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的怎么又回来了》 1、不认识 马路上，一辆洒水车正打着双闪以龟速向前行驶，所经之处白茫茫一片，无数晶莹剔透的小颗粒在车厢左右两侧喷洒下来，阳光一照恍若纷飞的亮片，虽然好看，但有一股厚重的咸味儿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简一把口罩往鼻梁上提了一把，咸味依旧，但心理上好像比刚才舒服很多。 跟他并排走着的人没戴口罩，只好把高领一抬，捂住半张嘴还不忘耍嘴皮子：“还是政府有钱啊，这盐撒得跟天女散花似的。” “工业盐，便宜。”简一说。 “这你都知道！”程子洋竖起大拇指，崇拜地看了简一一眼后又开始叨叨，“钱多往别处使多好，太阳出来这雪本来就会化，浪费！” 简一停住脚，原本想给这缺心眼儿的好好普及一下撒盐不仅能让雪加速溶解，还能预防结冰的化学知识，可他一对上程子洋的目光，顿时就放弃了。 和学渣能交流出个花儿来？ 还不如省省力气，留着应付吃屎了的乔湛。 对，这人就是吃屎了！他要是没吃屎，为什么“逃荒”两年后一回来就找上自己？ 当年的自己也是吃屎了，才会暗恋上这么个玩意儿！ 简一正在心里挖坑活埋曾经瞎了狗眼的自己，专心到旁边的程子洋用胳膊肘连捣了他三下才回过神。 “一哥，那人是在等你吗？” 简一抬眼一看，操！ 乔湛穿着和昨天一样的岩石灰羽绒服，就站在距离他不到十米的路口。 “不认识。”简一冷冷地回了一句，往旁边挪了个道儿，连正眼也没瞧乔湛一眼。 “哦，他好像一直在看你，还以为认识。”程子洋嘟囔着，加快脚步去追已经快他几米远的简一，“一哥，别跑啊，时间还早呢！” 不跑？不跑就被狗追上了！ 简一经过乔湛的时候如同一阵风，他可不想再和乔湛有任何联系。当年的暗恋让他变成笑话被嘲了半个学期，直到上了高中才摆脱尴尬的境地，旧事重提不仅破坏他优等生的形象，还很丢脸。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不喜欢了！ 直到跨入校门，简一那双好似装了马达的腿才消停下来，回头一看，只有程子洋风驰电掣地跟过来，旁边是穿着校服三三两两入校的学生，没有岩石灰羽绒服。 简一绷着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程子洋吐着白气，一掌拍在简一肩膀上，架着他调整呼吸：“哎，一哥，你突然跑什么？看见鬼了？” “没，就是想起来今天没晨跑，补上。”简一说。 “操？”程子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睛瞪得倍儿圆，“你真打算下学期分班做体育生啊？” “不然呢？跟你这学渣抢文化生名额？”简一抖掉肩膀上的手。 其实他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做体育生，只是随口吹个牛.逼，看程子洋崇拜自己的眼神暗爽而已。 乔湛没送出去的奶茶还温着，他脚步轻快，一点儿也没因为简一躲他而不高兴。这两年，简一没怎么长个子，腿上功夫却练得了得！不过…… 乔湛停下脚步，目光在“元璟中学”四个烫金大字上横扫而过：“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早读课前的预备铃响起，原本还在学校门口浑浑噩噩的“瘟鸡们”被这一刺激全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直往教学楼里奔。蒋晟就是其中一只“瘟鸡”。 他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手抓饼，一边跌跌撞撞往高二（3）班门口跑，转弯时脚下没带刹，“砰”一声撞在乔湛后背，奶茶一翻，哗啦啦洒得满地都是。 蒋晟傻了眼，面前这人的灰色羽绒服上溅了一大块奶茶渍，而且这人脸生，到底是个什么脾性还摸不清楚，便先试着道歉：“对……对不起啊……” “没事。”乔湛盯了会儿地上的奶茶，可惜了一次讨好简一的机会。 预备铃声渐止，蒋晟见乔湛没多大反应，侧着身一溜烟跑出走廊。 简一正趴在桌子上争分夺秒地补眠，一股寒气从身旁骤然渗透，紧接着原本平静的桌子突突突的震动起来。 “蒋晟你.他妈要死啊？！”简一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对不住！一哥！您睡！”蒋晟双手合十，“刚刚撞了个人，差点没来得及……” 他说着，又转头过去对后面的程子洋：“老郭没来吧？” “来过一回，又走了。”程子洋说。 “操？那他点名了吗？”蒋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简一眯着眼冷哼：“全班就一个空位子，你当他瞎啊？” 蒋晟两眼一闭，完犊子了。 “别听一哥的，他吓唬你呢。”程子洋笑着说。 蒋晟再看向简一，这货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瞪什么瞪？准你扰小爷好觉，不准小爷拿你寻乐子？”简一扬扬眉毛，蒋晟立刻怂了下来。 “任您寻，”他叹口气，又问程子洋，“老郭说迟到的抄文言文了吗？” “没，他说有个转学生要来，这会儿估计没时间理我们。”程子洋说着，两只蝌蚪眼不时瞄向窗外，对老郭十分重视的这个转学生很好奇。 “转学生”三个字听得简一顿时睡意全无，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什么转学生？我怎么没听到？”简一问。 “您老补觉呢……”程子洋的蝌蚪眼目光一收，突然抓起一本书挡住自己的脸，嘴巴里呜呜泱泱地跟着大部队念起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简一和蒋晟顿时心领神会，一转头，老郭已经站在了讲台上，旁边还站着一个人，穿着沾了奶茶渍的羽绒服。 全班呜呜泱泱的读书声中，骤然冒出违和的两声：“卧.槽！” 一声来自于蒋晟，一声来自于简一。 蒋晟嗓门大，他的那声被老郭尽收耳底。 “站起来！”老郭声音一沉，一对浓眉皱得跟张飞似的，中间还挤出一个“川”字。 全班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过去，简一比蒋晟站得还快。 这恐怕就是做贼心虚。 老郭瞥了他俩一眼：“这学期再让我听到一个脏字，就把《滕王阁序》抄五遍，坐下！” 简一暗自庆幸逃过一劫的同时，明显感觉另一道天劫已然挂在了自个头顶。 在全班人的注视下，乔湛只看向了他一人，且一直看着。 任凭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俩人八成认识。 老郭叩了两下讲台，清了清嗓子说：“这学期咱们班新加入一名同学，乔湛……” 他顿了顿，瞄了一眼第四排唯一一个坐没坐相的人，提高了音量：“是个学霸。” 简一抬眸，不屑地冷哼一声。 学霸怎么了？谁不是呢。 可不是所有学霸都像简一这样吊儿郎当的，平日里让老郭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总气得牙痒痒还没法子治他。这下好了，老郭终于能给学霸不像学霸、校霸不像校霸的简一树立一个典型。 不少人在底下悄悄讨论，还没正式上课，小纸条就已经在桌子底下传了起来。 老郭转头看向乔湛，迟疑几秒，问：“你和简一认识？” “不认识！”简一抢答。 乔湛依然笑盈盈的，点点头顺着话说：“他说不认识就不认识。” “那就是认识，”老郭精明得很，大手一挥，“就坐简一后面。” 程子洋一脸懵逼地指着自己鼻梁：“那我呢？” 老郭：“边儿去。” 简一和程子洋一道儿在心里骂了个大操。 程子洋不情不愿地把座位让出来的时候，一个纸团趁着老郭写黑板字的空档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简一的课本上。 扔纸团的人倒吸一口气，连忙低下头佯装不知。 