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宠之将门嫡女纯手打》 第211章 婚礼事变 “所以,宁炙大哥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宁炙仍旧是一个月前那样温柔内敛的模样,但脸色苍白,眼角还有一道没有愈合的伤痕,最重要的是,林熙盯着他的手,他左手的食指处,竟然是秃的,只裹了一层渗出血迹的纱布。 宁炙善用弓箭,没了食指,以后如何拉动弓弦? 宁炙温润的长睫扇动了一下,随即无所谓的说道:“属下在赶往云州的路上遇到了追杀,不过还好,遇到大公子捡回了半条命。” “谁的追杀?”林熙问道。 宁炙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追杀我的人,是墨都,琼花楼。” 林熙的瞳孔紧缩,瞬间便想到了莫念。 莫念回墨都之后,曾与琼醉联系,否则琼醉不可能有惊云的茶叶,而琼醉的姐姐就是当年的雪妃阮寒雪,琼醉在见到自己之后,也第一时间问了莫念的安危...... 琼醉若真的带领墨都琼花楼倒向莫念,她没有办法要求琼醉做什么。 “其他人呢?”她忍不住看向沧澜。 沧澜深沉的看着林熙,眸光之中仿佛冰封的荒原,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他早已知道了琼醉的事情,心痛过之后,便仍旧冷酷如旧。 沧澜脸色凝重,让林熙的心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我接下来要说的,便是此事。” 洛阳死了。 死在了桑淦城。 死在了林熙答应带他回墨都之后。 洛阳本就是阮寒茗的义子陈铮,隐姓埋名了如此之久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却被人知道了阮家人的身份之后,死了。 她还记得那沉稳高大的男人面对自己露出了狰狞的伤疤,毫不在意的笑着,声音沙哑撕裂,却含着温柔的宠溺,他说:“十一年了,大小姐,你终于来了桑淦城。” 而那个男人,不过一月的光景,就不在了。 林熙宁愿他一直做桑淦城守将洛阳。 “还有谁?”林熙咬着牙齿,眼中猩红一片,闷声问道。 “墨都的元典正大人受了伤,还有在留在翰沙城的玄奕被囚禁,苏湛也被所谓的‘南疆人’刺杀。大将军和阮国公当年留下来的阮家军,正在被暗中除去。” 林熙冷冷的笑了一声,看向远方,低声呢喃一声,语气之中充斥着暴虐的杀意。 “郾城?看来,我不得不去。” * 郾州城内,十里长街,百丈软红,五更天刚过,云星居住的宫殿就有侍女们忙碌起来。 “公主殿下,这是摄政王给殿下准备的嫁衣。”两名锦衣侍女手捧着精致玉台,小心翼翼的呈到云星的面前。 而另外一边则几名宫女动作小心的为她梳洗打扮,描眉画唇。 云星看过玉台,里面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件火红的嫁衣,上面描凤画凰,衣摆处点缀着一抹明艳的玛瑙,仿佛绯色的云霞被嵌在肩头,数不清的宝石玉珠,显得无比奢华精致。 “公主殿下,这是摄政王让北墨蜀郡的绣女所制,一百六十六名绣女日夜缝制了一个月才做好,用的都是最精致最时新的花纹绣样,可见,摄政王真是对您宠爱有加啊。“给云星描眉的侍女阿谀的说道。 云星笑了笑,精致的容貌让原本活泼秀气的少女多了几分妩媚,她的眼中充满柔软的情感,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火红的嫁衣,掩下心中一丝不安。 “的确是一块好料子。” 侍女恭敬的拿起鲜红如火的嫁衣,给她披在身上,躬身为她一枚一枚的系上扣子,抚平每一处褶皱。 刚走进来的莫念,看着梳妆台前的少女,微微有些失神。 云星回过头与他对视,露出一抹甜蜜的笑靥。 “阿念,我好看吗?” “好看。”莫念眯起双眸,利刃般的锐利锋芒掩下,露出一抹温情,低声说道,笑容宠溺。 他宽大温热的掌心落到云星的乌发间,轻轻揉了揉。 “星儿穿什么衣裳,在我的心中都是好看的。” 这身嫁衣终究是被云星穿上,同样的温软清浅,却并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 直至天爵王府,莫念眉眼含笑,笑容矜贵而温润,头戴着赤龙玉冠,一袭镶嵌着九爪紫龙的火红衣袍热烈张扬,与他平日沉郁的气息截然不同。 他意气风发,周身尊贵无匹,目视着云星走来,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扫向王府的门口,眼底含有一丝期待。 天爵王成亲喜帖,放便了五湖四海,但他期待的那个人,始终没有来。 莫念咬着牙,微不可查的冷笑了一声。 他在期待着什么呢? 云星缓步走来,一身火焰般炙热的嫁衣似乎在灼烧着他的心,她覆盖着盖头,遮盖住了自己的面目,但是仅仅泄露出的一丝风情,便已经是风华绝代。 莫念浑身一颤,看着那一点点走近自己的少女,久久的失去言语。 他从前一直都觉得,云星不过还是个孩子,直到今日,少女在一步步朝他走来的时候,似乎在一步一步的蜕变,每一个脚步都踩到他的胸口,变得成熟,妩媚多姿。 她的美是炙热的,她眼底的爱也是热烈的,能生生将他的心神俘获。 莫念唇角的弧度终于多了几分温度,他走上前去,眼底是温柔的宠溺,紧握住云星的手。 “阿念,你真的爱我吗?” 礼成的最后一刻,云星泛着水色的眼眸与莫念深沉似海的双眸对视,忍不住问道。 “我永远不会离开星儿。”莫念认真的回答。 直至深夜,数不清的宾客渐渐散去,温暖柔和的房间之中,只剩下他与云星。 明艳的喜烛摇曳着,云星头上盖着盖头,眼前是红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紧张的绞动着衣袖,盯着脚下。 “咯吱”一声,新房的门被打开,熟悉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她,云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感觉,莫念含着酒气的呼吸,似乎就在她身侧停驻。 酒香传来,他醉人又好听的声音在云星的耳畔响起,他问:“云星,你真的做好准备嫁给我了吗?” 云星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想到宫人们之前说过的话,脸颊慢慢变红,连耳朵都染上了一层绯红。 炙热的气息一点点靠近,云星狭小霞红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挑起盖头,一寸寸的准备揭开。 “王爷!” 房外,传来一声手下的疾呼,莫念的手猝然停止在半空之中,眼神复杂的看着云星。 “王爷,他来了。”手下又喊道。 莫念蹙眉,犹豫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放下揭开一半的盖头,义无反顾的走出新房。 “林熙来了吗?” 莫念的深沉的声音传来。 “林熙将军在外面,没惊扰我们,但杀了好几名咱们派出去做任务的兄弟。” “走!” 两人交谈的声音渐渐远去,寂静的新房之中,只能听得见喜烛簇簇燃烧的声音,烛油滴落,仿佛半透明的泪痕。 许久,一只纤细白皙的素手,轻轻掀开自己的盖头,露出精致妆容的面貌,少女咬着下唇,眼眸悲哀。 云星望着紧闭的房门,外面传来杀伐的声音,她死死的攥着自己的手心。 修剪的整齐而略长的指甲,嵌入掌心,一丝鲜血滴落到明艳的锦被上。 原本明媚的眼眸,染上一层浓郁的黑色。 ...... 莫念赶到的时候,天爵王府内数不清的黑衣士兵已经将林熙团团包围。 林熙勾起唇角,冷笑一声,手中暗紫色的斩夜剑带起一串流动的血液,沿着剑身一滴一滴的滑落到地上,汇聚成红色的河流。 她的身后,是十余名曾经追杀洛阳等人的莫念手下,尸体摞在一起,被一击毙命,死不瞑目。 血河之中,她一身月白的衣袍,衣摆上飞溅着血花,在月光下圣洁而妖异,仿佛嗜血的妖孽,眼神冷酷幽深。 包围林熙的士兵见到莫念到来,自动的分开一条路。 () 第212章 清理门户 彻底决裂 斩夜剑反射着银白月光,越发将林熙映衬的如同月下仙人,她凝视着自人群之中走出的莫念,淡漠的开口。 “莫念,你今晚不该来的。” 今日,本来是莫念与云星成亲的日子,林熙的目的是杀人为阮家军报仇,而不是让云星难堪,因此才特意错开了两人拜堂成亲的时候。 只是,此刻本该是在洞房花烛夜的莫念,还是来了。 林熙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可怜云星,那个曾经骄傲的姑娘,却被最爱的男人在今夜放下。 暗紫色的斩夜剑露出一道血色锋芒,直指面前那一身喜袍的男子。 “因为是你,我自然会来。”莫念平静的说道,好像看不见林熙周身的血迹,“知道阡阡还活着,本王的心中十分欢喜。” 林熙与那双漆黑的眼眸对视,良久,眼神仿佛绝地的箭矢,直逼墨玦的内心深处。 “我会不会活着,你不是最清楚了吗?莫念,我被司徒岚射中那晚,是你将我的亲兵调走的,对吧?” “洛阳,是你杀的,对吧?” “对,他是本王派人杀的。”面对林熙的质问,莫念毫不在意的承认。 “为什么?就是因为洛阳是阮家人?” “阮家有何处对不起你?”林熙盯着莫念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钝痛,一字一顿的问道,“十一年前,没有阮家,你早就死在雪妃的宫中了。” “阮国公对本王如何,那也是......阮寒清那个贱人陷害的本王母妃。” 莫念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傲然的解释。 “阡阡,你知道阮国公临死前说了什么吗?他说,要本王照顾你,保护你一辈子,可是阮家军在你的手里,你却被墨玦蛊惑的对他俯首称臣,你让本王如何护着你?” “有些东西只有在我的手中,才能发挥出它的作用。林熙,你懂吗?” 林熙摇头,眼中渗出浓郁的杀意。 “我不懂,莫念,这么多年了,我从未懂过你。” “你若是真想要掌控阮家的势力,又想除掉阮家,不如除掉我。” “没了我,阮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怎么会对你出手,阡阡,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莫念说道,还未说完,林熙的手中的斩夜剑已经翻一个冷锐的剑花,直冲他而去。 剑意炙热如火,如烈阳,更如煌煌倾泻的银河万千。 莫念瞳孔一缩,终于意识到林熙是真的想杀了自己,举剑抵挡起来。 他的剑意绵绵,似秋雨般萧瑟深沉。电光火石,剑意铮铮,转眼间,两人就已经交手数十回合。 莫念越打越心惊,林熙手中的招式都是他无比熟悉的,所以他更清楚她的每一处弱点——速度极快,如狂风骤雨,但很容易被人用更快的速度找到破绽,或者用缠绵的剑意黏住,失去锐利。 可是短短一个月,她竟然比之前的攻势还要强烈无数,快到他根本无法跟上她的剑式。 林熙之前最为强大的,也是她赖以成名的能力,便是浑厚的内力。 看似瘦削的身体,似乎是因为得天独厚的阮家血脉,有着绵延不绝的内力,足以耗死任何人。 就像当年那战木,看起来高大威猛,却一直被林熙戏耍。 而现在,一个内力高深的人,又有了比之前更犀利的招式。 莫念之所以在军中被称为影将,是因为他擅长一剑毙命,如影随形的剑招,真的在正面单打独斗上面,并不是他擅长的。 很快,莫念已经陷入劣势,林熙的剑没有一丝留情,一道寒光闪过,莫念嘶哑出声,手臂一震,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周围莫念的手下已经准备动手,林熙带来的人也同样赶来,两军对峙,只能看着他们昔日的将军和统领不要命的打斗着,一时之间,慌乱无比,竟然不知道该帮谁。 林熙微微眯起双目,手腕翻旋,用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剑尖刺向莫念的胸口。 莫念震惊的瞪大眼睛,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又似乎想是想到了什么,竟然就那么呆滞的看着林熙,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看着那剑尖刺入自己的胸口。 “不要——!” 一道熟悉的清甜女声传入林熙的脑海,林熙眉间一蹙,剑尖停驻,有一丝血液沿着银亮的剑身滑落。 