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玄学直播居然爆红了!》
第1章 凶宅试睡员?不,我是风水顾问!
午夜十二点整。
苏念之带着手套清清地抚摸了一下老式红砖墙上的一道深褐色的抓痕污渍,指尖瞬间传来一阵冰冷刺骨的麻意,顺着经络直冲心口。
她微微蹙眉,收回手,指尖捻了捻。
“啧,怨气凝而不散,还带煞…这房子,果然是‘吃人’。”
苏念之的“工作”,明面上是某直播平台新晋的“凶宅试睡员”,主打一个胆大心细,科学探索。实际上?她是正儿八经的玄门苏家最后一位传人,靠一手精绝的风水相术和驱邪镇煞的本事吃饭。
在这栋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旁边,却因“凶宅”之名荒废三年的独栋别墅里,声音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点回音。
直播间里,寥寥无几的观众瞬间炸了:
【卧槽!念之之又开始了!这语气,这动作,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演的吧?上次说人家老宅有阴魂,结果挖出来个民国怀表…(笑哭)】
【楼上懂个屁!我们念之女神是真有东西!上次那个怀表位置,她算得多准!(傲娇)】
【凶宅试睡员?我看是神棍吧?坐等打脸!】
苏念之没看弹幕,目光聚焦扫视着这间装修奢华却处处透着诡异的客厅。水晶吊灯上蒙着厚厚的一层灰,昂贵的真皮沙发裂开了几道狰狞的口子,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腥味。
直播?不过是她寻找特殊“客户”和掩盖身份的幌子。毕竟,这年头,直接说自己是风水大师,容易被人当骗子。
这次的目标别墅,是地产大亨顾氏集团旗下最难啃的骨头——轮拍了七次,谁买谁倒霉。顾氏悬赏百万,就为了招募“勇士”直播试睡一周,若能安然无恙并证明无异常,奖金翻倍。无数主播折戟沉沙,不是直播中断就是吓出病。苏念之毫不犹豫就接了,不是为钱(虽然她很缺),而是因为这栋房子散发出的“气”,有着一种被刻意引导的凶戾,让她体内的血脉隐隐躁动。
“砰!”
二楼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沉重的家具倒地!
直播镜头猛地一晃,观众尖叫刷屏。
苏念之眼神一凛,脚步无声却极快地掠上旋转楼梯。二楼主卧的门虚掩着,一股更浓的甜腥味扑面而来。
她推开门一
屋内一片狼藉,一个巨大的欧式衣柜倒在地上,衣柜门洞敞开,里面却空空如也,但吸引苏念之目光的是这个正对着床的巨大落地窗衣镜。
听说这个落地穿衣镜是一个韩国女演员的,要好几个w。
镜面,在没有任何光源直射的情况下,正幽幽地散发着淡绿色的微光!光芒扭曲。
“阴镜聚煞?”苏念之心中了然,这镜子位置和状态都被人动了手脚,是天然的“煞眼”,专门用来汇聚和放大负面能量。难怪那个女明星自杀了,这也怪不得住进来的人非死即疯。
就在她准备靠近细查时,一阵尖锐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瞬间打破了别墅的死寂!
别墅大门被粗暴地推开,刺眼的电光乱晃。
“警察!里面的人不许动!”
一个高大挺拔、穿着黑色夹克的身影率先闯入,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神色紧张的警察。为首的男人面容冷峻,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站在二楼楼梯口不动声色的女人,眼神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怀疑。
“苏念之?”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市局刑侦支队,队长顾清逸!我们接到报警,称这栋别墅内有异常巨响,疑似发生案件。请配合调查。”
顾清逸?苏念之皱了皱眉。这不是顾氏集团的太子爷?那个传说中不信鬼神、只信证据、破案如神的刑侦队长?他怎么亲自来了?还这么快!
苏念之从容地走下楼梯,无视了顾清逸身后的警察们警惕的目光。她甚至对着直播镜头挥了挥手,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甜美微笑:“家人们,突发状况,蓝帽子叔叔来了,咱们直播先暂停一下哦~”说完干脆利落地关了直播。
“顾队长,”苏念之站定在顾清逸面前,无视了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语气平静慢条斯理地说:“巨响是二楼衣柜倒了,原因不明。至于案件?目前看来,这里只有我一个‘活人’,暂时没有发现受害者。”
她特意加重了“活人”两个字。
顾清逸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她平静的脸,又看向她刚刚下来的二楼方向。“原因不明?苏小姐,这里是凶案现场备案的重点区域。任何‘不明’都可能是线索。”他走近一步,属于男性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薄荷烟草味传来,带着极强的侵略性。“还有,你刚才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
他注意到她了!苏念之心中微动,这个顾清逸,观察力果然敏锐得可怕。
“镜子?”苏念之故作疑惑地歪了歪头,眼神清澈无辜,“我就是觉得那镜子挺大的,韩国明星同款,可惜蒙灰了。顾队长,你们警察办案,也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吗?”她巧妙地把问题抛了回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顾清逸眸色一沉,显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他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人,也更厌恶有人在他面前装神弄鬼。
“我只信证据和逻辑。苏小姐深夜独自出现在这种地方,本身就值得怀疑。那么请详细说明你的来意,以及…刚才在楼上做了什么。”他的语气带着命令式的强硬。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警察气喘吁吁地从二楼跑下来,脸色有些发白:“顾队!二楼…二楼主卧的镜子!那光…那光刚才好像闪了一下!还有我们在衣柜后面发现了一些东西!”
顾清逸立刻看向苏念之,眼神锐利如刀。
苏念之心中了然,那“东西”恐怕就是引动衣柜倒下的“因”,也就是这别墅凶煞之气的关键物证之一。
她却依旧平静:“顾队长,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凶宅试睡员,签了合同,合法合规。至于楼上有什么…”她清纯无害的微微一笑,带着点神秘,“说不准,等你们查清楚了,我们可以聊聊?毕竟,我对这栋房子的‘历史’,可能比你们资料库里的更…‘生动’。”
她的话意有所指,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清逸盯着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某种超出掌控的异样。这个叫苏念之的女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清纯无害。她身上有种洞悉一切却又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看好她。”顾清逸冷声吩咐手下,大步流星地朝二楼走去。他倒要看看,这栋邪门的房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个故作神秘的女人,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苏念之看着顾清逸挺拔而冷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麻烦居然找上门了,不过…这个顾队长,和他背后顾氏集团的这栋凶宅,似乎比她预想的更有趣,也…更危险。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袖口内侧的一枚温润古玉,玉上刻着繁复的符文,正微微发烫。
苏念之想起和这位“大佬”的相遇就头疼。
那是一个雨夜,在城镇一片待拆迁的城中村。凌晨三点,警灯闪烁,将湿漉漉的巷子映照得一片红蓝,更添诡异。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土腥气和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警戒线拉得老长,邻里邻居的都出来凑凑热闹。市局刑侦支队队长顾清逸,一身黑色冲锋衣,面容冷峻如铁,正蹲在一处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井盖旁。他戴着口罩,紧盯着法医和痕检人员在井口小心翼翼地提取着什么。
这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碎尸案。受害者身份不明,尸体被残忍肢解后抛在附近几个下水道和废弃房屋角落。顾清逸已经带队熬了两天两夜,线索少得可怜。而且抛尸地点在城市分散且隐蔽,这个凶手反侦察意识极强,没有目击者,监控也形虚影一般,案子的唯一共同点,就是发现尸块的地点,肯定在阴森潮湿的区域。
压力如山般压在顾清逸肩上。网上铺天盖地的舆论也在发酵。
“怎么回事?”顾清逸不悦地抬头,声音低沉带着寒意。
一个负责外围警戒任务的年轻警员小跑过来,脸色有些尴尬和为难:“顾队…外面来了个人,说是…说是分局王副局请来的‘特殊顾问’,来协助我们…定位关键证据…”
“特殊顾问?”顾清逸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案子是能随便请“顾问”的吗?还定位关键证据?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向警戒线外看去。
所有的居民八卦的凑热闹往前左探右看一眼就吓得后退好几步,只见一个纤细的女人身影站在红蓝闪烁的警灯光影里,与周围紧张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没打伞,细密的雨丝落在她身上,仿佛笼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她手里没拿任何仪器,只拎着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深色木箱。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脸,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皮肤在冷光下近乎透明,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看到这一幕居然却又带着洞悉世事的疏离和沉静。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精准地落在了顾清逸身上,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这女人,漂亮得过分,但也冷静得过分。顾清逸心里瞬间拉响了警报,直觉告诉他,这女人,绝对不对劲!
顾清逸大步流星的走过去,高大的身影在雨夜有着迫人的压力。他停在苏念之面前,居高临下,眼神瞬间犀利起来:“我是市局刑侦支队队长顾清逸。你是谁?谁让你来的?为什么要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语气毫不客气,带着驱逐的意味。
苏念之仿佛没感受到他的冷硬,声音清冷冷的回复道:“苏念之。王副局请我来的。他说,你们需要一点…‘方向’。”她顿了顿,目光往前扫了一下那片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区域。眉头蹙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手心,平静的说道:“而且,你们挖错地方了。最重要的部分,不在这里。”
“挖错地方?!”旁边一个熬红了眼的刑警忍不住嗤笑出声,“小姑娘,你当我们法医和痕检是吃白食的?你谁啊?看一眼就知道挖错了?还最重要的部分?装神弄鬼!”
顾清逸抬手制止了下属继续往下说,但眼神更冷了:“苏小姐,刑侦破案讲的是证据和科学。我不知道王副局出于什么理由考虑请你来,但这里不需要你指点什么‘方向’,更不需要你指手画脚。这里是现场,请你立刻离开,不要干扰我们办案!”他态度强硬,直接下了逐客令。
第2章 这个女人不简单!
苏念之丝毫不恼,反而微微扬起了唇角,那笑容清浅,仿佛看穿了顾清逸强压的焦躁。
她理智的回答:“顾队长,科学解释不了所有你认为的‘巧合’。”她抬起纤纤玉指,指向不远处一栋在夜色中只剩下断壁残垣、黑黢黢如同鬼屋的废弃二层小楼。
“比如,为什么凶手偏偏选择把受害者的头颅,抛在那栋楼的正东方位,离地三尺的墙缝里?”
她的话音刚落,现场瞬间安静下来!都在听她讲!
头颅?!他们只找到了躯干和四肢的碎块,最重要的头颅一直下落不明!这是案件的核心机密,连很多外围警员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还精确到了方位和位置?!
顾清逸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骤然快速跳动起来,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他死死盯着苏念之,试图从她平静的脸上找出一丝撒谎或试探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棕色的眼瞳。
“你…胡说什么?!”刚才嗤笑的刑警脸色变的忽青忽白。
“是不是胡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苏念之语气很自然,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上北下南,那里阴气最重,水脉交汇,是个最好的‘聚阴藏秽’之所,俗称‘阴穴’。凶手很懂风水,或者说不准有人指点。”她最后一句,意有所指。
顾清逸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理智告诉他这女人极其可疑,甚至都可能与案件有关!但直觉告诉他不能放过每一个机会和线索——万一她说的是真的!那消失的头颅,很可能就在那里!
“顾队…”旁边的副队长看向沉默的顾清逸,眼神惊疑不定。
顾清逸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几秒钟的沉默,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去!目标,听苏女士的讲的,那栋废楼东墙!离地三尺,仔细搜查!一寸都不要放过!”他的目光却始终盯在苏念之的脸上。
警员们立刻行动起来,强光手电、撬棍、勘察设备齐上阵,涌向那栋鬼气森森的烂尾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还在下,现场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顾清逸和苏念之隔着几步的距离站着。顾清逸浑身紧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警惕着苏念之的一举一动。苏念之则气定神闲,甚至微阖上了眼,似乎在感受着雨落在空中流动的“气”。她还有心思感受生活?!她袖中那枚古玉,隔着衣物,散发着温润的暖意。
“找到了!顾队!找到了!!!”一声激动到变调的呼喊猛地从废楼方向传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两名警员小心翼翼地从一处被撬开的、极其隐蔽的墙缝里,捧出了一个用厚厚棉被包裹住的一层层黑色塑料袋、球状物体!即使隔着袋子,那形状也昭然若揭!
法医带好手套立刻上前,在强光下进行初步勘验,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是头颅!初步判断…符合受害者特征!”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雨水滴落的声音。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那个站在雨中、白衣如画的年轻女人身上!
震惊、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情绪,在每一个警察眼中翻腾!她…她真的说中了!分毫不差!
顾清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看着苏念之,第一次感到了强烈的压力,超出范围震撼和一丝莫名的忌惮。她是怎么做到的?!未卜先知?她就是参与者?!她很可疑!
苏念之缓缓睁开眼,对上顾清逸那复杂到了极点的目光,她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来,我给你们的‘方向’没错。”她淡淡地说,然后微微颔首,“任务完成,告辞。”
她轻微的转身,拎起那个藤编小箱,就要走入雨幕。
“站住!”顾清逸厉声呵斥道。几个警察下意识地堵住了苏念之的去路。
苏念之止步,回眸,清澈的目光带着一丝询问。
“苏小姐,”顾清逸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笼罩,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的声音低沉,蕴含着风暴。
苏念之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轻轻一笑,那笑容在警灯下显得有些模糊:“顾队长,我说了,有些‘巧合’,这是科学解释不了。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片被封锁住怨气未散的抛尸区域,“你可以理解为…我比较擅长‘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痕迹’。比如说残留的怨念,或者地气的流动等。”
她的话玄之又玄,却让人无法反驳刚才那铁一般的事实。
“另外,”苏念之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直视顾清逸,“顾队长最近可否总觉得肩颈僵硬,夜间多梦,而且看你印堂之下,山根之上,有一道晦暗之气盘绕?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
顾清逸心头猛地一跳!她说的症状最近确实有!高强度工作下,他只以为是劳累过度!但她怎么会知道?!还说得如此具体?!
苏念之没等他回答,继续道:“这片地的‘气’很不好,顾队长在此处待久了,难免沾染。回去用艾草煮水泡泡澡,找个香火旺的寺庙走走,驱驱晦气。”她说完,不再停留,拨开挡路的警察,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夜迷蒙的街角。
顾清逸站在原地,浑身湿透,脸色变幻不定。雨点打在他冷峻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刚才发生的一切,精准到恐怖的预言,那玄乎其玄的话语,还有最后那句关于他身体状况的点破,像天锤一样砸在他坚如磐石的世界观上。
他看着苏念之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这个女人!苏念之…她到底是什么人?她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协助”找头颅?还是…另有所图?不简单。
第3章 子母同心咒
二楼,主卧。
倒地的巨大衣柜像一头垂死的怪兽,张着空洞的大口。衣柜挪开后,原本被它遮挡的墙壁暴露出来。那里没有想象中的血迹或凶器,却贴着一张东西。
一张巴掌大小,用暗红色不知名颜料绘制在陈旧皮革上的符咒!
符咒的纹路极其诡异扭曲,完全不同于任何已知宗教或文化符号,线条狂乱尖锐,透着一股令人极度不适的邪气。它就那样突兀地贴在雪白的墙纸上,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顾队,就是这个!”年轻警察指着符咒,声音发紧,“刚才衣柜倒的时候,好像就是被这玩意儿…震了一下?”他自己都觉得这说法荒谬,但当时衣柜倒下的感觉,确实不像自然倾倒,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推开。
顾清逸眉头紧锁,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办案多年,见过各种离奇现场,但这种东西前所未有。那暗红的颜料,触感粘腻,凑近了腥气更重,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拿出证物袋,准备将其取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符咒边缘的瞬间一声巨响!
“滋啦——!”
像是被电击了一下,对面巨大的正对着床落地穿衣镜,镜面猛地爆发出比之前强烈数倍的惨绿光芒!这光芒如同实质般毒液,空气凝固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镜中原本扭曲的倒影被彻底吞噬,取而代之的是清淡的绿色迷雾!
“啊!”一个警察忍不住惊呼出声。
更诡异的是那迷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月光下镜子慢慢逐渐出现一个影像,又似海市蜃楼,又像是一个…被吊起来的人形轮廓?轮廓痛苦地挣扎着,四肢扭曲成一个非人的角度!
就在顾清逸的心神被镜中异象吸引,动作微顿的刹那!
“别碰它!”
一个冷清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顾清逸猛地回头,苏念之不知何时竟摆脱掉楼下警察的“看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主卧门口!她无视了顾清逸的命令,瞬间变得锐利有刃的目光一步踏进了这被绿光笼罩的凶煞之地!
苏念之站在顾清逸旁边严肃的说道:“这符是‘聚阴引煞’的引子!强行撕下,只会激怒它,让镜子里那东西跑出来!”苏念之语速飞快,目光瞬间扫过符咒和镜子,脸上无半点之前的无辜和轻松,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专注。她袖中的古玉滚烫如火!
顾清逸眼神一厉:“苏念之!谁让你上来的!这里是案发现场,退出去!”他下意识地将身体挡在符咒前,戒备性地盯着她。
苏念之压根根本没理他。她目光死死盯住那面绿光翻涌的镜子,左手竖起食指和中指,口中低叱一声:“魑魅魍魉,现敢现形!急急如律令!破!”
同时,她藏在袖中的手飞快掐了一个繁复的指诀,指尖似乎有微不可察的金芒一闪而逝!
“嗡——!”
一声沉响,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颤响起!
那面镜子剧烈地晃动起来!镜中翻滚的绿雾像是被投入巨石的沸水,疯狂搅动!那个人形的轮廓发出无声的尖啸,此时无声,但却有声,挣扎得更猛烈了!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刺骨的阴寒让几个警察也心地没有了底气,顾清逸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你做了什么?!”顾清逸厉声叱喝,警惕的下意识掏出了枪对准了苏念之。眼前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在阻止它出来!”苏念之头也不回,声音带着一丝紧绷和无奈。她掐诀的手指尖微微颤抖,显然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这符咒是‘子母同心咒’的‘子符’!它贴在衣柜后,就是为了吸引阴气汇聚到衣柜,再通过衣柜这个‘通道’,源源不断地供给镜子里那个‘母体’!现在衣柜倒了,‘通道’暂时中断,它当然急了!所以它刚才就是想强行冲破镜面!”
她语速极快,内容更是匪夷所思,旁人跟听外语一样一句不懂,却莫名地与眼前这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恐怖景象吻合!
“子母同心咒?”顾清逸捕捉到这个名词,心念电转,联想到报案记录里那些离奇死亡和发疯的受害者…难道都是被这东西…
就在这时!
“啪!”
一声脆响!
镜子发出的惨绿的光芒,如同被掐断电源的灯泡,毫无征兆地彻底熄灭了!
玻璃居然自己碎了!
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碎的镜面恢复了正常的倒影,映照出房间里皎洁的月光和脸色苍白的众人,以及那个倒在地上的巨大衣柜。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空气中残留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和那瘆人的阴冷,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呼…”苏念之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掐诀的手也垂了下来,袖中的古玉温度开始回落。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发白。
顾清逸的手电光猛地打在她脸上,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穿透:“苏念之!你到底是谁?!刚才那是什么东西?!”他的声音依旧冷硬,但仔细听,能察觉出一丝压抑的震惊和动摇。他引以为傲的逻辑和证据链,在这个女人和这面镜子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苏念之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扯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顾队长,我说了,我是个凶宅试睡员,兼职嘛…顺便研究点民俗风水周易易经什么的。至于刚才那是什么?”她看向那面此刻平平无奇的镜子,眼神深邃,“你可以理解为这栋房子积攒了太多负面能量,形成了现在的‘怨念聚合体’,被那个符咒和特定的风水困在镜子里,成了‘煞’。刚才衣柜倒了,刺激到它了。”
她避重就轻,没提玄门传承。
顾清逸死死盯着她,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解释,是目前唯一能勉强“串”起眼前这非超自然现象的逻辑线。
顾清逸沉默思考了片刻,看向那张依旧贴在墙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符咒,沉声道:“这东西,怎么处理?”
“用纯阳之物包裹,隔绝它的气息,然后带走。”苏念之正经的说道,“比如纯铜盒子,或者用什么公鸡血浸泡过的红布。千万别直接用手碰,也别撕!”她强调了最后一句。
顾清逸深深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她说的去做,对身边一个警察吩咐:“联系物证科,按她说的…准备东西!”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他算是记住这个女人了!
物证科的人还没到,楼下留守的警察通过对讲机传来消息:“顾队!查到了!这栋别墅上一个租客,是腾跃科技的老总周大海!半年前,他就是在二楼这个地方上吊自杀的!”
周大海?腾跃科技?
顾清逸瞳孔猛地一缩!他想起来了!半年前腾跃科技被顾氏集团以近乎“鲸吞”的方式收购,周大海后期负债累累,走投无路才自杀身亡。当时这案子很明显是自杀,并未深入调查。难不成周大海的死,和这栋房子有关?
“自杀?”苏念之敏锐地捕捉到顾清逸神色的变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略带讽刺的弧度,“子符引煞噬主,母体则坐享其成,反哺持母符之人,坐享其成!看来有人不仅想要周大海的公司,连他最后一点气运和性命都不放过啊!”她的话意有所指,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顾清逸。
顾清逸的心猛地一沉!他听懂了苏念之的暗示!这符咒背后,暗指向的可能是一场利用风水秘术来进行极其阴毒的谋杀!而受益者很可能与顾氏集团内部有关!甚至与顾家有关!一股寒意,比刚才镜中煞气带来的更甚,瞬间栓住了他。
物证科的人终于带着特制的铜盒工具上来了。在苏念之的“远程”指导下(顾清逸严禁她再靠近符咒和这个房间),一名经验丰富的警员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特制镊子夹起那张散发着甜腥气的暗红符咒,放入铜盒中,盖上盖子。
明明一张符纸放在铜盒子里居然感觉像一瓶水一样重。
就在铜盒盖子合拢的瞬间!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落地的巨响,从楼下…确切地说,是从地下室的方向传来!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像是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
“什么声音?!”
“地下室!声音从地下室传来的!”
众人脸色大变!顾清逸立刻带人冲向地下室入口!
苏念之也紧随其后,脸色凝重。她袖中的古玉再次变得滚烫!一股比之前更狂暴的阴煞之气,正从地下室汹涌而出!
地下室的门虚掩着。顾清逸猛地推开!
手电光柱齐刷刷地照进去!
只见地下室中央,原本盖在某个物体上的厚重防尘布,被掀开了一角!而在那防尘布之下,隐约可见一个长方形的金属箱子的轮廓!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金属箱子似乎在微微震动?刚才那“咚”的一声和摩擦声,似乎就是它发出来的!
“那…那是什么?!”一个警察声音发颤地问。
苏念之的目光死死锁定那个金属箱子,站在顾清逸前,感受着其中散发出的冰冷的死寂恐怖气息,她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难看,低声吐出三个字,却如同惊雷在顾清逸耳边炸响:
“养尸地!”
第4章 这个女人,真拼啊!
“养尸地?!”
顾清逸的心猛地沉到谷底!这个词带来的寒意比地下室里弥漫的阴冷瘆人更强烈!他猛地回头,手电死死锁定苏念之那张凝重的脸:“你说清楚!什么养尸地?!随便造谣污蔑也是违法行为!”
苏念之根本没时间解释搭理这个“大少爷”!她袖中的古玉此刻滚烫得如同烙铁,疯狂示警!那金属箱子散发出的凶戾死气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带着刺骨的阴寒和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再次从金属箱子内部传来,一次比一次沉重!整个箱子都在剧烈震动!覆盖在上面的防尘布被震得簌簌发抖,滑落露出下面冰冷的金属表面。那金属并非普通钢铁,而是一种暗沉发黑的特殊合金,表面刻着同样扭曲诡异的符文,与二楼那张暗红符咒如出一辙!
“后退!全都退出去!”顾清逸厉声嘶吼,多年刑警的本能让他瞬间做出最危险的判断!他拔出配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疯狂震动的箱子,手指紧扣在扳机上,额角青筋暴起!身后的警察们也纷纷拔枪,脸色惨白如纸,手都在发抖。眼前这非超自然的一幕,彻底击碎了他们的认知!
这特么不是鬼屋吗!?
“没用的!普通子弹伤不了它!”苏念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凝重。她猛地一步踏前,竟越过了顾清逸,挡在了众人与那恐怖箱子之间!纤细的背影在巨大的凶煞之气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你想干什么?!你最好老实一点!”顾清逸惊怒交加。
苏念之没有回答。她飞快地将那个藤编小箱放在脚边打开,里面并非工具,而是分门别类放置的朱砂、黄符、几枚古钱、一个巴掌大的老式罗盘,还有一支简单的毛笔!
她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左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微弱的声音在地下室回荡,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竟隐隐压制住了那箱子里的撞击声!右手已拈起一张空白的黄符纸,以指代笔,蘸取鲜红如血的朱砂,在符纸上龙飞凤舞!
笔走龙蛇!一道蕴含着磅礴阳刚之气的血色符文在她指尖飞速成型!符文完成的瞬间,仿佛亮了一下!一股灼热的刚正之气以符纸为中心扩散开来,暂时逼退了部分阴寒!
“引煞符?!你想激怒它?!”顾清逸认出了符文里写的字,猜个大概类型,脸色大变!
“不引出来,怎么灭?!”苏念之头也不回,声音冷冽。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之间!
“轰!!!”
一声巨响!那沉重的金属箱盖,竟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内部硬生生掀飞!狠狠砸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黑气如同火山喷发般从箱口汹涌而出!伴随着一阵令人刺耳的骨骼摩擦声和非人的嘶吼!
一块“人”,缓缓地从箱子里坐了起来!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了!
穿着昂贵的西装,但布料早已腐烂发烂。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皮肤布满了尸斑和霉变的痕迹。最恐怖的是他的脸!五官扭曲变形,双眼只剩下两个黑乎乎的窟窿,里面却燃烧着两点幽绿色充满无尽怨恨和饥饿的鬼火!嘴巴大张着!
后面的警察认出来便急忙向前说道:“顾队,这是半年前在此“上吊自杀”的腾跃科技老总——周大海!”
周大海空洞的眼眶猛地“盯”住了离它最近的苏念之!那两点绿火骤然暴涨!周大海的尸身快溢了出来!
“小心!”顾清逸本能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三颗子弹精准地命中尸傀周大海的胸口和头部!巨大的冲击力打得它身体猛地后仰!
然而,并没有预想中的血花四溅!
子弹如同打在棉花上的老牛皮,发出沉闷的“噗噗”声,仅仅在它腐烂的皮肉上留下几个浅浅的凹坑,连皮都没完全打破!那几点幽绿的鬼火只是晃了晃,随即变得更加狂暴!
“吼!!!”尸傀周大海被彻底激怒!它无视了子弹,腐烂的利爪以更快的速度抓向苏念之!腥风扑面!
“退开!”苏念之一把推开顾清逸,不退反进!就在那腐烂利爪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她手中那张刚刚绘制完成的“引煞符”猛地拍出!不偏不倚,正正印在尸傀周大海的额头!
“滋啦——!!!”
男人果然只会影响我出手的速度!
刺耳的声音伴随着浓烈的白烟腾起!尸傀周大海嘴型变成了不似人声的惨嚎!额头被符箓印上的地方,血肉迅速焦黑化!狂暴的阴煞之气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出!
“天地同宗,乾坤借法!雷来!急急如律令!”苏念之趁此机会双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再次掐动一个极其复杂的符录,她咬破指尖,纯阳气的指尖血喷在手中的黑色毛笔上!笔锋瞬间亮起刺目的金光!
她沾着自身精血和朱砂的混合,凌空疾书!一道比之前“引煞符”更加复杂、更加威严、隐隐带着风雷之声的血色符文瞬间成型!
“轰隆隆——!”
明明是封闭的地下室,众人耳边却仿佛听到了九天之上传来的沉闷雷鸣!
尸傀周大海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它放弃了攻击,发出恐惧的呜咽,想缩回金属箱!
“镇!”苏念之眼中金光一闪,手中血符带着煌煌天威。
“嗷——!!!”
尸傀周大海全身抽搐!浓郁的黑气疯狂地从它七窍中逸散!那两点幽绿的鬼火剧烈闪烁,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最终彻底熄灭!
刚才还凶焰滔天的尸傀,现在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直挺地倒回了金属箱里,再无半点声息。覆盖在它额头的血符迅速暗淡下去,最终化为灰烬飘散。
地下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众人吓坏了的粗重喘息声,和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声,仿佛看了一场国际好莱坞大片!
浓重的黑气在迅速消退,但空气中残留的肉体的焦糊味、血腥味和尸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苏念之身体晃了晃,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虚汗,看了一眼手表,丑时。刚才强行引动一丝天雷真意,对她消耗巨大,还受了轻微反噬。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顾清逸最先回过神来,他收起枪,一个箭步冲到苏念之身边,下意识地伸手想扶她,手伸到一半又僵住了,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难以置信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
“你…你怎么样?”顾清逸的声音干涩沙哑,完全没了平时的冷硬,反倒有点直男尴尬羞涩的问候。
“死不了。”苏念之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带着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地看向那具倒下的尸傀,这个地方果然有人用邪法,想利用尸傀周大海练邪,幸好时日尚短,只成了半成品,否则…”
她的话让所有人不寒而栗。刚才那刀枪不入的恐怖景象还历历在目!
“周大海…真的是被人害死的?”顾清逸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亲眼目睹这非超自然的一幕,加上之前“子母同心咒”的线索,他再无法用“自杀”来解释。
“不止是害死。”苏念之走到金属箱旁,忍着恶心,仔细查看尸傀额头焦黑的符印和箱内残留的符文,“他是被选中的‘材料’!有人利用这栋别墅天然的‘聚阴’格局,结合‘子母同心咒’抽干他的气运和生机,再将他尸体置于特制的‘阴金’棺中,埋在这人为制造的‘养尸地’核心,吸收地脉,妄图炼成受其操控的杀人凶器!好狠毒的手段!”
她的话如同利刃,刺入顾清逸的心中。
“能…能找到幕后的人吗?”副队长张源声音发颤地问。
苏念之的目光紧紧盯落在尸傀心口位置,那里焦黑一片,但在她眼中,却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与施术者相连的“怨念丝线”。她闭上眼睛,指尖轻轻点在尸傀心口,口中默念法诀。
几秒钟后,她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怨念指向…东方!距离此地…约三十里!气机与顾氏祖宅…同源!”她一字一句,如同惊雷炸响!
顾清逸浑身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东方三十里,正是顾家祖坟所在的奇峰山!祖宅也在山下!同源气机…这意味着,施术者,极可能就是顾家内部,或者能接触到祖宅的人。
“噗!”就在这时,苏念之再次喷出一小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苏念之!”顾清逸没有任何犹豫,一个箭步上前,揽住了她纤细却冰冷的身躯!入手处一片冰凉,她的身体轻得吓人,脸色白得透明,气息微弱。
顾清逸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这个刚才还如同玄幻电影般还召唤天雷镇压邪祟的女人,此刻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快!叫救护车!”顾清逸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慌乱。
“不…不用…”苏念之在他怀里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却强撑着,“送我…去…去你家……你们…家…工资…没…给…我…”
“什么?!”顾清逸愕然。
苏念之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说完,她头一歪,彻底昏在顾清逸怀里。
顾清逸抱着怀中昏迷的苏念之,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和冰冷的体温,摸了摸额头,要不还是去医院吧,似乎发烧了。这个女人不简单,也是真拼啊!
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散发着不祥瘆人的地下室,看着那具恐怖的尸傀,再低头看看怀中这个神秘莫测救了他一命却又可能将他拖入更深漩涡的女人…
顾清逸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深刻的迷茫和动摇。他引以为傲的世界观,在这一夜,彻底崩塌了。
第5章 养病
救护车的红灯在夜色中闪烁,却最终被顾清逸冷硬的命令拦在了顾家老宅气派森严的铁门外。
顾清逸思考了半天,只说道了一句:“回公馆。”
他抱着怀中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苏念之,医院?一想到苏念之昏迷前还在提到的“工资”,也莫名无语的笑了一下,这个女人也真有意思。回顾家,至少在他的地盘,他能掌控。
顾家老宅坐落在城东中山大道,远离市区喧嚣,守卫森严。当顾清逸抱着昏迷的苏念之大步流星的穿过灯火通明,却寂静得只能听见钟表声的主厅时,仆佣个个低着头,不敢多看,心中的惊涛骇浪可想而知。少爷怀里抱了个女人?!居然不是夫人给介绍的千金不说!还是个脸色惨白、嘴角带血的女人?!难不成少爷好这口?
“少爷…”管家刘叔跑上前来,欲言又止,看到顾清逸抱着一个女人,眼神依然寒冰凛冽,立刻躬身,“泽静轩已备好,李医生也候着了。”
“嗯。”顾清逸脚步不停,直奔西侧最幽静的泽静轩。
泽静轩是座独立的二层小楼,环境清雅。顾清逸小心翼翼地将苏念之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上。李医生是顾家的家庭医生,嘴严可靠,检查后眉头紧锁:“顾少爷,这位小姐…身体已无大碍,就是极度虚弱,像是精力严重透支,但奇怪的是…查不出具体病因。需要静养,最好配合些温补气血的方子。”
顾清逸看着床上毫无血色的苏念之,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口那点莫名的烦躁又升腾起来。他一脸严肃地对医生道:“按最好的方子配药,你亲自盯着煎。”
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昏迷的苏念之。
顾清逸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在暖黄的壁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帮了他几次的女人,褪去了战斗时的凌厉和锋芒,此刻的她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紧抿的唇瓣毫无血色,额角的虚汗打湿了几缕碎发贴在颊边。
他二十六年坚信的真理大厦,被今晚这超非自然的一幕轰得摇摇欲坠。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上。她在睡梦中也在承受痛苦吗?
苏念之就在这里睡了三天,顾家上下见识了他们冷面阎王少爷前所未有的另一面。
无论多忙,顾清逸每天雷打不动,亲自端着药膳送到泽静轩,哪怕苏念之在沉睡,他也只是将温热的药碗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佣人扶着沉睡的苏念之一点点喂药,而顾清逸呆呆的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她安静的睡颜。那专注的眼神,连刘叔看了都心惊肉跳。佣人们私下议论:少爷这是中了邪?还是铁树要开花?
苏念之灵力枯竭,身体畏寒。顾清逸发现即使盖着厚厚的被子,她的手也总是冰凉。他想起这个女人昏迷前提到的顾家“纯阳之地”,又想起张源曾说的大补的朱雀石,他让管家翻遍了顾家库房,终于找出一块通体赤红的极品暖玉“朱雀石”,据说有温养身体的奇效。
他亲自洗净,用绸布包好,放在苏念之枕边。这石头散发的温热纯阳之气,似乎真的让她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一些。顾清逸紧绷的嘴角松动了一下。
第四天,苏念之终于醒了,她左顾右看了身边的环境,确定这不是医院后慢慢悠悠扶着墙站了起来。泽静轩二楼有个露天台。苏念之精神好些,会裹着毯子坐在软榻上闭目调息,或者看看窗外的美景。
“对了,我工资是不是还没要呢?”苏念之看了看旁边的顾清逸。
顾清逸处理完公务,“恰好”会拿着一份文件,坐在露台另一角的藤椅上。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一个安静地翻看文件,一个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两个人岁月静好,外面的佣人躲在角落里八卦道:“这女的什么来头啊?”
“谁知道”
“我看肯定不简单”
苏念之看了看顾清逸,他身上残余的那些东西,现在被顾家地脉滋养的阳气,以及那块朱雀石的气息,无形中形成了一个温暖的小气场,让苏念之汲取灵气的效率提高了不少。苏念之能感觉到他是故意的,但并未点破。有时她会悄悄睁开眼,看着夕阳余晖勾勒出男人冷硬却专注的侧脸轮廓,心中掠过一丝异样,他是面瘫吧?怎么感觉都没见他笑过。
第五天,顾清逸继续“路过”露台,看到一阵凉风吹过,苏念之下意识地拢了拢毯子。他脚步顿住,眉头皱起。他犹豫了半天,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件他自己宽大厚实的羊绒开衫。他走到软榻边,动作略显僵硬地将开衫披在苏念之裹着的毯子外面。默默道两个字:“…风大。”
他眼神飘向别处,耳根却可疑地泛红。苏念之愣了一下,感受着带着他清冽气息的温暖瞬间包裹自己,一股暖流悄然滑过心间。她拢了拢衣襟,笑着挑逗道:“谢谢顾队。顾队工资可不能忘哦~”顾清逸无语的“嗯”了一声,快步坐回藤椅,拿起文件,半天没翻一页。
苏念之并非只安心养病,她在恢复的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顾家,尤其是通过顾清逸的反应和观察顾家。
顾清逸的父亲顾明辉,只在苏念之醒来的第三天象征性地露过一次面。态度极其客气而疏离,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试探…也是忌惮?苏念之在他身上感知到一股极淡却阴晦的“封魂”气息,像是用了某种手段强行压制或掩盖了什么。
苏念之感官比较敏锐,偶尔愿意趴在露台,能捕捉到楼下花匠或女佣压低声音的议论的八卦:
“听说那边,守墓的老张头前几天夜里好像撞见鬼了!吓得不轻,现在还在家躺着呢…”
“二爷对祖坟可上心了,这月都亲自跑了三趟了,说是要修缮风水…”
“夫人最近脾气更大了,砸了不少东西,好像把一串粉水晶手链也摔了…”
栖凤山祖坟,二叔顾明远…苏念之默默记下。
晚上戌时,顾清逸拿着药走进苏念之的房间,看着苏念之的脸气色稍好,犹豫片刻,主动开口:“感觉如何?”
