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先生会捉鬼纯手打》 第118章 血沁玉 第一组的比赛结束,评委们根据各位选手给出的回答各自打了分数。 评分结束后,黎曳白他们便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院中最偏的一间房中,喝点茶水,吃吃点心,等待着第二组比赛人员比赛结束后一齐宣布结果。 一开始见黎曳白那副脸色难看的模样,林无妄显然对黎曳白没什么信心。 可没想到黎曳白给出的答案竟然会是他们这一组当中最正确,最完整的那一个。 “你是不是提前作弊了?”林无妄进门之后第三次问道:“是不是徐卮言提前把题都告诉你了?” 黎曳白头昏昏沉沉的,她撑着脑袋,往嘴里扔了几粒腰果,道:“选古董的时候都是随机的,我怎么提前我会选中那一个古董啊?” 林无妄眯了眯眼,道:“那简单,你把所有的题目都背过不就好了?” 黎曳白:“……” 林无妄心里明白,这是属于黎曳白的天赋。 在风水这一行中,修习了几十年的老手都抵不过有天分的新人,世间本就并非事事公平,这句话在风水一行中更是格外的明显。 大约一个半多小时过后,工作人员敲响了房间的门,示意所有选手移步到院子中去查看结果。 毫无意外的,黎曳白以接近满分的分数位列第一,悟澄排列第六。 几位评委当中唯一没给满分的,就只有徐卮言,另黎曳白感到意外的是,银浅竟然给了她满分。 不知道徐卮言对她做了什么,只见银浅脸色很难看,身上全然没了那股莫名的傲气。 林无妄位列第四名,苗氏一族位列第二名。 见林无妄还在那儿没心没肺的笑,林子泉忍不住故意的咳嗽了一声,给了他一个白眼。 徐卮言见林无妄满面笑容的在跟黎曳白说什么,语气冷漠道:“林族长的徒弟心性很好啊,输了比赛心情还这么明朗。” 林子泉表情凝滞片刻,随后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你放心,这次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教育他,绝对把他脑子里那些非分之想都给他清干净!” 徐卮言闻言冷哼一声。 鲁氏一族的组长鲁爱怜也很欣赏黎曳白,忍不住赞许道:“你这徒弟真有灵性,是块好料子!” “鲁族长谬赞了。”徐卮言顿了顿,补充道:“她不是我徒弟,是我女朋友。” 鲁爱怜脸上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谁能告诉她徐卮言到底是怎么了? 黎曳白看到自己的成绩后,整个人的松了一口气,可能是收到那段记忆的影响,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疲惫。 随后,便是分发奖品的环节。 工作人员递给她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道:“拿好了,这东西可摔不得。” “就这样?”悟澄凑上前,一脸懵的看向工作人员。 “不然呢?”工作人员理直气壮道。 “就没有个颁奖典礼,冠军亚军啥的?”悟澄道。 工作人员说:“这奖品已经够名贵的了,还颁奖典礼?” 悟澄:“……”顿时觉得第一名也没那么香了。 “打开看看是什么?”林无妄对着黎曳白说道。 黎曳白点了点头,打开了盒子,当看到盒子中的东西时,她顿时愣在了原地。 盒子中,是一块乳白色的玉佩,只见那枚玉佩的表面,掺杂着许多血红色的纹路。 她在手机上看了好几天,对这种纹路很熟悉,是血沁玉。 悟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道:“这是什么?”不应该是残卷吗? 林无妄眼睛亮了亮,道:“竟然是血沁玉?” “很名贵吗?”林无念好奇道。 “当然了!”林无妄道:“这种玉石棺椁中沉淀形成的天然纹路,绝无仅有,世界上虽然有血沁玉,但绝不会有第二块一模一样的。” 林无妄抬手摸了摸,面露可惜道:“虽然这玉罕见,但是极阴之物,恐怕会对你的体质有影响,最好别带在身上。” 黎曳白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比赛结束之后,选手们便乘坐大巴车回到了酒店,评委们陪着谢如祥跟李怀春吃饭去了。 黎曳白脑袋很沉重,有些困,靠在车座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头,轻声唤道:“起来了。” 黎曳白本以为是悟澄,睁开眼之后才发现竟然是徐卮言,她揉了揉眼睛,疑惑道:“您不是跟着评委去吃饭了吗?” “嗯”徐卮言道:“看你状态不太对,就想着先回来看看你,累的话回房好好休息休息。” 徐卮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 黎曳白乖乖的说“好”。 徐卮言不跟她一起上去,车就在酒店外面等着他,他送她至酒店门口,背着手站在原地目送她进入酒店。 黎曳白一步两回头的回到了酒店,一回房间,她便有些累了,倒头就睡。 睡梦中,她反复的梦到那个西周的女子,直到晚上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徐卮言已经回来了,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电脑聚精会神的正在看什么,逗逗飞趴在一旁睡得正香。 她原本放置在枕头旁边的血沁玉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徐卮言拿走了。 徐卮言像是感知到什么一般,扭头看了她一眼,道:“醒了。” 黎曳白点了点头,掀开被子爬下床,走到了沙发旁躺了上去,将头枕在了徐卮言的腿上。 徐卮言抬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道:“醒了就去洗漱吧,晚上徐名霜在市里定了餐厅,庆祝你赢得比赛。” 黎曳白问:“先生,那个比赛的奖品是血沁玉吗?” 徐卮言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他道:“你如何认出那是血沁玉?林无妄告诉你的?” 黎曳白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谁能告诉她,徐卮言的关注点为什么到了林无妄的身上? 黎曳白小声说:“之前不是跟你说,比赛结束后我有事要告诉你吗?” 徐卮言点了点头, 黎曳白坦白道:“其实那天我被银浅关在祠堂中的时候,看到了那个人,也看到了银莲的魂魄。” 话音刚落,黎曳白便发现徐卮言脸上的表情冷了冷,随后便听到语气不悦道:“当初为什么没告诉我?” 黎曳白哑然。 “然后呢?”徐卮言轻叹一口气,道:“跟血沁玉有什么关系?” “他告诉我,你在找血沁玉跟狼碑石。”黎曳白道:“还告诉我你打算用自己的命换我活下去。” 徐卮言闻言竟忍不住气笑了,道:“只是这样?” 黎曳白点了点头。 徐卮言伸手握住了黎曳白的手,微凉的手心抚平了黎曳白心间躁动不安的神经,他的语气中带了些无奈的味道,他说:“若是银浅对我说了什么,我选择相信她而瞒着你,你会怎么想?” 黎曳白知道徐卮言想说什么,她垂下眸子,讨好的握了握徐卮言的手,心情很是复杂,她说:“先生,我有些怕。” 徐卮言看着黎曳白的侧颜,安抚道:“我在呢。” 黎曳白缓了缓神,随后又将看到银莲的经过跟两人之间的对话告诉了徐卮言。 将这一切全盘托出之后,这几天压抑的情绪得到了缓解,整个人的心中都放松了很多。 徐卮言闻言蹙了蹙眉,沉默了一瞬随后道:“她同你说她知道那人是谁?” 黎曳白坐起身体,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黎曳白,你听好。”徐卮言说:“以后这样的事会越来越多,你只能相信我,明白吗?” 黎曳白仔细的听着,没有应下,只是说:“那先生相信我吗?” 徐卮言沉默了一瞬,随后道:“相信。” 黎曳白说:“那你为什么没有将比赛奖品不是残卷,而是血沁玉这件事告诉我?” 徐卮言说:“我……” 他刚说出一个字,黎曳白便伸出手在他唇上点了点,道:“你让我有事不准瞒着你,同样的,你也不能瞒着我,当初我们说好了的。” 徐卮言抬手抓住她的手,叹了一口气承认道:“我确实在找血沁玉跟狼碑石,但我从未想过用我自己的命去换你的命,我在求的,一直都是共存的方法。” 黎曳白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也就是说,我的身体是真的有问题?” 徐卮言道:“对,准确的来说,是你身体中的阴气会随着你存活的时间越长,会变的日渐浓郁,日后,你的身体会渐渐开始无法承受如此浓郁的阴气。” 黎曳白听得有些茫然,她问道:“如果承受不住这样的阴气会怎么样呢?” “这次通灵,你应该已经感受到跟以往的不同了。”徐卮言顿了顿,道:“这只是最轻微的症状,你会感觉日渐寒冷,会无法进食,或触碰沾染阳气的东西,直至……” 黎曳白打断他说道:“死亡吗?” “不会。”徐卮言伸手捧住她的脸,道:“我已经找到办法了,你信我,我从未对你食言对不对?” 见黎曳白沉默,徐卮言的眼神中闪现了一丝慌乱,他道:“当初徐名霜的命格走到了尽头,我不是也找到办法救她了?” 黎曳白轻轻嗯了一声,她自然信任徐卮言,无论日后会发生什么事,至少现在她还平安无事,不能为了还未发生的事毁掉现在的生活,现在的一切,都是为了未来而存在的。 黎曳白道:“我答应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只相信你一个人,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能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徐卮言闻言沉默片刻,忽的笑了,这笑容有些冷清,像是初春融开的冷泉,带着清冽的味道,他道:“好,我答应你。” () 第119章 电影 徐卮言还告诉她,那间祠堂是弦明朗在此设立的,苗圩一直将弦明朗藏在此处,残卷现在在弦明朗的手中。 黎曳白闻言感到疑惑:“苗族长高价拍下残卷,不会是想利用借鬼改命改写师父的命格吧?”她记得当初徐卮言说过,苗圩拍下残卷的目的原本就是因为徐名霜。 徐卮言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黎曳白沉默片刻,不禁好奇道:“苗族长跟师父,当初为什么分开?” 徐卮言说:“当初苗氏一族选中徐名水祭祀,徐名霜以命犯险,希望苗圩能看在她的份儿上,救下徐名水,可苗圩身为族长之子,没能站出来为他们姐弟二人求情,眼睁睁的看着苗氏一族的族人将徐名水跟徐名霜绑到了祭祀台上。” 黎曳白闻言喉间一紧,顿时想起了那位为了西周女子殉情的君王,早日如此,何必当初呢? “苗圩会出面帮我们找到弦明朗,我们可能要在此多待一些时日。”徐卮言道。 黎曳白点了点头。 外面天色已经落下帷幕,晚霞满天,时间以至傍晚,简单收拾过后,几人乘车来至了徐名霜定好的餐厅。 徐名霜定好的餐厅是湘江著名的高塔旋转餐厅,为了跟高档餐厅匹配,徐名霜还提前找人给他们每个人都送来了比较正式的礼服,当几人身穿礼服离开酒店的时候,跟那些风尘仆仆的游客一对比,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但毋庸置疑,他们几人,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上车之后,黎曳白她道:“不就吃个晚饭吗,没这个必要吧?” “赞成!”悟澄也被脖子上的领结勒的有些喘不过气,他刚想抬手扯一扯就被徐名霜一巴掌拍在了手上。 徐名霜道:“我的徒弟在风水行比赛中赢得了第一,你们两个能不能给我长长志气!” 徐名霜得知黎曳白获得第一后,嘴角都快咧到耳边去了。 乘坐电梯来至高塔顶层的餐厅后,黎曳白跟悟澄傻眼了,这哪儿是餐厅啊,这确认不是宴会厅吗? 几人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坐到座位上,食物的加工都是透明的,就在大厅中间,大厅外围一圈是接待客人的位子,脚下是缓慢旋转着的圆台。 周围都是透明的玻璃,坐在座位上只需要微微侧头就能一览整个湘江的夜景。 此时已经夜晚,天黑透了,远处的高楼上,白色的细管霓虹灯成串落下,像一场又一场来回往复的流星雨。 今天晚上的主菜是西餐,诺达的餐厅内寂静无比,只有微弱的餐刀切割牛排的声音和人们咀嚼食物的声音。 徐卮言身穿一声正装,神情极其专注的在为黎曳白切牛排,白皙的手指握着亮银色的餐刀,因为用力,手面上青绿色的血管跟手筋显露无疑。 黎曳白撑着脑袋,侧头看着徐卮言坚毅精致的侧脸,欣赏着徐卮言极具美感的动作,这一刻,她的呼吸都仿佛要暂停了。 徐卮言将切好的牛排放置她的面前,道:“你先吃。” 黎曳白道:“谢谢先生。” 徐名霜刚想说什么,就见悟澈把一份切好的牛排放在了她的面前,直接把她想说的话堵在了嘴里。 徐名霜今日穿着好看的礼服,画着极其精致的妆容,笑不露齿的朝着悟澈点了点头算是表示谢意。 悟澄越看越感觉神奇,他无法将面前的徐名霜跟在夜市小摊前吃着臭豆腐的那个女人联想到一起。 当黎曳白用叉子叉起一块牛排递到了徐卮言嘴边,围观的几人脸上顿时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不知为何,当下这种环境跟氛围,再配上黎曳白跟徐卮言两人,他们总有一种自己非常多余的感觉。 于是吃饱之后,他们几个人便在徐名霜的带领下识相的偷偷离开了餐厅。 黎曳白从洗手间回来后,见只有徐卮言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其他人都不见踪影后疑惑的问道:“师父他们呢?” 徐卮言道:“提前走了,可能是觉得自己多余吧。” 黎曳白:“……”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徐卮言很早就这样觉得了。 “那我们回去吗?”黎曳白问道。 “你想回去吗?”徐卮言挑眉道。 黎曳白耸了耸肩,道:“我都可以啊,先生不想回去吗?” 徐卮言没说话,算是默认。 黎曳白沉思了一瞬,提议道:“那我们去看电影吧,我还没跟先生一起看过电影呢。” 徐卮言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他们走出餐厅乘坐电梯下去的时候,已经有司机在下边等着了。 他们去了就近的一家电影院,选了一部文艺片。 最近喜剧片卖座比较好,深夜的电影院文艺片卖座较少,影厅内人气冷清,不过也正好,徐卮言不喜欢太过热闹的环境。 除去他们之外,影厅中就只有两个女孩儿和一对情侣。 他们找了位子坐下,黎曳白还买了一大桶爆米花,一粒一粒的往嘴里塞着。 “好吃吗?”徐卮言见黎曳白吃的那么香,忍不住伸手捏起一颗送进了口中。 爆米花是黄油味的,咸咸的,口感相对而言没有那么甜腻。 “好吃吗?”黎曳白问道。 徐卮言微微点了点头,道:“还可以。” 电影开始,文艺片营造出的晦涩氛围顿时铺满了整个寂静的影厅当中,将每个人轻而易举的拉入了剧情当中。 剧情的重点部分,是两位主角的肢体动作戏,当画面切出来的时候,黎曳白甚至听到了周围那两个女生爆发出的一声低低的惊呼,应该是片中饰演男主角的那位男星的粉丝。 