简一打开纸团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排狗爬字：「这新来的有颜有脑，恐怕要危及一哥的地位。」 很明显，这纸条不是传给他的。 要是看不见也就算了，看见了一股无名火就从心底生了出来。 手指一收，纸团被死死捏在手心。 老郭照例占用早读课十分钟时间叽里呱啦地重复着班级纪律、卫生等常规教育，简一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一手托着下巴，一手从袖口里扒出半截手机，埋在桌肚里单指打字。 「怎么甩开曾经的暗恋对象？」 浏览器的搜索结果为0。 简一现在的心情跟吃了一整个苦瓜一样。 身后的乔湛却截然相反。 他伸出手，轻而易举地碰到简一的后背，用食指轻轻戳了戳。 简一下意识地往前靠，扭过头用警告的眼神怼他。 “有纸巾吗？”乔湛指指自己身上的奶茶渍。 奶茶洒了不要紧，和简一说上话就行。 “没有。”简一扭回头。 可他旁边的蒋晟却坐立不安起来，凑近简一小声说：“一哥，给他张纸吧。” “干嘛？打算跟他混了？”简一斜眼看他。 “这倒不是……他身上的奶茶，是被我撞的。” “……”简一一点也不想跟这猪队友说话了。 蒋晟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还回头看了乔湛一眼。 乔湛指了指简一，蒋晟就像中了蛊一样，莫名其妙地开始自我牺牲：“一哥，在新同学面前给我点面子呗，拜托拜托，让我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是吧？”他从包里搜罗出一包纸巾，拍在蒋晟桌子上：“让他拿走，别再烦我！” 2、小黄鸭 今天是年后开学第一天，大课间暂停，这短暂的半个小时就成为了狐朋狗友们重聚吹牛.逼.的黄金时段。 教室里冷冷清清，走廊却挤满了人，不时有几个脑袋探在窗户上往里扫描，没找到人又熙熙攘攘地走了。 往年简一也是吹牛.逼大队的其中一员，可今天他一点儿想动的欲望都没有，虽然坐在乔湛前面，后脑勺却好像长了眼睛似的，注意着乔湛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仿佛是被人侵犯了领地，浑身都充斥着“警惕”两个字。 程子洋刚上完厕所，没在走廊见到简一就知道他还在教室里窝着，一回来就往蒋晟空着的位子上一坐，把脑袋靠了过去：“你俩认识吧？在路上我就觉得不对。” 这回简一没吭声，程子洋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没什么瞒着的必要。 后门突然进来个人，冲着他们的方向喊：“新来的，老郭叫你去趟办公室。” 简一眼珠子一动，侧耳听着后排拉开凳子的动静，随着乔湛离开，浑身的不自在也跟着没了踪影。 程子洋觉得更奇怪了：“你俩是不是有过过节？一哥，有事儿你就说，以咱俩在元璟的地位，他不敢找你麻烦。” “要是来找麻烦的倒好了。”简一巴不得他只是来找个麻烦，麻烦找完立马拍屁.股走人。 可却偏偏不是，乔湛就是来给他添堵的。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件事儿吧？”简一压低声音。 “哪件？”程子洋懵了几秒，恍然大悟，“啊……那件啊！他知道你暗恋的那件事？” 简一嘴角抽了两下，极不情愿道：“他就是那个逃荒的。” “操！”程子洋没再发出别的感慨，半天也就这一个字。 难怪简一说不认识，难怪他一直阴沉着脸，这比人下了降头还郁闷。 程子洋拍拍简一的肩膀：“你现在还……” “你觉得呢？”简一斜他一眼。 “也是，除非脑子坏了。”程子洋笑着说，“那你怕个鸡毛？” “谁怕了？”简一像一只好胜的公鸡。 不，他这样的长相应该是孔雀。 孔雀开着屏：“嫌烦而已。” 简一本身就是清冷的长相，此刻一开屏，更是人间极品。 程子洋啧啧两声，当初的乔湛到底怎么想的，这都不要，还跑？ 现在才想回来重新追上，晚了！ “想甩他还不容易？”程子洋看热闹不嫌事大，“送你九个字：孤立他、冷落他、恶心他！” 话音刚落，乔湛就拿着一捧新课本从前门走了过来。简一垂着眼皮琢磨着程子洋的“九字箴言”，没注意到有个黑影正朝他靠近，不一会儿就笼罩在了头顶。 程子洋这时候倒跑得比兔子都快，架上刚要从后门进来的蒋晟往外走：“陪我上个厕所去。” “你不是刚上过？”蒋晟满脸迷茫，探着脑袋往教室里瞄了一眼，“啊，我知道了，一哥是不是要给新来的下马威？” “嗯？”程子洋没料到蒋晟会这么想，搂住他肩膀往走廊顶头走去，“差不多是吧。” 可此刻坐着的人，更像是被“下马威”的。 简一叩了两下桌子，目光在乔湛放下的纸巾上扫了一圈：“拿走。”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乔湛弯下腰，高挺的鼻梁停在简一的耳朵旁。 温热的鼻息轻扫着耳畔绒毛，痒痒的。 简一没挪位子，只向旁边歪去半个身子，看着乔湛的目光越发犀利，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虽然两年没见，乔湛变化却不大，个子比之前高了些，帅还是挺帅的，就是在现在的简一眼里，这帅里多了一分无赖，以至于越看越不顺眼。 “怕我？”乔湛这话说的就有些欠揍。 “你算老几？”简一依然垮着脸。 程子洋说的“冷落他”三个字跳进脑海，简一的脸更臭了。 “这话你昨天问过了，”乔湛笑着把新课本顺手放在自己的桌子上，人却还留在简一旁边，“你是老大，我什么都不是，就想回来追你。” 他诚恳得让简一想一巴掌给他哪儿来的呼哪儿去。 “你有病吧？”简一指着自己鼻梁，“我是男的。” “我也是。”乔湛点头。 操，那你当初跑什么跑？ 简一看了他一眼：“弯了？” “嗯，为你弯的。”乔湛说。 “……”幸亏没吃早饭，否则全都得吐了。 简一强压心口的恶心：“可我现在直了。” “那我就再让你弯一次。” “……”简一翻了个白眼，心说放屁。但教室里开始来人了，不想再胡搅蛮缠，便将羽绒服帽子一扬套在头上，两臂一圈当枕头垫在桌子上装睡。 简一的黑白拼色羽绒服让他现在看起来很像一只扑在雪里的企鹅，怪可爱的。 乔湛眼里露出笑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黄鸭”放进简一桌肚里：“教室里冷，拿着捂手暖和点。” 简一高抬贵眼往桌肚里瞥了一下。 一个像充电宝似的椭圆形小鸭子静静躺在里面，样子……极丑。 这人到底什么审美？怎么会买这么丑的东西。 简一嗤之以鼻，不光是因为丑，更因为这是乔湛的东西，他一碰也不想碰。 就像被嘲笑的当年，他只想深埋，不想被挖掘。 大课间的三十分钟很快过去，因为下节课是化学，上课铃打响前大伙儿都很自觉地回到座位上，把化学书、作业本都整整齐齐地拿了出来。 化学老师是个女的，但比老郭“心狠手辣”，谁也不想在开学的时候就往枪口上撞。 程子洋在回座位之前用手推了简一一把，眼尖的他看到了简一桌肚里的小黄鸭。 在他离开教室之前，还没见过这东西。 程子洋饶有兴趣地看了乔湛一眼，趁着化学老师没来，打算帮简一打入敌营。 “乔湛是吧？”程子洋侧着身子挡住桌肚，从书包夹层里翻出手机，“都是同桌了，加个微信呗。” 乔湛“嗯”了一声，拿出手机一扫就加上了。他又问：“有班级群吗？” “有，我拉你。”程子洋说。 “那简一在里面吗？”乔湛问。 “在啊。”程子洋斜着眼，悄悄瞄着乔湛的手机屏幕，亲眼看他在一众花花绿绿的头像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简一的那个，点了加好友申请。 操……开挂了吧？ 程子洋装模作样问：“你加一哥干什么？” “追他。”乔湛言简意赅。 没想到对方直接大方承认，程子洋反倒被打个措手不及。 一哥以前眼光挺毒，是个厉害的。 简一趁着化学课代表发资料时，从袖口中排出震了两下的手机。 点开好友申请的红点，他想也没想就点了拒绝。 就在他准备把手机再缩回去时，红点又出现了。 这一回，还多了一条好友申请的验证消息。 「有些话不发微信说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操，这是红果果的威胁。 