸不平的纹理。 这是她印象最深的地方之一,有时候想想背井离乡还真是让人疲惫。 “就知道你在这儿。”霍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换了件干净的浅蓝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 手里拿着两瓶汽水,玻璃瓶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宋知意接过汽水,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霍骁,总厂这边......” 她欲言又止,目光扫过远处的厂房。 夕阳给红砖墙镀上了一层金色,几个下班的工人说笑着从车间走出来,身影被拉得很长。 “你就放心吧,都安排好了。”霍骁用牙齿撬开瓶盖,这个粗犷的动作与他整洁的衣着形成明显的对比。 宋知意靠在霍骁身上欲言又止。 就在这个时候霍骁说道:“对了,我跟你一起去。” 闻此宋知意愣住,有些不解,“为什么。你去那里,做什么的?” “正好要去轻工业部汇报工作。”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额角已经结痂的伤口上,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下来,“而且,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宋知意明白他的小心思,于是答应了下来,随后抱住了他,“很快我们就能团聚了。” 霍骁用力的抱住她,生怕下一秒就消失了一样,他抵着他的头,暗自叹了口气:“希望能来的快点。” 他不想再和宋知意分开了。 深夜,睡梦中宋知意突然打了个寒颤。 梦中闪过一个模糊却骇人的画面。 霍骁站在火车站前的人行道上,手里拎着行李,正低头看手表。 突然,一辆失控的人冲破护栏,径直朝他冲去,霍骁被撞下了站台。 宋知意猛然惊醒,喘着粗气,旁边的霍骁听到动静也跟着醒了过来。 “怎么了?”霍骁注意到她的异常,伸手扶住她微微摇晃的身体。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 “没什么。” 宋知意强自镇定,额头上的汗沾湿了她的掌心,“明天我们坐哪趟车?” “早上九点那趟特快。” 霍骁疑惑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你真没事?要不要回卫生所看看?” 宋知意摇摇头,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可能是太累了。” 她拿过杯子喝了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走了些许不安。 然而那个可怕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闪现,每一次都更加清晰,霍骁被撞飞的公文包,四散的文件。 她揉了揉头发。 “这不可能只是个梦。”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霍骁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他安慰的将宋知意搂进怀里,“没事的,不会出事的,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经过安慰宋知意果真缓和了许多。 但是她已经暗暗决定,要保护好霍骁。 于是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她翻出火车时刻表,来到了悄悄改签了两张中午的火车票。 她回来的时候霍骁还有些疑惑,但是宋知意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了过去。 离开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目光在墙上的自己和霍骁的照片上停留片刻,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那个可怕的预兆成真。 来到了火车站,霍骁他们提着行李匆匆穿过站前广场,皮革公文包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声响。 他看了眼手表。 站台上人群熙攘,霍骁有点着急,毕竟快要到时间了。 然而宋知意却是不紧不慢。 她拉着霍骁坐了下来,今天的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藏青色长裤,身边放着两个行李箱,正低头翻阅着一份文件。 霍骁瞬间明白了什么。 “改签了?”霍骁挑眉问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诧异,目光落在宋知意手中的新车票上。 宋知意抬头,递给他一张崭新的车票,指尖微微发凉,“突然想起中午还有个会议。” 她的声音平静,但霍骁注意到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显然一夜未眠。 霍骁接过车票,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凉意。 “你脸色不太好。” 他皱眉,“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宋知意摇摇头,将文件塞进包里:“放心吧,可能是起太早了。” 随后她站起身,拉过行李箱,“走吧吃点东西,反正也不着急。” 宋知意扫过那辆他们要原本的车开走,送了口气。 霍骁犹豫了一下,紧接着笑着点头。 第一百四十五章 见父母 “听说这趟动车是新开通的。” 到了时间,他们上车后霍骁将两人的行李放上行李架,“比普通特快快一个多小时。” 宋知意点点头,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当火车缓缓驶出站台时,她望着窗外逐渐远去的城市轮廓,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她终于阻止了一场事故的发生。 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 这不禁让宋知意疑惑起来。 霍骁坐在对面,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他专注阅读时微微蹙眉的样子,和之前在红星厂技术科熬夜加班时一模一样。 “怎么了。”霍骁突然抬头,撞上宋知意的目光。 “看你有没有白头发。”宋知意半开玩笑地说,但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那个可怕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霍骁站在站台上,被失控的人撞到铁轨上面。 她的手指下意识抓住了霍骁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微微皱眉。 就在这时,列车广播突然响起:“各位旅客请注意,前方到站的T56次列车在东站附近发生脱轨事故,铁路部门正在紧急处理,请前往首都的旅客……” 车厢里顿时一片哗然。 乘客们纷纷议论纷纷起来。 