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热吻》
1. 缩头乌龟
新加威亚,滨海湾。
夜幕之下,一艘豪华至极的私人游艇静静停泊,周身灯光璀璨,犹如一座绮丽的海上宫殿,将海水映得如梦似幻。
甲板上,一场名流云集的宴会正热闹地进行着。
新加威亚位处东南亚,是一个多元化的移民国家。
这里汇聚马来族、印度族等众多民族,然而半数以上却为华人。
去年的新加威亚富豪榜前十名中,华人占了八个。
其中今晚宴会的主人谈元勋先生,位居第六。
“听说谈家失踪多年的二小姐终于找到了,谈先生和夫人举办这场晚宴,就是为了把女儿隆重地介绍给世人。”
“怪不得今晚这么多媒体。”
“谈三小姐就是个十足的美人坯,那位幼年走丢的谈家二小姐,想必也很漂亮。”
“何止漂亮,二小姐的气质端庄,说话温声细语的,跟那位张扬骄纵的三小姐可不一样。”
“你们知道吗,今晚欢迎姐姐回家这种重要的场合,谈三小姐压根没露面,据说在家里发脾气呢。”
“呦,那位公主怎么又发脾气了?”
“谁知道,怕自己的姐姐抢了她和江家的婚约也有可能。”
“哪个江家?”
“还能是哪个,安芩江氏在中国可是相当有名望的,那是数一数二的顶级世家。现如今的江氏掌权人江彻,作为生物医药领域的领头人,年纪轻轻便已坐拥千亿身价,地位显赫,他就是谈家未来的女婿。”
“这么说来,谈家和江家也算强强联合了。”
“话虽如此,然而两家能否顺利联姻还很难说。四年前,谈家主动向江家提出要履行婚约,江彻却推说再等几年。两人都到了能结婚的年龄,江彻却非要推迟,你们觉得为什么?估摸着是江彻知道了那位谈三小姐的骄纵任性,不想娶。”
“我听说,谈家和江家定下婚约时,谈二小姐已经走丢了,所以婚约才会落到谈三小姐的头上。如今二小姐找到了,又出落得端庄秀丽,温婉大方,显然比她那个娇气又刁蛮的妹妹更适合嫁去中国联姻。”
“如此看来,江家会提出婚约换人也说不定。”
……
众人口中,娇气且刁蛮的三小姐谈若,此刻正坐在新加威亚飞往中国的国际航班内。
她即便不去晚宴,也知道那些人会如何议论她。
不过谈若不在乎,她向来目空一切,从不会把那些只敢背地里奚落她,当着她的面又一味奉承讨好的人放在眼里。
她倚着头等舱的真皮座椅,机舱顶灯的光线冷白,衬得那张脸清傲却又艳色逼人。
舷窗外夜空漆黑,玻璃映出她眉眼间一点愁容。
谈若的睫毛颤了一下,双手抱臂。
今天的晚宴,谈似想必万众瞩目,是全场的焦点。
父母听着大家对谈似的夸赞定然受用,恐怕恨不得只有谈似一个女儿。
今天上午,谈若刚和父母在家中大吵一架,用剪刀把晚宴的礼裙剪成碎片,狠狠踩在脚下蹂躏,又把那双水晶高跟鞋戳成窟窿,还放话说,想让她今晚在人前和他们一起扮演母慈女孝,姐妹情深是痴人说梦。
事情的起因发生在一个月前。
那时谈若刚参加巴黎时尚周回到家,发现自己走丢多年的姐姐谈似找到了。
谈若原本是高兴的,但下一秒,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后花园内她精心养育多年的玫瑰,被全部替换成了万代兰。
父母说,谈似刚回家拘谨生疏,他们想哄谈似高兴,又听说谈似喜欢万代兰,于是让人把后花园重新翻修了。
那一片新的兰花园是为了讨好谈似。
而她心爱的玫瑰被连根拔起,成了牺牲品。
谈若心里不悦,但又想着谈似刚回来,这些年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她没必要因为这种事闹脾气。
大不了她回头再另找一块地,养育更大的玫瑰园出来。
然而没多久,母亲忽然找她,希望她和谈似两人的房间换一下。
原因是母亲发现谈似这段时间总是足不出户,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也不爱出来见人。
谈似的房间在二楼,房间有绿荫遮挡,而谈若的房间在三楼,站在大阳台上就是最佳的赏花地段。
母亲希望谈似能住在谈若的房间里,这样即便不出门,也能看到园里的万代兰,放松心情。并且申明,只是暂时互换,将来谈似的心情好了,可以再换回来。
毁她的玫瑰园,谈若已经忍了,如今又让她把自己的卧室也给谈似。说好听点是暂时的,可她一旦退让了,谁知道还有没有还回来的可能?
谈若压抑许久的脾气蹭地窜上来。
家里这么大的房子,空房间多的是,就非得盯着她的卧室吗?
她坚决不同意,并扬言道,如果母亲嫌谈似的房间有绿荫遮挡视野,就去把窗前的树全都砍了。
母亲见说不通,责怪她不懂事,对姐姐不友爱,说她这是被惯坏了。
谈若心里一肚子委屈。
谈似不是她弄丢的,凭什么如今回来了,对谈似的补偿需要她这个妹妹做出牺牲?
她又不欠谈似的,谈似走丢的时候她才一岁。
先是玫瑰园,如今又惦记她的房间。
她不知道下一次,母亲会为了谈似让她牺牲什么。
谈若再一次情绪的暴发,是在今天上午。
谈元勋和李曼锐夫妇要在游艇上宴请名流,所以为谈似精心准备了礼裙。
谈似换好礼裙,站在客厅里被李曼锐上下打量,一个劲地夸好看。
李曼锐:“我们阿似太适合这套礼服了,今晚在宴会上定能吸引众人的目光。说不定过了今夜,就会有人上门来提亲呢。”
谈似一怔,对着李曼锐温声道:“妈,我刚回来,还不想提结婚的事。”
李曼锐满眼慈爱:“妈就是随口说说,即便有人上门提亲,阿似也不是谁都高攀得起的。”
说起这个,李曼锐看向丈夫,“阿似和江彻的年龄更接近,当年如果不是把阿似弄丢了,和江彻订婚的该是阿似。若若这骄矜任性的样子,又是个火爆脾气,将来嫁去江家联姻,还指不定能闯出什么祸事来。”
李曼锐对着谈似叹气,“你妹妹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楼梯转角的谈若一听这话直接炸毛。
她拎着裙摆噔噔噔跑下楼,对着李曼锐气势汹汹地道:“换人,现在就跟江家说,婚约换人了!”
李曼锐错愕一瞬,看着又发脾气的小女儿,无奈道:“江家过几天就要来议亲了,这是你说换人就能换人的?”
“不是您说的吗,和江家订婚的应该是她,我只会闯祸,那就换人,谁稀罕嫁去江家谁就去嫁!”
李曼锐厉声呵斥:“别胡闹了行不行?再收不住自己的脾气,今晚的宴会,我看你也不用参加了,免得在一众宾客跟前惹出笑话。”
“不参加就不参加,反正今晚有你们一家三口就够了,哪有我站的地方?想让我今晚在人前扮演母慈女孝,姐妹情深,家庭美满本来就是痴人说梦!”
谈若气呼呼回到房间,反锁房门。
当她脊背靠在门上,眼眶才不争气地红下来。
接下来一整天,没有人理会她。
楼下偶尔有动静传来,是李曼锐为了今晚的宴会,忙着给谈似梳妆打扮。
珠宝换了好几套,高跟鞋也选了近十双。
后来家里安静下来。
他们去参加晚宴了,没有人管她。
可能在母亲眼里,今晚的宴会,她本就可有可无。
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去。
谈若亲手毁掉为晚宴准备的礼服和水晶鞋,躲在角落里痛哭一场。
最后擦干眼泪,收拾东西买了去中国的机票。
她不在这里碍他们的眼了。
-
飞机落地中国长莞,表姐范嘉音开车来接她。
夜幕深沉,机场周围灯火通明。
见副驾上的谈若一语不发,范嘉音凑过来抱抱她,安慰道:“好了,不难受了,舅舅舅妈肯定是因为谈似刚回家,又对谈似的愧疚太深,一心想要弥补,这才忽略你了,他们不是故意的。”
“就算不是故意,肯定也是发自内心。他们就是觉得,谈似比我懂事,比我更像名门闺秀,反正哪都比我好。 ”
“别这样想,你也很好,舅舅和舅妈以前多爱你啊,你要星星月亮都恨不得摘给你,连我都羡慕。”
“那都是以前了,现在他们只会给谈似摘星星摘月亮。”谈若吸了吸鼻子,“他们现在连我和江家的婚约,都打算换成谈似了。”
“……不会吧?”
“我妈亲口说的,我嫁去江家只会闯祸,还是谈似懂事,谈似和江彻的年龄也更接近,更般配。”
谈若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放松,“我想好了,反正我本来也不愿意联姻,谈似嫁去江家,我还自由了呢。”
因为和江家的婚约,谈若从小就受到约束。
她不可以和异性有过多的接触,更不能和异性单独出去玩,就怕被媒体拍到以后大做文章,影响和江家的联姻。
有时候聚会,圈里的姐妹还为此揶揄她,说她爸妈这是为了联姻,让她为江彻守身如玉。
谈若每次听到类似的调侃就生气。
江彻又不是帅到俊美绝尘,堪比男模的程度,他有什么值得她守身如玉的?
谈若看向范嘉音:“表姐,你在中国,有见过江彻的照片吗?”
范嘉音摇头:“江氏作为生物医药领域的龙头企业,江彻这个掌权人的名字我倒是经常听到,但是本人十分低调,从来不曾出现在任何公众视野里。”
谈若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从来不露面,很可能是长得太磕碜。”
范嘉音狐疑地看她:“他小时候在新加威亚住过两年,你们俩又不是没见过,他长得怎么样你不知道?”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即便那时候好看,如今长大了也难保不是大腹便便的丑男。有的人小时候好看,一长大就丑了,也有的小时候一般,长大了反而还不错。像我这种自幼美到大的,属于得天独厚,比较少见。”说到最后,她臭美地摆弄自己精致到头发丝的长发,先前的伤感荡然无存。
范嘉音:“……”
想到江彻很可能长得不好看,谈若觉得父母真让谈似嫁给他也挺好。
她可是个颜控,绝对不嫁丑男。
见她忽然心情好了,范嘉音笑道:“你能想开就行,难得来一趟,这几天我带你在长莞四处逛逛。”
车驶出机场,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很快落起雨来。
瞬息间,雨幕如注,模糊了前面的视线。
范嘉音打开雨刷器,听到谈若吐槽:“长莞的雨居然比新加威亚的还要任性,说来就来。”
范嘉音笑:“很少这样的,只是碰巧被你赶上了。”
路上,谈若和范嘉音说说笑笑,商量着后面几天的游玩计划。
临近市区,谈若感觉车身忽然剧烈抖动几下,缓慢停下。
范嘉音多次尝试启动引擎,却怎么也点不着。
谈若关切地看过来:“怎么了?”
范嘉音面露焦急:“不知道啊,应该是哪里故障了。”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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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不懂修车,谈若宽慰道:“别急,先打个救援电话吧。”
范嘉音打开双闪,拨打救援电话。
救援队了解到这边的确切位置后,说会尽快赶到。
收起手机,范嘉音四下看看,冒雨跑去车辆后面,打开后备箱,取出三角警示牌放在合适位置。
跑回副驾那边时,她手里撑着一把伞,对里面的谈若道:“若若,这里车来车往的,别在里面坐着了,前面就是公交站牌,咱们去那等着。”
谈若应声下车,和范嘉音共撑一把伞跑向公交站牌。
-
长莞国际机场
一辆黑色商务车从特殊通道驶离,不曾引起机场往来旅客们的注意。
副驾的邹秘书翻动平板电脑,微微倾身朝着后座的男人汇报工作:“江总,关于康和泰生物的收购出现变数,他们临时变卦,拒绝出售核心实验室的专利技术,要求保留独立运营权。”
江彻倚在宽敞的车厢后座,指腹摩挲袖口,向来清润的声线里带着雨夜特有的凉意:“启动B方案。”
“另外,调查清楚是谁给康和泰放的消息。”
邹秘书:“好的,江总。”
车厢内传来手机的嗡声震动。
江彻觑一眼手机屏幕,点绿色的按钮接听:“爷爷。”
江老爷子:“让你去新加威亚见谈家人聊婚事,你没忘吧?我可提前跟谈家打过招呼了,你不许放人家鸽子。”
江彻:“不会。”
江老爷子:“要不你把工作的事先放一放,明天就去谈家吧,把婚事确定下来再说别的。”
“……爷爷,我刚落地长莞,等这边的项目稳定下来,我再过去。”
“行吧。”对于江彻拿工作拖延,江老爷子极不情愿,又不好逼他太紧,“你自己心里要记得这个事,别总不上心。四年前谈家就主动提过一次婚约,原本当时就该结婚的,你非说再等等,如今若若也不小了,咱们一直不表态容易让人家多想,误以为咱们想毁约。”
“知道了。”
通话结束,江彻随意捏着手机,侧目望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在雨幕里晕染成朦胧的光斑。
邹秘书继续汇报工作,他轻阖双目静静听着,时而给出回应。
汇报完所有工作,邹秘书收起平板电脑,坐正身体,目光看向前方。
倏忽间,他眼神定格在不远处的公交站牌,以为眼花了。
又仔细看两眼,他转头道:“江总,您看前面那位像不像谈三小姐?”
江彻睁开眼,便看到公交站牌前此刻正站着两个女孩。
其中一个身穿黄色连衣裙,脚上踩着镶钻高跟鞋,鞋跟约有10厘米高,即便在此刻狼狈的情境下,也难掩优雅骄矜的气质。
随着车辆靠近,江彻降下半扇车窗,透过公交站前的路灯看清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被富贵滋养出来的精致面庞,肌白胜雪,挺秀的琼鼻下,红润的薄唇紧抿,此刻眉毛轻蹙,明显透出几分烦躁与不耐,衬得一双凤眸如寒星般清冷锐利。
上一次见到这张脸,是在三个月前的一场拍卖会上。
她一袭长裙耀眼夺目,在拍卖会上挥金如土,一晚上竞拍不少商品,累计两千多万美元。
正是因为她那晚风头太盛,江彻才从诸多议论中得知,对方是谈家的三小姐,谈若。
也是他的未婚妻。
江彻在那张高贵傲慢的脸上定格须臾,淡淡收回视线,对前面的邹秘书道:“你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邹秘书应着,让司机把车开至站牌。
车窗降下,邹秘书礼貌问道:“两位小姐,雨这么大,需要帮忙吗?”
谈若不屑地白了这边一眼,语气冷淡:“不需要!”
邹秘书被对方冰冷中透着点火、药味的态度搞得一愣,有点不明所以。
江彻:“问她去哪。”
邹秘书又望过去:“你们去哪,可以捎你们一程。”
谈若心底的不耐忍到极点。
今天晚上,自从和范嘉音一起站在公交站牌前开始,这已经是第四个搭讪的了,前面一个甚至在她拒绝后,还吹了流氓哨,并丢给她一张个人名片,上面写着酒店房间号。
救援队比预计时间迟到二十分钟了,谈若一双高跟鞋踩这么久,脚疼得厉害,如今还反复被不怀好意的普信男搭讪,她忍了许久的脾气蹭地点燃:“说了不需要,你没长耳朵?”
邹秘书好心传话,莫名其妙挨了一通骂,只能扭头看向后座。
谈若这才注意到车厢后座有人,她掀起眼睑,透过半掩的后座车窗看过去。
雨夜下,车内没有灯,她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隐约看到一点细碎的短发。
这个公交站牌没有垃圾桶,谈若手里还攥着上一个搭讪者丢来的名片没地方扔,此刻都快被她揉烂了。
望着宾利的后车窗,她走过去,顺着玻璃的缝隙果断丢进去。
这时,救援的车到了。
范嘉音激动地朝着那边挥手招呼。
谈若下意识转头。
与此同时,宾利的后车窗升上去,车辆驶离。
和救援人员做好交涉,范嘉音和谈若坐进车里,范嘉音才想起来问她:“若若,你刚才丢了什么进那辆宾利里?”
“垃圾。”谈若打了个哈欠,“我正愁没有垃圾桶,他就自己跑过来了,不用白不用。”
范嘉音低呼一声:“车牌是连号的,估计对方的身份不简单,你胆子真大,不怕把人得罪了。”
谈若切了声,满不在乎:“连搭讪都要别人传话的缩头乌龟,我怕他干什么?”
范嘉音:“……”
2. 他不行
雨后初霁,云层裂开缝隙,皎洁的月光穿梭而过。
高档小区“君悦芳庭”的其中一隅,此刻正亮着白炽灯火。
江彻处理完工作上的事,余光瞥见书桌上放着的一团被揉皱的纸片。
这是两个小时前,谈若像丢垃圾一样掷进他车内的。
纸片皱的不成样子,只依稀能看出是一张名片。
捏起那张名片,江彻恍然明白谈若为何刚才是那种态度。
想来,她是把被其他男人搭讪的火气,撒到了他的身上。
桌上手机亮起屏幕,江彻将手里的名片丢进垃圾桶,看到妹夫发来的微信。
姜沛:【你来长莞出差?】
江彻敲字回他:【要建一个新的药厂。】
姜沛发来一份文件。
是“迷途”酒吧的财务季度报表。
“迷途”酒吧是姜沛的一位姓申的朋友开的,对方是个富二代,前段时间家里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加上酒吧的生意不景气,便打算把酒吧转让掉。
姜沛清楚酒吧对朋友的意义,于是说不用卖,他可以买下酒吧的一半股权,两人做合伙人。
江彻笑他一个律师开酒吧属于外行,何况如今经济下沉,酒吧的生意本就不好,他投进去的钱很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沛不信,两人打了个赌,若是酒吧第一个季度就能赚到钱,江彻免费给他当一天酒吧服务生。
看过报表,江彻揶揄着回他:【没看出来,姜律师还有这种天赋。】
姜沛打了语音电话过来,言语之间难掩嘚瑟:“早跟你说了,这世上就没有沛哥干不成的事。怎么样,服不服?”
江彻沉吟片刻:“确定这份报表不是假的?”