他咬咬牙，在化学老师走上讲台前被迫点了“接受”。 加个微信也不死人，他爱发什么发什么，就当看不见。 上课铃打响，化学张踩着细高跟站在了讲台上。她两手往讲台上一撑，上来就给了全班一颗原子弹。 “寒假放爽了吧？去年学的都还给我了没？” “没——有——”全班拖着长音说。 “没有最好，”化学张冷笑一声，傲慢地昂起下巴，“那我们明天做个学前检测，老规矩，倒数十名把所有化学公式给我各抄一百遍。” “啊……”全班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 这会儿简一反而精神了。 乔湛刚来的，和这儿学习的进度不统一，他要是考砸了，光是那些化学公式就够他抄个十天半个月的，不就没空烦自己了？ 化学张看他们一个个鬼哭狼嚎似乎很是满意，抬了抬金边眼镜，笑着问：“听说来了个新同学，哪儿呢？” 乔湛推开凳子站起来：“老师好，我是乔湛。” 简一生怕化学张给他机会，便提高了音量插嘴道：“老师，新来的是个学霸，考试什么的应该不在话下。” 其他人听了，也跟着开始瞎起哄。 毕竟多一个人在下面垫着，自己就能多安全一分。 “是啊，老师，都是学霸了，要一视同仁啊。”角落里某个倒数捂着嘴喊。 简一翘着二郎腿，低头盯着小黄鸭笑得狡黠。 化学张斜了某倒数一眼：“有你什么事儿啊？你以为你能逃过此劫？” 某倒数埋下头，就算逃不过，能拉个“学霸”陪抄，也算心理平衡了。 化学张问乔湛：“有没有问题？” 乔湛的目光在简一头顶的两个旋上流转一圈，笑着回道：“大概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能提个要求吗？” 化学张对学霸一向宽容：“你说。” “我的进度和大家不太一样，所以我想让……”乔湛顿了下，提高音量，“简、一、同、学，在课后辅导我，帮我拉拉进度。” “啪嗒——”简一的笑容被钉在脸上一般，手上的笔掉在地上滚了一圈，悠悠地停在乔湛的桌旁。 3、小纸条 简一想拒绝，可化学张没能给他机会。 “今天的晚自习可以把简一给你，但要说说理由，为什么是他？”化学张瞄了一眼眼珠子快瞪下来的简一，无视了他眼里的抗拒，“他不是咱们班化学最好的。” “我是。”第四组第三排的平头男生积极举手，“我是化学课代表。” 乔湛看着平头问：“你叫什么？” 平头道：“张威！” “不叫简一啊……那不行，”乔湛喃喃着，嘴角一扬笑着看回眼皮子底下两个旋的头顶，“我只要简一给我辅导。” 张威目瞪口呆，这也行？ 简一在心里猛拍桌子，这他妈算什么理由？ 化学张诧异地看了眼简一，又看了眼乔湛：“认识？” 乔湛嘴唇微动：“我和他……” “认识！”简一咬牙切齿地打断乔湛，要让他开口，指不定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来。 简一回头狠狠瞪了乔湛一眼，像看仇人一样：“初中同学而已。” “而已”两个字，他咬得很重。 全班窃窃私语起来，这半个早上的八卦主题全在简一和新同学身上。 “关系很好？”化学张也换了一张八卦脸。 “很差。”简一说。 化学张笑笑：“从你嘴里说出来的都是反话。” 简一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很想反驳说这次是真的。可再讨论下去，这节化学课就报废了。 更何况，他一点也不想让人没头没脑地猜自己和乔湛的关系，更讨厌自己成为八卦中心。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简一两手一摊放弃挣扎，指了指手腕上的时间，“半节课了。” “哦。”化学张正声，像变戏法一样立刻换了张严肃的脸，“上课！” 乔湛刚坐下来，简一的后背就狠狠撞了下他的桌子。 一个纸团从简一胳肢窝下方掉了下来。 乔湛展开一看，上面龙飞凤舞写着：“放学别走！” 乔湛慢条斯理地将纸条叠成一个小方块，小心翼翼收进文具袋里。 这是简一给他的第二张纸条。 第一张还是两年以前……乔湛想着，拉开文具袋内里的小拉链，拿出一张灰白格子的小纸条。 上面也是那样的龙飞凤舞，比现在的字稍微规矩了一点、认真了一点。 上面写着：「乔湛，我喜欢你。简一。」 纸张有些皱，却被乔湛保护的很好。 乔湛把这张纸条放在桌肚里悄悄拍了张照片，趁着化学张的注意力都在回答问题的张威身上时，把照片发了出去。 他看着简一的后背，某人果然猫下了身子，和早读一样从袖口排出半个手机屏幕。 简一的手微微一抖，整个人都僵了。 这节化学课都复习了些什么，简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中午放学，简一把书包拉链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来来回回十几次，“滋拉滋拉”滑动的声音听得程子洋头皮发麻。 “一哥，你今天不吃了？”程子洋拱拱蒋晟，示意让坐。 蒋晟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的，让出座位往旁边一站：“干脆我把位子让给你得了。” “别，他上课不安分，我嫌烦。”简一终于停止折磨拉链，“你俩去，我有事。” 蒋晟问：“什么事？比吃饭还重要？” “……老郭叫我。”简一随口扯了个谎。 简一被老郭喊去“喝茶”并不是稀奇事儿，蒋晟单纯地点下头：“那程子洋我俩去。” 程子洋斜了后面的乔湛一眼：“行吧，待会我给你带点什么？” “不用。”简一一动没动，“我减肥。” 坐在后座一直像个透明人一样的乔湛突然冒出一句：“身材挺好的，不用减了。” 程子洋愣了下，感受到身旁散发出的阵阵杀意，跳起来抓着蒋晟就跑。 午时的太阳将南边座位照得亮堂堂的，映着简一的脸色一半红一半白。他嗔怒地一掌拍在乔湛的桌子上，压低嗓音却气势汹汹：“你到底想干嘛？” “追你啊。”乔湛笑着说，“还不明显吗？” 不明显你个狗头！ 简一尽量不让自己在教室里揍人：“乔湛，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喜欢你没有限度。” 简一觉得这人真特么的死不要脸！ “你能不能换个目标？”简一说，“我和你不合适。” “我不觉得……”乔湛说着，从口袋里拿出灰色格子纸，“更何况，是你先勾的我，你不得负责吗？” “负你个春秋大梦！”简一盯着他手上的纸，觉得此刻自己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当时的脑子一定是被驴给踢了！还是头蠢驴！ 他懊恼于当初的年少冲动，后悔自己一时热血沸腾写下这么个“三行情书”。 不过当初乔湛连课桌书包都没拿走就跑了，怎么这张纸条还在？还以为早就丢了。 “还我。”他冷冷地说。 乔湛明知故问：“什么？” “就你手上那东西。”简一伸手，“给我。” 乔湛看了看他的手心，生命线挺长，爱情线一线到底，连个分叉都没有。 他不禁扬起嘴角，抬眼对上简一那双明澈的眸子：“现在是我的，不给。” “操！”简一低低骂了一声。 今天这架不打是不行了！ 他撸起袖子，单手一撑两腿自然跃过程子洋的书桌，干脆利落地站在乔湛面前：“还、给、我！” 乔湛把纸条收进裤子口袋，也一字一顿道：“不、可、能。” 简一不再废话，直接上手去抢。 乔湛左躲右闪，身手倒是敏捷，只碍于课桌椅才被简一挠了两下衣服，纸条依然完好无损地待在口袋。 课桌椅被简一踹得东倒西歪，他突然踩着凳子跳起来，一把拽上乔湛的衣领，伸手往他裤子里掏。 乔湛的衣领被拽得歪七扭八，可他按着口袋的手却没肯松一下。 难得胃胀没吃饭的老郭路过教室，就看到了两人扭打在一起的一幕。好不容易被熨平的眉毛又打起了结，还是乱七八糟解不开的那种。 “你们在干什么？！”老郭震声一吼，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响起了回声。 简一死拽着乔湛的衣领，狠狠瞪了眼只隔着一拳的乔湛的眼睛。 再纠缠下去恐怕会被老郭发现乔湛口袋里的秘密，于己不利，以退为进。 他松开乔湛的衣领，还十分“友善”地拍了两下。 “脏了，我帮他拍拍。”