林熙回身,只见云星不知何时赶来,她一身火红的衣裙在风中翻飞,墨发飞扬,上面别着一支金色的凤钗,夜晚漆黑,那一身大红的喜服仿佛燃烧的火焰,刺入她的眼中。 林熙垂下眼眸,再抬头,将刚刺进莫念皮肉的剑拔出来,深沉黑暗的眼眸与云星对视。 莫念捂着自己的胸口,指缝鲜血直流,眼中仍旧充满不敢相信。 云星上前,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滚落,混合着莫念的血液,那原本就红色的喜袍仿佛是被染湿。 “莫念,莫念,你没事吧?”她痛呼道。 大婚之夜,她自己掀开了自己的盖头,跑到她的夫君面前,看见她的夫君为另一个女人黯然神伤。 云星咬着牙,抬眸,双目赤红一片。 “林熙,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 “为什么?”林熙冷冽的勾起唇角,露出残酷而淡漠的笑容,看着云星卑微的模样,眼底有着一抹淡淡的怜悯,“莫念派人杀了本将军的手下,本将军的兄弟,还图谋造反,本将军身为北墨云麾将军,只是在今日清理门户罢了。” “他如今是北墨的天爵王,我们惊云国的摄政王!他已经不是你的手下了,你没有资格......没有资格对他如此......”云星嘶哑的说道,看着默然不语的莫念,眼中充满痛苦和悲哀。 “是,对,本将军倒是忘了此事。”林熙点了点头,看着云星,心中有些悲哀。 她眼睁睁的看着曾经那个纯白无垢的小公主,为了爱情歇斯底里的模样,心头控制不住的为之一疼。 那小公主在围猎场上,也曾眼中含着崇拜和星光。 “可是啊,云星公主,莫念还是北墨人,他在北墨一日,就一直归本将军管辖。” 林熙微微摇头,深沉的说道:“你要记得,今日,本该是你与莫念大婚的日子,本将军避开了白天你与他拜堂成亲,是不想毁了这婚事,但还没必要为一个叛徒,一个被野心冲昏了头脑的男人放弃报仇。” 云星被她的话搅动的心乱如麻,蠕动唇瓣,说不出什么话来。 林熙收回斩夜剑,冰冷的眼神扫过莫念受伤流血的胸口,没有丝毫感情。 宁炙赶来,道:“将军,郾州城的熙南军已经集结完毕了,还有翰沙城的,苏湛将军也被找到。” 她点了点头,没有再看云星一眼,毫不犹豫的折身离开王府。 “莫念,我希望你记住,你我之间再见的那一面,一定是在战场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就当,爷爷养了一个白眼狼吧。” “林熙!”莫念自唇边溢出一口鲜血,望着林熙的背影大喊一声。 那锋芒毕露的消瘦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和迟疑,一步一步消失在黑夜之中。 “咳咳咳。”莫念猛地咳嗽起来,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双目猩红的望着那片黑暗。 “莫念,你怎么样,不要紧吧?”云星哀伤的看着莫念。 “本王无碍。”莫念面无表情的回答,深邃的眼眸仿佛含着怒涛般的黑暗海洋。 他没有注意到,云星听到他的话之后,眼中闪烁的光亮,又慢慢的熄灭了。 莫念松开手,掌心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玉石。 沾染了血,显得分外惑人。 不,不是玉石,是一块打磨的过分精致的鹅卵石。 他认真的看了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将鹅卵石重新收回袖中,面色没有丝毫波动。 “联系墨晔阳,告诉他,熙南军即将就要回都,他若是行动,就立即动手。” () 第213章 宫变造反 ...... “阿尧哥哥,为什么母亲要说我,可是阡阡真的很喜欢这个鹅卵石啊!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女孩眨动着明亮的大眼睛,将一枚精致的石头捧在小小的手心,视若珍宝的捧到他的面前。 “这些石头,怎么比得上镇国公府内的珍宝玉石呢?”他摸着阮阡陌乌黑柔软的秀发,口是心非的说道,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小小的女孩听到他的话之后,眼睛湿润,撇了撇嘴角,默默地将鹅卵石扔掉。 是他,偷偷的将石头捡了回来,像个贼。 那些玉石,当然比不上他的女孩。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了。 石头冰冷的触感让莫念的心渐渐冷静下来,他漠然的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又是一年秋风瑟瑟,黄叶纷飞,桑淦城的城墙一如既往的宽厚高大,被无数层血液染成黑红色,战事纷飞,血染沙场,唯有这座城池屹立在此处,古往今来从没有任何改变。 火红的骏马停驻在城门口,林熙下马,眼底无尽哀伤。 沧澜默默地走在前面,林熙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后面还有数不清的熙南铁骑,就下了马,面色凝重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终于,沧澜停在一处矮坡,目视前方。 “是这里?” 林熙轻声问道,望着他停下的地方,光秃秃间隔着几棵歪歪扭扭的抗旱的树木,树下铺满了枯黄的树叶,似乎微微隆起了一个小土堆。 “是这里。”沧澜淡淡的应道,蹲下身,扒开厚重的枯叶,摸索片刻,果然,找到了一块小臂高的石碑,上面没有任何字,一眼看上去,就像一块普通的石板。 谁能想到,昔日威震天下的镇远大将军阮寒空,竟然在这里立了一个无名衣冠冢。 ——尸首,竟不在自己的国家。 “此行回都,匡卫皇室,剿灭奸臣,亦为十一年前被污蔑的镇远大将军阮寒空正名,镇远大将军乃是被南疆与废御爵王墨晔皇合谋陷害,此处,是阮大将军的衣冠冢,所有人听令,行礼,肃静!” 楼启宣上前一步,眼眶微红,沉痛的看着石碑,回过头,大声的喊道。 而林熙,已经慢慢的弯下膝盖,跪倒在那块石碑的面前。 她看着那空白的石碑,眼眶渐渐湿润。 林熙对阮寒空的印象,是每一次得胜归来,那个年轻的将军将自己高高举起的温暖怀抱,是他用生着胡茬的下巴蹭着自己的脸,是他说,等到来年生辰,他会回来将鸾凤手镯为她亲自戴上。 更多的印象在脑海里已经模糊起来,他先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后来,才是阮家的嫡次子,是她的父亲,是母亲的丈夫。 从前的林熙心中怨懑着阮寒空,但直到后来,她也成了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将军,才明白了他的感受。 阮家人,是如此爱着北墨的江山如画。 林熙跪倒地上,她身后的熙南军有的虽然不解,那么多年了,很多人对阮寒空的印象已经固定成为曾经通敌叛国的罪人,也有人不相信阮寒空是真的无辜,但他们无一例外都相信自己的将军,毫不犹豫的跟随着她一同跪了下去。 一阵秋风瑟瑟,吹拂起林熙的青丝,同样,吹动了她手腕上带着的鸾凤玉镯。 她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即站起来,凝望着这块石碑,忽然拔出斩夜剑,剑尖锐利的扫过石碑,在上面刻下一行字——阮寒空之墓。 父亲,这一刻,他不再是北墨的大将军,也不是肩负阮家使命的小儿子,他只是,阮寒空。 “将洛阳将军的墓立在此处,厚葬。” * 墨都。 宣德门外,火光冲天而起,杀声震天动地。 皇宫的甬道传来闷雷般滚动的轰鸣,刚回到墨都的墨玦立在玄武殿中央,淡漠的注视着大殿的门口。 昨日他才赶回墨都,就得知陆佐果然是被莫念收买,才下旨为莫念恢复身份,封其为天爵王,更是派人将白朔与兰叙年软禁。 在他动用了听琴轩的势力将二人救出的第二天,淮南王墨晔阳,公然起兵......造反! 墨玦手中的御林军,同样被墨晔阳收买,御林军统领倒戈,以当今圣上乃是西极太子假冒为理由,清君侧,与墨晔阳手中的淮南军队集体攻入皇宫。 而此时,玄武殿内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宫女和无力反抗的臣子,墨玦身边再无其他人。 “陛下,淮南王入宫了!”白朔赶到百官面前,衣甲沾染着血迹斑驳,穿着粗气跪到地上禀告,“淮南王率叛军,已至宣德门,玄羽卫由长公主率人赶来,但......长公主和淮南王,是一伙的。” 话音刚落,墨晔阳踏碎殿外如血的夕阳,提着手中还滴着血的长刀,出现在众人面前。 从前癫狂的淮南王一身黑衣,狭长的双眸微微眯着,充满狠辣和杀意,周身散发着阴冷的寒意,让人看了忍不住胆战心惊。 转眼间,御林军已经将墨玦与百官团团包围起来。 “墨玦,你输了。” 墨晔阳冷笑着说道,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御林军统领站在他的身旁,态度恭敬无比,不敢去看墨玦的眼神。 “若是今日你跪下来朝本王求饶,一纸诏书,将皇位禅让给本王,本王或许会一时心软,饶了你一条性命。” 墨玦缥缈俊逸的面容没有丝毫波动,让墨晔阳越发恼火,这个男人,即使是怒极杀人,也优雅从容如同仙人,难道他就天生比别人要尊贵吗! 墨玦并未在意墨晔阳噬人般的目光,眼神移向墨晔阳身后的蓝裙女子身上,忽然开口,声音如玉器与玉器之间的清澈撞击。 “墨灼,你也要造反吗?”他问。 墨灼蹙了蹙眉,一双漆黑的凤眸之中,黑暗浓郁如墨,幽蓝的星火变幻莫测,那眼角处的一点血色的泪痣,越发妖冶迷人,即使是冰蓝色的雍容衣裙,都遮掩不住她周身的妖异和冷艳。 “皇兄,下诏吧,你不会死的。” 墨灼面无表情的回答,她却没有发觉,她此刻冷傲的模样,与墨玦如出一辙。 墨晔阳听到墨灼的话,眼底一道寒光闪过,很快被掩藏下去,露出讥讽的笑容。 “陛下还是想要垂死挣扎些什么呢?你是以为卫军还是你的人,还是以为息羽部会来救你?更或者,你以为太上皇会来救你吗?本王今日能够如此顺利的走进玄武殿,可不止是因为灼儿是本王的人。” 墨玦仍旧没有理会墨晔阳,甚至可以说是彻底的无视了他,迎着刺目的霞红阳光,微微的眯起一双冰敛般的眸子。 他从未指望过太上皇会出手。 墨天鸿如今,学习了南疆培养太子那一套,躲在暗处看热闹,不论最终谁能赢,他都永远是北墨唯一的太上皇。 只是,墨天鸿若是知道了墨晔阳并不是皇室血脉,不知道又该作何感想。 他漠然的与墨灼对视着,眼底有着凉薄的蓝色溪流闪烁,直到墨灼幽蓝色的凤眸黯淡了几分,垂下眼帘。 “放兰越逃走,是长公主故意的。” “是,又如何?”墨灼冷着脸承认。 墨玦点了点头,又问:“长公主是当真,站在墨晔阳那一边,对吗?那熙儿呢,你有没有想过?” 林熙若是直到墨灼最终还是这样选择,一定会极伤心的吧。 墨灼听到林熙的名字,眼底有了一瞬的恍惚。 息南是她幼时候的光芒,而墨晔阳是这世上与她同生共死的哥哥,她从前没有想过,息南会爱上墨玦,而因此与她有了冲突,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墨灼忍不住的打量着墨玦,眼前这个男人,他是先帝九殿下,他是当今皇上,他......也是个怪人。 一个没有任何理由,却相信自己,将兵权交给自己,一次又一次包容自己的怪人。 () 214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在墨灼的心中,墨玦一直都是一个怪人,一个没有任何理由,一次又一次包容自己的怪人。 墨灼仍旧记得,她第一次知道墨玦这个人存在的时候,还是息南告诉自己的,她说,津风殿有一个叫小白的太监人很好,十分有趣。 即使是那时候还年幼的墨灼,心中除了阮阡陌,也不会相信任何一人,她害怕那唯一的一份光也被夺走,也怕林熙受到欺骗,立即打探了一番,才知道,那个叫小白的太监竟然是九皇子墨玦。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她没有告诉息南墨玦的真实身份。 直到,阮家......一夜倾覆。 息南死了。 那个活泼开朗,同时乖巧的让人怜惜的女孩,离开了她的生命。 她失去了这世上唯一一个会在意自己的人,也失去了活在世上的意义。 在万念俱寂的时候,她想到了墨玦,冥冥之中,她好像确信那个在津风殿内默默无闻的少年,比起大名鼎鼎的御爵王,更加具备成为帝王的潜力。 墨玦对于她忽然的到来,竟然没有丝毫怀疑,她说,她要学武,墨玦为她找到了上一任琴女做师父,她说,她要兵权,墨玦将玄羽卫交给了自己。 