“怎么可能?”姜沛拔高音量。
“江彻,愿赌服输懂不懂?说好了给我端盘子的,你不会是想赖账吧?虽说咱们俩认识许多年了,你如今又是我大舅子,但我还是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连工作服都给你准备好了,照着你的身材量身定制的,你过来试试,绝对合身。”
江彻懒得理他,切断通话。
-
范嘉音洗完澡出来时,看到谈若正坐在床头发呆。
她掀开被子钻进来,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想什么呢,闷闷不乐的?”
谈若摇摇头:“没什么。”
恍惚间,她又想起母亲看到谈似时,满眼的温柔与慈爱。
然而目光望向她时,面上却是遮掩不住的失望。
母亲以前从来不会说她不懂事。
如今有了谈似做对比,她身上哪哪都是缺点。
已经夜里两点了,欢迎谈似回家的晚宴早已结束。
从她离家到现在,父母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原来被抛弃是这种感觉。
她自幼备受宠爱,到了外面也是众星捧月,如今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对于她突然离家这件事,没有怒不可遏的质问,也没有声嘶力竭的争吵,大家就这样平静的,默然的,好像她从未重要过,仿佛她根本不是谈家的一份子。
那种无法言喻的钝痛,像一根绳索,缠住她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让她患得患失,惴惴不安。
她看向范嘉音:“表姐,我会不会压根不是我爸妈亲生的?他们其实只有谈似一个女儿,我是抱养的?”
“瞎说!”范嘉音瞪大眼睛,用肩膀撞她,“你当然是舅舅和舅妈亲生的,我比你大两岁,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妈还带着我去新加威亚看过你呢。”
谈若垂下眼睫:“对亲生的女儿不管不顾,这还不如不是亲生的呢。”
“……她们肯定是查了你的行踪,知道你来长莞了,有我和我妈照看着,所以才没有给你打电话。”
谈若沉默着,不知听进去没有。
范嘉音问她:“你觉得,你妈真的打算把你和江家的婚约,换成谈似?会不会是一时的气话?”
谈若:“不知道,也许是真心话。”
在李曼锐看来,她脾气不好,任性又骄纵,谈似则是千好万好,她比不了。
范嘉音说:“换亲这种事,也不是你们一家说了算,没准人家江彻还不愿意呢。”
谈若被范嘉音略显荒诞的话逗乐:“怎么可能,他知道要换人,做梦都能笑醒。”
“那可不一定,江彻小时候在新加威亚住过,听说你经常去找他玩,你们俩当时也算两小无猜,互相有点感情吧。”
“哪有什么两小无猜,他以前很不喜欢我,每次看到我都是绕道走的。若说对我真的有感情——”
谈若沉吟片刻,“那也只会是嫌恶,反感。”
范嘉音第一次听说这些事,顿时好奇:“你得罪他了?”
谈若支支吾吾,揉了下鼻子:“我那时候学了点格斗,但是学得不精,谁都打不过,只能打得过江彻。跟他打架我特别有成就感,于是总找他切磋。次数多了,他就有点烦我。”
范嘉音不信:“江彻比你大三岁,你能打得过他?”
“你不知道,他小的时候经常生病,弱不禁风的,个子虽然比我高,却没多少力气,每次都被我摁在地上暴揍。”
范嘉音默默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你也太虎了,逮着人家一个人欺负,我要是江彻我也得躲着你。”
“他也不算全无错处,你别看他身体不行,嘴巴毒着呢。”
“他怎么嘴毒了?”
谈若憋了半天,气呼呼道:“他喊我小胖丫。”
范嘉音哈哈大笑:“那难怪了,确实该打。”
小时候的谈若跟现在很不一样,长得软乎乎圆墩墩的,又因为五官漂亮,大眼睛,小鼻子,皮肤白里透红,很像年画里的送福娃娃。
李曼锐老说让她减肥,然而谈若那时候正贪吃,压根受不了节食的苦。
后来她开始自欺欺人,不许别人说她胖。
只要没人说,她就不胖。
江彻居然喊小胖丫,这是真的在往枪口上撞。
谈若:“后来我也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白豆芽,最瘦弱纤细软趴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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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
范嘉音咦了声:“为什么是白豆芽?”
“因为他白呀。”谈若咬着牙,表情夸张又充满嫉妒,“你敢信吗,他一个男的,居然比我还白!”
范嘉音:“……”
或许因为这里是中国,离江彻近了些,以前的很多事,莫名在谈若的脑海里变得清晰。
她仔细回忆着:“其实,江彻和家人离开新加威亚那天,我还因为舍不得,为他洒了几滴眼泪呢。”
范嘉音眼眸一眯,嗅出点微妙的气息:“你喜欢他?”
“才没有!”
“我就是觉得,他一走,再也没人能让我使劲欺负了。”
范嘉音:“……”
谈若身体向后靠在床头:“四年前江彻无故拖延婚期,应该就是记得小时候的仇,不愿意跟我结婚。不过他这点倒是跟我不谋而合,我也不稀罕嫁给一个连我都打不过的弱豆芽。”
正聊着,范嘉音手机不断叮咚响起消息提示音。
她不再和谈若闲聊,专心捧着手机回消息,嘴角往上翘着,眼神里亮起甜蜜的星光。
谈若啧啧两声:“又谈恋爱了?这都几点了还聊?”
范嘉音:“他今晚值夜班。”
范嘉音经常换男朋友,谈若早就见怪不怪。
估计这次还跟以前一样,谈不了多久就得因为腻了、乏味而分手。
在感情里,她这位表姐一向追求的是刺激和新鲜感。
范嘉音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正色道:“这次不一样,如果可能的话,我打算跟他结婚。”
谈若挑眉:“这人究竟在哪方面征服了你,居然让你有这样的想法?”
范嘉音认真想了一会儿:“如果非要说的话,床上吧。”
谈若被口水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来。
见她反应这么大,范嘉音忍不住笑:“你是没谈过恋爱,压根不懂这些,其实那方面合拍很重要的。”
谈若不以为然:“两个人在一起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又不会总待在床上,在我看来,那种事就是锦上添花。”
范嘉音笑说:“你有婚约在身,也没办法让你谈个恋爱去体验一把。算了,不理解没关系,反正等你和江彻结了婚,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她打了个哈欠,拍拍谈若的肩,“不早了,快睡觉吧。”
室内的灯关闭,周遭陷入黑暗。
谈若躺在床上,脑海中还想着范嘉音的话。
她在一些小姐妹的聚会上,也常听大家讨论什么样的男人性感又有劲,能让人舒服得想哭。
她因为和江家的婚约,感情上自幼受到约束,没那些人懂得多,也插不上话,每次都是当个乐子听一听。
如今表姐也这么说,看来那种事,还真挺重要的。
谈若双手抓着被子的边缘,面上忽然升起一丝忧虑。
江彻小的时候身体那么弱,他没多少力气的。
以后他们俩如果真结婚了,能合拍吗?
他要是不行,她该怎么办?
3. 逃婚
谈若的性格和她的母亲李曼锐一样执拗,都不会轻易向对方低头。
家里迟迟没有打电话过来,谈若难过了几天后,索性决定看开些,在长莞多住些日子。
至于家里的事,眼不见为净。
范嘉音和男朋友如胶似漆,她不好一直住在那边做电灯泡,于是在城东的高端小区租了套三层带花园和泳池的大别墅。
她不喜欢房子里太冷清,还请了管家和佣人照顾饮食起居。
这天下午,范嘉音下班后开车送她去新的住处。
路上,范嘉音依依不舍,第N次对着谈若发牢骚:“你说说你,就住我那里多好,非得搬出去,这样一来,我工作忙起来就不能和你天天见面了。”
谈若说:“你要是想我,可以来我这里住呀,反正我租的别墅够大。”
范嘉音呵笑一声:“搞了半天,嫌弃我的公寓太小是吧?”
“我一住在那,你男朋友想见你还得把你约出去。我是那种没眼色的人吗,当然得赶紧搬走。不过话说回来,你那公寓确实小,这是事实。”
范嘉音虽然不觉得自己的房子小,但这话从谈若嘴里说出来,她也能理解。
谈若的家在新加威亚的富人区,占地面积广阔,单她一个人的公主房,就抵得上自己那套公寓了。
谈若把房间布置的很用心,大到床、梳妆台、浴室,小到衣帽间的衣柜纹路、鞋柜、珠宝台,全都是设计师根据她的个人喜好精心打造。
所以范嘉音很能理解,舅妈提议让谈若和谈似换房间时,为何谈若的反应那样激烈。
如果她是谈若,她也不高兴房间被人换走。
范嘉音手把着方向盘,想起什么,开口道:“其实你来长莞的那天晚上,我妈就已经打电话告诉你妈了,她知道你在这边,有人照看,所以才没有联系你。”
谈若没应声。
范嘉音叹了口气,没再多言。
到了别墅,范嘉音忍不住把谈若的新住处前前后后参观了一遍。
不愧是月租金六万的豪华别墅,装修都还是新的,没有什么被居住过的痕迹,谈若租下后又添了点属于自己的小巧思,更显得别具风格。
谈若说:“其实君悦芳庭那套湖景大平层我也挺喜欢的,但是这儿的花园够大,方便养花,所以最后我定了这套。”
“君悦芳庭啊,我知道那里,因为靠近市中心,里面住的很多都是业界翘楚,精英人士。”
谈若点头:“带我看房的中介也这么说,我先前看的那套600平,月租金七万多。不过我又不用上班,更不会在长莞待太久,还是租下这套别墅我更喜欢。”
范嘉音还忙着去约会,只小坐一会儿便着急忙慌地走了。
佣人帮忙收拾行李,谈若懒散地倚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随意翻着手机。
想起范嘉音的话,她点开通讯软件,盯着李曼锐的头像犹豫片刻,点开。
意料之外的,她看到昵称下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谈若的心蓦地一片柔软。
她妈在给她编辑消息,莫非终于想起她来,也明白了她的委屈,要跟她讲和?
不过李女士真的很过分,她想要弥补谈似的心情谈若能理解,谈似是她的亲姐姐,她的心里其实也是很想亲近爱护的。
可是再怎么样,李女士也不能为了谈似,处处拿她当垫脚石吧?
搞得好像有了谈似,她就不是亲生的了一样。
谈若决定,就算李女士跟她道歉,她也不打算轻易松口回新加威亚。
何况她这边的房子刚刚住上,怎么也要再待个十天半月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提示消失了。
然而对话框依旧空白。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消息发过来。
谈若盯着屏幕,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酸酸涩涩的。
倏地,她自嘲一笑。
李女士怎么可能主动来哄她呢。
都说谈若是千娇百宠般长大,被所有人捧着,骄矜又任性。
但事实上,李曼锐才是谈家说一不二的那个。
在谈家,谈若如果算得上公主,那李曼锐就是女王。
以前每次闹别扭,最后大都是谈若缠着李曼锐撒娇卖乖,父亲和大哥在一旁说好话,李曼锐才会顺着台阶下来,跟她和好如初。
这一次呢,又让她主动回去认错吗?
谈若心里一阵憋屈。
她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心情烦闷,谈若叫了司机,漫无目的地在长莞市中心的公路上闲逛。
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被暮色吞没,车窗外的霓虹灯次第点亮。
谈若额头抵着车窗,发现这座城市偌大又陌生,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车子拐过一个街角,她看到一家酒吧的招牌在夜色里灯光晦昧,惹人注意。
迷途酒吧。
前两天范嘉音带她去过一次,里面的环境别致,酒也还不错。
范嘉音说过,她和如今的男朋友就是在这家酒吧认识的。
两人酒后看对眼,发生了一场露水情缘,后来食髓知味,就在一起了。
谈若很羡慕范嘉音在感情方面的肆意洒脱,也佩服她的胆大。
不像她,外人看来骄横傲慢,天不怕地不怕,实际上自幼被管得很严,骨子里是个乖乖女。
随便和酒吧认识的陌生人共度良宵这种事,谈若绝对不敢做。
一旦被李曼锐知道,会打断她的腿的。
司机从后视镜察觉她的目光,主动询问:“要去喝酒吗?”
谈若怔神两秒,索性道:“也行,就在这停吧。”
司机踩了刹车,谈若开门下来。
推开酒吧的门入内时,清脆的风铃声响了一阵。
时间还早,吧台前零星地坐着几个客人,染着黄头发的调酒师朝她微微颔首,又继续忙自己的事。
谈若是第二次来,轻车熟路地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杯威士忌。
调酒师递过来时,主动打招呼:“今天只有自己?你朋友呢?”
她颜值和气质都太过出众,只上回来过一次,调酒师却印象深刻。
谈若端起酒杯喝一口,反问他:“我不能一个人?”
“当然可以。”
见她心情不好,调酒师没再刻意攀谈。
没多久,一杯威士忌下肚。
谈若又点了一杯。
调酒师递给她时,提醒道:“喝慢点,这酒后劲很大。”
谈若没吭声,继续喝自己的。
不知不觉,酒吧的客人比先前多了些。
坐在谈若边上的,是一个穿着时尚,长发红唇的明艳女人。
她应该也是酒吧的常客,不时和调酒师攀谈。
女人:“你们酒吧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帅的服务生?”
调酒师知道她说的哪个,那是他老板的大舅子,不是店里的服务员,好像因为和老板打赌输了,今天被老板拉来做服务员。
听同事们议论,对方身份地位不简单,是某知名上市集团的掌权人,名字位居亚洲富豪榜前列。
这些不好对客人多言,调酒师只是回道:“今天刚来。”
女人:“看出来了,刚才还洒了酒在客人身上。”
旋即又叹气,“我原本也想故意撞他一下,让他把酒洒我身上,好借机要个联系方式,结果被他避开了,真可惜。”
调酒师看她一眼:“你看上了?”
女人啧了声:“看上他的何止我一个,你没看那么多女客人点名要他服务。招这么一个服务生过来,你们酒吧以后的生意肯定更好了。不过那个服务生高冷得很呢,要联系方式不理,问名字也不肯说,一个服务员,摆得倒像是老板的架子。”
调酒师笑了下:“新人,不懂规矩,您担待。”
女人单手托腮,对着调酒师套近乎:“你有他微信没,推给我呗?”
调酒师实话实说:“没有。”
女人面露遗憾。
有客人点酒,调酒师转头熟练地操作着。
女人端着酒杯花痴地转身看向身侧,满眼放光:“跩是跩了点,帅也是真的帅。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身材又堪称完美,就算缺钱,外面有的是富婆愿意包养他,或者当明星也行啊,怎么沦落到来酒吧做服务生呢?他那双好看的手,就不该用来端盘子,简直暴殄天物。”
谈若听得实在忍不住,顺着女人的方向扭头看一眼。
她原本真的只是随便一瞥,兴致寥寥,结果看到人时,没忍住又多看了几眼。
台阶架起的卡座区,一个身姿笔挺的服务生正端着盘子在期间穿梭,工作服的黑色马甲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线,往下是挺翘圆润的臀部。
迷离暧昧的灯光下,那张冷白的脸被镀上一层薄釉,衣服的袖口上卷,露出性感的手腕和结实的小臂,禁欲又充满力量感。
谈若心底暗想,这人的长相和身材确实优越,都比得上她杂志上看过的那些男模了。
不过那些男模,身材好的没他帅,长得帅的没他身材好。
他两样都占了,还真是独一份。
难怪这么多女客人打他的主意。
“姐妹,你也喜欢这种吧?”旁边女人察觉到谈若的注视,主动交谈,“感觉怎么样,算不算极品?”
谈若回神,抿了口酒,随口道:“也就那样。”
如果不是她有婚约在身,这样身材和长相的男人,她要多少有多少,怎么可能轻易对一个服务生感兴趣?
女人见她嘴硬,摇头笑了声,也不多言。
这时,谈若的手机响了。
是李曼锐打来的。
谈若盯着来电显示,以为自己喝多了酒出现错觉。
她没想到,妈妈居然主动联系她。
终究还是想她了吧。
谈若的眉心微微舒展。
刚接听放在耳边,对面传来李曼锐格外气愤的声音:“谈若,你都多大了,说你两句就玩离家出走那一套?出去疯了这么多天,还不说回家,跟你姐姐争风吃醋也要有个限度。”
谈若捏着手机的指节微收,蓦地笑了:“您觉得我这是在跟谈似争风吃醋?”
李曼锐自顾自地继续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江家近期就要过来谈婚事了,你和江彻这么多年没见,这次人家过来,肯定是要和你见面的,你跑得不着家成什么样子?赶紧跟我回家,最近哪都不许去!”
迟迟没得到回应,李曼锐耐心告罄:“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话?”
谈若深吸一口气,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我要是不回呢?”
“你翅膀硬了,想威胁我?”
李曼锐冷笑,“好啊,不回就换人,真以为这段联姻没你不行了是吗?谈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没准你姐姐嫁过去,江家更满意。”
谈若忍着鼻尖酸涩,唇角轻扯:“好,那就换吧。你满意,江家也满意,皆大欢喜。从现在开始,我和江家的婚约没有了。”
李曼锐:“行,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谈若没再说话,手机收了线,随手丢回包里,仰头灌酒。
“喂,你没事吧?”坐在她边上的女人见她眼眶泛红,关切地询问,“跟家里人吵架了?”
谈若仰头喝完最后的酒。
酒精灼烧喉咙,辛辣炽烈,却遮掩不掉心底的那股闷痛。
她就是希望母亲好好跟她说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难。
母亲永远这样,嘴上说着她骄纵不懂事,事实上呢,她自己更加专横霸道,随随便便决定她的人生。
当初和江家联姻时,没人问过她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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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意。
如今婚事换人,也仅仅是母亲手机里一句话的事。
谈若忽然不知道在母亲眼里,她到底是女儿,还是工具。
很小的时候,谈若就知道自己是有婚约的。
表姐范嘉音大学开始就在谈恋爱,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而她呢,她连跟男生多说几句话,都得被家里仔细盘问,生怕她乱来影响到家里的商业联姻。
如今和江家的婚约可以轻易换人,那她背负婚约的这些年,被严格管教,处处限制,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又算什么?
眼泪快要决堤,谈若拿着包包起身去洗手间。
把自己关在隔间里冷静一会儿,她在洗手台前补了补妆。
先前的酒精开始有点上头,她深吸一口气,打算回去睡觉。
从卫生间出来,包包里手机又响。
这次,是父亲谈元勋打来的。
谈若先前在李曼锐那里积攒的怒火和委屈正无处发泄,接听后对着那端道:“我说了不回去就是不回,你们再打过来多少次也没用,不就是一个破婚约吗,你们爱让谁嫁让谁嫁!”