简一说。 老郭一脸不信，板着个脸指着教室歪七扭八的桌椅冷哼：“拍衣服拍成灾难现场？你不是说你俩不认识吗？” 简一扭过头，嬉皮笑脸：“您不是也没信吗？” “把教室给我收拾干净了！”老郭又问，“没吃饭呢吧？” “啊。”简一应着，但一点没肯动。 倒是乔湛把歪了的桌椅一个个搬回原位。 他每一次弯下腰，简一的手都想往他兜里掏，无奈老郭在，只能任手心痒痒。 简一捏了把拳，把不安分的右手插进兜里。 “你俩想成仙啊？吃饭去！”老郭发了通火，顿时觉得肚子一点儿不胀了，还有点饿，离开之前又回头对着两人，“顺便给我打包一份盖浇饭，茭白炒肉丝的。” 简一抬脚往外走，笑着说：“您怎么自己不去啊？这身材也该运动运动了。” 老郭回头瞪他一眼，虽说人到中年发福也算正常，但从简一这浑犊子嘴里说出来就让人有一种不想服老的心态。 老郭指着他：“等你到我这岁数，你这肚子不一定比我小。” “那不会，我爱动。” 简一差点没把老郭气死。 但他也知道分寸，又立马换了个笑脸：“茭白肉丝是吧？您等着啊，我待会儿就给送您办公室去。” “快滚！”老郭在他经过的时候抬脚就想踹他一屁.股蹲儿，但简一灵活，两手一张，像条鱼儿一样从他脚尖前滑了过去，跑得还贼快。 他敞开的羽绒服迎着风左右摆着，刚刚撸起的袖子也没放下来，露出白白瘦瘦的一截儿，跑得十分潇洒。 乔湛站在教室后门看着他喜欢的少年，目光缱绻，似乎随着少年拐弯也绕了过去。 他对老郭笑了笑：“您别生气，他心眼儿挺好的。” “要不是知道他心眼儿好，我能容他到现在？”老郭无奈地笑了一声，又斜着眼精明地盯着乔湛的眼睛，“不过，你俩刚刚真的不是在打架？” “不是。”乔湛很想说在打情骂俏，“闹着玩。” “行吧，你追上去，盯着他点，”老郭说，“别让他给我使坏。” “行，我听您的，追！”说完，乔湛也一阵风似的跑了远。 老郭歪了下头，总觉得刚刚的对话好像哪里不对劲，但想想好像又没什么毛病。 简一到食堂的时候只剩下盖浇饭的窗口还有些饭菜，他拿出饭卡一刷，“滴滴”两声，帮老郭打包了一份茭白肉丝盖浇饭，自己刷了个青椒肉丝的。 “滴——”刷卡器又响了一声。 简一端着餐盘抬头，乔湛正把脑袋伸向窗口，对着打饭的阿姨说：“我要一个和他一样的。” “……毛病。”简一嫌弃地斜了他一眼，“跟着我干嘛？” “老郭让的，不得不听，”乔湛说得理直气壮，“更何况，我向化学张申请了，今天中午的自习，你也归我。” 简一表现得很淡定，他看着乔湛，似乎在商量：“时间归你，你把东西还我，怎么样？” 4、对不起 程子洋离开食堂的时候惊呆了，他狠狠擦了两下自己的眼睛。 在一片狼籍的食堂餐桌中间，竟然有两个水火不容的人坐在一起吃饭，还没打起来？ 程子洋挠挠头，这有点儿让他看不懂了。 蒋晟拽了他两下都没拽动，直接站在他面前挡住了视线：“看什么呢？没吃饱？” “不是……”程子洋指了下那个方向，“一哥是在和乔湛一起吃饭？” 蒋晟看了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可能已经成朋友了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以程子洋对简一的了解，简一不是个这么容易卸下防备、撤掉底线的人。 他可是一只会开屏的孔雀啊。 “还能是什么？一哥能随随便便让人牵着脖子走？”蒋晟笑了笑，“不然过去问呗。” 没等程子洋反应过来，蒋晟已经冲了过去。 “操，这人到底是不怕死啊还是缺心眼儿啊！”程子洋犹豫了一番，决定过去拯救这个傻.逼.一下。 简一抬起头，看起来心情不错。 蒋晟笑着说：“一哥，我和程子洋打了个赌。” “什么？”简一问着，乔湛也跟着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他。 “我说你俩成朋友了，他说绝对不可能！”蒋晟在看脸色这方面很在行，简一和乔湛这会儿都是心平气和的，要不是朋友，能这样“愉快”地一起吃饭？不恶心就不错了。 简一眯起眼睛，戏谑地看他：“你觉得你是赢了还是输了？” 蒋晟一胳膊挂在刚到的程子洋肩膀上，得意得摇头晃脑：“我当然赢啊。” 程子洋：“……”谁特么的跟你打赌了？ 简一嘴角的笑骤然消失，他昂起下巴看着蒋晟，不怒自威：“你输了。” 蒋晟吃惊地“啊”了一声，又看向乔湛。 乔湛也点头：“我和他，绝对不可能成为朋友。” 在这件事情上，简一和乔湛达成了所谓“共识”。 简一把筷子一扔，站起来的一瞬蒋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哥，我……” “我说过，不喜欢被人八卦的吧？”简一捏了捏拳头。 蒋晟囫囵吞下一口口水，他揪着程子洋的衣领发出求救信号。 程子洋一点儿也不想帮他，这人怎么这么愣二头青？就不会跑吗？ “傻.逼，跑啊。”程子洋在他耳边吹了阵风。 这货顿时反应过来，撒丫子就跑。 “操，”简一轻笑一声，“亏他跑得这么快，大高个儿看到得激动到哭。” “大高个儿”是他们班的体育老师，因身高一米九八，站在人群人恍若鹤立鸡群，因此简一有时候也叫他“老鹤”，不过人也才二十来岁，据说连女朋友都没有。 蒋晟体育长跑向来不及格，刚刚逃命的速度，没准儿能破例。 简一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就在“雷锋”心里盘算着怎么跟“老鹤”邀功时，乔湛轻轻拉住他的手腕。 一丝凉意贴在手腕上，简一下意识地抽出手来，短暂的和平被打破：“干嘛？” “抓紧时间，复习化学。”乔湛说得义正严辞，好像他并没有居心不良，倒是简一过于敏感。 “哦，”简一从桌上拿起打包饭盒，塞给了程子洋，“帮我给老郭，记得跟他要账。” 程子洋：“……敢情我成跑腿的了，有跑腿费吗？” “有，跟老郭要来的都给你。”简一大方道。 程子洋叹口气，认了命。 敢跟老郭要账？怕是嫌文言文抄的不够多。 “你们去哪复习？”程子洋问。 “图书馆，”乔湛说，“和午值老师报备过了。” 简一上下瞅着这人：“什么时候报备的？” “化学张帮我说的。”乔湛说。 程子洋竖起大拇指，这的确是化学张偏爱学霸的一贯作风。 程子洋走后，简一轻笑一声：“动作挺快。” “还成。”乔湛和他擦着肩膀往食堂外走。 “男人太快不是好事。”简一眉毛一挑。 “我还是纯情男孩。”乔湛说。 “啧……”简一眼珠子一转，故意挤着嗓子，“处男啊？” “难道你不是？”乔湛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眼底流露出的笑意让简一觉得自己被嘲了。 操，这种感觉差劲爆了！ 乔湛往前多走了几步，这回换做简一紧紧跟在身后。 两大帅哥一前一后，一张笑脸一张扑克脸，倒成了午后校园一道特别风景线。 “哎，那是高二（3）班的简一吧？怎么今天看上去冷冰冰的。”阳光下，有几个女生扎推小声议论着。 “可能心情不太好？虽然但是……好帅啊。” “他前面那个男生是谁？五官很立体啊。” “反正是帅哥看着都养眼。” 养个屁.眼！简一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就超了乔湛。 谁都不能挡着他简大少爷的道儿！ 初春的阳光不如夏日般热烈，也不似冬日般清冷，它灿烂着却不耀眼，低调着却偷偷将温暖布满每个人心间。 灿灿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一缕一缕洒在简一和乔湛的头发上、肩膀上，伴随着他们从学海楼穿过，经过一座人工搭建的石桥，在冒着尖尖草芽的草地上踏过，最后停留在两旁栽满树荫的“桃花源”门前。 这栋“桃花源”，就是元璟的校内图书馆，在学校至西之地，僻静得有小石子在地上滚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简一停下来，有些迟疑地回头看了眼两手空空的乔湛：“书都不带？” “学霸不用带书。”乔湛自信满满。 “嘁……”简一不屑。 到底谁才是真学霸，明天化学考场见分晓。 他伸出手：“说好的，我帮你复习，你还我东西。” 