黎曳白觉得跟徐卮言一起看这种带有强烈感情戏的稍微有些尴尬,下意识的捏了几个爆米花往嘴里塞着。 徐卮言看起来挺自然的,认真的盯着画面。 电影结尾的时候,迎来了文艺片独有的爱情悲剧,身后那对情侣早在电影中场结束后就不见了踪影。 那两位女生后半场不知是发现了什么,眼神一个劲儿的往他们的位置撇。 电影散场后,他们刚想离开,就见那两个女生追了上来,不好意思的问道:“您是徐卮言吗?” 徐卮言牵住黎曳白的手,微微蹙眉,道:“有事吗?” 那两位女生见徐卮言一脸严肃的表情顿时有些慌乱的摆了摆手,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道:“我特别喜欢您写的书,您能给我们签个名吗?” 徐卮言看着那本书的封面脸上的表情冷了冷,道:“我没写过书。” 那两位女生面露疑惑的翻到了书的前几页,上面赫然出现了徐卮言的照片,每一张都极其帅气,跟明星拍的写真一样,每一张照片都是徐卮言在院子中的场景,穿着自然。 下面还附上了徐卮言的签名,黎曳白注意到,书的名称居然叫做——《风水术》 徐卮言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也是为微微一愣,黎曳白见他表情不太好看,连忙问道:“我能问一下你们这些书是在哪儿购买的吗?” 那两个女生道:“贴吧上。” 像是怕他们不信,其中一名女生还打开了贴吧上的售卖图让他们看了看。 只见卖书的博主名叫——“牛文”。 黎曳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事一看就是牧千水干的。 最后,徐卮言婉拒了他们签名的提议,牵着黎曳白离开了电影院。 出来之后,徐卮言便给牧千水打去了电话,电话接通后,他冷声的训斥了牧千水的哥哥——牧千山。 黎曳白在一旁憋笑憋的难受,徐卮言挂掉电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挑眉道:“好笑吗?” “不好笑。”黎曳白抬手在脸前挡了挡,摇了摇头。 直至两人回到酒店,徐卮言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 回到房间后,黎曳白蹲下身,抱住了朝着她飞奔而来的逗逗飞,拆开一包牛肉干递给了它一块。 “黎曳白。”徐卮言站在床边,轻声唤了她一声。 黎曳白闻言扭过头看他,只见徐卮言刚脱下外套,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站在床边,见她回头朝着她勾了勾手,声音莫名有些蛊惑道:“过来。” 房间中只开了外间那一盏灯,床边的位置被半面墙一挡显得有些昏暗。 黎曳白站起身,走上前,徐卮言伸手把她拥进了怀中,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徐卮言口腔里有很淡红酒味儿,有点甜,微苦。 黎曳白身上的吊带裙很薄,靠近徐卮言的身体时,徐卮言仿佛能感受到她肌肤上灼热的温度。 当徐卮言伸手抚上她的脸,加深了这个吻的时候,黎曳白微微仰头,感觉全身都好像烧透一般的炙热。 徐卮言看着她,黎曳白半阖的睫毛下,她的瞳孔在灯光下呈现出温润的琥珀色,跟刚遇到她的时候没什么分别。 “睡觉吗?”徐卮言沉声说道。 他沉声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很认真,又好似有种蛊惑的意味,黎曳白看着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 天色微微见明,徐卮言把黎曳白沾在额头上的发丝抚上去,在她额间落下了一个吻,轻声在她耳边安抚道:“睡吧。” 之前的几年时间中,他还以为余生都会乏味而孤独的度过,没想到上天对自己不薄,居然把黎曳白送到了他的身边。 为了黎曳白,他可以抛弃所有的生活,名利,和所有的人。 () 第120章 弦族旧址 第二天清晨,黎曳白躺在徐卮言的怀中醒来,她抬头便看到了徐卮言的睡颜。 她被徐卮言搂在怀中,脸贴着那结实温热的胸膛。 一开始的时候,单看徐卮言高挑的身材,她原本以为徐卮言的身体会有些瘦弱,当她亲眼见过之后才发现,徐卮言无论四肢还是胸膛,肌肉分布都均匀且结实,形状很好。 黎曳白往上凑了凑,亲了亲徐卮言的下巴,又亲了亲他的鼻尖,脸颊,紧接着是眼睛。 当她最后在徐卮言的唇角落下一个吻的时候,本来环抱着她的手臂忽然一紧,将她抱在了怀中,两人的身体毫无间隙的贴合在了一起。 “醒了?”徐卮言抬眼,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他问:“有没有不舒服?” 黎曳白有些不好意思,摇了摇头:“没有。” 徐卮言刚想说什么,门口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随后就听到了徐名霜的声音:“善行?曳白?” 黎曳白竟然还听到了苗圩的声音,他道:“是不是还没起床啊?” 徐名霜道:“都几点了……”话说一半她顿了顿,像是预料到了什么。 不知为何,黎曳白总感觉她敲得更起劲了,“黎曳白?黎曳白?” 徐卮言蹙了蹙眉,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衣柜前,拿了一套衣服开始慢条斯理的穿衣服。 黎曳白侧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起床的欲望,她眯了眯眼,打量着徐卮言的身材。 徐卮言走至门前,打开门,徐名霜聒噪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当她看到徐卮言嘴角被咬破的痕迹时,微微一愣,压低声音问道:“你们……那个了?” 苗圩:“……”我能听到好吧。 徐卮言挑了挑眉,不知是听不懂还是故意装傻,“那个?” 徐名霜伸出手拍了拍,朝着他示意了一下。 徐卮言懒得搭理她,转移了话题,道:“大早上的过来干什么?” 苗圩道:“弦明朗知道你在湘江,近期内肯定不会回来,所以我找人调查出了他的位置。” 徐卮言淡淡道:“稍微等一下。” 他关上门,对黎曳白说:“起来去洗漱一下。” 黎曳白闻言愣了愣,手边没有衣服,她怎么去洗手间? 徐卮言走至床边,收拾了一下地上散落的衣服,给她拿了条浴巾,道:“去吧,我不看你。” 黎曳白进入洗手间后,徐卮言又给她拿了一套衣服挂在了门上,随后走至门前,打开了门,请站在门外的徐名霜跟苗圩进来。 黎曳白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黎曳白正跟苗圩徐名霜二人在谈论弦明朗。 就在黎曳白纠结该不该过去的时候,徐卮言朝着她侧了侧头,道:“过来坐。” 黎曳白当然没有不同意的理由,走过去坐在了徐卮言的身边。 徐名霜朝着她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妙不可言之意。 苗圩告诉他们,弦明朗并不能确切的算是弦族的人,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曾为了心爱的女人,从弦族中脱离了出去。 弦明朗现在应该躲在弦族旧址。 “弦族旧址?”徐名霜道:“那里不会藏有什么东西吧?值得弦明朗一次又一次的回去?” 苗圩道:“她心爱的女人,被当地的村庄制成了人皮鼓,弦明朗将那面鼓,存放在了弦族旧址的某一个地方。” 说道这里时,他眼神不自然的看了徐名霜一眼。 黎曳白闻言想起了存放在祠堂中的那本画册,不由得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所以……”黎曳白猜测道:“弦明朗就是画册上放火烧死了那个村庄的青年?” 苗圩点了点头。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弦明朗手中会有那么多的人皮鼓了。 “看来得再去一次弦族旧址了。”徐卮言忽的开口:“我有些事情要确认。” 黎曳白在旁听着,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安,“弦明朗为什么要找残卷,不会是想利用借鬼改命复活那个被做成人皮鼓的少女吧?” 徐卮言道:“不会,借鬼改命只能改变命格,不能修复或重塑。” 几人商量过后便告知了悟净他们,当下便订好了下午飞往云南的飞机。 这次苗圩坚持跟他们同行。 徐卮言拍悟澈跟悟明回江南去找牧千山,协助他去白缘寺取一件东西。 当天下午,几人乘坐飞机,再次来到了云南。 飞机上,他们一行人遇到了同样乘坐这班飞机回云南的银氏一族。 银浅看到徐卮言的那一刻,眼神中露出了毫无掩饰的畏惧,慌乱的点了点头,便离开了他们眼前。 徐名霜好奇的看着银浅离开的方向,问:“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看起来为什么那么怕你?” “我只是往她体内放了点东西而已。”徐卮言像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 至于究竟放的是什么东西,在场的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天那个死去的银氏族人体内爬行的黑色尸虫。 弦族旧址位于云南西南方向,在雪山附近的一处山林中。 几人到达云南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他们在距离雪山弦族旧址最近的镇上订了几间房间,先凑合一晚上,隔天一早就前往弦族旧址。 小镇上的经济水平发展有限,旅馆的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枕套跟被子上都带有一些污渍,他们来的急,也没准备太多东西。 入夜后,黎曳白躺在徐卮言的怀中进入了睡梦中。 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黎曳白被冻醒了,她醒来之后,便发现她枕在徐卮言的外套上,而徐卮言正站在窗前抽烟。 怕呛到她,徐卮言开了一条窗户缝,雪山附近,四月份的温度很低,风呼呼的吹进来,打在了徐卮言的身上。 一向怕冷的他就那样顶着寒风站在窗前,手边已经落下了好几个烟头。 黎曳白轻声唤道:“先生!” 徐卮言转过头,道:“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黎曳白披上衣服走下床,来到了徐卮言身边,不惧他身上的寒冷,伸开手抱住了他。 温暖的躯体将他包围,这一刻,徐卮言的眼眶竟有些发红,他灭掉手中的烟,抬手抚上了黎曳白的头,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心事?”黎曳白问道。 徐卮言说:“一开始的时候,牧千山便调查到,我父母突然殒身云南,似乎跟那半卷残卷有关,他们当初之所以来云南,就是为了寻找那半卷残卷。” 这件事情徐卮言一直未曾跟他们提起过,应该是怕他们担心。 黎曳白听着心疼,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道:“这次我们一定会找到弦明朗的。” 徐卮言说:“但愿吧。” 天一亮,几人便离开了旅店,简单吃了点东西之后,几人跟着徐卮言进入了山林当中。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他们来到了照片中的那些石碑处,石碑周围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荒草,看起来无比荒芜。 “弦明朗会在这儿附近吗?”悟澄挠挠头,附近很空旷,也没看到有任何建筑,荒山野岭的,去哪儿找人? 徐卮言站在原地朝着石碑的看了一眼,道:“应该在附近。” 黎曳白也发现,石碑虽然破败不堪,被杂草包围着,但她刚才伸手摸了摸,并没有在石碑上摸到灰尘,便说明有人不久前刚打扫过。 现在气温温差大,白天夜间一定会有露水,但石碑上却很干净,说明应该是今天刚打扫的。 他们上山的时候是早晨七点多钟,上山路程需要步行一个小时左右,但他们并没有看到有人上下山,弦明朗很有可能藏在弦族旧址附近。 逗逗飞在山上激动的跑着,像一条撒欢的野猫。 徐卮言蹲下身,伸出手在地上点了点,逗逗飞像是收到某种指令一般,朝着他飞奔过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徐卮言摸了摸它的脑袋,低声道:“养了你这么久,到了报恩的时候了,去吧。” 随着他话落的一瞬间,逗逗飞瞳孔的颜色突然变成了浓黑色,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掉头就朝着前面的方向跑了过去。 悟澄看着逗逗飞矫捷的身影感叹道:“我都快忘了它是神兽后代了。” 他们跟着逗逗飞在山林中穿梭着,逗逗飞每走一段距离就会回头看他们一眼,生怕他们跟丢了。 黎曳白发现,随着他们越往里面走,周围逐渐泛起了浓重的白雾,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渐渐的,逗逗飞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停住了脚步,回到了黎曳白脚边,眼神恢复了深邃的淡蓝色。 它看起来有些疲惫,用脑袋蹭了蹭黎曳白的脚。 黎曳白蹲下身,将它抱在怀里安慰的摸了摸它的头,塞给它一块牛肉干。 他们抬脚往前走去,发现前方竟然出现了许多木制的建筑。 那些建筑竟和弦族外部那些建筑极其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面的建筑看起来比外面那些建筑更新一些,应该是刚建了没几年。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每一栋木屋中都闪着烛光,但却看不到一个人的身影。 随着他们越往里面走,周围的雾渐渐的散了。 “这是……”苗圩皱了皱眉,道:“弦族的阵法?” () 第121章 弦明朗 可能是怕黎曳白听不明白,徐卮言解释道:“这阵法跟黎家村后山上的阵法有些相同。” “弦明朗费劲心思重建这些房子,搜寻残卷的下落,如果不是为了复活他的爱人……”徐名霜沉思道:“难道是想重建弦族?” 从目前的信息上来看,黎曳白觉得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很高。 周围大雾褪去,天色澄明,可不知为何,木屋中依旧燃着明晃晃的烛火。 经过木屋窗前的时候,黎曳白发现,窗户上并没有玻璃,而是用一种近乎于透明的纸糊上去的,伸手一戳仿佛就能戳破。 透过窗户上那些薄如蝉翼的纸,黎曳白隐约看清了木屋中的布局。 屋中只有一张木桌子,桌子上面摆放了一个木制的灵牌,那灵牌的外观跟她在苗氏一族中的那间祠堂中看到的那些灵牌极为相像,说是同一个也不为过。 唯一不同的,便是这村子中的灵牌比祠堂中的灵牌多得多。 黎曳白将这一发现告诉了徐卮言。 徐卮言沉声道:“这些木屋中摆放的灵牌,是为了纪念弦族死去的族人,祠堂中那些灵牌祭拜的,是当年弦族掌事的几位族长。” 突然,苗圩像是发现了什么,站在一栋木屋窗前低声唤了徐卮言一声:“徐族长,你过来一下。” 黎曳白随着徐卮言的脚步走至那扇窗前,只见屋中无异于其他房间,都只是摆放了两个灵牌,上面篆刻着他们看不懂的弦族文字。 