“托顾队的‘暖炉’福,死不了。”苏念之接过药碗,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枕边的朱雀石和他坐过的藤椅。
顾清逸耳根又是一热,轻咳一声:“…栖凤山祖坟,是我二叔顾明远在负责日常维护。他…对风水玄学颇有兴趣。”
苏念之搅动着苦涩的药汁,抬眸看他:“顾队这是在给我提供嫌疑人名单?”
顾清逸对上她清澈眼眸,脸上有些羞涩:“只是陈述事实。顾家水很深的。”他这是在提醒她,也是在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水深才好钓大鱼呢!”苏念之语气淡然,“比如,你二叔最近…是不是特别‘关照’过那位撞鬼的老张头?或者…送过他什么‘压惊’的东西?”
顾清逸瞳孔放大!他确实收到报告,二叔派人给“吓病”的老张头送过“安神补品”!当时只以为是长辈关怀!难道…?!
“我猜的!”苏念之这三个字可把顾清逸吓得不轻。
短暂的平静在傍晚被打破。苏念之尝试调动恢复些灵力,想简单绘制一张护身符以备祖坟之行。可她还是高估自己的身体了,这次反噬的伤比她预想的更顽固。
灵力刚触及丹田,一阵针扎似的剧痛猛地袭来!气血瞬间逆行!
“噗!”一小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喷出,溅落在她手中未完成的符纸上!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
“苏念之!”
几乎是同时,一个带着急切和恐慌的声音响起!顾清逸如同猎豹般从门口冲了进来!他一直在门外?!
他眼疾手快,一把将栽倒的苏念之捞进怀里!手是比平时更冰凉的体温!看着她嘴角刺目的鲜红和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苏念之!醒醒!”他的声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手臂收得死紧,仿佛要将她冰冷的身体嵌入自己滚烫的胸膛。
苏念之在他怀里艰难地掀开眼皮,视线模糊,只看到顾清逸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毫不掩饰的焦急。“真帅啊!这小伙子!”
她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声音气若游丝:“…急什么…死不了…就是…冷得厉害…”
冷?
顾清逸想也没想,一把扯开自己家居服的前襟,将裹着毯子和开衫的苏念之整个严严实实地搂进自己怀里!用自己赤裸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她冰凉的后背!
“还冷吗?”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诡异和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奇怪的感觉。
苏念之僵硬了一瞬。隔着衣物,能清晰感受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和灼人的温度。那源源不断的暖意,不仅驱散了身体的寒冷,连刺痛都得到了充分的抚慰。苏念之顶着苍白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抱住了顾清逸,轻轻贴上了那片温热的肌肤。
顾清逸身体猛地一僵,结果怀中的两个人儿拥得更紧。
窗外的月光悄然洒落,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泽静轩内,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声,一种无声微妙而灼热的气氛旋律。
第6章 人形暖炉充电宝
不知过了多久,苏念之紊乱的气息终于平复了一些。她埋在顾清逸怀里的脸微微抬起,清澈的眼眸带着一丝刚醒的朦胧。
“顾清逸…”她轻声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清晰了许多。
“嗯?”顾清逸立刻低头,撞进她恢复了些许神采的眼眸,心头莫名一松。
“你家这地方,真心不错!”苏念之的目光扫过房间四周,最终落回顾清逸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好奇的问道:“这是不是建在‘潜龙在渊’的纯阳龙穴上?”
顾清逸一愣。什么龙?什么渊?他对这些风水周易一窍不通。
“老宅选址是当年太爷爷定下的,据说请过高人看过风水。”他不懂,也只能如实回答。
“难怪…”苏念之若有所思。她能感觉到,身下这张床的位置,正好处于这“潜龙在渊”格局的一个小节点上,精纯温和的地脉阳气正缓缓渗入她的身体,滋养着枯竭的经脉。再加上枕边那块极品“朱雀石”散发的纯阳温养之气,以及…眼前这个被龙脉滋养、阳气充沛的“人形暖炉”…
王者叠加!三层buff!效果惊人!她丹田内里微弱到快熄灯的火种,竟在这纯阳暖意的包裹下,开始缓慢生长复苏壮大!反噬带来的剧痛也在迅速消退。
这简直是恢复灵力的绝佳宝地!这个地方可比她自己布置的聚灵阵效果还好!
“顾清逸!”苏念之的眼神亮了起来,带着一种发现宝藏的惊喜,直接反客为主了,“你可要抱稳了,别动。”
“什么?”顾清逸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
顾清逸感觉这个女人没有羞耻心一样,这种话张口就来……
苏念之不再说话,闭上眼,彻底放松身心。她主动引导着那丝丝缕缕的纯阳地气和朱雀石的温热,连同顾清逸身上蓬勃的阳气,汇聚成一股温和磅礴的暖流,缓缓导入自己受损的经脉和枯竭的丹田。
如同久旱逢甘霖!身体里那微弱的灵气火种,如同被注入了燃料,开始稳定地燃烧!
顾清逸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在发生着奇妙的变化。原本冰凉的肌肤渐渐有了温度,紧蹙的眉头彻底舒展开,甚至那苍白的脸颊也泛起了一丝极淡的红晕。一种宁静平和而强大的生命力,正从她体内缓缓复苏。
他低头看着苏念之恬静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整个人像沉睡的精灵。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保护欲,悄然填满了他的胸腔。他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惊扰了她这奇妙的恢复过程。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第二天清晨,当窗外天色微熹时,苏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那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已消散大半!灵力恢复了约三成!这速度远超她的预期!
她动了动,发现顾清逸依旧保持着熊抱她的姿势,手臂坚实有力,胸膛温暖可靠。他…竟然真的一动不动抱了她一夜?
“醒了?”顾清逸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垂眸看着她,眼神复杂。这一夜,他亲眼见证了“超非自然恢复”的奇迹。
“嗯。”苏念之应了一声,有些不太自在地想从他怀里退出来,脸色红晕,现在灵力恢复,那种极度依赖的感觉也随之减弱。
然而,顾清逸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感觉怎么样?”他目光紧紧锁着她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
“托顾少的‘纯阳宝地’和‘人形暖炉充电宝’的福,好多了。”苏念之实话实说,语气带着一丝调侃,“死不了了。”
顾清逸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随即正色道:“三天之期,只剩两天了。栖凤山祖坟,我已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出发。”祖坟内鬼如同悬顶之剑,他必须尽快解决。
苏念之点点头,眼神也变得凝重:“我的身体的气息只恢复了三成。祖坟那边,煞气源头未明,又有内鬼暗中操控,凶险难料。我需要借助此地纯阳龙气,全力恢复。所以…”
她顿了顿,抬眸直视顾清逸深邃的眼眸,说出了一句破天荒的话:
“未来两天,可能还需要委屈顾大队长继续当我的‘暖炉充电宝’,在我睡眠时,贴身…提供阳气。”
好家伙!这女人直接说这种话不会脸红的嘛?
顾清逸只觉得一股热血瞬间冲上头顶!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贴身…提供阳气?!这女人…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他喉结剧烈滚动,想斥责她胡言乱语,话到嘴边就说不出口,可对上她那双清澈坦然、只有纯粹寻求“能量源”的眼神,斥责的话又堵在了喉咙里。她…似乎真的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效果极佳的“充电宝”?
看着顾清逸那副羞恼,又假装强作镇定的样子,苏念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她慢悠悠地补充道:“当然,这是为了尽快恢复,好帮你解决祖坟的麻烦,揪出内鬼。顾队若是不愿…”
“愿意!”顾清逸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随即耳垂更红,有些狼狈地别开视线,声音闷闷的,“…为了正事。”
苏念之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和强装镇定的侧脸,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这冰山队长,害羞起来嘛…还挺有趣。
早餐时分,在这里昏迷了几天第一次吃早饭。顾家餐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顾清逸神色如常地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餐,只是眼下的淡淡的乌青显然能看出他昨夜并未休息好。苏念之则安静地坐在他旁边,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小口喝着燕窝粥。
林桂钰夫人起个大早坐在对面,好奇的目不转睛盯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昨晚佣人绘声绘色描述的“少爷抱着苏小姐在露台待了一夜”的画面。佣人们一边震惊一边吃瓜。
她手中的银匙用力刮过骨瓷盘,发出刺耳的声响。
顾清逸眉头微皱,冷冷瞥了她一眼。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响起:“清逸,苏小姐,早啊。”
二叔顾明远一身考察的服装,踱步走了进来。他笑容可掬,目光在顾清逸和苏念之之间扫过,带着长辈般的关切:“听说最近苏小姐身体不适?还是清逸给带回来的,现在可好些了?栖凤山那边空气好,等苏小姐大好了,可以过去散散心。”
他表现得毫无破绽,仿佛只是一个关心侄子和客人的长辈。
然而,苏念之却敏锐地捕捉到,当顾明远的目光扫过她时,眼底深处那一丝极淡的试探。尤其是提到“栖凤山”三个字时,他端着茶杯的手指轻微颤了一下。
“多谢二叔关心,念之好多了。”苏念之放下粥碗,抬眸迎上顾明远的视线,唇角弯起一个无害的弧度,“栖凤山风景确实不错,尤其是…顾家祖坟所在的那片‘卧虎盘龙’之地,更是难得的风水宝穴。二叔常去打理,真是辛苦了。”
“卧虎盘龙”?顾明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当然知道祖坟风水极佳,但“卧虎盘龙”这种具体的风水格局术语,从一个年轻女孩口中如此自然地说出来…这绝不是巧合!
“哈哈,苏小姐对风水也有研究?”顾明远干笑两声,试探道。
“略懂皮毛。”苏念之谦虚地笑了笑,话锋却一转,“不过,再好的风水,也怕有‘蛀虫’在根基处动手脚。二叔,您说是不是?”
顾明远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一紧,他脸上的笑容僵的维持不住,眼神瞬间从温柔变成警惕!这个苏念之…她是什么来头?她又在暗示什么?!她到底是谁?
“食不言。”顾清逸冷漠地开口,打断了两人之间无形的交锋。他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二叔,祖坟修缮的事,我会亲自跟进。不劳您费心了。”
顾明远脸色变幻,最终挤出一个笑容:“好,好,清逸你做事,二叔放心。”他匆匆忙忙的喝了两口茶,以借口有事,起身离开了餐厅。
餐厅的气氛更加诡异。而顾清逸则若有所思地看着顾明远离去的背影。
入夜,泽静轩露台。
苏念念盘膝坐在软榻上,周身笼罩着一层肉眼难辨的温润白光。朱雀石在她手边散发着柔和的红光。而顾清逸坐在她身旁的藤椅上,闭目养神,强健的体魄如同一个稳定的热源,散发着纯阳气息,与地脉龙气、朱雀石热力交融,形成一个完美的“三才聚阳阵”,源源不断地滋养着苏念念的身体和丹田。
她的灵力恢复速度比白天更快!灵气已凝聚成溪流,奔腾不息!
就在这时!
“嗡——!”
一声仿佛来自遥远地底的震颤,如同爆炸般扩散开来!苏念之猛地睁开双眼!顾清逸也瞬间警觉!
两人同时望向栖凤山的方向!
只见远处漆黑的顾家祖坟所在的位置,被一道充满了不祥气息的血红色光柱,一闪而逝!虽然短暂,但在苏念之和顾清逸敏锐的意识发现……
“不好!”苏念之脸色骤变,冷静思考一番,一本正经的跟顾清逸讲道:“有人是在强行催动祖坟的煞气源头!是冲我们来的!计划提前!明晚必须上山!”
第7章 警局粉丝见面会?!
市局刑侦支队,气压低得能拧出水,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熬夜赶论文的酸臭味,以及…一种名为“世界观稀碎”的迷茫气息。
距离顾家别墅那场颠覆认知的“灵异大战”已经过去24小时,但参与行动的队员一个个魂不守舍,眼神飘忽,活的像集体被外星人绑架过的后遗症。
队长顾清逸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天,除了签了几份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内容堪比科幻小说),谁也不见。而那位传说中召唤天雷、徒手撕僵尸(虽然顾队官方统一口径是“遭遇极端天气及特殊化学武器袭击”)的玄学大佬苏念之,则被顾队亲自护送回了…顾家?据说要“静养”?这静养是正经静养吗?抱着充电睡觉那种?
警局内部彻底炸开了锅!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道消息,茶水间成了大型八卦集散地。
“卧槽!你们看见没?顾队抱着那姑娘出来的时候,那姑娘脸色白得跟纸一样!顾队那眼神,啧啧…我跟我老婆热恋期都没那么黏糊!跟护着眼珠子似的!”小王唾沫横飞,手里咖啡都忘了喝。
“何止啊!我听说那周大海的尸…呸,那‘生化武器’!被抬出来的时候,浑身焦黑,额头还有个烧穿了的符印!法医老陈当场就吐了!还开玩笑说这玩意儿超出了人类医学范畴!建议送外星文明研究所!”痕检小李心有余悸地搓着手臂。
“最玄乎的是守墓的老张头!”另一个警员压低声音,神秘兮兮,“他说他亲眼看见顾家祖坟冒红光!棺材板自己蹦迪!是那位苏小姐掏出一块玉,念了几句咒,就跟按了暂停键似的,‘祖宗们’立马消停了!你们说…这科学它是不是该重新定义了?!”
“嘘!保密协议!保密协议懂不懂?!”副队长张源板着脸进来,但眼神里的惊悸依旧藏不住,黑眼圈浓得像熊猫。
“都给我管好嘴!顾队说了,昨晚是…是遇到了罕见的球状闪电群和特殊地质共振现象导致的集体幻觉!外加…周大海的尸体被境外不法分子用了最新型生物活性腐蚀剂处理过,才显得刀枪不入!明白吗?!这是官方口径!”
众人:“是……”
集体沉默,眼神里写满了:副队,你编,你接着编!这理由你自己信吗?还球状闪电群精准打击祖坟?生物腐蚀剂能让人尸体刀枪不入还冒绿光?当我们三岁小孩呢?
结果这个时候,让刑侦支队都闻风丧胆的中心人物——顾清逸,回来了!
而且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边跟着正是那位传说中虚弱“静养”、需要“贴身阳气充电”的苏念之!
苏念之今天换下了那身沾血的棉麻裙,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休闲套装,长发扎成清爽的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脸色依旧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两个人一唱一和,从容不迫,气场全开!哪里还有半分虚弱?分明是满血复活的大佬来视察工作了!
整个刑侦支队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聚焦在两人身上!空气凝固了!这两个人怎么看起来那么有CP感啊!
顾清逸一身正气蓝色警服,肩宽腿长,脸色冷峻如常,但细心的人发现,他行走间,身体会不自觉地偏向苏念之一侧,形成一种保护的姿态。而苏念之则坦然接受着四面八方的眼神,还有崇拜的目光洗礼,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淡然笑意。那气场,直接把“大佬”两个字焊死在脑门上!
“顾…顾队!”副队长最先反应过来,硬着头皮上前,声音都劈叉了,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苏念念,尴尬的道:“您回来了!苏…苏顾问也来了?”他自动给苏念之升了级。
“嗯。”顾清逸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扫过人群,眼睛瞪得像铜铃,“都愣着干什么呢?手里的案子办完了?线索都梳理清楚了?报告交了吗!?”
众人如大梦初醒,但耳朵全都竖得比兔子还灵敏!眼睛的余光死死锁定目标!办公桌后、文件堆里、饮水机旁,瞬间布满了“吃瓜侦察兵”!
顾清逸带着苏念之径直走向法医室。法医老陈,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此刻正对着解剖台上那具焦黑扭曲、肉体散发着淡淡焦糊味和腥气的“周大海”尸体发呆,眼神空洞,手里捏着报告无从下手,脸上面写满了问号和“???”,恨不得把“这是把我当日本人整呢?”写脸上了。
“陈老。”顾清逸敲了敲门。
老陈猛地回神,看到顾清逸身后的苏念之,瞳孔骤然地震!手里的报告“啪嗒”掉在地上。他像是见了鬼一般,或者说,她就是那个听说见了能把鬼按在地上摩擦,顺便扇两个嘴巴子的小闺女儿?
“顾…顾队!苏…苏顾问!”老陈声音干涩,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带着一种莫名的敬畏。“您…您怎么来了?”
“关于周大海的死因和尸体异常状态,”顾清逸面不改色,语气官方,“需要跟苏顾问提供一些…专业的技术意见。”他把“技术意见”四个字咬得略重。
苏念之走到解剖台前,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具狰狞的尸傀残骸,额头那焦黑的符印……
“专业意见?”老陈苦笑一声,指着尸体额头边缘还隐隐有能量残留波动的诡异印记,“顾队,这…这玩意儿,你让我怎么往尸检报告上写?‘死因:疑似被高浓度等离子体能量束贯穿颅骨’?局长看了会以为我疯了!”
苏念之拿起旁边托盘里用特殊证物袋封存的一张暗红色符纸碎片(从祖坟煞眼处找到的,还带着不祥的波动),又看了看尸体额头的印记,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家常便饭:
“死因是‘阴煞侵魂,生机断绝’,通俗点说,灵魂被邪术抽干,肉身成了空壳。尸体异常是因为被置于‘养尸地’,用特制阴金棺材吸收地脉煞气。额头的伤,八成是造成的物理贯穿能量湮灭双重效果。”
她顿了顿,晃了晃证物袋:“这个,是‘子母同心咒’的母符碎片,操控尸傀和吸收受害者气运的中枢。施术者手里有主符,理论上,可以通过这个进行能量溯源追踪。”
老陈:“……”
“那…那这尸检报告…”老陈的声音带着科学殉道者的悲怆。
现在这个案件被网上的舆论吵闹的沸沸扬扬,必须要给个理由好解释。
“就写…”顾清逸叹了一口气,沉吟片刻,面不改色心不跳,“死者周大海,系被不明高能量定向能武器击中头部,导致生物组织瞬间碳化及未知能量场紊乱死亡。尸体异常状态疑为接触特殊未知成分生物活性催化剂所致。具体细节涉及安全机密(绝密级),不予公开,封存。”
苏念之:“……”
她望向着顾清逸,心想:顾队长,你这硬拗科学术语的本事…堪称警界奥斯卡!
老陈:“……”
他默默捡起报告纸,只能向着顾清逸所说的写,开始痛苦地编造。
两人走出法医室,准备去证物室查看其他线索。
刚走到走廊,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只见走廊两边,技术科、痕检科、刑侦科,甚至连扫黄打非办借调过来的兄弟…几乎全局能动弹的人都“恰好”聚集在此!他们拿着文件假装讨论案情,或端着水杯假装接水,再或者踮着脚假装修顶灯,眼神却齐刷刷地聚焦在苏念之身上!那眼神,充满了好奇,以及…求大佬带飞的渴望!空气里弥漫着大型追星现场的气息!
“苏…苏顾问!”技术科小王第一个忍不住,激动地喊出声,脸都憋红了,实在忍不住好奇的问:“您…您昨晚在山上…是不是真的…召唤了那个?!”问完他就想抽自己嘴巴,太直白了!
“小王!注意纪律!”副队长张源呵斥,但自己脖子也伸得老长,眼神亮得吓人。
苏念之脚步一顿,看着这一走廊的“吃瓜群众”和“求知若渴”的眼神,再看看身边一脸严肃无所谓“我就知道会这样”、嘴角微微抽搐的顾清逸,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没直接回答小王的问题,反而目光如同精准扫描仪,淡淡扫过众人,随口道:
“张警官,你左肩三寸处经络滞涩,隐有酸痛,是被逸散煞气轻微冲撞,回去用艾草煮水热敷三次,保证疏通。”
“李姐,你儿子最近夜啼惊惧,印堂发青,并非病理,是卧室窗外那棵老槐树阴气略重,挂个巴掌大的红布老虎在窗口,头朝外,即可化解。”
“赵哥,你印堂红润是好事,但山根有细小断纹,财帛宫有晦气缠绕,最近投资谨慎,尤其别碰东南方向、带‘鑫’或‘淼’字的水产或金融项目,易破财。”
她语速不快,声音清泠,却如同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被点到名的张警官下意识揉了揉肩膀,一脸活见鬼的震惊!他昨晚回来就觉得肩膀不得劲,以为是爬山累的!
李姐更是捂住了嘴!她儿子确实半夜哭闹好几天了!去医院啥也查不出来!老槐树就在窗外!
赵哥脸色“唰”地白了!他昨天刚签了个东南角“鑫淼水产市场”的入股意向书!定金都交了!
“卧槽!神了!!”
“苏顾问!您真是活神仙啊!!”
“求苏顾问指点迷津!我最近相亲总失败是不是家风水哪里不好,需不需要整改啊?!”
走廊瞬间沸腾了!刚才还只是敬畏围观,现在直接变成大型粉丝见面会现场!众人看向苏念之的眼神,已经从敬畏变成了狂热崇拜!
顾清逸看着被瞬间围得水泄不通、一脸无奈却隐隐带着点装逼感的苏念之,再看看这群不干活,只吃瓜的群众,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他上前一步,高大挺拔的身躯像一堵墙挡在苏念之面前,冷着脸,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都很闲?手里的案子都结案了?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再让我看到谁上班时间搞封建迷信…这个月奖金充公!年终考评降级!”
顾阎王发话,效果立竿见影。金钱和前途的威胁永远是第一生产力!众人虽然依依不舍,但还是以最快速度散局,只是那一步三回头的满眼小星星的样子,让顾清逸一阵头疼。
人群散开,顾清逸低头,看着身边这个引发“警局粉丝见面会”的始作俑者,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苏顾问,满意了?警局的科学氛围被你彻底带歪了。”
苏念之无辜地眨眨眼,一脸“关我什么事”的纯良:“顾队长,我只是基于能量场给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健康和生活建议。是他们…太热情了。”她耸耸肩,顿了顿,看着顾清逸略显疲惫却依旧帅得人神共愤的侧脸,补了一句,“顾队你印堂红晕上扬,眼尾夫妻宫隐有红鸾星动之兆,最近…桃花运不错?”
顾清逸:“……”
耳根瞬间爆红!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第8章 这瓜保熟嘛?熟不熟不知道 肯定香
顾清逸感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天灵盖,那张向来心狠手辣抉择的脸,此刻温度急剧飙升。那句“桃花运不错”像颗小原子弹一样,精准地砸在他左心房里最不该被搅动的地方。
什么红鸾星动!什么桃花运!他顾清逸二十九年的人生字典里,跟“桃花”沾边的词都得绕着走!警局一枝花的名号是大家硬按的,他只觉得麻烦!可现在……眼角余光里,却被苏念之了然于心的眼神,让他喉头发紧,所有冷静自持的训斥都堵在嗓子眼,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只能绷紧下颌线,板着脸,用尽毕生黑脸功夫维持着队长的威严,最后只硬邦邦地挤出一句:“苏顾问,工作时间,专注案情!不然你也扣工资!”声音有点发干,甚至可疑地停顿了一下。
“……”苏念之无语,居然揪着没钱的尾巴不放,有钱人都那么任性嘛?再说了她在外面算一次要一百起步好不好?不识趣的家伙。
说完,他几乎是有点狼狈地转身,大步流星朝着证物室的方向走去,背影挺拔依旧,但那步伐似乎比平时快了几分,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苏念之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那抹逗笑更深了,顺便带着点得逞的小得意,她慢悠悠地在后面跟上,步履从容,仿佛刚才那句让顾阎王破防的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走廊里虽然“清场”了,但那股子八卦的气息仿佛还凝滞在空气中。每个关上的门后,都贴着好几双竖起的耳朵。刚才顾队那瞬间僵硬的背影和可疑的停顿,还有苏顾问那意味深长的笑……信息量巨大!
“卧槽卧槽!你们看到没!顾队耳朵!红的!”小王扒着门缝,激动地压低声音。
“哇~”
“看到了没?!老大跟煮熟的鸭子似的!苏顾问说了啥?桃花运?我的天!对象是谁?”
“这不秃子头上找虱子——明摆着吗!”痕检小李感觉自己世界观虽然在废墟重组,但八卦之魂依然熊熊燃烧。
“顾阎王害羞了?这不比祖坟冒红光还惊悚!苏顾问牛逼(低声破音)!”技术科的小年轻们一脸崇拜。
“嘘!小声点!奖金不想要了?不过……嘿嘿,这瓜真香!”副队长张源也忍不住加入了“门后观察组”,脸上是压不住的姨母笑。
证物室。
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一切窥探的视线和声音,也隔绝了那份躁动的八卦气息。证物室里冷气开得很足,只有机器低沉的嗡鸣和存放证物冷柜的轻微制冷声。
顾清逸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寒气让他脸上的热度稍微降下去一点。他走到摆放着顾家祖坟相关证物的台子前,背对着苏念之,假装全神贯注地拿起一个装着暗红色符纸碎片的证物袋,试图找回工作状态。顾清逸看一旁的苏念之没有说话。
“咳!”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苏顾问,关于这个‘子母同心咒’的母符碎片,你刚才说可以进行能量溯源追踪?具体需要什么条件?成功率如何?”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案子上,那个邪恶的“桃花运”必须!立刻!马上从大脑里删除!
苏念之走到他身边,目光也落在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符纸碎片上。她伸出手指,望着透明的证物袋。立刻回归到正常状态。
“需要完整的母符或者足够大的碎片,才能构建稳定的能量通道。”她的声音恢复了清冷专业。
“现在这些碎片太小,能量逸散严重,强行溯源,不仅成功率低,还可能被主符持有者察觉,甚至反向追踪到我们。”她顿了顿,“另外,施术者道行不浅,必然有反制手段。要是想强行追踪,风险很大。”
顾清逸眉头紧锁:“也就是说,目前靠这个追踪幕后黑手,暂时行不通?”
“是。”苏念之点头,“除非我们能找到更多碎片,或者……能接触到被操控的‘子符’载体,比如,另一具被操控的尸傀,或者被强行转走气运的活人受害者。”
这无疑增加了案件的难度和危险性。顾清逸的心情更加沉重。
就在这时,苏念之的目光扫过旁边另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焦黑扭曲的金属片,是从周大海那具焦黑尸傀的心脏位置挖出来的,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令人极度不适的阴冷气息。
“那是……阴金碎片?”苏念之眼神一凝。
“法医在尸骸心脏位置发现的,材质不明,异常坚固,火烧不熔,强酸也只能轻微腐蚀。”顾清逸拿起那个证物袋,“初步检测,含有多种未知金属元素和黄纸….等一些无法解析的有机残留物。”他看向苏念之,“这阴金,就是你说的‘特制阴金棺材’的材料?”
“没错。”苏念之凑近了些,几乎和顾清逸并肩而立,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顾清逸低头看着她,她身上那股清冽的药草清香依然在这冰冷的证物室里,异常清晰地钻入顾清逸的鼻腔,让他刚刚平复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两拍。
苏念之全神贯注地看着那阴金碎片,眉头微蹙:“这阴金纯度极高,炼制手法非常古老且传统,它不仅仅是吸收地脉煞气的容器,更是禁锢和折磨魂魄的牢笼。周大海的魂魄被抽干前,必然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怨气被这阴金强行锁在尸身之内,才造就了那具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尸傀。邪恶!”
她的指尖再次隔着证物袋星星点点在那阴金碎片上。这一次,似乎是为了更清晰地感知,她的指尖凝聚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金色光晕,轻轻触碰了证物袋的表面。
就在光晕接触的刹那——
“嗡……”
“小心!”顾清逸瞳孔骤缩,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闪电般伸出手,一把抓住苏念之的手腕,猛地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拽!动作迅猛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
苏念之被他拉得一个激灵,后背重重撞在他坚硬温热的胸膛上。顾清逸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眼神锐利的死死盯着那剧烈震动,仿佛要挣脱证物袋的阴金碎片,全身肌肉绷紧,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
那碎片上的异象只持续了短短两秒,随着苏念之指尖光晕的消失,它也骤然安静下来,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证物室里一片死寂。只有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苏念之的后背依然紧贴着顾清逸的胸膛,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强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沉稳而急促。他抓着她手腕的手,掌心温热干燥,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力道大得让她有些发疼,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顾清逸也僵住了。
掌心里纤细手腕的触感,后背传来的柔软温热,还有鼻息间那挥之不去的清冽气息,像一张无形的天网,瞬间将他捕获。
刚才面对阴金异变的紧张感还未完全褪去,就被一种陌生奇怪的情绪取代。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僵硬,以及某个地方不受控制的“心猿意马”。
太近了。近得他能数清她后颈细小的绒毛,近得他能感受到她呼吸的微颤。
太近了。近得她能数清他心脏跳动的旋律,近得她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极速。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咳……”苏念之先回过神来,轻轻挣了一下手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顾队,可以松开了。它暂时被压制住了。”
顾清逸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同时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他感觉脸上刚刚消退的热度又卷土重来,甚至更甚。他不敢看苏念之的眼睛,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块重新恢复死寂的阴金碎片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
“……抱歉。情况紧急。”这句解释,苍白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苏念之转过身,脸上倒还算平静,只是耳尖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不易察觉的粉色。她揉了揉被捏得有点发红的手腕,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无妨。这阴金碎片残留着周大海的怨念和施术者的印记,怪我刚刚贸然用灵力探查,确实会引发反噬。是我大意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顾清逸依旧紧绷的侧脸和泛红的耳根,随即又正色道:“不过,这也证明了一点。这阴金的炼制者,或者说,幕后操控周大海尸傀的人,手段之凶残,远超我们之前的预估。他留下的东西,都带着强烈的恶意陷阱,等着我们去跳,我猜他应该很了解你我的手法。”
顾清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不合时宜的小事念头死死压下。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凝重:“这东西太危险。必须严格封存,非必要不再触碰。苏顾问,关于追踪幕后黑手,除了你刚才提到的线索,还有没有其他方向?”
苏念之走到证物台另一边,那镊子夹起一个证物袋,里面是几缕从顾家祖坟煞眼附近找到的、不属于顾家任何人的黑色动物毛发,很短,坚硬如针。
“或许,可以从‘非人’的层面入手。”她放下证物袋,对着冷白的光线仔细观察,“这些毛发……带有很淡的妖气。虽然被煞气污染得很厉害,但本质错不了。在祖坟,除了尸傀和煞气,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出现过,而且应该不止一个。”
她将证物袋放下,看向顾清逸,眼神深邃:“顾队,你们顾家的祖坟,或者说,你们顾家本身,恐怕牵扯的,不仅仅是简单的复仇或者气运掠夺。这潭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也更脏。”
顾清逸的心沉了下去。顾家……祖坟……妖气……一个个词像沉重的石块压在他心头。他迎上苏念之的目光,也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不管水多深多脏,”顾清逸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都会把它挖干净。苏顾问,接下来,恐怕还需要你鼎力相助。”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郑重,“务必……注意安全。”
苏念之看着他眼中那份破釜沉舟的决心和深藏的忧虑,轻轻点了点头:“职责所在。放心,顾队长,”她唇角微扬,又恢复了那种略带调侃的搞笑,“现在阳气充足,暂时还不用‘充电宝’。”
顾清逸:“……”他刚刚平复下去的耳根,瞬间又红了个透顶!这女人!能不能好好说话!
苏念之摸了摸顾清逸的后背,仿佛在告诉他别担心,我们会搞定这些。
证物室外,一群“恰好”路过或者“需要取隔壁证物”的警员们,互相交换着“你懂的”眼神,努力憋着笑。虽然没听见具体说什么,但顾队进去时还板着脸,出来时那红得滴血的耳朵和强装镇定的样子……啧啧啧,苏顾问,YYDS!666!这“充电宝”硬得很,身体好得很,这瓜看来是吃不完了!
第9章 这是官宣嘛?
午后的阳光透过市局刑侦支队的大玻璃窗,暖洋洋地洒在地上,驱散了连轴转查案的紧张感。
空气中飘荡着外卖、咖啡还有烟草的混合气味,早上八卦的同事现在趴在桌上小憩,或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处理一个个的警局案子的文书工作。
突然,一阵爽朗,带着刻意热情的笑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哎哟,都在忙呢?辛苦辛苦!”
只见顾清逸的母亲林桂钰,穿着一身喜庆的枣红色旗袍,手里拎着一个硕大无比的礼盒,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保养补品,满面红光、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手里同样拎着几个印着某知名五星级酒店logo的精美餐盒。
这画风跟严肃忙碌的警局格格不入!
“顾…顾夫人?!”副队长张源第一个站起来,有点懵。这位顾家夫人之前来局里找顾队,哪次不是端着贵妇架子,眼神挑剔?今天这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阿姨好!”“顾夫人好!”其他警员也纷纷起身打招呼,眼神好奇地在林桂钰身上打转着,向着顾清逸独立办公室走去。
直接推进门,林桂钰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苏念之身上,那热情简直要溢出来!她几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拉起苏念之的手,上下打量,嘴里啧啧有声:
“哎哟,念之啊!这才几天不见,小脸怎么还这么白?看看,为了我们家的事,可把你累坏了!”她心疼地拍着苏念之的手背,眼神慈爱得能滴出水,“阿姨特意让家里大厨炖了上好的血燕(燕窝)和人参乌鸡汤!还加了老山参!那可是最是补气血!当初还是我生完我们家清逸的时候喝过一次呢!快,趁热喝点!”说着就指挥一个男人把那个最大的保温食盒放到苏念之面前的桌子上。
苏念之:“……。”
苏念之有点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能礼貌微笑,“谢谢阿姨,您太客气了。”苏念之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顾清逸。
顾清逸眉头微蹙:“妈,你怎么来了?这里是警局。”语气带着点无奈。
“警局怎么了?警局就不让人送温暖了?”林桂钰白了儿子一眼,转头又对苏念之笑得见牙不见眼,“念之啊,听清逸说你为了查案,身体消耗很大?住在警局宿舍哪能休息好啊!那地方又小又吵,连个正经厨房都没有!阿姨看着都心疼!”
苏念之尴尬一笑,心想:“我以前住的还不如警局宿舍呢……”
她话锋一转,拉着苏念之的手轻轻摇晃,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和一丝看透一切的精明:
“听阿姨的,搬来顾家住!家里地方大,安静,阳气足(她特意加重了这两个字,眼神瞟了‘不争气’的儿子一眼),对对对,还有专门的营养师给你调理!阿姨啊,天天给你炖汤!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比住在这破宿舍强一百倍!好不好呀?”
苏念之给顾清逸发了一个求助的眼神,心里也估摸猜了个大概,估计是怕家里佣人七嘴八舌多说话,就让她们统一说她去宿舍了。
外面偷听的人下巴掉地上,林桂钰这一番话,信息量巨大!
“身体消耗”?“阳气足”?“宿舍不好”?“搬去顾家住”?!
周围的警员听到着些比咖啡都醒脑,耳朵竖得比天线还直!像瓜田里的猹,眼神在顾清逸、苏念之和林桂钰三人之间疯狂扫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顾清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妈!念之是专案组的顾问,住在局里方便工作!你别添乱!”
“我怎么添乱了?!”林桂钰叉腰,嗓门拔高,“我这是关心念之的身体!她为了帮你,为了顾家,差点把命都搭进去!现在身子这么虚,不住家里好好养着,万一落下病根怎么办?你这孩子,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她一边说,一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儿子,那眼神分明在说:傻儿子,妈这是在给你创造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懂不懂?!
苏念之看着这对母子,再感受着林桂钰那毫不掩饰的撮合之意,心中了然。这位顾夫人,从最初的吃瓜群众到如今的热络撮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自己救了顾家祖坟、揭露了二叔阴谋,帮了她大忙;另一方面嘛…恐怕估计是看透了她那冰山儿子对人家姑娘那点自己都还没整明白的“特殊关照”,想顺水推舟呢!
去顾家住?苏念之转念一想,顾家老宅那“潜龙在渊”的纯阳龙穴,确实是她恢复灵力的绝佳场所,比警局宿舍强太多。而且顾明远虽倒台,但“主上”的线索还没挖干净,顾家内部未必就彻底干净了。住在顾家,更方便她暗中观察和保护(主要是保护这个充电宝)。
“阿姨,”苏念之展颜一笑,打断了顾清逸即将出口的反对,对着林桂钰甜甜地说,“谢谢您这么关心我。既然您盛情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关于祖坟后续的风水调理,也需要住在龙气节点上操作更方便。”她给了个非常“专业”且无法反驳的理由。
“哎!这就对了嘛!”林桂钰顿时心花怒放,拍手笑道,“还是念之懂事!放心,阿姨一定把你照顾得妥妥帖帖!清逸啊,听到没?念之答应了!你下班记得要和念之一起回来!听到没!”她对着儿子又重复了一遍。
顾清逸看着母亲那副“计划成功”的得意表情,再看看苏念之一脸“我是为了工作”的坦然,一口气堵在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认栽。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反驳的理由。
今日头条新闻:警局沸腾——顾阎王恋爱实锤?!这是在官宣吗?
林桂钰心满意足,又热情地招呼其他警员:“来来来,大家辛苦了!阿姨带了点心和水果,都别客气!就当下午茶了!”司机立刻把那些五星级酒店的精致餐盒打开,香气四溢。
警员们一边道谢,一边吃着昂贵的点心,眼神交流却更加火热!八卦之火已成燎原之势!这算不算吃喜糖前奏?
“卧槽!实锤了实锤了!都见家长了!还住家里去了!”
“顾夫人这态度!跟看儿媳妇一模一样啊!”
“苏顾问都答应了!还说什么风水调理,啧啧啧,这理由找的,欲盖弥彰!”