霍骁惊讶地看着宋知意:“那不是我们原本要坐的车次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后知后觉的震惊。 宋知意的手微微发抖,她想起梦中的一切,不免有些惊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怎么了?”霍骁疑惑地问,但也没有抽回被握住的手。 他能感觉到宋知意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冰凉潮湿。 宋知意摇摇头,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广袤的平原在眼前展开,金黄的麦田在风中泛起波浪,远处村庄的炊烟袅袅升起。 “没什么,只是觉得能赶上这趟车真好。”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列车的轰鸣声淹没。 霍骁不明所以,但还是回握住她的手。 两人的影子透过车窗,映在飞驰的铁轨上,随着列车的行进时而分开时而重叠,最终紧紧相依。 宋知意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那种从昨晚就一直萦绕不去的寒意终于渐渐消散。 列车继续向北疾驰,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 每次进入黑暗时,车窗就变成一面模糊的镜子,映出两人交握的双手。 宋知意想起之前他们第一次一起去外地出差时,也是这样坐着对座,只不过那时他们讨论的是红星厂的技术改造方案,而现在却是很多。 “你昨晚没睡好?”霍骁突然问道,拇指轻轻摩挲过她的手背。 “做了个噩梦。” 宋知意简短地回答,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霍骁的手比她的大一圈,指节分明,掌心有长期握工具留下的茧子,温暖而踏实。 霍骁没有追问,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们之间的桌面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这一刻,宋知意忽然明白,有些预感不需要解释,有些守护也不必言说。 重要的是,此刻他们正并肩同行,驶向那个充满可能的未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列车广播再次响起:“各位旅客,前方即将到达西站,请各位拿好行李,有序下车。” 宋知意望向窗外,首都的天际线已经隐约可见。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那个关于危险的预兆,她决定永远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如果不知道未必也不是件好事。 列车平稳地驶入首都西站,宋知意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站台,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抓着霍骁的手腕,连忙松开,指尖残留的温度却久久不散。 “到了。”她轻声说,起身取下行李架上的箱子。 “我来我来。”霍骁接过她手中的重物,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像是一个无言的承诺。 出站口的阳光格外明媚。 林杏花早已等候多时,看到他们便用力挥手:“宋总!霍厂长!这边!” 她的短发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手腕上的红星手链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没有想到她居然过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宋知意问道。 林杏花笑道:“您回来的肯定要来迎接的。” 回厂的路上,林杏花兴奋地汇报着这几天的工作进展:“布莱恩先生那边发来了新图纸,张师傅带着团队已经研究三天了。” 宋知意静静的听着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景观,这里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化着,就像她的星辰机械一样,每天都在书写新的篇章。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 有了霍骁的协助,星辰机械的业务在首都迅速铺展开来。 他们拿下了轻工业部的新项目,与三家国营纺织厂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甚至开始为军方研发特种设备。 每当夜深人静时,宋知意办公室的灯总是亮着,而霍骁也总会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带着宵夜和一盏热茶。 “你这样熬下去,伤口又要疼了。” 深夜,霍骁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肩上,语气里带着关切。 宋知意抬头,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霍骁的耳根微微发红。 盒子里是一枚银质书签,上面精细地雕刻着一棵梨树,枝头开满繁花。“这是什么?” 宋知意的手指抚过那些细密的花纹。 “总厂的梨树。” 霍骁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我托银匠照着照片打的。” “怎么突然弄这个。” 就在这个时候宋知意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你生日,打算怎么过。” 霍骁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其实我这次过来,也正好像带你见见我父母。他们念叨你好长时间了。” 宋知意一怔,“爸妈?” 之前霍骁从来都没有提及过。 霍骁笃定的点头,“怎么,害怕了。” 这件事怪他,他早应该带宋知意回去的。 宋知意有些紧张的摇头,“怎么可能?”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丑媳妇 “那你就跟着我过去。”霍骁笑道。 闻此宋知意眨着眼只好答应了下来,但实际上她的确有些紧张,不过不能表现出来。 很快就到了霍骁生日当天。 宋知意特地起早梳妆打扮好,要给霍母霍父一个好印象。 “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霍骁走过来从宋知意身后抱住她,开口玩笑。 “在你眼里,我是丑媳妇啊?”宋知意果真放松了不少,跟着他调侃。 霍骁立马摇头否认:“我绝对没有这么想,你在我眼里最好看了。” 宋知意被逗笑,暗自松了口气,“那咱们赶紧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随后她握住了霍骁的手向外面走去。 