也不管谈元勋说什么,谈若率先切断电话。
她气得头昏脑涨,脑子晕沉沉的,没走几步撞上一道结实的肩膀,疼得皱起眉头,对着挡道之人怒目而视。
是那个很帅的酒吧服务员。
洗手间外的灯光暗沉,他手里也捏着手机,像是电话还没接完被突然打断,此时用另只手捂着话筒偏头看过来。
刚才远远瞧着便觉得他好看,如今离得近了,谈若发现他的颜值简直逆天。
睫毛很长,面庞白净,几缕细碎的短发落在眉骨,衬得那双眼眸清澈透亮,高挺的鼻梁与淡粉的薄唇相得益彰,站在那时给人的感觉像雨水洗过的青竹,干净又清爽。
这简直不像一个普通酒吧服务生该有的长相和气质,但他身上的工作服,却又和其他的服务员一般无二。
谈若打量他时,对方也正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眼神清幽而深邃,却久久不发一语。
谈若见过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不怀好意的,有倾慕的,有欣赏的,也有妒忌的。
然而这人看自己的眼神,却有点复杂。
恍惚间,谈若觉得他好像似曾相识。
但谈若才来中国没多久,她确定自己不会认识这个人。
尤其他还是个酒吧服务员。
谈若的圈子里,接触不到这种穷人。
被一直盯着,谈若面露不悦:“看什么看,撞了人道歉不会吗?”
江彻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我贴墙站着没动,你却自己撞上来,算我的错?”
“不然呢?”谈若理智气壮,“你来这里工作,没人告诉你顾客是上帝?”
江彻没理她,接着电话去往长廊的最深处。
谈若正有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此时又被一个服务员甩脸色,气得跟上去想继续理论。
不过她自认为还是有点礼貌的,所以没打扰他打电话,而是靠墙站着,等他把电话打完。
江彻余光觑她,再次把手机举在耳边。
对面传来江老爷子的声音:“你那边怎么吵哄哄的,我刚才的话听到没?谈家说若若最近跟着她大哥学做生意,兄妹俩出差去了欧洲,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问你是晚几天等若若回家了再过去,还是先过去把婚期订下来?若是后者,你和若若这次恐怕没机会见上面。”
江彻侧目。
谈家口中醉心事业,跟着兄长出差去了欧洲的谈家三小姐谈若,如今却出现在长莞的酒吧里,一身酒气,眉头紧锁,此刻正一脸烦躁地等着他打完电话继续找他的茬。
谈家人倒是很会为她说好话,立人设。
明知道他要去谈婚期了,她却跑出来,分明是逃婚的。
她刚才在洗手间里,对着手机说的那段话,就是最好的作证——
“我说了不回去就是不回,你们再打过来多少次也没用,不就是一个破婚约吗,你们爱让谁嫁让谁嫁!”
江彻对着手机里道:“我先不过去。”
老爷子:“也行,你和若若这么多年没见了,总得见上面再聊婚事。”
通话结束,江彻收了手机。
谈若踩着高跟鞋,背抵墙面,灯光下俏丽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她微微仰着下巴,纤长的睫毛颤动,唇瓣因醉意和细微的不耐而微微嘟起,透出慵懒的妩媚。
见他望过来,谈若眯了眯眼,颐指气使道:“跟我道歉。”
“是你该跟我道歉。”
“凭什么?”
江彻深深凝睇她。
婚约是谈若的爷爷在世时定的,谈爷爷去世后,江家和谈家的往来越来越少。
既然她宁愿逃婚也不愿意嫁,联姻的事,不如算了。
因为和姜沛的赌约,他今晚被拉来做服务员,结果不断被女客人搭讪,不是洒了酒就是往他身上撞,此刻江彻的耐心早已所剩不多。
他不想过多纠缠,对着谈若说了声“抱歉”,转身便要离开。
谈若拉住他:“不许走!”
江彻拧眉:“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干什么?”
“你那是道歉吗?敷衍的没边了,毫无诚意。”
“你想怎样?”
谈若盯着他那张脸欣赏一会儿,不知是酒精的驱使让她起了色心,还是因为先前和家里的那通电话让她想要报复。
她忽然理解了范嘉音为什么会在酒吧里和一个陌生男人发生关系。
如果是个长成这样的男人,确实容易让人心动。
谈若凑近他一些:“你有女朋友吗?”
她的话题跳脱太快,江彻被她噎了一下:“跟你有关系?”
谈若拍拍他的肩:“没有的话,你跟我吧,一个月给你二十万零花钱,怎么样?”
4. 言礼
江彻知道她行事素来有些荒唐,却没想到能如此荒唐。
前面刚为了逃婚离家,转眼遇到个酒吧服务员就要让人家跟她,还要给零花钱。
不知道她这些年在外面,是不是经常玩得这么疯。
周遭静了须臾。
江彻看着眼前骄矜肆意的女人:“我是第几个?”
谈若想假装自己身经百战,是个游走情场的高手。
但她毕竟连异性的手都没牵过,在男女相处方面可以说是全无经验。
她现在说谎,真把他领回去了,很容易就会被拆穿。
到时候反而被他看笑话。
她大大方方地道:“你运气好,是我看上的第一个。”
江彻看她的眼神不像作假。
或许她是故意想养个男朋友,到时候传到江家耳中,让江家主动退婚。
江彻眼底闪过一抹玩味:“一个月二十万,需要我做什么?”
谈若被他问的茫然了两秒:“跟了我,就是我的男朋友,女朋友让你做什么,你当然就得做什么。你的任务就是,给你的女朋友提供情绪价值,让她高兴,哄她开心。”
顿了下,她又厚着脸皮补充,“既包括心理上的愉悦,也包括身体上的愉悦,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她毕竟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大胆又刺激的事,有点莫名的紧张,“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没有。”
“为什么?”谈若皱眉,“嫌多还是嫌少?”
江彻不语。
谈若:“二十万也不少了,你在酒吧工作,肯定是赚不到这么多钱的。”
江彻:“酒吧的钱不多,但是干净。”
谈若不服:“跟着我,怎么就不算赚干净钱了?”
江彻:“我不卖身。”
“……”
男人转身离开时,谈若还站在原地怔神。
其实她觉得此人能说出这种话不算意外,他条件这么好,但凡愿意卖身,就不会在酒吧做服务员了。
他刚才如果一口答应,说明没少做这种事,谈若反而会退缩。
她怕自己玩不过他。
如今他拒绝,谈若瞬间被激起昂扬斗志,势必要将这个服务员搞到手。
反正在长莞也无事可做,范嘉音又忙着谈恋爱,谈若觉得给自己找个目标打发时间挺好。
她索性不着急回去睡觉了,去酒吧的卡座找位置坐下。
很快,有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问她需要点什么。
谈若从包包里取出一沓钞票放在桌上:“我要你们酒吧的7号服务生来招待我。”
她刚才看到那个帅服务生的的衣服上贴着数字“7”,应该是他的编号。
服务员被她的豪气惊到。
而且这年头,很少有人出门带这么多现金的。
望着桌上的一沓钞票,她正要婉拒,谈若又放了一沓在桌上:“加上这些,够不够?他今天晚上,被我包下了。”
这明显是个大客户,服务员不敢轻举妄动,礼貌地保持微笑:“小姐您稍等,我去请示一下经理。”
那位“7号服务生”的身份不简单,服务员觉得,经理肯定也做不了主,估计还得往上请示老板。
谈若点点头,佯装老成:“你告诉你们经理,不够我可以再加。”
服务员走后,她悠然地喝着桌上的水。
-
经理从服务员那里知道此事后,去找老板请示。
酒吧后面的院子里,江彻和姜沛二人此时正站在树下聊着什么。
听经理说有人出钱想让他提供特殊服务,江彻面色阴沉,看向一侧的姜沛:“你这到底是酒吧,还是白马会所?”
姜沛吊儿郎当地笑了声:“今晚之前,绝对是正经酒吧。如今你一来,酒吧就变了味,你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思一下,看是不是你自己长得太过招摇,到处招蜂引蝶的缘故。”
“我的原因?”
“行。”江彻点点头,捏起手机操作着,“我问问我妹,看到底是哪的问题。”
他说着要拨电话过去。
姜沛赶紧拦住:“我老婆今晚要拍夜景,很忙的,你打扰她干什么?”
要是让他老婆知道,他把大舅子拉来做服务员,如今又被女客人盯上,他怕自己今晚该睡不了主卧了。
姜沛赶紧转头看向经理:“这种事还用过来问我?下次再遇到,直接把人打发走,别脏了咱们江总的耳朵。”
经理连忙应是,说自己本来也觉得不该过来问的,只是那位女客人满身贵气,从头到脚一身高奢,却不刷卡,而是拿了很多现金出来,成万成万地往桌上扔,实在有点奇怪,他怕得罪什么大人物,影响到酒吧的生意。
姜沛自己就是政法界知名的律所合伙人,当然不怕这些,便道:“管她是谁,直接打发……”
他还没说完,被江彻抢话,问经理:“长得很漂亮那个?”
经理忙点头:“那姑娘的模样何止是漂亮,简直比大明星还美。”
“我去看看。”江彻说着,让经理给他带路。
姜沛在院中愣神两秒,对着江彻的背影喊:“你什么时候开始好色了,听说很漂亮你就去?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不守男德,信不信我回家告诉你妹妹?”
江彻没理他,兀自进了酒吧。
-
谈若以为要等上很久,结果水刚喝几口“7”号便来了。
男人还是那身白色衬衫搭黑色马甲的员工服,挺拔的身形站在她身侧时,一道暗影将她笼罩住。
谈若抬起头,还未开口,便听到男人沉声说:“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出门不带保镖,又带这么多现金在身上很危险知道吗?”
谈若眉心微动,托腮看他:“你在关心我?”
江彻原本是不打算过来的,听刚才经理说拿了很多现金,便觉得会是谈若,于是忍不住过来看看。
毕竟知道她的身份,江彻不希望她发生什么意外。
酒吧本就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她又明目张胆地拿大量现金出来,很容易被有心之人盯上。
新加威亚华人众多,学校有完整的中文教育体系,“怀璧其罪”的道理她居然不明白。
江彻看一眼她身侧鼓起来的鳄鱼皮包包:“里面还有多少?去存进卡里。”
“用不着,我刚从附近的ATM机上取的,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都给你。”
谈若说着,把包包里余下的现金露出来给他看。
她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丝毫没有安全防范意识。
江彻下意识观察四周,有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在对面的位置坐下:“打电话,让你家里人来接你回家。”
江彻知道,她的姑姑一家居住在长莞。
“我是来喝酒的,喝完再说。”谈若看向在她对面落座的男人,眉梢轻挑,饶有兴味地问,“你是打算陪我喝酒?”
她不愿走,江彻也没勉强:“你给了那么多小费,按照酒吧的规矩,我今晚只为你一人服务。”
“好啊,那我请你喝酒。”她问对方,“你酒量如何?”
“一般。”
原来酒量不好,谈若心里瞬间有了主意。
她经常游走各种宴会和聚餐,酒量算不错的,如果今晚能把他灌醉了带回去,两人上演一出酒后乱性,不就能轻松把这个有点拽的服务员拿下了?
这般想着,她让人拿了一壶最烈的酒上来,又点了几样下酒菜。
亲自给对面的“7”号服务生满上:“要不,咱们来玩真心话吧,相互提问对方问题,不愿回答的人就喝酒。”
江彻没错过她眸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嘴角牵了下:“随你。”
谈若兴致勃勃:“那我先来。”
若有所思一会儿,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沉默。
谈若:“这都不愿说?我总不能今晚上一直喊你7号吧?”
“算了,你要是真不想说,那就喝酒吧。”
她说着,示意那杯装满的酒。
江彻说:“言礼。”
谈若默念着这两个字,正寻思怎么写,男人指腹沾了点水,在桌上写下。
玻璃桌面的水痕在暧昧的灯光下蜿蜒晕开。
他的字很好看,劲瘦的笔画里藏着锋芒。
名字也很好听。
她面露狐疑:“是真名吧?”
江彻:“当然。”
这是他幼年被母亲送回江家之前的名字,那时他随母姓言。
礼这个名字,也是母亲为他起的。
后来回到江家,改了姓名,言礼这个名字再没用过。
“言礼。”谈若忽然叫他。
江彻有片刻的恍惚,抬眸看向对面的女孩。
谈若满怀期待地看他:“该你问我了,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江彻:“我没有问题。”
她的生活作风一向高调,只要去新加威亚打听,性格、喜好、朋友、住所这些就能知道的差不多。何况她在ins上经常分享动态,三天前还发了去长莞各处景点打卡的照片,戴着遮阳帽,穿着奶油白的真丝吊带,裙身用银线绣着玫瑰暗纹,是巴黎一家小众手工坊的经典限定款,手腕上还戴了一只复古的赤金镶宝石手镯,耀眼灼人。
至于她身上还有哪些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私,他无意打探,也没那个兴致。
谈若瞬间拧眉:“那还怎么继续玩下去?”
这人居然没问题要问她,这是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个人魅力产生了怀疑。
眼珠一动,她道:“那这样吧,我只向你一人提问,你愿意回答,就我喝,如果不愿意回答,就你喝。”
说着不给言礼拒绝的机会,她捧起手边的酒喝下去。
放下杯子擦擦嘴,她继续第二个问题。
她的目的是要把言礼灌醉,所以尽量去想一些他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谈若:“你微信号是多少?”
听说好多人问他要联系方式,他都没给,这个问题他应该不会回答。
她正暗暗佩服自己的机智,准备让对方喝酒,那人报了一串数字。
谈若讶异地抬眸。
江彻:“我的手机号,也是微信号。”
“……”
企图灌醉别人的谈若,被迫喝了第二杯酒。
喝完拿起手机,先把手机号输进通讯录,又添加微信。
为了验证真假,她又用手机拨了号码出去,对面的手机立刻响起震动。
果然没撒谎。
谈若愉悦地勾唇,虽然喝了酒,但能要到联系方式,似乎也不算亏。
“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谈若继续喝。
“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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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没有标准,看眼缘。”
谈若又喝一杯。
不知不觉,谈若看对面的男人时,逐渐变得有些重影。
这果然是最烈的酒,再加上先前她还喝了两杯同样属于烈性的威士忌,谈若脑子昏沉沉的。
她感觉自己要不行了,偏偏这个言礼一口都还没喝。
谈若觉得,这会是她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了。
她强撑着微微倾身凑过去一些,歪头问他:“你觉得……我好看吗?是否合你眼缘?”
江彻抬眸的瞬间,呼吸骤然一滞。
她手撑着桌面凑过来太近,温热的气息拂过面颊,带着酒气的甜腻。
旖旎灯光下,那张妩媚天成的脸生得极艳,是一眼看过去能摄人心魄的浓丽,雪白干净得没有半点瑕疵的脸上,此时泛着极不自然的红晕,眼睛看过来时瞳底微微涣散,几乎快要失去焦距。
他指腹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往后推,迫使她坐回去,声线沉哑:“你喝醉了。”
谈若摆手:“我才没有醉,我酒量好着呢。”
她说话时,舌头不自觉开始打结。
强撑着掀开眼皮,她看向对面的男人:“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已经醉了,不玩了。”
“那不行。”谈若倔强地抬头,“你得回答我的问题。”
“在你眼里,我到底长得好不好看?算不算合眼缘?”
江彻:“还行。”
谈若皱眉:“就只是还行?你确定没有撒谎?”
江彻不语。
谈若面露失望。
她遇到过很多对她献殷勤的男人,知道喜欢她美色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模样。
这个服务员始终淡淡的,看来是真的对她不感兴趣。
“算了,愿赌服输。”
谈若端起酒杯正要喝,江彻拦住她,“别喝了,明天会头疼。”
谈若摇头:“规则是我定的,我当然得遵守,反正是最后一次,我不打算再继续玩了。”
她说着再次举杯。
酒杯触碰到唇瓣之前,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接过她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杯该我喝。”
谈若茫然地看他:“为什么?”
江彻放下空杯,视线落在那张脸上:“我刚刚说的,不是真话。”
谈若眸色蓦地亮了些,瞳底闪着细碎的星:“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好看?合你眼缘?”
“嗯。”
谈若漂亮的眼眸弯起。
她虽然脑子有点飘,但其实还是清醒的,当然不会放过灌他酒的机会:“你说谎得罚酒,一杯不行,得三杯。”
江彻看她一眼,又自觉喝了两大杯。
谈若眨眼看他,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感觉怎么样?醉了没有?”
“没有。”
“不应该吧……”谈若仔细算着,“你酒量不是不好吗?这可是你们酒吧最烈的酒。”
江彻说:“我酒量一般,但应该比你好些。”
他酒局上喝过的酒,肯定比她宴会上喝的要多。
他眯起眼眸:“想把我灌醉干什么?”
“把你拐回家呀。”
江彻意外于她坦率,轻笑了声:“但是现在你先醉了,怎么办?”
谈若从座位上起身:“那今天先算了,我明天再来找你。”
她本来也没觉得这么难搞的人能被她轻松拿下。
刚站起来,谈若只觉一阵头重脚轻,身子趔趄着便向一边倒去。
江彻忙跟着起来,扶住她的肩膀。
谈若站稳后,忽地有了新的主意。
她顺势倒在他的肩头,对他提要求:“我今晚给这么多小费,你总得负责把我安全送回家吧?毕竟我醉成这样,很不安全。”
江彻本来也没打算让她自己回去:“我安排人送你。”
“不行。”谈若拒绝,“我喝醉了,又长得这么好看,万一别人趁机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
“……不会。”
“那可不一定。”谈若垂着眼睑,可怜兮兮道,“我其实不是长莞本地的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有点害怕。你是我在这认识的第一个人,我与你一见如故,只相信你,只有你送我回去,我才安心。”
谈若虽然是为了想办法带他回家,但说的话也是实情。
这个人,从她今晚看到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倏忽间,她双臂缠上他劲瘦的腰。
江彻脊背一僵,下意识去扯她的手臂,谈若却搂得更紧。
“言礼。”她忽然唤他。
仰起头,一脸认真地告诉他,“我叫谈若。”
江彻:“嗯。”
谈若闭上眼,在他喉结与锁骨处蹭了蹭:“我觉得你好熟悉,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江彻被她蹭得屏住呼吸:“也许吧。”
他居然接自己如此不找边际的假设。
他们俩都不是一个阶层,怎么可能认识?