“顾队那表情,哈哈哈,想反对又不敢!妥妥的妻管严!”
“我就说嘛!顾队看苏顾问那眼神!绝对不清白!”
窃窃私语如同蚊子哼哼,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顾清逸听着那些越来越离谱的议论,额角青筋直跳。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拍桌子!
“砰!”
巨大的声响让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连林桂钰都吓了一跳。
顾清逸站得笔直,面色冷峻,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吃瓜群众,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都给我听清楚了!”
“苏念之是市局特聘协助侦破顾氏集团系列案件的’特殊技术专家‘!”
“她住进顾家,是为了‘案件后续调查’和‘顾家祖宅风水安全评估’的工作需要!”
“这纯粹是工作安排!”
“谁再敢传播与工作无关的、不负责任的谣言,”他眼神如刀,重点扫过技术小王和几个八卦积极分子,“一律按‘违反保密纪律’和‘干扰办案秩序’处理!扣奖金!写检查!严重的调离岗位!听明白了吗?!”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刚才还热火朝天的八卦氛围瞬间被顾阎王的寒气冻结。
“明…明白了!顾队!”众人噤若寒蝉,齐声回答,赶紧低头扒拉点心,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林桂钰看着儿子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严肃样子,再看看苏念之一脸似笑非笑的尴尬表情,心里乐开了花。傻儿子哟,你这反应,不是更说明有问题吗?她也不点破,笑眯眯地拉着苏念之:“念之啊,走,陪阿姨去看看你的新房间!阿姨让人都收拾好了!”
苏念之顺从地跟着林桂钰离开,临走前,还回头对顾清逸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在说:顾队长,解释就是掩饰哦。
顾清逸被那眼神看得莫名烦躁。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这群手下太不省心,净关注些无聊的事情。他转身大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砰地关上门。
坐到办公桌前,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案子上。摊开顾明远的审讯记录,看着上面“主上”、“献祭”、“长生”等令人毛骨悚然的词汇,还有那些指向不明的什么能量巨大的邪门法器,眉头紧紧锁起,越想越上火。
苏念之住进顾家这确实更方便保护她和开展工作。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顾清逸冷哼一声,纯粹是闲的!他和苏念之?怎么可能!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案子,都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主上”,都是如何确保顾家和苏念之的安全!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当他想到“确保苏念之安全”时,那份焦灼和责任感,早已超出了对一个“特殊技术专家”的范畴。钢铁直男的雷达,在感情领域,依旧处于完全宕机的状态。
第10章 杜*斯记得用!
夜晚。
白日里警局的喧嚣与紧绷的氛围被这厚重的黑暗隔绝在外,只剩下蝉鸣和远处模糊的车流声。
顾清逸将车停进车库,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整天都在处理那场“灵异大战”的后续,应付上级询问,还要绞尽脑汁把各种超非自然现象硬拗成“科学解释”,精神高度紧绷,这比追捕连环杀手还累。
推开门,温暖的灯光倾泻而下,驱散了部分疲惫。别墅内部异常安静,只有他换鞋的轻微声响。母亲林桂钰大概已经休息了。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掠过二楼。他的主卧在走廊尽头,而紧挨着他房间的,正是……苏念之暂住的房间。
心思让他脚步顿了一下。白天在警局,母亲不由分说就把人安排在了离他最近的地方,美其名曰“方便照顾”和“阳气近一点好得快”。当时情况混乱,他也没多想。此刻夜深人静,顾清逸看了一眼苏念之房门,发现门并没有关紧,仿佛带着某种无声的吸引力,让他心头莫名一悸。
他甩甩头,试图把这种诡异的想法驱散。疲惫感催促着他回房休息。然而,刚走到自己房门口,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白天在证物室关于“阴金碎片”和“非人层面”的讨论,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职业操守告诉他,案子毫无头绪,时间拖得越久,幕后黑手留下的痕迹就越可能消失。
他需要和她再谈谈。就现在。
念头一旦升起,就异常清晰。他看了一眼那扇近在咫尺的房门,犹豫了不到三秒,便转身走了过去。指节曲起,轻轻叩响了门板。
“苏顾问?”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睡了吗?关于案子,还有些细节想跟你确认一下。”
里面没有立刻回应。顾清逸犹豫地等了几秒,正考虑是否要打扰休息离开,门内才传来苏念之带着一丝慵懒水雾的声音,比平时更软糯几分:“……稍等一下哦。”
紧接着,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
门被拉开一条缝。
一股混合着水蒸气和沐浴露清甜香气的暖流扑面而来。苏念之显然刚洗完澡,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还在往下滴着细小的水珠,几缕发丝调皮地贴在光洁的脖颈和锁骨上。
她身上穿着一件顾家给准备的质地柔软浅色浴袍,领口微敞,露出纤细优美的颈项和一截白皙的肌肤。水汽熏染下,她苍白的脸颊难得地透出健康的红晕,眼神也带着几分沐浴后的迷蒙,整个人像一颗剥了壳的水煮蛋,清新又……毫无防备?
“怎么是你??”苏念之警惕疑惑地问道。
顾清逸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这幅画面,呼吸猛地一滞!大脑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片空白。白天在证物室那短暂接触带来的悸动,此刻被眼前这“水出芙蓉”的景象放大了无数倍,场面冲击力mas。
他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视线像是被烫到,瞬间从她脸上移开,却又无处安放,只能僵硬地落在她身后的地毯上。
“顾队?”苏念之似乎没察觉他的异样,只是抬手拢了拢微湿的鬓发,这个动作让浴袍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同样白得晃眼的小臂,“这么晚,什么事?”
“咳……”顾清逸强迫自己回神,声音有些发紧,“是关于证物室那碎片和毛发的事,我想到一些……”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想往门内走一步,方便说话。
然而,就在他抬脚的瞬间——
变故陡生!
苏念之脚下踩着的拖鞋沾了点水,在光滑的白瓷地板上猛地一滑!她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小心!”
顾清逸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身体的本能快过一切思考!他一个箭步上前,长臂猛地伸出,精准地揽住了苏念之纤细的腰肢!巨大的惯性带着两人同时向前踉跄了半步,顾清逸另一只手也下意识地扶住了她的肩膀,以一种近乎拥抱的姿势,将她牢牢地固定在自己怀里!
尴尬啊……
时间仿佛凝固。
苏念之惊魂未定地靠在顾清逸坚实的胸膛上,鼻尖充斥着属于他的清冽又带着淡淡薄荷烟草味的男性荷尔蒙气息。隔着薄薄的浴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和胸膛的温热,以及……他骤然加速的心跳。
苏念之心里只想的是她怎么一靠近顾清逸就会发生奇奇怪怪的‘意外’,还每次都能被他给‘英雄救美’演上了,但他好帅啊,罪过罪过!
顾清逸更是浑身僵硬!掌心下是浴袍柔软布料包裹着柔软细腻的腰肢,隔着布料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指尖都在发麻。另一只扶着她肩膀的手,能清晰地感知到她肌肤的细腻。
她湿漉漉的发梢扫过他的颈侧,怀里两个人气息交融,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冲击着他的自制力。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后根像着了火一样滚烫。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谁都没有立刻动,眼里充满了尴尬,还有拉丝的直视。空气里弥漫着水汽、沐浴露的甜香,以及一种无声极度暧昧的张力。走廊的灯光在两人紧贴的身影上投下暖昧的光影。
就在这时——
“念之啊,阿姨给你拿了新的浴巾……”一个温柔带笑的声音由远及近,突然戛然而止!
林桂钰女士手里捧着一叠蓬松的浴巾,正从走廊另一端走来,准备给刚洗完澡的“未来儿媳妇”添置生活用品。她脸上慈爱的笑容,在看清门口紧紧相拥(在她角度看来绝对是!)的两人,瞬间凝固,随即爆发出惊人的亮度!
“哎哟!!!”林桂钰发出一声充满惊喜的惊呼,眼睛瞪得溜圆,随即迅速用浴巾捂住了嘴,但那弯成月牙的眼角和拼命上扬的嘴角,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狂喜和“我懂我懂”的激动。
“你瞧瞧,是我来的不巧,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林桂钰笑得合不拢嘴,顺便还要把门关上了。
这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劈醒了僵持中的两人!
苏念之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挣,一把推开顾清逸的怀里,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她迅速拉紧了自己的浴袍腰带,脸皮厚的苏念之这时脸颊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耳朵尖,她强作镇定地看向林桂钰想解释一番:“阿、姨,阿姨……”
顾清逸更是触电般收回手,后退一大步,脸上那层冷硬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被“抓包”的极度尴尬和无所适从。
人尴尬的时候总会假装自己很忙…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生平第一次有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干涩得厉害:“妈……您、您还没睡?”
“睡?睡什么睡!”林桂钰快步走过来,眼睛亮晶晶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笑容灿烂得能照亮整个走廊,“看到你们……这么‘亲密无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把“亲密无间”四个字咬得特别重,眼神里的促狭几乎要溢出来,“哎呀,念之你没事吧?地板滑是不是?都怪阿姨,回头就让人铺上防滑垫!那个…清逸啊,你反应还挺快,不错不错!”
苏念之:“……”她只能尴尬地笑笑,感觉脸更烫了。
顾清逸:“……”他只想立刻消失。
“好了好了,不打扰你们‘办正事’了!”林桂钰笑眯眯地把浴巾塞给苏念之,又意有所指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儿子加油,妈看好你哦!”,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转身,“早点休息啊!年轻人,身体要紧,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嘛!”
林桂钰哼着小曲儿走了,留下房间里两个尴尬到几乎石化的身影。
苏念之抱着浴巾,飞快地瞟了一眼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耳根红得滴血的顾清逸,抿了抿唇,低声道:“……谢谢顾队。我……我先休息了。有事明天说吧!”说完,不等顾清逸回应,就“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动作快得像在逃命。
顾清逸站在紧闭的房门外,看着那扇门,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母亲那句“劳逸结合”,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懊恼地抹了把脸,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回自己房间。
然而,顾阎王的“社死”之夜,显然还没结束。
他冲洗完凉水澡,刚在书桌前坐下,试图用看卷宗来平复混乱的心绪,房门就被轻轻敲响了。
“清逸,睡了吗?”是母亲林桂钰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神秘兮兮的语调。
顾清逸太阳穴突突直跳,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门。
林桂钰站在门口,脸上是极力压下却根本藏不住的兴奋笑容。她飞快地左右看了看,确认走廊没人,然后闪电般地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塞进了顾清逸手里!
“喏!拿着!”林桂钰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却亮得惊人,“年轻人,干柴烈火的,安全措施一定要做好!妈是过来人,都懂!别不好意思!这个牌子……嗯,口碑不错!”她说着,还冲顾清逸眨了眨眼,一副“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的表情。
顾清逸低头一看手里那烫手山芋——
一盒崭新的印着露骨杜*斯的……避孕套!
轰——!
顾清逸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上了头顶,又从头顶冲到了脚底!他拿着那盒东西,像拿着一颗点燃的炸弹,丢也不是,拿也不是,整个人僵在原地,从脖子到脸,红得如同煮熟的螃蟹,连呼吸都停滞了!
“妈!您!您这是干什么!”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劈叉了,带着前所未有的窘迫和崩溃,“我跟苏顾问不是您想的那样!”
“哎呀,知道知道!‘办正事’嘛!”林桂钰一脸“我懂我懂,年轻人脸皮薄”的包容笑容,摆摆手,“反正东西给你了,有备无患!用不用在你!妈睡了,晚安!”说完,她心满意足、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留下顾清逸一个人石化在门口,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盒象征着母亲“深沉爱意”和“殷切期望”的……避孕套。
顾清逸低头看着手里那个色彩鲜艳的小盒子,感觉它像个烫手山芋,烫得他掌心发麻。他猛地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胸口剧烈起伏,脑子里一片混乱。
顾清逸需要冷静,现在脑子里全是苏念之沐浴后带着水雾的脸还有滑倒时温软的身体触感,母亲洞悉一切又热情过度的笑容,他低头看了看此刻手里这盒让他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玩意儿……各种画面和信息碎片疯狂交织碰撞,让他以为的冷静和逻辑彻底宕机。
他烦躁地把那盒东西像丢垃圾一样扔进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砰”地一声关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份令人窒息的尴尬。
然而,关上抽屉,也关不住脑海里翻腾的思绪。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试图让冰冷的夜风吹散脸上的热度。窗外月色朦胧,花园里树影婆娑,一片静谧。可这静谧丝毫无法平息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嘛的!又要去洗一遍凉水澡!
他强迫自己回想案情:阴金碎片、妖气毛发、子母同心咒、幕后黑手……可这些沉重的线索,此刻却像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怎么也沉不下心去思考。占据他大脑的,是苏念之靠在他怀里时,那湿漉漉的发梢;是白皙得晃眼的锁骨;是她强装镇定却掩饰不住耳尖绯红的模样……
“该死!”顾清逸低咒一声,一拳轻轻砸在窗框上。他以为很好的自制力,在这个女人面前,似乎总是溃不成军。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
苏念之背靠着紧闭的房门,心脏还在不规律地怦怦直跳。脸颊的热度尚未完全褪去。刚才摔倒被顾清逸抱住那一瞬间的冲击力,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强烈。他手臂的力量,胸膛的温度,还有那瞬间加速的心跳……都清晰地烙在她的感官里。
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子里自己依旧泛红的脸颊和略显慌乱的眼神,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唇。太不小心了!也太……丢人了!她苏念之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不过……想到顾清逸那瞬间爆红的耳朵和僵硬的身体,还有他被林阿姨“精准投递”时那副恨不得钻进地缝的表情……苏念之的唇角又忍不住微微上扬,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她走到镜子面前,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眼角,“不会吧,不会吧,红鸾跳动了!”
这位顾队长,表面冷得像块冰,内里……似乎还挺纯情的?这个发现,让她心底那点尴尬莫名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趣味感。
她拿起林桂钰送来的柔软浴巾,轻轻擦着湿发。指尖不经意碰到浴袍下刚才被顾清逸手掌箍住的腰侧,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灼热的触感。她动作顿了一下,眼神微闪。
“充电宝……”她低声呢喃了一句,语气带着点玩味,随即又摇摇头,将脑海里那些“美好”画面甩开。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顾家的麻烦,那个手段阴毒的幕后黑手,还有那带着妖气的毛发……都像悬在头顶的利剑。她需要尽快恢复灵力,找出线索。
她盘膝坐到床上,闭上眼,试图凝神静气,运转功法。然而,隔壁房间传来的、那极其轻微却无法忽视的、属于顾清逸的烦躁踱步声,却像羽毛一样,时不时撩拨着她刚刚沉下的心绪。
夜还很长。顾家别墅的二楼,两个房间,两颗被意外搅乱的心,都在各自的思绪里沉浮。
而楼下,主卧里。林桂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兴奋得毫无睡意。她摸出手机,激动的跟在国外的老公分享。
林桂钰手指翻飞,激动地打字:
「特大新闻!特大新闻!咱家冰山有融化的迹象了!!!」
「(表情包:放鞭炮.gif)」
「今晚亲眼所见!念之洗完澡出来,差点滑倒,清逸那小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人抱住了!抱得那叫一个紧!英雄救美!男友力MAX!」
「(表情包:土拨鼠尖叫.gif)」
「重点来了!念之穿着浴袍!刚洗完澡!香喷喷水灵灵的!清逸那耳朵红的哟,跟猴屁股似的!啧啧啧!」
「最绝的是!我刚刚审时度势,雪中送炭,及时给那傻儿子送去了战略物资!(一盒超薄003)」
「(表情包:深藏功与名.jpg)」
「我估计啊,离抱孙子(孙女)不远了!曙光就在前方!」
「(表情包:撒花庆祝.gif)」
消息发出,林桂钰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孙满堂的美好画面,带着姨母笑,终于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夜更深了。顾清逸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手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盒东西的触感,隔壁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可他却觉得,这个夜晚,注定无眠。而那个“战略物资”,正静静地躺在抽屉最底层,像一个随时会引爆的尴尬炸弹。
第11章 顾队这是改行了?
’同居‘了五天,林桂钰有一点说的确实对,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破案的几率高了很多,三天两个人把很多未浮上水面的问题给解决,两人在警局除了小王和几个爱八卦的时不时去刑侦办公室门口吃个瓜以外,大家慢慢的变得习以为常,把苏念之当成了正牌‘嫂子’。
“若是想周大海生前的接触怕是难上加难,看来他是想通过阴金让你们找到地下祭坛,他的手法确实比我高,或者是我们很熟悉的人,再或者是熟悉你我的人。”苏念之手下意识摸嘴唇,她思考问题下意识习惯性摸嘴唇。顾清逸不能细查太多,这对顾家和他只会有害无益。
顾家祖坟风波,在顾清逸和苏念之联手之下,终于被强行按下了“科学”的终止符。
经过一番缜密(且强行合理)的调查,官方最终认定:周大海系因长期接触非法流通的、具有强烈致幻性和生物活性催化作用的未知化学制剂(代号X物质),导致精神异常并产生暴力倾向。在顾家祖坟的破坏行为,被归咎于X物质的副作用引发的疯狂举动。顾家祖坟的异常现象(震动等),则被解释为罕见的球状闪电群活动叠加特殊地质结构(含丰富磁铁矿)引发的共振效应,纯属自然灾害。
至于那具真·刀枪不入,真·力大无穷的“尸傀”?
官方报告上冷冰冰地写着:受X物质深度污染,尸体组织发生不可逆异变,物理性质改变,具体机理涉及国家安全机密(绝密级),不予公开。
至于苏念之?
报告里只字未提。她就像一缕悄然拂过的清风,只在最高级别的保密档案里留下一个代号“顾问S”,以及顾清逸亲自签署的、厚达几十页的保密协议。
结案那天,市局开了个简短的结束会。顾清逸站在台上,面容冷峻,条理清晰地宣读着那份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诞的报告。台下警员们表情各异,有松了一口气的,还有难以置信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行吧,你说啥就是啥”的麻木。毕竟,奖金保住了,年终考评保住了,世界观虽然稀碎,但好歹用强力胶水勉强粘上了。
会后,顾清逸回到办公室。苏念之已经等在那里,她穿着来时的素色棉麻裙,背着一个简单的帆布包,仿佛随时可以抽身离去,与这充满现代规则的世界格格不入,却又自有一种远离尘嚣世外的洒脱。
“案子结了。”顾清逸将一份封存的档案副本推到她面前,声音低沉,“这是你的部分,按照协议,由你保管或销毁。”
苏念之看也没看那份档案,目光平静地落在顾清逸脸上,那双清澈的眸子似乎能穿透他刻意维持的冷静表象,看到他眼底深处的一丝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嗯,辛苦顾队了。”她淡淡一笑,语气轻松,“硬是把‘玄学大片’剪成了‘走近科学’,不容易。”
顾清逸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沉默片刻,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回我的小窝,干我的老本行。”苏念之耸耸肩,语气随意,“直播算命,驱邪看风水,自由自在,挺好。”
她顿了顿,看着顾清逸,“顾家祖坟的‘根’暂时被拔除了,但幕后的人没揪出来,只是暂时蛰伏。你们顾家,尤其是你,身上的气运牵连太深,自己多留意。遇到解决不了的‘非科学’麻烦,”记得手机找我。”
苏念之从口袋掏出一张叠成三角符的黄纸,放在桌上,“这是平安符,你带着,或者随便放在哪里,他会保佑你。”
顾清逸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三角符上,心头微动。他伸手拿起,符纸带着她指尖淡淡的暖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谢谢。”他低声道,将符纸小心地收进内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走了。”苏念之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转身,马尾辫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她推开办公室的门,阳光瞬间涌入,照亮她纤细的背影,也照亮了门外一群假装路过实则竖着耳朵的“吃瓜群众”。
“苏顾问!您这就走啦?”
“苏顾问常回来看看啊!”
“苏顾问保重!”
众人七嘴八舌,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不舍和崇拜。苏念之只是笑着挥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顾清逸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他回想两人一次次的接触,从刚见面的怀疑警惕,到不得不承认实力(虽然他依然不信),后期养病时期尴尬的’阳气充电宝‘,鼻尖仿佛还萦绕着她在顾家沐浴后的清甜气息。办公室突然显得格外空旷和安静。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抹身影盯了好久。
“对了!我的工资,打工仔的工资比命还重要!”苏念之给楼上的顾时清发了一条微信:
「冷面哥,要不要送我回你家啊?顺便我们说一下工资问题?」
苏念之带着调侃挑逗的语气,心想“一个人能闷成这个样子,真不愧母胎solo!也不知道他的夫妻宫红鸾是怎么样的人,居然能看上一个木头?哈哈哈哈哈哈”
顾家别墅。
得知苏念之今天离开,林桂钰早早就在客厅等着了。看到苏念之提着简单的行李下楼,林桂钰立刻迎了上去,眼圈微红,拉着苏念之的手就不肯放。
“念之啊,这才住了几天啊?怎么这么快就走?再多住几天嘛!你看你脸色还没完全养好呢!”林桂钰语气里是满满的不舍和心疼,“阿姨舍不得你!家里空落落的,多个人多热闹!清逸那小子整天就知道工作,阿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林阿姨,多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已经好多了。”苏念之微笑着,语气温和却坚定,“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不能一直打扰。”
“这怎么叫打扰!”林桂钰急了,从旁边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不由分说塞到苏念之手里,“拿着!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是个老玉镯子,养人的!你戴着,阿姨看着也高兴!”盒子里是一只水头极好、温润通透的翡翠镯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苏念之连忙推拒:“阿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必须收下!”林桂钰态度坚决,眼圈更红了,“你救了顾家,救了清逸,救了祖坟……阿姨不知道怎么谢你!你要是不收,就是嫌阿姨心意不够!”她说着,看向刚进门的顾清逸,眼神带着求助和埋怨,“清逸!你倒是说句话啊!让念之留下,或者……至少让她把镯子收下!”
顾清逸站在一旁,身形挺拔,脸色依旧冷峻。他看着母亲拉着苏念之的手,看着苏念之脸上温和却尴尬的笑意,再看看那个被推来推去的丝绒盒子。他沉默了几秒,走上前。
“妈,苏顾问有自己的安排。”他的声音低沉平稳,目光落在苏念之脸上,“镯子太贵重,苏顾问身上不宜佩戴过多外物法器。”他巧妙地用“法器”替代了“首饰”,既给了母亲台阶,也给了苏念之合理的拒绝理由。
苏念之有些意外地看了顾清逸一眼,随即对林桂钰笑道:“阿姨您看,顾队都说了。这镯子很美,但它有它自己的缘法,我不适合它。您的心意,我收到了,真的非常感谢。”
林桂钰看看儿子,又看看苏念之,最终叹了口气,收回了镯子,但拉着苏念之的手依旧没放:“那……那你一定要常回来看看阿姨!阿姨给你做好吃的!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跟阿姨说!清逸!”她又瞪向儿子,“你听到没?念之要是有什么事,你必须第一时间帮忙!不然我饶不了你!”
顾清逸:“……嗯。”他应了一声,目光再次与苏念之短暂交汇。她眼底的平静坦然,让他心头那点莫名的情绪沉淀下来。
最终,苏念之在林桂钰依依不舍、几乎要送到大门口的泪光中,在顾清逸沉默却专注的目送下,坐上了顾家司机安排的车,离开了这座奢华却也风波暗涌的别墅。
车子驶远,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顾清逸站在门口,秋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的位置的口袋,那里一个小小的三角符安稳地贴着。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细密的玫瑰花悄然缠绕上心间。案子结了,世界“科学”了,她却走了。那个搅乱了他心底一池静水、让他屡屡破防的女人,现在只留下更深的寂静。
时光如流水,转眼两月。
秋意渐浓,城市的夜晚褪去了夏日的燥热,多了几分清爽。灯火璀璨的商业街旁,一条烟火气十足的巷子里,人声鼎沸,烤串的香气混合着啤酒浓郁的味道弥漫在大街小巷。
“来来来,念之,庆祝你回归自由身!干杯!”一个染着粉色短发、穿着夸张涂鸦T恤的元气少女,正是苏念之的闺蜜兼直播搭档王小猫,豪爽地举起扎啤杯。
苏念之穿着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长发随意披散,比起在顾家时的清冷疏离,此刻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的柔和。她笑着举起杯子跟王小猫碰了一下:“什么自由身,说得我好像被关进去似的。”她抿了一口冰凉的啤酒,舒服地喟叹一声,“还是这日子舒坦,不用对着某些人的冷脸,也不用操心什么祖宗棺材板蹦迪。”
“哈哈哈!顾阎王的冷脸那可是警局一景!”王小猫笑得前仰后合,随即又贼兮兮地凑近,“不过念之,说真的,你跟那位顾队……真没点啥?我可听说了,你在顾家那段时间,顾队整个人都不对劲!你还抱着他睡过觉呢!人形‘充电宝’,他那个冰山万年扑克脸,据说在你面前破防次数比他一年抓的贼都多!”
苏念之夹起一根滋滋冒油的烤串,淡定地送进嘴里:“能有什么?雇主和顾问的纯洁金钱关系。破防?那是他心理素质不行,怪我咯?我看这家店里的服务员小哥哥就比他帅多了!”她嘴上说得轻松,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波动。
“切!我才不信!听说顾阎王可是警局一枝花,能帅死人的嘞!听说有人见过顾阎王一面之缘,就被迷的死死的。”王小猫撇撇嘴,“不过你现在回来了也好,咱们直播间人气都跌了!粉丝天天刷屏问‘念之大师什么时候回来开播’、‘想看念之手撕’!明天就安排上?”
“行啊。”苏念之点头,“正好接了个看二手房风水的活儿,明天直播去。”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热烈。苏念之被王小猫夸张的模仿逗得笑出声,拿起纸巾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就在这时——
“老板,麻烦让让,收一下这边的空盘。”一个低沉、略带磁性的熟悉嗓音,在苏念之身侧不远处响起。
苏念之猛地一顿!这个声音……
她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旁边一桌刚走,穿着深蓝色服务员围裙、戴着一次性口罩和帽子的男人,正动作麻利地收拾着桌上的狼藉。他身形高大挺拔,即使穿着廉价的围裙,微微弯着腰,也难掩那份腿长的优势。侧脸的线条冷硬流畅,露在口罩上方的眉眼深邃却依旧帅气逼人,果然帅气的人哪怕穿乞丐风也是最帅的…
噗嗤!顾清逸?!
苏念之手里的纸巾掉在了桌上,眼睛微微睁大,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那个冷峻威严,连警服扣子都要扣到最顶端的刑侦支队队长顾清逸,此刻……在烧烤摊当服务员?!
顾清逸似乎也感觉到了这束过于专注的目光。他收拾盘子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缓缓直起身,抬眸。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烤炉的烟火气,还有周围的喧嚣声,王小猫喋喋不休的八卦……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说曹操,曹操到。看来真的不能背后说人啊!
顾清逸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苏念之那张带着惊愕的脸。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度的意外和猝不及防的狼狈感!那眼神……就像是执行秘密卧底任务时,突然被最不该遇到的人撞破了伪装!他握着油腻盘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苏念之看着他这副打扮,再看看他眼中那难得一见的窘迫,最初的惊愕过后,一种混合着荒诞和好笑的感觉涌了上来。她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促狭的笑容在脸上绽开,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哟?”苏念之拖长了调子,语气里满是调侃,“这不是我们日理万机的顾大队长吗?体验生活?微服私访?还是……”她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围裙,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笑意更深,“……改行了?”
顾清逸:“……”他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脖子根直冲头顶!这个女人怎么每次出现的时候他都会出糗……口罩下的脸颊瞬间滚烫!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抬手挡脸,但手里还端着油乎乎的盘子!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承受着苏念之那带着笑意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他所有伪装,还有旁边那个粉色头发女孩同样震惊好奇的目光。生平第一次,顾阎王体会到了什么叫“社死现场PLUS”。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强作镇定,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闷,却依旧带着他固有的冷硬:“……任务需要。”四个字,试图维持最后的尊严。
“哦~任务啊!”苏念之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眼神里的促狭却更浓了,她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掌中宝,慢悠悠地咬了一口,“那顾队辛苦了。这家的烤牛肉不错,要不要来点?补充体力,好继续‘为人民服务’?”她特意加重了“为人民服务”几个字。
顾清逸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感觉自己再待下去,恐怕会控制不住表情管理。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不用。你们慢用。”然后端着那摞油腻的盘子,脚步略显仓促地转身,逃也似地走向后厨的方向。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强撑的镇定和落荒而逃的意味。
“噗——!”王小猫终于忍不住笑喷了,她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的妈呀!念之!那是顾队长?!他居然在这里端盘子?!哈哈哈!他那表情!跟见了鬼似的!不对,见了你比见了鬼还慌!哈哈哈!‘充电宝’的威力不减当年啊!等等!你刚刚不还说这家服务员小哥哥比顾队帅嘛?不用比了,一个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念之看着顾清逸消失在帘子后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的愉悦。她端起啤酒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莫名觉得心头因为分离而产生的若有若无酸涩感,似乎被这意外的重逢和顾大队长的“窘迫秀”冲散了不少。
“是啊,”她放下杯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望着后厨晃动的帘子,眼底的笑意深处,掠过一丝她自己都未曾留意的、细碎的微光,低声道,“‘充电宝’……这不就遇上了么?”
后厨狭窄油腻的空间里,顾清逸背靠着冰凉的瓷砖墙,摘下闷热的口罩,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抬手用力搓了搓发烫的脸颊,试图驱散那份挥之不去的尴尬。脑海里全是苏念之那双含着戏谑笑意的眼睛,还有她那句调侃的“顾大队长”。
该死!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次盯梢的目标人物极其狡猾,反侦察意识极强,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才和搭档伪装成这条街新来的服务员,准备长期蹲守。本以为万无一失,结果……好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直接撞上了最不想撞见的人!
想到苏念之那了然于心的眼神,顾清逸就觉得一阵无力。在她面前,似乎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他掏出手机,给搭档发了条加密信息:「身份可能暴露,目标人物出现后,启动B计划。」
发完信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内袋里那个小小的三角符。符纸的棱角隔着布料硌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外面,苏念之和王小猫的谈笑声隐约传来。顾清逸靠在墙上,闭了闭眼。分离两月,他以为自己早已将那份不该有的悸动压下。可刚才看到她坐在烟火气里,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心脏那瞬间失序的狂跳,却无比清晰地告诉他——有些东西,并未消失,只是被刻意掩埋了。
重逢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如此……接地气。在这充满油烟味和市井喧嚣的烧烤摊后厨,顾大队长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他和苏念之之间的距离,似乎远不止“科学”与“玄学”的鸿沟那么简单。心里被苏念之意外投入一颗巨大原子弹,悄无声息地炸起新的‘涟漪’。
第12章 她救了他,又一次!
后厨的油腻空气似乎凝固了。顾清逸背靠着冰凉的瓷砖墙,指尖还残留着塑料盘边缘的油腻感,以及…那份被苏念之戏谑目光灼烧的窘迫。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硬茬的发丝刺着掌心。
“任务需要”四个字,在他自己听来都尴尬无比。在她面前,他自认为完美伪装和冷静,总是轻易土崩瓦解。从祖坟里并肩作战的微妙默契,到顾家别墅里被迫当“人形暖炉充电宝”的尴尬,再到此时此刻烧烤摊服务员的“社死现场”……这个女人简直就在往他人生轨道里精准投放了一枚无法预测的“破防”炸弹。
他掏出加密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指尖飞快地敲击:「目标人物出现后,启动B计划。身份暴露风险高,A点撤离。」发送给搭档老陈。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落,帘子外王小猫那极具穿透力的笑声又传了进来,夹杂着苏念之清浅却清晰的声音,似乎在评价着什么“肉质鲜嫩”。顾清逸下意识地又摸了摸心口内袋的位置,那个小小的三角符安稳地贴着皮肤,带着一丝期待的暖意,和无声的安抚剂,让他狂跳的心率稍稍平复。
身份暴露?在她面前,他似乎从来就没真正隐藏成功过。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口罩和那顶压得极低的鸭舌帽,将眼底翻涌的情绪尽数压回心底。撩开油腻的布帘,他再次融入喧嚣的夜市烟火气中,刻意绕开了苏念之那一桌,动作迅速而敏捷地收拾着其他桌子,目光锐利地扫过巷口每一个可疑的身影。那份属于刑侦队长的专注与压迫感,即使裹在廉价的围裙下,也隐隐透出锋芒。
“念之!你刚才看到没?顾队那表情!啧啧啧,简直像被雷劈着了还不好意思喊疼!”王小猫灌了一大口啤酒,拍着桌子,笑得眼泪汪汪,“哈哈哈,念之你太损了!你还敢拍他屁股!你可真是老虎头上拔毛——找死呢!不过……”她贱兮兮地压低声音,“你说他真是任务?盯梢谁啊?这条街有嫌疑犯啊?念之你知道我的,我胆子可是最小的…”
苏念之慢条斯理地挑着烤鱼上的刺,眼神不经意地掠过不远处那个忙碌的深蓝色身影,唇角微扬:“谁知道呢。顾大队长神出鬼没,万一是他难以启齿的爱好呢?他的心思比他的案子还难猜。”她端起杯子,跟王小猫碰了一杯,冰凉的啤酒滑过喉咙,心头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异样。
重逢的荒诞感过去后,看到他在这市井烟火里,穿着围裙,做着与他身份气质格格不入的事,竟让她莫名觉得…有点真实?不再是那个不近人情的“顾阎王”。
“管他呢!反正这场面够我笑一年!”王小猫掏出手机,“不行,我得发个朋友圈!隐晦地表达一下对烧烤摊服务生颜值的震惊!绝对能炸出一堆潜水党!”
苏念之笑着没阻止,目光落在顾清逸那挺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感。他正弯腰收拾一桌狼藉垃圾,动作间,围裙下摆微微掀起一角,露出别在后腰一个鼓囊囊的硬物轮廓。苏念之眼神微微一凝。
‘枪’。
看来这“任务”,绝非儿戏。方才戏谑的心情瞬间沉淀下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悄然爬上。这烟火鼎沸的大街小巷,暗流涌动。
“小猫,”苏念之放下筷子,语气轻松地转移话题,“明天直播的内容,那套二手房资料发我看看?”
“哦对对对!”王小猫一想到挣钱的事情,兴奋地翻手机,“房东急售!价格超低!就在老城区那片,民国时期的老洋房!独栋!带小院!就是……咳咳,据说有点‘故事’。”她眨眨眼,意思不言而喻。
苏念之接过手机,快速浏览着照片。精细的雕花铁门,布满爬墙藤蔓的灰砖外墙,木质楼梯盘旋而上,处处透着岁月沉淀的痕迹和阴郁感。
“是有点意思。”苏念之指尖划过屏幕上那扇通往地下室的厚重木门,“气场很沉,怨气很重,怨念缠绕,煞气郁结不散。典型的‘凶宅’,而且…不止一层怨。”她微微蹙眉,目光锁定在那扇地下室的木门照片上,仿佛能穿透屏幕感受到门后传来的恶意。
“哇哦!凶宅探秘直播!流量密码啊念之!”王小猫激动地搓手,“明天几点?我提前预热!”
“下午两点吧。”苏念之将手机递回,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飘向顾清逸的方向。他正端着托盘走向后巷的垃圾堆放点,步履沉稳,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就在他身影即将隐入巷子阴影时,苏念之看到他极其隐蔽地朝巷口某个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苏念之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路口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身材消瘦的男人正低头点烟,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他点烟的动作似乎有些急躁,打火机擦了好几下才点燃。火光映亮他下颌一瞬,隐约可见一道细长的疤痕。
‘目标?’
就在这时,那灰帽衫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警惕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猝不及防地扫过烧烤摊这片区域!苏念之反应极快,在他目光扫来的瞬间,自然地侧过头,笑着对王小猫说了句什么,仿佛只是朋友间的闲聊。
那道阴冷的目光在她和王小猫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秒,似乎环顾四周没发现异常,随即又迅速移开,最终落在了后巷入口——顾清逸消失的方向。男人猛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摁灭在墙上,随手躺在地上,踩了几下,转身,快步融入了比街角更深的黑暗里。
顾清逸在同一时间从后巷走了出来,手里空空如也。他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着旁边的空桌,真像一个服务员。但苏念之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凝重。他拿起一个空啤酒瓶,走向王小猫她们这桌:“老板,空瓶收一下。”声音透过口罩,依旧低沉平稳。
苏念之抬眼,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目光。这一次,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窘迫,只剩下一种带着警惕的审视和警告的锐利。根据前几次合作的默契,他在提醒她:‘危险,远离。’
苏念之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了然却也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挑衅。她慢悠悠地将自己面前的空瓶推给他,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背,一丝微弱的暖流瞬间传递过去。
顾清逸手中的动作一僵,迅速收回了手,仿佛被烫到。他抓起瓶子,转身就走,耳根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又泛起了一层薄红。
“噗…”苏念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充电宝”的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
王小猫看着顾清逸仓促的背影,又看看苏念之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一脸八卦:“念之,你跟顾队刚才…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眼神‘交流?我怎么觉得他耳朵红了?”