虽然知道不应该紧张,但是当宋知意跟着霍骁走进那座青砖灰瓦的三层小楼时,手指还是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正开着花,细碎的白瓣随风飘落,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爸妈,我们回来了。”霍骁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轻快。 话音刚落,房子的门就被推开,一位系着围裙的妇人快步走出来。 她约莫五十出头,两鬓已见银丝,但眉眼间与霍骁有七分相似。 “哎哟,可算来了!”霍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拉住宋知意的手。 “这就是知意吧?比照片上还水灵!之前我就让霍骁带你回来,这孩子还推脱呢,这下子总算是见到了真人啊。” 宋知意刚要开口,霍父也从屋里走出来。 他身材高大,穿着白色的衬衫,戴着眼镜,手里还拿着份报纸,手指头缝里还有点机油痕迹,一看就是从车间直接回来的。 宋知意记得霍骁跟她提及过,霍父也开了个厂子。 “爸。”霍骁叫了一声。 霍父点点头,目光却落在宋知意身上。 宋知意挺直腰背,大大方方地鞠了一躬:“爸,妈,我是宋知意,您们好。” “好好好,快进屋坐。”霍母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老霍,去把柜子里那包龙井拿出来。” 说着她拉着宋知意进了屋子,都没有搭理霍骁。 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装潢非常的富丽,桌上摆着个白瓷花瓶,插着几支新鲜的月季。 宋知意注意到墙上挂着的合影,年轻的霍骁穿着衬衫站在中间,左边是严肃的霍父,右边是笑脸如花的霍母。 他们坐下来之后,宋知意还有点拘谨。 “听小骁说,你现在是机械厂厂长?,还自己开了公司,挺厉害的。”霍父给宋知意倒了杯茶。 宋知意双手接过,“是的,不过最近主要精力放在新建的机械厂上。我们正在试制新型纺纱机,如果能成功,生产效率能提高三成。” 霍父眼睛一亮,“我开厂子也干了三十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这时候霍母端着一盘核桃酥进来,闻言嗔道:“老头子,人家第一次来你就谈工作。” 随后转头又对宋知意说:“别理他,尝尝阿姨做的点心。” 宋知意配合咬了一口,酥脆的核桃香在舌尖化开,“真好吃!比国营饭店的还香。” “喜欢就好。” 霍母突然压低声音,“小骁这孩子从小性子倔,要是他欺负你,你告诉妈,我替你教训他。” 霍骁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呛到:“妈!我怎么可能欺负她呢?” 宋知意忍不住笑出声,先前的紧张消散了大半。 她发现霍骁在家时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会帮母亲摆碗筷,会跟父亲讨论新出的政策,完全不像在厂里那个雷厉风行的厂长模样。 “对了。” 霍母突然起身进了里屋,片刻后捧出个红绸布包着的小匣子,“这个给你。” 宋知意疑惑地接过来,掀开红绸一看,是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妈,您这是干什么啊。” “霍家传给媳妇的。” 霍母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戴上,“我婆婆给我的时候就说,等小骁娶了媳妇就传下去。” 冰凉的玉镯滑过手腕,宋知意心头一热。 她抬头看向霍骁,对方眼里含着温柔的笑意,好像是在暗示她收下。 对此宋知意也就不客气了,但是有点害羞:“谢谢妈,我一定会好好保管。” “都是一家人了,这么客气干什么。”霍母越看宋知意越喜欢,更加埋怨霍骁不早点把人带回来。 正说着,房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开,撞在青砖墙上震落几片槐花。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姑娘风风火火闯进来,帆布包在身后一颠一颠的,整个人穿的很是时髦。 “妈!我听说哥带嫂子回来了?” 宋知意连忙站起身,茶水在玻璃杯里晃来晃去的,差点撒出来。 逆着光看去,那姑娘穿着件鹅黄色的确良衬衫,领口别着枚大学校徽,下身是时兴的百褶裙。 “疯丫头,慢着点!”霍母嘴上责备,眼角却堆出笑纹。 随后她指着宋知意介绍起来:“这是你嫂子宋知意,自己开了厂子和公司,非常厉害。” 紧接着霍母又转向宋知意:“这是我们家霍玲,小骁的妹妹,在大学读机械设计,整天毛手毛脚的,你别往心里面去。” 宋知意急忙打招呼,“小玲,你好。” 说着他走过去伸出了手,对方热情的握住,“嫂子,总算是见到你了,你太厉害了吧。” 这个时候宋知意突然瞥见霍玲腕间闪过一道银光。 那是条精巧的红绳手链,末端缀着个小小的银打的元宝吊坠,和方诗雅常年戴的那条一模一样。 她呼吸一滞,她绝对是不可能看错的。 这难道是巧合吗? 不过这个款式可不常见啊。 “你这丫头就不能稳重点?”霍骁接过霍玲甩过来的书包,顺手拍掉她肩上的槐花瓣。 “我跟我嫂子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霍玲三两步蹦到宋知意跟前,带着特有的朝气。 她比宋知意矮半头,仰着脸打量时,还带着笑意。 宋知意注意到她右颊有个和霍骁如出一辙的小酒窝。 “嫂子真好看!” 霍玲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我之前有个姐姐,她长得也好看,好像就嫁到你们那边去了,叫方诗雅,你应该认识。“” 宋知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杯边缘,“方诗雅?” 果然是她。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真相 “你们是不是真的认识啊?”霍玲眼睛亮亮的,惊讶的看着宋知意询问。 宋知意抿了抿唇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空气瞬间陷入了僵持中。 她轻声咳嗽了两声回答:“认识,就是没有想到你们居然认识。” “她之前住在这附近,我们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后来她搬走了嫁人就没有再见过了。我还说让哥在那边照顾照顾她呢,不过他不认识她,她也命苦,嫁的人早死了……”霍玲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 旁边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霍玲一脸震惊的看着宋知意。 宋知意也明白她这是猜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霍父缓缓放下报纸,几分不解的看着他们。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你哥他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提这件事情干什么?”霍母还没有反应过来,拉着霍玲就要阻止她。 宋知意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毫不畏惧的看向霍玲,准备接受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方诗雅现在在哪儿?”