可是...... 墨灼永远无法忘记年少时那一幕。 “墨玦,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墨灼想到那一抹,下意识的拔出腰间细软的长剑,直逼墨玦的胸口。 “为何?你想知道理由吗。” “本宫不想!”墨灼尖锐的说道,“当初,本宫亲眼看见你杀了上一任琴绝,他是养育你那么多年的师父,他对你那么好,你都敢弑师,墨玦,你的心中除了当初的阮阡陌,根本没有人的情感,你就是一个怪物。” 墨玦自嘲的勾起了唇角。 原来是这个原因,他说为什么,他不管对墨灼再怎么好,墨灼也从未相信过自己。 墨灼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怪物。 “你笑什么?”墨灼咬紧牙关问道,剑尖刺入了墨玦胸口的龙袍,划破了衣服的布料。 大殿之上的人也没有想到变故会发生的如此迅速,一时之间都不敢阻拦,唯有墨晔阳看着二人的交流,脸色越来越阴沉,恨不得夺过墨灼的剑,一剑刺死墨玦。 “朕笑你就是一个傻子,墨灼,你是知道的,陆佑可以假扮成朕。” 墨灼瞳孔一缩,多年前的那一幕在眼前浮现。 上一任琴女是她的师父,上一任琴绝则是墨玦的师父,琴绝虽然断情绝爱,终日寡情,但一直默默地守护着琴女和听琴轩,也关爱着自己的弟子,只是他不善言辞。这些,墨灼都看在眼里。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赶到琴绝的房间,亲眼看到少年墨玦将剑刺入琴绝的胸口,随后,戴上了那张属于琴绝的面具离开。 琴女悲痛欲绝,离开了墨都,开始云游四海,将琴女的位置给了自己,而新一任的琴绝,则成了墨玦。 从那以后,她只要一看到墨玦,就会想到当初的一幕,再也无法相信他。 若......那日她看见的,根本不是墨玦,而是陆佑假扮的呢? “陆佑是你的手下,没有你的授意,他怎敢如此!” 墨灼正在思忖着,无意间对视到墨晔阳泛着猩红的眼眸,大脑忽然一阵刺痛,话语脱口而出。 同时,她手中的剑无法控制的朝墨玦的胸口刺去。 “墨灼——!” 一道快如闪电的紫色剑影,刹那间冲到了墨灼的面前,将她手中的剑打飞出去。 玉阶尽头,林熙缓缓走进玄武殿。 她的手张开,刚将斩夜剑用尽全力抛出去,身上猩红的披风上血迹斑驳,被夕阳出淡薄的血色,周身都笼罩在一层血雾里。 隔着九层玉阶,林熙的目光与墨玦对视,见到他仍旧一身浅色的龙袍,安然无恙,唇角倏然间勾起一抹笑靥。 明媚,炙热。 “咳咳咳......墨晔阳,你做什么!” 墨灼手中的剑被林熙的斩夜剑震的脱离到地上,同样也让她回过神来。 她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想要杀了墨玦,直到她反应过来,是墨晔阳对她用了蛊惑之力。墨灼咬破舌尖,尝到一点血腥的味道让她清醒过来。 她回过身,眼睛逼视着墨晔阳,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捂住唇瓣,鲜血从白皙的指缝一滴滴落下。 “灼儿,我只是想帮你狠下心。”墨晔阳轻轻地笑了笑,看向林熙的眼底却是一片凶戾之色。 他并不知道林熙就是当年的阮阡陌,他只知道,墨灼在面对这个少年的时候,总是流露莫名的包容和熟悉。 “林将军回来了?”他沉沉的笑着,“你以为,不足六千的熙南铁骑能够救墨都吗?林将军只身前来,未免太过托大......” 整个墨都,早已被五万夜以继日潜来的淮南军队包围,而墨都这几万的御林军,也已经为他所用,今日玄武殿上,他不过是前来寻个诏书。 “本宫无需他人为本宫做决定!”墨灼冷冷的说道。 林熙擦了擦脸颊的血迹,回望墨灼,脸色严肃,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灼姐姐,你若是做出了这个决定,才会悔恨。因为墨晔阳与你根本没有丝毫关系,墨玦,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我本想在这次回都之后,亲口告诉你的,只是没有想到墨晔阳的动作这么快。” 墨灼的脑海轰的一声炸开,浓黑的凤眸猛地睁大,其中的幽蓝色火苗,仿佛被定格的冰晶,死死的盯着林熙。 “......息南,此事,开不得玩笑。”她慢慢的说道。 林熙这句话带给大殿之上百官的震惊之大,大到让人都忽略了墨灼口中的“息南”二字。 “灼姐姐,你是不是从未想过这一种可能?北墨皇室之中,除了你与墨玦,还有谁有着西极的蓝色眼睛?” 墨灼仍旧不敢相信,她感觉自己从前所做的一切仿佛是一个笑话,呆滞的转过身,看向墨玦,糜艳又清澈的声音压得极低:“本宫不相信,墨玦,你为何你不告诉本宫?” 墨玦望着墨灼与自己相似的凤眸,终于不再隐瞒。他的声音清冷淡漠,无比清晰的传到墨灼的耳朵里:“先帝不会让西极的血脉相认,因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人间无数。” 津风殿,玉露殿。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人间无数。 一切,早就有了预兆。 先帝恨极了西极,杀人诛心,他要将两个本是亲兄妹的孩子放在两个相似的宫殿里,却又要让他们永不相认,折磨他们一辈子。 “所以......”墨灼看向墨晔阳,眼神之中带着审视,渐渐的泛起水色,她轻声问道,“墨晔阳,你一直在骗我,对吗?你究竟是谁?” 如果说,林熙是她幼时候一道注入心脏的光,那么墨晔阳,就是救了她一命的稻草。 他与她并肩,同时,也带着她沉沦。 “本王是墨晔阳,本王,才是天命!” 墨晔阳低声吼道,他不再理会众人,回身朝御林军统领下令:“将陛下带走关押,而此处的任何一人,都不得离开玄武殿半步,谁敢反抗,格杀勿论。至于外面的熙南军......” 他顿了顿,眼中充斥着杀意和嗜血:“都杀了,片甲不留。” 御林军统领点头,凶戾的笑了笑,刚要领命离去,忽然失去了一切声音。 墨晔阳听不到回应,不耐烦的回过头,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御林军统领身旁的一名小将,已经将手中的剑捅到统领的胸口,统领口吐鲜血的蠕动了几下,惊骇的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将军,陛下,末将幸不辱命!” 大殿中央,程穆抽出佩剑,带出一道血花,傲然的抱拳。 ------题外话------ 从一开始就铺垫的伏笔!! () 第215章 我好恨你 三个月前,程穆本来是奉林熙之命,带领着息羽部去抓花无岸与楚先生交接的那个侍女,因为意外,侍女自尽而亡,程穆则因为办事不利,林熙将他从息羽部扔到了御林军。 一个多月前,墨玦察觉出了御林军统领的不对劲,同样不动声色的提升了程穆在御林军中的地位。 三个月的时间,足以令程穆掌控近乎一半的御林军,加上御林军统领做的事情是造反,虽然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但众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墨晔阳造反的遮羞布,在统领死了这一瞬间,立即有人对墨晔阳倒戈相向。 原本一面倒的局面,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墨晔阳握紧手中的虎符,脸色阴沉。 “太祖从来都不想让西极的血脉成为皇帝......” “但太祖,更不会让一个后妃与太监苟合生下来的卑贱血脉,混淆皇室血脉!” 一道沉厚的声音从玄武殿的屏风之后传来,走出了一脸正气的梅亦水。 见到梅亦水的瞬间,墨晔阳的面沉如水。 “什么!” 玄武殿上的文武百官一瞬间都为之色变,连一些早已经被墨晔阳收买的大臣,也隐隐倒戈起来。 后妃......苟合? 墨晔阳乃是昔日淑德皇贵妃的次皇子,当初的御爵王墨晔皇有多么受宠,映衬的墨晔阳有多么卑微,众人是都知道的。 墨玦体内只有一半的西极血脉,他们都在心中忌惮了许多年,若是墨晔阳根本不是皇室血脉,那么他们岂不是将祖宗的基业,拱手让人? 林熙微眯起双眸,看向梅亦水的身后,眼中带着一丝审视。 一名头发雪白的老人,佝偻着身子,缓缓走到了众人面前,坐到了后面的帝位之上。 金色的龙冠,沧桑的面容布满皱纹和沟壑,眉宇之间威严无比,与林熙记忆中的太祖墨天鸿重合到了一起。 “臣等叩拜太祖!” 梅亦水带头跪下去,须臾间,除了墨玦和墨灼,墨晔阳和林熙,其余人都跪到地上行礼。 林熙直直的盯着墨天鸿,那张脸仍旧是记忆里慈祥的老人模样,但眼中的精光是她幼时没有看到过的。 墨天鸿没有在意林熙是否行礼,只是环顾了一圈众人,霎时间,身后涌现出数不清的黑甲士兵,将墨晔阳包围。 大殿一下形成了一块空地,墨天鸿带来的士兵纷纷拉起手中的长弓,无数支泛着寒光的箭羽直指墨晔阳。 “淮南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梅亦水道。 “先帝第五子,淮南王墨晔阳,乃是淑德皇贵妃与内阁总管太监兰越私通所生,其母霍乱宫闱,其子意图造反,罪该万死,剥其封号姓氏,贬为庶人,三日之后,午时处斩!” 墨天鸿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一点也不像蔼蔼暮年的老人,反倒像是一个健壮的中年人。 梅亦水见墨晔阳仍旧没有反应,又道:“淮南王......哦不对,罪民晔阳,你还认为外面还有六万淮南士兵吗?你当淮州刺史苏廉大人是吃素的吗?” “好......”墨晔阳低沉的笑了起来,眼神于墨玦相触,仿佛濒死的野兽,绝望而疯狂,“墨玦,你早就知道本王会败,对吗?” “当初秦风死了,你就已经将淮州新任的卫尉安排成了你的人,你早就知道御林军统领背叛了你,叫程穆安插进了御林军,名为贬谪,实际上是让他将御林军依旧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他转头看向林熙,“还有你,你也早就提防灼儿了,玄羽卫看起来还在灼儿手中,恐怕也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吧。” 人群之中,一身灰衣的叶碧落隐藏在所有人之中,看着失控的墨晔阳,眼中满是不屑和失望。 还以为墨晔阳准备了那么久,能够翻起什么风浪,没想到被墨玦和墨天鸿轻易压了下去。 他眼中碧色的流光闪烁,看向仍旧云淡风轻的墨玦,一抹恨意溢出眼底,默默地触动着袖中的寒星匕首。 几个晦涩难懂的手印,混合着一道看不清的锋芒,轻飘飘的贴到了墨玦的身上。 墨玦原本淡漠注视着墨晔阳的表情,忽然微微一变,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眼睛睁大,徒留一片苍白,闷哼一声,薄唇溢出一丝血液。 发现这一点的不止林熙,还有一只注视着墨玦的墨晔阳。 “墨玦!” “陛下——” 一阵钻心的刺痛从墨玦的胸口传出,他的心脏和大脑一阵绞痛,墨玦猛地跪倒在地上,用力的捂着自己的心口,眼睛蓦然睁大。 是...... 九转断魂草! 墨玦对疼痛本来极为迟钝,只有常人的一半,但这种痛苦是自脑仁和心脏传来,令他无法控制的涣散起双目。 墨晔阳看到墨玦跌倒在地上,忽然拔出自己带血的长刀,快如闪电,向他砍去。 利刃映衬着满殿的殷红晚霞,倒映在林熙的瞳孔之中。 墨玦痛的眯着双眸,压低自己的身体,耳边是疾风的声音,眼睁睁的看着冲到自己眼前的刀,被瞬间凝滞在空气之中。 鲜血飞溅。 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林熙冲到墨玦的身边,悲痛欲绝的破碎声音响起:“墨玦?” “朕没事......” 一阵又一阵的痛苦传来,仿佛惊涛骇浪,绵延不绝,墨玦的脑门冒出了一层冷汗,从额角滑到脸颊,他还是咬着牙摇了摇头,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墨灼。 那是他的妹妹,一直都不认他的妹妹,却挡到了他面前。 一身冰蓝色的衣裙,盛开出血色的花。 “灼姐姐——” 在林熙的视线里,那冰蓝色的身影,缓缓倒在地上,胸口被墨晔阳手中的长刀贯穿。 墨晔阳惊恐的松开自己的手,好像刀柄是什么烫手的东西,下意识的将墨灼紧拥到自己的怀里。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手忙脚乱的捂住墨灼流血的伤口,直到感觉自己的后心一痛,回过头,只见墨天鸿的眼中一片冷酷,一声令下,数箭齐发。 “噗嗤”一声,利箭刺入墨晔阳的身体。 他踉跄的向后退去,仍旧固执的将墨灼抱在怀中,很紧很紧,好像抱着稀世的珍宝。 他没有想到,墨灼会挡在墨玦的面前。 难道他与她那么多年的情谊,真的抵不过着血脉亲情吗? “灼儿,灼儿......”墨晔阳低着头,一身一声的唤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他一遍遍用粗粝的指腹轻柔的摩挲着墨灼的面容,滚烫的热泪落下。 “你......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 他声嘶力竭的呼唤着,死死的盯着怀中苍白的墨灼,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 有淮南王的死忠靠近他,却也无法说任何话。 “墨......墨晔阳。” 墨灼轻声开口,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楚,那双幽蓝色的凤眸半睁半阖着,泪痣如血,青丝如瀑散落,风华依旧。 “你凭什么要骗本宫......我好恨你,我真的很恨你。” “是,我错了,我错了,我死有余辜,灼儿,你可以恨我吧,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求你。”墨晔阳将耳朵凑到墨灼的耳边,才听清她在说什么,眼睛红的可怕,“我以后一切都听你的,你不是喜欢林熙吗,林熙现在回来了,你去喜欢他,我帮你!” “你个蠢货......”她颤抖的握住墨晔阳的手,掌心冰凉一片,“我之所以对林熙好,因为她就是当初的息南。” 墨晔阳震惊的睁大眼睛,瞳孔溃散一片。 “你,你是说......”他的眼中滚落了几滴豆大的泪水。 “墨晔阳,我说过的,两个都身在黑暗里的人,除了彼此取暖,还有什么办法吗?” “可是,我们都是冷的,我们暖不了彼此。” “是啊......”墨晔阳好像懂了些什么,猝然一倒,露出了背后的四道血洞。 四支锋利的箭羽,早已经贯穿了他的身体。 () 第216章 令人反胃 四支锋利无比的箭羽,早已经贯穿了他的身体。 一箭穿过左胸,一箭穿过右胸,一箭洞穿右膝,一箭钉入他的肩膀。 墨晔阳轻轻地松开了墨灼。 鲜血从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处不间断的涌出,他的衣服浸泡在血中,脸色惨白,漆黑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墨灼,眼尾泄出一丝轻佻潋滟,笑了笑,仿佛还是从前风流倜傥的淮南王,眼中再也没有了那些凶戾和狠辣。 他忽然皱了皱眉,望着墨灼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灼儿,下辈子,不要再认识我。” “墨晔阳......”墨灼浓黑的眼眸充斥着浓重的哀痛,声音颤抖而破碎。 “不。”在最后一刻,墨晔阳原本平和的面容忽然又狠厉起来,他用力凝望着墨灼的脸,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墨灼的音容笑貌刻入骨血。 “墨灼,答应我,下辈子你不能是我的妹妹,因为——” “我爱你。” 那双阴翳的双眸,失去了神采。 “好。” 墨灼认真的回答他。 仿佛是双生子之间奇异的感应,在墨玦于痛苦之中昏迷的一瞬间,墨灼的眼前一片模糊,她眉间一蹙,缓缓的闭上双眸。 林熙站起身,将墨玦交给赶来的轼南。 身后,是文武百官,是涌进玄武殿的息羽部之人,而随着墨晔阳的死,淮南军已经不攻自破。 她环视众人,眼神森寒无情的望着虚无的人群,低沉的开口:“叶碧落,你若是走了,本将军就屠杀叶家满门,踏碎叶秋声的坟墓。” 人群一阵喧嚣,半晌,一道灰色的身影走出来,阴柔俊美的面容,狭长的双眸之中充满妖异,那充满杀意的目光,正好的与赶来的启宣相对视。 “真是......好久不见了,启宣。” 他微微眯起双眸,平静的与启宣打了个招呼,周身的阴冷忽然为之一散,露出的,竟然是有几分腼腆又苍白的笑容。 “将碧落关入天牢!” * 三日后。 一切尘埃落定,淮南王墨晔阳因造反被诛杀,御林军搜查到淮南王府的时候,发现了被追捕许久而一直没有下落的兰越。 沉淀了几十年的谜团,随着兰越的诉说真相大白。 先帝墨傲北爱惨了淑德皇贵妃,因为兰越是贵妃宫里的大太监,就宠信兰越到宦官乱政,甚至与他兄弟相称,直到他发觉兰越与贵妃有染,一怒之下,墨傲北杀掉了所有接产墨晔阳的宫人。 在准备处死兰越的时候,又因为淑德皇贵妃的一句求情,他竟然放了兰越。 直到先帝驾崩,兰越凭借自己的计谋和能力,搭上了寿康宫的线,又成了太后的入幕之宾。 他荒诞的一生,随着墨晔阳的身死而落幕,万死难逃其咎,最终在牢中自尽。 在墨玦昏迷的第三日,轼南就通过之前花无岸给林熙的解药,而研究出了九转断魂草的解药,他体内的毒还没有林熙长年累月积攒的深,因此,在剧烈的疼痛之后,随之安然无恙。 “叶碧落,你知道谁来了吗?” 林熙走进天牢,灯光昏暗,映照着她的脸色有几分冷锐,身后跟着启宣和一名浅紫色衣裙的少女。 “谁?” 叶碧落自牢中抬起头,见到启宣的时候,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体,想要将自己埋入阴影之中。 他的视线扫过林熙身后,等到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瞳孔一缩,随后忍不住瞪大眼睛。 “叶......叶碧璎!” 充满着扭曲的刻骨恨意,他猛地站起来,冲到牢房边缘,剧烈的摇晃着铁栏,咔嚓作响的牢门,他阴柔苍白的脸色在昏暗的牢房内忽明忽暗,如同癫狂的鬼魅。 “嘉乐县主,你想看叶碧落一面的话,就看吧。” 林熙挑了挑眉,淡淡的说道。 叶家如今已经沦为不入流的小家族,整个家族除了一个碌碌无为的家主和与宁怜交好的嘉乐县主叶碧璎,也没有什么能人。 按照辈分,叶碧落的父亲叶秋声与现如今的叶家家主是亲兄弟,而两人则是兄妹关系。 叶家想见叶碧落一面,她也知道是什么目的。 无非,是为了碧落手中的寒星刃。 宁怜与叶碧璎也没有关系多好,只是叶碧璎单方面的讨好,宁怜烦不过跟她说了一句,她便给叶家一个机会。 但,看到碧落今日如此恨叶碧璎的样子,事情似乎与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那林将军,您可以回避......”叶碧璎厌恶的看着叶碧落,回过头,面对年轻俊秀的林熙露出几分娇羞和尴尬。 “叶碧落身份特殊,本将军不能离开他。”林熙面无表情的说道,叶碧璎眼神闪烁,眼中布满算计,周身刺鼻的脂粉味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好.......” 叶碧璎走上前去,盯着碧落,吞咽了一下口水,艰难的开口:“叶碧落,寒星匕首在哪里?” “父亲说了,只要你交出寒星刃,你就仍旧是叶家的嫡出大公子,恢复叶家的身份,秋声叔父也会列入叶家的祖坟。以后,你就是叶家的家主......叶家会求林熙将军饶了你一命的,秋声叔父当初究竟将寒星刃藏到何处了?” 果然。 与林熙猜测的一模一样,叶家只是为了拿回寒星刃,至于叶碧落的死活,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 启宣听到叶碧璎毫不客气的话,脸色阴沉到了几分,看向碧落的目光多了几分心痛。 他曾经调查过叶碧落的身世,只是得知他是叶秋声的独子,在叶秋声被太子牵连而死后,随后沉寂了一段时间,也忽然消失了,叶家对外宣称他是死了。 罪臣之子,被花无岸所救,启宣知道他年少时一定不好过。 碧落目光闪烁,并不与启宣对视,只是咬着牙,死死的看着叶碧璎。 他思索片刻,脸色惨白,沙哑阴森的声音开口:“将军,我不要叶家救我活,我要我死,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只有一点要求。” 林熙:“什么要求。” “我要这世上,再也没有叶家这个家族!” “碧落,你在说什么胡话!”启宣上前,望着碧落,低沉的说道。 “叶家人之肮脏卑鄙,无耻,下流,他们罪该万死,罪不可赦,叶家就是个被诅咒的家族......”叶碧落的手抓紧冰冷的栏杆,手背青筋暴起,指肚青白,眼神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阴沉的声音好像是从地底传出,“叶碧璎,你想得到寒星匕首是吗?你得不到的,它已经碎了。” “叶碧落!你个野种!”叶碧璎尖叫的谩骂。 “叶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是你的亲人啊,你竟然宁愿毁了寒星匕首,也不愿意把它交给家族.....你和你那愚昧的爹一样!当年爹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还假死,偷走了寒星匕首,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家族一眼,叶碧落,你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 叶碧璎顾及着林熙还在自己的身边,否则,她的话只会更加尖酸刻薄。 她整张脸都扭曲起来,面目可憎,看着叶碧落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闭嘴!”启宣挺不过去,回过头,骤然开口,秀雅俊美的面容涨红,锐利的眼神落到叶碧落的身上,眼中泄露出一丝杀意让她恐惧的不知该说什么。 ......你和你那愚昧的爹一样! 当年爹对你那么好。 叶碧落听到叶碧璎的话之后,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力气,一点点的瘫倒在牢房中,脸色更加苍白,忽然,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呕吐起来。 许久,他抬起头,擦了擦嘴角,一双泛着血色的眼睛看着叶碧璎。 “林熙,杀了她,求你。” “太恶心了,这么久了,我还是被叶家恶心的反胃。” 程穆匆匆的赶来,将搜集到的叶家情报交到林熙的手上。 白纸黑字,林熙的眼神渐渐冰冷一片。 () 第217章 忘川无岸 四大家族之中的叶家,与其他三家不同,他们是根植于北墨皇族的暗杀世家,本身在朝廷中地位并不高,直到太祖复兴之后,叶家渐渐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事,于是从叶秋声开始,叶家子弟开始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 但是,叶秋声失败了。 他太早站队了先太子,以至于成了御爵王墨晔皇的眼中钉,墨晔玄一死,叶秋声也以谋逆罪名被处死,叶家人在官场上纷纷被打压,直到沦为三流家族。 后来继承族长位置的叶秋声的弟弟,看到如日中天的玄家之后,忽然产生了一样的想法——利用女子和后宫,让叶家重新崛起。 可是,叶家没有女子,有的,是容貌生的比女子更加美艳的,叶秋声留下的遗孤叶碧落。 林熙不知道在叶碧落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碧落本身就比起寻常女子还要美,息羽部之人奉命搜查叶家,在叶家的后宅发现了几十名被狎养的**和少年。 他们一个个生的肤白貌美,举手投足之间,比起秦楼楚馆的女子还要多出几分风情和色气,可见被调教的极好。 更有家主的嫡子,叶碧璎的的兄长,被程穆抓起来的时候还在自己的房间内捆着两名浑身赤裸的少年鞭打。 林熙这才知道,叶碧落口中的恶心反胃,竟然是真的令人恶心作呕。 “叶秋声为叶家第六代家主,入叶家族谱,而叶碧璎等人已经被贬为庶人,流放湾州,永世不得入朝为官。只是......这世上或许以后没有叶家了。” 启宣轻声说道,那一身白衣在昏暗的地牢里纤尘不染,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亮,他毫不嫌弃的席地而坐在牢房的外面,定定的看着碧落,眉眼舒朗温和。 “多谢。” 碧落淡淡的回应,抬了抬眸,看向启宣身后走来的林熙,语气一转。 “楼启宣,你不必对我这样。” “我对你那样?”