“你看错了,灯光问题。”苏念之淡定地拿起一串烤串,“赶紧吃你的吧,明天还要直播‘凶宅’呢。”她想起什么,“对了,那套房子具体地址发我定位,我得提前过去踩踩气场。”
次日下午,阳光被厚重的云层过滤。老城区特有的宁静与破败交织在一起,梧桐树的叶子开始泛黄,无声地飘落。
苏念之按照定位,独自一人找到了那栋民国老洋房。雕花铁门紧闭,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院墙很高,攀爬着枯萎的藤蔓,更添几分萧瑟阴森。即使站在门外,苏念之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压抑气场。怨气、煞气、还有一种更深沉…仿佛地底下的阴冷寒意,丝丝缕缕地从院墙内渗出,一股灰黑色的怨气缠绕整个房子。
她绕着围墙走了一段,找到一处相对低矮、藤蔓稀疏的角落。她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足尖在墙面借力一点,身姿轻盈如燕,悄无声息地翻过了近两米高的围墙,稳稳落在荒草丛生的院子里。
院内景象比照片上更加破败。荒草没膝,假山倾颓,干涸的水池里积满枯叶和淤泥。那栋两层高的老洋房静静矗立着,窗户大多破损,像一只只失去神采的眼睛。整栋建筑的气场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污秽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正是那扇位于房子侧面、通往地下室的厚重木门。
苏念之没有贸然的靠近主楼。她走到院子中央,闭目凝神,双手结印于胸前,指尖萦绕起一层极淡的金色光晕。她口中默念清心咒,无形的灵力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试图驱散一些弥漫在空气中的负面能量,同时更清晰地感知此地的“脉络”。
“怨魂不止一个…年代久远…执念深重…地下室…”她低声自语,眉头越蹙越紧,“不止是怨气…还有…阴金的气息?虽然微弱,但残留的轨迹…和周大海的手法同源?!”这个发现让她心头猛地一沉。
周大海案牵扯出的“阴金”与地下祭坛,竟然在这里也留下了痕迹?是巧合,还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熟悉你我的人”,触角已经延伸到了这里?
她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射向那扇紧闭的地下室木门。门板上,几道极其隐蔽、用特殊颜料绘制的常人肉眼难辨的扭曲符文,正散发着不祥的微光!
就在这时——
“呜——呜——!”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撕裂了老城区的宁静!警笛声并非一辆,而是数辆,方向…正朝着这片区域疾驰而来!
苏念之心头警惕的环顾四周,她迅速收敛气息,身形一闪,躲进了一丛茂密的冬青树后。几乎在她藏好的瞬间,老洋房那扇沉重的雕花铁门外,传来了急促的刹车声、开关车门声和纷乱的脚步声!
“警察!开门!”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弃抵抗!”
副队长张源熟悉声音透过扩音喇叭响起,清晰地传遍整个街区:
“灰狼!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跑不掉了!放下武器,出来投降!”
站在一边高冷警惕,黑着脸的一米九不说话的男人,直视前方。
是顾清逸!
苏念之躲在树丛后,屏住呼吸,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她透过枝叶缝隙向外看去。只见铁门外,数辆警车呈扇形堵死了出路,身穿防弹衣、荷枪实弹的刑警严阵以待。张源一手举着扩音喇叭,而顾清逸带着其他队员,一手稳稳地按在腰间的配枪上。他脱掉了那身可笑的围裙,换回了笔挺的警服,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如刀刃,四周散发着凛冽的肃杀之气,与昨日烧烤摊上的“服务员”判若两人。
他怎么会直接带人包围这里?目标是那个“灰狼”(灰帽衫男人)?难道…他追踪的目标,竟然他也躲进了这栋她即将直播的“凶宅”?
苏念之的视线越过顾清逸挺拔的身影,落在他身后严阵以待的警员身上。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个年轻警员脸上——那人脸色苍白颤抖得有些不正常,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还是紧张?他握着枪的手指关节用力泛白,却带着一股恶意的灰黑色气息,正从他紧贴着枪柄的指尖,丝丝缕缕地溢出!
不对劲!
苏念之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看向那栋死寂的老洋房,又看向那个眼神异常的警员,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脊椎!
顾清逸认为他们的目标是在屋里,但其实真正的危险,恐怕就潜伏在他自己的队伍之中!那个“熟悉你我的人”的棋子,已经悄然混了进来!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灰狼”,更是顾清逸!
“砰——!”
他居然开枪了!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毫无预兆地从老洋房黑洞洞的二楼破窗处爆出!目标直指站在最前方的顾清逸!
“顾队小心!”惊呼声四起!
顾清逸反应快到了极致,在枪响的瞬间身体已本能地向侧后方扑倒!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险之又险地擦着他肩头的警服飞过,击打在他身后的警车引擎盖上,溅出刺目的火星!
“隐蔽!还击!”顾清逸厉声喝道,翻滚到一辆警车后作为掩体。训练有素的警员们迅速散开,寻找掩体,枪口齐齐指向枪声来源的二楼窗口。
现场瞬间陷入一片寂静混乱!枪声与玻璃破碎声交织!
就在这混乱爆发的最高潮,苏念之清晰地看到,那个眼神阴狠的年轻警员,并未第一时间寻找掩体或向二楼射击。他嘴角勾起一个恶意的弧度,握枪的手,极其隐蔽地、缓缓地抬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悄无声息地对准了顾清逸藏身的警车轮胎下方——这是一个射击的死角盲区!他眼中灰黑色的恶意瞬间暴涨!
“顾清逸!小心后面!”苏念之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的隐藏,猛地从藏身的树丛后站起,大喊一声,清越的嗓音带着穿透一切混乱的灵力,如同炸雷般炸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与此同时,她一直贴身佩戴在腕间、被衣袖遮掩的那只羊脂白玉镯,骤然爆发出温润的光芒瞬间笼罩她全身,形成一道无影的屏障!而她藏在口袋里的手,早已捏紧了这数张符箓,无形的灵力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顾清逸在听到苏念之声音的,心头剧震!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身体已遵循着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和对她声音近乎盲目的信任,猛地向侧前方全力扑出!
“砰——!”
第二声枪响从后背开来!
几乎就在他扑出的同时,一颗子弹带着小人的尖啸,精准地打在了他刚才藏身的位置!水泥地面被打出一个深坑!
顾清逸惊魂未定地回头,正对上那个年轻警员,从惊鄂的眼神随即转为狰狞的面孔!那警员见一枪落空,眼中紧张无比,枪口迅速调转,竟是不顾一切地再次瞄准了暴露在外,刚刚扑倒还尚未站稳的顾清逸!
“叛徒!”
“拿下他!”
其他警员也终于反应过来,怒吼着调转枪口!
但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叛徒的手指已然扣下扳机!
千钧一发!
“嗡——!”
一道无形中带着净化之力的金色波纹,以苏念之为中心,水波般迅疾荡开!那波纹扫过叛徒持枪的手腕,他扣动扳机的动作像是瞬间陷入了粘稠的泥沼,变得停滞不前!一股冰冷刺骨的麻痹感顺着手臂窜上大脑,这让他眼前一黑!
“呃…啊…!”叛徒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枪口不由自主地歪斜!
“砰!”第三枪打在了空处!
这瞬间的迟滞,对训练有素的刑警来说已经足够!
“砰!”“砰!”两声枪响!顾清逸和另一名反应最快的警员几乎同时开火!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叛徒持枪的手臂和大腿!
“啊——!”叛徒惨叫着跪地,全身倒地向前,手中的枪脱手飞出!
“控制住他!”顾清逸厉声斥喝道,几名警员立刻扑上,将还在挣扎嘶吼的叛徒死死按在地上!
顾清逸喘着粗气,暗骂了一口,迅速更换弹夹,冰冷的眼神扫过被制服的叛徒,随即猛地抬头,目光如炬,穿过弥漫硝烟和混乱的“战场”,精准地锁定在围墙内里那抹被温润如月白光笼罩的纤细身影。
苏念之站在荒草丛中,长发被混乱的气流微微拂动。她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刚从仓促惊吓中强行催动玉镯和符箓消耗不小。但她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清亮的眼眸隔着狼藉庭院与硝烟,与顾清逸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
两个人的再次相遇,没有言语。眼神中只有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悸动…以及更复杂的情绪,在两人交汇的眼神中如海浪波涛汹涌。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知道有叛徒?那笼罩她的白光是什么?刚才那迟滞子弹的力量是从哪来的…
无数疑问瞬间塞满顾清逸的脑海,几乎要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科学”堡垒彻底拆迁!但此刻还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战斗远远还未结束!二楼那个枪口再次探出!
“火力压制二楼!突击组准备强攻!”顾清逸压着心头翻江倒海的震撼,立刻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危机四伏,声音嘶哑却依旧沉稳有力,迅速简洁明了下达指令。只是他握着枪柄的手,刚刚从惊险中而泛着青白和细细的微汗,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围墙内躲在树丛中苏念之的身影,现在已经悄然后退,再次隐入了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清冽的檀香气息,和心口位置三角符传来的温热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也都在默默无声地宣告着:她来过。她救了他一次。又一次。
老洋房内的枪声再次激烈响起,警方的第三轮强攻开始了。顾清逸的世界却被苏念之这枚“原子弹”,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骇浪。
科学?玄学?界限在哪里?他对她的认知,似乎再一次被彻底颠覆。而这场针对他的凶险的围杀背后,是否也藏着指向那个神秘“熟悉你我的人”的线索?
混乱硝烟战场中心,顾清逸的眼神变得无比沉静。他一边指挥着战斗,一边下意识地再次按住了心口的位置。
苏念之…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第13章 万物皆有灵
市局刑侦支队的审讯室,弥漫着尼古丁和汗水和压抑的气味。不锈钢桌面和墙壁,更添几分肃杀。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刚刚战场上硝烟和血腥的味道。
顾清逸坐在主审位,肩背挺得笔直,警服一丝不苟,帽檐下的眼神却比这房间的金属还要冰冷,“天”寒胜不过寒心。他面前的审讯椅上,坐着被铐住的叛徒——警员蒲高。蒲高右臂和左肩裹着厚厚的一层纱布,血液把纱布透彻,脸色灰黯沉败,眼神涣散中还带着一丝未了散完的怨毒。
“姓名。”顾清逸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明知故问的审判着曾经的‘战友’。
“……蒲高”男人声音嘶哑着,似乎看清自己的“死刑”一般,也不再反抗,因为他知道落在顾清逸的手上,跑不掉了!
“职务。”
“……刑侦支队二大队,警员。”
“为什么开枪?”顾清逸的问题单刀直入,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丝毫感情铺垫。他身体微微前倾,微叹了一口气叹坐在哪里,顾清逸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充斥整个暗小的空间,连旁边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员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低叹了一口气。
蒲高的身体无所谓地抖了一下,眼神躲闪,嘴唇嘟囔的组织着语言嗫嚅着:“我…我…”
“为什么背叛?,根据我国《刑法》第一百零九条,一般情节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你也是警察,具体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他”
“灰狼给了你什么?”顾清逸打断他,语速坚定,且字字如钉,“钱?把柄?还是…别的‘东西’?别忘了你还有父母!”他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刃的手术刀,慢条斯理地话仿佛在的切割着蒲高心理最后一层防线,最后那句“别的‘东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蒲高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恐,仿佛被戳中了什么最深的秘密:“没…没有别的!就是钱!他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在行动时制造混乱,找机会…找机会干掉你!”他急切地辩解,额角渗出冷汗。
顾清逸眼神没有丝毫起伏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直视灵魂。蒲高在他的注视下,心理防线迅速崩溃,开始语无伦次地交代如何被灰狼收买,如何在行动前接收指令,如何在混乱中寻找机会……但关于“别的‘东西’”,他始终咬死只是金钱交易,眼神深处那抹惊惶失措以浮现水面。
审讯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顾清逸的问题逻辑严谨,不给蒲高任何喘息和编造的空间。他得到了关于灰狼联络方式、接头地点、部分资金流向等关键信息,也确认了蒲高就是在内部里被玷了污泥。然而,当他问起灰狼背后是否还有人指使,以及灰狼为何会选择藏匿在那栋特定老洋房时,蒲高要么茫然不知,要么就是语焉不详。
“他说那里‘安全’…说那里…‘老朋友’多……”蒲高喃喃道,眼神空洞,带着一种不寒而栗的诡异感。
‘老朋友?’顾清逸的心猛地一惊。苏念之那清越的警告声和笼罩在月白光芒的身影,再次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还有她昨天下午在烧烤摊后巷,对那栋老洋房的评价——“气场很沉,怨气很深,怨念缠绕,煞气郁结不散。典型的‘凶宅’格局,而且…不止一层怨。”以及她更早之前关于“阴金”和周大海的推测……
结案报告文字里“X物质”、“球状闪电”、“尸体组织异变”现在与眼前蒲高口中的诡异老洋房,还有苏念之的突然出现,在他脑中激烈地纠缠思考。
审讯结束,蒲高被法院押走。顾清逸没有立刻离开,他独自坐在冰冷的审讯室里,双手交叠撑在额前,指节修长,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声。
她怎么会出现?这个疑问如同毒药,紧紧控制着他的思绪。
巧合?绝不可能!老洋房位置偏僻,若非刻意寻找,常人根本不会涉足。她是为了明天的直播去“踩点”?这个解释合理,但让他劝说不了自己的思绪。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她如何精准地预判了蒲高的背叛?
科学的世界观,那堵好不容易砌好的堡垒,在苏念之一次又一次的“破防”之下“拆迁!重建!”,尤其是今天……
“老大?”搭档老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初步的审讯报告和物证袋,里面装着从蒲高身上搜出不属于警队配发的加密通讯器残片。
“蒲高这小子嘴硬,但灰狼这条线总算揪住了尾巴。技术科正在全力破解通讯器,希望能挖出更多。”
顾清逸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通讯器来源?加密方式?”
“来源还在继续追查,加密方式很先进,应该不是市面上流通的货色。八成是暗网上。”老陈把报告递给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老大,还有件事…法医那边初步检查了蒲高的枪伤,很奇怪。子弹明明只穿透了肌肉组织,没有伤及神经和骨骼,但他的右臂…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右臂肌肉精神反射弧完全消失。似乎被切断联系…法医也说不清楚,建议做更深入的神经电生理检查。”
“切断联系?”顾清逸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他清晰地记得,苏念之那一声蕴含着奇怪的力量警告之后,那道扫过蒲高手腕的右臂……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再次与那个名字挂钩。
“知道了。”顾清逸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接过报告,快速扫过关于蒲高口供的部分,目光在“老洋房”、“老朋友”这几个词上停留了数秒。
老陈看着顾清逸黑着沉默冷峻的侧脸,瞬间联想到行动时那声破天荒的警告,以及事后几个目击警员私下里讨论关于“白光”、“神秘女人”的嘀咕,忍不住凑近了些,带着点调侃和好奇:“老大,行动的时候…那个喊话的…是苏顾问吧?她怎么这次又神出鬼没跑那儿去了?还有那乖乖儿,跟拍电影似的!弟兄们私底下都传疯了,说苏顾问是不是给你下了什么‘护身蛊’?关键时刻显灵?”
顾清逸捏着报告的手指骤然收紧,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字,纸张边缘瞬间起了褶皱。他猛地抬眼看向老陈,虽然眼神平淡,但跟他多年的老陈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老陈被他看得一哆嗦,连忙摆手:“咳…我就瞎猜!瞎猜!你别当真!我这就现在去盯着技术科!”说完,脚底跟安装马达了似的溜出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再次只剩下顾清逸一人。老陈的话像刀刃刺进他心里。“护身蛊”?荒谬!但……他下意识地带着一种求证般,伸向警服内袋。
指尖触碰到那个小小的三角符。
指尖触碰到的瞬间似乎过电般清晰的灼烫感,毫无预兆地从符纸上传来!那热度并非物理意义上的滚烫,更像是一种不容忽视的能量波动,紧贴着他心脏的位置,有力地搏动着!
顾清逸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将符纸掏了出来。
黄色的符纸静静地躺在他掌心,朱砂绘制的符文依旧神秘朴素(因为他看不懂),也看不出任何物理变化。那奇异的过电灼烫感却真实不虚,仿佛与他心脏的跳动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这感觉……跟他在与子弹死神擦肩而过的生死瞬间,似乎也出现过!只是当时情势危急,被忽略了!
科学无法解释蒲高的神经损伤,也无法解释苏念之的未卜先知的那神奇的力量,更无法解释此刻掌心这小小符纸传递出超越物理常识的灼热!
顾清逸死死地盯着掌心的黄色三角符。他冷峻的面容仿佛被一层暖色覆盖,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是对那个神秘女人无法抵制的探究欲,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将那枚灼热的符纸紧紧包裹在掌心,想要捏碎这扰人心神的存在,但又仿佛想将这唯一不合常理的“证据”牢牢抓住。
苏念之……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给我的,究竟是什么?那栋老洋房里的“老朋友”和阴金……还有那个隐藏在幕后熟悉“你我”的人……这背后的一切都是谁在指引,这个案子后面到底藏着怎样一个庞大的真相?
他霍然起身,一身凛冽的寒气走出审讯室。他需要一个答案。不是来自鬼神的答案,而是来自科学线索的证据和逻辑的答案。他要去技术科,要去物证分析室,要去重新梳理灰狼与蒲高,还有老洋房相关的物证!他要从科学的废墟里,重新建立起通往真相的路径。
然而,掌心那三角黄符,仿佛一个无形的烙印,时刻提醒着他:这条路径早已超出了他过往认知的边界。
物证分析室哪怕到了夜晚依旧灯火通明,各种精密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
顾清逸站在电子显微镜的操作台,屏幕上是放大数百倍后的图像——几亿粒极其微小的细菌霉菌,从老洋房地下室门缝边缘提取到的特殊粉末残留物。粉末呈现出在强光下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活动。
万物有灵,生生不息!
当你开始关心身边所有动物,甚至包括最微小的动物时,你会意识到每个生命都很重要。
穿着白大褂的技术员推了推眼镜,指着旁边电脑上的分析仪不断跳动的、搜索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元素或化合物数据库的复杂波形图,眉头微皱:“顾队,这东西……太邪门了。密度极高,惰性极强,不起反应。光谱特征完全无法匹配现有数据库。硬度和熔点数据也异常……初步判断,它可能含有……未知元素??”
未知元素?无法理解的规则?
顾清逸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蠕动般的暗金微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握的拳头——那里,三角符的灼烫感依旧清晰。
冰冷的报告纸被他用力攥在手中,几乎要揉碎。他转身,大步走向门口,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冷硬孤绝。
科学暂时无法解析这“阴金”粉末,就如同它暂时无法解析给他掌心里符咒和那个女人身上的谜团。但这并不意味着终结。
他需要新的线索。而线索的源头……就是苏念之。
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清晨的市局大楼,走廊里飘着淡淡的咖啡香。顾清逸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昨晚的审讯、蒲高诡异的神经损伤、那栋老洋房里的“老朋友”……一切线索在他脑中盘旋,却始终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答案。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进。”他头也不回,声音冷冽。
门直接推开了,没有立刻进门传来汇报工作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清冽的沐浴露香气。
顾清逸猛地转身——
苏念之倚在门框边,手里拎着一杯热腾腾的豆浆和一份煎饼果子,唇角微扬,眼底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顾队,早餐吃了吗?”她眼里散发着光,抬起胳膊晃了晃手里的纸袋,语气轻松得仿佛昨天那场生死危机从未发生过,“我猜你通宵了,所以——”
顾清逸的眼神骤然锐利,精神高度紧绷,往前几步逼近她,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么敢直接来警局?”
苏念之挑眉,丝毫不怵怕他的冰山冷脸,反而微微倾身,凑近他耳边,继续调侃道:“怎么?怕我被你的同事发现咱俩的关系吗?……还是‘不科学’?”
她的眉毛上挑,所有人见到这个‘顾阎王’都避之不及,就她一点点挑逗他,顾清逸的指节瞬间攥紧,喉结滚动了一下。
“没事!别担心,我来慰问一下昨天在车后面的‘伤员’,和昨天晚上一夜无眠的顾队长,所以我直接来‘自首’了!怎么样?感动吧!”
下一秒,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办公室,反手关上门,隔绝了走廊上所有好奇的视线。
“现在都怎么明目张胆了吗?”
“啧啧啧…”
第14章 熊大和熊二
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关上,瞬间隔绝了吃瓜群众的喧嚣。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狭小且暧昧,空气中弥漫着豆浆的甜香,以及苏念之身上那缕若有似无的檀香,混合着顾清逸身上残留着审讯室的消毒水味和通宵一夜未眠的烟草味。
顾清逸拉苏念之手腕的手指并未立刻松开。他掌心滚烫,力道温柔又带着一种压抑很久了的强势,将她抵在门板与自己高大的身躯之间。
“苏念之,”他声音低沉得像个闷葫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和显而易见的紧绷,“昨天在老洋房,你怎么会在那里?你看到了什么?那光……那让蒲高失力的东西,是什么?还有,”他身体微微前倾,深沉的眼眸如同大海试图将她溺毙其中,“你知不知道,擅闯警方的围捕现场,干扰公安执法,甚至严重情节的可能被认定为同伙,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嗯?”苏念之平淡的双眸直视他的眼睛。这个女人居然不害怕?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冷的子弹,带着审视怀疑……后怕。他需要答案,迫切地需要,不仅仅是为了案子,更是为了他昨夜在物证室被那“阴金”粉末和掌心符咒灼烫感的答案。
“根据我国《刑法》条例,一般情况处200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的处五到十日拘留,并处五百元罚款。”顾清逸冷漠的直视那双眼睛,依旧看不出一丝波澜…
苏念之被他困在门板与胸膛之间,却丝毫没有受制于人的窘迫。她甚至微微把脸仰起,更进一步的迎上他那双翻涌着风暴雨的双眸,唇角的笑意反而加深了几分,还带着点无辜的狡黠。
“顾队,”她拖长了调子,手腕在他掌心轻轻一抽,轻易挣脱了他的钳制——那动作快得让顾清逸都愣了一下。她举起手里还温热的豆浆和煎饼果子,晃了晃,“我都说了,我这不是来自首了吗?”她在顾清逸面前似乎撒娇的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顺便,给为了我通宵加班的顾大队长送个早餐,表达一下基本群众和普通市民对我们人民警察的慰问之情。这……不算干扰执法吧?嗯?”
“自首?”顾清逸被她这轻飘飘和撒娇的态度噎了一下,垂耳红了下来,可眉头依然拧得更紧,周身散发的寒气更甚,“苏念之,我没跟你开玩笑!那栋房子,昨天行动前已经被我们监控!你出现在那里,绝不是巧合!”
“哦,那个啊。”苏念之耸耸肩,神态自若地绕过他,自顾自地走到他宽大的办公桌前,将早餐放下。她甚至还抽了两张纸巾,仔细擦了擦桌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把豆浆杯放在手纸上放稳。
“我说了,我是去踩点的。明天直播的‘凶宅’探秘,总得提前熟悉一下环境,看看‘老朋友’们状态如何吧?”她特意加重了“老朋友”三个字,意有所指地瞥了顾清逸一眼。
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清逸的呼吸一窒。蒲高在审讯时那句诡异的话再次在脑海里回响——“他说那里‘安全’…说那里…‘老朋友’多……”与苏念之此刻轻描淡写的描述诡异重合上了!
“你……”顾清逸刚想继续追问。
苏念之打断了他,目光落在他红润的薄唇和眼底浓重的乌青上,语气忽然软了几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叹息:“顾清逸,你这跟弦绷得太紧了。弦绷得太紧,是会断的。”她拿起那杯豆浆,直接塞到他手里,“先喝点热乎的,你看现在都是温的了!人又不是铁打的,案子再大,也要喘口气啊。”
温热的触感透过豆浆杯传到掌心,驱散了一指尖的冰凉。顾清逸下意识地握紧了杯子,看着苏念之那双坦然毫不在乎的眸子,里面没有闪躲,也没有算计,只有一种故意跟他套近乎的平静。他满腔的质问和冰冷的逻辑,在她这突如其来的关切,再或者说,是她独特的表达方式面前,竟有些无处下手。
他沉默了几秒,接过了豆浆却没有喝,只是紧紧握着,仿佛那是连接现实与未知的唯一的共同点。
“那道光,还有蒲高……”他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固执地转过身,回到原点。
苏念之叹了口气,像是在看一个冥顽不灵很倔强的孩子。他背对着她,望着楼下渐渐忙碌起来的警局大区,阳光透过玻璃,给她纤细的身影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顾清逸,”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有些东西,他和你亲眼所见,所能亲身经历的不一样,固执地用‘不可能’去否定它,不觉得累吗?那道光是护身法器所激发的,为了保护你,也为了不让那个叛徒继续作恶。至于蒲高的手……那是被他自己的阴煞之气反噬的结果。他心术不正,被‘老朋友’当枪使,强行催动不属于他的力量,又被我的灵力冲击,那点微末的邪气自然承受不住,废了也是咎由自取。”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家常便饭,字字句句都冲击着顾清逸根深蒂固的世界观。护身法器?灵力?阴煞反噬?
他捏着豆浆杯的手慢慢变得红润,喉咙发紧,想反驳,却发现没有任何现有的科学体系质疑,在昨天那惊心动魄的一站,和那无法解释的亲身经历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栋房子,”苏念之转过身,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地下室里有‘阴金’残留的痕迹,和周大海的手法同根同源。里面的‘老朋友’怨气深重,年代久远,而且……被人为地束缚、滋养过。它们的存在,就是指向那个躲在暗处操控这一切的‘熟人’线索。”她顿了顿,眼神从飘忽不定到人为坚定。
“顾清逸,你身上的气运牵连太深,那个‘熟人’,一直在盯着你。昨天那场围杀,表面目标是灰狼,其实真正的目标,恐怕是你,恐怕连周大海的那一次,目标也是。”
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豆浆杯被捏得变形的塑料细微声响。
顾清逸的内心如同经历了一场海啸。苏念之的话像一把钥匙,强行撬开了他紧闭的大门,将那些人们无法解释的碎片,强行塞入他的脑海。抗拒和怀疑以及一种被巨大阴谋笼罩交织在一起。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阳光移动了位置,在办公桌上投下新的光影。
最终,他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信”。他只是将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豆浆放在桌上,然后,转身走向办公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文件柜。
苏念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举动。
顾清逸打开柜门,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带透气孔的透明小……鱼缸??
他走回办公桌前,将小鱼缸放在了苏念之带来的早餐旁边。
苏念之好奇地探头看去。
只见盒子里铺着一层湿润的细沙和快干枯的水,沙子上放着两片菜叶。而在菜叶旁边,是正慢吞吞伸着脖子好奇张望……是两只……小乌龟?
一只动作稍显活泼。另一只看起来更沉稳。两只都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绿豆般的眼睛乌溜溜的,透着憨憨懵懂的感觉。
苏念之不在看着顾清逸,而是用手轻轻的摸了摸小乌龟,又抬头看看顾清逸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似乎少了些寒冰的冷脸:“……这是?”
顾清逸避开她探究的目光,视线落在两只慢吞吞的小乌龟身上,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锐利:“以前同事养的,后来他调走了。没人要。”他顿了顿,补充道,“……好养活。给点水,喂点菜叶子就行。不吵。”
理由牵强得近乎笨拙。
苏念之看着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就想笑,再看着盒子里那两只懵懂无知、慢悠悠爬动的小生命,忽然觉得心头某个角落被轻轻撞了一下。所有的紧张和试探,还有关于玄学与科学之间的争论,在这一刻,都被这两只小乌龟憨憨的模样冲淡了。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笑得像月牙儿,亦或是像冬日里的阳光。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只活泼点的小乌龟的龟壳,小乌龟似乎被陌生人惊到,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壳。
“顾大队长,”苏念之抬起头,眼底的笑意像流淌的星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你这算是……贿赂‘嫌疑人’?还是……’充电宝‘给我的谢礼?”
“充电宝”三个字被她刻意拖长了尾音,带着暧昧的调侃,瞬间让顾清逸想起苏念之在顾家那些日子尴尬又燥热的那个夜晚。想到这里,他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深红色,一直蔓延到脖颈。他猛地别开脸,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语气死鸭子嘴硬地:
“……爱要不要!不要我扔给食堂老张炖汤喝!”
“要!当然要!”苏念之赶紧把‘乌龟缸’抱进怀里,跟护食一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得晃眼,“这么可爱的‘物证’,炖汤多可惜!”她低头看着缸里重新探出脑袋、好奇四处张望的小乌龟,指尖隔着塑料壁轻轻描绘着它们的轮廓,声音带着愉悦,“正好,给我那冷清的小屋添点活气儿。嗯…就叫它们‘小清’和‘小逸’好了!”
顾清逸:“……”他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想反驳,却在对上苏念之抱着乌龟缸,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摸摸地从心底生出了一抹陌生的暖流,悄然滑过那个水泥封心的地盘。
“哈哈哈哈哈,逗你的!作为咱们俩的儿子嘛,起一个霸气侧漏的名字。”
顾清逸无语的认同不说话。
“熊大!熊二!”
“……”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豆浆的香气还未散尽,煎饼果子安静地躺在纸袋里。两只小乌龟在盒子里慢吞吞地爬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办公室里,冰冷的对峙悄然消融。一个抱着乌龟缸笑得狡黠如狐,一个别着脸耳根通红强装镇定。
名为“熊大”和“熊二”的两只小龟,懵懂地成为了这场转折里,最沉默也最温馨的见证者。这种超越了“科学”与“玄学”界限的、名为“在意”的种子,在乌龟壳之间,心里悄然破土,生长出稚嫩却坚韧的芽。
第15章 祖传儿媳的翡翠镯
顾清逸的办公室里,苏念之俯身站在顾清逸旁,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案件资料,指尖轻轻划过一张老洋房地下室的照片。
“你看这里,门框上的符文和周大海案现场的符文高度吻合,但这里多了一道逆向的‘锁魂纹’。”她侧头看向顾清逸,发丝垂落在肩头,“这不是普通的镇邪手法,更像是故意的……”
“故意把什么东西关在里面?”顾清逸接话,眉头紧锁。他靠得很近,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檀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口袋里那个又开始发烫的三角符。
两人正沉浸在案情分析中,办公室门突然被“砰”地推开。
“念之!哈哈哈哈~”
林桂钰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闯进来,完全忽视一旁站的矗立的顾清逸,她手里拎着某高档酒楼的保温食盒,眼睛亮得惊人。她身后,刑侦支队的小王正拼命朝顾清逸使了一个无能为力的眼色,用口型无声辩解:“顾队!夫人硬闯,我拦不住啊!”
顾清逸:“……”
苏念之迅速直起身,差点撞到顾清逸的下巴。
“林阿姨?”她下意识把桌上的乌龟盒子往身后藏了藏。
林桂钰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看着自己儿子微微泛红的耳尖和红透了的脖颈儿上,嘴角越扬越高:“哎呀·~儿媳妇!!我刚好路过警局,想着你们肯定没吃午饭。”
苏念之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才十点。
“妈,”顾清逸打断她,“顾氏集团到市局要跨两个区,开车至少要一个小时。”
“我坐直升机来的!”林桂钰回怼了顾清逸,面不改色,回头瞬间笑容满面的对苏念之。把食盒往桌上一放。保温盒层层打开,香气瞬间弥漫整个办公室:松茸鸡汤、蟹粉狮子头、海肠捞饭甚至还有一碟昨天晚上苏念之直播时随口提过的一句“听说苏州的藕粉桂花糕特别香甜可口,以后有机会一定尝尝!”
苏念之盯着这藕粉桂花糕愣住了:“您怎么……知道…..”
“哎呀,昨晚看你直播说想尝尝苏州的味道。妈当年也从小闺女过来的!”林桂钰笑眯眯地给她盛了一碗,用嘴吹了吹,“快!尝尝,特意请的苏州师傅做的!”
顾清逸看着母亲着急献殷勤的样子,此地无银三百两!太阳穴直跳:“妈,我们在工作。”
“工作也要吃饭!”林桂钰转头对门外看着一个个都在对着电脑屏幕,耳朵竖起来比兔子都高的警员们招手,“来来来,大家都来拿点心!”几个年轻警员欢呼着涌进来,办公室瞬间热闹非凡。
趁着混乱,苏念之悄悄的往顾清逸身边挪了半步,压低声音:“你妈是不是在警局安插了眼线?我从进来到现在不到一个半小时……”
顾清逸看着被警员们围住的母亲,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刑侦支队群聊的截图:
【小王:报!苏顾问带着早餐进了顾队办公室!】
【小李:附图.jpg(模糊的豆浆照片)】
【技术科老张:@顾队夫人私聊问我你们聊完没】
苏念之:“……”
林桂钰突然从人群中转身,一把挽住两人的胳膊:“走吧,我在桂河楼定了包厢!念之爱吃的油焖大虾都准备好了!”
苏念之站在一旁发给顾清逸一个‘求助SOS’的眼神:“你快说拒绝啊!”
顾时清似乎看懂了,面无表情的他也传递了一个眼神:“你来吧!”
苏念之:“……”
“妈!”
“林阿姨!”
林桂钰越看越欢喜,顺手捏了捏苏念之的脸,“念之啊,你可算来看清逸了!这孩子平时工作忙得连饭都不吃,有你惦记着,阿姨就放心了!”
苏念之:“……”
顾清逸:“……”
空气凝固了一秒。
林桂钰看着两人,越看越满意,忽然一拍手:“对了!念之,你下午有空吗?阿姨新得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正好给你打个镯子!”
苏念之差点被呛到:“……啊?”
顾清逸拍了拍苏念之的后背,猛地抬头:“妈!”
林桂钰假装没听见儿子的警告,继续笑眯眯地对苏念之道:“你看你手腕这么细,戴玉镯肯定好看!再说了,咱们顾家的媳妇……”
“妈!”顾清逸忍无可忍对林桂钰表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您别乱说!”
林桂钰一脸无辜:“我乱说什么了?念之救了你的命,送个镯子怎么了?”
顾清逸:“……”
苏念之:“……”
——这话题怎么越描越黑了?
抗议无效。五分钟后,顾清逸和苏念之被塞进加长轿车。林桂钰坐在苏念之旁边,目光慈爱得过分让人发毛:“念之啊,清逸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他平常都不回家住,阿姨自己一个人孤伶伶的,要不然你再回来住几天吧,当作陪陪阿姨了!还有他昨晚好不容易回了一趟家,手里啊!一直摸口袋里的东西,我猜是你给的护身符吧?”
顾清逸猛地呛住。苏念之低头尴尬的笑容应和着,耳尖通红。
车窗外,警局大楼渐渐远去。“熊大”和“熊二”被暂时托付给物证科照看,两只乌龟在小鱼缸里慢吞吞地爬着,浑然不知自己成了某段微妙关系的见证者。
而此刻的顾清逸,正盯着母亲偷偷发给苏念之的翡翠镯子照片,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申请外派到西北地区……
包厢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奢侈的光,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林桂钰坐在主位,左边是面无表情的顾清逸,右边是试图用筷子戳虾掩饰尴尬的苏念之。
“念之啊,你看这个镯子,帮阿姨看看——”林桂钰从丝绒盒里取出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水头极好,润满的光泽,“这可是顾家祖上传下来的,最适合年轻人戴。”
苏念之的筷子停在半空,虾仁“啪嗒”掉回盘子里。
“林阿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下意识瞥了眼顾清逸,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松茸鸡汤,仿佛那碗汤里藏着什么惊天大案。
“哎呀,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林桂钰拉过她的手,“你救了清逸的命,就是我们顾家的恩人。再说了,这镯子放着也是放着……”
顾清逸终于抬起头:“妈,苏顾问有工作需要,不方便戴首饰。”
“工作?”林桂钰眨眨眼,“哦对,念之的直播!没关系,这镯子能辟邪的,戴着反而安全!”
苏念之:“……”
这理由居然无法反驳。
林桂钰趁势把镯子往她手腕上套,苏念之刚要躲,包厢门突然被推开。
“顾队!”刑侦支队的小陈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灰狼的加密通讯器破解了!技术科发现了重要线索!”
顾清逸“唰”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什么线索?”
“他、他最后一条加密信息是发给‘老板’的……”小陈压低声音,“提到了‘地下祭坛’和……‘顾家气运’。”
空气瞬间凝固。
苏念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刚带上的绿翡翠镯子,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顾清逸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方才的尴尬荡然无存,又变回了那个冷峻的刑侦队长。
林桂钰看看儿子又看看苏念之,尴尬的笑到:“你们忙,你们忙!”反正苏念之已经把顾家祖传儿媳的手镯带上了!
十分钟后,市局会议室。
投影仪亮起,灰狼的通讯记录被放大在屏幕上:
【明晚子时,洋房地下室,用顾家血脉开祭坛】
顾清逸的指节敲在桌面上:“‘顾家血脉’是什么意思?”
技术科的老陈推了推眼镜,往向顾清逸:“根据上下文分析,可能是指……需要顾家人的血来启动某种仪式。”
苏念之突然站起身,走到屏幕前指着某个符号:“这不是普通的祭坛符号,是‘夺运阵’。”她转头看向顾清逸,声音发紧,“但老陈说的没错,确实是需要顾家人的血,这里看应该是有人想用你的血,来强行夺取顾家百年积累的气运。”
会议室鸦雀无声。
顾清逸盯着那个扭曲的符号看了三秒,突然冷笑一声:“科学解释?”