霍玲声音沉得像浸了冰水,和刚才的她判若两人。 霍骁急忙过来护住宋知意,“小玲,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们都多少年没见面了,至于吗?” 霍玲咬着下唇后退半步,“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好朋友!是你,你害她入狱!你怎么能这么做呢?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宋知意手里的茶杯突然倾斜,茶水在桌上洇开一片深色。 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扑面而来。 不过宋知意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于是回答说:“她入狱是因为触犯了法律,差点造成.人命和巨大的损失,和我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你们是朋友,就算是知道了,也不后悔做过的这些事情。” 这个时候霍玲瞪着宋知意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恨,好像是看到了仇人。 霍骁立马护住宋知意,“小玲!” “开饭了!”霍母突然高声打断沉默,端着炖肉锅子的手微微发抖。 红烧肉的香气弥漫开来,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冷峻的气氛。 霍骁急忙拉着宋知意来到餐桌面前坐下,表示有什么事情过后再说。 饭桌上的瓷盘摆得满满当当,霍母特意把糖醋排骨摆在宋知意面前。 霍玲却把筷子使得像兵器,专挑宋知意眼前的菜夹,油星子溅到宋知意袖口上。 “玲子!你要干什么?”霍父重重放下酒杯。 “听说嫂子是靠着发明那些机器当上厂长的?”霍玲夹起块鱼肉,故意把刺吐在宋知意面前。 “诗雅姐说那些图纸都是从国外期刊上抄下来的啊。” 宋知意捏着筷子的手指节发白。 那套.图纸明明是她熬夜三个月画的。 “霍玲!”霍骁啪地拍下筷子,震得醋碟里的醋都撒了出来。 宋知意阻止却没有成功。 “方诗雅纵火未遂是法院判的,你来什么劲?” “她才不是那种人!” 霍玲突然站起来,“是你们合起伙来欺负她!” 她腕间的链子勾住了桌布,带翻了半碗紫菜汤,深色的汤汁在宋知意浅色裤子上晕开一片。 屋里静得能听见汤滴在地上的声音。 霍母慌忙拿来毛巾,霍父的眉头皱成川字。 宋知意默默接过毛巾,强忍着怒火。 毕竟是霍骁的妹妹,不好发火。 “我去换条裤子。”宋知意勉强笑笑。 等她从厢房出来时,听见厨房传来压低的争吵。 “她差点烧死人,烧死我和你嫂子,你知不知道?”霍骁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激动。 “可诗雅姐说……”霍玲的辩解带着哭腔。 接着是霍母的叹息:“你这孩子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那是什么人,你嫂子是什么人?再说,无凭无据就冤枉人家,你读这个大学有什么用?” 回到堂屋在坐下时,霍玲的座位空了,碗里的米饭还剩大半。 看样子是赌气不吃了。 霍父正往宋知意碗里夹排骨:“丫头,别往心里去,玲子从小认死理。” “怪我。” 霍母用围裙擦着手,“早知道那方家姑娘心思不正,当初就不该让玲子跟她来往。” 她突然压低声音:“那丫头之前来家住过两周,看着文文静静的,谁知道……” 宋知意心头一跳。 所以方诗雅早就盯上霍家了? 但是她并不知道这就是霍骁的家吧? 想到这里,他脑袋乱乱的。 旁边的霍骁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宋知意勉强的勾起唇角,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热情的迎合着他们。 返程的车上,月光透过树影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宋知意摩挲着腕间的玉镯,突然开口:“霍玲不是讨厌我,她是替朋友抱不平。” 霍骁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 他掌心的温度传过来,像是无声的支持。 “方诗雅很会伪装。” 宋知意望着窗外飞逝的树影,“但是没准她和小玲是真的好朋友。” 路灯的光晕里,她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但这次她差点害死人。” 车子碾过一段石子路,颠簸中霍骁的手臂肌肉绷紧。 他突然打了把方向,将车停在路边的老槐树下。 月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转身握住宋知意双肩,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明天我就去学校找霍玲,和她说清楚。” 宋知意摇摇头,“让她自己看清真相比较好。” 要不然很容易引起麻烦。 她想起霍玲书包上挂着的挂件,还有她看霍骁时崇拜的眼神,“她只是太相信朋友了。” 霍骁突然倾身过来,“你总是替别人想太多,今天的事,别往心里去。” 宋知意握住他的手,点点头,“咱们回去吧。” 车重新启动时,宋知意望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院子。 二楼的灯还亮着,隐约可见霍玲的身影站在窗前。 夜风灌进车窗,带着远处树木的气息。 宋知意轻轻按住被吹乱的发丝,不由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之后还有什么麻烦呢? 但愿这次霍玲能看清楚事情的本质,要不然他们总不能这么僵持下去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任性 回到了宋知意租下的房子后,因为太累所以洗漱过后他们就睡下了。 第二天宋知意起的很早来到了厂子里面。 清晨的机械厂笼罩在一层薄雾中,宋知意踩着露水走进车间时,工人们已经在调试新组装的纺纱机。 她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那只翡翠镯子和手表被她小心地收在了办公室抽屉里。 “宋厂长!” 车间主任老周急匆匆跑来,安全帽歪在一边,“三号机的齿轮组又卡住了,您快去看看吧!” 宋知意急忙跟着过去,蹲在机器旁,机油味混合着金属的热气扑面而来。 她熟练地拆开防护罩,纤细的手指在复杂的齿轮间穿梭。 突然,车间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这位小妹妹,生产重地不能随便进,你找谁啊?”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一个清脆的女声穿透了机器的轰鸣,“我是你们厂长的妹妹!” 宋知意手上的扳手被放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看见霍玲穿着件鲜红的的连衣裙,像团火似的冲进车间,崭新的小皮鞋踩在油污的地面上,立刻沾上了一层黑灰。 “嫂子!”霍玲故意拉长声调,引得工人们纷纷侧目。 