但不知为何,当徐卮言看到屋中那两个灵牌的时候,脸色却突然沉了下去。 “先生?”黎曳白的声音稍微有些紧张,她道:“怎么了?” 徐卮言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这两个灵牌上刻着的,是我父母的名字。” “师爷,师母?”悟澄闻言诧异道:“他们两位的灵牌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啊?” 徐名霜道:“先找到弦明朗再说吧。” 苗圩微微偏头,道:“这个村子就这么大,弦明朗如果在此我们不可能感知不到他的存在,换句话说,如果这是弦明朗设下的阵法,他不可能感知不到有人闯入了这里。” 徐名霜看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弦明朗在故意躲着我们?” 徐卮言闻言朝着前方看去,道:“前面有人。” 黎曳白闻言朝着前方看去,发现从一栋木屋的后面缓缓的走出了一个人影——是弦明朗。 “徐族长,苗族长,两位闯入我的阵法,究竟为何啊?”弦明朗往前走了走,在和他们隔着约五米距离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徐卮言的表情冷漠如冰,一语不发。 苗圩道:“来找你,自然是有些事想问你。” 弦明朗闻言挑了挑眉,冷笑一声,道:“哦?不知两位族长想问些什么?” 徐卮言的下巴扬起一个冷漠的弧度:“残卷呢?” 弦明朗说:“自然是在我的手里,我身为弦族人,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不应该吗?”他看了苗圩一眼,补充道:“再者说,那残卷是苗族长亲手交给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真是可笑。”苗圩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好听,笑起来有种蛊惑人心的感觉,“我将残卷交给你所为何事你我二人之间心知肚明。” 弦明朗顿了顿,没有应答。 徐卮言道:“你这村中,为何摆放着我父母的灵牌?” 虽然只是一瞬,但黎曳白还是在弦明朗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慌乱,只见他缓了缓神,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不认识徐族长的父母是谁,这其中所有的灵牌都是为了纪念我死去的族人。” “是吗?”徐卮言冷笑一声:“看来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们了。” 徐卮言背手而立,身形笔直,声音不大但却让弦明朗感到了很重的压迫感。 弦明朗道:“徐族长,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作为交换,你把那半卷残卷给我!” 几人闻言都沉了沉神色,看来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弦明朗的目的,就是手握借鬼改命的密卷,重建弦族。 徐卮言闻言挑了挑眉,表现出了很有兴趣的样子:“好。” 说着,他朝着悟净伸出手,悟净从包中将那半卷残卷拿出放到了他的手中。 “徐族长想知道什么?”弦明朗道。 徐卮言言简意赅:“灵牌。” 弦明朗道:“二十多年前,他们曾多次步入弦族求借鬼改命这一禁术,直到后来记录着禁术的锦卷被抢,他们便再没来过。” 听到这里,徐卮言打断他问道:“谁抢走的残卷?” 弦明朗摇了摇头,道:“当时我已经离开族内了,并不清楚,但我听族中的族人提起过,抢走残卷的人,右肩有一雄狮的纹身。” “雄狮?”苗圩道:“李氏一族?” 徐卮言蹙了蹙眉,道:“继续。” 弦明朗道:“那对夫妇再次来弦族,是为了弦族存有的那半卷残卷。” 徐名霜冷声道:“你刚才说当时不在族中,那你是如何得知的?” 弦明朗看了她一眼:“当时,我放火烧死了一个村落,逃回弦族的途中,奄奄一息的倒在树丛中,是他们救了我。”他顿了顿,“当我醒来同他们一齐回到弦族的时候,弦族的族人已经遇害了。” “那对夫妇帮着我救下了几位孩子,在附近埋葬了弦族。”弦明朗道。 “你为什么将他们的灵牌摆放在这里?”徐名霜问道。 弦明朗道:“之后,我独自将那些孩子送至了孤儿院中,那对夫妇留在山上似乎要找什么东西,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直到后来我才想明白,他们是为了残卷来的,出于感谢,我刻下他们的灵牌摆放在此处,于弦族族人一齐供奉。” 徐卮言不语,他的沉默让弦明朗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紧张,他抬了抬眼,冷笑一声,道:“既然你不诚心合作,那我也就没什么配合的必要了。” 说完,只见他从口袋中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残卷,丢在了地上。 “你疯了?”弦明朗见状怒吼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徐卮言听闻后冷声道:“弦明朗,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做了什么,留你一命,是因为我不想因为你脏了我的手, 弦明朗站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向徐卮言,火光打在他坚毅的脸上,显露出了他眼神中好不掩饰的杀意。 弦明朗看着地上燃烧的残卷,晃晃悠悠的倒退一步,他看了徐卮言一眼,似乎是想离开。 徐卮言薄唇轻启:“我让你走了吗?” 亲眼看见徐卮言点燃残卷后,弦明朗看向他时的眼神非常忌惮,眼神一下子沉了下来,周围的气氛逐渐变的紧张起来。 “徐卮言。”弦明朗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算不是我,你父母也已经大限将至,你这又是何必?” 徐卮言冷漠道:“我不会杀你,但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弦明朗张了张嘴,还欲说什么,却见徐卮言以是拿出了符咒,顷刻间,他的脸上顿时被恐惧笼罩起来,下意识地转身便跑。 徐卮言双手合十,口中默念几句,只见那符纸好像有生命一般,直接朝着弦明朗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火焰将弦明朗包围了起来,火焰过处,瞬息之间,弦明朗顿时化成了一堆灰烬。 几人的眼神中看向徐卮言时都写满了难以置信,在看到徐卮言出手的那一刻,黎曳白紧张的连呼吸都忘记了,等到火光熄灭,才偷偷的喘了口气。 徐卮言闭着双眼,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双眼,微微朝着黎曳白侧了侧头,柔声道:“害怕?” “我……”黎曳白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轻咳一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摇了摇头,道:“不是的。” 徐卮言道:“别担心,我没有杀他,那不是弦明朗本人,他还没那个胆子直接出现在我面前。” 话落,只见徐卮言转过身,走到存放他父母灵牌的那栋木屋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们连忙抬脚跟了上去,一进门,就看到徐卮言用符纸将那两个灵牌点燃了。 徐名霜皱了皱眉,有些担忧的叫了一声:“善行。” 徐卮言转身看了徐名霜一眼,开口道:“你带着他们先出去。” 黎曳白走上前看向他:“我和你一起。” 徐卮言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徐名霜张了张嘴,还欲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带领悟净他们提前离开了村子。 “先生……”黎曳白问:“弦明朗他究竟做了什么?” 徐卮言道:“他纵火烧死一整个村子,那些死去的亡灵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说到这里,黎曳白像是明白了什么。 徐卮言父母来弦族寻求残卷,救下了纵火后逃窜的弦明朗,然而弦明朗见他夫妇二人大限将至,便决心托他们下水,利用他们夫妇二人的性命为他挡下因果轮回。 徐卮言拿出一张符纸,道:“世间苦难,不过因果轮回罢了。” 说完,符纸落地,他们眼前的村子顿时陷入了一片火海当中。 黎曳白看向他,总觉得徐卮言隐瞒了很多事,独自一个人藏了许多的秘密,一个人藏了这么多的秘密,不累吗?不孤独吗? () 第122章 极阴体质 黎曳白站在山林中,耳边萦绕着烈火燃烧的声音。 徐名霜像是猜到徐卮言做了什么,她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何必呢?” “他手上沾了那么多人命,后半生,决不能让他安心度过。”徐卮言冷漠道:“不取他的性命,是看他大限未至,但至少得让他付出些代价。” “走吧。”徐卮言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直接转过身,朝着下山的方向去了。 黎曳白有点茫然,跟在徐卮言身后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徐名霜像是看出了什么,伸手搭上了黎曳白的肩,安慰道:“没事。” 下山之后,几人收拾东西,乘车前往了机场,当天傍晚便回到了江南。 他们回到院子中的时候,悟明跟悟澈已经提前回来了,悟澈正在跟牧千水捧着个手机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见徐卮言一言不发的走进前厅,悟澈吓得手机差点没给扔掉。 牧千水见徐卮言脸色阴沉,下意识地以为他为了那些书的来找算他了,没想到徐卮言只是说:“半个小时后,让你哥去我房间。” 牧千水呆呆的点了点头。 徐卮言离开前厅之后,悟明灵敏的察觉到了不对,他拉过悟澄,低声问道:“找到弦明朗了吗?” 悟澄经过这一路颠簸显得有些疲惫,他点了点头:“找到了,不知道为什么,被师父烧了。” “烧了?”悟澈皱了皱眉。 悟净无奈的解释道:“那不是他本人。” 悟净说完悟明跟悟澈心中便有了答案。 牧千水捧着手机急切的喊了悟澈一声,“你们要聊天的话,先跟我打完这一局行不行,我上分局啊!” 黎曳白跟在徐卮言的身后回到了住处。 “先生。”黎曳白朝着徐卮言上楼的身影开口唤道。 徐卮言闻言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上回头看她,淡淡的勾了勾嘴角:“怎么了?” 黎曳白说:“您没事吧?” 徐卮言似乎知道黎曳白在想什么似的,慢慢道:“没事。”他说:“你自己待一会儿,我先去洗个澡。” 说完,没等黎曳白做出反应,他便扭头上了楼,不到片刻,黎曳白就听到洗手间传来了潺潺水流的声音。 黎曳白蹙了蹙眉,垂下头看向趴在她脚边的逗逗飞,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闷声道:“逗逗飞,你说先生到底怎么了?” 逗逗飞像是看出黎曳白心情沉闷,讨好的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在地上滚了两圈。 大约十几分钟后,徐卮言换好衣服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站在楼梯上看着蹲在地板上的黎曳白,柔声道:“在干什么?” 话落,他就看到逗逗飞叼着一条牛肉干飞快的躲到了座椅底下。 黎曳白站起身,走到徐卮言身边,沉默着抱住了他,她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响动。 徐卮言在她脸上亲了亲,道:“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出去牧千山聊些事情。” 说完,徐卮言便抬脚走了出去。 黎曳白本想去楼上洗个澡,上楼之后,从二楼楼梯尽头的落地窗前看到徐卮言跟牧千山站在院子中正在说什么。 不知为何,看牧千山的表情,似乎在跟徐卮言争吵。 她本不想偷听,但奈何牧千山声音太大,她站在楼梯旁边便能轻而易举的将他的声音收进耳中。 黎曳白还是第一次在牧千山的脸上看到那么生气的模样,他朝着徐卮言吼道:“你这是在拿她的命跟你的命去赌。” 徐卮言面无表情的看向他,薄唇轻启,由于声音压的太低,黎曳白没能听到。 但黎曳白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坚决的表情。 牧千山站在徐卮言对面,因为着急,额头上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水,他看着有些固执的徐卮言,吼道:“你想过后果没有,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接纳别人的意见?我不是已经在尽力的去给你想办法了吗?” 徐卮言垂了垂眼眸,说了一句什么,随后黎曳白便看到牧千山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牧千山脸上的怒气顷刻间如数消失,他愣了愣,说:“你确认了吗?” 徐卮言道:“我每天跟她接触,早就确认了。”说完,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道:“所以无论如何,我得试试。” 牧千山欲言又止。 他顿了顿,道:“血沁玉跟狼碑石一阴一阳,对黎曳白的体质有没有影响我们先不说,万一失败了呢?你想过后果没有?” 徐卮言没说话,只是吐出一口烟雾。 牧千山道:“当初你不该让她下山的,说不准,还能多活几年。” 他见徐卮言沉默,继续说道:“现在,她至少还有一年时间,我们还有时间,你现在坚持转移她体内的百鬼怨气,万一失败怨气反噬,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徐卮言,你想过没有,或许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插手。”牧千山摆了摆手,像是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只是说:“你能做的都做了,你费尽心力为她铺了这么长一条路,已经足够了,这是她的命,这一切,都是从她出生之前就注定的,剩下的路,就看她的造化吧。” 说完,牧千山转身离开了院子。 黎曳白站在楼梯前,看着徐卮言莫名悲怆的身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走至窗前,敲了敲窗户。 徐卮言抬头看她,熄了烟,勾了勾唇角。 