苏念之挑眉,似乎已经料到这个跟他对着干刑侦队长要问什么了,所以早有准备:“有啊!血液中的干细胞在特定磁场下会释放生物电,而你们顾家祖坟的就是磁铁矿……”
“够了。”顾清逸打断她,“行动计划:今晚十点,突击老洋房。”他顿了顿,看向苏念之,“你,跟着物证科在外围待命。”
苏念之眯起眼睛,歪着头无所谓的讲到:“顾队,没有我,你们连地下室的门都打不开。”
“那是警方的工作。”
“那门上刻的是‘锁魂纹’,普通工具根本就打不开,而且还——”
“苏念之。”顾清逸突然靠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但却用在场的人都能听清的声音讲到:“你知道如果我妈发现你跟我去冒险,会往警局送多少顿午餐吗?”
苏念之:“……”这话比任何一句劝阻都有震慑力。
一旁的警员们假装研究资料,耳朵竖得老高。
最终,顾清逸拿起车钥匙:“所有人准备行动。苏顾问……”他瞥了眼她攥在手里的翡翠镯子,“戴上它,站最后面。”
苏念之低头看了看镯子,突然笑了:“顾队,你这是同意我参与了?”
顾清逸已经走到门口,头也不回:“我是怕你死了没人还我妈的镯子。”
警员们憋笑憋得满脸通红。仿佛在看一对欢喜冤家,苏念之把镯子往手腕上一套,碧绿的光泽映着雪白的皮肤,抬头时眼底燃起战意。
——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16章 强吻?
夜色朦胧。老洋房的地下室内弥漫着霉菌与铁锈的气味。顾清逸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战术手电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地面上用暗红色液体绘制的诡异阵法。
顾清逸带这A队破大门而入,手电的光束划破黑暗。地下室的门果然苏念之所说,门把手边刻满诡异符文,锁芯锈死。
技术人员研究了好久也没有打开。
“我来!”苏念之从人群后面挤到最前面,她打开自己好久没有动过的小箱,里面简单可没有毛笔,没办法,用指尖轻微的沾了沾朱砂粉,立马在门锁上迅速画了几笔。
像天助我也一般,轻微的一声“咔哒”,门诡异的慢慢打开了。
"是夺运阵。"苏念之蹲下身,指尖轻触干涸的血迹,"看来我们来的刚刚好,现在已经启动过了。"
现在是傍晚九点十分,灰狼像猎人站在深处,看着这群人,等待多时。
“你来了。”灰狼不知道这句话是对顾清逸说还是对她说的,充满了神秘气息。
顾清逸不知为何走到这个房间开始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左眼皮跳的也更加的迅速,慢慢的他感觉自己的视线模糊不清,晕乎乎的,头也是沉甸甸的,一股异常的燥热从脊背上涌进头顶,不知道是空间狭小的原因,还是没休息好的原因,呼吸变得灼热起来,他烦躁的扯了扯领口,把声音压得很低,喉结上下滚动:“取证,注意细节!提高警惕!保持警戒!”
顾清逸感觉这三个词是在提醒自己,仿佛这能让自己清醒一点。在这座死寂沉沉的老民国y洋房里,诡异的气息漂浮在两个人身边。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率先带领A队迈进。苏念之紧随其后,紧紧地贴着顾清逸的身后,像大大怪将军带着小小怪一样。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苏念之手腕间带着翡翠镯子微微发凉,似乎连手镯也感应出这个地方的阴森古怪,透发出凉气。
空旷的房间依然死寂。一个直径约两米长的圆形石台,突兀的的矗立在哪里,与房间的欧式风格格格不入。石台并非表面的粗糙,却被打磨的异常平静光滑。,中心有着巨大的不规则沟壑。台面边缘,蚀刻着一圈极其繁复诡异的暗金色纹路,那纹路扭曲盘绕,透着一股非人的邪恶气息,正是苏念之曾在周大海尸傀和顾家祖坟见过的“阴金”!
石台中心,则是一个更小、更深的凹槽,形状像一个扭曲的漩涡。整个石台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一个通往地狱的入口,贪婪地吸食着周围暗淡的光线。
“还是夺运阵……”苏念之低语,声音在寂静中带着金属般的冷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她的目光死死锁住石台中心那个漩涡状的凹槽,那里就是整个阵法的核心区域。
顾清逸的手枪牢牢钉在石台中心的漩涡凹槽上。那凹槽深邃,边缘光滑得不似人工开凿,更像某种生物贪婪的口器。苏念之那句“顾家血脉”。
这时——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从破窗口处射来!
"小心!"
苏念之的警告声与银针破空的细微声响同时抵达。顾清逸侧身闪避,却还是被针尖擦过颈侧。瞬间,一股甜腻的气息钻入鼻腔,体内的燥热轰然炸开。
"顾清逸?"苏念之敏锐地察觉到他呼吸的异常,伸手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却在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被烫得一颤,"你中毒了!"
“没事……”
“这个房间看来只对顾家人起反应!嗯……看来,这滴血你不想滴下来也得让你滴!不然他没有办法开始他的’祭坛‘。”苏念之振振有词,扶着顾清逸的肩膀,他没有直接推开她,仿佛是答应她的帮助一般。
他下颌线绷紧,摇摇晃晃的没有一丝犹豫。左手拇指在匕首锋利的刃口上果断一抹!一滴饱满鲜红的血珠,瞬间在指尖凝聚成形。那一抹红,在‘祭坛’石台面前显得异常刺目,带着一种献祭般的残酷美感。
“顾清逸!你……”苏念之话说了一半堵着了嘴,仿佛被莫名的掐住声线一样。
血珠脱离指尖,带着生命的希望,直直坠向下方那个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漩涡凹槽。
滴答——
微不可闻的落水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手死死掐住!
嗡——!!!
脚下的地面猛地向上拱起,随即又剧烈下沉!外面风平浪静,但这座老洋楼里突然传来一阵大风!墙壁上簌簌落下大片的墙皮和灰尘,瞬间弥漫开来!
“啊!啊!”有警员猝不及防,被剧烈的颠簸带来的诡异大风甩倒在地。
“稳住!”顾清逸叱喝道。可他的身体也在剧烈的摇晃中如同礁石般钉在原地。然而,他的喝声还未落,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力猛地从石台中心的漩涡爆发出来!精准地锁定了他——那滴血的源头!
顾清逸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疯狂逆流,朝着指尖那个微小的伤口汹涌奔腾!力量、温度、甚至意识,都被那股恐怖的吸力疯狂抽离!
视野瞬间被浓重的血色覆盖,耳边只剩下血液快速流动和自己心脏被攥紧,身体即将爆裂的窒息感。他还在硬挺着,不知道是想在苏念之面前表现,还是为了表现那“丢什么也不能丢面子的”尊严!
“顾清逸!”苏念之的大声惊呼穿透了屋内震荡和轰鸣,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她看到站在她面前挺拔的身影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猛地一晃,脸上血色尽褪,那双锐利如如刃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空洞的黑暗,身体好像被掏空。
他像一尊吸尽阳气的石像,直挺挺地地向后倒去!
苏念之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在顾清逸身体向后倒去时,她已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纤细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双臂托住了他的肩膀和头颅!
沉重的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砸入她的怀抱,冲击力让她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顾清逸的头无力地垂靠在她颈窝,滚烫的额头贴在她的皮肤上,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身体冰冷沉重得像一块浸透了水的寒铁。
“顾队!”
“老大!”
惊呼声四起,警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纷纷想冲过来。
第一次是他抱住了她,这一回终于是她接住了他。风水轮流转!
“别过来!”苏念之猛地抬头,厉声喝止。声音因急迫而微微发颤。她一手死死搂住顾清逸冰冷的身躯,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入口袋,摸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古旧黄符——镇魂符!
她一边抱着顾清逸,一边用指尖灵力瞬间催动,黄符无火自燃,化作一团明亮的金色火焰!火焰并不灼热,反而散发着安抚灵魂的温润气息。
“封!”
随着她一声巨响,燃烧的符箓被她猛地拍向地面,正落在石台祭坛边缘!金色的火焰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沿着石台阴金纹路疯狂灼烧!空气中响起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仿佛冷水浇在滚烫的铁板上。
石台剧烈地震颤着,那股针对顾清逸的恐怖吸力如同被掐住了喉咙,骤然减弱了大半!但并未完全消失,残余的力量依旧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
“带他上去!二楼左转最里间!快!”苏念之当机立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里交给我!守住楼梯口,任何人不得靠近!”
几个警员如同大梦初醒,七手八脚地冲过来,小心翼翼地从苏念之怀里接过昏迷不醒的顾清逸。他高大的身躯被架起,头颅无力地垂下,脸色灰败得吓人。
苏念之锐利如刃的眼神盯着那个依旧散发着不祥黑气的石台,暂时强压石台的惊涛骇浪,毫不犹豫地转身,紧跟着抬着顾清逸的警员,冲上那摇摇欲坠的木质楼梯。
二楼弥漫着比地下室更浓重的灰尘和腐朽气息。左转最里间的房门虚掩着,苏念之一把推开。
月光透过没了玻璃的破窗,惨淡地照亮了房间。这里显然曾是一间卧室,如今只剩下一张长满霉菌的木架床和一个布满蛛网的梳妆台。空气冰冷刺骨,比外面更甚。
“放这里!”苏念之指着那张勉强还算完整的木架床,声音急促。
警员们小心翼翼地将顾清逸的身体平放在坚硬的床板上。他毫无察觉,身体依旧冰冷,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心跳和虚弱无力的脉搏证明他还活着。
“苏顾问,顾队他……”一个警员看着顾清逸毫无血色的脸,声音都在发抖。第一次见到百战百胜,闻风丧胆的顾阎王也会有怎么虚弱的一次……
“出去!守好门!”苏念之头也不回,语气斩钉截铁,“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进来!快!”
警员们被她身上骤然爆发出的冷冽气势慑住,不敢再多问,迅速退了出去,反手带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真不愧是嫂子啊!跟顾队真像!说的话也分毫不差!”警员摸摸的吐槽道,瞬间又回到警惕的备战状态。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平静的月光和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的慌乱和恐惧,双手迅速结印。指尖灵力流转,翡翠镯子被催动的碧玉光华,双手虚悬于顾清逸心口上方,口中默念清心咒,把自己的“精气神”能传给他一些,看来这不是简单一滴血的事情,那根针才是重头戏!
能量缓缓注入顾清逸冰冷的胸膛,试图唤醒他,他的身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眉头痛苦地蹙起,但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
汗水顺着苏念之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长时间维持灵力输出和对抗地下残余阵法的压力,让她也感到一阵虚弱。她微微喘息着,意图变换手诀,打算换一种方法时——
一只冰冷的手毫无预兆地死死攥住了她。
力量大得惊人,指节深陷进她的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苏念之浑身一震。
床上,顾清逸不知何时竟睁开了眼睛!
但那绝不是她熟悉的那双锐利犀利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被一股神秘的气息完全占据!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兽性而混乱的绝望!仿佛在血海中的野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一片不正常的苍白血气,额角青筋狰狞地暴起。
“顾清逸!你清醒……”苏念之带着警惕的目光口而出。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那只攥着她手腕的手同时发力,将她整个人不容抗拒地狠狠拽向自己!
另一只冰冷的手掌猛地扣住了她的后颈!
苏念之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身体便失去平衡,重重地撞进他冰冷坚硬的胸膛!下一秒,带着滚烫唇瓣狠狠碰住了她的嘴唇!
这是吻?
苏念之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像死机的电脑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思维。唇上传来的碾压带来的刺痛,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汗臭味和薄荷的尼古丁的味。
“唔……!”她挣扎着,双手抵住他冰冷的胸膛想要推开。但这具刚刚还冰冷僵硬的身体,此刻却爆发出难以撼动的力量。
他的吻毫无章法,越吻越深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连同灵魂都吸入那无边的黑暗深渊。
混乱的喘息和唇齿间细微的、令人心颤的厮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第17章 又是蛊?
冰冷的木架床上,两个人唇边带着那抹刺目的暗红,在窗外蓝红色闪电的映照下,热流滚烫的血液快速流淌着,苏念之脸颊和唇角的温热血液,此刻已变得黏腻,带着浓重的腥气,死死地黏附在她的皮肤上。
苏念之半坐在坚硬的床板上,维持着被骤然推开的姿势。她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老娘收藏了二十多年的初吻啊,就怎么没了?时间仿佛凝固,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疯狂撞击着肋骨,心跳声震耳欲聋。唇瓣残留着被粗暴吻过的肿胀感。她缓慢地抬起手,冰凉的指尖不可置信的擦过自己的下唇。
窗外。
“顾清逸……”苏念之不可置信的声音出口,才发现干涩嘶哑得厉害。
床上的人毫无回应,只有胸口那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起伏,证明生命尚未完全流逝。
在一个小时内发生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被突袭的冒犯,在苏念之眼底翻涌着,要冲破她强行维持的镇定外壳。她猛地闭上眼,进了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到正常,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空气中灰尘和霉味灌入肺腑,强行将那翻腾的情绪压下。
再睁眼时,只剩下专注,如同寒冰的刀锋。现在不是纠结那个绝望之吻的时候,救人要紧!
她立刻俯身,再次将双手虚悬于顾清逸心口上方。这一次,她不再试图温和地驱散寒气,而是直接催动了更深层的力量。腕间的翡翠镯子嗡鸣般轻颤起来,碧绿色的光晕瞬间变得浓郁,带着一种净化万物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注入他冰冷的胸膛。
顾清逸惨白如死人的脸上似乎挣扎的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生命体,眉头稍稍舒展了一瞬。但苏念之的心却猛地一沉!不对!
她紧闭双眼,双手的灵力如同指南针,强烈的能量感知到了更深处的东西!
不对!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这是什么?!那东西极小,微不可查,像一颗沉睡的黑色种子,深埋在血肉的缝隙里。顾清逸现在本身气息就极其微弱,若不是她的灵力带着镯子的净化之力,几乎她也无法察觉。
但它存在的方式却极其阴毒——它并非附着在表面,而是一种诡异的方式将自己极其细微地蔓延开来延伸出去,丝丝缕缕地缠绕在顾清逸最重要的生命之上!
正是这东西的存在,才阻碍了她的灵力修复,也使得地下祭坛那“夺运阵”的力量,好在现在找到了精准的抛点,还没有对他造成可怕伤害!
“蛊!?……”苏念之的眼睛骤然收缩,这比这老洋房里任何阴煞之气都要刺骨!看来她说的没错,他们的目标就是顾清逸,但为什么是顾清逸呢?他的顾家血脉?
这不是普通的阴煞侵体!这是被人精心种下一点点养的阴毒蛊虫!而且绝非近期所为,宿主生命缠绕的至少已存在数年之久!它像一颗埋藏在他身体底下定时炸弹,一旦遇到特殊引子——比如那针对顾家血脉的夺运邪阵,就会被瞬间引爆,疯狂反噬宿主!
是谁?!谁能在顾清逸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在他心脉要害处种下如此歹毒的蛊虫?又是谁,处心积虑,将他对顾家气运的掠夺?
幕后黑手的阴毒和算计,远超她的想象!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顾清逸布局了不知多少年的绝杀之局!从蛊虫,到阴金祭坛,再到眼前这夺运阵……环环相扣!
她必须尝试压制它,至少要切断它与地下残余阵法之间那微弱的联系,否则顾清逸的一线生机的机会也会被双重吞噬殆尽!
那原本沉寂的黑色种子,刚刚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猛地“苏醒”过来!一股极其暴戾,充满毁灭欲望,如同烧红的钢针,顺着苏念之探入的灵力,狠狠反刺向她的灵脉!
“噗嗤!”苏念之如遭雷击,反噬将近,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剧烈一晃,悬在顾清逸心口上方的手差点失力垂下!心口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与此同时,昏迷中的顾清逸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话语!他紧蹙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脸上那点刚刚被灵力催生出的微弱气息瞬间被痛苦取代!仿佛要直接撕裂他的灵魂!
“顾清逸!”苏念之惊骇交加,顾不得识心口的刺痛,立刻撤回试探的灵力,将镯子的净化之力全力转为守护,牢牢护住他脆弱的心脉。碧绿色的光稳定地笼罩着他们,勉强压制住他身体的剧烈颤抖和痛苦的蔓延。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源气喘吁吁的问道:“苏顾问!顾队怎么样了?刚才里面……”
“我没事!”苏念之立刻扬声,声音带着一丝压制的喘息,头脑异常清晰坚定,“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门外的骚动平息下去,但紧张的气氛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
她咬紧了下唇,尝到一丝淡淡的、属于他的血腥味。这味道,连同唇上的麻痛,此刻都成了最尖锐的提醒。
窗外,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夜空,瞬间照亮房间。惨白的光线下,顾清逸唇边那抹暗红和他惨白的脸色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苏念之的眼神,却在这电光火石间,沉淀了下来,变得如同深潭寒冰。所有无用的情绪被彻底剥离。
她缓缓抬起手,这一次,指尖稳定不再颤抖。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擦去他唇边刺目的血迹。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冷漠的专注。
然后,她的目光落回他心口的位置,眼神锐利如刀。
“噬魂蛊……”她无声地吐出这三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刻骨的寒意。
这阴毒的东西,必须找出来源,必须拔除。而那个躲在层层迷雾之后、布下这绝杀之局的“熟人”,也必须揪出来。无论是为了顾清逸这条命,还是为了那个……带着血腥和绝望的吻。
“张源,快叫救护车!!!”苏念之拿起顾清逸面前的对讲机,大声呼救。
刺耳的警笛声撕破了夜晚的沉静,红蓝光芒疯狂闪烁,市局刑侦支队的警车粗暴地停在老洋房那扇摇摇欲坠的雕花铁门前,车门洞打开,副队长张源脸色铁青,对着对讲机嘶吼,声音惊怒:“救护车!救护车到了没有?!顾队情况危急!重复,顾队情况危急!”
几个警员抬着担架从黑洞洞的门内冲了出来。担架上,顾清逸的身体被束缚带固定,脸色如蒙尘的大理石,毫无气色可言。氧气面罩扣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警服领口敞开着,露出心电监护仪冰冷的电极片,屏幕上那条代表着生命起伏的绿色线条,微弱得几乎要拉成一条直线,尖锐而单调的警笛声如同催命的丧钟,一声声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让开!都让开!”医护人员粗暴地拨开挡路的警员,为担架清出一条通往救护车的生命通道。她深眸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平静下来的苏念之沉默地站着。夜风卷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沉静到近乎冰冷的眼睛。
她脸上属于顾清逸的吻已经干涸,唇瓣上被他粗暴啃噬带来的肿胀麻痛感依旧清晰,混合着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像一个无法摆脱的标志性烙印。
她没有跟随担架冲向救护车,目光却越过混乱的人影,精准地捕捉到另一个正被粗暴押解出来的身影——灰狼。
就是那个在烧烤摊路灯下点烟,帽檐压得很低的消瘦男人,此刻帽子早已不知去向,露出脸上那道从嘴角蜿蜒至耳根的狰狞刀疤。他脸上沾着灰尘和挣扎时蹭上的血污,双手被反铐在身后,被两个强壮的警员死死按住肩膀,踉跄着推出来。
他脸上没有多少惊恐,反而带着一种早已清楚看清一切的目光,只是在被粗暴塞进警车前,那双浑浊的眼睛,如同毒蛇最后的窥探,飞快地扫过担架上昏迷的顾清逸,又极其隐晦地扫了一眼站在阴影里的苏念之,最后定格在她手腕上那只在警灯映照下流转着温润碧光的翡翠镯子上。
那眼神极其复杂,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诡异?快得如同错觉,随即就被警员粗暴地按着头塞进了警车后座。
苏念之的指尖在身侧微微蜷缩了一下。灰狼最后那个眼神,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混乱的表象,他认得这镯子?还是……认得这镯子所代表的含义?
“苏顾问!快上车!”张源焦急的吼声打断了她瞬间的思绪。
苏念之收回目光,不再看那辆载着灰狼远去的警车。她迈开步伐,动作利落干脆,几步就跨上了闪烁着刺眼蓝灯的救护车后厢。车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喧嚣的警笛和混乱的人声。
救护车内部空间狭窄而紧张,仪器运转的微弱嗡鸣声。顾清逸冰冷的躺在担架床上,像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像。医护人员紧张地忙碌着,连接着更多的管线,针头注入他青紫色的血管。心电监护仪那催命般的嘀嘀声,在封闭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苏念之没有靠近担架,只是沉默地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后背紧贴着冰冷的车厢壁。她微微垂着眼,仿佛在闭目养神,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意念祈祷是她唯一能做的。
那里,噬魂蛊如同沉睡的毒瘤,盘踞在生命本源之上。它并未再次暴动,却散发着一种顽固的吸力,如同头顶有一个巨大的斧头,不知道何时能坠落。冰冷的药液流进他的身体,试图支撑衰竭的器官,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大部分药力都被那阴毒的蛊虫悄无声息地吞噬。监护仪上那微弱的心跳,每一次艰难的搏动,都像是在与无形的死亡之手进行着绝望的拉锯。
苏念之腕间的翡翠镯子散发着温润的微光,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形成一个看不见的守护磁场,小心翼翼地护住顾清逸最核心的心脉,勉强抵挡着蛊虫的侵蚀和生命力的持续流失。这已经是她目前能做到的极限。强行拔蛊?在这移动的、充满干扰的救护车上,无异于直接要了他的命。
第18章 医院的墙壁比教堂聆听更多真诚的祷告
救护车冲进了医院急救中心的绿色通道。车门被猛地拉开,刺眼的抢救室灯光亮起,医院走廊的消毒水更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
“急性心源性休克!多器官衰竭倾向!快!!准备抢救!心肺复苏仪!”急救医生语速飞快地吼着指令,训练有素的医护团队,迅速接手,担架床的滚轮在光洁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急促的声响,苏念之紧跟在后面小跑,她依旧沉默,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透明,只有那双眼睛,冷静的让人觉得心凉。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医生把他们拦在了抢救室门口,胸牌上写着“急诊科主任张道特”。他眉头紧锁,目光严厉地扫过担架床上顾清逸昏沉的脸和那报警不止的监护仪,最后落在了紧跟在后的苏念之身上。
“站住!”张主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抬手阻止了推床的护士,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苏念之,“你是家属?还是……?”他的目光落在苏念之脸上那几道已经干涸、但在医院强光下依旧明显的暗红血迹上,又瞥见她手腕上那只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眉头皱得更紧,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顾问。”苏念之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她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张主任脸上停留一秒,依旧牢牢死盯着抢救室关闭的门缝里顾清逸的身影。
“顾问?”张主任的声音拔高了一度,带着明显的质疑和不耐烦,“抢救室不是谁都能进的!请一些无关要紧的人员外面等候!我们需要立刻对伤者进行全面检查和抢救,请你配合,不要干扰医疗秩序!”
苏念之终于将目光转向张主任。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久经沙场的急诊科主任心头莫名一凛。
“张主任,”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清晰地穿透了走廊的嘈杂,“他体内有东西。常规仪器检测不到,但它正在干扰你们的治疗。强行注射肾上腺素或者电击,只会加速它的反噬,让他死得更快。”
张主任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他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的眼神带着无语:“‘有东西’?小姐,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在这里宣扬你那套无稽之谈!耽误了抢救,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身后的几个年轻医生和护士也投来鄙夷的目光。科学是他们的信仰,玄学怪谈在这里就是扰乱秩序的噪音。
苏念之不再看他。毕竟抢救室的门已经关上,那盏刺目的红灯亮起。
她后退一步,背靠着医院走廊冰冷光滑的墙壁,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她需要绝对的专注。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温润的碧色光华悄然流转,比在救护车上更加浓郁。
医院的墙壁比教堂聆听过更多真诚的祷告。
医院的墙壁比婚礼见过更多的真实的眼泪。
她现在无能为力,她不是医生,也不是那个直播玄学大佬,她现在只是一个‘女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谁……
抢救室内。
顾清逸毫无知觉地躺在手术台上,像一具等待解剖的苍白尸体。各种仪器的管线如同蛛网般缠绕着他的肢体,心电监护仪的报警声是这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单调而绝望。
“血压持续下降!60/40!”
“血氧饱和度82%!还在掉!”
“准备肾上腺素1mg静脉推注!快!”
主治医生张道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汗水已经浸湿了他无菌帽的边缘。他死死盯着监护仪上那条越来越平缓的绿色曲线,那刺耳的报警声如同重锤敲在他心上。经验告诉他,这个病人随时可能心脏停跳。
护士迅速抽好药液,针尖闪烁着寒光,对准了顾清逸手臂上青筋暴起的静脉。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皮肤的刹那——
“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原本微弱却还算规律的绿色线条,毫无预兆地猛地向下一个深潜!变成了一条几乎拉直的、毫无波动的细线!尖锐刺耳的长鸣警报瞬间炸响!撕心裂肺地充斥了整个抢救室!
“室颤!快!准备除颤!200焦耳!充电!”张道特骤然收缩,厉声嘶吼,声音都变了调!肾上腺素针管被猛地丢开!
“充电完毕!”
“所有人离床!”
“Clear!”
带着强大电流的除颤电极板重重地压上顾清逸冰冷的胸膛!
砰!
他的身体在强大的电流冲击下剧烈地向上弹跳了一下!又重重落回手术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监护仪的屏幕上——
那条代表生命的绿线,依旧是一条死寂的直线!毫无反应!
“充电!360焦耳!快!”张道特的额头青筋暴起,汗水大颗从脸庞滴落。
第二次更强的电流冲击!
身体再次弹起,落下。
死寂的直线。
抢救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除颤器充电时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嗡鸣和心电监护仪那持续不断、如同丧钟般的长鸣。
冰冷的绝望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几个年轻的护士脸色煞白,拿着电极板的手都在发抖。
张道特死死盯着那条直线,嘴唇翕动着,他想再试试。作为医生,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两次高能量除颤无效……生还的希望几乎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张……张主任……”一个年轻医生声音发颤。
张道特猛地回过神,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几乎是吼出来的:“强心针!多巴胺!快!持续静推!气管插管!准备心肺复苏!不能停!快!”
抢救室的门,在苏念之背靠的墙壁对面,紧紧关闭着,隔绝了里面的生死时速。但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却无法隔绝苏念之紧绷的心。
当顾清逸的心脏在除颤器电流下毫无反应、彻底停跳的瞬间——
背靠着冰冷墙壁的苏念之,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
她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深处,一抹骇人的碧色光芒如同被点燃的鬼火,一闪而逝!唇齿间,一股浓郁的铁锈腥甜味猛地涌上!她死死咬住牙关,强行将那口翻涌的血气咽了回去,喉间一片灼痛。
手术台上那具身体里,在强大电流的刺激和生命垂危的绝境下,被彻底激怒了!它不再满足于悄无声息的寄生和汲取,而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暴戾!混乱而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念,如同无数烧红的毒针,顺着苏念之维持的守护灵力,狠狠反噬过来!同时,它自身的吸力骤然倍增,如同一个唤醒冬眠中的野兽,贪婪地、疯狂地吞噬着顾清逸体内最后残存的那点生机之火!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死寂的直线,就是它疯狂肆虐的证明!现代医学的强心针和电击,非但没能唤醒心脏,反而成了催化这阴毒蛊虫的毒药,加速了死亡的进程!
“噗……”一声极其压抑的痛苦闷哼从苏念之紧咬的唇齿间溢出。她搭在膝盖上的手,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疯狂冲击着她的精神防线。
腕间的翡翠镯子光华大盛!温润的碧色光芒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流转起来,拼命对抗着那来自蛊虫的疯狂反噬,并死死护住顾清逸心脉深处那一点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的生命本源。
但这护持,如同在惊涛骇浪的海面守护一盏微弱的烛火,艰难无比,代价巨大。苏念之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走廊地砖上。
“苏顾问!你怎么了?”一直守在旁边的张源发现了她的异常,焦急地低声询问。
苏念之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她所有的意志和力量,都集中在那场跨越生死、隔着冰冷墙壁与噬魂蛊进行的无声厮杀上。
抢救室内,绝望的气氛几乎凝固。
“张主任……血压测不到了……”
“瞳孔开始散大……”
“还要继续吗?”一个护士的声音带着委婉。
张道特死死盯着顾清逸毫无起色苍白的脸,看着监护仪上那条笔直的死亡线,握着除颤器手柄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行医多年的经验和理智都在告诉他,该停下了。两次高能量除颤无效,强心针毫无反应,血压消失,瞳孔散大……生还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他张了张嘴,那句宣告死亡的话却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怎么也吐不出来。担架上那张年轻的脸,还有那个站在门外,脸上带着血痕、眼神沉静得可怕的女人……都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就在这时——
“嘀…嘀…嘀…”
一个极其微弱、如同幻觉般的声音,极其突兀地在死寂的抢救室里响起!
所有人都猛地一僵!
目光齐刷刷地、难以置信地聚焦在监护仪的屏幕上——
那条笔直的、代表死亡的绿色线条,极其微弱地、极其艰难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下!
虽然微弱,虽然缓慢,虽然随时可能再次消失……但它,确确实实,重新开始了搏动!
“有心跳了!有心跳了!”一个护士带着激动的惊呼声打破了死寂!
“血压!快测血压!”
“60/40!回升了!”
“血氧!85%!还在升!”
奇迹?不!是那个镯子的力量!
冰冷的走廊里,苏念之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手,用袖子狠狠擦去唇边再次渗出的、带着蛊虫反噬气息的暗红血丝。在她的世界观里,无论是佛教还是道家,哪怕基督教,在生命面前都要以生命为天,之后才说这些人们常说的‘封建迷信’。我们是要相信科学,但有的时候爱比任何力量都大。
第19章 ICU
ICU病房特有的冷白色灯光,如同‘七月’的寒霜,无声地笼罩着狭窄的空间。医院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到刺鼻,混合着各种精密仪器运转时发出的嗡鸣。
这里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只剩下生命最微弱、最艰难的搏动声被仪器再转化成屏幕上跳跃的数字和单调的线条。
上级领导和警队里的同事一个个拎着礼物来看这平常冷若冰霜,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大,他们也没有想过原来铁面无私、尖酸刻薄的顾阎王也会倒下。
毕竟,都是人。
警局的人似乎都把苏顾问当成正牌女友,所有人都在对苏念之和林桂钰表示同情和安慰,苏念之没有回复也没有理会,目光平淡的静静看着躺在ICU里的顾清逸。
顾清逸躺在病床上,氧气面罩扣住他毫无血色的下半张脸,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在透明罩壁上留下白雾。他的身体被各种颜色的管线缠绕——透明的输液管将维持生命,液体注入他青紫色血管,电极片贴在他裸露的胸膛上,连接着旁边那台发出持续低鸣的心电监护仪。
屏幕上,绿色的心电波形微弱地起伏着,血压和血氧的数值在低得危险的边缘徘徊,红色的报警阈值线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苏念之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习惯了他的陪伴,是生病时的陪伴?还是她专属的’充电宝‘?还是案子合作默契?一个钢铁直男……两个人都没有回应那个八卦,像那个碧绿色的翡翠手镯一样,还是那个吻,默默地将两个人的心牵连在一起。
病房厚重的玻璃门外,是家属等待区暗白色的灯光和压抑的寂静。林桂钰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昂贵的羊绒披肩滑落肩头也浑然不觉。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失去了所有血色,眼睛红肿,死死盯着玻璃门和那个一直站在玻璃门往里望的默默无声无息的身影,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清逸……我的清逸啊……”她喃喃自语,声音哽咽,带着一种恐惧和无助。现在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和顾家未来的掌舵人,此刻躺在那里,生死一线。而现在医院里能陪着她左右的只有苏念之一个人,没敢告诉在国外的苏明辉。
她的目光,终于从儿子身上艰难地移开,落在了那个几乎融进阴影里的纤细身影上。
苏念之。
她背脊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沉默的青竹。身上还是那件沾染了灰尘和血迹的米白色针织衫,在ICU刺目的白光下显得格外单薄。脸上那几道属于顾清逸的暗红血痕依旧清晰,如同烙印。她一脸平静如云的脸庞遮住了眸底所有情绪。
她的双手踹进衣兜里。手腕那只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极其柔和的光晕。丝丝缕缕地流淌出来,无声地笼罩在顾清逸的胸膛之上。旁人或许只觉得是镯子在灯光下的自然光泽,隐约感知到那光芒中蕴含的非同寻常的力量——正是这股力量,在那条死亡直线出现的瞬间,强行将她的儿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苏念之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矗立在哪里的守护神像。只有那腕间流转的碧光,证明着她并非静止。时间在这里流失去了意义,只有监护仪上数字的每一次微小跳动,记录着生命的挣扎。
林桂钰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酸又痛。她看着苏念之那张依旧平静的脸,看着她眼底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疲惫阴影乌青,看着她挺直却透着无尽疲惫的背脊……这个救了儿子两次命的女孩,此刻正用自己难以想象的方式,独自守护在死亡边缘。
“念之……”林桂钰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她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玻璃门前,轻轻的抚摸那个沉默守护的女孩。“你……你吃点东西好不好?阿姨带了汤……你脸色太难看了……这样熬下去,你身体会垮的……”
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和心疼。苏念之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场无声的战争里。
意念高度集中,穿透了皮肉骨骼,牢牢的锁定在顾清逸心脉深处那团蛰伏的“噬魂蛊”上。碧色的灵力如同坚韧的丝网,小心翼翼地缠绕着那阴毒的“种子”,既要阻止它疯狂吞噬宿主最后的本源生机,又要小心翼翼地避免刺激它再次暴动反噬。
这需要极其精准的控制力和庞大的消耗力。每一分每一秒,她的精神都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蛊虫反噬带来的刺痛感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存在,而灵力的大量输出,更让她的身体如同被抽空般虚弱。
“在顾家欠你的,还给你。你醒一醒好不好?”
玻璃门外的林桂钰,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看着苏念之嘴角新添的血迹,看着她那强忍着巨大痛苦却依旧挺直的背脊,看着她腕间那为了压制儿子体内邪祟而光华流转的镯子……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心疼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矜持和顾虑。
什么门第,什么身份,什么玄学科学……在这一刻都变得毫无意义。
“念之!”林桂钰的声音带着哭腔,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擦苏念之唇边的血,却又怕惊扰到她,手停在半空,最终极其小心地搭在了苏念之冰冷的手背上。
入手处一片刺骨的冰凉!那温度,完全不似活人!
林桂钰的心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眼泪瞬间汹涌而出:“孩子啊……我的念之啊……你不能再这样了!你看看你的手,冰成这样!你……你让阿姨怎么办啊……清逸会没事的….你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的。”她哽咽着,语无伦次,“清逸他……他会好的,医生在想办法……你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啊!阿姨求你……去休息一下,就一会儿,好不好?阿姨在这里守着……”
她的手心带着温暖的泪水和属于母亲的温度,包裹着苏念之冰凉刺骨的手背。这份突如其来的巨大心疼触碰,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光,穿透了苏念之沉浸在冰冷厮杀中的意识。
苏念之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她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睑。那双清澈的眼眸抬了起来,看向泪流满面的林桂钰。眼底深处只有平静的海面。疲惫、虚弱、还有一丝……几乎被沉重压力掩埋的、属于“人”的脆弱,在那双眼睛里一闪而逝。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极其微弱地摇了摇头,又对一旁红肿的林桂钰挤了一个干硬的微笑,干裂的唇瓣牵扯着伤口,带来一阵刺痛。
目光重新落回病床上顾清逸的脸上。那眼神里,重新凝聚起一种执拗的坚定。
林桂钰看着她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那份不容动摇的坚持,看着她唇边再次缓缓渗出的血迹,哭得更厉害了。她不再劝,只是更紧地握住苏念之冰冷的手,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热它,她认定这个儿媳妇了。
无声的泪水,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ICU冰冷的白光下,心电监护仪单调的报警声依旧如同催命的鼓点。病床上的男人在生死边缘沉浮。床边的两个女人,一个用超越凡俗的力量与死神角力,她们不是拥有什么超能力,也不是有什么自虐爱好,因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心底的触动。
爱无声,爱却有声,无声胜有声,春风吹又生。
这时顾清逸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心率一点点有起伏了……
第20章 第十五天
普通VIP病房的窗帘被晨风吹起,阳光如同融化的黄金,在地板上流淌。窗外梧桐树的新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房间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这里没有ICU刺耳的警报声和刺鼻的消毒水味,只有点滴瓶中药液滴落的细微声响,和心电监护仪平稳的"滴滴"声。
这是顾清逸躺在医院的第十五天。苏念之把他的工作交接给了张源,警局里的氛围并不像她前几次来的样子,不经让人感慨‘情比金坚’。直播的任务交给了王小猫,小猫依依不舍:“念之,你确定要陪顾队在医院嘛?你为什么要陪他啊?”