她手里晃着个牛皮纸袋,“妈让我给你送点东西过来,给你吃的。” 宋知意有些意外她的到来,思考着接过来饭盒,里面散发着桂花糕的味道。 她不动声色地擦了擦手:“谢谢,替我向妈问好,有时间就回去。对了这里面不安全,你去办公室等我吧。” 然而霍玲却不急着走,反而好奇地东张西望。 她伸手去摸正在运转的纺纱机,吓得旁边的女工一把拉住她:“小心!这机器一转起来能绞断手指头!” “要你管!”霍玲甩开女工的手,腕间的链子随之摇晃。 她凑到宋知意身边,声音压得极低:“诗雅姐说得没错,你就是靠装模作样骗了我哥。” 宋知意正在调试齿轮的手一顿,扳手尖在钢板上划出一道白痕。 她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说:“这里危险,你去办公室等我。” “我才不去!” 霍玲突然提高声音,“谁知道你会不会像害诗雅姐一样害我?” 她的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面,工人们交头接耳起来。 老周看不下去了:“这位小妹妹,我们厂长为了研发新机器,已经很累了,你别在这里捣乱了。” “老周!” 宋知意打断他,“去检查一下二号机的电压。” 紧接着她转向霍玲,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想看就跟着我,别碰任何机器。” 霍玲撇撇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宋知意走到哪,她就跟到哪,时不时故意踩到宋知意的影子。 工人们投来疑惑的目光,宋知意却始终面带微笑,耐心讲解着新型纺纱机的工作原理。 “所以这个自动断纱装置能减少60%的次品率。”宋知意弯腰检查传送带时,后颈露出一截晒伤的皮肤。 那是长期在车间奔波留下的痕迹。 霍玲盯着她纤细的脖颈,突然说:“诗雅姐说这些设计都是你抄来的。” 宋知意直起腰,汗水顺着她的太阳穴滑下。 她正要开口,车间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三号机过载了!”老周大喊。 宋知意箭步冲向发出怪响的机器,工装裤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霍玲愣在原地,眼看着所有人都往那个方向跑,她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三号纺纱机冒着黑烟,传送带疯狂抖动,固定螺栓正在一颗颗崩飞。 宋知意抄起灭火器冲在最前面,厉声喊道:“全部退后!切断电源!” 霍玲被混乱的人群挤到了最前面。 她惊恐地看着一个齿轮砰地弹出来,朝自己面门直飞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猛地扑过来。 霍玲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自己已经被宋知意牢牢护在身下。 那个齿轮擦着宋知意的肩膀飞过,在墙上砸出个凹坑。 “没事吧?”宋知意喘着气问,她的左臂被机器划了道口子。 鲜血顺着指尖滴在霍玲的红裙上,晕开一片暗红色。 霍玲一把推开她:“谁要你假好心!” 她爬起来就跑,链子不知何时断了,银元宝孤零零地躺在了油污里。 看着她的背影,宋知意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想要追上去却被工人拦住处理伤口。 傍晚的霍家小院弥漫着香气,霍骁刚推开门就听见霍玲的哭诉:“她故意让我站在危险的地方!那个齿轮差点要了我的命!” 跟过来的宋知意安静地站在门口,手臂上的伤口只用纱布简单包扎着,工装袖口还沾着血迹。 “霍玲!” 霍骁的声音像炸雷般响起,“你看看你嫂子胳膊上的伤!” 霍母闻此急忙走过来,“你们来了啊。” 霍玲这才注意到宋知意的伤,她咬了咬嘴唇,突然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砸在地上:“你们都被她骗了!诗雅姐说得对,她最会装可怜!” 其实他们是有联系的,方诗雅经常和她说宋知意的不适,所以霍玲才会认为宋知意就是个坏人。 “够了!”霍父一拍桌子,茶碗跳起老高。 “方诗雅现在在监狱里,就是因为满脑子这些害人的念头!我看你也被带坏了。 霍母抹着眼泪去拉宋知意的手,却发现她掌心全是老茧,那是常年握工具磨出来的。 老太太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好孩子,快进来换药吧。” “我没事妈,我就是过来看看小玲有没有事。”宋知意安慰说。 霍玲见状,突然发疯似的冲进里屋,把门摔得震天响。 见状霍母有些无奈,“你别往心里去。” 宋知意勉强微笑,点了点头。 回程的车里,宋知意疲惫地靠在车窗上。 “明天我去学校找她。” 霍骁握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不能再让她这么胡闹下去。” 宋知意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银元宝:“这是霍玲今天掉的。” “我查过了,方诗雅在监狱里一直给外面写信。没准,她们现在还有联系。” 霍骁猛地踩下刹车。 路边的杨树被震得落下几片叶子,飘进车窗落在宋知意膝头。 “你是说……” “那些信很可能都寄给了霍玲。”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误会 宋知意微微颔首。 霍骁闻此不由得捏紧了方向盘。 “所以我和你说这件事情不能着急。”宋知意暗自叹了口气,也有些无奈。 霍骁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看向宋知意的时候充满了愧疚:“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小玲再为难你的,我也会和她说清楚的。” 宋知意点头答应下来,随后转移了话题:“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走吧。”霍骁答应后就开车离开了。 第二天机械厂的晨会上,宋知意正在讲解新型纺纱机的改进方案。 至于霍玲的事情她暂且没有放在心上。 她手中的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一道流畅的弧线,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耳垂的耳钉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霍骁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宋知意,眼神里面充满了爱慕之意,目不转睛。 “所以通过这个改良的传动装置,能耗可以再降低8%……”宋知意的声音突然顿住。 因为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秘书小张急匆匆走进来,俯身在宋知意耳边说了什么。 旁边听到的霍骁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 宋知意周了皱眉头,紧接着起身对着所有人说道:“大家,有个重要通知。上级给我们厂派了位机械顾问,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话音未落,一阵香气飘进会议室。 