四月的天气逐渐暖和了起来,时隔几个月,李知命终于回到了江南,跟徐名水拎回来了大包小包的特产。 李知命来到徐卮言住处的时候,正值中午,黎曳白正窝在徐卮言的怀中午睡,窗帘敞开,温暖的阳光倾泻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 徐卮言得知李知命前来,用手拖住她的头将她放好,随后放轻脚步下了楼。 李知命已经自然的坐在桌前给自己泡上茶了,他抬眼看了徐卮言一眼,道:“这么着急叫我回来干嘛?” 徐卮言在他对面坐下,直奔主题:“想让你帮我找个东西。” 李知命挑眉,道:“什么东西是你徐卮言找不来的?说来听听。” 徐卮言沉声道:“狼碑石。” 李知命听闻后顿时皱了皱眉,道:“狼碑石极其罕见,你找那玩意儿干啥?”说完他像是顿悟了什么,道:“你不会是想……” 见徐卮言默认,他摆出了跟牧千山一样的立场:“我不同意。” 徐卮言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不帮忙,我便去找谢如祥跟李怀春。” 李知命道:“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徐卮言皱了皱眉,道:“黎曳白对于我而言,很重要,我必须要这么做。” 李知命深沉的叹出一口气,无奈道:“我们可以尝试别的方法,你把百鬼怨气转移到自己身上只算是饮鸩止渴,万一你被反噬,你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徐卮言说:“不然呢,就一直这么盲目的找下去?直到她死在我面前,然后让那个人得偿所愿?” 李知命看着徐卮言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沉声道:“我只能尽力去帮你打问,不敢保证一定会有消息。” 徐卮言闻言点了点头,站起身将李知命送到门前,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直到李知命的身影在后院消失,他才移开了眼神,关上了门。 晚上的时候徐名霜点了外卖,点了满满一桌子烧烤。 黎曳白跟悟澄依旧是饭桌上的主力军,她一口气吃了三个孜然烤羊排。 李知命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一个劲儿的拉着黎曳白喝酒,一直在抱怨在外面这段时间都没个能跟他喝酒的人。 徐名霜喝的有点高了,到了最后,跟李知命两个人捧着日历非要给徐卮言跟黎曳白挑个好日子。 黎曳白靠在徐卮言的怀中乐呵呵的看着他们两个四老五十的人闹成一团。 徐卮言也喝了不少,白皙如玉的脸上多了几分绯色,他薄薄的嘴唇透出了淡淡的红色,看起来分外漂亮,黎曳白靠在她怀中,在一次感叹自己赚到了。 想到这里,她凑上前,亲了亲徐卮言的唇。 徐卮言挑了挑眉,一看黎曳白就是喝多了。 悟净几人默默的挪了挪位置,离得他们两个人远了些。 黎曳白抓住沙发靠背往上靠了靠,凑到了徐卮言的耳边,因为动作不稳,温润的嘴唇微微擦过他的耳廓,呼吸的热气喷洒在了他的耳边。 她悄声说:“我有些困了。” 徐卮言闻言勾了勾嘴唇,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睡觉了。”不知为何,黎曳白总觉得徐卮言把“睡觉”那两字的读音咬的有些重。 春夜微凉,暗淡的月光从云层钻出,洒向正复苏新生的绿植上,周遭一片寂静。 徐卮言伸出手,扶住晃晃悠悠的黎曳白,弯腰将她横抱在怀中,缓缓的朝着后院走去。 黎曳白伸手攀上他的脖颈,柔声道:“先生,谢谢你。” 即使命运不公,你给予的偏爱对我而言就是救赎。 () 第123章 出事 时间飞快,不过眨眼,已经五月份了,天气也逐渐变得炎热起来。 去年这个时间的时候,黎曳白早就换上短袖了,但今年她在五月份的天气穿着外套却依然觉得周遭的空气有些微凉。 明明温度对比去年变化不大,比赛回来之后她便觉得自己越来越畏寒,本来随着夏季到来,她的体质应该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才对。 白日里还好,一到夜里,黎曳白便感觉周遭袭来阵阵寒意。 空调开到二十六七度也得不到缓解,那种冷跟周遭的温度好像没什么关系,这种冷像是在她身体中散发出来的,不知是不是跟她体内的百鬼怨气有关系。 她早就将这种情况告知了徐卮言。 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徐卮言表现的很冷静,他让黎曳白不要多想。 见徐卮言表情自然,黎曳白也就没有多想,没过几天,徐卮言突然收到了李知命送来的消息,说是要出去一趟。 “这么突然?”徐名霜面对徐卮言的出行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徐卮言道:“之前托他给我找一件东西。” 徐名霜点了点头,问:“你自己去?不让个人跟着你?” 徐卮言微微摇了摇头,道:“没必要,李知命会在那儿等着我的。” 像是察觉到了黎曳白的不安,他在桌下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大约多长时间?清明节之前能回来吗?”徐名霜道。 徐卮言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一瞬后淡淡道:“我尽量吧。” 夜晚,黎曳白从噩梦中惊醒,周遭又是彻骨的寒冷,徐卮言并没有在床上。 不知为何,最近几日她连着好几日都在做噩梦,梦中那些原本模糊的百鬼身影逐渐清晰起来,恶狠狠的盯着她,像是恶犬在盯着一块案板上的肉。 银莲站在百鬼之中,看着她,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 她站在沼泽中,逐渐下沉,她想要呼救,但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黎曳白披上一件外套走出了房间,出门只见徐卮言站在落地窗前吸烟,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使他看起来莫名有几分孤寂的感觉。 “先生。”黎曳白叫着徐卮言,走到了他身旁,道:“你怎么出来了?” 徐卮言勾了勾嘴角,道:“睡不着,出来抽根烟。” 他伸出手,紧了紧黎曳白身上的外套,问:“怎么醒了?” 黎曳白觉得冷,便走上前,抱住了徐卮言,将脸埋在他的颈间,猛吸一口他身上清冽的檀香,顿时觉得心中的不安清扫了许多。 她闷声道:“做了一个噩梦。” 徐卮言抬手在她的背上轻拍了拍,道:“什么噩梦?” 黎曳白摇了摇头,却是不想再说,她道:“先生明天就要走吗?” 徐卮言说:“对,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我八点就要从这里离开,到时候,你继续睡就好,我就不叫你了。” 黎曳白的头慢慢垂了下来,她收紧了环抱着徐卮言的手臂,嗫嚅道:“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徐卮言道:“你最近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我去的地方又是东北一带,会影响你的体质的。” “你这次去,跟我身体发生的变化有关系吗?”黎曳白问道。 徐卮言没有否认,说:“是,我从你来到这里的那一刻便一直在找寻消除百鬼怨气的方法,这次如果顺利,等我回来,就可以将它消除了。” 黎曳白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与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卮言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黎曳白点了点头。 入睡前,她提醒自己一定要醒来送徐卮言离开,但不知为何,今夜睡得格外沉,隔日清晨待她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早已冰凉。 这次徐卮言离开,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睁开眼睛,感觉有些冷,伸手裹了裹被子,抬手捞过逗逗飞,狠狠的撸了两把。 逗逗飞围着她打着圈儿的转,仿佛在讨要牛肉干,徐卮言离开之后,最高兴的便是它。 悟净几人对于徐卮言要找的东西也从未有过耳闻。 黎曳白总觉得徐卮言有事瞒着她,如果真的是为了消除她体内的百鬼怨气,为什么没告诉他们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徐名霜都不知道这件事。 黎曳白总觉得牧千山知道些什么,徐卮言离开一个星期的时候,她跟悟澈要来了牧千水留下的电话,拨了过去,显示没信号。 不知为何,当牧千水没接电话的时候,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当下便拨给了徐卮言,响了两声之后,徐卮言的声音响起:“曳白?” “先生……”黎曳白道。 “怎么了?”徐卮言问,“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黎曳白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说:“我很想你。”这也是实话,他们两个人才刚在一起没几个月时间,正处于热恋时期,徐卮言已经离开近一个多星期了,他们还没分开这么长时间。 徐卮言道:“我也想你。” 黎曳白说:“那边的事情顺利吗?你还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徐卮言沉默了一瞬,道:“有些眉目了,可能还需要几天。”具体时间徐卮言也不能确定。 “曳白啊,你别担心,有我呢!!”李知命的声音在一旁传来,他似乎是站的有点远,朝着嗓子喊道:“你放心,我替你看着她,绝对不让他在外面找小姑娘!” 黎曳白:“……” 徐卮言:“……” 李知命还想说什么,就被徐卮言拦住了话头,他柔声道:“你乖乖的呆在家里,我马上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黎曳白心中的慌乱得到了平息,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过了半个多月,徐卮言依旧没有要回来的痕迹。 一开始,每天晚上徐卮言都会跟黎曳白通话,后来逐渐延长到了三天,最近已经超过三天时间了,徐卮言一直都跟黎曳白联系,黎曳白打过去的电话也都是未接。 徐名霜劝黎曳白不要多想,徐卮言不会出什么事的。 但过后几天,徐名霜也有些着急了,她们彻底跟徐卮言和李知命失去了联系。 某天夜晚,黎曳白凌晨刚进入睡眠,就听到了推门的声音,她心中一喜,下意识地以为徐卮言回来了,披上外套就往楼下走去。 当她在楼梯口看到李知命的那一刻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李知命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都是擦伤,看到黎曳白,他勉强勾了勾唇角,道:“刚想去叫你,没想到先把你吵醒了。” 黎曳白本想打问徐卮言的消息,但看李知命这副模样还是先担心道:“您没事吧?” 李知命摆了摆手,笑道:“这点小伤算什么。” “先生呢?”黎曳白连忙问道:“先生为什么没跟您一起回来?” 当听到徐卮言的名字时,李知命咬着牙,侧过身眼神不再跟黎曳白接触,他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刻意的控制某种藏在心中的情绪,他说:“徐卮言暂时回不来。” “什么回不来?”黎曳白一听就急了,“先生出什么事了?” 李知命连忙道:“你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缓了缓声音,说:“我们两个人在东北一带的雪山上遇到了雪崩,徐卮言伤了腿,被我安置在附近的农家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接你过去的。” 黎曳白一听徐卮言伤了腿,蹙眉追问道:“伤了腿?严不严重?” 李知命说:“你先换身衣服,收拾点日用品,我们路上说。” 黎曳白点了点头,动作迅速的上楼简单收拾了点东西,下了楼。 李知命接过包,道:“走吧,我订好了机票,我们直接去机场。” 黎曳白看向逗逗飞,道:“您去门外等我一会儿,我把逗逗飞送到我师父房里。” 李知命抬了抬手,说:“我已经跟徐名霜打过招呼了,明天她会来把逗逗飞带过去的。” 两人在深夜开车朝着机场前去。 在去机场的路上,李知命告知黎曳白,徐卮言的腿伤没什么大碍,有些骨裂,不建议活动,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所以他便在附近的农家找了一处地方先让他住着,由于地区,农家没信号,所以他们才接不到这边打去的电话。 怕黎曳白担心,他先一步回来接她过去。 到达机场后,两人在深夜乘坐飞机前往东北地区一带,虽然是晚上,但飞机上的人并不少。 黎曳白看着窗外深沉的夜景,心中止不住的担心,暗自希望飞机飞的快一些,恨不能下一秒就出现在徐卮言的面前。 大约四个小时左右,飞机停在了东北某机场。 李知命提前找好了车,一下飞机他们便乘车朝着农家赶去。 李知命道:“别太担心,徐卮言没什么事,你闭上眼睡一觉吧。” 黎曳白点了点头,经过一晚上的高度紧张,她的头确实有些昏昏沉沉的,天色已经大明,她原本没什么睡意,但不知为何靠在车窗上,竟逐渐睡着了。 睡梦中,她仿佛感到了口袋中的手机在震动,她尝试着睁开眼睛醒来,但不知为何,脑袋昏昏沉沉的,却是无法从睡梦中脱离出来。 () 第124章 李知命 “曳白,曳白?”恍惚中,黎曳白感觉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声音很轻,很温柔。 黎曳白的意识在这声声呼唤当中逐渐清醒,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于无尽的黑暗之中,周围弥漫着浓重的白雾,令她无法分辨自己身处的环境。 黎曳白浑身空落落的,她带来的东西都已不知去向,她最后的记忆便是下了飞机之后跟李知命上了前往农家的车。 那声音还在呼唤着她,久闻之后,竟有些熟悉。 她伸出手,朝着四周摸索着,手指触碰到了冰冷坚硬的石壁。 耳边不断响起水滴的声音,她蹙了蹙眉,对于是谁把她带到这里这件事,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猜测。 有水的地方,就一定有活流,她顺着水滴的方向,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移动着脚步。 渐渐的,她看到了微弱的光亮,借着这些光亮她才得以分辨,四周全是石壁,通往亮光的地方,是一条狭隘的通道。 越往亮光的地方靠近,黎曳白耳边那些“滴答,滴答”的水滴声逐渐变成了“咕噜,咕噜”的水烧开的声音。 周围的雾气漂浮着,缓缓的流动着,包围着黎曳白,很奇怪的是,之前她身上那些刺骨的寒冷仿佛消失了。 