苏念之没有说话,平淡的摇摇头。因为她也不清楚,是她晕倒时在顾家的照顾吗?她也理不清楚。她只想陪着他。
顾清逸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ICU时的惨白,已经多了几分气色。氧气面罩换成了鼻导管,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各种管线减少了大半,只剩下手背上埋着的留置针和胸口的几片电极贴。
病床边的椅子上,苏念之微微侧着头,靠在床边浅眠。她也不知道自己多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晨光描摹着侧脸轮廓,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身上那件沾染血迹的针织衫终于换下,手腕间的翡翠镯子依旧散发着温润的碧光,只是比ICU时柔和了许多。
她的手指轻轻搭在顾清逸的手腕上,指尖能感受到他脉搏平稳的跳动。这个姿势既能随时感知他的生命体征,又不会妨碍医护人员操作——是这半个月来她摸索出的最佳位置。
"吱呀——"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换药。看到苏念之浅眠的样子,护士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苏小姐,该换点滴了。"护士小声说道,熟练地更换着输液袋。
苏念之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眸子里还带着未散的困意,却在看清护士动作的瞬间清醒了点。她微微点头示意,手指却没有离开顾清逸的手腕。
"顾队长的指标很稳定。您放心!"护士一边记录数据一边说,"张主任说,如果继续保持这个状态,下周可以考虑减少一些监测设备。"
苏念之的目光落在顾清逸平静的睡颜上,轻轻"嗯"了一声。这半个月来,这样的话她听了太多遍。指标稳定、生命体征平稳、没有感染迹象……所有的医学检查都显示他在好转,可他就是不醒……
噬魂蛊依旧盘踞在他的心脉深处,只是在她日夜不停的灵力压制下,暂时陷入了沉寂。一个各项指标都在好转的病人,却迟迟无法苏醒。
护士换完药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再次恢复宁静。苏念之松开搭在顾清逸腕间的手指,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
窗台上的玻璃瓶里插着几支新鲜的白色百合花,是林桂钰昨天带来的。苏念之拿起一旁的水壶,给花儿添了些水,又用手指轻轻拂去花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些看似平常的小动作,是她这半个月来养成的习惯。给花换水、整理被角、调整点滴速度……这些琐碎的照料,让她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找到了一些实在的支点。
"今天天气很好。"
她回到床边坐下,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沉睡的睡美人说话。张主任说这样会对他的苏醒有进展,每天都会对昏迷的顾清逸说几句话。有时是天气,有时是警局传来的案件进展,有时只是几句随意的闲聊。
"张源早上发信息说,灰狼已经交代了部分上线信息,技术科正在追查。"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顾清逸的眉骨,那里有一道几乎淡不可见的旧伤疤,"你带出来的那几个新人表现不错,破获了一起跨省贩毒案。"
苏念之收回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木盒。盒子里整齐地排列着几枚古旧的铜钱、一叠黄符纸和一支细毛笔。这是她托王小猫从家里取来的法器。每天早晚,她都会用这些工具绘制新的符咒,替换掉顾清逸枕头下已经失效的旧符。
朱砂混着指尖血在黄纸上勾勒出繁琐的纹路,灵力如同活水般在符纸上流转。画完最后一笔,符纸无风自动,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苏念之的脸色却更苍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轻轻掀开顾清逸的枕头,将新画好的符咒放在下面,替换出那张已经泛黑失效的旧符。这个动作她已经重复了十几次,每一次都小心翼翼,确保符咒的位置分毫不差。
"噬魂蛊今天也很安静。"她收起旧符,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不过别高兴太早,它只是在蛰伏。"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林桂钰拎着保温桶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旗袍,妆容精致,看起来比半个月前精神了许多。看到苏念之正在收拾画符的工具,她立刻放下保温桶,快步走过来。
"念之,你又在画符?"林桂钰心疼地看着苏念之苍白的脸色,"不是说好今天让我带来的符师帮忙吗?你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苏念之摇摇头,将木盒收好:"别人画的效力不够。没事,阿姨,我来就行!"简单的几个字,却是不容置疑的坚持。
林桂钰叹了口气,不再多劝。这半个月来,她已经太了解这个倔强的女孩,跟她这个倔强的儿子一样。她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香气立刻充满了病房:"我炖了虫草花胶汤,最补气血的。你先喝点,然后去休息一会儿,今天我守着清逸。"
保温桶里的汤色澄亮,漂浮着几颗红色的枸杞,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熬制的。苏念之没有推辞,接过小碗慢慢喝着。热汤入喉,驱散了些许疲惫。
"对了,"林桂钰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这是我从灵隐寺求来的护身玉佩,住持亲自开的光,说是能镇邪祟。我想着给清逸戴上......"
苏念之放下汤碗,接过玉佩仔细查看。玉佩通体洁白,雕刻着莲花纹样,确实蕴含着不弱的佛门愿力。她点点头,将玉佩轻轻放在顾清逸的胸口,正好覆盖在心脉的位置。
"有用,但不治本。"她实话实说,"噬魂蛊已经与他的生命本源纠缠太深,外力很难拔除。"
林桂钰的眼眶瞬间红了:"那......那怎么办?难道清逸就一直这样......"
"我在想办法。"苏念之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再给我一点时间。"
这句话她说得很平静,却让林桂钰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半个月来,苏念之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顾清逸身边,每天用自身的气运灵力来压制蛊毒,绘制符咒,研究古籍寻找解法......她的坚持和付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好孩子......"林桂钰哽咽着握住苏念之的手,"阿姨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苏念之轻轻摇头,目光落在顾清逸平静的睡颜上。
"他会醒的。"她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得像一个誓言。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新叶随风飘落,轻轻贴在窗玻璃上,又很快被风吹走。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和三个人交错的呼吸声。
林桂钰抹去眼泪,强打起精神:"对了,警局那边......"
"我知道。"苏念之打断她,"灰狼交代的那个''老板'',技术科已经锁定了位置。张源带队去抓人了。"
林桂钰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
"张源昨晚发信息了。"苏念之指了指床头柜上静音的手机,"他们很谨慎,不会有事。"
正说着,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新消息弹出。苏念之拿起来看了一眼,眉头微蹙。
"怎么了?"林桂钰紧张地问。
"人抓到了,但......"苏念之将手机屏幕转向林桂钰,"是个替死鬼。"
照片上,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被按在警车前盖上,眼神呆滞,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林桂钰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腾跃科技的那个副总吗?周大海自杀后他就疯了......"
苏念之点点头,放下手机:"幕后的人很谨慎,从不亲自露面。"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顾清逸脸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子。这个案子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而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那个隐藏在迷雾中的"熟人"——那个既能接触到顾清逸种下噬魂蛊,又精通阴金邪术,还对顾家气运虎视眈眈的神秘人。
"念之......"林桂钰欲言又止,"你说清逸他......会不会是......"
"二叔?"苏念之平静地接上她的话,"不是他。"
林桂钰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直觉。"苏念之简短地回答,却没有多做解释。她当然不会告诉林桂钰,这半个月来,她每晚都会用入梦术探查顾清逸的潜意识,试图寻找与噬魂蛊有关的线索。在那些破碎的记忆片段中,她看到了更多不为人知的细节。
阳光渐渐西斜,病房里的光影缓慢移动。苏念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
"阿姨,您陪顾队一会儿。"她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林桂钰连忙点头:"你去吧,多休息一会儿,这里有我呢。"
苏念之点点头,最后深深的看一眼沉睡的顾清逸,转身走出病房。走廊里,几个值班护士看到她,都友善地点头打招呼。这半个月来,沉默寡言却寸步不离守护在病人身边的女孩,已经成了医院的一道特殊风景。
走出住院部大楼,初夏的风带着花香扑面而来。苏念之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久违的新鲜空气。她的脚步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医院后门的小路——那里有一家不起眼的中药店,老板是她多年前的旧识。
推开药店的木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柜台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抬起头,看到苏念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来了?"老人沙哑地问。
苏念之点点头,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递过去:"东西准备好了吗?"
老人接过纸条看了看,转身从里屋取出一个黑色的小布袋:"都在这里了。千年雪莲、昆仑灵芝、还有你要的那味......"他压低声音,"蛊引。"
苏念之接过布袋,指尖能感受到里面物品散发出的特殊能量波动。她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柜台上:"够吗?"
老人看都没看信封,只是盯着她的脸:"丫头,你脸色很差。而且那''噬魂蛊''不是闹着玩的,强行拔除会反噬施术者。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心中有数,我有准备。"苏念之简短地回答,将布袋小心地收好。
老人叹了口气,又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小瓷瓶:"拿着这个,能护住心脉。就当是......老头子我的一点心意。"
苏念之没有推辞,接过瓷瓶道了声谢。转身离开时,老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记住,子时阴气最重,蛊虫最活跃。要动手,就选阳气最盛的时候。"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推门走入夕阳的余晖中。
回到病房时,天已经黑了。林桂钰正坐在床边,轻声对顾清逸说着什么。看到苏念之回来,她立刻站起身:"念之,你回来了。我让家里炖了汤,一会儿司机送来......"
"阿姨,"苏念之打断她,"今晚您回去休息吧。"
林桂钰愣了一下:"可是......"
"明天是关键。"苏念之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不能分心。"
林桂钰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苏念之坚定的眼神,最终只是点点头:"好,我明白。那......清逸就拜托你了。"
夜晚。
林桂钰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儿子,又嘱咐了苏念之几句,才拎着包离开。病房门关上后,苏念之长舒一口气,从布袋中取出那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暗红色的药丸吞下。药丸入喉,一股暖流立刻从胃部扩散开来,驱散了些许疲惫。
她拉上窗帘,在病房四角点上特制的安魂香,又取出刚买的药材,开始研磨配制。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色的细线。病床上,顾清逸的呼吸依旧平稳。
苏念之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指腹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这半个月来,她无数次这样握着他的手,却从未得到回应。
"明天,"她轻声说,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虎口,"我会把你带回来。"
第21章 梦魇看真情
午夜子时的病房。
窗帘隔绝了最后一丝月光,苏念之没有听老人说的话选择阳气最重的时刻,反倒选择阴气最重的时候。空气里漂浮着安魂香清冽微苦的气息,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是这片寂静里唯一稳定的锚点。
顾清逸安静地躺在病床中央,鼻息悠长而均匀,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出一种近乎安详的脆弱。
苏念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她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色棉麻衣裤,腕间那只翡翠镯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碧色光华,不再像ICU时那般灼目,却更显深沉。
她的面前,摊开着一张古朴的羊皮卷轴,上面用朱砂绘制着繁复到令人目眩的符文阵列,核心处是一个在蠕动的蛊虫图腾——噬魂引。
旁边放着几个敞开的药盒,千年雪莲干枯的花瓣散发着清冽的寒气,昆仑灵芝片纹理清晰如云霞,还有带着奇异腥气的粉末——蛊引。
她的指尖沾染着朱砂,悬在卷轴上方。每一次落下都精准无比,带着一种虔诚的专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却浑然不觉。
时间在极致的专注中缓慢流淌。当最后一道符文完成,当所有药材被精确配比混合成一小撮散发着暗金色粉末时,苏念之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药粉接触皮肤的瞬间,顾清逸的身体微微一颤。苏念之立刻收敛心神,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极其古老繁复的印诀。口中默诵着艰涩拗口的咒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奇异的韵律,只有她记得自己是苏家玄门的传人。
手腕间的翡翠镯子光华骤盛!浓郁纯粹的碧光如同实质的液体,汹涌而出,瞬间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她闭上双眼,循着药粉留下的气息轨迹,猛地刺入顾清逸的意识深处!
意识沉沦,如同坠入深海。
再睁眼时,苏念之已置身于一片虚拟的幻境之地。脚下是一片寸草不生的漆黑大地,天空是污浊翻滚的暗紫色浓云,压抑得令人窒息。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无尽的荒芜和死寂——这里是顾清逸被噬魂蛊侵蚀的识海边缘,一片被绝望笼罩的废墟。
苏念之定了定神,前往属于噬魂蛊的阴冷气息,向着这片废墟的深处走去。越往里走,景象越发诡异。破碎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子,悬浮在空中,映照出无数零散的片段:
是从小到大所有的片段……
——冰冷审讯室里,罪犯怨毒的眼神;
——枪林弹雨中飞溅的鲜血;
——顾家老宅森严压抑的长廊;
——母亲林桂钰哭泣的脸;
——还有……她自己。烧烤摊里,她戏谑地递给他烤串,拍他的屁股;警局走廊上,她平静地指出警员身上的“晦气”;顾家泽静轩的露台上,她裹着他的开衫,夕阳给她的侧脸镀上金边;ICU冰冷的灯光下,她嘴角带血,闭目守在他床边……
这些关于她的画面,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保护着,比其他碎片要清晰、稳定得多。
噬魂蛊的气息越来越浓烈,终于,在废墟的中心,苏念之看到了它。
那是一个巨大蠕动的阴影。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污浊墨汁,又像是无数扭曲纠缠的黑色触须。顾清逸生命本源所化的意识核心!黑色的触须如同贪婪的根系,每一次吮吸,都让那金色的光流黯淡一分,同时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混乱、暴戾和绝望的意念。
而在那巨大阴影的核心深处,隐约可见一颗黑色心脏般搏动着的“种子”——噬魂蛊的本体!
苏念之没有丝毫犹豫。她双手印诀再变,口中咒语陡然转为高亢清越!笼罩着她的碧色光华瞬间暴涨,化作一道凝练的光束,如同破晓的利剑,狠狠刺向那蠕动的巨大阴影!
“吼——!”
阴影发出一声震彻整个咆哮!它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无数黑色的触须疯狂舞动,如同狂怒的毒蛇,铺天盖地般朝着苏念之席卷而来!同时,一股庞大而混乱的意念,带着最深沉的恶意和毁灭的欲望,狠狠撞向苏念之的意识!
苏念之的身体猛地一晃,剧痛袭来!但她咬紧牙关!
“天地玄黄,本命同宗!急急如律令!破!”
一张黄符光束悍然刺入阴影中心!精准无比地钉在了那颗搏动的黑色“种子”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冰块上!刺耳的灼烧声响起!黑色“种子”剧烈地挣扎起来!
“不……不可能……你休想……休想夺走……”
“顾家……气运……我的……”
“滚……死……都去死……”
“去他妈…都滚…………”
“念之……念之……”
“别走……”
这些是顾清逸的心里。
尤其是最后那一声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撕心裂肺的“念之”,狠狠砸在苏念之的心上!她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声音呼唤她,这是一种被蛊虫剥去所有伪装后赤裸裸的依赖和……眷恋?
苏念之没时间想的那么多,手里又拿出一张黄符,手镯的光束剧烈地颤抖起来!苏念之的脸色由白转青,嘴角无法控制地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
“给我……出来!”她几乎是嘶吼出声,强忍着反噬翻江倒海的剧痛,将全身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光束之中!
那颗剧烈挣扎的黑色“种子”,终于被碧色的光束硬生生地从阴影核心处剥离了出来!它像一颗被拔出的毒瘤,在光束的禁锢下疯狂扭动,发出无声的尖啸!
苏念之眼中厉色一闪,左手印诀猛地向自己心口一引!
“引蛊入体,噬魂归位!敕!”
禁锢着黑色“种子”的碧色光束,猛地调转方向,瞬间没入了苏念之自己的心口!
“呃啊——!”
现实中的病床上,苏念之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遭受了最可怕的电击!一口滚烫的、带着浓重阴煞气息的暗红色鲜血,毫无预兆地从她口中狂喷而出!
噗——!
鲜血如同墨汁般溅落在洁白的床单和她月白色的衣襟上,触目惊心!仿佛她整个人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向前栽倒,额头“咚”地一声磕在冰凉的金属床沿上!
剧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从心口炸开,席卷全身!
那被强行引入体内的噬魂蛊,在她心脉深处疯狂地撕咬!每一次都带着撕裂灵魂的剧痛!
“只要意识还在,噬魂蛊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念之……”
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却带着清晰意识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苏念之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
病床上,顾清逸不知何时,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已经褪去了被蛊虫蒙蔽的暗潮和混沌,虽然依旧布满血丝,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却重新找回了属于他的锐利清醒的光芒!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深情似乎快从双眸里溢了出来。
他的目光不可置信地盯在她惨白如纸的面庞,那只没有输液的手,颤抖着抬了起来,想要触碰她,指尖却在距离她脸颊一寸的地方,无力地顿住。
他的嘴唇翕动着,喉结剧烈地滚动,带着不可思议和一种灵魂深处的震颤:
“你……做了什么?”
“那些……梦……都是……真的?”
“你……把那个鬼东西……引到了……你自己……身体里?!”
最后一个问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和无法置信的恐惧!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噗——”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衫子,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只有嘴角那抹刺目的血迹,触目惊心。
“念之!!”顾清逸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却微弱得如同蚊蚋。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怎么无能为力!此刻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慌和绝望——居然她为了救他,竟自己不惜来牺牲自己!
“砰!”病房门被猛地撞开!
“清逸!念之!”林桂钰惊恐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她第六感告诉她今晚上可能有不好的预感,原本在隔壁休息室浅眠,被顾清逸那声嘶哑的嘶吼惊醒,冲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让她魂飞魄散的景象!
“医生!快叫医生!”林桂钰扑到苏念之身边,看着床单上那一滩血迹和儿媳妇惨白的脸,吓得魂不附体,声音都变了调。
“别……别动她!”顾清逸用尽力气低吼,声音急促而沙哑,“不是……普通伤!叫……叫张源!”
林桂钰还没从震惊反应过来这一幕,就被儿子叫张源,她看着苏念之痛苦蜷缩的样子和儿子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慌,她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远超医学范畴。她颤抖着手摸出手机,语无伦次地对着手机话筒嘶喊:“张源!快!带人过来!念之出事了!医院!快!”
第22章 风水轮流转
凌晨三点。
混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医护人员慌张的眼神。张源带着几个靠谱的刑侦队员冲进来时的紧张低喝……
顾清逸从病床上站了起来,苏念之的意识在剧痛和混乱的冲击下浮浮沉沉。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黑暗边缘——
一股熟悉的带薄荷烟草味的温热气息猛地靠近。
紧接着,一只带着细微颤抖的大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力道,穿过她的腋下和膝弯,。直接猛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呃……”身体被移动带来的剧痛让她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忍……忍一下。”顾清逸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嘶哑得厉害,气息急促不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刚刚苏醒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抱起她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额角青筋暴起,抱着她的手臂肌肉绷紧到极限,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仿佛随时会脱力将她摔下。
他抱得那么紧,那么稳。滚烫的胸膛紧贴着她蜷缩的身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和一种近乎毁灭般的恐慌。他完全无视了旁边医生惊愕的阻止和林桂钰担忧的惊呼。
身体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柔软的病床上,属于顾清逸的体温和气息短暂地驱散了部分噬骨寒意。
“守……守好她!”顾清逸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被冲上来的张源和另一个警员死死扶住。他喘着粗气,目光却如同钉子般钉在苏念之身上,对张源嘶哑地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等……等我……”
话未说完,强烈的眩晕和脱力感彻底淹没了他,头一歪,再次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被紧急安置在旁边的病床上,医生护士立刻围了上去。
三天后。
顾家——泽静轩。
厚重的丝绒窗帘被拉开一半,午后的阳光如同暖流,温柔地流淌进房间。空气里漂浮着清冽的药草香和安神香的气息。
苏念之靠坐在宽大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轻软的蚕丝被。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但比起三天前那惨白的模样,已有了天壤之别。唇上被顾清逸咬破的伤口结了暗红色的痂,下唇的微肿也消退了。连最凶险的反噬期,也在顾家“潜龙在渊”的纯阳地脉滋养和林桂钰不惜代价天罗地网搜罗来的各种奇珍异宝的温养下,终于被她强行压制了下去。心脉深处,噬魂蛊暂时陷入了蛰伏,如同暂时休眠的火山。
代价是巨大的。她的灵力几乎枯竭,身体虚弱得连长时间站立都困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苏念之依旧沉静而内敛。
林桂钰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碗,碗里是散发着浓郁药草香的参汤。她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吹凉,递到苏念之唇边,眼神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念之,再喝点,这是五百年的老山参炖的,最补元气了。”
苏念之没有拒绝,顺从地张开嘴,温热的参汤滑入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她看着林桂钰眼下的乌青和明显憔悴了许多的面容,轻声道:“阿姨,您也去休息吧,看来这段时间我还要在顾家继续打扰您了,我没事了。您放心!顾队长……他怎么样了?”
“阿姨不累!”林桂钰立刻摇头,眼眶又有点红,“看着你和清逸都好好的,阿姨比什么都高兴!”她放下碗,紧紧握住苏念之的手,声音带着后怕的哽咽,“你不知道,那天在医院……阿姨的心都要碎了!清逸那个傻小子……他……”
她的话没说完,苏念之明白。那个绝望的吻,那个不顾一切将她抱起的颤抖拥抱,还有他眼中那灭顶般的恐慌……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在她的记忆里。
房门被轻轻敲响,管家恭敬的声音传来:“夫人,苏小姐,大少爷醒了,说想过来看看苏小姐。”
林桂钰眼睛一亮,脸上那忧愁瞬间散开,绽开毫不掩饰的欣喜笑容,连声道:“快让他进来!慢点走,别急!来人扶着点他!”
门被推开。
顾清逸的高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换下了病号服,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身形依旧挺拔,但明显清瘦了许多,脸色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现在带着一种沉淀后的复杂光芒,一进门就精准地落在了靠坐在床上的苏念之身上。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大步走了进来。
“妈。”他先是对林桂钰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低哑。
林桂钰立刻站起身,脸上是压不住的喜悦和一种“我懂我懂”的了然笑容,她拍了拍苏念之的手背:“念之,你和清逸聊,阿姨去看看厨房炖的燕窝好了没!”说完,立刻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两人。
空气仿佛凝滞了。阳光和时间在两人之间流淌,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顾清逸走到床边,目光深沉沉地落在苏念之苍白的脸上,落在她唇上那点暗红的痂,最后定格在她那双沉静的眸子里。那目光极其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沉重的愧疚,还有一种破土而出的炽烈情绪,但是好像……被他强行压制着。
他沉默了几秒,喉结滚动了一下,才艰难地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的重量:“……那天谢谢你。”
“还有……”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很复杂难以开口的词汇,目光扫过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唇,“……对不起。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不知道……”
那三个字,既是为那个在混乱绝望中强加给她的吻,更是为那个她替他承受他无法想象的痛苦。
苏念之微微抬眸,迎上他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暖阳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在他深邃的眼窝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的脸庞,落点却在他眉心的位置,职业老本行的经验,让她不得不顿了一下。
山根之上,印堂之下。
那道原本被晦暗之气缠绕的位置,此刻竟被一种……甚至有些灼目的红晕所取代!那红晕并非病态,而是透着勃勃生机。更奇异的是,一道清晰无比的粉红色光气,正从夫妻宫的位置(眼角外侧)蜿蜒向上,与印堂下方那团明亮的红晕隐隐相连,形成一道贯通之势!
红鸾星动!而且目光如此之盛,直冲命宫!这是……动心动情,姻缘将至的喜讯传开!
苏念之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她作为玄门传人,看透他人命理姻缘如同一加一等于二,早已习以为常。可这清晰无比的“红鸾动”之相,如此突兀强烈地出现在眼前还有一些不习惯,毕竟刚刚从鬼门关被她拉回来的脸上时……
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悄然在苏念之脸上泛起红晕,沉静如古井的心湖深处荡漾开来。害羞地蜷缩了一下,握紧了柔软的蚕丝被。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调整了加速的心跳,重新落回顾清逸等待回应的脸上,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不必多谢,这是我的选择。”
“至于对不起……”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紧抿的薄唇,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天混乱绝望的气息,“情况特殊,不必介怀。要是顾队长真心怀愧疚,可以给我加点‘工资’!”
顾清逸看着她泛起红晕的脸,听着她那轻描淡写的挑逗,仿佛在谈论天气般的语气,胸口像是阴下下雨,闷得发慌。她替他承受了噬魂蛊,差点死掉,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显得如此多余?那个吻……在她心里,也只是“情况特殊”?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种更深沉、更陌生的情绪在他心底翻腾。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在对上她那双隔绝了一切的眸子时,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你……”他最终也只是干涩地吐出一个字,目光落在她依旧苍白的手腕上,那只家传儿媳的翡翠镯子温润的光泽也无法掩盖她皮肤的透明感,“……感觉怎么样?蛊毒……”
“暂时压制住了。”苏念之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需要时间慢慢拔除,急不得。顾队身体初愈,也需静养。”
开始是顾清逸对她这种公事公办、拒人千里的态度,现在被反了过来,顾清逸只觉得胸口那股闷气更重了。他看着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看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想要打破这层无形的屏障,想要问清楚,在她心里,他到底算什么?是雇主?是需要保护的“充电宝”?还是……别的什么?责任?
就在这时——
“叩叩叩!”
林桂钰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从门外传来,瞬间打破了房间里凝滞而微妙的气氛:“清逸!念之!快看谁来了!”
第23章 校园欺凌案
门应声而开。一个穿着深蓝色警服的中年男人探进头来,正是刑侦支队副队长张源。他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手里还拎着个果篮,只是那笑容在看到房间里的两人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苏念之心想: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而这个别人就是平时惜字如金高冷的顾大队长。
“顾队!苏顾问!”张源嗓门洪亮,大步走进来,坐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苏念之和站在床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顾清逸之间飞快扫过,“哎哟,看着两位气色都好多了!真是老天保佑!”
“张副队。”顾清逸迅速收敛了眼底翻涌的情绪,恢复了惯常的冷峻神色,只是声音还带着大病初愈的低哑。
苏念之也微笑轻轻点头致意,目光平静。
“好什么好!”林桂钰瞪了张源一眼,表现出‘真不会说话’的样子。林桂钰上前接过果篮,又心疼地看了看苏念之。
“我们念之这脸色还白着呢,清逸也是,刚能下地就到处走。张源你也是,有什么案子非得现在来打扰他们休息?”话虽埋怨,语气里却没什么真怒,反而带着一种“你来得正好,一起吃瓜”的感觉。
张源搓了搓手,脸上的笑容尴尬的收敛了几分,带上了工作时的凝重:“阿姨,我也不想这时候来打扰顾队和苏顾问休养。但……确实出现了个棘手的案子,性质还非常恶劣,毕竟未成年!”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顾清逸,沉声道:“本市第七中学,昨晚发生命案。初二三班一个女生,死在了学校舞蹈教室。初步勘察……现场很邪门。我们初步判断是校园欺凌案!可似乎没那么简单。”
“邪门?”顾清逸眉头瞬间拧成一个川字。这段日子经历了老洋房夺运阵和噬魂蛊,他对这个词异常敏感。他下意识地看向苏念之,后者也抬起了眼,沉静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微澜。
“嗯。”张源点点头,脸色更加沉重,“现场被布置成了一个‘笔仙’仪式的样子。死者坐在教室中央,手里握着一支染血的朱砂笔,面前摊着一张画满了扭曲符文的黄纸。她是……割腕死的。”他压低了声音,“门窗都是从里面反锁的,教室是顶楼最角落一间,外面走廊的监控显示,从她进去到尸体被发现,没有任何人进出过那间教室!”
密室?顾清逸的心猛地一沉。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苏念之。
苏念之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恢复了锐利。她微微蹙眉。张源描述的现场,尤其是“朱砂笔”和“符文黄纸”,让她嗅到了一丝令人不适的气息。
“死者情况?”顾清逸追问,将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案情,认真的低头看张源给的报告和现场图。
“死者叫徐林瑶,15岁,初二三班学生。”张源立刻汇报,“性格开朗,成绩一般。法医初步尸检,确认死因是左手手腕大动脉割裂失血过多,死亡时间在昨晚十一点左右。除了手腕上的致命伤,身上没有其他明显外伤和搏斗痕迹。但……”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忍,“我们调查她的同学和老师,发现这孩子,在学校里长期被孤立,甚至遭受了很严重的欺凌。”
“欺凌?”林桂钰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同情,“哎呀,可怜的孩子,怎么下得了手……”
顾清逸的脸色更沉了:“具体?”
“据她同班几个胆子稍大的学生私下反映,”张源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叹了口气。“徐林瑶家境一般,性格又开朗,但因为手机里造谣的‘早恋’,成了班里几个‘小团体’重点欺负的对象。被起侮辱性的外号是家常便饭,作业本被撕毁、体育课被故意绊倒,男生还有的起哄,那几个人还带着全班同学孤立她……甚至……有人造黄谣,恶意p图,故意诬陷等。昨天下午放学后,还有人看到她被同班的同学堵在器材室后面的角落……好像还动了手。”他拿出手机,调出几张照片,“这是我们在徐林瑶课桌最底层发现的。”
照片上,是一个被撕得破破烂烂的作业本。封面上用红笔画着大大的“丑八怪”、“去死”等字眼,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歪歪扭扭、充满恶意的字迹:
【你个骚逼,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垃圾!】
【你爸就是一个破搬砖的,你妈是扫大街的,你也只配扫厕所!】
【明天带一百块钱来,不然让你好看!】
字字诛心!充满了未成年人的不应该有的恶意和肆无忌惮的想法!
房间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林桂钰气得浑身发抖:“这些倒霉孩子儿……这简直无法无天!她们还是孩子吗?!”
顾清逸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神冰冷如刃。其实校园欺凌案件,他见过太多了,每一次都让他感到愤怒和无能为力。但这一次,居然是直接一条年轻生命的消逝!
“现在的孩子从小接触学习法律,知道未成年保护法,也知道咱们对案件无能为力,就只能口说警告,所以对我们也是肆无忌惮无所谓的表情!”张源无奈的叹了口气。
“所以,你们怀疑是……欺凌导致的报复性自杀?或者……模仿笔仙仪式寻求解脱?”顾清逸的声音沉冷。
“表面看是这样。”张源面色凝重地摇头,“但问题在于那个‘密室’!门窗反锁,无人进出,现场只有她自己的脚印和指纹!还有那张画满了符文的黄纸和朱砂笔……物证那边完全看不懂那些符文,但都觉得那东西透着一股邪气。而且……”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和后怕。
“最先发现现场的是学校的保洁阿姨,她说推开门的时候……她好像隐约听到有女孩子在哭,但进去一看,只有徐林瑶一个人……”
哭声?
顾清逸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再次看向苏念之,这一次,眼神里带着坚定的眼神。
苏念之动作缓慢的掀开了被子,她支撑着虚弱的身体下床,脚步还有些虚浮。林桂钰立刻想去扶她,却被她轻轻摆手制止。
“朱砂笔和符文纸的照片,给我看看。”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张源连忙将手机和材料递过去。苏念之放大照片,目光锐利的扫过那支染血的朱砂笔和那张画满了扭曲诡异线条的黄纸。
她点在屏幕上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发大。——那是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粘在黄纸的边缘。
“这不是朱砂,而是引魂砂。”她低声吐出三个字,眼神骤然变冷,“混合了坟头土和横死之人骨灰的东西。还有这符文……”她划过那些扭曲的线条,“这不是普通笔仙的招灵,是‘缚怨咒’。将强烈的怨念强行束缚在某个特定地点或物品上,不得超生,不得解脱。但要完成她的愿望,才算成交。”
缚怨咒?引魂砂?
顾清逸和张源同时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起!林桂钰更是吓得捂住了嘴。
“这不是自杀现场。”苏念之抬起头,目光扫过顾清逸震惊的脸,最终落在张源身上,语气斩钉截铁,“是谋杀!而且是极其阴毒的邪术谋杀!有人利用徐林瑶生前遭受的巨大痛苦和怨气,布置了这个仪式,将她的魂魄强行束缚在死亡之地,制造出她因绝望而‘请笔仙’自杀的假象!密室,是为了掩盖施术者的痕迹。至于哭声,应该是怨魂被强行束缚后逸散出的怨念!”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阳光似乎都失去了温度。
“谋杀?……”顾清逸的声音干涩沙哑,巨大的愤怒和一种面对未知邪术的压力交织在一起。他猛地看向张源,“现场封锁了吗?所有接触过现场的人,立刻控制!尤其是那几个欺凌她的嫌疑人!立刻传唤到市局!严加审问!”
“是!顾队!”张源一个激灵,立刻掏出手机就要安排。
“等等。”苏念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顾清逸和张源同时看向她。
苏念之的目光落在顾清逸的脸上。阳光落在他眉宇间,刚刚那道红鸾光晕依旧明亮,那代表姻缘的粉红光气之下,印堂的位置,却被缠绕上了不祥气息!
血光之灾!虽不致命,但凶险!
她的心微微一沉。这案子,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个藏在幕后的施术者,手段阴毒且谨慎。强行传唤那些半大孩子,只怕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现在去审那几个学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苏念之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洞察一切的了然,“她们或许参与了欺凌,但布置这种邪术现场,她们没这个胆量,更没这个本事。应该是背后有人指使,或者……利用了她们。”
她顿了顿,看向顾清逸,眼神交汇间,无声地传递着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警示:“顾队身体刚恢复,不宜过度劳累。张副队,麻烦你安排一下,下午两点,我们去一趟第七中学。我想亲眼看看那个‘教室’。”
苏念之无奈的摇摇头。这些孩子她们的恶,是明知道是错的但依然要坚持下去,因为好玩。
林桂钰忧心忡忡地看了看顾清逸好不容易休息一段日子依旧苍白的脸,又看了看苏念之扶着床沿站立的虚弱身影,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清逸,念之,你们……千万要小心啊!”她上前一步,想扶苏念之坐下,却被她轻轻摇头拒绝了。
张源刚走。
顾清逸的目光落在苏念之身上,那眼神复杂而沉重。她知道眼前这个牵扯怨魂的校园命案,显然不会轻松。
“你……”顾清逸言而又止了一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留在家里,案子我去处理。”那语气,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一种束手无策的保护。
苏念之抬起眼,平静地迎上他复杂情绪的目光。
“顾队,”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灰狼的案子会牵扯的更深,幕后‘老板’尚未落网,张副队那边也需要集中力量深挖。第七中学的案子,邪术明显,我比你去更合适。”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紧锁的眉头,拿起自己那个简单的帆布包。“而且,引魂砂和缚怨咒,我比你熟悉。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
他太了解她的固执,也明白她话语的意思,她是在用最冷静的方式告诉他,她必须去,也只有她能处理。
最终,顾清逸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张源的电话,声音恢复了属于刑侦队长的冷硬:“张源,灰狼及其背后‘老板’的线索,由你全权负责深挖,调动所有资源,务必揪出上线!第七中学的案子,我和苏顾问接手。立刻安排,下午两点,第七中学门口汇合。通知校方,初二三班所有学生,尤其是那几个小团体成员,一个都不能离开学校!等我到了再问询。”
电话那头传来张源干脆利落的回应:“明白!顾队!”
苏念之看着顾清逸眼中不容置疑也没再坚持。她确实需要恢复一点力气。她顺从地在林桂钰的搀扶下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下午两点整。
市第七中学门口。
为了不打扰学生上课和附近四邻的恐慌,几辆警车无声地停在路边,穿着制服的警员在校门口拉起了警戒线,神情严肃。现在正是上课时间,但教学楼里却弥漫着压抑和骚动。学生们透过窗户,紧张又好奇地窥视着外面。
一辆黑色的宝马平稳停下。驾驶门先打开,顾清逸率先下了车。他换上了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警服,身形依旧清瘦挺拔,但脸色依旧苍白,恢复了那双深邃的眼眸,浑身散发着属于王者气息,’这一世,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的压迫感,瞬间压住了现场的骚动。他绕到另一边,亲自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第24章 霸凌者永远不会觉得自己错了,而是怕了
苏念之从车里下来。她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浅灰色运动套装,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她拒绝了顾清逸伸过来想要搀扶的手,自己稳稳的站在门口,瞬间扫过整个校园的格局和气场。其实苏念之是很怀念的自己的上学时光,可惜时光冉冉回不去了。
学校大门口中规中矩,但楼顶的几个尖角在阳光下却隐隐透着煞气。旧实验楼里更是被一层肉眼难辨的灰黑气息笼罩,怨气大于煞气。而位于主楼顶层最西侧的那间教室……更是怨气冲天!
“好重的怨气……”苏念之叹了一口气,眉心微蹙。这股怨气比她预想的还要浓烈得多。徐林瑶的魂魄怕早就被“缚怨咒”禁锢在那间小小的教室里,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唉…….可怜的孩子。
“顾队!苏顾问!”副队长张源带着几个警员快步迎了上来,脸色凝重,“校方已经通知到位,初二三班的学生都在教室。有几个欺负受害者徐林瑶的重点对象,也已经单独安排在旁边的教师办公室了。校领导和班主任也都在会议室等着。”
顾清逸点点头,目光变得锋利起来:“先去案发现场教室看看,你顺便叙述一下。”
“好。徐林瑶家里条件没有那么好,学习成绩又一般,所以在学校没有那么受到重视,父母都是工人,知道案发当天才知道女儿受了那么多委屈。小团体里朱洁涵、陈静冉、严艺明、王晓婷四个人为主要带头欺负徐林瑶。”
一行人穿过学习气氛压抑的校园,走向主楼。沿途遇到的老师和学生,无一不目光躲闪。空气中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和恐慌。
西侧走廊尽头,厕所里‘烟雾缭绕’,全是初中学生在厕所里抽的烟。对面的教室门紧紧的锁着,门上贴着警方的封条。尚未靠近,苏念之感觉一股刺骨的寒风便扑面而来,与外面夏日的燥热形成鲜明对比。张源和几个年轻警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搓了搓手心。
“就是这里。”张源上前撕开封条,拿出钥匙打开门锁。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
一股混着浓郁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教室很大,铺着陈旧的木质地板。教室中央,用白粉笔画着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那是案发现场徐林瑶尸体倒下的位置。轮廓正前方,地板上残留着大片干涸的血迹!血迹中央,用白线框出了一个区域,里面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粉末痕迹——这是引魂砂。在血迹边缘,还放着一个物证标记牌,旁边是一张被血浸透了大半的黄纸残片,以及一支笔尖的朱砂笔。
可怜!!!是谁如此心狠手辣要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下手呢?
比张源描述的还要强烈十倍!仿佛整个教室就是一个巨大的怨气谷。
苏念之站在门口,目光一寸寸扫过整个现场。她的脸色在踏入此地的瞬间又苍白了几分,远超寻常的“缚怨咒”!徐林瑶生前遭受的痛苦和死后被强行禁锢的绝望,已经形成了一种极其可怕的怨力场!