谈若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继续道:“没准上辈子我们俩就是情侣。”
这次,言礼不接她的话了。
谈若自顾自地继续说:“这辈子,我们俩肯定还得再续前缘。”
她说着,蓦地踮脚亲了下他的下巴,微醺的眼底满怀赤诚:“言礼,你考虑一下,跟了我吧,我会很宠你的。”
5. 哥哥
酒吧门口,谈若一坐进车内,便醉得忍不住歪头睡过去,红唇微张,脸颊泛着浅淡的坨红。
直到感觉零星的水滴落在脸上,她猛地一颤,长睫像受惊的蝴蝶乱颤几下,瞬间睁开眼,声线温哑又茫然:“下雨了?”
话音刚落,她视线对上一双干净幽邃的眼眸。
言礼的指尖还悬着一滴欲落的透明水滴,见她醒来,拿纸巾擦了擦手:“你住哪?”
谈若迟钝地反应一会儿,才终于回想起来,这人答应要亲自送她回住处。
她眼珠滚动,屁股朝他那边挪了挪:“去你家好不好?”
这样更方便与他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同时也能知道他住在哪。谈若心中暗暗自得时,听到男人冷淡又无情的拒绝:“不好。”
江彻不知道她怎敢如此胆大,轻易就说去陌生男人的家里留宿。
看来真是醉得不轻。
“说地址,不想说就下车。”
谈若鼓了下腮帮,最后努力回想一下,报出新搬的住处地址:“雅和庄园,6栋。”
江彻示意前面的司机开车。
路上,谈若又问:“我先前跟你说的,你考虑好没有。”
她指的是让他答应跟她的事。
江彻余光睨她,眼神暗含警告:“不可能。”
谈若倾身凑过来,审视那张清隽干净的脸庞,伸手在他完美硬朗的脸上戳一下:“你长得这么好看,在酒吧那种地方打工肯定是因为缺钱吧,我有的是钱,可以帮到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
她说话时,酒气喷洒而过,带着身上浅淡的香味,似初绽的玫瑰,又含着夜露的清润。
江彻记得,她小时候很喜欢玫瑰花,谈家的后花园里种满了不同品种的玫瑰,她每天晚上都要泡花瓣浴。
这么多年,品味一点没变。
淡淡地挪开谈若的手,江彻把目光移向窗外,没理她。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身旁人没了动静。
江彻等了一会儿,转头看去。
女孩靠着椅背,仰着天鹅颈,又醉得呼呼大睡了。
路灯斜斜照进车内,在她熟睡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白皙莹润的面颊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柔和。
随着她仰头的动作,脖颈与下颌的连接处,有一颗不规则的小坑。
谈若小的时候得过一场水痘,大人们嘱咐她千万不要抓挠,否则会留疤。
前期她还乖乖听话,后来痒得实在受不了,总是急得跳脚,甚至乱发脾气。终于在某天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间,把身上的结痂抠掉好几颗,最后留下痘印。
谈若爱美,容不得身上有半点瑕疵。
她为此大哭过一场,把自己关在楼上不肯见人。
谈家父母没办法,最后只能带她去医院用激光祛除。
大部分痘印都修复如初,唯有下颌与脖颈相连的那颗十分顽固,颜色虽然浅淡如肤色,但一直有个小坑,怎么都无法平整。
医生说,是她那里的肤质问题,即便继续治疗,也很难完全修复。
从此,白玉微瑕。
其实是很不显眼的瑕疵,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但她自己十分在意,有段时间,江彻只要盯着她下巴多看两眼,她便会捂着那处的小坑炸毛哭鼻子。
很少有人能爱美到她这种份上。
肩头忽地被压住,江彻侧目,便见谈若的脑袋歪歪斜斜地枕了过来。
江彻伸手把她推开。
没多久,她又枕过来,抱住他的一只胳膊,嘴巴里不满地咕哝:“哥哥,你别吵。”
江彻心头微颤,挺直脊背朝她看过去:“你叫我什么?”
身侧的人睡得正酣,并不回应他。
江彻旋即明白过来,她迷迷糊糊间喊的是亲哥哥谈昶,不是认出了他。
车停在别墅门口,江彻本打算叫醒她,又见她睡得香甜,迟疑片刻,把人从车内打横抱起。
管家听到动静,主动把门打开,看到眼前的画面,紧张问道:“谈小姐这是怎么了?”
又看一眼抱着谈若的男人,颜值出众,但穿着很像餐馆或者酒吧、KTV的服务员。
江彻以为这是谈若姑姑家的住处,询问管家,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谈若在酒吧喝多了。
结果从管家口中得知,这是谈若刚租的房子,别墅里除了管家之外,还剩两个佣人。
虽不是谈若姑姑家,但有佣人在,也足够照顾她。
见怀中的女孩睁开眼,他作势要把她放地上,由管家扶她进去。
江彻还有个海外的电话会议,已经因为谈若推迟了一个多小时,他不打算在她这里继续浪费太多时间。
谈若察觉到他想离开,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两只脚努力向上举起来不肯沾地,半撒娇的语气道:“我喝醉了,走不稳,你抱我进去。”
她今晚算是讹上他了。
江彻无奈,兀自抱着她入内。
看到客厅的沙发,他正欲抱她过去躺下,谈若又道:“我困了,要回房间睡觉,你抱我上楼。”
佣人听到动静出来,正欲关切地询问,谈若看过去:“没关系,你们不用管,都去睡吧,我有人照顾。”
管家和佣人都是刚被雇来的,不清楚谈若和眼前这位男人的关系,也不好多问,纷纷止步。
江彻在谈若的指挥下上二楼,进入她的房间,把人放在床上。
起身时,那双藤蔓一样的手臂依旧牢牢勾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两人靠得太紧,鼻息缠绕在一起。
江彻呼吸微紧:“你到家了,放手。”
谈若像没听到似的,继续给他洗脑:“你亲眼看到了,我住的房子很大,很豪华,这里有管家,也有佣人,你跟了我,住在这里只有享福的命。我可以给你钱,供你吃穿,对你很好很好的,你再考虑一下呗?”
江彻看一眼时间,随口敷衍她:“你先睡,明天酒醒了再说。”
谈若还想再劝,忽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面色一白,眉毛跟着皱起。
江彻瞧出状况不对,正准备找垃圾桶,骤然感觉胸口一热,湿了一大块。
他眉头突跳,面色黑沉地看着眼前的始作俑者,一字一句叫她:“谈、若!”
谈若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男人在瞬息间额头暴起青筋,像是发火了。
她委屈巴巴地扁着嘴:“对不起,我没忍住……”
“我给你擦擦。”她说着,随便扯过床头的纸巾便要伸过来。
江彻怕她再弄自己身上,捉住她的手腕阻拦。
谈若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声音软得发嗲:“我真不是故意的……”
江彻没来得及发出来的火气堵在半道,突然不上不下的。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算了,你睡吧,我自己收拾。”
谈若吐完后觉得舒服多了,再加上确实很困,听到这话后,她往后一仰,倒在柔软的床上,嘴里含含糊糊:“那我睡了,有什么明天再说。”
中央空调的冷风吹着,她穿着短裙露着长腿,随着躺下的动作,裙摆又往上挪了一寸,及至大腿根部。
江彻偏头,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进卫生间关上门,他站在洗手台前脱掉身上的夹克,发现里面的衬衫也被她弄脏一大片。
本想随便擦拭一下先离开这儿,但味道实在刺鼻。
他向来有些洁癖,只能强忍着不适把衬衫也脱下来,连同夹克一起全部洗了。
刚洗过,他的手机响起。
是海外的会议开始了,他一直没上线,邹秘书只好提醒他。
这个电话会议很重要,已经推迟过一次,不能再耽搁。
衬衫还在水里泡着,没来得及拧干。
想着谈若已经睡了,他只能光着膀子先在洗手间里接听会议。
聊起工作,江彻便忘了时间。
直到卫生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谈若穿着玫红色的真丝吊带睡裙站在门外。
四目相对间,她看一眼裸着上身打电话的男人,惊叫一声,双手护胸背过身去。
谈若是被渴醒的,屋里只有自己,她以为言礼已经离开。
见身上还穿着去酒吧的那条裙子,觉得很不舒服,她去衣帽间换了套睡衣。
这会儿觉得自己好多了,她正想进来冲个澡,完全没料到里面会有个男人。
而且还是个没穿衣服,充满危险,周身荷尔蒙爆棚的男人。
江彻也有些愣住,他居然在谈若的洗手间待了这么久。
手机那端一群人听到了女人的惊叫声,此刻安安静静的,正屏住呼吸努力听八卦。
江彻淡声道:“今晚先这样。”
他手机切了线,收进口袋。
谈若依旧背对着他,从脖子红到耳根,见他打完了电话,言语质问:“你怎么还没走?”
江彻看一眼还泡在洗手池里的衬衫:“不收拾干净,我怎么走?”
他当然不可能穿着带有她呕吐物的衣服坐进车厢内,那还不如杀了他。
只是这个电话会议会开这么久,他有点没想到。
否则,他应该早就走了。
不过她此刻的反应,让江彻产生一丝兴味。
他攥住她的手腕往怀中一拽,顺势将她堵在洗手台边:“你不是想让我跟你,现在又躲什么?”
指尖挑起她的下颌,他的大拇指腹在下巴处细腻的肌肤间摩挲,唇贴过她耳畔,“随便带陌生男人回家时,没想过会产生什么后果?”
他突然极具侵略地逼近,让谈若瑟缩着一瞬间慌了神。
她从来没有离哪个男人这样近过,尤其他现在没穿上衣,胸肌和腹肌沟壑分明,腰线紧绷,让人觉得力气很大,如果想做什么,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见她眼底露出恐慌,身子微微发颤,江彻却觉得这样还不足够她长记性。
他蓦地叼住她一侧的肩带,往下扯了些许,作势要脱她的吊带。
谈若伸手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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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被他反剪双手彻底桎梏。
她挣扎不开,吓得闭上眼,外强中干地威胁道:“你,你不许乱来!”
“什么叫乱来?”江彻深沉的眼眸望着她,“你费尽心思带我回来,不是为了这个?”
“我,我现在突然不想了。”
“你凭什么觉得,只要你不想了,我就会乖乖听话?如果我现在非要强迫你,你挡得住?”
谈若低着头,睫毛很快沾染上湿意,抽噎着道:“我带你回来,是想帮助你改变阶层,带你过好日子的,你却欺负我。”
江彻放开对她的桎梏:“……我是在告诉你,你今晚的行为很危险,以后别做这种傻事。”
“你就是在欺负我。”
“……”
僵持片刻,江彻觉得和一个醉鬼讲不通道理,索性作罢。
“不欺负你了,我现在就走,行了吧?”
他把衬衫从水池里捞出来,拧干,就那么湿漉漉地穿在身上。
白色衬衫湿了水后几乎透明,如今紧贴身体,流畅地勾勒出硬朗健硕的身形,比刚才不穿时多了丝禁欲感,更显诱惑。
谈若偷瞟一眼,脸发烫,忙看向别处。
“早点休息,照顾好自己。”江彻拿起一旁的夹克,离开她的房间。
谈若在原地站了会儿,一时间也忘记先前是进来干什么了。
她脑子昏沉得厉害,索性什么也不管,先去床上睡觉。
今晚实在喝得太多,期间谈若又跑去浴室里吐了一次,胃里酸水不断上涌,喉咙火辣辣地疼,头也像是快要裂开。
她躺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稳。
这时,佣人李姐敲门进来,给她送醒酒药。
她忙起来吃下,后半夜总算睡了个好觉。
-
翌日,谈若直接睡到了中午。
醒来时没有预想中的头疼反胃,她神清气爽地去浴室洗了个澡。
楼下李姐准备了养胃粥和开胃小菜。
谈若坐下吃饭时,想起昨晚被叫醒吃的那片醒酒药,对李姐道:“家里没有备醒酒药吧,你昨晚上去外面买的?那药的效果真好,我今天一点都没觉得难受。”
李姐道:“昨晚送您回来的那位先生去买的,他怕您会难受,特地嘱咐我一定要叫醒您,把药吃了再睡。”
谈若捏着汤匙,心情升起一丝微妙。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昨晚的种种场景。
其实酒醒之后,她一直逃避回忆那些事。
她是被李曼锐气到了,再加上喝了点酒,才会生出包养小白脸的想法。
甚至还离谱地在他面前喝得烂醉,想要跟他酒后乱性。
如今再回想,谈若觉得自己昨晚上的脑子一定是灌水了。
不过那个言礼确实长得太过好看,她没了婚约,一时间把持不住想和他搞搞男女关系也正常。
不仅脸好看,就连身材也是罕见的性感。
谈若虽喝多了酒,却没断片。
她还记得站在洗手间门口,看到言礼裸着上身时那让人脑袋充血的画面。
冷白的肌肤在灯下像是在发光,宽肩如削,胸肌饱满,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完美得恰到好处,既充满力量,又不失优雅利落的线条感,犹如行走的荷尔蒙炸弹。
他的腹肌足足有六块,块状分明,沟壑深邃,往下隐约还能看到性感的人鱼线延伸至裤腰深处,惹人遐想。
昨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乍看到时她只顾着害怕了,如今再回想,当真是极品。
关键是人品也不错。
昨晚那种情况下,也没有占她的便宜。唯一一次假装强迫她,也是在告诉她,自己不该随便带陌生男人回家。
这年头,颜值和身材优越的男人难得,举止绅士有风度,品德高尚更加罕见。
而且他离开后,还又贴心地给她送来了醒酒药,说明还是个细心的。
如果说昨晚的谈若只是对他的外表有点想法,如今便是真心觉得,言礼这个人很对她的胃口。
她现在恢复单身了,她一定要好好找个男人,体验一把恋爱的感觉。
言礼就很合适。
虽然他不答应跟她在一起,但根据言礼的种种表现来看,他对她至少是有好感的。
谈若觉得自己如果追一追,估计能把人追到手。
想到昨天她添加了言礼的微信,谈若摸起手机,决定先在微信上给他打个招呼,告诉她自己今天晚上还去酒吧找他。
结果打开一看,昨晚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她的好友添加申请,没有通过!
他肯定是忙忘了。
谈若找到他的手机号,拨过去。
响了几声后,对面接听。
谈若激动地手机贴耳朵,开口说话前,调整一下嗓音的腔调,又嗲又夹地开口:
“言礼~”
“你在干什么呀~”
“你吃午饭了吗~”
对面直接切断。
谈若:“……”
6. 乖乖等着
言礼不通过她的微信好友申请,拒接她的电话,她发出去的短信也石沉大海。
但这影响不了谈若的心情。
檀香混着玫瑰精油的香气漫进鼻腔时,她正和范嘉音一起,惬意地躺在顶级SPA馆的私密包厢里,任由手法娴熟的美容师为二人做着全身按摩。
暖色调的壁灯如纱般洒落,舒缓的音乐似涓涓溪流,淌入人心,令人不由得全身放松。
范嘉音歪头看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你昨天晚上从酒吧带陌生男人回别墅了,而且你们俩无事发生?”
谈若很轻地嗯了声,正闭眼享受推拿给身体带来的愉悦。
范嘉音微微侧头,谈若的身上此时只覆了一条轻薄的白色浴巾,难掩玲珑曼妙的身段,腰细腿长,前凸后翘。
关键她这表妹还生了一张极具冲击力的绝色脸蛋,天生自带一股媚态,明艳不可方物,别说男人了,她一个女人看了都移不开眼。
那个男人到底如何把持得住的?
“他不会不行吧?”范嘉音加高音调。
“怎么可能?”玫瑰精油顺着脊柱往下淌,堆积在腰窝,传来细微的凉意,谈若脑中浮现出言礼张力十足的性感身材,眼底满是痴迷,“他身高接近一米九,有六块腹肌,看着比男模的身材还好。另外,力气也很大。”
昨晚在洗手间门口,他突然禁锢住她时,她毫无抵抗之力,看上去明明就很行。
“他没有越矩,说明他是个品行端正的君子,真正的绅士。”谈若由衷地评价道。
范嘉音啧啧两声,对着谈若挤眉弄眼:“才见一面,你怎么还把人夸上天了?”
“总而言之,我相信我的直觉,他就是和大多数男人不一样。”
顿了会儿,谈若又道,“我一定要把他追到手,体验一下恋爱的滋味。”
“你的婚约真退了?”范嘉音险些从按摩床上坐起来,美容师示意她还没做完,她这才又乖乖躺好。
耳畔传来谈若的声音:“我妈亲口说,我不回去就婚约换成谈似,我同意了。”
谈若说得轻飘飘,但范嘉音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应该不是完全高兴的。
即便她真的不在意和江家的婚约,她肯定也在意母亲把她的婚约当成儿戏,想订婚就订婚,想换人就换人。
难怪她昨晚上会叛逆地带陌生男人回家。
和家人之间的矛盾,范嘉音很难劝解,只能尽量哄她高兴:“其实商业联姻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现在自由自在的,不用处处受限,想谈恋爱就谈,想追人就追人,等将来腻了咱就换下一个,要多爽有多爽。”
谈若弯起嘴角:“我也这样觉得。所以,我打算追言礼。”
谈若在感情方面还很单纯,是一张白纸。
如果真的谈恋爱,范嘉音觉得,必须得选个各方面都好的男人。
不过刚才听谈若的描述,那个男人颜值身材都是绝佳,品行似乎也不错。
确实可以追过来交往试试。
“行啊,这方面我有经验,可以帮你出谋划策,保证让他迅速成为你的裙下之臣。”
有了范嘉音这番话,谈若信心大增,又详细讲了两人的相处经过。
一套SPA做完,姐妹两个挽着手臂从馆内出来。
看天色已经不早,谈若道:“我该去酒吧追人了,一会儿就不陪你吃晚饭了。”
范嘉音阻拦道:“你不是说他对你不热络?今晚别去。”
谈若愣神两秒,纳罕道:“不去怎么追人?”
“欲擒故纵懂不懂?”范嘉音给她分析,“你们俩昨晚喝酒玩真心话时,他承认你合他眼缘;你拿了很多现金,他提醒你这样很危险;你喝醉了,他亲自送你回家,又没趁机占你便宜,甚至还特地给你买醒酒药。这说明他其实对你有点意思。但是你主动靠近时,他又对你冷淡,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谈若正为此事摸不着头脑,真心求教:“说明什么?”
范嘉音:“说明这是个死装男,不能追太紧,得钓着。”
谈若似懂非懂,琢磨一会儿,面露纠结:“可是,我若不去,他万一被别人抢先拿下了怎么办?”