乔湛走上前，仗着比简一高三厘米的身高优势在他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下：“不等复习完，你耍赖怎么办？” “别特么动手动脚！”简一从后往前撸了把头发，“复习完了你耍赖怎么办？” “不信的话，我可以自己复习，”乔湛在进门前停下脚步，迎着阳光露出一排白牙，“但你没机会再拿纸条了。” “……” 简一盯着他的白牙看了一会儿，暗地里发誓早晚有一天给他全部打碎！ 然后硬着头皮跟乔湛一起走进图书室。 中午来图书室学习的一般都是各个班的学神，他们不满足于教室里的书本，不满足教室环境的吵闹，就喜欢一头扎进图书馆里，安静、惬意，想找什么资料跨几个书架就能翻到。 于是学神越来越神，学渣被碾在土里无法翻身。 简一是学霸，可偏偏就他没在这块地儿露过脸，这还是他来到元璟后第一次进来。 他左右张望了一番，诺大的落地玻璃窗里是一排排原木色的宽大书桌，每张桌子约莫能坐下四个人，但这个点几乎都是一人占着一张桌子，靠着南坐，有太阳晒。 “走这边。”在简一发呆的时候，乔湛已经找到了阅览室的入口，手上还多了几本《高中化学全析》之类的书。 简一一进阅览室，不少人嗅到一丝陌生的气味跟着抬起了头，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 乔湛还想往里走，却被简一拽住羽绒服。 他看着第一张没人坐的桌子，确认不脏后直接坐了过去。 “哥不愿居于人后。” 乔湛憋着笑，跟着放下书：“行，就坐这儿。” 简一靠在窗口，他等着乔湛自己看书的空档，竟被这太阳晒得懒洋洋的，不时打了几个哈欠，拿出手机强撑着玩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扛不住周公的呼唤，两手一摊趴在桌上睡着了。 后桌的学神们别了别嘴，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乔湛聚精会神地看着解析，刚想问他一道题，一转头看到的却是简一的半张侧脸。 他比两年前瘦了一点，脸颊两侧微微往里凹一块，却显得五官更加精致。 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下一片青影，也许是在做梦，偶尔抖动两下恍若震翅的蝴蝶。 “简一……”乔湛看着他，轻轻地说出一句，“对不起。” 两年前，对不起。 简一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了这句话，似是在现实，又似是在梦里。 阅览室开着暖气并不里冷，可乔湛还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他身上。 好像只有睡着了，这个人才会收起满身的刺。 “像个刺猬一样，是因为我吗？”乔湛语气轻轻，一记一记重拳却打在心里。 乔湛还记得，初中时候的简一虽然不像现在活泼，但从来不会说脏话，更不爱戏弄人，他学习好，人缘好，对自己更好。 特别是和自己说话打球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流光溢彩。可现在呢……他好像谁也不在乎，眼睛里的光也不再大放异彩。 简一额前的一缕碎发滑在了眼皮上，乔湛小心翼翼伸出手，刚要拨开这缕捣乱的头发，某人的眼睛就“倏”地睁开。 满眼全是警惕。 “醒了？”乔湛收回手，所有的心思在一瞬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把本子往他跟前一推，“讲讲这道题：已知feo、fe2o3、fe3o4组成的混合物中，铁与氧的质量比为21:8,则混合物中feo、fe2o3、fe3o4三种物质的质量比可能是多少？怎么解？” 简一干瞅他两眼，呵，还学霸呢？这么简单都不会？ 等会儿让你佩服得叫爸爸！ 5、湛封神 简一轻蔑地歪了下嘴角，直接推开本子，以大佬的姿态睥睨着“浅薄者”，十分流畅地解答道：“铁与氧的质量比为21:8,可得出混合物中铁与氧的原子个数比为21/56:8/16=3:4。 再看混合物成分之一的fe3o4，其中铁氧原子数比与这比值一致，因此，混合物中fe3o4的质量无论多少,都不影响混合物中铁原子与氧原子的个数比。 再对feo、fe2o3组成特点进行分析，feo、fe2o3必须按分子数1:1的比例混合,才能保证混合物中铁原子与氧原子的个数比为3:4，从而得到混合物中三种氧化物的分子个数比为1:1:任意值n。所以，三种物质的质量比为:(56+16):(56x2+16x3):n=9:20:n。” “怎么样？”简一趾高气昂道，“还敢称自己学霸吗？” 就在他等着乔湛甘拜下风时，只听对方鼻息轻浅地笑了一声：“看来我没做错。” 乔湛翻开本子后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解题思路，而这部分知识点他才只看过一遍而已。 简一觉得自己被耍了。 “你会叫我个毛线球啊？”简一没开的了屏，直接躺回手臂上，留了个后脑勺给乔湛，“自己看吧。” “很困？”乔湛问。 要不是某人昨天从天而降敲开自家大门，又说了那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一向睡眠质量优等的简一怎么可能大半夜睡不着觉？ 简一闭上眼睛，敷衍着“嗯”了一声。 乔湛没再说话，翻书页的声音都轻了好几分。 教室里正在上午自习，全班的脑袋一会儿抬起来，一会儿低下去，都在奋笔疾书抄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数学题。 程子洋虽然字丑，但抄的速度却是无敌，就在全班还在埋头苦干之时，他已经把桌面清空，用宽松的羽绒服罩着自己假装午睡，实则偷摸着发起了微信。 “嗡嗡——”简一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 程子洋：「一哥，什么时候回来？」 简一迷糊着眼回他：「催命？有屁快放。」 程子洋：「一黑板的数学题呢，晚自习前要交，下午语物化，这三门大课一上别提做了，两眼直发晕。」 简一：「那你现在做。」 程子洋搓搓手，发了个可怜哀求的猫咪表情包：「你快回来，我已经等候不来～」 就这最后的一条小波浪线成功击垮简一，他无法想象程子洋这一“大汉”装可怜搞小波浪的样子，怪瘆人的。而他知道，只要自己不给他作业抄，他也许还能干出更瘆人的事。 程子洋把题目拍了发过去后就盯着屏幕偷笑，他看着微信聊天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窃喜，就知道这招百试百灵。 就在他等着简一直接把答案编辑好发过来时，“对方正在输入”却消失了，紧接着，手机就像断网了一样，半条消息也没收到。 程子洋：「一哥？」 一哥已经把手机关机，准备接着和周公约会。 “怎么了？”乔湛问。 “没事，你抓紧看，看完回去做题。”简一说。 “什么题？” “数学。”简一打了个哈欠，眼皮子沉沉地盖了下去。 就在程子洋绝望地开始啃笔头时，桌肚里的手机震了两下。他咬着笔低头一看，消息来自于今早刚扫上的同桌，甚至连备注都还没改。 战：「题给我。」 嗯？程子洋怔了下，对啊，他旁边就是个学霸！ 程子洋立马把题转发过去，连附三个磕头小人：「谢湛哥仗义相助！」 战：「有什么好处？」 “操？”程子洋及时捂住了嘴。 午值老师坐在阳光下朝他飞去一记刀眼，冷声警告：“有些同学给我注意点！” 程子洋埋下头，盯着乔湛昵称的那个“战”字回复道：「以后管您叫战神？」 乔湛没回，显然对此很不满意。 程子洋咬得水笔头子上坑坑洼洼全是牙印，他本想硬气一回大不了自己做，可他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xyn和各种几何图形就头疼，抬头看向四周，全都在抓耳挠腮。 今天的数学题出的属实变态，连搜题软件都搜不到，有的就算搜到了，只有一个答案，没有解题过程。 煎熬十分钟后，他还是选择妥协：「战神，您老有何吩咐？」 乔湛：「欠我个人情。」 程子洋：「行……吧。」 十五分钟后，程子洋收到了乔湛发来的全部解题过程和答案，还是亲写在纸上拍来的。 