顾清逸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极度不适的压迫感,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最终落在那张染血的符文黄纸上。
苏念之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不要靠近那符文。她闭上眼,双手悄然在身侧结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印诀,手腕间的翡翠镯子碧光微微一闪。
“把初步勘察报告给我。”顾清逸对张源伸出手,声音依然冷冽。
张源立刻递上文件夹。顾清逸快速翻阅着物证和法医的初步报告,眉头越锁越紧。门窗完好,反锁机构正常,无暴力破坏痕迹。室内只有徐林瑶一个人的指纹和足迹。死亡时间确认在昨晚十一点左右,致命伤左手大动脉割裂,伤口符合自己持锐器多次切割造成,是一把美工刀,剩下无其他外伤。体内未检测到麻醉剂或致幻剂残留。除了现场发现的朱砂笔和符文纸来源不明,还有朱砂成分特殊,掺杂了不明物质(即引魂砂),就只剩符文无法解读了……
一切证据,都指向了“校园自杀”。苏念之把头转向顾清逸,“顾队可曾听说过’阳光抑郁症‘或者说’微笑抑郁症‘?顾时清不解。她继续说道:“所谓阳光抑郁症一般在积极乐观开朗的孩子身上发现,这种人是极其讨好型人格,对亲密关系失去之后郁郁寡欢,内心深处极度孤独,缺爱,我猜她以前是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好朋友吧?”
张源挠了挠后脑勺,这个没太细问,毕竟也怕吓到人家孩子嘛。
顾清逸和苏念之都知道,这所谓的“自杀案”,不过是邪术制造的假象!那浓烈熟悉的阴金邪气,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去问询室。”顾清逸合上文件夹,声音如同冰霜一般,“我先见见那几个‘小团体’。”
教师办公室被临时改成了问询室。窗帘拉着,光线有些昏暗。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紧张和不安。
门被推开,顾清逸和苏念之走了进来。顾清逸高大的身影和穿着深蓝色的警服都带着无形的压迫,苏念之则安静地跟在他侧后方,像一个女秘书。
房间里坐着四个女生。中间那个微卷长发的女生,正是朱洁涵。她旁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卷着衣服袖子的是陈静冉。另一个短发女生则低着头的是严艺明,还有一个在照镜子的是王晓婷。
看到顾清逸和苏念之进来,尤其是感受到顾清逸身上那股冰冷的压迫感,四个女生被吓得瑟缩了一下。严艺明更是脸色煞白,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
顾清逸没有坐下,居高临下地站在她们面前,目光从四人脸上一一扫过。
“一个个说,我问什么答什么。”顾清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骼的寒意,“昨天下午放学后,器材室后面。你们做了什么?”
开门见山!没有任何铺垫!强大的心理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朱洁涵的身体猛地一僵,抬起头,猛地迎上顾清逸锐利的目光,但眼底的慌乱却出卖了她:“没……没做什么啊?我们就是……就是跟她说了几句话……”
“说了几句话?”顾清逸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压迫感,“撕作业本?泼脏水?推搡?辱骂?逼她捡扔进男厕所的书?还要她交一百块钱‘保护费’?这叫‘说了几句话’?!”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小小的房间里炸响!强大的气势和精准的细节,瞬间击溃了朱洁涵的强装镇定!
“我……我没有!不是我!这些都是王晓婷让做的!”朱洁涵脸色瞬间惨白,矢口否认,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
“是她!是她!都是王晓婷让我们做的!”旁边的陈静冉突然崩溃般地尖叫起来,眼泪夺眶而出,指着她们,“都是她们!是王晓婷说徐林瑶好欺负!是她把书扔进厕所的!钱也是她让要的!昨天……昨天也是她推的徐林瑶!还……还打了她一巴掌!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是……只是跟着……”她语无伦次,恐惧到了极点。
“陈静冉!你闭嘴!”王晓婷气急败坏地扑过去想要打她,却被旁边的警员死死按住。
“都是她,我们也是受害者。”严艺明不敢抬头看顾清逸。
“我没有!我没有推她!也没有打她!你胡说!”王晓婷挣扎着,声音尖锐刺耳,眼神却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那恐惧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被揭穿欺凌行为,而是……更深层次的、对某种未知事物的巨大恐慌!她的目光甚至不敢看向苏念之的方向。
苏念之安静地站在顾清逸身后,目光如同上帝的审判观察者。她的视线没有停留在崩溃哭喊的朱洁涵和歇斯底里的陈静冉和王晓婷身上,反而落在了那个一直低着头被忽略的短发女生严艺明身上。
从进门到现在,严艺明始终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双手紧紧抓着裤缝。她的恐惧,是那种深埋在骨子里巨大的恐惧!仿佛灵魂都在颤抖忏悔!
更让苏念之眼神微凝的是,在严艺明紧握的左手手腕内侧,有一块被衣袖遮掩的地方,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暗红色印记!那印记的形状,与她记忆中古籍里用于“转嫁”或“献祭”的邪术符文,隐隐吻合!
苏念之的指尖在身侧微微一动。一缕极其细微的脚步声,走到了严艺明的身边,悄然探向她的手腕。
“你们有谁曾经跟徐林瑶玩的好过吗?”顾清逸低头把自己手袖整好,细漫游长的说道。“你们谁说完,谁就先走,最严重的那个可以了解一下未成年人保护法。跟你们科普一下,根据我国治安管理处罚第四十三条,对已满十四周岁以上的未成年人,殴打辱骂,故意伤害都是要面临五日到十日以上的拘留和罚款。”
“我说!在刚开学徐林瑶有一个玩的特别好的朋友,是我们班的张雨轩。他们两个那时候几乎形影不离。”朱洁涵争先恐后的说道。
“对对对!是她有一天跟我们说她喜欢一个男生,结果被徐林瑶给抢走了。我们有聊天记录的,张雨轩说她伤心但祝福徐林瑶,现在一看这张雨轩是他妈的白莲花啊,我们都是他妈的替死鬼!操!”
“我们当时也仗义,认为徐林瑶天天大大咧咧的跟谁都玩,肯定魅男,我们就骂她,结果张雨轩哭哭啼啼的跟我们说‘别欺负徐林瑶,她可能也不是故意的。’我们就更生气了。就这样,我们开始欺负,后期张雨轩不只是利用我们,她跟整个班同学说,同学都远离徐林瑶。”
几个人七嘴八舌,现在似乎恍然大悟感觉自己似乎被当枪使了。
“顾队!”一个警员匆匆推门进来,脸色凝重地打断了室内的混乱,“技术科那边有新发现!在教室后面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微型摄像头!存储卡还在!”教师办公室里,女生们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崩溃的哭喊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陈静冉被警员死死按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浮现一丝被戳穿后的虚心,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恐慌。剩下的几个女生则瘫软在椅子上,抽噎的哭着,肩膀不住地颤抖。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你们所有人的语言都是一把隐形的利剑,你们每个人的利剑戳穿了徐林瑶。
霸凌,不是只有身体攻击才叫霸凌,带头孤立、造黄谣、冷暴力、PUA小团体都是校园欺凌的一种,现在的年轻人早熟的很多,她们人怕人,都怕自己是下一个‘徐林瑶’,她们胆小懦弱,谁跟做什么她们就跟着做什么。这些也有老师的责任,老师只在乎学习成绩好的,反倒其实很多霸凌者就是一般老师眼里的乖乖女。
UA顾清逸敏锐地捕捉到了苏念之瞬间的异样和她投向严艺明那锋利的眼神。他心中警铃大作!严艺明听见“微型摄像头”的时候,这个反应太不寻常了!那巨大的压力,已经超出了普通欺凌被揭穿的程度!
“看好她们!”顾清逸当机立断,对旁边的警员冷声下令,最后在严艺明反应剧烈颤抖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触她们!尤其是严艺明!”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是!顾队!”警员立刻应声,神情肃然。
顾清逸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出教室办公室,苏念之紧随其后。两人步履匆匆,穿过压抑的走廊,直奔西侧的教室。
技术科的警员已经架好了灯光,正在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一个极其隐蔽角落里的发现比针眼还小的黑色微型摄像头,而镜头正对着教室中央那片干涸的血迹!
“顾队!苏顾问!”负责现场的技术员小刘抬起头,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兴奋,“东西很新,安装时间应该不超过一周!存储卡还在!我们准备就地读取,避免意外损坏。”
“立刻读取!”顾清逸的声音冷硬如铁,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小小的黑色装置。这意外的发现,是撕开这桩“校园自杀”假象的关键!
小刘熟练地将存储卡插入一台便携式读取设备。屏幕亮起,进度条开始跳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盯着屏幕。
在校园欺凌里面,霸凌者永远都不会认为自己错了,那他们为什么会流眼泪?鳄鱼的眼泪吗?不,那是因为她们怕了!
可谁都没有想到……
第25章 病娇?
苏念之站在顾清逸身侧的位置,目光却并未完全停留在屏幕上。心脉深处,那蛰伏的噬魂蛊似乎被此地浓烈的怨气和邪术感受到气息,传来一阵细微的针刺般的抽痛。她不动声色地强行压制着。
很快,存储卡里的视频文件被识别出来。只有一个文件,时间显示为昨晚十点至十一点之间——正是徐林瑶死亡的时间段!
小刘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播放键。
屏幕亮起,画面晃动了一下,随即稳定下来。角度是从教室后上方,清晰地捕捉到了整个教室中央区域。
时间显示:22:07。
画面中,空无一人的教室,只有惨白的月光照在教室。
几分钟后,教室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七中校服,低着头的女生,脚步迟疑地走了进来。正是徐林瑶!她的肩膀微微缩着,头垂得很低,有一种莫名的自卑感深入骨髓的怯懦和绝望,即使隔着屏幕,也清晰地传递出来。
她走到教室中央,在月光照亮的那一小块地方停下。她慢慢地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支朱砂笔,一张折叠的黄纸,还有一个装着暗红色粉末的纸包。引魂砂?谁给她的引魂砂?这些都是谁教她的?
看到这里,顾清逸的瞳孔骤然收缩!张源和旁边的警员也倒吸一口凉气!徐林瑶自己拿出了这些东西?!这怎么可能?!
画面依然继续:
徐林瑶动作生疏地将那张黄纸在地板上摊开。然后,她打开那个装着暗红色粉末的小纸包,小心翼翼地将粉末倒在黄纸周围,画了一个圆圈,而那块就是引魂砂的位置。接着,她拿起那支朱砂笔,动作笨拙地开始在黄纸上描画……出那些扭曲的符文!这是在写他的心愿,“缚怨咒”是只有完成许愿者的心愿,才能将自己的魂魄交给他。
苏念之心里已经想到,想必她的心愿应该就是那几个小团体吧!
她的手在抖!好几次笔都差点拿不稳!那些符文画得歪歪扭扭,完全不像是一个能布置出如此阴毒“缚怨咒”的人所为!她更像是一个被逼无奈的模仿者!
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是走到了什么地步,才会相信这些的!
顾清逸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这绝不是自杀!这是谋杀!是有人在操控她!
突然。
画面中的徐林瑶,在画到符文某个关键节点时,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她手中的朱砂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整个人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痛苦地抱住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声音!她似乎在挣扎,却放弃了!
几秒钟后,停止了。身体僵硬地重新站起来。但此刻,她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那种怯懦和绝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弯下腰,极其缓慢的捡起了地上那把……美工刀!
看到这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刀锋对准了自己的左手腕动脉!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割破皮肤的声音在死寂的教室里似乎都被放大了!暗红色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她没有惨叫,也没有挣扎,脸上甚至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倒有一种摆脱一切的自由向往。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流淌,滴落在下方那张画着扭曲符文的黄纸上,迅速将符文浸透……
监控录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让警员们不经感慨,像看了一部“午夜凶铃之青少年版”
徐林瑶的身体因为失血开始摇晃,眼神逐渐涣散,最终,她砸在了那片被自己鲜血染红的符文之上!
屏幕上的时间,定格在23:08。
画面结束END
一片死寂。
教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微弱嗡鸣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顾清逸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最终倒下的身影,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股杀意在他胸腔里疯狂燃烧!这根本不是自杀!这是一场有预谋残忍的谋杀案!谁那么狠心,居然对一个十几岁的青少年下手?人性呢?
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摄像头……谁装的?”顾清逸的声音嘶哑,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他猛地转向技术员小刘,“安装角度!覆盖范围!有没有拍到安装者?!”
小刘被顾清逸眼中的寒意吓得心头一怔,连忙摆弄操作设备:“顾队,摄像头安装位置极其刁钻,只覆盖了教室中央区域。而且……存储卡里只有昨晚十点到十一点这一个文件!之前的记录被彻底清除了!安装者……没有拍到!”
没有拍到安装者?对方看来很谨慎!反侦察也很强。
就在这时,一直在后面沉默的苏念之突然开口,声音平静但瞬间吸引了所有队员的注意力:“摄像头,不是用来拍‘自杀’过程的。我猜是别有用心。”
顾清逸猛地转头看向她。
苏念之的目光从屏幕上那血腥的画面移开,继续说道:“摄像头的位置,”她抬起手,指向教室上方那个隐蔽的角落,她蹙了下眉,“正对着徐林瑶。它的主要目标,是现场里发生的一切。”
教室里?
顾清逸和张源等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面隐蔽的角落,难道……
“缚怨咒的核心,是‘缚’。”苏念之的声音依然平淡如水。
“将强烈的怨念束缚在特定的地点或物品上,看来教室是最容易沟通阴阳的‘媒介’之一。凶手布置这个现场,用引魂砂和朱砂笔作为引子,用徐林瑶的绝望和死亡作为祭品,最终的目的,是将徐林瑶充满痛苦和怨恨的魂魄,强行束缚在这间教室里,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而那个摄像头,很可能不是为了记录徐林瑶的死亡,而是为了……监控能看见记录下!监控‘缚怨咒’是否成功启动!”
监控怨魂?!毋庸置疑的是谁在指引徐林瑶呢?谁给她的引魂砂?一个年轻人又会怎么知道缚怨咒?
这个匪夷所思的推论,让在场所有人寒毛竖起……这是何等丧心病狂的手段!
“那……那严艺明……”张源的声音带着颤抖,想起了问询室里那个恐惧到灵魂都在颤抖的女生。
“我倒认为,这个严艺明可能并没有什么,相反应该从她们口中的那个跟徐林瑶玩的好的女生查起来。”
苏念之的目光转向顾清逸,眼神交汇间无需多言,两人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严艺明手腕上那个印记,和她那无声的恐惧……她很可能不仅仅是欺凌的参与者!她极可能是凶手选定的……下一个“容器”?
“回问教室办公室!,把徐林瑶生前玩的好的那个女生也叫过来。”顾清逸当机立断,带着暴风雨的压迫,“立刻找老师和警员带严艺明去医务室!检查她的手腕!所有人,包括校医,全部用执法记录仪!”他看向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跟我一起!我们问问那个张雨轩。”
必须立刻弄清楚手腕上那个印记到底是什么!调查清楚那个张雨轩,那可能是撕开整个阴谋的关键!
几个人行色匆匆。顾清逸走在最前面,苏念之紧跟其后,意念高度集中,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
就在他们走到教室办公室门口时——
“啊——!!!”
一声凄厉的人声尖叫,猛地从办公室内穿出来!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不好!”顾清逸一个箭步冲上前,猛地撞开了办公室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的血液瞬间凝固!
办公室内,一片狼藉!
剩下三个人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抱在一起,惊恐地盯着房间中央。
房间中央,严艺明倒地不起,身体蜷缩成一团,正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她的左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右手手腕,更恐怖的是,在严艺名旁边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支染血的朱砂笔!与教室现场那支一模一样!完全符合!
“快!找医务室!”顾清逸一声怒吼,反应快如闪电,“先救人!按住她!别碰那个印记和笔!”
目标不是严艺明的手腕,而是先救人。
张源和另一个反应过来的警员也咬牙冲上,三人合力,才勉强将力量大得吓人的孩子死死按住。她的身体仍在不停的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恐惧感。
“快!叫救护车!快!”顾清逸对着一旁吓傻在角落里的其他警员吼道。他的目光死死锁在严艺明手腕上黑色印记,以及旁边那支染血的朱砂笔上。仪式……转移了?目标……锁定了严艺明?
“苏念之!”他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苏念之早已动了。她没有冲向严艺明,反而一步踏前,左手五指结成一个古老而简洁的手印。
“天地玄黄,本命同宗。放开!赦!急急如律令!”
“嗤——!”
严艺明手腕上的黑色印记猛地一滞!带着诅咒的黑气,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狠狠撞向苏念之的指尖!
“哼!不自量力!”苏念之闷哼一声,直刺心脉!她强行稳住身形,死死抵住那股黑气。
就在这灵力交锋,办公室一片狼籍的紧绷时刻——
“你好!……”
一个平淡的声音,突兀地插入了这间混乱的办公室。
声音来自门口。
所有人的动作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而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按住严艺明的动作顿住,猛地转头。苏念之指尖抵着那翻涌的黑气,也慢慢退散。
门口,站着一个同样穿着七中校服的女生。她面色坦然,极度自然的打了一声招呼。
是张雨轩!小团体里说的那个‘白莲花’、徐林瑶生前唯一称得上朋友的那个女生!
正常这个年纪段的女生看到这个景象应该是吓傻了,而张雨轩的身体平淡如水,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的发生一样。
“我是张雨轩,我们老师叫我来的………”张雨轩的声音冷静得不成样子。“那个引魂砂……是我……我给徐林瑶的……”
死寂!
教室办公室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顾清逸的瞳孔骤然收缩,按住严艺明的张源和另一个警员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谁都没有想过一个女生还没有面对一群警察的询问之前就直接开口。
“那天,我们在宿舍看了一部恐怖片,是徐林瑶找我要的。”
太自然了,表现的太自然了。
一个刚踏进这一片狼藉办公室的普通初中女生,地上的严艺明同学在抽搐惨叫,剩下的同学在恐惧抱在一起,警察们乱成一团,只有这个女孩能淡定自如。不简单。
“张雨轩同学,你觉得这个理由,能解释的通一个初中生从哪里弄来‘引魂砂’这种邪门的东西?能解释徐林瑶用它画出了只有专业人士才可能知晓的‘缚怨咒’?”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角落里的陈静冉等人早已吓得噤若寒蝉,连抽泣都忘了,只是惊恐地看着这空间极速降温。严艺明的抽搐在苏念之的海姆立克急救法和压制下恢复正常,但手腕上依然散发着不祥的黑气。
张雨轩依旧站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
“顾警官…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毕竟…小孩子怎么会撒谎呢?我今年才十四岁!”她的声音依旧平稳,还带着小孩子的撒娇。
“那片子…是很老的…那里面有个情节…就是用朱砂和…引魂砂…召唤…召唤东西…徐林瑶…她…她当时很害怕,被欺负得太惨了…她就问我…能不能帮她弄到那些东西…她说…她想试试…试试看能不能…能不能让欺负她的人…倒霉…”她语速时快时慢,好像一个病娇。
“倒霉?”顾清逸冷笑一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所以,你就‘好心’地帮她找来了引魂砂,找来了朱砂笔?然后看着她,用你提供的这些东西,在昨晚十点,走进教室,画下那个恶毒的’缚怨咒‘,割开自己的手腕,把命都‘试’了进去?张雨轩,你当警察是傻子,还是当所有人都是傻子?!”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厉喝出声,震得张雨轩身体猛地一颤。
“我可没有!警察叔叔,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可不要乱诬陷我哦~”她继续平淡撒娇着说,“我怎么知道她会真的这么做!她也只是说想试试!她后来也没再跟我提过!而且那天晚上我在宿舍睡觉!很多人都可以作证!严艺明她们都可以!”
她指向了气息奄奄的严艺明,“说不准是她呢!她害怕!她心虚!”
“哦?”一个清冷平静地声音插了进来。
是苏念之。
“你说你那天在宿舍睡觉?”苏念之的声音不高,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严艺明,继续说道:“那么,你手腕内侧完全消散的‘魂引’残留气息,又作何解释?”
第26章 她才是钥匙!
张雨轩的身体瞬间下意识地想把手藏到身后,而苏念之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沉着冷静的直视她:“‘缚怨咒’需以生魂怨念为引,施术者必在现场,这才能沟通阴阳。而徐林瑶画符引血,她只是祭品。而那个晚上在现场,将血滴入符阵的也就是你吧!?张雨轩同学。”
“你不用害怕,毕竟我这些都是猜测而已,你手腕上的痕迹是反噬‘魂引’的印记,你直接看一眼手就一切可知。”苏念之的目光扫过张雨轩依然平淡无奇的脸,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苏念之的目光转向严艺明,带着冷静的思考说到:“这是‘缚怨咒’成功启动后,施术者为巩固成果,她会选择下一个‘容器’,它会主动吞噬宿主的生命力,直到将宿主变成一具空壳,那只朱砂笔出现在严艺明身边,绝非偶然。”
她再次看向张雨轩,声音里带着些许“温柔”:“同学,看来你想结束的,从来不是徐林瑶的痛苦,而是利用她的绝望和死亡,来完成你不可告人的邪术。严艺明,就是你选定的下一个祭品。”
“姐姐,你们警察也信这些虚拟的东西嘛?这不是装神弄鬼嘛?!对小孩子传授封建迷信可不好!”张雨轩依旧死不承认,依然精心伪装平静的“白莲花”。
张雨轩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证据!拿出证据来!你们说这些鬼话谁信!不然我可是要告你诽谤哦!!”
顾清逸眼神冰冷,如同看着一场拙劣的闹剧。他不再袖手旁观,冷声道:“张源!控制住她!检查她的左手腕内侧!”
“是!”张源一个箭步上前,强行将她的左臂翻转过来。
果然!张雨轩左手手腕内侧,有一点极其微小的暗红色印记,赫然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那印记只有米粒大小,边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痕迹。它像极了纹身贴的样子,但隐隐约约却透着一股子深入骨髓的阴冷和不祥。
正是苏念之所说的“魂引”残留!
“我可是未成年,我可不违法!!!”张雨轩终于把白莲花撕破了,身体疯狂地扭动,试图挣脱张源的控制。
“我请你去警局喝茶!跟她们班主任说!带走!”顾清逸的声音斩钉截铁。
“等等!”苏念之的声音再次响起。
“天地玄黄,本命同宗!万噬归出!出来!急急如律令!”
“嘶啦——!!!”
严艺明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惨嚎,一股浓黑怨气与邪力构成的、不断扭曲挣扎的“活物”,被苏念之虚握在掌心之上。
“呃…!”苏念之虚弱的哼了一声,站立不稳。
“苏念之!”顾清逸下意识上前搀扶。
苏念之却猛地抬手制止了他。
“没事,死不了!”
“这个女人,怎么一直这样拼!”
她死死盯着掌心之上的那团疯狂挣扎的黑色邪印……
“噗!”
气球破裂的一声巨响,只留下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办公室内,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终于减轻了许多。
苏念之单膝跪倒在地,一手撑住冰冷的地面,剧烈地喘息着,大汗淋漓,仿佛做了一个小时的有氧运动一般。
顾清逸扶住她的肩膀,贴心的问道:“你怎么样?!”
苏念之艰难地摇了摇头,投向被张源死死按住绝望的张雨轩。
“你撑得住吗?”顾清逸的声音压得极低。他见过她处理过不少棘手的东西,但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不堪。
苏念之深吸一口气,借着他手臂的力量,缓缓站起身。身形虽有些不稳,但那股属于“苏顾问”的冷静气场重新凝聚起来。
“死不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先处理这里。”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平稳下来的严艺明,双手放在她的手腕上,感受到脉搏清晰的跳动和力量。
“严艺明暂时安全了,噬魂印已被强行剥离。需要静养和慢慢调理。”苏念之的声音平静地陈述着,仿佛在写一个实验数据,“这支笔,现在只是证物。”她示意旁边的警员小心收好。
她的视线最后落回张雨轩身上,那目光如同手术刀,冰冷地剖析着对方灵魂深处那丝真实的恐惧。
苏念之转向顾清逸,“张雨轩交给你了。重点问清楚:引魂砂、朱砂笔的来源,缚怨咒的施术方法,尤其是这些她从何处学来?”她的语气加重,“这绝非一个初中生能自行摸索掌握的邪术。”
顾清逸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能对未成年人传授这种恶毒邪术的源头!
“明白。”顾清逸点头。他松开扶着苏念之的手,站直身体,那股属于刑侦队长的气场瞬间弥漫开来。“张源,把人带到隔壁空教室!看好她!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小姑娘,你要清楚,在咱们国家不是一定到十八岁周岁才能负责行政责任的!情节严重的,十四周岁也需要!”
“是!顾队!”张源肃然应声,毫不客气地将失魂落魄的张雨轩从地上拽起,张雨轩没有任何反抗,只是经过苏念之身边时,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理解的疯狂?
苏念之面无表情地回视着。
“至于其他人,”顾清逸目光扫过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陈静冉等几个女生,“请积极配合后续处理!校园欺凌可能被人当枪使,自己都不知道!把严艺明立刻送医院!通知她家长!另外,封锁现场,尤其是那支朱砂笔掉落的位置,仔细勘查,看有没有其他‘不该出现’的东西!”
命令一条条清晰下达,混乱的现场迅速被控制起来。警员们行动起来,救护车的鸣笛声也由远及近。
顾清逸最后看了一眼挺直脊背,但依然虚弱不堪的苏念之:“你…需要去医院吗?”
苏念之微微摇头,目光越过他。
“顾队,是想在医院养我?”
她笑了一下,目光投向走廊尽头西侧的方向,那里是教室的所在。“你放心!我没事。真正的‘现场’,还在那里。”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徐林瑶…还在里面。”
顾清逸心头一沉。教室才是缚怨咒的核心,徐林瑶被强行锁的魂魄……那才是所有罪恶的终点。
“我和你一起过去。”顾清逸毫不犹豫。
“不。”苏念之拒绝得很干脆,“你现在需要去撬开张雨轩的嘴。她才是钥匙。”她看着顾清逸的眼睛,“顾队,时间不多了。我先去稳住局面。”
顾清逸凝视着她异常坚定的脸,几秒后,重重一点头:“好!小心!有任何情况,立刻联系!报告!”他不再犹豫,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张源带走张雨轩的方向追去。撬开张雨轩的嘴,揪出背后的源头,同样刻不容缓!
苏念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反噬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在她经脉里扎刺,她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小布袋里,摸出一粒散发着淡淡苦涩药香的黑色丹丸,迅速含入口中。一股清凉的气息勉强压住了脏腑的灼痛。
她不再停留,独自一人走向西侧的教室。
苏念之推开门。
灯光依旧亮着,照亮了教室中央那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血迹。技术科的警员已经完成了初步取证,此刻都退到了教室边缘,神情凝重,显然被这里残留的强烈负面气息所影响。看到苏念之进来,他们如同看到了主心骨,微微松了口气。
“苏顾问!”
苏念之微微颔首,目光却第一时间投向了教室中央。空旷的地板,边缘的警员,还有站在中央的她自己。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一切看似平静,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悲伤和不甘,正从那深处源源不断地渗透出来,弥漫在整个空间!
她深呼一口气。
“徐林瑶。”苏念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清晰地传入镜中,“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知道你很痛,很恨,很不甘。”
地面猛地一震!
无数张徐林瑶痛苦嘶嚎的脸庞在深处疯狂闪现、重叠!一股暴戾的怨气狠狠砸向地面的苏念之!
苏念之身体微微一晃,强行站稳。心脉处的刺痛骤然加剧,但她眼神依旧平静。
“你被欺骗了。被利用了。”她继续说道,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安抚,“张雨轩给你的,不是解脱的希望,而是将你推入永恒炼狱的毒药。你的怨恨,成了她邪术的养料,也成了锁住你自己的枷锁。”
“轰——!!!”
剧烈地波动起来!如同沸腾的水面!镜中景象彻底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只苍白、枯瘦的手掌。
整个教室的温度骤降!
“呃啊——!!!”一股巨大的风吹起来。
“安静…”她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念之维持着掌心的光芒,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落在了隔壁那间正在进行审讯的空教室。
顾清逸…撬开张雨轩的嘴,找到那“源头”…是解开这一切的唯一钥匙。
“妹妹…我知道被背叛的痛、被欺骗的痛,曾经…我也经历过…”苏念之的从心底发出深沉的声音。
“你以为张雨轩是唯一的光,是最后的稻草。你抓住了她给你的‘希望’,以为那朱砂笔和引魂砂,能终结你的绝望,能让那些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你相信了她‘结束一切’的谎言。”
地面突然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甘心。你那么努力,只是想摆脱她们的欺凌,只是想…活下去。所以…你恨!”苏念之把声音压的很重…!“你恨陈静冉她们的恶毒!恨她们的嘲笑和欺辱!你更恨张雨轩!恨她伪善的欺骗!恨她利用你的绝望!你恨这世上所有的不公!恨命运对你的苛待!”
每一个“恨”字,都变得越来越重,砸在那被锁缚的灵魂深处!
苏念之知道,只有让徐林瑶感受到她的“恨”被理解、被承认,才有平复的可能!
“你的恨…没有错!”苏念之的声音掷地有声,“她们欠你的!张雨轩欠你的!这一切都是她们欠你一个公道!”
“你的恨…成了锁住你!姑娘,你看看自己的样子,还是那个曾经热爱文学的女孩嘛?我观察过你的书桌,你的桌板上用黑笔小小的写了史铁生先生的一句话———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地去走你的夜路。”
窗外拂过了一阵微风,比刚刚的小了许多,也温柔了许多,似乎在跟她说…“为什么…是…我……”
苏念之感受到了这悲伤的哭泣,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悲悯,似乎成为一个知心大姐姐:“没有为什么。这世间的恶意,有时就是如此不公。但至少现在,你的痛苦,有人看见了。”
如同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倾听者。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该去的地方…”苏念之似乎在另一个世界,弯着腰,微笑的摸着徐林瑶小小的头。
徐林瑶的怨气散开了许多,她愿意跟她走…苏念之僵硬的扯出一个苦笑,竖起食中指,低声的念了一遍咒语,又多加了一遍安魂咒。
“小姑娘,姐姐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可以开拓自己喜欢的生活和兴趣,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别让自己活得那么累,好吗?亲爱的,下辈子别那么累了~安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房间瞬间变成了正常,煞气和怨气少了很多。苏念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外,她安静的看着落日夕阳,眼神里变得平静和怜悯。
无论是谁,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是很累的,你要坚强,不为了任何人,而就是为了自己。你要相信,你生命里的每一道曙光,都在为你照亮前行的路。哪怕此刻黑暗笼罩,那也只是黎明前的序曲。
第27章 灰烬与余晖
隔壁空教室,变成了临时的审讯室。
张雨轩呆呆的坐在哪里,顾清逸坐在她对面,张源肃立一旁,手中的执法记录仪闪烁着冰冷的红光。
“张雨轩同学。”顾清逸的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最后的机会。引魂砂、朱砂笔,从哪里来的?缚怨咒,谁教你的?这些一切都有什么特殊之处?”
张雨轩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最后目光落在顾清逸脸上,红润的嘴唇动了几下,但依然没有说出口…
顾清逸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执法记录仪一分一秒地录着,苏念之在那边的帮助,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瞬。张雨轩的嘴唇再次动了
“笔…砂…是…是买的…”张雨轩没有开始的底气了,变得像一个被老鹰捉住了小鸡仔。
顾清逸冷声道:“哪里买的?”
张雨轩低头,扣着细微颤抖的手。
“一个旧货市场…在后巷…一个穿黑袍的女人。”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她说…这是…能达成心愿的东西…只要…付出一点点代价…”
“代价?”顾清逸皱了眉头。
“她没说…她只是笑…”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呆滞的盯着顾清逸,“真的!我不知道!我以为就是普通的…骗人的东西!像…像电影里那种!打算来装b玩的”
“那缚怨咒呢?”顾清逸不为所动,声音依然冷硬如刀,“那些符文,把魂魄锁进屋子的邪术,也是那个卖你东西的黑袍女人教你的?”
张雨轩脸上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绝望取代。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眼神再次变得空洞。“不是,是…书…古书上看见的。”
“书?”顾清逸和张源同时看了看对方的脸。
“一本…很旧的书…”张雨轩的声音低了下去,“是在…图书馆…最里面…角落里落满灰的柜子…本来是锁着的…我…我撬开了…”她靠着凳子上,越发紧张。
一本书?图书馆?这范围太大了!而且,她一个初中生,怎么可能能有时间有精力能把这些东西研究出来?
“那面徐林瑶呢?”顾清逸紧追不舍,“还有教室,到底有什么特别?”
提到徐林瑶和教室,张雨轩眼里骤然闪过一丝恐惧!这比提到那黑袍女人和旧书时更甚!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她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声音艰难地挤出,“那…那教室里…里面…有东西,在看…看着我…”
“什么东西?”顾清逸身体微微前倾。
“不知道…”张雨轩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恐惧和绝望。“影子…黑黑的…有时候…会动…会…会说话…在我脑子里…说话…”她双手猛地抱住头,发出低声的呜咽。
“它教我的…告诉我…怎么画……怎么启动…它说…徐林瑶的怨气…是最好的…养料…它…它需要…需要更多…”
顾清逸和张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凝重。什么东西?会说话?引导她?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案件的范畴!
张雨轩的精神状态显然也受到了那东西的严重影响,她的话有多少是真实的幻觉,有多少是确有其事?
“那本书在哪里?”顾清逸厉声问道。
“烧…烧掉了…”张雨轩的声音低沉,“启动…仪式前…要把它烧了…就在我脑子里…”话完,她脸上反倒而露出一种洋溢解脱的表情。
“终于…结束了?”
结束了???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了。顾清逸眉头紧锁。黑袍女人?图书馆旧书?每一个都指向未知的危险。他需要立刻派人去查那个旧货市场,排查图书馆的特殊藏书记录,更要请苏念之再次确认那面镜子的底细!
就在这时,张雨轩突然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笑意,直勾勾地看着顾清逸:“顾警官…它…它说…没用的…它已经…醒了…下一个…很快…很快…”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头猛地一歪,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顾清逸脸色一变:“张源!叫医生!快!”