“如果稍微冷他一下,他就被别人拿下,只能代表他是真的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那你压根不用白费力气,今晚去了也不会有结果。但他如果真对你有意思,你听我的,钓着绝对比贴上去有用。”
谈若也不懂这些,知道范嘉音恋爱经验丰富,肯定比她更懂男人。
思索片刻,她点头:“行,我听你的。”
范嘉音又想起什么,问他:“他没把你电话拉黑吧?你发短信他能收到?”
“应该能吧,我每次打电话都能打通。”
范嘉音伸手:“手机给我。”
谈若不明所以,但还是递过去,看到范嘉音找到言礼的手机号,给他编辑短信发过去:【我今晚或许会再次出现在酒吧,待会儿如果不是你亲自接待我的话,那酒可能会少点味道。】
谈若接过手机看到时,问她:“你不是说今晚不过去?”
范嘉音:“但是要让他觉得,你今晚会去,这是吊他胃口。”
“这不算失约?”
“他都没回你消息,你们俩没约好,当然不算失约。而且我说了,是或许会去,‘或许’,懂了吗?”范嘉音拍拍谈若的肩,“你就等着他今天晚上望穿秋水吧。”
谈若想象了一下言礼在酒吧不停向着门口方向张望,期盼她出现的样子,瞬间有被爽到。
她眉眼弯起,嘴角噙着丝笑:“那咱们今晚干什么?”
范嘉音:“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带你去别家酒吧玩玩。”
-
江彻处理完工作,回到君悦芳庭时,才看到谈若发来的短信,说今天晚上还会去酒吧找他。
他本来不打算理会,脑海中忽然闪过她昨晚在酒吧喝得烂醉的模样。
她为了逃婚来到长莞,江彻当然不会死乞白赖求她嫁给自己,两家的婚约注定是要退的。
但毕竟小时候相识一场,如今又是在长莞,她人生地不熟的,自己不能对她的安全不管不顾。
酒吧人蛇混杂,她的模样又太过出挑,且没有半点安全意识,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谈父谈母那边不好交代。
这般想着,他又把昨天洗过的那套员工服换上,匆匆出门。
抵达酒吧时,夜生活刚刚开始。
江彻借着身高的优势,在酒吧里逡巡一圈,没有看到谈若的影子。
应该是还没来。
倏而,他感觉一只手在自己左肩的位置轻拍了下,江彻眸色微闪,下意识转头。
是酒吧的另一个老板,申子俞。
申子俞惊讶地道:“江总,您和沛哥的赌约,不是只做一晚的服务员吗?今晚怎么又来了?沛哥接了新案子,律所的事多,最近可能不来这边了,您快把这身衣服换下来吧,有失您的身份,不用一直穿着。”
江彻神色温淡:“我来见一个朋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申子俞心底觉得奇怪,不知道见什么样的朋友,需要穿一身他们酒吧服务员的衣服。
但他和江彻毕竟还没熟到那种地步,便没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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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俞笑道:“行,那江总自便,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江彻颔首。
申子俞离开后,江彻手里随便拿了条擦洗的毛巾,去吧台的角落里坐着,目光则落在酒吧门口的方向。
浮华迷醉的夜生活下,酒吧的客人络绎不绝。
谈若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夜越来越深,酒吧逐渐从热闹变得冷清。
江彻点开手机,又读了一遍她最后发来的短信:【我今晚或许会再次出现在酒吧,待会儿如果不是你亲自接待我的话,那酒可能会少点味道。】
会不会是在来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江彻便不敢再想。
没准是被别的什么事给绊住了脚。
他点开微信,昨天谈若发来了好友添加申请,自己一直没有处理。
迟疑两秒,他点击通过。
谈若的微信头像,是一张色彩绮丽的人物油画,烈焰红唇,珠光宝气,从奢华明艳的五官来看,是她本人。
昵称是她的英文名,Milena.
点开她的朋友圈。
谈若在一个小时前,发了条动态。
配图是一张照片,看环境是一家酒吧,但不是迷途酒吧。
照片的特写,是一杯特调鸡尾酒,旁边露出握着酒杯的另一只手,腕部戴着男士手表。
男人握着酒杯的动作,像是要和谈若碰杯。
她给这张照片配了段文字:
[临时起意的夜晚,比原定的计划更有趣。
处处有回应的感觉真好呀~]
江彻望着这条动态,唇线抿直,眸色沉冷下来。
她居然去了别的酒吧,还随便和其他男人一起喝酒。
处处有回应的感觉很好?
没准是那人对她不怀好意,故意恭维迎合她呢?连半点最基本的识人能力都没有。
江彻没见过比她还单纯的,还真是温室里娇养的玫瑰,轻易就被别人的花言巧语给哄住。
照这样下去,恐怕别人把她卖了,她还得帮人数钱。
江彻想起她昨晚喝醉之后,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贴在他身上,还撒着娇让他送她回家,声音甜腻又发嗲,像个会勾人的妖精似的。
她主动撩拨起来,根本没几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今晚,她很可能又要对别的男人故技重施。
而那个男人,恐怕不会像他昨晚那般正人君子,坐怀不乱。
江彻眉心突跳,蓦地起身,大步朝着酒吧外面走,顺手拨通谈若的电话。
响了好几声,电话才被接听。
江彻听到手机那端十分嘈杂,人明显还在酒吧里。
谈若带着醉意的声音传来:“喂,言礼?”
江彻沉声问她:“你在哪?”
谈若咦了声:“你要来找我吗?可是我准备回家了。”
江彻听到她说回家,便觉得肯定是带着那个男人一起。
他语气变得严肃,不容置喙:“待在那别动,我现在过去。”
“不好吧。”谈若有些迟疑,“我有点喝醉了,正准备和朋友回去。”
果然要和那男人一起回家。
才刚认识,就能称之为朋友了?
江彻攥紧手机,指节微微发白,庆幸自己电话打得不算太晚。
“你不是昨晚说让我跟你吗,那就乖乖在那等着,我去接你。”怕她没有耐心,或者被身边的男人蛊惑,又强调一遍,“谈若,你要是敢随便带别的男人回别墅,我会让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7. 吃醋
酒吧里,红橙交错的灯光在头顶的天花板上旋转,调酒师的手在玻璃杯与酒瓶间熟练地翻飞。
吧台前,谈若放下手机时,人还有点难以置信。
她看向范嘉音:“言礼说,要我在这儿等他,他来接我。”
“不看看谁在给你支招。”范嘉音得意地晃着酒杯,腕上的男士手表在灯光下表盘从黑色变成深蓝,又从深蓝褪回黑色。
这表是她早上从男朋友那顺来的,今晚刚好拿来给谈若拍照用。
刚才让谈若拍照时,范嘉音为了不让言礼看出这是女人的手,还故意P图虚化了手的部位。
他果然关心则乱,没瞧出破绽,就这么火急火燎地打了电话过来。
“你真是我亲姐,简直太神了!”谈若再看向范嘉音时,眼底的崇拜之情无以言表,“你怎么知道他会通过我的微信申请,查看我的朋友圈?”
先前范嘉音跟她说的时候,她还不信,结果真被她料中了。
范嘉音:“你没出现,他心里失落,肯定就想窥视你一下,从蛛丝马迹里找找原因。男人那点心思,我还能不懂吗?”
谈若正觉得表姐的话有道理,忍不住暗暗点头,蓦地想起什么。
她“哎呀”一声,暗叫糟糕:“言礼要来找我,但是我忘记告诉他地址了,得给他发个定位过去。”
谈若说着便要操作手机,再次被范嘉音拦下:“他没追问你地址,你就别管,每个酒吧都有自己的装修风格,他自己就是在酒吧上班的,即便真的不知道这是哪,只要有心,多问几个人也能打听出来。”
她暗暗告诫谈若,“记住我的话,矜持一点,别太主动,懂了吗?”
谈若手机重新息屏,点头:“懂了。”
她得吊着他。
事实证明,吊着确实有用。
下午还对她爱答不理,不屑一顾,如今不就亲自来找她了?还答应以后跟着她。
果然套路得人心。
谈若强忍着内心的小雀跃,胳膊撞了撞范嘉音:“他一会儿就过来了,要不你先回去?”
范嘉音呵笑一声,捏住她一侧脸颊的软肉:“过河拆桥是吧?我刚帮了你,现在就赶我走?”
谈若努了努嘴,对着范嘉音堆笑:“我这不是怕你当电灯泡嘛,你看我多自觉,为了不打扰你和你男朋友谈恋爱,我都从你家搬出去住了。”
范嘉音翻了个白眼给她:“少给自己贴金,你那是娇生惯养的日子过久了,嫌我的公寓小,想自己住大别墅享受。”
“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关键原因,真是为了给你们俩腾地方。”谈若说着,拍拍还捏着自己脸的那只手,“姐,你快松开,一会儿把我的妆弄花了怎么办?我刚补的妆。”
范嘉音松开她,抿了口酒道:“放心吧,我不打扰你们俩卿卿我我,但是身为你的表姐,我怎么也得见他一面,给你把把关。见了人,我立马就走。”
她心里也好奇,能让谈若这个娇贵挑剔的公主都想主动追求的男人,到底优秀成什么样。
待会儿一定得开开眼。
-
江彻是二十分钟后赶过来的。
推开玻璃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在周围环绕,他犀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卡座区,最后定格在舞池边的吧台两秒,大步走过去。
谈若坐在吧台前,红色缎面吊带裙勾出曼妙的曲线,削肩细腰,娉婷袅袅,乌黑的大波浪随意披散,发间别着的钻石发夹在灯下折出细碎的光。
旁边人不知说了什么,谈若笑了笑,珊瑚红的镶钻美甲捏着酒杯轻轻晃动两下,仰头抿酒时,眼尾处的亮片眼影比吧台的射灯还要灼人。
她的身侧并没有男人,只有一个正与她谈笑风生的女人。
女人手上的男士腕表,正是江彻先前在朋友圈看到的那块。
他暗觉不妙,停下步子。
重新点开那张照片细看,虽然做了模糊处理,男士腕表上的那只手,确实是女人的手。
他先前只顾着她的安危,一时被冲昏理智,居然着了她的道。
江彻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无声地牵扯了下唇角,眸底泛起一丝冷意。
他转身欲走,谈若扭头看到了他,激动地挥手:“言礼!我在这儿!”
江彻侧目朝那边看一眼,大步离开酒吧。
谈若的笑意僵在脸上,看向范嘉音:“他怎么突然又走了?”
范嘉音赶紧捂住自己的腕表:“糟糕,刚才忘记取下来,被他看见了,生闷气呢。”
不过这男人真的好帅,简直极品,她急切地催促道,“若若,你赶快去追,男人嘛,哄哄就没事了。”
谈若拎着包包起身,又极不自信地道:“要怎么哄呀,你再给我支个招,我怕被我搞砸了。”
范嘉音摆手:“不会,他都着急忙慌赶来见你了,说明心里在意你,后面你随便撩,随便哄,实在不行你就假装摔倒,卖个惨,反正他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搞不砸。”
谈若半信半疑,但又怕再墨迹言礼跑远了,赶紧先追出去。
推开玻璃门出来,言礼正站在路边拦出租车。
听到她唤自己,回头看一眼,大步往前面走。
谈若急忙跟上:“言礼,你等等我嘛!”
他腿长,步子快,谈若又穿着细长的高跟鞋,追起来实在费力。
她想着范嘉音最后给自己支的招,心一横,膝盖弯曲:“哎呦!好痛!”
江彻听到动静回头时,看到谈若正坐在地上,一脸痛苦地抱着其中一条腿。
他眉心微拧,大步折回来,在她跟前蹲下,单膝着地:“摔到哪了?我看看。”
谈若看着他一脸着急的脸,内心窃喜,果然是在意她的。
她现在简直对范嘉音崇拜死了,那女人到底为什么那么会!
察觉男人的脸朝她看过来,谈若匆忙垂下眼睫,揉着膝盖:“就是这里,刚才磕了一下。”
江彻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觑一眼她光洁白皙的膝盖,冷嗤一声:“一点灰都没有,确定是膝盖磕地上了?”
“哦,我想起来了,其实是脚踝。”她又去捂自己的脚踝,痛苦地撒着娇,“言礼,我好疼,走不了路了,你背我好不好?”
江彻垂眼看她:“你的演技再拙劣一点?”
被他揭穿,谈若也不窘迫,还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这叫情趣。”
江彻懒得理会她,正欲起身,谈若眼疾手快地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不让他起身。
甚至主动贴过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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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撒娇:“背我。”
“你没真摔,还要我背?”
“不行吗?”
“……不行。”
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江彻强行掰开她的手臂,把人从地上拉起来:“自己走。”
谈若鼓了鼓腮帮,咕哝着小声吐槽:“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也就我能看上你。”
“你说什么?大点声。”
谈若笑得一脸灿烂:“我说,我们接下来去哪?”
“你爱去哪去哪,我还有工作。”他说着重新走到路边拦出租。
谈若跟上他:“你都是我男朋友了,还做什么工作,直接跟我回家就行了,我说过一个月给你二十万零花钱,决不食言。”
恰好有路人经过,听到这话,异样的目光在像是个服务员的男人身上流连片刻,又看向旁边打扮华丽奢贵的秾艳女人。
两人站在一起,本以为是郎才女貌,没想到居然是个靠脸吃饭的软饭男,还得女朋友给零花钱。
他要是也能有这种被富婆看上的好运,那该多好。
江彻睇向看八卦的路人,对方被他犀利清冷的眼神震慑,急忙步履匆匆地离开。
他这才望向谈若:“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刚刚在电话里啊,你提到我先前让你跟我的事,又说让我乖乖等你过来。”
江彻轻哂一声:“我说让你在这等我,我什么时候说要答应和你成为那种关系了?”
“你没明说,但你就是那个意思。”
“是你理解有误,我没那个意思。”
谈若被他气到,在他小腿肚上踢一脚:“你这么大高个一男的,怎么骗人感情,出尔反尔啊?”
她穿的高跟鞋,鞋头是尖的,江彻被她踢得闷哼一声:“你不是一样骗了我,假装和别的男人在酒吧喝酒给我下套?”
“谁欺骗你了,你少往我头上扣帽子,我可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在和别的男人一起喝酒,是你偷看我朋友圈,自己臆想出来的。”话说到这里,谈若眉梢轻挑,踮脚凑近他,“所以,你现在承认是看到我的朋友圈吃醋了,所以来找我的?”
“吃醋?”江彻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的笑话,“你想的还挺美。”
若不是怕她被男人欺负,受到伤害,他才不会过来。
至于她喜欢谁,江彻才没兴趣知道,更不会吃醋。
她都为了不嫁给他逃婚了,难不成还指望自己喜欢她?
他又不是舔狗。
而且这丫头心眼这么多,处处给他设套。
江彻决定,以后再也不管她了。
“咦,出租车!”谈若看到前方,急忙摆了摆手,下意识上前两步。
结果这地方路面有些不平,她的鞋跟莫名其妙被绊了一下,身形跟着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倒。
江彻眼皮一跳,本能地伸手,扣住她的腰肢把人扶稳。
谈若站定后抬眸,对上男人瞳底一闪而逝的担忧。
他垂眸扫了眼她的鞋子,很是无语:“非得穿这么高的鞋跟?”
谈若眼底含笑:“你都这么关心我了,还死不承认?我表姐对你的评价果真没错。”
“什么评价?”
“口嫌体正,死装男。”
“……”
8. 上来,我背你。
谈若话出口后,空气瞬间安静了不少。
路灯在浓稠的夜幕里晕开昏黄的光,梧桐叶的影子映在柏油路面,风一吹便有些斑驳。
出租车在两人跟前停下,江彻率先过去打开车门。
后面的谈若刚跟着迈了下步子,痛苦的面容扭曲。
她刚才趔趄的那一下,真把脚给崴了,一步路都走不了。
江彻回头,察觉到她的异样,折回来,笑意不达眼底:“这时候,死装男应该做什么?把你晾在这儿自己走?”
谈若一听,赶紧抱住他一只手臂,崴伤的那只脚悬空,身体重心靠在他身上:“如果这样,那你就太狼心狗肺了。大晚上的,我万一出了意外,你不心疼吗?”
出租车司机降下车窗看过来:“两位还走不走?”
江彻扶着谈若走过去。
刚站在后车门口,谈若嫌弃地捂住口鼻,皱眉:“这车里怎么有股脚臭味?”
司机看一眼从头发丝精致到脚后跟的女人:“哪有什么脚臭味,小姐,我这是出租车,不是五星级酒店,你到底坐不坐啊?”
“不坐!”谈若把车门关上。
让她坐进这样的车里,她一分钟待不下去就得跳车自尽。
司机不知在车内骂了句什么,一踩油门走了。
谈若看向言礼,寻找认同感:“那车里就是有股脚臭味呀,你刚才闻到没有?”
男人抬眉:“你还闻过脚臭味?”
“当然没有,有脚臭的人根本近不了我的身。但是在我这里,不好闻的味道,一律称为脚臭味。”
“……”
夜越来越深了,他们总不好一直在马路边停留。
知道这位公主素来娇气,江彻无奈取出手机:“我叫辆车过来。”
江氏在长莞有分公司,他虽然久居安芩,不常过来这边,但房子和车子都有。
谈若却不认为他一个酒吧服务员,能叫到什么像样的专车。
昨晚上他送她回家,用的是酒吧里的车,干净是干净,但舒适度不够。
她完全不抱希望地道:“你还是算了吧,我来搞定。”
说着,她拨通别墅里管家的电话,“周叔,你现在安排一辆车过来接我,我在……”
她环顾四周,看到身后被灯照亮的路牌后,报了地址过去。
收起手机,她看向言礼:“再等一会儿,接我们的人马上就来了。”
既然有人来接他,接下来的时间,江彻不打算跟她待在一起:“等你的人来了,你自己回去,我还有事。”
谈若抓紧他的手臂:“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回去。”
江彻轻嗤:“跟你回去干什么,被你养着,做个软饭男,我给你当舔狗?”
“也不用说的那么难听,我是希望你能够轻松一点,在家负责貌美如花就好了,我又不会苛待你,还会宠着你,这是很多男人求而不得的福气。再说了,我都愿意给你钱了,你舔一下怎么了?”
江彻:“大小姐,钱不是万能的。”
谈若:“但是没有钱,是绝对不能的。”
江彻:“……”
谈若想起什么,抬眸:“或者说,你家里其实很有钱,你去酒吧工作是大少爷为了体验生活的?”