离开石壁通道,面前顿时明亮起来,周围是一处四处不见阳光的石洞,墙壁上燃着烛火,照亮了漆黑潮湿的石洞。 从石洞继续往前走,是一处温泉,中间有一处泉眼,正咕嘟咕嘟的滚着水。 黎曳白顿时明白了那些雾气的来源。 她怕冷,这里面温泉的温度让她感觉很舒服,所以一开始下意识的人为那些是雾气,其实是温泉泉眼散发的热气。 温泉的上方有一座石桥,这其中别有洞天的摆设令黎曳白叹为观止。 从石桥走过,她进入了令一石洞,这石洞除去外形之外,其余的摆设都是现代风格,极其精致,生活用品也一应俱全,她的背包就放在房间的床上。 黎曳白翻找了一通,果不其然,铜镜不见了。 她摸了摸手腕上被袖子盖住的佛珠,暗自庆幸佛珠还在。 “曳白,往这儿来,到我这里来。”那声音再次响起,黎曳白迈动脚步,朝着石洞身处走去。 进入下一个石洞后,她看见了一个红色的棺材,那棺材有些奇怪,周围摆满了各种新鲜的花朵,黎曳白站的远远的便能闻见清新的花香,花朵上面还带着清晨的露水,看上去像是晨间刚被采摘或购买的。 黎曳白咽了咽口水,强忍着恐惧朝着棺材走去,她探出头,在其中看到了银莲的尸体。 只见在她的尸体旁边,摆放着一枚铜镜,正是徐卮言给她的那个。 黎曳白拿起铜镜的那一刻,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平缓的脚步声。 她站在原地,微微侧头,并没有隐藏的打算。 正如她猜测的那般,那个戴着面具的“老头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好久不见。”他朝着她靠近,缓缓开口。 黎曳白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李知命呢?” 他冷笑一声,说:“放心,他死不了。” 他的眼神缓缓移动落在了黎曳白手中的铜镜上,开口道:“我请你来,是想给你看样东西。” 黎曳白没有回答,像是对他口中所说的东西并不好奇。 那个人并不着急,他看向她,浅声道:“极阴体质的人把血滴在镜面上会看到事物的本质,那你知道正常的人将血滴在镜面上会发生什么吗?” 他并不在意黎曳白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带着罪恶的语气:“正常之人的血滴上去,会看到属于自己的未来。” “所以呢?”黎曳白冷声道。 他勾了勾唇角,说出了一个令她无法拒绝的提议,他说:“你想不想知道,徐卮言在其中看到了什么?” 黎曳白沉默着,没有回答。 只见那男人拿出一张符纸,伸出手递给她,道:“将这张符燃灭后喝下去,你将会看到徐卮言看到过的未来。” 当黎曳白看到他的手时愣了愣,只见那双手皮肤紧致,只是看轮廓,她竟觉得有些熟悉。 果然同徐卮言跟慧静大师猜测的一般,这个人出身于风水行中。 黎曳白接过符纸,口中默念,符纸凭空燃烧起来。 火势褪下,镜面上出现了徐卮言的身影。 只见他独自一人,站在一个萧条的院落当中,拿着扫把在扫地。 而在他周身竟围绕着浓重的黑气,那黑气缓缓流动着,像是充满了生命力一般。 在其中,黎曳白在黑气中看到了浮现出的人脸的轮廓。 画面的最后,徐卮言跌坐在窗前,脸色苍白,他抓着床沿的手用力过度,指尖以经泛白,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像是在经受着某种痛苦。 只见他挽起袖子,在他的胳膊上,黎曳白看到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有已经干涸结痂的,也有还泛着皮肉鲜血渗出的,黎曳白喉间一紧,不知道为何徐卮言的未来会是这样的。 镜面中,徐卮言拿起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从他手臂上再次划下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溅出,大片大片的滴落在地板上,徐卮言虚弱的倒在床边,呼吸微弱的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画面停止,最后徐卮言倒在地上的瞬间,黎曳白忍不住红了眼眶。 黎曳白的眼神向来都是平静且柔和的,即便是她得知自己的出生被选为祭品,得知父母死因,得知自体内存有百鬼怨气时,也不从曾显露悲观。 但是此时这双眼眸中充满了悲怆,仿佛被寒冬摧毁的盛春。 “这是真的吗?”黎曳白哑声道。 “当然”不知为何,黎曳白在那人的语气中竟听出了一丝怜悯的味道:“徐卮言寻找狼碑石跟血沁玉,不是为了消除你体内的百鬼怨气,而是为了将你体内的怨气,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你将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阻止徐卮言转移怨气,如果怨气转移成功,你就无法复活银莲了,对吗?”黎曳白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线。 那人轻笑了几声,道:“不错,徐卮言费尽心思瞒着你,瞒着任何人就是怕走漏风声。” “徐卮言呢?”黎曳白问道:“他究竟在哪儿?” 那人道:“你放心,他好的很,不过被困在了山上而已,等你死的那一刻,他也就出来了。” 黎曳白闻言瞳孔中闪过一丝惊异,像是应征了某种猜测。 “你到底是谁?”黎曳白声音颤抖的问道。 那人不只是意识到自己暴露,还是没打算继续隐瞒,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李知命的脸赫然出现,黎曳白感到意外的同时,不知为何又感到了一丝的理所当然。 “真的是你。”黎曳白比李知命想象的冷静。 “是。”李知命缓缓点了点头,道:“看来你早就察觉到了。” 黎曳白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看向他。 那个人对他们,包括对徐卮言所做的一切都心知肚明。 他明明都已经将徐卮言困在山上了,却没有对他下手。 最关键的是,就算李知命的状态再不好,也不会轻易被人暗算,被人摆布。 李知命对她说徐卮言骨裂被安排在农家,而这个人对他说徐卮言被困在山上。 这种情况下,她会选择相信这个人,那便得出了李知命在说谎的答案。 所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导自演的。 就在刚才,她忽然想起了那个人在佛堂中给过她的那个回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虽然心中已有猜想,但她还是有些震惊。 李知命竟然是银莲的恋人? “我本来想等到你生命最后一刻再下手的。”李知命说:“可没想到徐卮言那小子那么着急,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黎曳白沉声道:“既然已经把我带到这里来了,那就最好别让先生再找到我了。” 李知命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他点了点头道了生“好”。 黎曳白没有过问李知命到底想做什么,连续几天的时间,她都在反复的对着那枚铜镜在看。 直到某一天,她将鲜血滴上去的那一刻,在其中看到了银莲的身影。 “快跑,你不能留在这里。”银莲一向沉静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我死了,你就能重新活过来了,不好吗?”黎曳白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我从未想过复活。”银莲道:“我存留世间,只是为了让李知命解脱而已,我不想看着他越来越错下去,为了我,毁掉自己的一生。” “离开这里,你跟徐卮言还有机会。”银莲道。 “机会?”黎曳白默念一声,道:“铜镜上的未来已经摆明,我们没有机会了。” “未来是可以被改变的!”银莲急切道:“徐卮言没将你们两个人的命格相连之前,你只能活到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也就是去年,她原本会死在十一月,因为徐卮言将他们命格相连,未来发生了变化。 “我死去,就能改变未来。”黎曳白道。就能让徐卮言回到之前正常的生活。 () 第125章 未来 身处温泉附近,黎曳白身上的寒冷顿时减轻了许多,但这种日子仅仅只维持了不到几天的时间。 没过几日,她身上那种寒冷刺骨的感觉便重新席卷了她的全身。 近几日附近下起了蒙蒙细雨,直到黄昏才有渐停的趋势,黎曳白离开石洞,来至了石洞前。 李知命应该是在附近设下了某种阵法,她近几日在附近晃晃悠悠的转悠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离开阵法的方法。 李知命每天都会出去,去购买一些日用品跟食物,他丝毫没有限制她的行动,像是断然她绝对走不出去。 天上的乌云散去一些,远山依稀可见,暖色的晚光从乌云中探出头来,倾泻而下,落在周围的石壁上,太阳刚刚露了面,却已经要下山了。 黎曳白心中沉重,只觉得四周空气泄滞,不知何时,晚霞褪去,天色见晚,乌云重新席卷了整片天空,像是又要落雨,她抬头望去,只觉得眼前那座山也变的黑压压的。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配合李知命留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先不说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她也要听徐卮言亲口告诉她。 再者说,李知命手上沾染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她怎么可能任由他得偿所愿? 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徐卮言的身边。 晚上,李知命照例给她端来了一杯热牛奶。 黎曳白浑身发冷,进食困难,前几天还能勉强喝杯水,喝杯牛奶,但现在,只是端着杯子,她就已经感觉到了手臂处传来的无力感。 最后,黎曳白还是动作僵硬的举起杯子,把杯沿放到唇边,一口一口的灌了下去,她大口大口的吞咽着,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害怕一停下来就会将刚才喝下去的牛奶全部呕吐出来。 现实如此残酷的用这样的方式提醒她,她已经逐渐到了无法进食正常食物的地步了。 她的身体正在一天一天的变得糟糕,她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隔天一早,李知命前脚离开之后,银莲便出现在了铜镜中,黎曳白按照她的指挥,来到了两颗树之间。 那两棵树的外形极其的熟悉,思索半天,黎曳白才发现这两棵树正是他们在银氏一族后山上看到过的那两颗夫妻树,夫妻树下就是他们发现银莲尸体的地方。 只见此时她面前的这两棵树,全然没有一点腐朽的样子,也并没有生长在一起。 黎曳白蹙了蹙眉,像是发现了什么。 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很有可能依旧是在银氏一族的后山上。 来至树前,黎曳白咬破手指,在树干上画下了一个银莲提起教给她的阵法。 她抬脚朝前走去,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回头再看,只见那两颗树竟生长在了一起,变成了之前看到的那副模样。 就在这时,李知命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双手抱胸,目光深沉的凝望着黎曳白的方向。 他扭过头,狠狠地瞪着黎曳白,那神情便像是一头困在陷阱中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野兽。 他勉强的勾了勾嘴角,那笑容在他僵硬的脸上显得有些阴森,他说:“你觉得我会给你离开的机会吗?” “不会。”黎曳白道:“所以我才会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李知命神色愠怒,道:“你是怎么发现阵法的?” 黎曳白没有隐瞒,道:“银莲告诉我的。” 捕捉到李知命脸上闪过的惊讶后,她继续说道:“她还告诉我,她从未想过复活,她存在的理由,就是不想看你一错再错下去,不想看着你为了她毁掉那么多人的人生,毁掉你自己的人生。” 李知命怒道:“闭嘴!!” 黎曳白压下心中的慌乱,看着李知命冷声道:“如若不是,你为什么不敢窥探你的未来?” 见李知命沉默,她继续说道:“因为你不敢,你害怕看到的依旧是你孤身一人,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费尽心机,迫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你觉得上天会偏爱你,让你完成最后一步吗?” 李知命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就到这儿吧。” 说完,他拿出了一把匕首,缓缓的踱着步子,朝着黎曳白的方向走了过来。 “曳白!”就在这时,黎曳白的耳边突然传来了徐名霜呼喊的声音。 “曳白?黎曳白?”还有悟净他们。 李知命闻言并没有感到惊奇,反而一脸平静,就像是早就知道徐名霜他们寻到了这里。 “师父!”黎曳白往后挪动着脚步,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呼喊道。 李知命眼神一冷,加快了脚下的动作,快步朝着黎曳白靠近过来。 就在他距离黎曳白仅剩几米距离的时候,只见突然从树上跳下一个人影,竟然是牧千山。 李知命见牧千山出现,眼神骤冷,他冷声道:“是你。” 牧千山道:“你的路走到头了。” “就凭你?”李知命闻言轻笑一声,道:“不自量力。” 牧千山勾了勾唇角,道:“当然不止我自己。”话音刚落,徐名水不知何处冒了出来。 徐名霜他们的身影从远处出现,当从其中看到徐卮言的身影时,黎曳白憋屈了好几天的眼泪此刻早已决堤,成串的在眼眶中落了下来。 李知命闭了闭眼,突然睁开眼,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只见他的身影突然来至了黎曳白身后,扛起她便朝着石洞的方向跑去。 黎曳白被李知命抗在肩上,看着徐卮言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早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被李知命带回了石洞中,不知为何,徐卮言他们竟然没有追上来。 在看到徐卮言的那一刻,李知命的情绪便陷入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他将黎曳白直直的从肩上扛下来,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黎曳白摔在地上,身上传来了剧烈的刺痛感,忍不住呜咽出声。 