字迹工整，过程详细，一题不落。 牛！逼！ 程子洋差点就被征服了。 简一和乔湛几乎是踩着午自习下课的铃声回来的，值班老师一走，全班就骚动起来。 第一个疯的是蒋晟：“苍天啊，大地啊，我做错了什么请直接让雷劈我，不要让数学题折磨我！” 他一边哀嚎着，一边晃着数学练习本到处溜达：“这道题你会吗？” “会屁！”数学课代表郑斌摔了笔，“我就差这题做不出来了！” 蒋晟两眼泛光直接奔向他：“你才一题不会？操，我就会一题，快给我抄抄！” 一些女生也凑了上去，这个时候什么男女同学要保持距离已经全是扯淡，先把题做了保命才是王道。 简一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教室，站在讲台前瞅着还挂在黑板上的粉笔字。 今天的题难吗？ 他大概扫了一眼，不难啊。 简一脑海中灵光一闪：“乔湛，比比？” “比什么？” “我从右往左，你从左往右，谁做的题多，谁赢，”简一挑挑眉，“我赢了，今天的晚自习时间还我。” “我赢了，纸条永久归我。”乔湛说。 操，还真激发起斗志来了！ “成交！” 哄闹的全班顿时鸦雀无声，诡异的沉默后，站在讲台前的两个人一人手上捏起一支粉笔。 午自习下课铃声后就是下午的大课间活动时间，时长三十分钟，每隔十五分钟会有道铃声提醒。捏着粉笔的两个人不疾不徐，在第一道铃声响起时分别往黑板左右两端跑去。 “刷刷……沙沙……”粉笔灰如尘如烟在二人指间沉浮。 “还愣着干嘛？抄啊！” 也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后，高二3班快疯了。 “学霸今天洒福利了，救命！” “我比较关心一哥和学霸谁会赢。”某同学边抄边关心着战况，“一哥落后一题了。” “一哥怎么可能会输，他要是输了，乔湛岂不是要封神？”某女生低头抬头抄得脸颊红扑扑的。 “我希望他俩天天搞比赛。” 教室里作业本刷刷地翻着页，这一层的教室只有3班的人没出来晃荡，别班有些好奇心重的趴在窗口只瞄了一眼就跑了，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群看热闹的。 唯一一个没在抄作业的程子洋觉得头有些沉，眼有些花。乔湛已经比简一快一题半了，而这速度差距其实是因为乔湛已经把题做过一遍。 程子洋很想告诉简一，可要是把他和乔湛的人情交易告诉简一，他可能死的更惨。 怎么办？说还是不说？ 程子洋两眼一闭，喉口滚了一下咽下一口唾沫。 “叮……”第二道提示铃声响起。 乔湛和简一同时放下粉笔。 整块黑板被二人填得满满当当，一题不落。一半是龙飞凤舞，一半是飘逸俊秀。 “这么快就……做完了？”郑斌作为数学课代表，瞪大了眼睛无地自容。 “操！我终于抄完了！”有人激动地拍了好几下桌子，像打鼓一样震得人心突突地跟着跳。 “那么，谁赢了？” 大伙儿一致抬头，眼睛一眨不敢眨地数着。 简一11题，乔湛13题。 “靠，真的一战封神了？”有人惊呼。 简一的脸都黑了，这他.妈.的怎么可能？！ 教室外看热闹的也惊呆了。 “这个新来的牛.逼啊！叫什么来着？”有人趴窗台上问。 “好像叫乔湛！”有人说。 “战神啊！” 乔湛放下粉笔，笑盈盈地看着简一：“纸条归我了，你今晚的自习课时间也归我了。” 简一咬咬牙：“还能商量吗？” 乔湛：“不能。” 你大爷的！ 简一摔下粉笔，一脸冷酷地往下走，左右两侧十分有眼力见的让开一条道，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撞了枪口。 “其实，这些题我都做过了，”乔湛站在讲台上，冷静从容地说，“所以，简一，你还是最厉害的。” 简一脚步停在座位旁，面对着程子洋时，深邃的目光让程子洋浑身打了个哆嗦。 程子洋在心里求天地拜神佛，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乔湛在他身后道：“是我以前做的，很巧。” “呵。”简一转过身，程子洋逃过一劫。 他往后桌上一靠，脸臭，嘴上却“气度非凡”：“让你一回，下次可没这么幸运。” 乔湛浅浅一笑，在其他同学眼里仿佛镀上一寸光——战神的微笑，可真有点儿帅！ 简一却觉得刺眼极了，扭头踹了下蒋晟的凳子：“擦黑板去！” 蒋晟一脸懵，为什么是我？可在简一浴血的眼神监督下，他屁颠屁颠地跑上了讲台。 乔湛在位子上坐下后，收到程子洋的一条感谢消息。 程子洋：「谢战神保密之恩。」 乔湛：「两个人情。」 程子洋觉得自己被扼住了命运的喉咙，看着简一毫不知情的背影，两眼一闭心一横。 一哥，对不住了！ 6、划重点 虽然输了，但简一却换得半天的安宁，转念一想也值了。 晚自习的时候，阴魂不散的乔湛没再选择图书馆。那里虽然安静、暖和，但在这样天气里容易让人变得懒洋洋的，他可不想浪费机会等简一一觉睡醒后直接放学。于是他在晚自习前难得没缠着简一，而是请蒋晟吃了顿饭，成功贿赂到位，在晚自习时临时换了个位置。 简大孔雀在和程子洋吃完晚饭回到教室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花了眼，或者是老郭哪根筋搭错了，趁他们不在调动了位置？ 有几分不悦写在了简一的脸上，他走过去，无视乔湛，踢了脚身后的桌子：“老郭让你换的？” “没有！”蒋晟立刻交代，“是战神，他说为了方便补习，今晚临时调一下。” 呵，一场比赛就成了“战神”，还懂得把自己的人拉入阵营了？ 无耻！ 简一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巧和坐在他旁边的乔湛撞上。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乔湛看着他总是嘴角带着笑，眼睛里也闪着星星似的。 简一怔了一下，敛回目光难得没和他呛。 当年的自己，就是被他这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蛊惑的。 初中的时候，乔湛就总是笑盈盈的，像是一颗太阳，浑身都是温暖的。简一喜欢温暖，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从做朋友开始，每天一起钻食堂、跑操场、打篮球……还喜欢暗地里和他较劲，下一次考试谁的分数更高。 有时候习惯着习惯着，不知不觉中就有颗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懵懂的简一纯粹的以为那就是喜欢，一时头脑发热也没想什么性别关系，简简单单的一张纸条，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他年少的欢喜表现得淋漓尽致。 纸条送出去了，然后乔湛就走了。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散播了出去，在初中的最后一点时光，简一每天都过着被人嘲笑、骂着变态、戳着脊梁骨的日子。 现在吊儿郎当的性格、顺手拈来的打架功夫，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被欺负开始练起来的。 要不是乔湛突然回来，简一差点都快忘了，自己“校霸”的地位是怎么一步步炼成的了。 该是谢谢他呢，还是该把他的骨头都拆了，用来祭奠自己足够傻.逼.的青春呢？ 简一冷冷地哂笑一声，旁边的人突然用胳膊顶了顶他，头脑里的那些过往就像雾一般慢慢散了过去。 他迷蒙的双眼再看向乔湛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清明。 “真有题目不会，还是又想拿我开涮？”简一出口便不友好。 “给我划个重点吧，”乔湛把早上才拿到手的化学书递过去，“这样效率能高一点。” 简一鄙夷道：“学霸还要我来划重点？自己看不出来？” 乔湛点点头：“可能太久没好好上课，以前的学习方法不管用了。” 太久没上课？ 简一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光看下午pk黑板数学题他做题的速度和思维来看，没上课怎么可能？ 