江彻深邃的眼眸与她对视片刻,嘴角微微牵扯:“我家里有什么钱,很穷,穷得很。”
他说到穷时,咬牙切齿的,还带着点嘲讽,谈若觉得这人估计不是一般的穷,心态都穷出问题来了。
她好奇:“有多穷?”
江彻笑了声:“有很多负债,被迫每天打好几份工,够不够穷?”
原来酒吧服务员不是他唯一的职业,那确实是很穷了!
谈若:“那你干嘛跟钱过不去?跟了我,你就发达了。”
江彻鼻端传来不屑的轻哼:“一个月二十万零花钱,我即便全攒下来,一年也才二百四十万,这能让我发达?”
搞了半天,原来是嫌少。
那这事就好办了。
谈若:“你想要多少?说说看。”
江彻觑她一眼,似认真考虑片刻,慢悠悠开口:“既然都吃软饭了,怎么也得,一个月一百万的零花钱。”
“一百万?”谈若情不自禁抬高音量,嫌弃地道,“你可真敢狮子大开口,真当我是冤大头了?”
男人一脸无所谓:“不愿意就算了,我又不是非得跟你。”
“一百万我也不是出不起,但我怎么知道你到底值不值我付出这么多?”
谈若借着昏黄的路灯,把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长得是不错,身材也还行,但性格目前看上去有点太拽了,外面那些软饭男都没像你这么拽的,在一起后你恐怕未必愿意做低伏小,我也是担了风险的。更何况——”
她顿了下,声音不自觉小下来:“谁知道你那方面会不会不行……”
谈若是为了讲价才故意这么说的,但毕竟还没谈过恋爱,话刚出口,她耳朵便先红了个透。
偏偏男人像没听懂一般,还追问她:“你指的,是哪方面不行?”
谈若耳尖更烫了。
但她堂堂大小姐,怎么也不能让一个穷小子压了气场,硬着头皮睨他:“你说哪方面?当然是床上那方面。情侣之间,不用滚床单的吗?”
“怎么?”江彻蓦地捉住她的手腕,俯首过来,薄唇贴近她耳畔,声音压得极低,“你想先验验货?”
男人的嗓音低沉性感,又透着一丝隐匿的撩人与诱惑。
灼烫的呼吸掠过耳垂的皮肤,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朵蔓延至颈侧,谈若的身形瞬间僵滞,像是被他口中的话击中,心怦怦乱跳。
她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忘记了受伤的脚踝,刚一用力疼得身子朝一边倒。
宽厚温热的手掌落在她腰侧,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指间的力道。
谈若踉跄着鼻尖撞了下他结实的胸肌,嗅到一抹淡淡的乌木香。
她掀起眼睫,撞进男人情绪晦暗不明的眼底,又慌乱避开,满脑子还是他先前那句“验验货”。
自幼被严加管教,处处受到约束,她果然还是没自己想象中那般胆大。
连口嗨都嗨不过他。
谈若有点气恼,她都决定跟他搞男女关系了,这会儿又在扭捏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行啊,验货就验货,现在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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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订酒店,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记得备套,大小姐是不可能吃药的,你懂吧?”
江彻看到她脚踝处似有些泛红,不接她装腔作势的话,只温声道:“找个地方坐一下,我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他突然转移话题,谈若愣怔两秒,索性也不计较先前的话题。
四下逡巡一圈,他们已经走离酒吧一段距离,夜太深,附近很多店铺都已经关门,连个饭店咖啡馆都没有,她问:“去哪坐?”
江彻扶她后退到绿化带前,示意用砖石和混凝土架起的道牙:“就这吧。”
谈若很不满,刚要说那么脏的地方她才不坐,看到男人利落地脱掉身上的夹克,垫在上面。
她咬了下唇瓣,勉为其难地坐在他的衣服上。
下一秒,清隽俊逸的男人在她面前蹲下来,脱掉她受伤那只脚的高跟鞋。
纤细的鞋跟足有十厘米高,底部镶嵌一圈暗金色花纹,鞋头缀着华丽的钻石扣饰,鞋面的缎带从脚背蜿蜒至脚踝,在后方系成一个漂亮的结。
这样的鞋子常常出现在优雅的交际舞会,或是高档的名流晚宴,若再配上眼前这双莹润白皙,透着骨感美,从脚跟精致到每一根脚趾的纤纤玉足,便很难不惹人注意。
不过,这样的鞋子虽精美,却明显是不够舒适的。
江彻没想到她为了美,连平时都要穿成这样。
几天前在公交站牌前,她穿的也是类似高度的鞋跟。
昨天的那双,甚至比今天这双鞋跟更细。
走路走不快,跑也跑不动,还随时面临崴脚的风险。
他实在理解不了:“就非得穿这样的鞋子出门?”
“你懂什么。”谈若嫌弃他土包子,不识货,“我的高跟鞋都是全球限定款,每一双都价值连城,不穿在脚上,难道买回来放在橱窗里每天过眼瘾?”
更何况,在谈若的人生信条里,不管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得穿戴考究,举止优雅地闪亮登场。
别说出门了,就是在家里,她也不可能为了舒适而把丑的衣服、鞋子穿在身上,让一贯美丽高贵的公主失去骄矜。
“哎呦!”谈若忽然疼得皱眉,看向检查她脚踝的那只手,“你就不能轻点,脚踝好痛的。”
江彻阴阳道:“既然优雅那么重要,你还会管脚踝的死活?疼也忍着。”
谈若:“……”
她的脚腕只是稍微有些红肿,骨头没有问题,应该是伤了韧带。
江彻手机打开地图看一眼,附近有药店,他道:“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买药。”
他刚起身,衣服的一角被纤细的手攥住,谈若仰起尖尖的下巴,忽然有点委屈:“多久回来呀,天这么晚了,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路上的车流很少,行人也寥寥。
她一袭红裙,就这么楚楚可怜地坐在路边,十分扎眼。
附近就是酒吧,难保不会遇到醉汉。
把她放这里,确实不合适。
轻叹一声,江彻把她另外一只高跟鞋也脱下来,拎在手里,在她面前蹲下,脊背朝着她:“上来,我背你。”
他们俩一起去。
9. 纯情
去药店的路上,江彻背着谈若走得很稳。
深夜的长莞虽然有些沉寂,却依旧保留着一线大都市应有的浮华。
街灯黄澄澄的光从高高的铁杆上流泻而下,广告牌上,一对颜值出众的男明星和女明星,正在代言某种饮料。
谈若歪头看一眼,评价道:“那个男明星还没有你长得好看呢。”
江彻轻哂:“脚都受伤了,还有心思管这个?看来是疼得不够厉害。”
谈若扁了扁嘴,看到路边扶着一棵梧桐树弯腰呕吐的醉汉时,下意识搂紧了男人的脖子,又怕醉汉那边难闻的气味飘过来,嫌弃地捏着鼻子把头偏向另一侧,不再说话。
江彻察觉她的反应,加快步子迅速从醉汉的旁边经过。
女人乌黑卷着大波浪的长发从他脖颈两侧垂落下来,被走路时带过的风拂扫在脸上,他嗅到似有若无的洗发水香气。
宛如清晨沾着露水的玫瑰花瓣,初闻是花苞初绽的清甜鲜嫩,再品时又有蜜露的醇厚,纯粹而妖娆。
那香气极淡,然而发丝一直在他鼻端晃来晃去,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江彻喉头微滚,调整了一下背她的姿势,沉声唤她:“谈若。”
“怎么了?”谈若歪头看过来。
“把你头发拿走,挡我视线了。”
“哦。”她乖乖应着,把垂下去的长发拢到背后,“这样好了吧?”
江彻轻轻嗯了声,背着她继续走。
结果没多久,她的头发又垂落下来,时不时往他脸上贴,痒得人心猿意马。
江彻呼吸滞了几息:“你就不能扎起来?”
“不能。”谈若拒绝的理直气壮,“我今天特意卷的大波浪,还做了发型,就是得散下来才好看,扎起来就不美了。”
江彻轻哂:“深更半夜的,又没人看见。”
谈若切了声,不赞成他的话:“管别人看不看见什么事?我是打扮给自己看的,任何时候都要美。”
江彻:“……”
药店很快到了。
这个点,大门是关闭的,只侧门处留了一个小窗口,可以按门铃买药。
江彻把谈若放下来,她继续用他的马甲垫在地面,坐在药店门口的台阶上。
药店的值班人员业务不太熟练,在里面墨迹了好久,江彻才拿到药折回来。
他在她面前蹲下,借着药店门口的灯光先仔细帮她清洁伤处,又喷了治疗跌打损伤的喷雾:“这个有止疼的效果,一会儿就不那么疼了,最近几天记得穿平底鞋。”
谈若眨了眨眼:“那你得监督我。”
江彻还未接话,谈若的手机响。
管家周叔亲自开着车来接她了,问她具体地址。
谈若报了药店的名字。
等管家开车过来的间隙,江彻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
谈若抬眼,看到他面上的憔悴,问道:“这才十二点半,你就困了?”
江彻的作息一向规律,大多数情况下,晚上十一点半前就睡下了。
昨晚因为在酒吧遇上她,一番折腾后,回到君悦芳庭时已经快凌晨一点钟,第二天又要开会,处理工作,根本没休息好。
原本今天晚上他计划睡个好觉,刚好明天是周末,他可以睡到自然醒,好好把之前缺的觉补回来。
谁想到,如今又跟她一起熬到这么晚。
江彻又打了一个哈欠,清隽的脸在月色下更显温润,语调懒洋洋地开口:“我们上了年纪的人,可能都这样,熬不了夜。”
谈若觉得他也没比自己大多少,最多就三、四岁。
年纪轻轻就熬不了夜,肯定是一天打好多份工的原因,累的。
老这么下去怎么能行?会把身体给累垮的。
谈若看着他,同情又怜惜:“如今你跟了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明天开始,就让阿姨换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给你补补身体。”
江彻:“……我答应你了?”
“答应了啊,不是说好了吗,验货前一个月二十万,验货后,我要是满意,给你涨到一百万。”
江彻笑了声:“确定要跟我在一起?”
谈若:“当然,我都这么主动追求你了。我可是第一次追人,耐心是有限度的,你别不识好歹。”
江彻点点头,也不再跟她抗争:“行,我就吃一回软饭,只要你将来别后悔就行。”
在江彻看来,谈若宁愿逃婚也不想嫁给他,无非是两个原因。
一来,她的家在新加威亚,嫁到安芩,远离家人,属于远嫁。
二来,商业联谊肯定没有养个小白脸轻松惬意,无拘无束。
不过听她哥哥谈昶的意思,谈家如今在把部分生意向国内转移,到时候谈昶会留在国内。
他们兄妹情深,有谈昶陪着,或许也不算远嫁了。
关键原因,应该是第二个——
以养个小白脸来抗拒联姻。
一边不想嫁给他,一边又非要跟他谈恋爱。
江彻忽然也想知道,她将来得知他的身份,会是什么反应。
谈若欣喜地望过来:“你这次是真的答应了吧?不反悔?”
“不反悔,但是有几个条件。”
谈若慷慨地道:“你说,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能满足的,我尽量都满足你。”
不远处传来引擎的低鸣,一道白炽的车灯斜斜切过路面。
一辆黑色保姆车泊停在路边,降下车窗。
是管家开车来接他们了。
外面的风早就有些凉了,她穿得又淡薄,江彻搀扶她起来:“先回去吧,一会儿再说。”
管家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两人先后坐进去。
回别墅的路上,谈若还沉浸在言礼答应跟自己在一起的兴奋里。
车厢内安安静静的,谈若余光偷瞥身侧的男人。
他大概是太困了,自从坐进车内,便倚着靠背闭上眼,头微微侧着,像是睡着了。
见他倦成这样,谈若的胆子瞬间大了几分,明目张胆地打量他。
他这张脸的骨相实在算得上好看,额头饱满,几绺细碎的短发垂落在眉骨,投出浅浅的暗影,眉骨高挺,衬得那双平日里格外深邃的眼睛,此刻在眼睑和睫毛的覆盖下,多了几分清润柔和。
他一个男人,睫毛真的很长。
谈若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睫毛,确定自己的比他的更长一些,心里才舒坦了。
她继续看他。
鼻梁挺直,流畅利落的下颌线,在昏暗的车厢中依然清晰得近乎锋利。
最好看的是他的唇,浅浅的粉色,薄而性感,嘴角自带微微上扬的弧度,让他整个人显得没先前那么拽了,像是一个温柔无害,可以任她为所欲为的清雅少年。
她也确实忍不住为所欲为了一下,伸出指尖,用指腹按在他的唇瓣上。
很软,应该很好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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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触碰,男人倏然睁眼,十分警戒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他的眼底一片清明,显然并没有睡着。
谈若被抓包,先是目光躲闪了一下,旋即坦荡地跟他对视:“你已经是我男朋友了,我摸一下不行?”
说着,指腹加重点力道,狠狠在那两片薄唇上来回碾磨,感受着指腹下的柔软与弹性。
江彻呼吸沉了下去,捉住她的手指强行挪开:“我的条件还没谈拢,现在还不算正式的男女朋友。”
怕她再乱来,他一直把那根手指攥在手心,没有放开。
谈若:“对了,你的条件是什么?”
江彻:“一会儿再说。”
居然吊她胃口,谈若略微不满地把手指从他掌心抽回来。
江彻掌心一空,侧目看过去,谈若给了他一个后脑勺,像是在赌气。
他没理她,闭上眼继续假寐。
直到车驶进别墅,停在车库。
示意管家先下车离开,江彻才解释:“不方便让管家听到。”
谈若终于扭头看过来:“那现在可以说了?”
江彻:“我有三个条件。第一,我不用你每个月给我零花钱,我希望我们之间是正当的情侣关系,而不是违背社会公序良俗的包养与被包养关系。”
谈若睫毛微颤,脊背向后倚进座椅靠背里:“可以啊,但是有钱不赚,你不觉得自己亏了?”
“那是我的事。”
“那第二呢?”
“第二,我不接受在互相没有感情的前提下,乱搞男女关系,如果住在你的别墅里,我需要有单独的房间。性生活须得双方自愿,彼此尊重,任何人都不能强迫。”
见他如此纯情,一副贞洁烈男怕被她强迫的模样,谈若忍着笑意,话里带着安抚:“可以,咱们先相处一段时间,慢慢来,你别怕,我不欺负你。”
江彻嘴角微抽:“我不是怕,是这种行为本身就是错的,对你也不好。”
谈若无所谓地耸肩:“我答应要宠着你,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江彻:“……”
其实谈若也觉得,那种事水到渠成比较好,两个人的感觉还没到,就互相脱了衣服滚到一张床上,那太乱来了,她也有点接受不了。
从牵手,拥抱,接吻,一步步体验,她更能真切体会到谈恋爱的感觉。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跟一个如此纯情的男人说的。
她得假装自己比他成熟。
“第三个问题呢?”
江彻:“我有自己的工作,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家里供你差遣,甚至有时候会出差。”
谈若想起他一天打好几份工的事,他这么爱面子,不愿意接受自己每个月给他零花钱,那些工作他肯定得继续干着,偶尔忙一点也能理解。
谈若本来也不觉得两个人交往,需要一天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更何况他们俩没有感情,她如今最多就是对他的脸有点兴趣,但让她每天捧着这张脸看二十四个小时,那也太夸张了。
而且她也很忙的,要和范嘉音一起在长莞四处旅游,还得做美容,做SPA,得逛街,参加各种花展。
“可以。你这些条件,我全都接受。”
她调戏一般摸了摸男人好看的侧脸,飞快俯身过来,在他的唇角亲了下,“跟我回家吧,我的男朋友。”
江彻:“……”
入戏真快。
10. “老白脸”
别墅门口的换鞋区域,谈若亲自取了一双男士拖鞋给他:“这双拖鞋,以后就是你的了。”
拖鞋是烟灰色的,鞋底挺括,鞋面光滑。
这是下午出门前,谈若吩咐管家去买的,因为不知道言礼的鞋码,她只报了大概的身高和体重,让管家看着买。
“试试看合不合脚,不行的话明天再给你买新的。”虽然言礼不需要她给零花钱,但他毕竟经济条件不好,以后住在这里,谈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衣食住行自己全包。
见他换上后,尺码合适,谈若勾住他的脖子:“怎么样,喜不喜欢?”
面对她突然的亲近,江彻身形微滞,酥痒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带着果酒的甜味,让他的心跳莫名一颤。
他偏过头去,神色如常:“拖鞋而已,没什么喜不喜欢的。”
“这可是我让管家为你千挑万选的。”谈若在他肩旁处拍打一下,“你这人真是的,一点情绪价值都不给。”
江彻抬眉:“你对着管家动动嘴,我就得给你提供情绪价值?”
谈若理直气壮:“动动嘴,也是很累的好嘛,凭什么不能索要情绪价值?”
她不满地噘着嘴,透出几分可爱俏皮。
江彻盯着那嘟起来的唇看一眼,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她那张红艳的唇瞬间被捏得噘得更高。
谈若瞪大眼睛,发出含糊不清的抗议,像只愤怒的企鹅。
江彻愉悦地笑了声,眉宇舒展着,语调舒缓慵懒,透着几分撩人:“既然嫌累,我帮你捏捏嘴。”
“……”
他很少这样由衷地笑,整个人衬得温文尔雅的,谈若看痴了两秒。
回神后,脸莫名有些发热,推他一下,抬起受伤的那只脚,一跳一跳地去客厅。
江彻抬脚跟上。
佣人李姐关切地问:“谈小姐的脚怎么了?”
谈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往后一倒,摆摆手:“不小心崴了一下,没事,已经涂药了。”
“好饿啊。”她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先前在酒吧里一心想着怎么把言礼追到手,她只吃了一点。
李姐说:“谈小姐想吃什么,我和王姨一起做点宵夜?”
谈若想了想:“馄饨吧。”
又看向单人沙发上的言礼,“你吃吗?王姨调的馄饨馅可好吃了。”
江彻揉按几下眉心,因为熬得太久,眼睛里布满红丝,疲态尽显。
迟钝两秒,他才反应过来谈若问了什么,声线沉哑地道:“不用,我今晚住哪?”
谈若这才想起此事,忙吩咐管家:“周叔,以后言先生跟我一起住在这儿,你再去收拾一间卧室出来。”
管家应了声,便要上楼去准备。
谈若又叫住他,特别交待:“言先生的房间,和我的房间挨得近一些。”
周叔想了想问:“谈小姐隔壁那间怎么样?”