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站在门口的女人穿着剪裁精致的米色西装套裙,栗色的卷发披散在肩头,脖颈间一条细细的金链子闪着光。 她摘下帽子,露出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宋知意刚想要走过去。 “好久不见,霍骁。”却不想对方的目光越过满屋子的人,直直落在霍骁身上。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宋知意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和那个女人之间来回扫视。 这不禁让她有些意外,难道霍骁他们认识? “这位是苏婉清。”霍骁的声音有些干涩。 “国外工业大学机械工程博士,今后会将负责机械厂的技术指导工作。”宋知意回过神来后,走过去开口介绍。 没有想到对方压根不想搭理她。 苏婉清踩着高跟鞋走到霍骁身边,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还是叫我婉清吧,毕竟……” 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生分。” 宋知意看着霍骁抽回的手臂,有些不对劲。 她认识这个表情,每次霍骁遇到棘手的技术难题时,就会这样微微蹙眉。 “宋厂长。”苏婉清突然转向她,伸出手。 “久仰大名,我之前就听说过你。”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怎么可能现在才注意到她? 宋知意握上那只柔。软的手,感觉像是抓住了一块烙铁。 “苏博士远道而来辛苦了。”宋知意收回手,粉笔灰在掌心留下白色的痕迹。 “下午我带您参观车间。” 苏婉清微微笑道,但是目光一直都在霍骁身上。 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宋知意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继续开会。 会议结束后,宋知意埋头整理资料,听见工人们小声议论。 “听说苏博士和霍厂长是大学同学。” “何止啊,当年可是金童玉女。” “那宋厂长……” 她猛地合上文件夹,响声惊得众人噤声。 霍骁想要解释什么,宋知意却直接离开了,而他也被苏婉清缠住了。 午休时,宋知意独自在车间调试机器。 机械的声音,她稍微平静了些。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响。 “这传动装置设计得真巧妙。”苏婉清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香水味盖过了机油的气息。 “不过如果改用在国产的轴承,效率还能提高10%。” 宋知意没抬头:“国产轴承完全能满足需求。” 苏婉清轻笑,“霍骁以前总说我这人太理想化,如今我觉得宋厂长你更理想化一点。” “理想化这种东西说不清楚,只要最后有成绩,就不算是理想化。”宋知意继续回答。 对方靠在机器上面轻哼了一声,“我之前和霍骁一起工作的时候,还是比较喜欢务实点。” 宋知意直起身,发现苏婉清不知何时已经靠得极近,“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曾经。” “苏博士。”霍骁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冷漠至极。 他看了眼宋知意,眼神中多了几分温柔,不过语气依旧听不出来什么感情:“请跟我来一下。” 苏婉清还特意看了宋知意一眼,好像是在暗示着什么,随后起身和霍骁离开了这里。 宋知意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起初宋知意还纳闷为什么要派她过来指导工作,但是现在可以想明白了。 这个苏婉清摆明了就是冲着霍骁来的。 可是她能怎么办?毕竟这也是工作内容。 晚饭时,霍家的饭桌格外沉默。 霍母端上红烧鱼,忧心忡忡地看着儿子:“小骁,那个婉清回来了是吧?她有没有……” “工作而已,过后就能走了。”霍骁夹了块鱼放到宋知意碗里。 宋知意盯着碗里的鱼肉,突然想起下午在车间听到的闲话。 苏婉清的父亲刚升任轻工局副局长。 她放下筷子,“其实厂里正需要她这样的专家,留下来的话也未尝不是好事。” 霍骁皱眉:“知意。” “我吃饱了,您们慢慢吃。”宋知意起身去了厨房。 水龙头哗哗作响,她机械地刷着碗,没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冰水浸的通红。 夜深了,宋知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霍骁轻手轻脚地上床。 宋知意背对着他,数着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霍骁突然说,“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那她这次回来,难道不是冲着你来的吗?”宋知意没动。 霍骁的手搭上她的肩,“这个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肯定,她不能做什么的。” 宋知意转身,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不过只要她能为厂子里面做出贡献,这些就不是事情。” 毕竟这种事情一码归一码。 闻此霍骁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放心吧,有我在她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宋知意点了点头,随后睡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章 抛弃 清晨五点四十分,机械厂笼罩在秋日特有的薄雾中。 宋知意推开技术科办公室的木门时,门轴发出熟悉的吱呀声。 她一眼就看见苏婉清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纤细的手指把玩着那一支钢笔。 宋知意记得这支笔,是之前霍骁送给自己的,平常她都不舍得用就放在这里。 “宋厂长来得真早。”苏婉清站起身,丝绸衬衫随着动作泛起光泽。 看起来非常的贵气。 她今天涂了淡粉色的指甲油,衬得手指越发白。皙修长。 宋知意不动声色地将公文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注意到办公桌上的相框被挪动了位置,那张她和霍骁在劳动节表彰会上的合影,现在正对着苏婉清的方向。 “苏博士有事?”宋知意伸手将相框转回原位,语气冷淡。 苏婉清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轻轻推到宋知意面前:“整理旧物时发现的,想着你应该没见过。” 信封没有封口,几张照片从中滑落在办公桌上。 最上面那张已经泛黄,年轻的霍骁和苏婉清站在一个建筑前,霍骁穿着罕见的西装,站在她的旁边。 不过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多亲密。 