启宣反问。 “楼儒贤,是我杀的。”碧落淡漠的说道。 楼启宣瞳孔一缩,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好像失去了言语的表达能力。 “碧落......你在说什么?”他不敢相信的问。 “六年前,王爷要除掉楼儒贤,我便去了,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杀的人是楼相。一剑毙命。” “为什么?”林熙上前,对视着碧落深沉死寂的双眸,低沉的声音问道。 “因为这是王爷的命令——”碧落的话没有说完,就见到启宣站起身,忽然将牢房的铁门栓打开,他拉开房门冲进去,一拳打到碧落的脸上。 “砰——” “花无岸是什么人,他是你的命吗!你听他的?” “就算他当年救了你,这么多年的报恩,一次一次为他赴汤蹈火,你替他做的事情,那些恩情也还够了吧!” 一记又一记的拳头,凶狠又锐利,从碧落的脸上移到他的腹部。 碧落苍白的脸瞬间布满冷汗,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却没有做任何反抗,任由启宣宣泄般的打他,低沉的闷哼着,不发一言的抿着唇。 “叶,碧,落。”启宣扯着他的领口将他拽到自己面前,墨瞳凶戾的盯着他的脸,雅痞而狠辣,低沉的声音自牙缝之中一个字一个字的逼出,“你没有心吗!” “你的心里,就没有我吗!你从来没有记得我,你从来没有在意过......” 在意过。 很在意。 碧落的内心疯狂的叫嚣着,他却说不出口。他这样肮脏的人,自己都觉得恶心,只会玷污了面前这个白衣胜雪的男子。 “咳咳咳——”碧落被启宣一把甩到地上,他慢慢的爬起来,啐了一口鲜血,狭长的双眸仍旧死寂一片,认真的解释,“王爷对于我,不止是救民恩人,更是......身为叶碧落,剩下唯一的一个寄托。” 启宣更加愤怒,牙齿咬得咯咯响,从容优雅的面容紧绷着,眼底一丝悲哀划过,苦涩爬满眼眶。 “我小的时候,曾经在银安街的街头遇见过你,你和两个少年走在一起,其中一个,应该就是先太子墨晔玄,另一个人......是不是就是花无岸?” 碧落微微一愣,似乎在用力回想,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曾经的事情了。 启宣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林熙上前,蹲到叶碧落的身前,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只需回答,花无岸,就是当初墨晔玄手下的幕僚魏忘川,对吗?” “对。” “阮寒空是他派人下毒的,是吗。” “是。” “他设计让阮寒清写信污蔑阮天豪与南疆勾结,对吗?” “此事,是皇贵妃为了御爵王谋划——” “你只需要回答,是吗?” 叶碧落抬头看了一眼她,又低下头,沉沉的应道:“是。” 林熙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用力将要跳出眼角的泪水逼了回去。 她寻了十年的真相,其实,一直在她的身边。 魏戈的孩子是华九章,花无岸是华九章的后代,魏忘川就是花无岸。 她早就想到了,却还抱有一丝的幻想。 林熙捂住胸口,感觉心脏忽然不受控制的一阵绞痛,对花无岸的师徒之情,即使是得知他给她下毒也没有多少恨意,在如今,被硬生生的从胸口剥离,留下血肉模糊的躯体。 * 奢华空旷的大殿内,浓重的药香弥漫着,在长年累月的药香浸润中,整座宫殿都透着深入骨髓的苦涩。 墨天鸿身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眼神漠然而晦涩的望着大殿中央的香炉。 浓浓的龙涎香也驱散不了汤药的气息,让跪在他身旁的梅亦水都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味道,今日也太刺鼻了一些。 “你来了。” 墨天鸿浑浊的眼珠滚动了一下,对着冰冷的空气,低沉的开口。 “什么,谁,谁来了?”梅亦水一惊,连忙回过头,瞳孔剧烈的紧缩着。 漆黑的阴影处,走出来花无岸一身红衣的身影。 梅亦水见过花无岸许多次,但这一次,他身上带着的不止是狂妄和邪肆,更是从前没有的杀意和刻骨的恨意。 那一身红衣如血,衣袍宽大,墨发散落着,一张妖孽到极致的脸如冷玉般苍白,唇瓣殷红,妖异的让人心颤。 一双狭长的双眸,桃花般的轮廓,其中是嗜血的恨。这样的人,似乎不应该存活在这世上,分明是成了精的妖孽。 “平,平南王,你怎么敢没有传召私自闯进陛下寝宫,你想要做什么,造反吗!”梅亦水不禁后退几步,颤抖的声音大喊。 他以为,花无岸会像是从前一样对他嘲讽羞辱一番,没有想到,迎面而来的是花无岸手中的银月弯刀。 一道血色的寒光在他眼前绽放,梅亦水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腰身,迟来的疼痛铺天卷地,他的身体竟然已经被一刀斩为两段。 整个宫殿,瞬间被浓郁到让人反胃的血腥味吞噬。 梅亦水看向墨天鸿,眼中一丝乞求,想要张口,一口鲜血喷溅,他再也没有机会说一句话。 他似乎知道,为何今日的龙涎香如此刺鼻了。 面对花无岸的举动,墨天鸿的苍老的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仿佛看不见着满殿的血腥,只是平静的看着疯狂的花无岸,空旷的大殿内没有一个人,充斥着令人恐惧的死寂。 “墨天鸿......” 花无岸阴森锐利的声音仿佛地狱之中的鬼魅,一字一句,在大殿之中回荡着。 “本王曾经真的很敬重你。” “华九章临走前让本王救治你,本王答应了,就一直在为你续命。” “先帝不相信本王,是你对本王承诺,只要领兵稳住漠南边境,阿玄在墨都的太子之位就可以高枕无忧。” “你想要除掉楼儒贤,是本王派人刺杀了他。” “什么事情本王都为你做了,就算是堕入地狱,就算是手染鲜血,只要阿玄能够好好的,本王也无所谓,可是......你说,你为什么要害死阿玄。” () 第218章 永世等他 “什么事情本王都为你做了,就算是堕入地狱,只要阿玄能够好好的,本王也无所谓,可是......你说,你为什么要害死阿玄呢。” “为何本王大胜归来,得到的,是阿玄的一具尸体?” “你告诉我。为什么?” “说啊!” “花无岸,你就是当初玄儿身边那个神秘的谋士魏忘川吧。” 墨天鸿并未回答花无岸的问题,反而平静的问道。 “是,又如何?” 事到如今,花无岸已经无需隐藏自己的身份。 “朕当时并不能真正的决定玄儿的生死,但是......花无岸,你知道为何先帝被墨晔皇说服,赐死玄儿吗?” 他不等花无岸反应过来,浑浊沧桑的眼睛仿佛两团幽幽的烛火,让花无岸的心一点点沉入深渊,继续道:“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一意孤行,私自与墨晔皇交往,被他所忌惮,而你用魏忘川的身份出谋划策,害了阮家,同样让群臣心中觉得玄儿乃是暴戾之人,并不适合做北墨的太子,才让他成了众矢之的。” “你护不了他一辈子。” “你离开墨都之后,墨晔玄死了。花无岸,是你害死了玄儿。” 墨天鸿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淬了毒的刀子,一下一下将花无岸的心凌迟。 他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蹦出:“你一心求死,本王成全你。” 染了血仍旧雪白发光的银月弯刀,轻松割破墨天鸿胸口的皮肉。 他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妖异的桃花瞳浓郁漆黑如深渊,面无表情的盯着墨天鸿。 “朕......活了些许的年岁,也活够了。” 花无岸一直救治着他的身体,如今他恨他到了极点,他自然命数已尽。 墨天鸿捂住自己的胸口,颤抖的咳嗽着。 浑浊的眼底渐渐混沌一片,朦胧之中,他好像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他初登帝位,面对的是满目疮痍的北墨和气势汹汹的逆臣,他仓皇的逃窜到漠南,与同样年轻的阮天豪结为异姓兄弟。 后来,他在四大家族的帮助之下重新回到墨都,大权在握,兄弟美人,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成为北墨中兴的雄主。 直到他年老后,索性洒脱的禅位给墨傲北,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与他的好兄弟已经许久没有促膝长谈了。 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变得多疑,他听到小儿的童谣:阮家权势之大,大到了“只识阮公不识君”,忍不住怀疑阮天豪会不会有将皇室取而代之的心思。 墨傲北曾旁敲侧击的询问他如何看待阮家,他沉默的允许了皇室对四大家族所做的一切。 直到,阮家,一夜之间覆灭。 世家大族之间相互倾轧,皇室血脉之间手足相残,他只是冷眼旁观。 他自从退位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阮天豪。 墨天鸿喷出一口喉中的淤血,缓缓睁大了眼睛。 “朕......” “是朕对不起阮家。” “阮,阮......” 墨天鸿张着手,眼神看向虚空的某处,好像在与什么人对视,最终,失去了光芒。 花无岸平静的看着墨天鸿断气,抽出弯刀,用他的龙袍将刀身上的血迹蹭掉,一下一下,直到弯刀变回雪白银亮。 许久,花无岸恢复了往日的狂妄傲然,只是眼底多了几分悲凉,看向大殿的深处,淡淡的开口道:“出来吧。” “亲眼看见自己的皇爷爷死在自己面前的感觉,如何?”花无岸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年轻帝王,眼中杀意浮现。 一道红光霎时间直冲墨玦的脖颈,墨玦皱了皱眉,面不改色的侧了侧头,躲过花无岸手中的利刃。 “感觉......”他轻轻勾起唇角,笑容如清泉清冷而凉薄,“不错。” “本王来的时候就发现碧落已经在你的手中了,那封信,不是他能写出来的,所以......是你写的吧?” “是。” “这招借刀杀人,陛下做的可真是天衣无缝,本王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你,若不是你,本王不知道落梅阁的梅亦水是墨天鸿的人,也不知道当初是墨天鸿默许了先帝赐殿下毒酒。本王明知道是个陷阱,但因为得到了真相,也不得不亲自来杀了墨天鸿。” “墨玦,你是这世上除了墨天鸿,又一个成功算计到本王的人。” “北墨皇室,的确是诡计多端。” 墨玦挑眉,道:“先太子也是北墨皇室。” “他与你们不一样!” 花无岸深沉的说道,提到墨晔玄,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 “他是这世上最贤能之人,他爱民如子,明明多智近妖,但阿玄从未想过争权夺势。” “他是傻吗?不,阿玄唯一错的一点,就是相信着皇族之中有着兄弟亲情。” 墨玦回想起记忆中那个矜贵优雅的男子,墨晔玄是唯一一个称得上自己皇兄的人,他无法反驳花无岸的话。 “先太子的那杯毒酒,是朕亲自端给他的。” 墨玦盯着花无岸渐渐泛红的眼睛,眼底的幽蓝色流光旋转着,迷幻莫测。 “临走前,他曾对朕说,若是魏忘川还活着,就将一句话告诉他。” 花无岸的脸色惨白,孔雀翎毛般的睫羽在惨白的肌肤上烙印下神秘的阴影,他的眼睛睁的极大,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表情。 “他......说了什么?”花无岸呆呆的问道。 “墨晔玄的原话是:告诉魏忘川,我从未怨恨过他为我所做的一切,只愿他能够好好活着,不要太辛苦,累了,就停下来,我永远不会怪他,并且,永世的等着他。” 我永远不会怪他,并且永世的等着他。 墨玦的语气平静如水,只是淡淡的重复着。 花无岸感觉自己的脸上一片湿润,摸了一把,忽然愣住。 原来,他是哭了么。 他的阿玄在永世的等他,他怎舍得让他等太久。 “醉里不知烟波浩,梦中依稀......灯火寒。” 墨玦看着花无岸离去的背影,眼神扫过大殿上已经变冷的两具尸体。 微不可查的声音,在黑暗之中轻轻地呢喃。 “阮阮,所有害过阮家的人,终会付出代价,为阮家偿命。” “包括花无岸。” 