那间房比谈若如今住着的主卧略小,但里面有独立的卫生间,家具也齐全。
谈若点头:“可以,就那间吧。”
周叔上楼时,谈若回头对着厨房那边喊:“李姐,你去楼上帮周叔一起收拾,这样会快一点。”
李姐正在厨房准备帮着王姨一块包馄饨,忙应了声,解下围裙去楼上。
偌大寂静的客厅里,瞬间只剩下谈若和言礼二人。
前者生龙活虎,还没有半点困意,后者已经倚着靠背闭目假寐了,毫无精神气可言。
谈若看他一眼:“你真这么困?”
江彻眼睛都懒得睁:“你看我像是假的?”
“可是你晚上在酒吧工作,酒吧不是很晚才打烊吗?”
“……我是兼职,十一点前下班。”
原来是这样。
谈若心下了然,他肯定是因为第二天还得早起做别的工作,不能在酒吧干得太晚。
昨晚在酒吧工作到那么晚,或许是因为她给了丰厚的小费,他要单独陪她的原因。
当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也对她有意思。
想到这层,谈若偷偷翘了下唇角。
按照言礼的长相和气质,他应该除了酒吧兼职之外,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没准还是CBD高楼大厦里的白领。
所以他才努力维持自己的体面,心高气傲,不甘堕落,连用她的零花钱都觉得伤自尊,更不愿意被包养。
谈若本来还想跟他聊聊,问问他明天周末用不用工作,或者再了解一点关于这位新男友的喜好习惯,做什么类型的工作。
不过看他困成那样,便没好再打扰。
她捧着手机,给范嘉音分享喜讯:【我和言礼在一起了!】
范嘉音不知是睡了还是在做别的事,没有回她。
谈若放下手机,继续打量单人沙发上正小憩的男人。
谈若的一天里,主要的活动时间在下午和晚上,深夜两三点睡觉是常态。
而言礼一看就像是个早睡早起,生活规律的。
现在的年轻人,哪有不熬夜的呀?他居然半点都熬不住,跟个老年人似的。
谈若忽然担心,不知道以后两个人会不会作息不一致,磨合不来。
圈子里的那些小姐妹,好多都是找偏嫩的“小白脸”做男朋友。
她倒好,第一次体验谈恋爱,居然就找了个看起来沉稳不苟的“老白脸”回来。
但是没办法,看在这张颜值帅到逆天的脸的份上,她也只好忍了。
年轻有活力的弟弟多的是,谈若只要想找,当然也能找个这样的谈恋爱。
但是能长成言礼这样,面庞白净,温润如玉,哪哪都让她瞧着心花怒放的,实在不多见。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他哪哪都觉得顺眼,还亲切。
反正只是谈恋爱而已,能处得来就处,实在处不来,她就去找下一个目标。
真走到那一步,大不了她给他一笔分手费,绝对不委屈了他。
-
次日,谈若照旧睡到该吃中饭时才姗姗醒来。
初夏正午炽烈的阳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洒进来,谈若睫毛轻颤几下,舒服地把两只胳膊从空调被里举起,抻了个懒腰。
习惯性先摸起床边的手机,收到范嘉音三个多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这就把人轻松拿下了?】
【我说什么来着,他在意你,早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你还不信。】
【昨晚上跟他怎么样?这可是你第一次体验成年人的□□生活,他到底行不行?有没有把你伺候好?舒服吗?】
【快跟我讲讲事后心得?】
【不是吧,这都快十二点了,你还没醒?看来昨晚挺累呀(/吃瓜)】
【唉,初尝滋味的人呐!恐怕我这几天是见不到你的人喽。】
【悠着点,注意身体!】
谈若看得脸颊一阵发热,忙敲字回她:【我们俩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别乱说。】
很快,范嘉音打了语音电话过来,语气难以置信:“昨晚什么都没发生?真的假的?”
谈若打开手机扬声器,边扎起头发去浴室洗漱边道:“当然是真的。”
她把昨晚上言礼答应跟她在一起时提的条件,对范嘉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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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一遍,感慨道,“我感觉他挺纯情的,所以慢慢来吧。”
范嘉音沉吟半晌:“这倒是我没想到的。不过这样也行,你本来也是只纸老虎,没准真让你跟他发生点什么,你的脸皮比他还薄,昨晚本来就不一定能成事,是我先前高估你了。”
“谁纸老虎了?”谈若不服气,“一直都是我在主动,我才没有脸皮薄,是他太单纯,我不好欺负他。”
范嘉音忍俊不禁,看破不戳破。想起什么,她又叮嘱:“话说回来,你这是第一次跟人谈恋爱,那个言礼长得又帅,你小心点别轻易陷进去了,到时候非他不嫁,你爸妈肯定不同意。你若是敢为了他,宁愿舍弃一切也要跟他去过穷苦日子,那你这辈子可就毁了。谈若,和男人谈恋爱可以,恋爱脑不可以,知道吗?”
“放心吧,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谈若心里都清楚,言礼的家境跟她相差太多,做男朋友没问题,但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势均力敌,肯定得仔细考量。
当然了,她和江家的婚约刚刚被迫解除,她暂时是不会考虑结婚的。
就是不知道,言礼将来会不会爱她爱到无法自拔,对她逼婚。
毕竟他也太好追了,明显就是很喜欢她。
谈若越想越觉得范嘉音提醒的对,她得把这事提前跟言礼讲清楚,让他知道,他们虽然成了男女朋友,但她没有结婚的打算。
又和范嘉音聊了几句,谈若快速洗漱过,化了妆,换上漂亮的衣服,从卧室出来。
她先去敲了敲隔壁的房门,想看看言礼在不在,结果没人应。
她又下楼去找,还是没看到人。
王姨正在准备午饭,李姐给她打下手。
看到她下楼,两人恭敬地打招呼。
谈若问她们俩:“言礼呢?”
李姐说:“言先生上午的时候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谈若:“他去哪了?”
李姐:“他没说,我们也不好问。对了,他出门前还问了一句,您平时什么时候起床,我说一般都在中午,他便没再说什么。”
今天周末,莫非又去做什么兼职了?
又或者,一晚上过后,他后悔了,所以偷偷走人了?
谈若赶紧给他打微信电话。
好在那端很快便接听了:“什么事?”
谈若:“你去哪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别墅里没有他换洗的衣物,江彻回了君悦芳庭,本意是拿行李,结果临时有工作要忙,不小心忙到现在。
江彻举着手机,听到对面默了会儿后,又闷闷地说了句,“我还以为,你后悔了。”
“没有。”江彻指腹拨弄着鼠标齿轮,正翻阅邮箱里的信件,“我回来拿行李,顺便处理点工作,一会儿就回去了。”
原来是回自己的住处了,谈若松一口气,问他:“你在哪个小区,我去接你。”
江彻正要说不用,谈若已经吩咐管家去车库驱车,并对手机这端道:“你把小区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
江彻终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信件,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随口道:“那你来君悦芳庭。”
话音刚落,手机里忽然安静。
江彻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眼皮突跳。
“哪?你再说一遍?”
“君悦芳庭???”
谈若的语气越来越难以置信,“那不是长莞市中心很高端的湖景大平层吗?月租金比我现在这套雅和庄园的别墅还贵,你欠着外债,打那么多份工,还住这么奢华的房子?”
江彻:“……”
11. 滋补大餐
黑色保姆车泊停在君悦芳庭的小区门口,已经过了正午时分。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鎏金雕花的大门上,保安亭的玻璃干净得能清晰映出天上的云影。
谈若降下车窗,看着两侧修剪整齐的珍品罗汉松,依旧难掩内心的震惊。
言礼那么穷,居然住在这么好的小区里!
带着满心的疑惑,她给言礼打电话:“我到门口了。”
对面男人的嗓音温润悦耳:“等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谈若压不下好奇,问他:“你住哪栋,门牌号告诉我,我去参观一下呗。”
那端迟疑了一下,似有难言之隐。
谈若眼眸一眯:“怎么,里面有秘密?”
言礼:“有合租的室友在,看你介不介意。”
原来是合租的。
依照言礼的经济水平,没准只租了一间最便宜的小次卧。
不过这么高档的小区,他居然能跟别人合租?房东也太好心了吧。
谈若对住了很多穷男人的合租屋没有兴致:“算了,外面挺晒的,我在车上等你,你快点。”
“好。”
书房内,江彻手机收了线,看到书架前的妹夫姜沛正意味深长地打看他。
姜沛今天去律所整理案情资料,回家时路过这边,老婆让他顺道来问问江彻要不要去家里吃饭,他来长莞出差有段日子了,但大家工作都太忙,很少能一家人吃顿饭。
不过如今看样子,他这位大舅哥有地方蹭饭了。
而且,好像吃的还是软饭。
姜沛把手里的书随手放回书架上,折回来,双手撑在书桌上,把对面的江彻仔仔细细审视一会儿:“这房子不是你买的吗,什么时候成合租屋了?谁是你合租室友?”
江彻脊背向后靠进椅背里,一脸坦然:“谁在这儿,谁就是。”
姜沛指指自己:“我?”
江彻没说话,但脸上却明明白白写着“不是你还能是谁?”、“只能是你”几个字。
姜沛笑了声:“真不知道我老婆为什么一直对你滤镜这么深,每次提到你,都是崇拜的眼神,什么温文尔雅,谦谦君子,怀瑾握瑜,总之什么好的词都往你身上堆,谁都不能说你不好。我就应该让她看看,自己亲哥装穷骗人女孩子的时候到底有多腹黑。”
江彻缓缓掀起眼皮:“我们兄妹情深,你挑拨离间是没用的。”
姜沛懒得跟他贫嘴,拉开手边的一把椅子坐下,问出心中盘旋已久的答案:“酒吧那晚遇到的女孩,是你未婚妻吧?”
两人相识多年,江彻是个什么样的人姜沛还是清楚的。
他身上就没出现过绯闻,唯一有的,就是有个远在新加威亚的未婚妻。
江彻也没隐瞒,说了这两天二人的相处经过。
姜沛把玩着桌上的钢笔:“所以,你认为她是为了不跟你结婚才离家出走?”
江彻纠正他:“不是我认为,而是事实如此,我亲耳听到她和家人的电话,说谁爱嫁谁嫁,总之她不嫁。紧接着,老爷子就接到谈家的电话,说谈若跟着哥哥去欧洲出差了,不在家,婚期恐怕暂时谈不了。”
姜沛听他这描述,确实像是逃婚的。
一时间,他幸灾乐祸地笑:“真想不到,你也有被人嫌弃,宁愿离家出走也不肯嫁给你的时候。”
江彻喝了口桌上的茶水:“她不想嫁的是江氏掌权人这个未婚夫,抗拒的是谈家和江氏的商业联姻,不是嫌弃我本人。如今她非要跟我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呢?”姜沛分析着他如今的所作所为,“你打算借机装穷,先跟她培养好感情,等她爱上你之后你再坦白身份,到时候或许她就愿意嫁给你了?”
江彻沉吟片刻:“如果她最终愿意改变想法,和我结婚,这自然是最好的。”
姜沛啧了声:“原来你这么想娶,看来挺喜欢人家的。”
江彻轻嗤:“你想多了,婚约是长辈定下的,我只是不想让爷爷奶奶失望而已。另外,谈、江两姓联姻,在生意场上对两家都好,我是个生意人,又坐在江氏掌权人的位置上,自然要为江氏稳定长远的发展考虑。”
见他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承认喜欢人家,姜沛无所谓地耸肩,也不拆穿他。
姜沛自认为还是了解江彻的。
他要真是不喜欢,在得知对方想要退婚的那一刻,以他的傲骨和脾性,不可能再同对方有过多牵扯。
可事实上呢,酒吧当晚,听说对方带了很多现金,顾及到她的安危,全程陪着喝酒,最后又送人回家。
如今更不得了,又是降低身段去吃软饭,又是花心思装穷。
若说他仅仅为了隐瞒身份和对方培养感情,从而保证两家能够顺利联姻,姜沛心里是有点不信的,除非他闲得慌。
正聊着,谈若打电话过来,问他怎么还没下去,要多久,她还没吃午饭呢,肚子都饿了。
江彻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耐,温声道:“马上了。”
他收了手机,对面的姜沛也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跟着女朋友吃软饭去吧,我也回家了。”
起身走到书房门口,姜沛又回头看他一眼,“你们俩这么快在一起,对方明显看上的就是你这张脸,这充其量只是最肤浅层次的喜欢,离爱上你愿意跟你结婚,那还差得远呢。你可别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人家还没多喜欢你,你自己反而陷进去了,到时候被人甩我看你怎么办。”
江彻扯了下唇角,似乎觉得这个假设很荒谬:“没这种可能。”
姜沛见他如此自信,忍不住继续给他泼凉水:“我等着你受情伤的那天,到时候可千万别找我哭,因为我听了会笑的。”
江彻:“……”
-
江彻拉着行李箱出来,周叔亲自下车接过,并为他打开后车门。
他躬身坐进来时,谈若正一脸不耐地把玩自己垂落在胸前的长发,扭头嗔他:“怎么这么久?”
江彻:“要搬走了,总得和室友打声招呼。”
谈若想想也是,不再计较这些。
她注意到,今天的言礼穿了件休闲的白衬衫,搭黑色长裤,清雅干净,衣不沾尘。
他身上的衣服牌子谈若认得,最便宜的一套也要好几万。
不过他大概只这么一套体面的衣服,所以穿得多,导致衣服微微起皱。
谈若向来讲究,哪怕衣服上有一顶点褶皱,都绝对不会穿在身上。
但对言礼而言,或许这已经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一套了。
他果然还是穷的。
谈若暗自叹息着,心想回头得多给言礼买几套像样的衣服,如今都跟了她了,不能再紧巴巴地过苦日子。
“对了。”谈若想起什么,问他,“除了一些兼职之外,你的本职工作是做什么的?”
言礼:“目前在做投资与并购。”
“你是投资员?分析师?基金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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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都能做。”
谈若眸色微亮:“那你挺厉害啊,好好干,以后肯定会有前途的。”
言礼点头:“会的。”
“做这行,工资应该不低吧,你怎么会有负债的?”
言礼:“父亲重病,花了不少钱。”
他说的风轻云淡,谈若却生出怜惜,忙道:“你爸如今怎么样了?如果还需要钱,我可以借给你。”
“不用。”言礼说,“他已经去世了。”
谈若心底一阵唏嘘,拍拍他的肩:“那你节哀,那些伤痛都过去了,要向前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言礼:“嗯。”
谈若原本还想跟他好好聊聊,比如提前跟他说清楚,自己只是想跟他谈个恋爱,以后不会跟他结婚,毕竟两家的家世地位相距太远,实在不匹配,劝他现在以及将来都不要有这种想法之类的。
不过看他的身世如此可怜,先前酝酿好的话只好暂时憋回去,另找机会再聊。
车抵达雅和庄园,停在院内,江彻下车前看了眼她脚上的镶钻平底凉鞋:“脚怎么样了?”
谈若:“刚才出门找你前又喷了点药,好多了。”
说着把崴伤的那只脚从鞋子里取出来,搭在他腿上,白润的脚丫子晃了晃。
江彻下意识看向驾驶位的周叔。
后者自觉地先行开门下车。
宽松舒适的车厢内只剩下他们两个,江彻才仔细看了看她先前红肿的部位,已经消肿了,只脚踝处微微有些泛青。
他嘱咐她:“这两天先别到处乱跑,把脚养好。”
谈若眨了眨眼:“好啊,那你会在家陪我吗?”
她的眼神饱含热意,江彻有些不适应地移开目光:“可以,我周末不用上班。”
谈若心满意足地把脚收回来,两人先后下了车。
见他们回来,王姨恭敬地道:“谈小姐,午饭已经备好了,要现在开饭吗?”
谈若刚好也饿了,点头:“那就开饭吧。”
王姨和李姐转身去厨房时,眼神古怪地看了眼谈若身旁的男人。
江彻察觉了二人异样的神情,还未细想,便被谈若拉着去往餐厅。
摆满鲜花,氛围感十足的餐厅内,两人相对而坐。
江彻接过周叔递来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手时,王姨和李姐端菜上桌。
午餐格外丰盛,量看着不少。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谈若:“做这么多,能吃完?”
谈若体贴地道:“这些全都是我让人特意为你做的,你每天做那么多份工,不好好补身体怎么能行呢,以后住在这里,一日三餐都得滋补有营养才行。”
说着主动夹菜给他,“先尝尝这个,牛鞭炖鸡肾。”
江彻看着夹进自己盘里的菜,再听到她报出的菜名,一阵无语。
“怎么了,不喜欢这道菜?”谈若又夹了一道别的,“那试试这个,这是核桃炖猪腰。”
江彻依然不动筷,甚至有些想笑:“这就是你为我准备的滋补大餐?”
“不滋补吗?我找范嘉音给我列的菜单,她说你吃这些好。”
说着,又给他介绍其他菜,“这个是烤羊腰,还有这个汤,叫做老龟鹿鞭汤。”
江彻终于看懂了王姨和李姐刚才看他时古怪的表情。
这是把他当成靠色相和下半身在床上邀宠的富婆玩物了,毕竟他一顿要吃这么多“以形补形”的大补之物。
12. 脚控
“你怎么不吃啊?都不喜欢?”谈若不解地看着他。
江彻无言了好半晌,表情郑重地看向她:“我说过的,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但是不卖身。那种事,需要循序渐进。”
谈若愣神两秒:“没让你卖身啊,这不是在给你补身体吗。”
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谈若噗嗤笑了声,“你想多了吧,以为让你吃这些是为了让你在那方面取悦我?”
她宽慰道:“放心好了,只有体格强健的人吃这些才有可能增强性方面的能力,体虚的人吃,还达不到那种程度。”
江彻的面色更沉了:“你认为我体虚?”
谈若理所当然地道:“你连熬夜都熬不住,看昨天晚上你困成什么样。”
“那是我们两个作息不同,我十一点半就该入睡了,昨晚熬得太久。”
“对啊,熬夜太久,你当然就会体虚,不仅要把睡眠补回来,吃上面也得补一补。”
江彻:“……”
总之,她是铁了心的要给他补身体。
他说得再多也没用。
天色已经不早,让人重做是不可能的。
这顿午饭,江彻只能暂且这么凑合。
饭后,他又喝了两杯金银花茶,提前降降火。
放下水杯,他正打算上楼回房间,被谈若叫住:“周末不是没事吗,你过来陪我看电视。”
谈若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对面的电视上在播放一档综艺。
江彻对这种没什么营养的节目不感兴趣,但两人毕竟确定了恋爱关系,这点要求他还是能做到的。
他刚在沙发上坐下,谈若的两只脚便自然地搭在了他的大腿上。
江彻狐疑地看过去,谈若边吃着零食边道:“今天不方便出去逛街,你帮我捏捏腿吧,不活动我怕变胖,腿粗了不好看。”
江彻盯着她的脸看了三秒:“几天不出门,腿粗不了。”
“那可不一定。”她晃了晃腿,“哎呀,你快点!”