可宋知意的手指依旧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的指尖在照片边缘无意识地摩挲,留下一道浅浅的折痕。 “那时候我们约定,他要等我回来。”苏婉清的声音温柔至极,像是在说什么特别幸福的事情。 并且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还盯着宋知意,好像是在好奇她的反应。 宋知意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几分心堵,但是也只能说道:“可不都已经过去了吗?”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霍玲风风火火闯进来。 “哥让我来拿给妈的东西。”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目光落在苏婉清和桌上的照片上,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苏婉清!你怎么在这儿?你还有脸提这些?” 宋知意第一次见到霍玲如此激动的样子。 之前对待自己都没有这么激烈。 苏婉清不以为意地收起照片:“小玲,那时候你还小,你不懂这些。” 霍玲一把抓起桌上的相框,“我不记得?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这种女人!抛弃了我哥,现在还回来干什么?” 她突然把相框怼到苏婉清面前,“看看现在谁才是霍太太!” 相框里的照片微微晃动,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苏婉清脸上。 宋知意惊讶地发现,霍玲维护自己的样子,竟和平时判若两人。 但可能是因为她更讨厌苏婉清的原因。 苏婉清精致的妆容出现一丝不耐烦:“霍骁知道你们这样对我吗?别忘了,我可是你。” “你是什么?你什么也不是!” “他当然知道。“霍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穿着沾满机油的工作服,眼神冷淡。 宋知意注意到他的指甲缝里藏着黑色的油渍,额头上有道新鲜的汗痕,显然刚结束一轮设备检修。 苏婉清的眼眶立刻红了:“为什么是因为她吗?一个连高中都没上过的土包子!” 霍骁厉声打断,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够了!知意是靠真才实学当上的副厂长。而你不过是仗着家里面的关系罢了。” 旁边的霍玲经常扬起下巴得意起来,好像是因为有人撑腰了一样。 苏婉清的脸色刷地白了。 她抓起公文包往外走,在门口又回头:“霍骁,你会后悔的。” 霍玲对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头看见宋知意苍白的脸色,别扭的说:“怎么没见过你这么怂啊?怕她干什么?” 宋知意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她看了眼霍骁,五味杂陈的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霍骁欲言又止,最终对着霍玲说:“你先回去,等我有时间,我再把东西给妈送过去。” 霍玲犹豫了一下,随后点头离开了这里。 霍骁走到宋知意身边刚要开口的时候,对方就扭身离开了办公室,去了车间里面工作。 追过去的时候,霍骁已经没有了说话的机会,无奈之下他只好等待时机。 到了晚上回家,宋知意依旧是态度冷漠。 她来到书房里找东西,突然从一本书里发现了一个信封,寄件人正是苏婉清。 里面是一张他们的合照。 宋知意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直到霍骁从身后抱住她,带着淡淡的机油和香皂的气息。 “在看什么?”他的下巴抵在她肩头,胡茬蹭得她有些痒。 宋知意把照片递给他:“为什么留着这个?” 霍骁接过照片,毫不犹豫地撕成两半:“夹在书里忘了。” 他扳过宋知意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知意,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宋知意想相信他,可白天苏婉清的话像根刺扎在心里。 她轻轻挣脱霍骁的手:“我去泡茶。” 厨房里,水壶发出尖锐的啸叫。 宋知意机械地往茶杯里加茶叶,没注意水已经溢了出来,烫红了她的手指。 直到霍骁从身后关掉煤气,她才如梦初醒。 “我没事。”她的声音哽咽了。 霍骁叹了口气,急忙开口解释:“知意,你真的误会了,我和苏婉清之前的确有些牵连,但是现如今完全没有了,你一定要相信我啊,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宋知意听着他的话,最终咬着唇回答说:“我相信你。” 毕竟从霍骁的表现来看,他和苏婉清好像真的没有关系了。 闻此霍骁立马抱住了宋知意,并且开口承诺:“你放心,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情的,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宋知意同样抱住他,不过并没有回答什么。 或许他们之间最珍贵的就是信任了吧。 第二天清晨机械厂食堂里已经排起了长队。 宋知意站在队伍中,听着工人们讨论新机器的调试进度。 就在这时,厂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宋知意循声望去,看见苏婉清正和保卫科的老王争执不下。 “让我进去!我要见霍骁!”苏婉清的声音带着哭腔,脸上还有着嗔怒的表情,宣泄着她的不满。 平常她都是想进来就进来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宋知意猜到应该是霍骁打了招呼。 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归于好 为了不让事情闹大,宋知意放下饭盒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宋知意问道,声音比想象中要平静。 苏婉清看见她,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我要见霍骁,我是厂子里面的技术顾问,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这其中到底是谁在捣鬼?” 她抓住宋知意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这话里话外好像就是在暗示是宋知意动的手脚。 宋知意这才注意到,苏婉清的手指冰凉得可怕,于是开口解释:“这件事情霍骁后续会给出解释的,请你在这里影响其他人。” 闻此苏婉清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苏婉清。”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霍玲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瞪着她说:“你的调职令很快就能下来,这是我哥让我转告你的。” 苏婉清瞬间傻在了原地,“不可能!这不可能!” 宋知意也有些惊讶,但是她突然想到了自己昨晚做的梦。 