李知命来至银莲尸体前,俯身抬手抚上了她的脸,声音颤抖道:“别怕,别怕,我们很快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李知命抬手拽着黎曳白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黎曳白只能任由李知命摆布。 刺骨的疼痛席卷着她的全身,她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她只能隐约看到李知命的嘴唇在蠕动着,但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她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一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的感官似乎正在退化。 她看到李知命朝着她举起了那把匕首,刀尖落下,没入她的身体中。 最后一刻,她竟在李知命的脸上,看到了泪水,想必应该是她的错觉吧,黎曳白在心中默念着徐卮言的名字,希望能再看他一眼,哪怕一眼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黎曳白在寒冷中醒来,她的身体很冷,也很疲惫,她努力的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只见在她的面前有一道很长很长,看不到尽头的阶梯。 黎曳白站起身,心中清楚刚才发生的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吧,因为她在面前的阶梯上看到了银莲。 银莲站在阶梯上,朝着她招了招手。 黎曳白朝着她的方向,抬脚朝着阶梯上走了上去,踏上第一阶台阶后,楼梯下的火海顿时变换了景象,只见画面中竟是出现了一个孩子的身影。 那是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也就三四岁的模样,他穿着有些宽松的僧服,跟在慧净大师身后,脚步缓慢的朝着某个方向移动着。 他的脸上,身上都很脏,像是刚从泥潭中爬出来的一般。 尽管那个小男孩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徐卮言现在的影子,当她还是能一眼认出,那个小男孩就是徐卮言小时候。 黎曳白走到银莲身边,低头看着火海中不断变换的景象,问:“这些是什么?” 银莲说:“是徐卮言的记忆。” “走吧。”银莲说完转身带领着她朝着台阶上走去。 随着往上走,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徐卮言开始渐渐的长大,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跟现在的性格没什么区别了。 画面一转,其中竟然出现了黎曳白的身影,徐卮言背着十四岁的她,在深夜中,跟在隐雾大师的身后朝着山上走去。 黎曳白发现,她在山上度过的那几年,徐卮言不止一次的来看过她,她念晨经的时候,她围在那些小和尚身边听新鲜事儿的时候。 她吃饭的时候,练符,看书的时候,过节的时候,徐卮言都不曾缺席,他用一种极其内敛的方式,笨重的陪伴过她度过了那几年的时光。 挂不得,徐名霜之前对她说,“善行喜欢你这件事,比你想象的还要早。” “我现在,已经死了吗?”看着这些,黎曳白早已泪流满面。 银莲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我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呢?”黎曳白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问道。 银莲说:“徐卮言在解除你和他相连的命格。” 黎曳白以这种方式,见证了徐卮言成长的过程,看着他从一个胖乎乎,从泥潭中打滚儿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孩童,变成了一个刀枪不入的成年人,黎曳白发现她更舍不得离开徐卮言了。 周围的景象消失,脚下的阶梯不知何时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银莲说:“就送到这儿吧。” “什么?”黎曳白问。 银莲勾了勾唇角,道:“好好活下去,别辜负徐卮言的一片心意。” 说完,没等黎曳白做出反应,银莲便纵身一跳,埋身火海。 “不要!!”黎曳白猛地惊醒,呼喊出声。 “醒了,醒了!”悟澄激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黎曳白的脑子木木的,完全无法思考,刚才发生的一切还回荡在眼前,她无法分辨,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熟悉的屋顶,熟悉的环境,还有空气中淡淡的檀香都在告诉黎曳白一个事实,她回家了。 () 第126章 徐卮言 “先生呢?”黎曳白环顾四周,当没看到徐卮言的身影时,心中止不住的慌乱起来。 联想刚才遭遇的梦境中银浅跟她说过的话,黎曳白总觉得心中不安。 当黎曳白问出这句话之后,众人都安静极了,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黎曳白心中大致已经有了答案,脸上顿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她沉声道:“我想见他。” 徐名霜的声音有些哑,像是刚哭过,她说:“曳白……” “让我见见他,好吗?”黎曳白看着徐名霜,声音近乎于哀求。 悟净道:“现在不行。” 悟澄连忙说道:“你放心,师父现在没有大碍,正在白缘寺中修养,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就带你去看他。” 黎曳白闻言沉默着没有应答,如果没有大碍,徐卮言又怎么会前往白缘寺中修养。 一切都跟她在铜镜中看到过得一般,徐卮言在寺庙中,孤身一人,苦不堪言。 “李知命呢?”黎曳白问道。 “不知道。”悟澈道:“师父把百鬼怨气转移从你身体中转移之后,他就消失了。” 悟明冷声道:“世事轮回,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是时候该偿还了。” 细问之后黎曳白发现,她竟然已经在这儿躺了半个多月了,每天只能靠输液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 之前在石洞中的时候她就很少进食,加上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她更是变得骨瘦如柴,动一动都觉得极其疲累。 徐名霜告诉她,当日他们赶到的时候,黎曳白正倒在血泊中,失去了呼吸和生命体征。 李知命诧异的看向他,只是觉得意外。 “你从什么时候得知是我的?”李知命站起身,身上沾满了黎曳白的鲜血,刺得徐卮言的眼睛生疼。 “很早……”徐卮言道:“从我第一次见到银莲的尸体时,就怀疑是你了。” 李知命笑了一声:“你明知道是我,为什么不揭穿,你在等什么?” 也正是这时候,徐名霜他们跟李知命一起得知,其实狼碑石徐卮言早就找到了,跟李知命说让他帮忙去找狼碑石,不过是为了引他下套,早点露出真面目罢了。 他根本就没有被困在雪山上,而是在李知命带黎曳白来这里之前就跟牧千山埋伏在此了。 李知命只知道,转移百鬼怨气需要血沁玉跟狼碑石,他不知道的是,转移百鬼怨气还需要一件最重要的东西,那便是银莲已经产生呼吸的尸体。 血沁玉跟狼碑石的作用是为了稳固百鬼怨气在转移过程中免遭反噬,而银莲的极阴尸体,就是过渡过程当中最好的容器。 “我差点以为,你是想让我悬崖勒马。”李知命闻言后竟是勾了勾唇角,笑了起来。 徐卮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从银莲死后便开始谋划这一切,先是利用我父母召集百鬼怨气,将银莲的魂魄藏于此内,再是利用宋氏一族,以蟒蛇为由,利用其阴性选中黎曳白作为承载百鬼怨气的容器,你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只可惜,你忽略了一件事。” 李知命冷笑一声,道:“确实,养虎为患嘛!” 狼碑石其实一直在慧净大师的手中,当初正是因为慧净大师得到了狼碑石,徐卮言才对血沁玉动了心思,决定将这条路作为下策。 徐卮言将银莲的尸体同黎曳白一同带回了白缘寺中。 慧净大师等人已经在寺中设下阵法,徐卮言跟黎曳白转移百鬼怨气后,立即将两人相连的命格接触,这是徐卮言的意思。 事情结束之后,徐卮言站在原地,表情吓人的冷静,他看向被悟净等人钳制的李知命,眼神寒若冰霜,他淡淡道:“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说着,他抬起手,抛出一张符纸,点燃了承装银莲尸体的棺材,顷刻间,李知命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那棺材猛烈的燃烧起来。 李知命面露疯狂的朝着那棺材扑上去,最终无济于事,只能看着银莲的尸体被烧成灰烬。 李知命命数未尽,世间尚有他需要偿还的代价,他们便没有阻拦他离开。 徐卮言让徐名霜他们带领黎曳白回到了院子里,独自一人留在了白缘寺中。 徐卮言算是极阳之体,百鬼怨气属于极阴,两者相冲,会让人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如同千万只蝼蚁在体内啃食血肉一般苦不堪言。 用不了多少时日,待他体内的阳气被耗光之后,他也会经历黎曳白之前所经历的一切,直至身体承受不住百鬼怨气散发的极阴之气而走向死亡。 慧净大师正利用血沁玉跟狼碑石压制他体内的怨气,甚至是尝试消除。 黎曳白虽然体内的百鬼怨气已被转移,但她之前受了伤,再加上长时间无意识,身体瘦弱,身体素质极差,在徐名霜坚持不懈,无微不至的调养下,她的身体才稍见气色,脸颊上凹陷的肉此时圆润了许多。 身体刚见起色,黎曳白便焦急的求着徐名霜带她去见徐卮言。 徐名霜磨不过她,只答应带她在远处悄悄的看一眼。 隔天一大早,黎曳白就敲响了徐名霜的房门,趴在门口等候着了,她无奈的收拾了一下,让悟净开车带着她们前往了白缘寺。 原本只是答应让黎曳白来,可没想到悟明他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非要跟着过来,于是一大清早,寺中的晨钟还没敲响,几人便兴冲冲的上了山。 见能在看到黎曳白的那一刻瞬间了然,简单的聊了几句之后带领着她前往了徐卮言居住的院子外。 悟澄原本也想跟着,刚迈出两步便被悟净无情的拽住了后衣领。 “师父交代过了,你就站在这儿远远地看一眼,看见人了就走,听到没有。”见能不放心的嘱咐道。 黎曳白乖巧的点了点头。 等了几十分钟后,黎曳白便看到徐卮言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他相比之前瘦了不少,脸色也有些苍白,但步伐稳健,看起来也并无不适感。 “好了,人也见到了,走吧。”见能怕徐卮言发现他们,忍不住催促道。 黎曳白祈求道:“再等一会儿,就一小会儿,等他进屋了我就走。” 见能有些为难,“不行,他等会儿直接去颂神殿诵经,会发现你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徐卮言从中走了出来,他找急忙慌的拽着黎曳白往后退了一步,一个不稳,两个人齐齐摔在了地上。 徐卮言听见声响,停住了脚步,扭头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当看到黎曳白的时候,他的眼神亮了亮,像是某种被压抑的情绪迸发了出来。 黎曳白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就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只见徐卮言朝着她招了招手。 黎曳白像是一只看到主人的宠物一般,主人稍稍挥手,她便开心的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徐卮言奔了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见能默默地咽了咽口水,仿佛已经预料到了慧净大师发现这件事后,他会是什么下场。 “我不在,你有没有听话?”徐卮言摸了摸黎曳白的头,柔声道。 黎曳白声音哽咽的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的点了点头。 徐卮言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吃饭没有,带你去吃点东西?” 黎曳白摇了摇头,徐卮言不知她是没吃早饭还是不想去吃东西。 过了一会儿,只听黎曳白闷声道:“当初说好的,不准为了我伤害自己。” 徐卮言说:“我没有伤害自己,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黎曳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抓住了徐卮言的手腕,想要撩开他的袖子。 徐卮言浑身一僵,想要将手收回去。 “先生。”黎曳白没松手,抬头看向徐卮言:“我在铜镜中看过你的未来,你就让我看看吧。” 徐卮言蹙了蹙眉,抿起嘴唇,思考片刻,像是默许了黎曳白的举动。 黎曳白撩起徐卮言的衣袖,看到了他白皙的手臂,他手臂上的纹身已经同她的一样消失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在他的手臂上看到纵横交错的刀痕,而是在上面看到了一个青莲的纹身。 当她的手附上那个纹身的时候,能感受到从纹身处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度。 “这是什么?”黎曳白抬起头问道。 “慧净大师给我纹的纹身,能够抑制我体内的怨气的。”他收回手,顺势牵住了黎曳白的手,道:“这下放心了?” 黎曳白没说话,徐卮言整个人比之前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独自一人住在这么大的院子中没人照顾,她怎么能放心。 黎曳白看向徐卮言,道:“先生,你之前不是同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的吗?” 徐卮言蹙眉:“是,我说过。” 