她最后那句的语气有些发嗲,江彻险些听得出鸡皮疙瘩,整个人顿时有点没脾气,目光落在那双还在不断晃动的脚上。
她的脚完美得几乎瞧不出半点瑕疵,肌肤白如雪,脚趾圆润,脚踝纤细,线条优美流畅,仿佛不堪一握。
江彻的小腹莫名起了股燥意,喉咙一阵发干。
他不认为自己是那种随便看个女人的脚,就能起反应的流氓色胚,肯定是今天中午的滋补大餐惹出来的祸端,让他失去了自控能力。
把她的脚挪开,江彻从沙发上起身。
谈若盯着他的背影:“你去哪?”
“口渴。”他又去泡了一壶清心降火的金银花茶。
端着折回来时,谈若仍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头枕扶手,抬腿踢了踢他的大腿外侧:“你渴了就喊佣人嘛,干嘛自己动手。”
江彻习惯独居,没她那么矜贵:“自力更生,我觉得挺好。”
见他一口气喝完了一杯降火茶,谈若单手撑头,如有所思地道:“你今天下午已经喝了三杯了,是午饭太咸吗?我吃着还好啊。”
江彻:“……我只是单纯的口渴。”
“那你现在喝完还渴吗?”
“?”
谈若又把脚放他腿上去:“不渴了,就帮我捏腿吧。”
江彻再次看向她那双脚。
每一个圆润的脚趾上,都涂着粉色指甲油,似娇嫩欲滴的粉色蔷薇,又像春日初绽的桃花,透着甜美灵动的诱惑。
在长莞遇见她之前,江彻从未觉得自己是个脚控。
他眸色加深,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一下,抬头看向对面的电视荧幕。
“快点呀。”谈若催促着,脚丫不耐烦地在他眼前乱晃。
江彻闭了闭眼,努力克制住内心不断蔓延的冲动,手指动作僵硬地帮她捏腿。
他心底想的是,那种大补的东西,不能再碰了。
谈若享受地半枕着沙发扶手,眼睛看着电视,嘴巴吃着零食,还顺便指挥他:“都没什么力道,你不是刚吃完饭吗……重了重了,你轻点……”
当男人的力道终于达到她满意的程度,谈若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紧接着男人便又莽撞地加重了力道。
她疼得闷哼一声:“你干嘛呀,能不能专心点?”
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什么给抵了一下,像是沉睡的小动物在苏醒时抬了个头,结果头不小心撞在了她的腿上。
她的身体瞬间僵滞,心砰砰直跳,警戒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江彻深沉的眼眸看过去:“想让我帮你捏,就别乱叫。”
谈若没有恋爱经验,但小说电视剧还是看过的,不是在男女方面一窃不通的无知少女。
如今再对上他幽邃且饱含深意的目光,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就叫了一下吗,他居然会有反应。
其实,谈若的本意并不是指使他给自己捏腿,只是想着两人在一起了,肯定得找机会培养培养感情。
如今共处一室,又是情侣,有点肢体上的小接触也算是增加亲密的一种。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如今再细想,捏腿这件事,或许本身就过于暧昧了。
尤其她身上的裙子也不算长,只到膝盖上方。
他们俩还没熟悉到可以让她坦然应对男朋友在自己面前有了生理反应这种突发状况。
谈若的脸刷地红了个透,迅速把自己的腿收回来,扯过一旁的毯子盖住:“算了,不用你捏了,我要专心看电视。”
她匆匆忙忙把眼睛移开,假装自己被电视吸引。
过了会儿,身旁的言礼一直没有反应。
谈若偷偷瞄他,发现他此刻板正地坐着,目光也落在电视屏幕上,似乎看得认真。
刚才在她面前起了反应,如今居然若无其事地看起电视了?
谈若心里正有些不快,忽然注意到,他耳朵是红的。
言礼是冷白皮,此刻耳朵一红,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格外显眼。尤其是耳垂,红的几乎要滴出来。
端的一本正经,还以为真的在看电视呢,耳朵却红成这样,看来自己也为刚才抬头的那一下感到羞惭得无地自容了。
这男人比谈若想象中的,还要纯情一点。
她不由得泛起一丝好奇与窃喜,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嘴角不自觉上扬。
谈若先前的那点羞涩很快荡然无存,甚至有了逗逗他的心思。
她的脚又从毯子里探出来,用脚尖踢了踢他:“电视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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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随口应了声,谈若明显察觉到他的敷衍。
这是羞愧得连话都不想跟她说了。
谈若忍着笑意,又踢他一下:“电视好看,还是我好看?”
江彻终于扭头看过来:“不是你让我陪你看电视吗?那就好好看。”
“陪我看电视的重点,不应该是‘陪我’吗?我现在不想看了,就想跟你说话。”
谈若说着,主动凑过来,挨着他坐。
见他不看自己,她强行掰过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
指腹无意识拨了下他的耳朵,像是刚发现一般,谈若惊奇地道:“言礼,你耳朵怎么红了?”
江彻望着她瞳底的那抹狡黠,无奈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谈若无辜地眨着眼,“想我的男朋友能陪陪我,跟我说说话而已啊。”
江彻不语。
谈若又捏了捏他那还在发烫的耳垂,俯首凑过去:“没关系,别害羞,刚才的事我不会怪你的。不过我有点好奇——”
她停顿时,呼吸一下又一下地喷在他的耳朵上,看到男人的耳朵又红了几分。
谈若勾着唇继续问:“就是让你帮我捏个腿而已,你刚才脑子里想什么了,突然有反应?”
江彻忍无可忍,强行把她拉开:“以后不要再让厨房做那种大补的东西,我不虚,不需要那些。”
谈若挑了下眉,重新躺回沙发上:“原来是怪午饭吃的太补了。我这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别不领情。”
“再说了,你虚不虚的,我又不知道,我只是想着你熬夜了嘛,得补一补。”她小声为自己辩解。
江彻:“所以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什么?”谈若想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面颊微微发热,却依旧平静地与他对视,坚决不承认自己乱给他吃大补餐是错的,言语挑衅地道,“你抬个头,就能证明自己不虚了?这只能证明,你没有不举。至于别的,什么也证明不了。”
“所以,你打算亲自检验一下?”
谈若刚要问怎么检验,话没出口,察觉到男人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的纽扣。
他定定地望着她,深邃的眼眸燃起两簇火焰,解扣子的动作不急不缓,却带着某种无形的压迫感。
谈若感觉眼前的男人似乎在一瞬间变了模样,像丛林中的猛兽死死盯住看中的猎物,带着不容忽视的侵略与强势。
谈若心里一咯噔,饱含戒备地瞪着他,瞳底带着紧张与慌乱:“青天白日的,你想干嘛?”
江彻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俯身朝她靠近:“自然是证明自己,到底能不能干。”
谈若吓得抬起腿一通乱踢。
倏忽间,“啪”的一声响,她的脚踩在男人俯首贴过来的脸上。
两个人同时愣住。
谈若先是震惊自己居然踩了他的脸,旋即反应过来,自己穿的是裙子,如今脚抬这么高,从他的角度肯定把她的裙底看了个清楚。
脸一红,她迅速收回脚,也不嘴硬了:“你不愿意补身体就算了,以后我不让她们再……”
话没说完,她看到一滴鲜红的血从他鼻孔里淌了出来。
谈若:“……”
看来真是补得太狠了,都流鼻血了。
13.我很想你
流鼻血的事件之后,谈若觉得言礼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她。
他工作早出晚归,作息又规律,每天晚上回到别墅,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谈若跟他见面压根说不了几句话。
谈若极其郁闷,老这样下去,他们两个还怎么培养感情?她因为脚崴伤的事还不方便出门,每天闷在家里,又没有人可以逗乐,简直快憋死了。
脚伤刚好,谈若便迫不及待约了范嘉音一起逛街。
一家奢高奢男装店内,导购面带微笑候在一旁,谈若的目光在货架上快速扫过,拿起一件浅蓝色亚麻衬衫,在自己身上比划一下,歪头问范嘉音:“姐,你说这件言礼穿上会不会好看?”
范嘉音揶揄她:“刚才跟我吐槽他这几天躲着你,如今你还给他买衣服?”
谈若不以为意:“吐槽归吐槽,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当然得穿点好的。”
说着把这件递给身后的导购员,又去看别的。
她打算一次性多买几套,商务装,休闲装,家居装都得换成新的。
鞋子和袜子也要多买几双。
对了,还有内裤。
想到这个,谈若的脸颊不由一阵发热。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给男的买过这种私密的东西。
可是既然决定要用新衣服把他之前的旧衣服完全占据,没道理贴身的内裤还穿旧的吧?
言礼家境不好,说不定一条内裤穿好几年都舍不得丢掉……
谈若打了个激灵,不敢再想。
以前就算了,如今跟她在一起,她可受不了这种,必须全部都得换成新的。
心里做了一番思想建设,她让导购帮她拿几条男士内裤。
她的脸皮终究没那么厚,所以没有像挑衣服一样,去仔细挑选内裤的款式面料,导购说哪种好,她就买那种。
一切搞定,看着那些大堆小堆的衣物,她留了雅和庄园的别墅地址,让店里安排人送货上门。
从高奢店出来,谈若和范嘉音两人去喝咖啡,吃下午茶。
咖啡馆僻静雅致的落地窗前,范嘉音想着谈若刚才给男朋友买衣服那大刀阔斧的行为,忍不住道:“你这女朋友当的也太大方了,那个言礼肯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会遇见你。”
谈若最喜欢听恭维的话,瞬间美得高高翘起唇角,一脸骄矜地道:“我看上的男人,当然得好好宠着。做我谈若的男朋友,不需要他做什么,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就行。”
范嘉音想起上次在酒吧看到言礼的那一幕,颜值帅得逆天,气质温文尔雅,却又自带一股淡淡的清冷感。
他给人的感觉,像寒潭旁的一株青竹,沉静端方,雅人深致。
范嘉音交过那么多男朋友,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五官气度简直比荧幕上的明星顶流还要优越。
她啧啧两声,托腮看着谈若:“你第一次谈恋爱,就谈到这种类型的,以后再想谈其他的,眼光肯定得更高。”
谈若唉声叹气:“我如今这个恋爱还没谈明白呢,哪有心思想以后?”
说好了慢慢培养感情的,结果连面都见不到几次,更别提聊天或者更亲密的事了。
谈若找男朋友是想体验恋爱的感觉的,如今可好,半点甜蜜的感觉都没有。
她甚至开始觉得,谈恋爱很没意思了。
范嘉音:“怎么可能没意思?你们俩认识时间短,你还没真正喜欢上他,否则,哪怕只是把他默默放在心里想念着,滋味都是甜的。”
谈若切了声,她是不可能默默把谁放在心里的,那样怎么可能甜?分明是苦的。
即便和言礼谈恋爱,言礼也得喜欢她比她喜欢言礼更多才行,否则还不如不谈,她不受那种委屈。
想到言礼如今对自己不主动,不热络,谈若拧着眉安静思索。
她得想想办法,多给二人制造点相处的机会。
-
谈若和范嘉音晚饭后才分别。
回雅和庄园的路上,谈若盘算着今晚找言礼好好聊聊。
她问开车的周叔:“言礼回去没有?”
周叔道:“我来接您时,言先生还没回。”
谈若给言礼发微信:【今天几点回?要不要我去接你?】
隔了会儿,对面才回她:【不用,会议还没结束,晚点我自己回。】
言礼最近本职工作似乎很忙,连酒吧的兼职都不做了。
谈若回他:【好,我在家等你哦~】
回到雅和庄园,谈若正要下车,手机嗡声震动。
以为是言礼,她正要接听,发现备注写着“大哥”。
她又惊又喜,急急忙忙接起来,声音难掩轻快与激动:“哥!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手机那端,传来谈昶宠溺的笑,开口时嗓音带着疲累的倦哑:“抱歉,哥最近太忙了。”
妹妹和江彻有婚约,谈昶自然舍不得宝贝妹妹独自远嫁,所以一直有把谈氏在新加威亚的生意做回中国的想法,而且也已经在进展了。
他在安芩成立了新公司,最近接了几个欧洲的项目,都是他亲自在跟进。
谈若听出了他的疲惫,忧心忡忡地道:“哥,你要照顾好自己,钱是永远赚不完的,但我的亲哥只有一个,身体累出问题了怎么办?”
谈昶笑:“知道了。对了,妈说你在长莞,我刚才给江彻打电话,他也在长莞,你们俩见过没?”
谈若轻嗤:“我又不跟他结婚,见他干什么?才没那个兴趣。”
谈昶:“家里的事我都知道了,确实是妈不对,我已经说过她了,你和江……”
“哥,你好不容易跟我打电话,能不能不聊不开心的?”谈若皱起眉头,明显没有兴致听下去。
谈昶低叹一声:“算了,你先在长莞和嘉音玩吧,我这边的项目再有一个多月就结束了,到时候哥去长莞接你。”
谈若还没说什么,谈昶那边有急事,匆匆切断了通话。
谈若将手机黑屏,有点失落地努了努嘴。
原本她还想好好跟哥哥聊聊天呢。
不过想到一个月后就能跟大哥见面,她心里升起一丝雀跃。
也不知道,大哥到时候知道她谈了男朋友,是什么反应。
他不会嫌弃言礼太穷,配不上她吧?
没再多想,谈若下了车往别墅里进。
-
江彻是晚上十点半回的别墅,他已经在外面吃过饭了,没在一楼看到谈若,以为她脚好之后又跑出去玩了。
天已经这么晚了,怕她又去酒吧喝酒,江彻有些不放心,正要给她打电话,楼梯处传来谈若充满喜悦的声音:“言礼,你回来了!”
江彻下意识看过去,她穿了件湖蓝色的吊带长裙,V领处缀着三颗珍珠扣,灯光下圆润有光泽,衬得锁骨纤细性感。
此刻那双水灵灵的眼眸正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让他有些不适应。
江彻抬步上楼,停在低她两个台阶的位置,目光与她平视:“没出去玩?”
“在等你呀。”
别墅里今晚的灯全都打开了,照得她的眼睛看着他时像聚满了明亮的星。
江彻的心莫名颤了一下,面上维持平静:“等我?”
谈若点点头,面上闪过一抹失落与怨怼:“你最近这么忙,总是不能陪我,我很想你的。”
江彻盯着她那张精致的脸审视片刻,想看看她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谈若却忽然把头垂得很低,让人看不真切。
江彻:“抱歉,最近加班多了点。”
谈若嘟起嘴:“你们老板真是的,天天都让员工加班,跟个周扒皮似的,太禽兽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压榨员工的时间啊,都没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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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私人生活了。”
江彻被她噎了一下:“……倒也没那么禽兽,员工是自愿加班的。”
谈若:“你不要觉得他给你发工资,就昧着良心替他说话,很多资本家都不是好东西。”
江彻:“……”
谈若忽然反应过来,话题跑偏了。
她又回到楚楚可怜的角色,委屈吧啦地说:“我们在一起以后,说好了慢慢培养感情的,可是你工作那么忙,都没时间跟我接触,还怎么培养啊?”
她跳下一个台阶,扯着男人的手臂晃了晃:“你后面还要继续加班吗?”
江彻被她晃得心口一阵发软,喉头滚了滚才道:“可能要。”
他最近待在长莞,本来就是因为工作。
长莞这边启动的项目有好几个,还有个药厂正在建,他方方面面都要盯着。
他话刚说完,谈若便低着头沉默下来,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有点湿润。
好一会儿,她幽怨地低喃:“你白天要工作,晚上又睡得早,我们都没有时间好好相处,这个恋爱谈的,跟没谈一样。”
江彻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之间,就对他生出这么深的眷恋了。
或许是太孤单了,想找人陪她玩吧。
不过答应了和她交往,最近江彻做得确实不够好。
他原本想说,他以后尽量腾出时间陪陪她。
但是转念又想,他们两个的作息不太一致。
谈若睡到中午才醒,夜里熬到深夜,而他则是早睡早起。
两人能重叠在一起的时间,实在不多。
他只有晚上能腾出点时间陪她。
默了片刻,江彻提议:“我以后尽量晚上提前一个小时回来。”
“就一个小时?”谈若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情愿,“时间也太少了,一个小时能干什么?”
“我再晚睡一个小时,加起来两个小时,这总行了吧?”
“不行!”
“那你想怎样?”
“我要你晚上下班回来,到第二天早上上班,这中间的所有时间都陪着我。”
“这怎么可能?”江彻觉得她在无理取闹,但还是好脾气地跟她讲道理,“我总得回房间睡觉,不然第二天怎么上班?”
“那怎么办?”谈若眼珠微动,忽然有了主意,眼底渐渐明媚起来,“要不咱们以后睡一起吧,这样即便你睡着了,也算你陪着我。”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用不容置喙的语气指使他,“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以后睡我房里!”
江彻:“……”
她说风就是雨,毫无征兆的就要求两人睡同一间房。
江彻有些无语:“我们不是说好了,感情方面要循序渐进?”
“我是想循序渐进,现在的问题是,你压根没时间陪我,我们一天到晚连面都见不到几次,像是谈恋爱的样子吗?我不管,既然你不愿意辞职让我养着你,那你晚上的时间必须都是我的,你得跟我睡在一起。”
她用无辜的表情,说着霸道的话。
但看她清澈干净的眼眸,分明还没反应过来,孤男寡女在夜晚共处一室,对她来说会有诸多不便。
她甚至没有想过,两人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江彻深邃的眼眸凝睇她片刻:“确定要我以后都睡在你房里?”
“当然确定。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好。”江彻点点头,“那一起回房吧。”
他抬步要上楼,谈若叫住他:“你一会儿要先回房间拿被子和铺盖。”
江彻:“……”
原来是想让他在她房里打地铺陪着她。
这是不可能的。
江彻停下来,回头看她:“情侣之间,既然要睡一间房了,没必要分两床被子吧?我盖你的。”
谈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