的确梦见了霍骁找到领导说明情况,将苏婉清调走的事情,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怎么不可能!当初你不告而别,觉得我哥配不上你,不也是走的很干脆吗?怎么,现在我哥发达了,你又后悔了?”霍玲的声音清脆响亮,引得排队打饭的工人们纷纷侧目。 苏婉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死心的辩解:“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你敢不敢发誓,你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反正我们家我哥是不可能再接受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现在我哥的媳妇是她,你要是再捣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着,霍玲指了指宋知意。 宋知意有些意外她对自己的态度。 苏婉清的眼神瞬间变得怨毒。她猛地推开宋知意:“你等着!” 随后她狼狈不堪的离开了这里。 霍玲对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转头看见宋知意手腕上的红痕,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你就不会躲开吗?这么大的人了,这点道理还不懂吗?” 闻此宋知意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回答说:“我知道了,刚才的事情谢谢你啊。” “别误会。”霍玲别别扭扭地补充,脚尖在地上画着圈。 “我是看不惯苏婉清那副德行。再说了,我这么做也完全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要不然谁乐意多管闲事。你这样的,迟早要被她欺负死。” 宋知意忍不住笑了。 她知道霍玲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实际上她还是能分得清楚是非黑白的。 “你过来就是为了和苏婉清说这些的吗?”宋知意随口问道。 霍玲摇了摇头,随后犹犹豫豫的继续说:“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你跟着我过来。” 随后她就拉着宋知意来到了车间角落。 确定没有人后,她才继续说道:“其实我过来,是想和你道个歉的。” 这句话让宋知意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抬头看向霍玲,发现小姑娘的耳朵尖都红了,表情很是不自在。 宋知意有些奇怪,“道歉?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霍玲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是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紧接着她一口作气的解释:“方诗雅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发现的确是冤枉了你,这件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误会了你,当然要和你说对不起了。” “这些事情是你哥告诉你的?”宋知意想到了那天霍骁说的话,所以不怎么意外。 对方却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查的,这个方诗雅确实有点可恶。既然现在你和我哥已经结婚了,我也要叫你一声嫂子,之前的事情你别往心里面去。” 本来宋知意也没有想和她计较的意思,于是轻笑起来,“你能明白事情的真相就好了,不用和我道歉,反正你也没有做错什么。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就是了,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霍玲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我知道了。对了,这个苏婉清可不是一个善茬,你小心她点,没准她记仇会对你做什么呢。” “其实我一直好奇,这个苏婉清和你哥究竟有什么过往,会是这个样子。”宋知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也没什么,就是当初他们两个人有情愫,但是没有表现出来。这个苏婉清当初为了自己的利益抛弃了我哥,后来出国就彻底断绝了音信,我哥也就放下了她,没有想到她又回来了,还对我哥纠缠不清,”霍玲耸了耸肩。 宋知意若有所思的听着,就在这个时候霍骁走了过来,看着两个人很是意外:“你们俩这是……” 霍玲轻哼了一声:“你交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什么事我可回去了。” 随后她对宋知意眨了眨眼,“嫂子,我走了。” 说完霍玲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霍骁不明所以起来,“嫂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知意并没有告诉霍骁,只是笑着遮掩回去:“没什么,好了,既然你过来了,就赶紧过来帮帮忙吧。” 对方愣了一下,最终点点头,跟着宋知意吃完饭去了车间里面忙活。 不过他已经猜到了什么,所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论如何,只要宋知意能平安就好了。 第二天宋知意醒来时,但厨房传来了香气和轻轻的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宋知意洗漱结束后就来到了厨房里面。 厨房里,霍骁正在煎鸡蛋。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马上就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宋知意从背后抱住他,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闻到了熟悉的肥皂香和淡淡的油烟味。 霍骁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一只手继续翻动着锅里的鸡蛋,另一只手覆上了她环在他腰间的手。 “怎么了?!”他轻声问。 宋知意摇摇头,脸在他背上蹭了蹭:“没什么,就是昨晚做了个梦,感觉很高兴。” 霍骁转过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我也是。” 随后他补充说:“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是高兴的。” 宋知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但是并没有反驳,默认了他的话。 如果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