黎曳白道:“你早就得知李知命就是那个人,你没有告诉我,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命不久矣你也没告诉我,你瞒了我那么多事,我都可以接受,现在我只求你,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 第127章 生活 面对黎曳白的请求,徐卮言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先生……”黎曳白哀求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很想你,我想清晨睁开眼就看见你,每天都陪在你身边,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 面对黎曳白的情真意切,徐卮言只是挑了挑眉,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知道,黎曳白是担心他出什么事。 他缓声道:“我跟你保证,你在铜镜中看到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的,等会儿乖乖的跟徐名霜回去,用不了多久,我就回去了。” 黎曳白过怕了徐卮言不在身边成日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日子,丝毫不退步,看向他问道:“如果现在身处寺中的人是我,先生会放任我独自留在这里经受一切苦楚吗?” 徐卮言沉默的看向她,毋庸置疑,他的答案当然是“不会”。 黎曳白乘胜追击道:“当初我在寺中的那几年,你还不是成日在我身旁晃荡,暗中关心着我的一举一动!” 徐卮言:“……”谁能告诉他,黎曳白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争论许久,徐卮言无奈只能答应她。 晨间吃过早饭后,徐卮言去见了悟净他们几个人。 徐氏一族就他们几个人,也没什么事好嘱咐的,他只是将黎曳白要留在这里的消息告知了他们。 悟澄听闻后瞬间不乐意了:“师父,我也想留下陪在你身边。” 徐卮言看了他一眼,道:“你留下我也没什么精力教你,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多跟着几个师兄出门历练历练,希望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徐卮言不在,徐名霜自然就撑起了徐氏一族大小的事物。 当天下午,他们回去之后,徐名霜就收拾了一下黎曳白的生活用品,连带着逗逗飞一起打包好之后派悟澈送到了寺中。 逗逗飞许久没见到徐卮言,思念的不得了,再加上徐卮言现在浑身都散发着好闻的味道,它自从见到徐卮言之后,便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围在他身边。 傍晚,吃过晚饭后,黎曳白在院子中的浴池中放好热水,帮徐卮言洗澡。 烟雾缭绕之中,黎曳白坐在浴池边的石阶上,从身后轻柔的帮徐卮言清洗着头发上的泡沫。 黎曳白轻轻的帮着徐卮言揉着脑袋,时不时询问力度如何。 一开始徐卮言提出让她帮忙洗澡的时候,黎曳白还会觉得不好意思,虽然两个人之间已经那什么了,但这么面对如此赤.裸的徐卮言,她还是放不开手脚。 但经过几次之后就麻木了。 身处徐卮言身后,她才彻底看清了徐卮言背后靠近后颈处的那个纹身。 那是一簇半开的水墨莲花,莲花旁,围绕着几条活灵活现的小鱼。 黎曳白不禁抬手附了上去,轻轻的触碰着。 “先生。”黎曳白出声问道:“你背上这朵墨色莲花跟你手臂上那朵有什么区别吗?” “我背上那个纹身是我离开寺中的时候慧净大师赠与我的出师礼,跟我们房中那一副游鱼图师出同门。”徐卮言道:“寓意一生顺遂。” 徐卮言柔声道:“而我手臂上这朵莲花则是青莲花,在梵文中里被叫做优钵罗,佛经中称之为莲眼,意指观音的眼睛,有去污初晦的寓意。” 徐卮言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少,身上的骨骼比上次黎曳白见他突出了不少。 黎曳白心疼的抬手,摸了摸徐卮言肩膀出突出的骨头,道:“先生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 徐卮言道:“吃了,你没来之前见能每天都守着我,硬逼我吃完一整碗饭才肯罢休。” 黎曳白勾了勾唇角,低头在他的肩膀上亲了亲。 徐卮言呼吸一紧,侧了侧头,轻声道:“亲我一下。” 黎曳白闻言乖巧的低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徐卮言扭过头抬手拉了她一把,黎曳白这个人便落进了浴池中,扑在了徐卮言的怀中。 抬头加深了这个吻。 黎曳白按住了徐卮言的手,道:“慧净大师叮嘱过我,你需要静养。” 徐卮言轻笑一声,道:“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解决过好几次了。” 黎曳白:“……”先生你变了,之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深夜,黎曳白是被耳边徐卮言的梦呓给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打开床头的暖黄色的灯光。 只见徐卮言把自己裹在被子当中,瑟瑟发抖,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先生。”黎曳白压低声音,轻声唤道。 徐卮言喘息声越来越重,语气里也带上了颤抖:“好冷……”他很快便冷得失去了理智,伸手抱过黎曳白,紧紧的将她拥在怀中想要取暖。 这剧烈的寒冷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总算逐渐的缓和了下来。 黎曳白抬手摸了摸徐卮言的额头,发现竟是微微发烫。 想必是晚间洗澡的时候受凉了。 她穿好衣服下床,替徐卮言盖好被子之后来至了院中的厨房。 厨房中虽没有新鲜的肉食和蔬菜,但基本的吃食跟配料还是齐全的。 黎曳白将生姜切成碎末,和红糖红枣一起放入小锅中煮,烧开之后,她将煮好的红糖姜茶装进了碗中,端到了房中。 “先生……”黎曳白看着睫毛微颤,意识朦胧的徐卮言轻声唤道。 “嗯。”徐卮言的声音有些低沉,带了点平日里没有的味道,掺杂了一丝虚弱。 “你有些发烧,起来把红糖姜水喝了,睡一觉就好了。”黎曳白坐在床边,抬手佛开他额头上汗湿的头发。 黎曳白微微起身,靠在床头,端过微烫的姜汤,几口便喝了进去。 喝完姜茶后,他把下巴放在黎曳白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黎曳白环抱着他,抬手在他背上轻拍着,抚慰着他,伴他入眠。 半夜,直到徐卮言退烧之后,黎曳白才放心睡去。 隔天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上午九点多钟了,徐卮言诵完晨经,吃过早饭回来已经有一阵儿了,正坐在桌前看书。 见黎曳白醒来,他出声道:“起床洗漱一下,我给你带了点粥回来。” 黎曳白点了点头,从床上爬了起来,走进了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只见徐卮言已经把粥给她盛好了。 她抬手摸了摸徐卮言的额头,发现体温正常之后松了一口气,开始坐下喝粥。 “每天跟我待在这里,会不会无聊?”徐卮言看着她,问道。 “不会啊!”黎曳白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如果可以,我想跟先生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徐卮言闻言笑了笑,道:“好。” 喝完粥,徐卮言收拾碗筷的时候,黎曳白无意间在他的手腕上看到了几个浅红色的小眼儿。 她蹙了蹙眉,问:“这是什么?” 徐卮言抬了抬手,说:“刚才诵完晨经,慧净大师见我脸色不好,给我做了一会儿针灸。” 黎曳白心疼的看着他,道:“先生,你是不是很痛?” 徐卮言抬手将她拉进怀里,安慰道:“不痛,就跟被蚊子咬了一下差不多。” 黎曳白闷声道:“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徐卮言告诉她:“看到你现在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再痛我都愿意。” 当进入石洞,看到黎曳白倒在血泊中失去呼吸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在便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幸好转移成功了,幸好黎曳白安然无恙。 () 第128章 银莲 黎曳白来至寺中半个多月之后的某一天,牧千山来了,并神秘兮兮的带给了徐卮言一样东西。 徐卮言伸手接过牧千山递来的盒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淡声道:“谢谢。” 牧千山摆了摆手,道:“熬过这个冬天,过年的时候一起喝酒。” 徐卮言点了点头。 送牧千山离开的时候,他叫住黎曳白,说:“他从一开始,想的就是让你活下去,他在自己的性命和你的性命之间,选择了你。” 黎曳白顿了顿,随即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她犹豫再三,问道:“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先生的身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每次黎曳白提起这件事,徐卮言都会含糊其词,说自己没事,让她别担心。 现在是夏季,徐卮言的身上却依旧冰凉,如果到了冬季,徐卮言肯定会比现在更痛苦。 牧千山闻言有些犹豫,他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不容乐观。” “什么意思?”黎曳白问。 “简单来说……”牧千山抬了抬眼,压低了声音像是怕徐卮言听见他把实况告知了黎曳白,“按照徐卮言现在的状态来看,他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是问题。” 黎曳白闻言,心在往下沉,她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他?” 牧千山低头看了看地面,说道:“利用同样的方法,将他体内的百鬼怨气引到另一个人身上。” 但牧千山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太现实,摇了摇头:“但现在根本就找不到另一个跟银莲尸体那般契合的容器了。” 黎曳白露出苦笑,道:“我不行吗?” 牧千山摇了摇头,道:“之前你的体质有一大部分是因为你体内的百鬼怨气,现在你连环绕在徐卮言周身的黑气都看不见,已经不能成为容器了。” 再者,就算黎曳白能够成为过渡的容器,徐卮言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就算找到过渡的容器,转移到谁身上也是个问题。”牧千山说道。 看着牧千山离去的背影,黎曳白心里有了一种很难说清楚的预感,她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推门进去,一进去就看到徐卮言坐在地摊上,跟逗逗飞在玩耍。 天上挂着烈阳,但徐卮言却穿着加厚的毛衣,尽管这样,他的身体依旧是冰冷的,就像身处零下几度的寒冬一般。 看着徐卮言愈来愈瘦弱的身影,黎曳白心中莫名揪的有些疼,她吸了吸鼻子,叫了一声:“先生。” 徐卮言抬了抬头,道:“怎么这么久,两个人在外面说什么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屋子里的灯光也并不亮,黎曳白坐在徐卮言的旁边,将手覆在了徐卮言的手背上。 她说:“牧千山全都告诉我了。” 徐卮言没有接话,只是停下了抚摸逗逗飞的手。 他皱了皱眉,道:“所以呢?” 黎曳白道:“我想……去找找极阴之人。” 徐卮言说:“这些事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黎曳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像是在询问徐卮言所说的办法是什么。 徐卮言有些无奈,只好说道:“你还记得钱月生吗?” 黎曳白努力的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钱月生是那个被钱伯复活的半阴半阳的人。 她恍然大悟,钱月生是半阴半阳之人,作为过渡的容器比极阴之人更为合适。 容器有了门路,但将百鬼怨气转移到什么地方呢? 徐卮言像是看出了黎曳白的担忧,他道:“不着急,慧净大师已经派人再找着了,等等看再说吧。” 将黎曳白依旧眉头紧锁,徐卮言低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深吻,两人的气息变得绵长,都有些情动起来。 徐卮言向来干脆,直接抱起黎曳白就进了卧室。 逗逗飞一眼就看出他们两个人想干什么,有眼色的扭动着屁股从门口走了出去。 作为一只善解人意的小猫咪,真是太辛苦了。 不知不觉,夏季过去,时间逐渐步入了秋天。 中秋的时候,徐名霜他们来了,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寺中跟他们一起过中秋。 悟澄看起来成熟了不少,这几个月的时间一直跟着悟净他们出门历练,转了不少钱,给徐卮言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大礼。 他们带来的不止中秋礼物,徐名水还带了关于钱月生的消息。 他已经找到了钱月生了,利用一定的条件威逼利诱后,钱月生已经答应自愿成为过渡百鬼怨气的容器。 现在只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载体,这件事就能成了。 找到一个合适的载体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眼看秋天就要过去,漫长的冬天就要来了,寻找载体的几人依旧没有送来什么消息。 徐卮言近日搬进了慧净大师住处附近的温泉房中,房中地板下面,是山间的一处温泉眼,地上铺着乳白色的玉石,让人踩在上面格外的舒服。 但对于徐卮言,也只有微乎其微的作用而已。 慧净大师每日会为他针灸,为他诵经,齐集祥瑞之气,缓解寒冷带给他的痛苦。 黎曳白不能跟徐卮言待在一起,只能一日三餐的时候准时过去,和他短暂的相处。 天气越来越阴沉,十一月初,初雪骤降。 寺中的冬天有些冷,不比房中的暖气,黎曳白陪徐卮言吃过午饭出来,看到了见能。 黎曳白换上了厚重的棉衣,见能却只穿着一件加绒的僧服。 “吃完了?”见能朝她走过来,问道。 黎曳白点了点头,伸手接住一朵雪花,看着它在自己的指尖化开,“今年雪下的有些早。” 见能也抬了抬头,道:“对于我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黎曳白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勾了勾嘴角。 “笑什么?”见能见状好奇的问道。 黎曳白说:“想起师父做的牛肉火锅来了,上一年的冬天,我们围坐在一起,度过了非常快乐的一年。” 