殿外银灰色的灯火一寸寸镀上墨玦俊逸如仙的容貌,他走出大殿,走向玄武殿,没有理会墨天鸿的尸体。 “太祖驾崩,社稷崩坏。” “是为,国丧。” 浑厚辽阔的钟鸣,响彻整个墨都,传至六国八荒。 * 花无岸回到墨都的平南王府,又是一年的秋日,王府内的彼岸花仍旧如火绽放,或许是因为少人打理,而生长的更加肆无忌惮,甚至翻越墙头,枝蔓长到了隔壁的先太子东宫。 他走上前,轻轻地叫醒了睡在花海软塌上的白衣少年。 墨守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到花无岸回来之后,忍不住扬起唇角。 一个轻逸的笑容浮现,干净的不染纤尘。 “无岸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许久,就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竟然睡着了。” “曼珠沙华有安眠的作用,只是长时间相伴对身体并不好,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花无岸顿了顿,继续道,“明日,你就让陆北鸳送你回天澜吧,墨都,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你本就不该来。” “无岸大哥,你是要赶我走,对吗?”墨守缺一愣,不敢相信的问道。 “我已经七八年没有回都,没有皇兄的允许,我可能一辈子都要待在天澜,为何你也要我走。” “墨守缺,”他将手覆到墨守缺的发丝上,低哑的声音重复道,“回天澜吧,永远不要回来。” “答应我,没有理由。” 他想让这个与墨晔玄一模一样的少年,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哪怕花无岸其实知道,墨守缺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单纯。 () 第219章 忘川之水 太祖驾崩,北墨举国哀痛。 林熙刚从玉露殿出来,从墨玦口中得知墨天鸿的死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差一点点,她本想当面去询问太祖当年事情的真相和原委,却永远无法得到了。 只是,她仍旧记得几日前玄武殿上,墨天鸿看自己的时候,眼底带着淡淡的愧疚和怀念。 “病逝?” “刺杀。”墨玦回答,没等林熙再问就又道,“太祖身上的伤是银月弯刀所致,花无岸回到了墨都,他潜入宫中杀了太祖。只是朕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平南王府除了侍卫和满府的彼岸花,什么都没有。” 林熙攥紧拳头,抬起头与墨玦对视,道:“花无岸既然用的是银月弯刀,证明他本身就没有想掩盖自己的身份......” “我,或许知道他在哪。” “哪里?” “先太子,东宫。” 林熙拒绝了墨玦的跟随,执意独身一人前往墨晔玄的太子东宫。墨玦担心她的安危执意不肯,林熙最终只好用一个时辰为期限说服了墨玦,如果她一个时辰之后没有出来,墨玦再进去。 秋日的阳光并不刺眼,暖风如织,让人有些微醺。 这是林熙第一次走进先太子东宫,她回忆起记忆里墨晔玄的样子,果然,东宫之内的布置与墨晔玄的人一样,都温柔而典雅,错落有致的白玉竹屋小筑,坐落在一片青葱似的竹林之中,如一块浮于清澈泉水之中的白玉盘,清冷而神秘,又显得纤尘不染,一看就知道常年被人打扫。 一条汉白玉铺就的小路自竹林外围一直通到最中间的小筑里,路的两侧是一座座精致的琉璃灯盏,上面镶嵌着华贵的琉璃宝石。 “王爷,陆北鸳已经带北辰王离开墨都,只是,北辰王临走前有一句话要属下带给您。”小筑内,一名黑衣下属跪在花无岸的脚下禀告。 “他说了什么?” 花无岸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淡漠的看向窗外,一身火红的衣袍,清隽而修长的身影挺拔如竹,墨发未束,倾泻在赤色长袍上,衣衫如血,长发如墨,红与黑形成了极致的对比,让他显得越发诡秘妖异。 “他说......” “罢了。”花无岸打断了他的话,摆了摆手,“你不必告诉我,本王亦不想知道,交代的事情,都办得如何了?” “我部已经全部集结在云州,一切都在王爷您的计划之中。”下属回答,顿了顿,忍不住又道,“王爷,您真的要如此吗,这......这可是,天下啊。” 花无岸的眼神平静的扫过去,他的瞳孔过分的黑,脸色又过分的白,让属下毛骨悚然,轻轻勾起薄唇,仿佛是要摄人心魂。 “本王要的,从不是这天下。” 小筑外,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 “你退下吧。”花无岸平静的道。 “王爷——”属下还想说些什么。 “滚。” 属下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眼底含着悲绝,深深的看了花无岸一眼,随即离开小筑,在开门的时候,正巧,林熙掀开了小筑的门帘走进来。 林熙看见这个人,想了想,是花无岸的心腹之一,她以前也曾见过几面,便朝他微微颔首。 “小熙儿怎么来了?” 花无岸的眼神从窗外那一片从平南王府蔓延出来的彼岸花,转落到林熙身上,唇角上扬起勾人的弧度,笑眯眯的问道,恢复了往日的不羁和张扬。 “也对,恐怕也只有你猜出本王在此。” “事到如今,平南王该告诉我一切的真相了吧。”林熙逼视着花无岸的眼睛,脸色冷峻。 花无岸的唇畔泄露出一抹桃花般迤逦的笑容,却转瞬即逝,他顺手抄起一把椅子甩给林熙,见林熙顺势坐下来,才也跟着她一同坐下。 “小熙儿如今,连一声师父都不肯叫了吗?” “认贼为师,我愧对阮家列祖列宗。” “呵呵呵......”他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一回事,眼底渐渐苦涩起来。 “林熙,我们都是一样的可怜人,你,我,叶碧落,我们都一样。” “本王被蒙蔽了那么多年,也当了墨天鸿手中的一枚棋子和利器而已。” “为何你查来查去,墨玦查来查去,阮家的事情牵扯的越来越多呢,想必现在你已经明白,因为,十一年前的事情,每一个人都不干净,每个人都牵涉其中,自然,你想找出个真正的仇人了,其实发现举世皆敌。我是魏忘川,忘川这个名字,还是殿下给我起的。” “是因为你的祖父是魏戈。” “你连这个都查到了,不容易。”花无岸惊讶了一下。 “那么,你知道魏氏一族被诅咒的畸形情感吗?魏戈六七十岁才与华氏成亲,生下华九章,而华九章,同样也是晚年才有了我,因为太过惊世骇俗,本王从一出生,就被寄养在了一个叫花家的小家族里,那时候的我,自认为自己聪明绝顶,怀着滔天的抱负却无从施展,直到我遇见了殿下。” “我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我发誓,要让这天下牢牢掌控在殿下的手里,拼尽魏氏留下的势力,又正巧救了墨傲北,终于入了国子监学习,但花无岸的身份太敏感了,本王只能暗中用魏氏的身份成为殿下的幕僚,太子说,你和碧落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不如,就叫魏忘川吧。” 花无岸的声音很轻很凉,又有些低哑,但并不是往日的邪气横生,如同晚风轻抚竹林,凉薄而清雅,让人深深的沉浸其中。 他的脸色寸寸苍白,神情却越来越温柔。 碧落忘川。 林熙恍然间回过神来,原来魏忘川的名字,竟然出自这里。 随着花无岸的话,关于墨晔玄的记忆也在她的脑海之中浮现,她也记起了墨晔玄的温柔和君子风范,是那些皇子之中,除了莫念以外她最喜欢的大哥哥。 也唯有墨晔玄,曾用看透了经年的清澈眸子凝视着小小的自己,轻叹一声。 “小阮儿,被册封为息南,是不是很累?” “是我。” “或许,墨晔玄遇见我,便是他的一场劫难。” 花无岸每说出一个字,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直至最后,绯红如血的唇一寸寸的褪成素色,但唇角的弧度仍旧未变的上扬着,慵懒的斜倚在竹椅上,面容似雪般白。 “是我,自作聪明,自认为阮家和墨晔尧乃是他太子之位最大的威胁;是我,暗中联系了墨晔皇和先帝,为他们除掉阮家出谋划策,我自认为用的是自己的身份,但所有人都知道,我代表的就是太子;是我,在除了阮家之后,邀功般的去找阿玄,被他痛斥之后一怒之下离开墨都,去了边境领兵,却没想到.....却没有想到。” “我......我为何想不到?他是这世上最聪明,也最好的人,怎么舍得恨我,他恨的,是自己没有约束我。” “他要我走,也是为了让我离开这个吞噬人生命的漩涡。” “......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花无岸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看着林熙的脸,又好像在看什么人。 “林熙,为师真的很喜欢你,因为阿玄也很喜欢你。” 他从前好几次看见墨晔玄去阮府逗阮阡陌玩,还跟他不胜其烦的表明他对阮阡陌的喜爱,只不过那时候阮阡陌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 而林熙,生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那清傲的瞬间,竟与墨晔玄有半分相似。 其实,他们并不相似,真正与墨晔玄相似的是墨守缺,只是花无岸为自己寻了个不杀林熙的理由。 或者,是他太孤单了,在瞧见了林熙那一眼就能看出是阮阡陌的蹩脚的装扮,忍不住心生了一丝怜惜。 又或者,是墨晔玄说过:稚子无辜。 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孩子长大,那种感觉是很奇妙的,他之所以替林熙解毒,除了因为墨玦下跪和墨守缺的话,更因为花无岸心中也不想承认的一点。 ——林熙是他失去墨晔玄之后最后的寄托了。 ------题外话------ 请搭配音乐《初见》食用!! () 第220章 可以忘情 往昔的一幕幕在林熙脑海之中回旋,花无岸认真教给她如何杀人的时候,花无岸调戏自己和莫念的时候,花无岸一遍遍,手把手传授她武功,阵法,为她解释兵书上一字一句的时候,好像都被他放大了,一笔一划刻入她的骨血之中。 他的视线凝滞在林熙的身上,眼底似浸染了粉色的桃花烟雨,又慢慢一片片凋谢,凄绝而艳丽。 “......这一生,一步错,步步错,天下我都为你守得,为什么你却不在了。” 花无岸本已经苍白无色的唇,忽然又泛起一抹妖艳的血色,林熙目光一凝,盯着他唇上沾染的血。 “花无岸,阮家冤死的亡魂还未安息,楼相何其无辜,你凭什么敢死!我不允许你死。” 林熙脸色阴沉的开口,心中酸涩悲哀,明亮的眸子翻涌起水光。 花无岸没有回她的话,眼瞳渐渐涣散,眼底仿佛盛开着漫天的桃花,又在一瞬间凋谢成尘埃飞灰。 屋外恰好是午后时分,柔和的阳光透过窗脊洒下细碎的光线,映衬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眉眼妖冶如一只半睡半醒的妖孽。 那薄唇沾染了血色,越发嫣红莹润,如窗外热烈绽放的彼岸花花瓣。 林熙沉沉的看着他,忽然开口道:“墨晔玄临死前将要对魏忘川的话告诉了墨玦,但,墨玦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你。” “我......我知道。” “他说,要我好好活着。一直活下去。” “可是,我怎么肯让他等太久。” “不过小熙儿,我不在了,你可要好好活着,毕竟阿玄和我,都那么的喜欢——” 花无岸抬起手,似乎想要摸一摸林熙的头发,猝然间,手臂垂落到膝头。 林熙下意识的低下头,那人一身红衣之上血迹点点,刺目异常,倒在浅金色的竹椅上,阖住了那双艳丽到极致的桃花眼,再没有一下呼吸。 “师父——” 林熙张了张口,悲戚的声音破碎低微的响起,眼前一阵晕眩,便倒在花无岸的身旁。 直到一个时辰的期限结束,墨玦带人闯入东宫,见到昏迷的林熙与花无岸仿佛沉睡般的尸体,瞳孔一缩,慌忙的上前抱起林熙,见她只是昏睡过去,才松了一口气。 花无岸的自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刻意的在花无岸内心最脆弱的时候,对他说墨晔玄在等着他,以花无岸的性格,他只会选择一条路,那就是死。 从得知了十一年前真相的那一刻,墨玦已经算计好了一切。 