这是做贼心虚还是在跟他们面前演戏?顾清逸心烦意乱,不得而知。
夜色深沉,笼罩着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风暴的校园。
顾清逸的车停在路边。他没有立刻发动,只是降下车窗,等晚风吹进来,试图驱散心烦意乱的心境。张雨轩得到的信息太过诡异,严艺明还在医院观察,陈静冉等人被家长带走等待后续处理,而教室里……
他侧头看向副驾驶座。
苏念之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她的呼吸很轻,安抚徐林瑶的怨魂,耗尽了她本就带有伤的丹田。
车子开出了校园,城市的霓虹在窗外流淌,她闭着眼,快到顾清逸住处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时,苏念之忽然睁开了眼睛。
“停车。”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顾清逸并未多言,将车停靠在路边的一处僻静的树荫下。
苏念之推开车门,晚风立刻灌了进来,吹起她单薄的衣角。她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十字路口,蹲下身。顾清逸也下了车,不知道也不理解,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路灯照在他的头上,显得格外的孤寂。
苏念之从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小布袋里,掏出了几沓裁剪好的黄纸,这是冥钱。她走到顾清逸身边,在他的裤兜里掏出个打火机,点燃了冥钱。黄纸上写着‘徐林瑶收、生成八字等’
火焰在风的带领下慢慢的烧起了纸钱,风吹成了一圈。
苏念之没有念诵任何经文,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团小小的火焰燃烧。顾清逸站在身后,看着这一切……
“徐林瑶,”她对着火焰,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知心大姐姐在安慰一个哭泣的女孩,“路不好走,拿着这些,买点吃的,别怕了,该恨的,该怨的,自有去处,好好睡一觉吧,人这一生太累了,好聚好散,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的声音带着悲悯,与白天那个冷漠无情的形象判若两人。
火焰渐渐微弱下去,直到最后一丝火星熄灭,地面上只留下带着余温的灰烬。
‘谢谢你,姐姐’
一阵微风吹过,灰烬彻底消散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念之静静地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地面,许久,才缓缓站起身。顾清逸下意识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苏念之没有拒绝‘充电宝’的支撑,依赖的靠着他,她没有立刻回到车上,反而微微仰头,只看见路灯上和漆黑的夜晚。
“顾清逸。”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很轻,“你见过那种纯粹的恶吗?不是成年人的世故和算计,就是小孩子那种,最直接的恶意。”
顾清逸微微一怔,沉声道:“校园欺凌?见过不少。但像张雨轩这样的学生,心思如此恶毒,很是少见。”
苏念之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勾出一副笑似非笑的表情,像是自嘲,又像是苦笑。“她只是工具。更纯粹的恶…我见过。”
“小时候,我也遇到过。”她的声音平淡的似乎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比徐林瑶可能好一点?没有邪术,没有死亡。只是单纯的被孤立,被嘲笑…可能仅仅是因为…我不爱说话,或者…什么?理由…总是很可笑。”
顾清逸的呼吸微微一滞。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玄学大佬女子,也会有这样的过往。
“后来呢?”他低声问。
“后来?”苏念之的目光依旧望着漆黑的夜空,“后来…我遇到了我的贵人。他把我从那个泥潭里拉了出来,给了我另一条路。他告诉我,这世间的恶意如同野草,烧不尽,除不绝。我们能做的,不是去恨每一根野草,而是让自己的心理强大到足以在荆棘丛中,开出自己的花。”
她收回目光,转向顾清逸,继续的说。
“但那种痛,被孤立、被当作异类、被踩在脚下的感觉、被所有人不信任、被造黄谣、被所有人嫌弃,太多了。”她微微吸了一口气,晚风吹过他的脸颊,像是在抚摸。“就像被无数根看不见的针扎着,日日夜夜,不会流血,真的…太痛了。痛到有时候会忘了自己是谁。”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沉重的铁块,狠狠砸在顾清逸的心上。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透露出心扉,脸上那抹挥之不去的脆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强大包裹着的也是一个曾被伤害过的小女孩。
“所以,你看到徐林瑶…”苏念之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中仅剩深切的悲悯同情。她挣脱了顾清逸肩膀,那份脆弱仿佛被重新收敛起来,只剩下惯常的清冷。
“走吧。”她转身,朝着车子走去,背影在路灯下拉得细长而单薄,“明天还有很多事。”
顾清逸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他抬头望了一眼苏念之刚才凝望的那片漆黑的天空,那里没有星星,只有永不熄灭的路灯。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车厢内一片寂静。顾清逸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苏念之再次闭上了眼睛,头微微偏向车窗,像是睡着了。
他没有再说话。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来舔舐。有些痛,也只能自己背负前行。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喧嚣,车子最终停在顾清逸那栋独栋小楼前。他停好车,转头看向苏念之。她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到了。”顾清逸的声音放得很轻。
苏念之缓缓睁开,眼中的疲惫并未完全散去,她点了点头,推开车门。
顾清逸也下了车,替她打开了院门。
“好好休息。”他看着苏念之走进小楼院门的背影,沉声说道。
苏念之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身影便消失在阴影里。
顾清逸看着那扇关上的门,那是苏念之一直住的房间。他站了很久,直到晚风带来更深的寒意,他才慢慢的回到房间。
清晨,刑侦支队警局。
“顾队,上面批了。”张源的声音有些沉闷,“张雨轩,陈静冉那几个孩子,因为未满十六周岁。引魂砂来源指向不明,所谓‘邪物’缺乏物理证据支持,无法构成刑事立案条件。最终定性为徐林瑶自杀,源于长期遭受严重校园欺凌,张雨轩等人负有不可推卸的道德责任。处理意见:责令监护人严加管教,校方记大过处分,心理辅导,还有……”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对徐林瑶家属的赔偿,正在协商。”
结案报告,白纸黑字,清晰明了的带着程序化终结的意味。
顾清逸背对着他,高大的身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云层低压着,透不过一丝光。
“知道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依旧还是那个高冷的刑侦支队队长。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那份报告像一个冰冷的句号,强行画在了一场充斥着欺骗和鲜血的惨剧。
校园恢复了表面的秩序。上课铃声照常响起,穿着校服的学生匆匆穿过走廊,读书声重新填满了学校。只是那扇教室的门被贴上了厚重的封条,像一个无法愈合的疮疤。偶尔有学生会经过那扇紧闭的门,下意识地加快脚步,眼神躲闪,带着恐慌。徐林瑶的名字成了学校心照不宣的禁忌,只在最私密的角落里,伴着低声的议论和叹息。
顾清逸站在走廊的尽头,欺凌停止了?或许吧。但那些曾经肆意释放恶意的灵魂,真的因此受到触动了吗?她们或许会暂时收敛,换一所学校,在时间的冲刷下,这段经历或许会模糊成一段“不懂事”的插曲。
至于张雨轩……
顾清逸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那个正被母亲拉着办理转学手续的身影上。张雨轩低着头,顺从地跟着母亲的脚步,对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闻。就在她们即将消失在楼梯转角时,张雨轩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她似乎感觉到了顾清逸的目光,僵硬地侧过头,她的目光准确地对上了顾清逸锐利的眼神。
那眼神依旧平淡,没有恐惧,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她扯出了一个非常刺眼的笑,仿佛在无声地说:看,法律又能奈我何?
随即,那’笑‘也消失了,重新被死寂淹没。她转回头,消失在楼梯的阴影里。
顾清逸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深深的无力感。
结案了,程序走完了。
但正义,远未到来。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车里,将走廊里那些属于“正常”校园的声音隔绝在外。
第28章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结案了。”
顾清逸声音干涩,他拿起那份报告,又重重地放下,纸张发出哗啦一声轻响。
“张雨轩,转学了。陈静冉等同学记过。”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讽刺和无奈的嘴角,“未成年…唉。”
“法律…也有它的边界。”苏念之的声音很轻,“它只能处理看得见的伤害,审判活人的行为。”
“那看不见的呢?”顾清逸猛地抬起头,“徐林瑶呢?她就应该承受这些折磨吗?!她的痛苦呢?张雨轩背后那个教她躲在暗处的东西呢?就这么算了?一句‘缺乏证据’,所以就只能草草了事?!”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
苏念之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愤怒和不甘,属于顾清逸的正义感,才在此刻显得如此无能无力。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质问,只是默默的低下了头。
一阵风过,院子角落里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摇晃着枝叶。
“顾队,”苏念之的声音依然很轻,将顾清逸的注意力拉回,“法律够不到的地方,不等于不存在。”
“校园欺凌,是结案了。”她的语气平淡地陈述着,“但张雨轩身上的‘魂引’残留,不会因为转学就消失。那本‘烧掉’的旧书,或许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她看向顾清逸,眼眸里只剩了平静,仿佛一切没发生一样。
“它安静,是因为徐林瑶的怨魂被安抚了,但咒印核心还在,它只是在等。”
“等什么?”顾清逸下意识地问。
“等下一个绝望的灵魂,被恶意浸透的时机。”苏念之的声音低沉下去。
“张雨轩已经是一颗弃棋子。那个‘源头’,对徐林瑶充满痛苦和怨恨的灵魂,是它精心培育的‘果实’。”她微微闭了闭眼,“它不会满足的。只要这世间还有不公平和绝望,它就会一直等下去。”
“所以,结案,才是真正的开始。”苏念之慢条斯理的分析。
“真正的‘案子’,还没结束。”
两个人陷入一片更深的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还在一声声地走着,发出清晰而规律的滴答声。
顾清逸拿起茶几上那份冰冷的结案报告,看也没看,直接合上。他抬起头,目光与苏念之平静的眼神相遇。
梧桐树的阴影,无声地蔓延。
顾清逸的办公室笼罩着一股低气压,他处理着后续的文笔工作。苏念之则更多时间待在他家二楼那个安静的房间里,调息打坐,噬魂蛊的反噬被强行压下的代价是身体的极度虚弱,一直在静养。
林桂钰天天笑盈盈的给她送汤送餐,时不时还给她送点化妆品和补品,这让她感动不已,心里也莫名的滚烫起来。
这天下午,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顾清逸头也没抬,声音带着惯常的冷硬。
走进来一个长得很敦实,鬓角有些花白,穿着警服,肩章的星徽昭示着他的身份——市局局长王建国。
“王局?”顾清逸有些意外,立刻站起身。
王建国笑呵呵的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则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他环顾了一下办公室,视线落在角落里那把空椅子上停留了一瞬,最后又回到顾清逸脸上。
“清逸啊,”王建国的声音不高,带着长辈式的关切,“案子算是结了?”
“程序上,是结了。”顾清逸回答得利落干脆。
王建国点了点头,笑容收回立马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你心里憋着火。七中说案子…太憋屈。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精了!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年纪不大,心思歹毒得让人心惊!局里压力也大,上面要稳定,一定要尽快平息影响,尽量安抚民心,这些都委屈你和苏顾问了。”
顾清逸沉默着,没接话。委屈?这个词太tm轻了吧?
王建国看着那副倔强又疲惫的样子,沉吟了片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文件。
“七中这个案子,你们俩个,尤其是苏顾问,出力最多,消耗也最大。我听张源说了,苏顾问为了救人,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王局将文件推到顾清逸面前,“拿着,批了。”
顾清逸低头一看,是两张签好字的休假单。一张是他的,另一张是苏念之的。休假时间不长,只有五天。
“王局,这…”顾清逸有些惊愕。现在局里忙得着前不着尾的,居然让他这个刑侦队长放假?
“别这个那个的了!”王建国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是命令!你看看你自己的脸色,弦绷得太紧会断的!案子是结了,人不能再垮了!带着苏顾问,找个清净地方,好好歇几天!把精神头给我养回来!这是任务!”
王建国看他不为所动,声音放缓了些,带着过来人的语重心长:“清逸,我知道你心里那根刺没拔掉。我也一样。但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那孩子的案子结了,不代表我们彻底放下了。有些东西虽然法律够不着,但天理还在!等你们养好了精神,才能做的更好!”
这位老局长,并非全然不信,也并非全然妥协。他只是更懂得审时度势,更明白保存有生力量的必要。顾清逸看着那两张休假单,又看了看王局眼中那份关切和支持,胸腔里那股堵气,似乎松动了一丝缝隙。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拿起那两张纸,郑重地收好。“是,王局。谢谢。”
“谢什么谢!”王建国站起身,拍了拍顾清逸的肩膀。
“向我跟苏顾问问个好,你小子啊,把苏顾问照顾好,也把自己收拾精神了!五天后,我要看到两个生龙活虎的得力干将回来报到!听见没?”
“是!”顾清逸站直了身子。
王建国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跟张源说话去了。门关上,室内重新安静下来。顾清逸站在原地,沉默的看着两张休假单。
傍晚,顾家小楼。
厨房里飘出炒菜的香气,是顾清逸难得下厨煮的清粥小菜。苏念之坐在餐桌旁,看着面前那张签着她名字的休假单,表情有些僵硬甚至有些麻木。
“王局的意思,让我们休息五天。”顾清逸称一碗粥放在她面前,“他似乎话里有话,说法律够不着的地方,天理还在。让我们养好精神。”
苏念之看着休假单上自己的名字,抬起眼,看向顾清逸:“你呢?甘心吗就这样?”
顾清逸在她对面坐下,拿起勺子搅动着自己碗里的粥。“不甘心。”他回答得毫不迟疑,“但王局说得对,弦绷得太紧会断。尤其是你。”他的目光落在苏念之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
苏念之小口地喝着粥。她现在就像一个被暂时封印的法器,空有感知,却动用不了。
“去哪里?”她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
顾清逸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清源镇,我爷爷留下的老房子,依山傍水,很安静。开车过去三个小时。空气好,很适合你休养。”顾时清一本正经的说。
苏念之没有反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两天,是暴风雨后的平静。顾清逸处理了手头紧急的工作,交接给张源。而苏念之则完全进入了静养状态。她大部分时间待在房间里,或翻看书房里能找到关于民俗传说的旧书……
顾清逸没有再提案子的事。他按时做饭,熬药,收拾屋子。两人之间的话依旧不多,但那种无形的紧绷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默契。
出发前一晚,顾清逸在客厅简单的整理了行李。苏念之穿着宽松的居家服,精神好了一些,她走到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静静看着窗外的夜色。
“顾队,”苏念之没有回头,“徐林瑶的怨魂,暂时安静了。但缚怨咒的核心还在。”
顾清逸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
他的心微微一震,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看向窗外深不见底的黑暗。“我知道。它还在等。”
“嗯。”苏念之轻轻应了一声,侧过头,目光第一次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审视。顾清逸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苏念之的目光缓缓移开,重新投向窗外无边的夜色,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你的’火‘很好。”
顾清逸一愣,没太明白这没头没尾的话。火?什么火?玩火?
苏念之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转身就走了。
只剩下顾清逸一人,对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真的有一团火……
次日清晨。
顾清逸握着方向盘,窗外的景色如同稻田画一般。
苏念之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阳光透过车窗,感受充盈着自然生机的气息。
三个小时后,车子拐下国道,驶入一条仅容一辆车通过的水泥路。路两旁是茂密的竹林,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院墙不高,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
“到了。”顾清逸停好车,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个小小的院落呈现在眼前。院子一角砌着一个小水池,几条红色锦鲤在清澈的水中悠闲地摆尾。一切都浸润在一种时光缓慢流淌的宁静里,只有风声、鸟鸣和顾清逸。
老屋内部陈设简单而干净,看起来应该是林桂钰特意让人提起收拾了。东西两间厢房,顾清逸让苏念之住了东边那间,窗户正对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和小水池。他住了西厢,房间里是简单的木床,铺着干净的被褥,散发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没有案件的紧迫,没有怨魂的嘶鸣,没有勾心斗角的审讯。日子变得简单而纯粹。
顾清逸仿佛卸下了刑侦队长光环的‘铠甲’,变成了一个话不多,纯看颜值的“管家”。
凌晨六点,顾清逸轻手轻脚地起床,去镇上买回还带着露水的蔬菜还有鲜活的河鱼,顺便买了药方里需要的几味新鲜药材。
苏念之起得稍晚,她看着院子里小水池里的几只红锦鲤和偶尔闯入觅食的小鸟,一待就是许久。
她看着小水池里的红锦鲤捂嘴,笑了一下:“小锦鲤,你怎么那么肥啊!在吃就要膨胀了!嘿嘿嘿!”
她偶尔把熊大和熊二拿出来,在院子里一起晒晒太阳,闭着眼睛,体验提前养老生活。
午后,顾清逸看她那么喜欢小鱼儿,把她带去屋后的小溪边。
溪水清冽见底,小溪欢快地流淌而过。
“真适合辟谷啊!”苏念之望着天空,感慨万千。
“辟谷?”顾清逸不懂。
“就是躲到深山老林里修炼!原来也有我们顾大队长不知道的东西啊!以后尽管问我!”苏念之笑着调侃,继续说道:“顾队,我打赌你抓不到鱼!”
顾清逸耳根子红到底,依然沉默不语,挽起袖子,看来应该是打算抓鱼试试!
不是太滑就是不稳都失败了,经历了许多失败后终于摸到一条手指长的小鱼,兴奋地捏着鱼尾头,自豪的想拿给苏念之看。一回头,却怔住了。
苏念之把脚浸在溪水里,扑通的打着水花。顾清逸捏着那条徒劳挣扎的小鱼,站在原地,忘了动作。
那一刻,溪水的潺潺声和林间的鸟鸣,仿佛被无限放大,只能蠢蠢欲动的红着耳垂看着苏念之。
她回头看着他,也极其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尴尬的看了看水,又看了看天,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假装自己很忙……
苏念之用手撩起水花往顾清逸身上撒,呆呆的顾清逸愣在原地,抓的鱼放进袋子里,两个人就你撒我,我撒你的互相闹,这是苏念之见到顾清逸第一次玩的那么开心。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她挽起了裤脚,小心翼翼地踩进了溪水中,她慢慢地弯下腰,学着顾清逸的样子,将手伸进水底抓鱼。
顾清逸站在不远处看着,没有出声打扰。他看到苏念之摸索了一会儿,似乎抓住了什么,直起身,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两块巴掌大的鹅卵石。
苏念之坐在石头上,顾清逸也紧接着坐在旁边。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苏念之在嘴里念叨着。
“以前山里有座小庙。”顾清逸声音放得很轻,“很旧了,供奉的是本地山神。小时候,我爷爷常带我去。”
苏念之的目光落在顾清逸身上。
“明天…想去看看吗?”顾清逸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
“嗯!好啊!”
第29章 怨火焚烧
第四天回程,车子刚驶进清源镇国道口,顾清逸口袋里的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手机铃声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明显。
顾清逸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张源。他立刻接通电话,按下了免提。
“顾队!你总算接电话了!”张源急躁的说,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手机背景里面一片嘈杂。“出大事了!市局紧急召回!所有休假人员立刻归队!”
顾清逸的蹙了一下眉,心猛地一沉:“说清楚!什么事?”
“理工大学!研究生院实验楼!死人了!”张源语速飞快,长话短说,“物理系一个姓赵的导师!死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死法…依然邪门!”
“怎么说?”顾清逸手紧握住方向盘。
“怎么说呢!”张源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知道这种事情还是需要苏顾问出马比较靠谱。
“实验室门从里面反锁,窗户完好!人是被猝烧而亡!据调查,赵导师没有任何急性病和慢性病。但现场除了尸体周围一圈,其他地方没有任何燃烧痕迹!连张纸都没点着!最tm诡异的是尸体旁边,发现了一个…”
他声音低沉下来,小心翼翼的说:“是一个用黄纸叠的小人!上面用红笔写着赵导师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胸口上还插着一根针!”
黄纸小人!朱砂名字!生辰八字!胸口插针!
顾清逸扭头看向副驾驶座的苏念之。苏念之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这手法,这怨毒的诅咒方式…与徐林瑶校园欺凌案中那恶毒…何其相似!不,简直就是同出一哲!甚至更加明确的挑衅!
张源的声音还在继续描述着:“而且,现场勘查的兄弟在实验室门外走廊的监控死角,发现了一个奇怪的A4纸!”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翻动纸张的声音:“一张打印的A4纸!上面就一行字,打印机打出来的,没指纹!内容是……”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导师逼死学生,活该被怨火烧成灰!下一个,轮就到你们了!”
“另外,初步调查赵导师手下,有个叫方磊的研三男生,这几天失踪了!就在昨天!同实验和宿舍的人反映,方磊实验数据被赵导师强行占为己有,投稿顶级期刊,而署名只有赵导师一个人!方磊找他对质,被他当众羞辱打压PUA,骂得狗血淋头,还说敢闹就让他毕不了业!方磊性格内向好说话,据说自从那天之后离开实验室,眼神就变得很不对劲!”
导师霸占成果,当众羞辱PUA,学生失踪,留下诅咒的死亡和诡异的黄纸小人,紧接着导师以无法解释的“怨火”离奇自焚身亡!
又是校园!又是压迫!又是绝望!又是邪术!
这不是模仿!这是黑暗源头在毫无忌惮的挑衅警方,在品尝过徐林瑶绝望怨魂的“甜头”后,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新的触手!
“立刻找到方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封锁现场!保护所有相关人员!尤其是接触过赵导师实验室的学生!我马上回去!”顾清逸对着电话厉声下令。
“是!顾队!现场太邪乎了,技术队的老王看了都直摇头,那苏顾问呢?苏顾问能尽快回来吗?”张源的声音带着一丝探查。
顾清逸的目光再次投向苏念之。她静静地坐着,微微点了点头,无声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我们已经在路上了。保持现场原状!等我!”顾清逸挂断电话,猛地朝着来时的城市方向咆哮!
车窗外,清源镇的宁静山色被甩在身后。
苏念之闭上了眼,不用想也知道,怕是一个硬战。理工大学实验室里“怨火”焚身的诡异,还有一个失踪的研究生方磊…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张源发来的现场照片和初步报告。顾清逸简单的扫了一眼,把手机递给苏念之。
照片是在警戒线外拍的。理工大学物理实验楼那扇厚重的防爆实验室门敞开着,里面除了发生的现场一片狼藉却又透着诡异的“整洁”。焦黑的痕迹集中在中央,而焦黑的一具尸体正是赵导师,而除了那片之外,实验台上的资料和仪器,甚至连一张A4纸都没有燃烧,全都完好无损!
第二张照片是取证袋。一个黄纸剪成的简陋人形。纸人的胸口位置,用朱砂写着“赵烨华”三个字和一个生辰八字日期:一九七四年三月十七。一根缝衣针精准地穿透了纸人的心脏位置!
第三张照片,是那张在门外监控死角发现的A4打印纸。清晰地印着那句恐怖的话语:“导师逼死学生,活该被怨火烧成灰!下一个,轮就到你们了!”
每一个画面,都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张源紧接着发了一报告,报告里还有几行字:
‘死者赵烨华,男,满族,52岁,物理系导师。死因:全身超过90%度烧伤,初步判断为生前意外伤亡。具体引燃物及引燃方式不明。’
‘现场门窗完好,内部反锁,无强行闯入痕迹。‘
‘失踪人员方磊,男,汉族,25岁,物理系研三学生。赵烨华名下研究生,无不良记录。昨日,下午离开实验室后失踪,手机关机,宿舍无人,亲属不知情。有实验室同学反映,近一个月赵烨华多次在公开场合严厉批评方磊实验进度慢、数据差等问题,并于一周前强行将其一项重要实验数据及论文初稿占为己有,以唯一作者名义投稿《物理评论快报》(PRL)。方磊曾私下找赵烨华理论,发生激烈争吵,被赵烨华以“不尊师重道”、“学术能力低下”、“再闹取消答辩资格”等言语严厉训斥打压。方磊情绪极度低落。’
’据当时现场的学生了解到,赵烨华经常欺压同学,不止方磊一人,常常以延迟毕业来威胁学生。现场学生苦不堪言。现场发现的黄纸人及打印纸条已送检。监控排查中。‘
顾清逸不理解,怎么又是霸占!又是羞辱!又是将人逼入绝境!‘下一个,轮到你们了?’这“你们”指的是谁?是赵烨华实验室的其他学生?还是更广泛意义上的“导师”群体?这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复仇!
“张源,你去查一下这个叫做方磊的学生,他身边人际观望怎么样!”他低沉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方磊会是凶手吗?被逼到绝路,所以也用了那种邪门的手段报复?
苏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平静谈述道:“黄纸人,朱砂名,心口针,这是‘钉头七箭’厌胜之术,以怨念为引,咒杀为目标。”
她的目光投向车窗外,继续说道:“方磊…确实有动机,也有怨恨。但……”她手指抚摸着自己嘴唇,冷静的分析这次案件。
“厌胜之术也是需媒介。黄纸人出现在反锁的实验室里,方磊本人,未必在里面。”
顾清逸心头一凛:“你是说有人利用方磊的怨恨,就像张雨轩利用徐林瑶一样?”
“或者方磊已经成了‘它’新的‘作品’。”苏念之的声音很轻,理工大学的‘怨火焚身’…相隔,似乎在狩猎,在挑选,在点燃更多的‘怨火’。”
噬魂蛊在她心脉深处传来一阵刺痛,仿佛在印证她的判断。
车子最终停在了理工大学物理实验楼下。警戒线已经拉起,红蓝警灯闪烁,警察维持着秩序,也有不少胆子大的学生和老师路过探个头,但被拦在警戒线外,脸上漏出茫然和难以置信的吃瓜。
顾清逸推开车门,刑侦队长的满血复活回归。苏念之也下了车。
就是它!
七中门口也是这种气息!
第30章 火中烧
它在这里!刚刚饱餐过绝望与生命!
“苏顾队!苏顾问!”张源满头大汗地从警戒线内挤出来,“现场太邪乎了!技术队老王都快忙疯了!”
顾清逸点点头,示意他带路。三人穿过层层警戒线,踏上通往二楼实验室的楼梯。走廊里,技术科的警员戴着口罩,蹲在地上进行着初步勘查。
地面上那片触目惊心的焦黑区域。躺在上的正是赵烨华,而焦痕之外,一切如常。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苏顾问…”张源经过这几次办公案件的了解,指向焦黑边缘一个取证袋,“那个黄纸小人,就在尸体旁边发现的。”
取证袋里,那个用黄纸剪成的人形异常刺眼。苏念之的目光并未在黄纸人上停留太久,反倒她的视线缓缓扫过整个实验室里的仪器、资料、地面、墙壁……最终,她的目光靠近门口内侧的地面上。
那里,有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非常不起眼,混杂在灰尘和墙壁上,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几乎会被忽略掉。
“这里。”苏念之指向那撮粉末。
技术科的老王立刻心领神会,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和证物袋将其收集起来。他凑近闻了闻,好熟悉的味道:“像是香灰?有股很淡的檀香味。”
香灰?
实验室里怎么会有香灰?还是在这种离奇的案发现场?
顾清逸眼神一凛,立刻追问:“监控排查情况?特别是案发前后进入这层楼的人员!尤其是保洁!”
张源连忙翻看手中的平板:“查了!这层楼走廊监控覆盖不全。案发前24小时,除了实验室学生和赵烨华本人,进出次数最多的就是保洁!一个戴着口罩帽子的中年女性,体型偏瘦,推着保洁车。她昨天下午四点左右进入这层,案发前半小时,也就是晚上七点四十五分左右离开。”
“保洁?身份核实了吗?”
“正在查!校方后勤那边登记的保洁人员名单和排班表对不上号!那个时间段当值的保洁大妈说,她当时在打扫楼下厕所,根本没上来过!这人…反倒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深蓝色工服,口罩帽子。”顾清逸咀嚼着这几个词,转过身问道:“那方磊呢?有线索吗?”
“还没!”张源摇头,“宿舍没人,手机最后一次信号出现在城南一个废弃工厂附近,然后就消失了。他的银行卡、身份证都没有使用记录。家人朋友都说联系不上。问了方磊的同学和舍友,大概统一都说他人不错,很老实,没有过霸凌什么的。”
顾清逸的目光再次投向实验室的尸体,又看向那袋诡异的黄纸小人。一条冰冷而清晰的线,在他脑中瞬间串联起来!
“不是方磊!”顾清逸的声音斩钉截铁,“或者说,方磊很可能只是‘它’选中的棋子,甚至已经遇害!那个‘保洁’,才是真正的执行者!‘它’可能操控了他,使方磊离校转移警方注意力。而那个伪装成保洁人员,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实验室!”
他猛地看向苏念之,寻求认证:“苏顾问,厌胜之术启动,是否需要特定的时间或地点?比如在目标经常活动的地方,留下媒介?”
苏念之微微颔首,肯定了顾清逸的推断:“怨念越深,媒介与目标关联越紧密,咒力越强。实验室是赵烨华掌控方磊施加压迫的核心之地,在此布下媒介,咒力可达顶峰。”她的目光落在那撮香灰上,“那檀香…有问题。是邪术常用的辅助之物。”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沉:“方磊的怨念被‘它’彻底抽走了。那黄纸人上的诅咒气息,只有纯粹的恶意,没有方磊的灵魂印记。他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顾清逸的脸色黑成一片,不再犹豫,立刻下达命令:
“张源!第一,立刻以那个‘深蓝色工服保洁’为重点,调查她的来路去向!交通工具等!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第二,技术科!分析那撮香灰的成分来源!对比市面上所有檀香品牌!找出可能的购买渠道!”
“第三,加派人手,地毯式搜索方磊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的城南废弃工厂区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四,立刻秘密排查赵烨华实验室所有学生,以及物理系其他被学生反映有压榨行为的导师!加强保护!防止‘下一个轮到你们了’成为现实!”
“第五,苏顾问,这里气息…能处理掉吗?”
苏念之明白他的意思,在如此强烈的负能量场残留,任何普通人长时间接触,也会轻则精神恍惚,重则可能发生意外。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可以。”
她没有念诵任何咒文,只是对着那片焦黑区域和弥漫空间的怨念残渣,低低吐出几个清晰而古老的音节:
“净秽除气。散!”
空气中弥漫的怨毒气息,如同遇到了克星!地面上焦黑区域虽然无法抹去,但萦绕的阴冷死气,也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雾气,快速消散!
苏念之做完这一切,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强行被压制的灵力进行净化,对她此刻的身体负荷极大。
“可以了。”她转过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对顾清逸说道。
“走。”顾清逸沉声道,“回市局!重点追查那个‘保洁’!方磊的失踪和赵烨华的死!”
伪装成保洁的凶手,利用怨恨的方磊指向不明的“下一个目标”。
第31章 ‘它\’在找什么
会议室,投影屏幕上。
张源拿着图片汇报着:“身高约165cm,体重50公斤左右,左腿似乎有轻微的不协调。”
技术科的刘云指着几张关键图片分析道,“大家看这里,她推车时左手几乎不发力,主要靠右手推动。还有走廊上楼梯时,左腿抬起的幅度比右腿小,像是受过伤或者习惯性伪装。”
“年龄呢?”顾清逸追问。
“很难判断。”张源摇头,“监控角度和口罩帽子遮挡了大部分面部特征。只能从脖颈和手部皮肤看,不像老年人,应该在30到50岁之间。”
顾清逸眉头一皱,这个范围太宽泛了。他转向张源:“保洁车的去向查到了吗?”
张源摇头:“出了实验楼后,她就在监控死角消失了,应该是刻意而为。校方那边所有登记的保洁车都完好无损,没有丢失。但那辆车是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
“凭空?”顾清逸厉声道。“警察办案要讲证据,继续扩大搜索范围!校内所有监控,周边道路的天网,一个死角都不要放过!重点排查案发前后离开校园的车辆,尤其是能装下保洁车的厢式货车!”
他转向另一组警员:“香灰分析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一个戴眼镜的女警魏新立刻调出报告,“成分很特殊!除了常规的檀香粉末,还检测到微量骨粉和一种罕见的植物灰烬,初步判断是南方某些地区祭祀用的‘叶下珠’也叫‘阴阳草’。这种配方几乎没有,很可能是自制的。”
“骨粉?”顾清逸眼神一凛,“人骨?”
“无法确定。”女警魏新推了推眼镜,“根据同位素分析,年代很久远,至少是几十年前的。”
几十年?顾清逸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香灰会不会是从某个古老的邪术来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会议室角落的苏念之。她安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清明。感应到他的目光,她微微点头,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可能性。
“现在废弃工厂的搜索有进展吗?”顾清逸继续问。
“还没有。”负责搜索的警员面色凝重,“那片区域很大,废弃厂房和仓库有几十个。我们正在逐一排查,但…需要时间。”
时间…这正是他们最缺的。顾清逸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句“下一个轮到你们了”的恐怖警告,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谁知道“它”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什么时候动手?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年轻警员气喘吁吁地冲进来:“顾队!重大发现!理工大学物理系又出事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不是命案!”警员连忙解释,“是物理系的资料室!昨晚有人闯入,但什么都没偷,翻看了方磊和赵烨华的所有实验记录和论文资料!还有…”他顿了顿,“在资料室的地板上,发现了和案发现场一样的香灰!”
顾清逸猛地站起身:“封锁现场!技术科立刻过去取证!张源,跟我走!”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经过苏念之时短暂停顿:“苏顾问,能一起吗?”
苏念之已经站起身,无声地点了点头。
理工大学的物理资料室位于实验楼隔壁的老楼三层,平时人迹罕至。顾清逸一行人赶到时,现场已经被校保卫科封锁,几个学生和导师在哪里交头接耳……
资料室的门锁是被暴力撬开,手法暴力,毫不掩饰。室内一片狼藉,文件柜大开着,纸张散落一地。但奇怪的是,贵重设备和电脑都完好无损,确实什么都没丢。
顾清逸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检查着被翻动的文件堆。所有被翻动的都是赵烨华课题组的实验记录和发表论文,尤其是近半年方磊参与的那项关于“量子力学效应”的研究。
“她在找什么…”顾清逸喃喃自语。
苏念之站在资料室旁边,目光落在地板上那几撮不起眼的灰白色粉末上,与赵烨华案发现场发现的香灰一模一样。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粉末旁边的地板。
“顾队。”她轻唤一声,指向地板上一处微不可察的痕迹,“这里有拖拽的痕迹。很轻微,方向明确通向窗户。”
顾清逸立刻会意,走到窗前。外面是楼后的灌木丛,几乎没有监控覆盖。窗框上,确实有几道新鲜的划痕,清晰可见。
“有人从这里进出过。”顾清逸眼神寒冷。“而且很可能搬运了什么东西。”
搬运?方磊的实验记录里有什么值得搬运的?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顾清逸快速翻阅起方磊的实验笔记。很快,他在最后一页发现了一段被潦草划掉的文字:“观测到异常量子力学……粒子在无外力作用下自发隧穿…与理论预测偏差达7个标准差…可能发现新物理…必须重复实验验证…但设备被强行调走…”
“量子隧穿…新物理…”顾清逸的心脏狂跳起来。如果方磊真的在实验中发现了某种超出当前理论解释的现象,而这现象又与“它”所掌握的邪术力量有某种关联……
“张源!立刻联系方磊的室友和实验室同学!问清楚他失踪前有没有提到过实验中的异常现象!尤其是关于‘量子隧穿’的部分!”
就在这时,顾清逸的手机响了。是技术科的刘云。
“顾队!”刘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你让我们重点排查的厢式货车有线索了!案发当晚,一辆没有牌照的白色厢货从理工大学东门离开,时间就在‘保洁’消失后十分钟!这辆车今早又出现了!就在城南废弃工厂附近的一个加油站监控里!”
城南废弃工厂就是方磊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
“车牌?”
“还是没有!但这次拍到了司机!”刘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虽然戴着帽子和口罩,但从身形和露出的手部特征看极可能就是那个‘保洁’!”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我们对比了全市交通监控,发现这辆车在过去一个月里,频繁出现在几个地点:理工大学、城南废弃工厂、城北的老旧小区。”
“立刻调集人手,重点布控城南废弃工厂!”顾清逸当机立断,“我和苏顾问马上过去!另外,派一队人秘密监视城北老旧小区,有任何异常立刻汇报!”
挂断电话,顾清逸的眼神锐利起来:“‘它’在找什么?方磊的实验可能触及了‘它’的某种秘密??我们必须赶在‘它’之前找到方磊,无论死活。”
苏念之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声音变得异常坚定:“天黑前必须找到他。”
第32章 猫抓老鼠
城南废弃工厂曾是上八十年代的大型机械厂,破产后荒废至今,杂草丛生的厂区内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
顾清逸带着全副武装的刑警,配合无人机热成像扫描,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苏念之跟在他身侧。
“有反应?”顾清逸低声问。
苏念之微微点头:“越来越强,就在前面。”
他们停在一栋外墙斑驳的三层小楼前。
“里面有很强的怨念,还有气息。”她轻声道。
顾清逸的手按在配枪上,示意队员们分散包围。他打了个手势,两名特警上前,无声地撬开了锈蚀的铁门。
门内,一股混合着陈旧机油和奇异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中,隐约可见一楼大厅堆满了废弃的设备和杂物。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中央一个用粉笔画出道诡异圆圈。
而在圆圈中央,一个瘦削的年轻男子静静地躺着,双眼紧闭,正是失踪的方磊!
“救护车!”顾清逸低喝一声,正要上前,却被苏念之猛地拉住。
“别动!”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圈还没破!”
顾清逸这才注意到,方磊的身体周围被粉笔画的圆圈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插着一根细小的黑色钉子,共七根。
“七煞锁魂阵…”苏念之的声音冷得像冰,“‘它’抽走了方磊的怨念用于咒杀赵烨华,却把他的魂魄锁在这里作为备用‘食粮’。”
顾清逸的血液几乎冻结。备用食粮?就像教室的徐林瑶一样?
“能破吗?”他沉声问。
苏念之没有回答,深吸一口气,左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嘴上嘟囔着:
“天地玄黄,本命同宗,七煞归虚,魂返其位。急急如律令!破!”
随着一声轻喝,碧绿色手镯瞬间变得滚烫!
“啪!”
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以落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七盏油灯同时爆裂,黑色钉子剧烈震颤后齐齐断裂!
圆圈…破了!
“快!救人!”苏念之的声音虚弱但急切。
顾清逸一个箭步冲上前,手搭在方磊的颈动脉上,还有微弱的跳动!他立刻示意赶来的医护人员进行急救。
“他还活着,魂魄受损严重。可能一时半会醒不了。”苏念之站在一旁。“需要时间恢复。”
顾清逸点点头,目光扫视着这个诡异的“仪式现场”。突然,他在角落的一堆灰烬中发现了一个半烧毁的笔记本——正是方磊的实验记录!残存的页面上,密密麻麻记满了量子隧穿实验的数据和观察笔记,其中几页被特别标注:“粒子自发隧穿率异常观测到类似‘量子力学意识’的干涉现象…与传统理论完全不符。难道真有‘灵魂量子态’?”
灵魂量子?
难道这就是“它”盯上方磊的原因?他的实验论文无意中触及了某种能够解释甚至增强邪术力量的物理现象?
“顾队!”张源的声音从二楼传来,“这里有发现!”
顾清逸迅速上楼,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二楼空旷的厂房中央,桌上整齐地排列着数十个玻璃瓶,每个瓶子里都浸泡着一种暗红色的液体,液体中漂浮着黄纸小人!每个纸人上都用朱砂写着不同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胸口插着针!
“它”的巢穴…终于找到了!
顾清逸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些瓶子里的名字…都是“它”的猎物吗?已经得手的,和未来的目标?
就在这时,苏念之虚弱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顾队…方磊醒了…他说看到了‘她’的脸…”
顾清逸猛地转身冲下楼。担架上,方磊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神涣散。他的嘴唇颤抖着,有气无力的吐出几个字:“她左脸有疤…像…像被火烧过…”
方磊紧接着又昏了过去。左脸疤痕?顾清逸的脑中如同闪电划过,这段时间张雨轩手腕上的魂引道残留,赵烨华实验室的怨火焚身,废弃工厂的七煞锁魂…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
苏念之却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手抚摸着滚烫的手镯,她轻声道:“天黑前找到的是方磊。但‘她’…已经逃了。”
“左脸疤痕,严重烧伤遗留,范围大,特征明显。”顾清逸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扫过在场所有警员,“这是我们目前最明确的指向!目标锁定:女性,年龄预估在45-55岁之间,身高约165cm,体重50公斤左右,左腿可能因旧伤有轻微行动异常。过去一个月内,驾驶一辆无牌白色厢式货车,频繁活动于理工大学、城南废弃工厂、城北老旧小区区域。”
那边技术科连夜整理出过去三十年里本市及周边地区所有记录在案的严重烧伤患者档案摘要,最终只剩下三份符合“女性”、“左脸大面积烧伤”、“年龄区间吻合”的核心条件。
远处,“她”站在灌树丛旁边,冷漠的看着警方救命的一幕,便消失在那错综复杂的城市迷宫中。猎人与猎物的游戏,才刚刚进入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