见能呼出一口热气,道:“想家了?” “不想。”黎曳白说:“比起家,我更想待在徐卮言的身边,他比家好。” 见能挑了挑眉,忽的就笑了:“徐卮言跟我一起长大,当初他离开寺中的时候,性格冷到不行,那时候我还在为他担忧,将来那个姑娘这么不幸会跟他在一起。” 见能也算是看着黎曳白从十几岁长大成人,看着她那么活泼开朗有温柔讨喜的性格,他还感叹,以后谁找她当女朋友,算是积了德了,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徐卮言。 陪着徐卮言吃晚饭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下大了,堆积在地上,成了厚厚的一层。 这个冬天对待徐卮言格外残忍,才刚十一月份的天气,就下起了大雪。 窗外的雪花窸窸窣窣的落下,黎曳白握着徐卮言冰冷的手,心里堆积了一层厚厚的担忧。 徐卮言抬头看向窗外,只见黑夜下的院子中,只余下一片银装素裹的白,即使没有灯,也耀眼的很。 “陪我出去看看吧。”徐卮言道。 黎曳白道:“外面很冷,你站在窗前看一看就好了,别出去了好不好?” 徐卮言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就出去看一小会儿,不会有影响的。” 最终,黎曳白拗不过他,给他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一出门,徐卮言便感到了一种从骨髓,血液里冒出来的寒意,他哈了口气,有些疲惫的想,这种寒意越来越刺痛了。 凌冽的寒风刮在脸上有一种刺痛的感觉,站了没一会儿,黎曳白担心徐卮言冷,便催促着他进屋子里。 徐卮言朝着她伸出了双手,道:“过来让我抱一下,我一进屋子里就犯困,时间还早,再陪我待一会儿。” 他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容易疲惫,每天睡那么长时间,整个热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黎曳白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怀中,看着徐卮言变成现在这副脆弱的模样,她的心里涌出了深深的愧疚。 周围一切都是寂静的,让人感觉下一刻整个世界都要陷入长眠。 最后,徐卮言有些累了,便牵着黎曳白走进了屋子里。 徐卮言睡着之后,黎曳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到房间之后,拿出了那枚铜镜。 她犹豫许久,最终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了镜面上。 血滴在镜面上后,被镜面吸收了进去,随后,镜面上没有出现黎曳白的未来,而是出现了银莲的身影。 黎曳白吓了一跳,当下就松了手,幸亏逗逗飞趴在她的脚下,反应迅速的用身体托了一下,否则铜镜现在早就四分五裂了。 黎曳白拿起铜镜,反复擦拭之后确认自己没看错,她震惊道:“你怎么会?” 银莲道:“在你跟徐卮言命格断开的最后一刻,我选择留在你的体内。” “可是……”黎曳白道:“你不是存在百鬼怨气中的吗?为什么会?” 银莲道:“百鬼怨气只是召集我魂魄的一个契机,选择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黎曳白彻底的沉默了,半晌,她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投胎?” 银莲说:“带我去见李知命。” “你留到现在就是为了李知命?”黎曳白震惊之余,对银莲的这种执念也表示理解。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黎曳白也有些无奈。 银莲道:“我知道,你带我去见他一面,我帮你救徐卮言。” () 第129章 终章 天还没亮,黎曳白便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离开了寺中,下了山。 雪还在下着,黎曳白下山的过程极其艰难,她的脑海中回荡着银莲对她说过的话。 她说:“我在你的体内,你就可以成为载体,百鬼怨气转移到你的体内后,我会带着那些怨气离开。” 黎曳白说:“我怎么相信你?” 银莲闻言笑了笑,“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徐卮言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黎曳白没有再说什么,对于她而言,这样就足够了,她不必在乎银莲是不是骗她,她能做的只有赌一把。 如果银莲所说的是真的,那便说明她跟徐卮言之间爱你的路还没走到头,如果她说的是假的,那至少她也能成为那个载体,无论结局如何,她都甘愿。 黎曳白下山之后便找了一辆车,直接来到了机场,购买了前往云南的机票。 银莲说,李知命现在就藏在银氏一族的后山上。 上午九点,见能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他压低声音急切的问道:“你去哪儿了,徐卮言都问我好几遍了!” 黎曳白说:“我有些事,离开两天,你帮我跟先生说一声,顺便帮我照顾好他。” 等了半天,黎曳白都没听到见能的回话,她刚想挂断电话,就听到了徐卮言的声音:“你在哪儿?”他的声音有些冰冷。 “先生。”黎曳白说:“我有些事,出来一下,过几天就回去了,你不要担心我。” 徐卮言冷声道:“黎曳白,我不管你去做什么,现在,马上给我回来。” 眼看就要到登机时间了,黎曳白听着这话,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先生,你就相信我一次,就像我相信你那样。” 这话一处,电话那头一片寂静。 黎曳白没等来徐卮言的回应,咬了咬牙挂掉电话踏上了前往云南的飞机。 黎曳白知道这次听信银莲的话去云南是冒险,但她不想再无动于衷的等下去了,她害怕徐卮言因为她出事,害怕自己成为徐卮言生命中的那道劫难。 百鬼怨气进入她的体内,跟徐卮言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她这条命本来就是徐卮言的,就算真有什么,也不过是还债而已。 黎曳白不能从银氏一族进入,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山路。 附近连绵的山脉已经被厚厚的大雪覆盖,一眼望去草木皆白,地上更是附着深深的积雪,踩在上面足以没过小腿。 之前是跟徐卮言他们过来,现在黎曳白独自一人进山,无人带路,到底是有些吃力。 不过幸运的是通往银氏一族后山的山路只有一条,一直顺着往前,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下午,天色便逐渐暗了下来,行走起来自然不太方便,天上依旧飘着雪花,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开机状态,生怕徐卮言打电话过来。 但自从她进入山中之后,手机便一直都没有信号,想联系也联系不上。 夜幕降临,白色的雪地反射出耀眼的白色光芒,黎曳白在地上踩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口中喘息着呼出白气,一步步艰难的往前走着。 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她到达了山林中。 来到那两颗树前之后,她咬破手指,按照上次银莲教给她的符,画了一遍,随后朝着石洞的方向走了进去。 黎曳白往前走了没一段距离,便看到了被白雪覆盖的石洞,她深呼一口气,走了进去。 石洞中依旧很暖和,虽然之前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但再次来到这里,依旧感觉有些压抑。 走了没两步,黎曳白便有一种有人在暗处凝视这她的感觉。 她停住脚步,叫道:“师叔?你在这儿吗?” “为什么到这儿来?”黎曳白并没有看到李知命的身影,当她却听到了李知命的声音。 “银莲想见你一面。”黎曳白说道。 李知命从暗出走出来,来到了黎曳白的面前,他的身上有一股腐烂的味道,黎曳白下意识的蹙了蹙眉。 “你说什么?”李知命问道。 黎曳白拿出铜镜,将血滴了上去,随后银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镜中。 李知命朝着镜中看去,皱了皱眉:“你在耍我吗?” 黎曳白闻言朝着镜面上看去,只见银莲明明就在那里,她看着银莲凝重的神色,像是意料到了什么一般,暗叫不好。 但为时以晚。 黎曳白最后的记忆,便是银莲对她说的那句“对不起。”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白缘寺中了,她睁开眼睛,对自己去往石洞见到李知命后的记忆一片空白。 她抬了抬手,发现手腕处先前消失的纹身竟然回来了。 当她睁开眼看到周围的环境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黎曳白撑着床边坐起身,下意识的拿起手机看时间,但她找了一圈儿也没在附近找到自己的手机。 黎曳白的脑子木木的,完全无法思考,她随手拿起床边的一条摊子裹在了身上。 她的腿有些僵硬,刚下床时有些麻木,走了两步才缓解一些。 屋中虽然没有日历,但当她朝着窗外看去,发现院子里地上的雪还没有化开时,松了一口气,看来距离她前往云南刚过了没多长时间。 她走至门口,推开了房门。 院子里空落落的,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她回至房间换了一身衣服,便朝着慧净大师的院子中走去,她现在急切的想见到徐卮言。 她迫切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曳白刚走出院子,远远的便看到徐卮言跟慧净大师正从大殿的方向往这边走。 当看到黎曳白之后,徐卮言停住脚步,跟慧净大师打了声招呼之后便缓缓的朝着她走了过来。 黎曳白看着完好无事在雪地上朝着她走来的徐卮言,激动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先生!”她小跑着,扑进了徐卮言的怀中。 徐卮言张开双臂接住她,将她抱在了怀中。 在抱住徐卮言的那一刻,黎曳白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温暖,他身上的温度回来了,不再是冰冷的了。 徐卮言抱住她,力气极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怀里一般,徐卮言把下巴放在黎曳白的肩膀上,低低的说:“黎曳白,谢谢你。” 黎曳白没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下意识的反驳这句话:“是我该谢谢您才对。” 那天,徐卮言挂掉电话后便不顾自己的身体,跟见能后脚就寻了过去。 当他们赶到石洞的时候,只见黎曳白站在原地,而她的面前,是一堆还闪着火星的骨灰。 黎曳白的神情有些奇怪,见到徐卮言,只是说:“你们来了。” 银莲占据了黎曳白的身体,见到了李知命。 李知命大限早在几个月前便以来到,他用了些特殊的方法,活到了今天,就是他不甘心,无论如何,他也要见到银莲。 见到银莲之后,李知命便没了执念,死在了她的面前,被银莲烧成了灰烬。 而她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她代替黎曳白接受百鬼怨气。 事情到这里,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在寺庙中待了没几天之后,徐卮言便跟黎曳白收拾东西回到了江南。 徐名霜得知发生了什么之后,忍不住喜极而泣,跟悟澄两个人抱头痛哭。 当天晚上,黎曳白便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牛肉火锅,吃过饭,黎曳白窝在徐卮言怀中,问起了关于银莲的事。 徐卮言看着她,柔声道:“我们一开始都以为,银莲被困在了百鬼怨气中,或许,当初她只是因为被百鬼怨气压制,所以一直没有离开你的身体。” 黎曳白点了点头,得知银莲无法投胎的时候,微微垂了垂眼眸。 “当初你是如何得知李知命就是那个人的?”黎曳白问道。 徐卮言道:“我见过银莲,准确的来说,是她跟李知命的合照。” 黎曳白一愣,没想到徐卮言能瞒的这么深,除去牧千山跟徐名水,对着周围任何一个人都没透露半分。 回来后的几天,徐名霜见黎曳白跟徐卮言都瘦的让人心疼,便炖了好几天的猪蹄大骨头汤给他们两个人补身体。 他们两个人长肉长得不多,悟澄他们几个人跟着倒是长了不少。 悟澄躺在沙发上,自嘲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翻了肚皮的鱼。 徐卮言回来后的一段时间,便有不少得知消息的人登门探望。 徐名霜对外放出消息,只是说徐卮言遇到了意外,摔断了腿,静养了几个月。 临近年根的时候,徐卮言便决定将徐氏一族交到徐名水跟悟净二人的手中。 徐名水没说话,因为在他心中,无论谁接手徐氏一族,只要徐卮言跟徐名霜还在,那便是执行者。 悟净张了张嘴,像是想推脱些什么。 徐卮言道:“无需推脱,你若因为能力不足,可以锻炼,若是因为不想,可以直接告诉我。” 悟净摇了摇头,道:“没有不想,只是……”他只是习惯了跟在徐卮言身边的日子而已。 “只是舍不得离开你这个师父而已!”徐名霜替悟净把后半句说了出来。 徐卮言闻言有些不理解:“我只是让你接管徐氏一族,没说让你离开我,有什么好担忧的。” 众人:“……” 沉默半晌,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晚上,黎曳白靠在徐卮言的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黎曳白睡的极好,一夜无梦,直接睡到了天亮,她睁开眼睛,徐卮言就躺在她的身边,黎曳白凝视着徐卮言的睡颜,阳光洒在他的睡颜跟发丝上,显得格外静谧温暖。 过完元旦之后,徐卮言便对黎曳白提起了结婚的事情。 黎曳白当时脑子没转过弯来,毕竟徐卮言是在一个极其平常的下午,在前厅中,极其突兀的提起这件事的,毫无任何惊喜和准备,就像聊天问她晚上想吃什么一样自然。 “怎么突然想结婚了?”黎曳白呆愣的问道。 “不是突然,是预谋已久。”徐卮言说:“之前有太多的不确定,现在尘埃落定,我才敢都跟你提起这件事。” 黎曳白凑上前亲了亲徐卮言的下巴,笑道:“好啊,我答应了。” 徐卮言拥住黎曳白,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是说:“谢谢。” 黎曳白摇了摇头,说:“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给予我的一切温暖。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