墨晔阳,墨晔皇,花无岸,墨天鸿,阮寒清,阮北北...... 没有人能够逃脱制裁,而一切的罪孽也好,仇恨也好,都只需要他一人背负。 * 承禄殿内,墨守缺百般无聊的翻看着墨玦书架上的古籍,许久,他放下书籍,不耐烦在站起身。 “花无岸这次真的这么心狠,他真的舍得本王走了!” 少年语气充满恼怒,仍旧矜贵而秀美,却比在花无岸的面前,更多了几分狡黠。 “那咱们就再等等吧,说不定平南王只是最近有些繁忙,你看他将所有人都派了出去。”陆北鸳安慰着他。 “不行,本王要回去找他,一定是那个侍卫没有告诉他本王说了什么。”墨守缺坐不住了,俨然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 “王爷,您要回哪里?” “回平南王府,回先太子东宫,本王去找无岸!” 陆北鸳的脸上深沉,在一旁沉声道:“您明明知道的,平南王只是把您当成一个人的替身,那个人,就是先太子......您回去,便是告诉他您与陛下早就有所联系,如果想要再获得他的信任,就太难了。” “本王知道。” 墨守缺精致的小脸纠结成一团,看着陆北鸳,小声的说道。 “可是,本王很喜欢他......本王很喜欢无岸。他对我很好很好了,成为墨晔玄的替身又怎样呢,我本身就是个默默无闻之人,何须和先太子一个死人相比,成为他,我心甘情愿。” 他不是傻子,也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单纯的小王爷,年少丧母,在宫中饱受冷眼的长大,早就看透人情冷暖。自从天澜初见,花无岸就对他一见“倾心”,他自然看得出,花无岸不过是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可是,他那点好太让人贪恋和沉浸。 墨守缺一边顺势利用者花无岸对他的好,另一方面也小心的影响着他,试探帮一些墨玦。 幼时候,墨守缺被派遣到天澜的时候,无一人相送,所有人都抱着看他去死的神情,唯有墨玦替他找了一队护卫一路保护,后来,也是墨玦登基之后,将早已被人遗忘的他封为北辰王,镇守天澜,远离了墨都的是是非非,同时做个逍遥自在的王爷。 “王爷临走前对平南王说了什么?”陆北鸳问道。 墨守缺唇角轻轻勾起,双眸眯成月牙,笑着说道:“本王说,本王会等着他来找我,一直等着。” 他说着,白朔自承禄殿外走进来,见到墨守缺,脸上有些尴尬和恍惚。 “北辰王,属下奉陛下之命,护送您和陆侍卫回天澜,平南王不在,惊云恐怕有所异动,您若是不回天澜,天澜可能会有失。” “不是之前还说本王可以在墨都待上几日吗?”墨守缺愣住了,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他很是惊讶。 白朔没有回他,墨守缺却好像抓住了他话语之中的重点,脸色微变,小声的问道:“你说......平南王,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平南王花无岸.......于王府之中,畏罪自戕。” “就在刚刚。” 墨守缺精致俊逸的小脸,倏忽之间,变得惨白,眼中明亮的光芒一下子熄灭,唇角一直挂着的笑容,也骤然间消失了。 “怎么可能?你是在骗本王吗?” “北辰王,还请赶回天澜。”白朔面无表情的回答。 墨晔玄说,我永远不会怪他,并且,永世的等着他。 他说,他会等着花无岸来找他,一直等着。 在他最孤单年幼的时候,花无岸像是一记炙热的火焰,将他整个包裹之后吞噬殆尽,而他的离开,带来的是以撕裂皮肉,血肉模糊的疼痛为代价。 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他不曾遇见那个灼热如妖的男人。 ------题外话------ 《帝宠之将门嫡女》接近尾声,一路走来这本书我花了极大的经历,只是可惜结果不如人意,一些情节被删减,这段时间身体糟糕,无力承担每日的码字,而文章已经接近零收入,很多人劝我弃文,但我怎么舍得,现在在构思结局,花无岸的死在必然的,而林熙与墨晔玄的几分相似在前面也有了暗示,或者说,墨晔玄的正直高洁与林熙是相似的。本书我除了小白最爱的那个妖孽,他或许对林熙感情复杂,但他一直爱而不得,用狂放掩盖哀伤,如火绽放,又如烟云凋落。 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订阅。 () 第221章 爱是过尽千帆,命中注定(大结局) 花无岸送给林熙最后的一件礼物,就是死在了她的面前。 前有太祖遗诏为息南郡主与阮家平反,后有云麾将军林熙抓住了刺杀太祖的平南王,同时击退南疆,创建无限荣光。 至此,十一年前的惊世冤案,终于沉冤得雪。 只是那些失去的阮家人,却永远回不来了。 修葺一新的镇国公府,住进了他们久违的,曾经熟悉的主人——林熙和沧澜。 沧澜是阮寒空之子的身份公布于众,但林熙没有改回自己的名字,同样也没有改阮府的名字,阮家以后的家主是阮沧澜,阮家军也将由他重新组建。 林熙立在阮府祠堂内,目视着眼前阮寒空与楼暮云的牌位,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她与沧澜并肩跪倒在地上,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阮家没有错,而这片天下从此以后,由阮阡陌和阮沧澜代替您共同守护。” “阮家之人,可于九泉之下安息。” 沧澜看着身旁的林熙,眼眶微红,唇角轻轻的上扬起来。 阮家军已经在重建,花无岸将手中的花家军集合在云州,又派淮州刺史苏廉前往统领,而最终,兵权被一点不少的交到林熙的手中。 “林将军,花无岸虽然是您所杀,但她手里的兵权却应该上教给陛下才对。” “是啊,如今天爵王霸占漠南,对墨都虎视眈眈,林熙将军与天爵王......可是昔日的上下属。” 朝堂中的大臣,无法接受林熙身为女子手中的兵权竟然如此多,更怕她仗着墨玦的宠信,会成为第二个花无岸或墨灼。 另一边,程穆和苏湛等人,都万分奇幻的看着一身女装的林熙,眼中无比震惊。近几日沧澜的身份暴露,有人说林熙就是当年的息南郡主阮阡陌,他们这些平时与林熙关系亲密的人本来还不信,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反倒是与林熙不熟的人,通过一些消息,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不免被林熙所惊艳。 “林熙手中的兵权,朕不会收回,并且此生不会交给任何人。同时,熙儿会成为北墨唯一的皇后,她的腹内,是北墨下一任帝王。” 他没有说林熙的腹中是下一任太子,而是直接说,是下一任帝王。 墨玦的眼底清澈见底,唇畔荡起弧度,缱眷而深情的看着大殿之中的林熙,眼底隐藏着浓重的占有欲。 林熙仍旧一身藏青色的官袍,但衣袖宽大柔和,衣着上用金银色的云锦丝线绣成振翅欲飞的青鸾,暗金色的丝线绘以精致热烈的花纹,流霞在她身上闪烁,如梦似幻。 金色的玉冠散开,三千青丝铺于腰间,红唇之上,荡起一抹勾人炫目的笑意。 她的肤质白皙而细腻,深蓝映衬的瓷白肤色毫无瑕疵,眉眼弯弯,浓密的睫毛映衬着黑白分明的瞳仁更加清亮,比男子装扮的时候少了几分锐利,多了一抹纯粹和精致。 墨玦的目光,一寸寸的变得温柔,落到了她平坦的腹部。 那里,有着一个新的生命在孕育。 三日前,林熙在先太子东宫因为花无岸的迷香和曼珠沙华而昏迷不醒,御医诊断之后,发现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正是在天澜的那一晚。 即使是林熙自己,如今也极为不适应自己的身体。 花无岸当初为林熙解毒之时,顺手为林熙调理了身体,但她的身子虽然自幼练武,强身健体,但其中早年受过的暗伤无数,已经伤及了女子的根本,所以,经过轼南的诊治判断,林熙一生,或许只能怀一次孕。 而这,就是唯一的一次。 林熙说不上什么感觉,心中还有几分遗憾,殊不知看起来面无表情的墨玦在心中却暗戳戳的十分开心。 万一肚子里的是个混小子,把他的熙儿抢走了怎么办?万一生产的时候有危险,伤了熙儿怎么办?疼到熙儿又怎么办? 玄奕等人更加震惊的看着林熙,左看右看,他家将军也不像是怀孕了的样子啊?! 只是,没有人会质疑墨玦话语的真伪,林熙腹中已经有了皇室血脉,看着陛下这幅非君不娶的样子,也再没有人敢不长眼的反对她。 罢了,兵权就在林熙手中就在林熙的手中吧,反正林熙也是北墨的皇后了,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 墨玦见到朝堂众人打量着林熙的样子,眼中的不耐更甚,恨不得将林熙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只能自己看。 以后还是让熙儿男装吧,至少男装引来的都是女子,那些女子朝堂上也没几个。 “本将军什么时候答应嫁给陛下了?”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林熙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让众人大惊,战战兢兢的看着她,唯恐下一刻看见墨玦一刀把人劈了。 墨玦挑了挑眉,忽然站起身,走下御座到林熙的面前,两人并肩持平,他用力抓住林熙的手,从指缝穿插,十指相扣,他的掌心微凉,却没有了之前那份骇人的冰冷。 墨玦凝望着她清寒的双眸。 “那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要不,朕嫁给您吧,朕的将军。” 林熙笑的眯起双眸,点头。 “好。” * 半个月后,墨都。 章德五年八月十五,中秋节之时,中秋月圆,正是阖家团聚的日子。 这一年,平南王府四季不灭的彼岸花,在如火绽放之后,寸寸凋零成灰;这一年,整个墨都,从皇宫的御花园到每一条街道,明媚热烈的茶花热烈纯粹,汇聚为一片火色花海,让墨都出现从未有过的壮烈和绛艳。 岂徒丹砂红,千古英雄血。 茶花不仅仅代表着那一次淮州的茶花节上的花冠,更致敬着为北墨付出生命的阮家英烈。 日光高悬,九层白玉阶高台之上,墨玦素来凉薄的玄眸忍不住略微的睁大,眼底是掩不住的愉悦,目光炙热的望着远方。 一直都洁白的龙袍也在今日换成了赤色,火红的衣衫被狂风卷起,化作满目山河之中最夺目的炽热。 蔼蔼的钟礼声响彻整个皇都,传至四海八荒,肃穆而庄严。 ——吉时已到。 他听不见兰叙年字正腔圆的念礼声,看不见台下百姓和大臣的神情,眼前只剩下那个从华丽车撵内一步步走下来的红衣女子。 那身影,一点点占据了他整个瞳孔。 墨玦浅淡的眼眸近乎透明,就像是最干净又最深邃的浩瀚星空,灼热的烫在林熙的胸口,绯薄的唇上带着一抹摄人心魂的弧度。 大红的喜服仿佛天边的云霞,蔓延成漫天火焰似的热烈霓虹,他知道,他的熙儿是这世上穿红衣最美的女子,胜过任何人。 那个曾经明媚的小姑娘,在墨都的街头张扬肆意,骄傲非凡,眼中都挂着飞扬的神采,一直都被她藏在灵魂的最深处,直到再遇见墨玦,她才成为更好的自己。 经历岁月的沉淀,她身上的气息只会让他更加着迷。 林熙的头发上没有冠凤簪,漆黑如墨的发丝简单垂在脑后,随着翩飞的喜服在风中飘散,像是狼毫大笔在红绸上泼墨出来的山水画卷,美不胜收。 宽大的衣摆上,用蜀锦和金丝银线绣成傲然于世的凤凰,而她的腰间,悬挂着一枚精致的白玉虎符,小巧玲珑,是墨玦令江仲磬连月赶制,用最奢侈的羊脂白玉雕刻成的虎符,天下只有林熙才有,是北墨兵马大将军的象征。 林熙殷红的唇瓣带着浅醉笑意,似一道锋利的破晓晨光,席卷他心。 惊鸿一瞥,一眼万年。 正如年幼的时候,那个软糯的小女孩笑意浅浅,像是一道温暖的光注入冰冷黑暗的津风殿,也注入他的心里。 正如他看着漫天火海,将阮阡陌三个字刻在心尖,鲜血淋漓,矢志不渝。 在那个布满黄沙的战场,他与林熙再一次对视的那一刻,他已经再一次的,心甘情愿做她一个人的信徒。 或生,或死,由她掌控。 墨玦知道,他爱她,是心之所向,亦是—— 命中注定。 火红色的帝服尊贵奢华,绣着金色的蟠龙纹路,墨玦上前,欣长的身姿仿佛挺拔的劲松。 林熙的眼眶有些微微发酸,她轻勾起唇角,清冷的面容刹那间变成倾国倾城的芙蓉色,将纤细却又与寻常女子不同的柔韧的手递到他的面前。 墨玦用力的反握住她,掌心相扣,她用自己的气息将墨玦变得温暖。 他携着林熙登上九层玉阶,鸟瞰台下,苍山空冷,远处是墨青色的山脉,旖旎连亘千里直到天空尽头。 一只青蓝色翅膀的鸟儿划过天际,盘旋翱翔。 林熙腰间的白玉虎符碰撞着裙摆上点缀的玛瑙与珍珠,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的兵权永远都会属于自己,属于阮家,再也不会有人会用功高盖主来谈论阮家。 他爱到恨不得将林熙藏起来,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看到,但同时,因为爱她,他永远不会剥夺她翱翔的权利,也愿意让她继续自由自在的战至最后一刻。 只是,长鹰飞的再高,都离不开广袤无垠的天空。 “熙儿。” “嗯?” “......”墨玦的声音清冽而干净,耳根却已经红成一片。 “我很爱你。” “林熙亦是如此。” 璀璨的阳光洒在彼此身上,微风习习,红衣如火,为两人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色光芒。 容颜苍老,时光流逝,她是他苟活于世的希望,他曾经毫无指望的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里,大梦初醒,陷入无尽黑暗。 十年为期,他亦构建了天罗地网,直等到她重新出现的那一刻—— 春林渐盛,春水初融,万物重新焕发生机。 终此一生,即使是白驹过隙的相拥,他也甘之如饴。 爱是过尽千帆,命中注定。 * 天极历。 章德五年八月十五,天极大帝与天极皇后成亲,同年九月初一,天爵王墨晔尧与惊云国联手攻打天澜,天极皇后兄长,镇远将军阮沧澜领兵出征。 同年十月初五,天极皇后奔赴战场,打退天爵王联军,收复漠南,于战场之上被云星公主偷袭受伤。 次年五月初三,皇后生下两位皇子,取名——墨景行,墨行之。 同年六月,惊云国退兵,于途中被南疆太子司徒岚率军偷袭,云星公主不幸身亡。 天爵王远赴惊云,执政惊云国,辅佐惊云国太子云寰,此生未再踏入北墨半步。 次年正月初一,南疆皇帝司徒昼病逝,太子司徒岚即位,至此,南疆与北墨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和平。 七年后,西极太子夜珏继承西极帝位,其身份暴露为北墨皇帝,西极与北墨统一,改国号为:天极。 天极大帝与天极皇后一生都无比恩爱,皇后亦是天极国执掌兵权的女将军,成为一代佳话。 帝后相知相守,初心未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正文完) ------题外话------ 至此《帝宠》正文完结,茶本来想写到云星身亡,莫念此生不再踏入北墨,但一念至此,便心痛小公主到无法呼吸,随即放弃,而后面的剧情,即沧澜因为林熙身孕,代替其出征,重扬阮家军风采。 后续会有番外更新,时间未定,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想看墨灼和林熙的番外吗?(百合向)以及花无岸和墨晔玄,墨守缺的番外,将军陛下熊孩子番外,还有云星和莫念的番外,茶茶好纠结。 其他交代: 花无岸的尸首被交给墨守缺。 墨灼没有死,在林熙墨玦成亲前一日醒来。 一丢丢完结感言: 《帝宠》耗费了茶茶半年多的时间精力,无数个日夜构思情节,宏大的世界观和六国的历史,体系茶都想了很久,无奈自己文笔有限,也高估了自己的精力和耐心,很多东西还是来不及交代,或赘述了。 尤其是:墨灼,宁怜,花无岸三人,都是茶很喜欢的人,(宁怜逃过一劫,茶本来想在花无岸杀墨天鸿的时候杀了宁怜。QAQ) 如果有看过茶的上一本《帝王谋》应该会觉得茶有所进步吧,我会一直努力的写下去的。 下一本书茶茶要写现言啦,是娱乐圈全能女主向的,女主炫酷拽炸天的小可爱!还在构思中,发新书会告诉小可爱们的,如果喜欢,希望你们一定,一定,继续支持茶茶! 感谢一路相伴,爱你们。 () 回头无岸(花无岸番外) 墨都的街头繁华而喧嚣,人来人往,也掩不住三名少年的出众的英姿。 花无岸望着颤抖在原地,受了伤也痞里痞气的少年,忍不住皱了皱眉,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后来的风华绝代,妖异冷白的俊脸阴沉,道:“不过是个小乞丐,这种事情在墨都多了去了,公子总是如此心软。” “明明是你的心太硬。”他身旁的墨晔玄悲悯的摇了摇头,语气很是无奈,还有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你看看,那小子看碧落都移不开眼了。”花无岸听不出来,闷闷的说道。 墨晔玄也看见小混混呆呆的望着碧落,笑道:“谁看碧落都移不开眼。” 花无岸邪肆内敛的桃花眼忍不住落到墨晔玄的身上,眼底是隐藏的极深的欲望和仰慕。 不。 能够让他移不开眼的,唯有一个墨晔玄。 “那倒也是,”花无岸敷衍的回答,“我们回去吧,上次西极的曼珠沙华花种,好像要发芽了。” “好。” 墨晔玄应了一声,仿佛刻意的忽略了那烫人的视线,走到前面。 花无岸慌乱的掩盖自以为很隐蔽的眼神,跟在墨晔玄的后面,望着他高大秀美的背影,微微出神。 墨晔玄一身浅金色的锦袍,头戴玉冠,身长玉立,周身尊贵无匹,在花无岸没有看见的地方,那个温柔优雅的太子殿下眼眸一寸寸沉寂下去,漆黑的瞳孔仿佛深深的潭水,更是世间难寻的墨色寒玉。 他轻轻地勾起唇角,回身朝花无岸笑了笑。 “还不走?” “啊,好......公子小心!”花无岸点头,就看见街道中间一道粉嫩的小团子,忽然飞速的冲到了墨晔玄的怀里,若不是看到是个小孩子,他差点都要大喊刺客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墨晔玄已经牢牢的接住了怀中的小女孩。 “......阡阡,你怎么跑出来了!”墨晔玄看清自己怀中的小团子,不由有些吃惊,这不是前些天刚封了息南郡主的阮家阮阡陌吗。 小姑娘一身粉嫩的薄衫,凉风习习,吹起她轻薄的刘海,露出玉雕般精致可人的额头,一双明亮又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墨晔玄,让人心生喜爱。 阮阡陌还是很聪明的,她见墨晔玄没有叫自己的名号,便知道墨晔玄也是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于是自认为小声的墨晔玄的耳边大喊道:“是阡阡自己想出来玩的!玄哥哥不要告诉我爹娘,我也不会告诉你爹娘你偷偷出来的。” “好的,玄哥哥不会多嘴的。”墨晔玄忍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阮阡陌柔顺的发丝,将她放到地上,“阡阡只是一个人出来的吗,可还跟着其他人?” 花无岸见到这一幕,默默地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阴影之中,看着那只还抓着墨晔玄的白皙小手,心中嫉妒的发狂。 他多想...... 多想是个孩子,能够抓住殿下的手,哪怕只是片刻。 “就我一个——” 阮阡陌刚想说只有自己一个人,身后一名红衣小姑娘就赶来,从墨晔玄手中拉过她的手,明明自己也是个小女孩,却仿佛护着小鸡崽的将阮阡陌护到自己的身后。 “殿下,是灼儿私自带息南出来的,不关息南的事。” 墨灼稚嫩的脸很是秀气,唯有一双狭长的凤眸,让人能够猜出她日后,该是怎样妖冶美艳的女子。 “明明是我央求灼姐姐带我出来的。” “息南。”墨灼小声的念阮阡陌的名字,声音不容置疑,后者闭上了嘴,有些委屈,又有些心疼墨灼。 “好了,此处是银安街,再说下去百姓都该知道你我的身份了。”墨晔玄并不在意阮阡陌是否如其他小女孩一样养在深闺,相反,他因为她敢于走出阮府而心生了喜爱,同时,墨灼主动承担责任,也让他对自己这个妹妹有些刮目相看。 “既然是灼儿带着她出来的,那就将阡阡送回去吧,不必担心,今日本殿什么也没有看见。忘川,我们走。” “是。” 花无岸深深的望了阮阡陌一样,随即移开视线,亦步亦趋的跟在墨晔玄的身后。 “灼姐姐,我们是不是闯祸了?” “没有,太子皇兄人很好,不必担心。” “那就好,我跟你说,我前几日在津风殿......” 或许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 当后来的花无岸找到了流落漠南的阮阡陌的时候,当他看到碧落与楼启宣那个当年的小混混再遇的时候,他的心中电光石闪之间,如是想道。 一切,在墨都的银安街,在那一日,已经有了足够的隐喻,只是他不懂。 ...... “花无岸,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阮府的大火吞噬一切,花无岸自认为自己做的没错,阮府覆灭,墨晔尧身亡,墨晔皇是个蠢货,再也没有人会威胁到墨晔玄太子的地位。 即使墨晔玄令他不要过多接触墨晔皇的人,他也从未放弃过联合墨晔皇,扳倒阮家,殿下不屑与他们为伍,但他要好好保护殿下的太子之位。 只是,花无岸没有想到,当他兴致冲冲的告诉墨晔玄的时候,竟然迎来了墨晔玄第一次对他发怒。 而且,是震怒。 十七岁的北墨太子殿下已经足够成长,盯着花无岸,俊雅从容的气质不复,面容满是怒气,眼中满是愤怒和震惊,咬紧着牙关,气的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太子,要忘川走?”他望着他,桃花眼泛起水色,满眼的不敢相信。 “滚出东宫!”墨晔玄深沉的说道。 “我说过,稚子无辜,阮家有何罪过?花无岸,我看你是疯了。” 花无岸摇了摇头,同样恼怒而烦躁。 “是,我是疯了,我疯了才会冒着死的危险找墨晔皇和淑德皇贵妃合作,殿下知不知道,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我为了你,我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太子之位,你以为这位置你坐的很牢靠吗?陛下已经要下旨废除你的位置给墨晔尧了,您不在意这样,您不在意太子之位,可是皇后娘娘在意,我在意!” “在忘川的心中,这北墨的皇帝,只有太子殿下配当!” “阮家乃是乱臣贼子,平之,可平北墨,殿下,此事也是陛下默许的,否则我与墨晔皇也不会——” “你走吧。” 墨晔玄颓然的垂下手,瞥过脸去,不再看他一眼。 “殿下——” “......本殿累了。” 他摆了摆手,好像极为疲倦,眼底漆黑,让花无岸一下子忘了气愤,又心疼起来。 “好,我走,但忘川永远不会离开殿下的。” 花无岸承诺完,毫不犹豫的折身离去,他走的愤怒又洒脱,胸怀天下的青年自认为自己聪明绝顶,为墨晔玄铲除了最大的障碍,却没有想到,一切,正是灾祸的开始。 他没有回头,自信的相信墨晔玄最终一定会想明白,也一定会原谅他,浅色长袍摇曳出一道妖异弧度,锐利如芒。 花无岸也就没有看见,墨晔玄深深的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说出一句挽留,却好像要将其一笔一划的镌刻在心房。 “忘川,你可知我在意的,自始至终,也只有一个你而已。” “罢了,你不知道,也好。” “你活着就好。” 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到地上。 七日后,华九章关门弟子花无岸奉旨领兵出征漠南,阮家军败落,新王战胜旧王,打赢南疆大军,成为新的传奇。 一年后,花无岸再一次临危受命,率军作战,带三千铁骑突袭南疆三万大军,独闯敌军军营,杀敌千人,七进七出,令南疆闻风丧胆,逼退南疆退守翰沙城外,再不敢进犯北墨半步。 这一别,就是辗转风尘,餐风饮露;是冰封万里,铁甲寒衣;是尸山血海,天人两隔。 大军得胜归来之日,太子墨晔玄因谋逆造反,被皇帝赐毒酒一杯。 花无岸立于东宫门前,看着昔日门庭若市的东宫,如今门可罗雀,凄凉悲惨,连百姓路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这是报应。 他害了阮家,阿玄却替他应了劫。 瑟瑟秋风入骨,花无岸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哭的悲痛欲绝。 世上再无魏忘川,从今只剩花无岸。 苦海无边,回头,亦无岸。 ------题外话------ 最终,茶没有把墨守缺放进来。 这是两个人的故事。 “布拉格红人馆 花开彼岸本无岸, 魂落忘川犹在川。 醉里不知烟波浩, 梦中依稀灯火寒。 花叶千年不相见, 缘尽缘生舞翩迁。 花不解语花颔首, 佛渡我心佛空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