也许又是想干涮自己，故意说的？ 简一冷冷地笑了一声，拿起一支蓝色油墨的圆珠笔，在崭新的课本上划起了“重点”。 “战神，我是老实人，你可别蒙我！”后桌的蒋晟突然伸长了脖子，一脸惊讶，“你太久没上课？完了今天数学题还能做那么溜？” “上不上课和做不做题不冲突。”乔湛回答说。 程子洋敏锐地问：“不上课什么意思？” 这回乔湛没回答，只转回头问简一：“好了吗？简大少爷？” 哪儿来这么多的鬼称呼？ 简大少爷没因为乔湛的“阿谀”觉得心情愉快，更何况他也不觉得这是在“奉承”，更像是嘲讽。 “好了。”简一“刷刷”又画上两条蚯蚓式的线，然后把书扔了回去。 乔湛一看满书的蚯蚓，真是妙不可言啊！ “这下我大概知道重点都在哪儿了。”乔湛呢喃着说。 简一从鼻孔里轻哼一声，然后从桌肚里翻出一本练习题自顾自地刷了起来。 乔湛复习的时候，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小蚯蚓。 程子洋看着乔湛的背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乔湛好像在隐瞒着什么，关于他消失的两年，关于他“不怎么上学”。 他从桌肚里掏出手机准备问问简一，歪着身子挡住靠窗的那一侧，老练得像个特工。 可就在他刚把手机掏出一个角的时候，旁边的蒋晟突然用力捣了他一下，吓得他连忙把手机往抽屉里一扔，发出“咚”的一声。 一阵寒风突然卷进教室，程子洋却冒了一身热汗，转过头一看，老郭正把窗户打开，死亡般注视着班级的一举一动。 程子洋深吸一口气，操，真尼玛要吓死了！ 因为明天的化学测验，全班都在突击刷题复习化学，教室里因此除了笔尖摩擦的声音以外，就只有几个感冒的同学偶尔发出的咳嗽声，老郭很满意，只看了一会儿就背着手又回他温暖的办公室了。 靠窗的同学立马“哗——”的一声把窗户拉死。 “操，太不公平了！”某个缩着脖子的倒数在后头倒吸一口凉气，“凭什么办公室空调能开，教室里就不行，到底谁需要舒适的学习环境？” “刚刚老郭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提意见？”他前排的数学课代表郑斌翻了个白眼。 “他非把我皮扒了不可……唉，先不说这个，明天的化学考试怎么办啊？”倒数一脸愁容，“我特么的刚抄完一个寒假的化学方程式，茧子都老厚了。” “刚抄完还记不得？你动脑子了吗？”郑斌鄙夷。 “脑子冻住了。”倒数说得理直气壮。 郑斌眼珠子一转，朝乔湛的方向努了努嘴：“要不，你去问问重点？说不定化学张一看你进步了就不跟你计较了呢？” 倒数看了眼那个方向，一个是不好惹的学霸，一个是今天刚封神的战神。 问简一，他怂。问战神，人跟他又没交情，凭啥帮？ 可倒数想了一会儿，还是讪讪地拿着书凑了过去。 “战神，能帮忙画个重点吗？”倒数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不忘自报姓名，“我叫李威，狐假虎威的威。” 乔湛没拒绝，只压低了声音说：“我书上横线以外的地方都是重点。” 李威扫了他的书一眼，好家伙，现在的学霸流行划非重点？啧，说不定也是一种新的学习策略。 简一耳朵尖，他听到了乔湛的话。 他停下手里的笔，斜了乔湛一眼。 乔湛客客气气地回应：“反其道而行之，我知道你在考验我。” “……” 考验个屁！ 李威干瞅着俩人电光火石，飞速地把重点记下后溜回座位，以免误伤。 说是辅导，但简一基本没干什么和辅导有关的事。除了给乔湛草草划了“重点”，也就歪七扭八故意绕了几道题随意扯了个淡，最好把这“战神”绕进去，明天来个打回人形，不，是狗形。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听到放学铃声时全班都松了一口气，哗啦啦地收拾着书本，顶着一对对惺忪的眼直往教室外奔，撞人是必然的，但在开学第一天每个人都恍恍惚惚的精神状态下，没人在意。 简一也终于松懈下来，把书包甩单肩上背着，和程子洋一道从后门溜得比兔子还快。 今天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出了校门，简一都没注意到有个长长的影子一直跟着他们。 乔湛就在后面当起了默默无闻的护草使者，一声没吭地听着前面两个人在叽里呱啦地讨论着自己。 程子洋：“其实……我觉得乔湛可能没想整你。” 简一冷哼：“晚上不要说鬼话。” 程子洋：“要真想整你，早上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说了……也许他就是因为某个原因，回来上个学，再打算跟你道个歉？” “道歉？”简一更加不爽，“他道歉了吗？更何况，你见过直接跑人家门口敲门，上来就问要不要谈恋爱的道歉？” 程子洋挠挠头，的确没见过这样的：“但也不代表没有啊。” “那就是他有病。”简一突然停下脚步，闻着空气中残存的工业盐的味道，有些不爽的从口袋中掏出口罩戴上。 很显然，他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或者说，他不想聊乔湛，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任何事情都不想继续下去。 程子洋默默地闭上了嘴，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掏出来一看，是“战神”来的消息。 战神：「第一个人情，让我送他回家。」 ？？？ 程子洋一脸懵逼，刚想转头看，一条消息又蹦了出来。 战神：「直接走。」 心脏突突突地跳着，程子洋发誓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儿。 跟着简一往前又走了十多米，程子洋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一哥……那什么，我妈给我发消息让我去买瓶酱油回家。” “哦，拜。”简一心里烦着，一路踢着石子随口应付道。 程子洋撒腿就跑。 可程子洋走了，身边的位置却没有空下来。 简一眼珠子斜了一眼，没好气地问：“跟着我干嘛？” “没跟你，”乔湛指了指前面，“我也住那。” “哪？”简一一个趔趄。 乔湛笑着说：“你家隔壁。” 操！！！我要搬家！！！ 7、会打架 简一几乎又是一整晚没睡的着。 他家隔壁的房子是空了一段时间，可怎么就这么巧，让乔湛给租了呢？奇怪的是，这间房子好像就乔湛一个人住，除他在的时候以外，一直都是黑漆漆的。 再想下去，可能就要脑补一场鬼故事了。简一叹了口气，在床上辗转反侧，天蒙蒙亮的时候才顶不住睡意困了过去，可没一会儿又被炸裂的闹钟铃声给催回了魂儿。 出门的时候，他浑浑噩噩的，拿着一块面包边啃边踏上了比取经还艰险的求学之路。 “一哥，到了吗？”程子洋一边跑得飞快一边给简一打着电话，“我就快到拐角了。” “没……”简一啃着干面包，好一会儿才缓回过神来，“拐角？不是去学校？” 程子洋一脸懵逼：“我不是给你发微信了吗？你没看？” 他叽里呱啦地继续说着，可简一一句没听，站在路边上翻着聊天记录。 程子洋昨晚十一点半给他发过消息，可他因为想着乔湛的事儿愣是什么也没看的下去。 他眉头一皱，在路边短暂地停了一下就跑了起来：“两分钟。” 初春的早晨六点半寒风依然刺骨，简一在寂静的小道上跑着，三拐两拐进了个胡同巷子。 巷子老旧得很，不少窗户上挂着黑乎乎的陈年老渍。每隔几米就有个下水道井盖，并不严丝合缝，踩在上面哐当哐当的响。 简一到的时候，程子洋已经和人打起来了，他的身后是一个瘦瘦的男孩，蜷缩在角落里埋着头，只敢露出一对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当男孩看到简一的时候，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放下了防备的双手，挂彩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 “一哥……”他声音很小，像是呜咽，以至于在打斗中的人根本没听见。 “我来了！”简一随手甩开书包，捞起袖子，借跑踹开背对着他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留着长发，杀马特的造型在现在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可他们依然那么自信，就连被简一踹了一地，都没忘了起来时甩一甩刘海。 简一和程子洋站在一起，嚣张地看着面前的四个小混混。 这四个小混混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大，因为不学好早就辍学在家，又不想出去打工，便在这一带欺负起了低年级的学生。 江满就是他们常年打劫、欺负的对象。 也好像只有江满这样性格有些懦弱的，欺负起来才更好玩一样，所以他们只要一无聊，就会想到来这里堵江满，任打任骂不还手，才让他们有一种特别的优越感。 “你俩别总多管闲事行吗？不想上学了？”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杀马特冷笑一声，“还能一直护着他？” “怎么不能？”程子洋看见简一就有了底气，“昨晚是谁被我打趴下的？今早还有脸来？” 简一的眉头皱的更紧：“他们昨晚就来过？” “嗯，我回家的时候遇到的，还给我放话今早过来非得弄的江满上不了学。”程子洋咬咬牙，“一群废物点心，就会欺负弱病残。” “做个交易怎么样？”简一收起架势，瞅着跟前的四个傻.逼，“以后要想玩了，就找我，我陪你们玩。” “一哥……”江满从角落里站起来，“算了吧。” “算什么算？”简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难不成你要一直被欺负下去？还是我和程子洋天天跟着你？” 四个小混混不屑地笑眯了眼。 “得还手，知道吗？”简一沉了口气，压低声音，“就像这样。” 话音刚落，他一拳冲到黄毛的脸上，黄毛脸上横肉一抖，一口口水喷了出来，脸瞬间歪了一半。 “操！”剩下三个急了眼，张牙舞爪地朝简一扑过来。 简一伸长了胳膊腿儿，刚要来个扫堂腿，面前突然飞来一块木板，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紫发杀马特的头上。 程子洋有些意外：“乔湛？” 乔湛站在简一面前，回头对他展开笑脸：“速战速决吧，还要考化学呢。” 谁想跟你速战速决？谁要跟你并肩作战？你算老几？ 更何况，在简一的印象里，乔湛并不会打架。 “闪开，别添乱。”简一说。 乔湛不仅没闪，还放大了笑容：“在关心我？” 关心你个奶奶腿儿！ 简一翻了个白眼。 “又来一个？”黄毛爬起来，朝地上啐了口血，“一起上。” 四打三，他们不信这个邪。 可偏偏就很邪门儿，很会打架的简一在乔湛的维护下一拳都没打得出去，程子洋保护着江满一步没挪，眼睁睁看着乔湛三拳两腿把这四个杀马特治得服服帖帖。 黄毛跑了，留了个狠话，但没人在意。 江满从书包里掏出纸巾，有些紧张地走到乔湛身边递过去：“谢……谢谢你，衣服脏了。” “谢他干什么？”简一一手跨上江满肩膀，“又不是你让他帮忙的。” 江满垂下头：“是我给你们添的麻烦……这一年要不是你们，我这学估计也不太上得下去。” 江满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抬了头：“一哥，你是不是还有考试？快走快走。” 程子洋努努嘴：“哎，你个没良心的，昨晚上和刚刚护着你的可是我，怎么总想着一哥一哥的，你洋哥就不用考试了？” “谢谢洋哥，还有……还有……”江满急促地看着乔湛。 “乔湛。”乔湛说。 “还有湛哥！”江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跟你们一起跑，快走。” 不远处学校的广播铃声已经在半空中回荡，简一被江满拽着和乔湛一道跑进了学校。 程子洋在后头跟着，越想越不对劲。 明明英雄救少年的是自己啊，怎么英雄被落下了呢？ 操！ 江满进了高二（9）班后，一直被拉着跑的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简一不怕迟到，乔湛也是。 走廊上，唯二人还在慢慢踱步。 反正都迟了，跑成狗样破坏形象。 乔湛问：“刚刚那个……你一直在保护他？” “嗯，”简一说，“他家里情况特殊，人也胆小，总是被欺负，路见不平后就成了朋友。” “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多管闲事，也不会打架。”乔湛看着他黑葡萄似的眼睛说。 “呵，”简一冷笑一声，“别提以前。” 他抬着下巴，单脚跨进教室时嘀咕了一句：“好像你以前会打架似的。” 乔湛没反驳，只低声笑了笑，跟着他走进教室。 老郭正在开晨会，看到一前一后来的三个人，憋了许久才压住怒火，没有在一日之计的晨会课上大发雷霆。 “滕王阁序，抄三遍，放学前交给我。”老郭说。 “哦。”简一老实巴交地点点头，拿着书包窜位子上去了。 乔湛和程子洋紧跟其后，老郭像侦测器一个个扫视着他们，目光落在程子洋脖子上时，一把揪住了他。 “你打架了？”老郭盯着他脖子上的一块红印横眉冷对。 “不小心刮的，”程子洋腆着脸笑着说，“不信您问一……简一和乔湛，我跟着他俩来的。” 老郭没吭声，心道问简一还不如问猪。便把目光放到乔湛身上。 “是吗？”老郭提高了音量，好像这样比较有威严。 乔湛点头，像个十打十的三好学生，不打架不骗人的那种，和刚刚打架的模样判若两人。 简一冷嗤一声。 “放你一马。” 老郭松开了程子洋，刚想继续晨会，下课的铃声就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第一节课就是化学，老郭阴着个脸走出教室，和迎面而来的化学张说了些什么才走了。 化学张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一沓试卷放下来，全班都发出了惨烈的哀嚎。 “桌子拉开，考试！” 程子洋拉桌子的时候，隐约听到乔湛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又欠我一次人情。” 程子洋瞬间石化。 *** 化学考试结束后，一个脑袋就在3班窗口上来回徘徊。 “一哥，湛哥！”江满趴在窗口，笑盈盈地对他们招手。 程子洋第一个溜出去：“怎么不叫我？” 江满笑着说：“不用叫你也会出来。” “嘁……”程子洋歪歪嘴。 江满把一个小塑料袋塞给程子洋，里面是一包豆浆和一个煮鸡蛋，同样的，乔湛也被塞了个塑料袋。 “你这是干嘛？”程子洋晃晃塑料袋，“怕我早上消耗太大，还给补补？” “这不是托了你们的福，才没有被抢嘛……你们今早又帮我一次，我总要表示一下的，”江满搓着手说，“更何况，今天还认识了湛哥。” 乔湛笑着说：“不用客气。” 简一假装不乐意了：“叫我出来，怎么没我的？” “有有有！”江满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手抓饼，袋子上还带着雾气，“刚刚你们考试的课间我去买的，还热的，谢一哥今早的救命之恩。” 程子洋颠颠手中的塑料袋，长吁一口气：“还真是特殊对待啊……算了算了，习惯了。” 江满的眼神…… 乔湛敏感地扭头看了简一一眼。 8、八零八 江满被调侃得不好意思，随口打了两声招呼就走了。 简一趴在走廊上一口一口吃着手抓饼，甜辣酱配得刚刚好，比干面包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乔湛一手扶着栏杆，把塑料袋里的豆浆递了过去：“什么时候学会的打架？” “忘了，”简一回得很快，“那你呢？” “小时候学过几年武术，一直都会，只是没有施展的机会。”乔湛说。 难怪，木头板子随手一扔就那么准，一个打四个连口大气都不喘一下。 简一吃完最后一口，两手习惯性地缠起塑料袋。 “号外号外！”一听就是郑斌的大嗓门儿。 他从办公室的方向跑过来，一路风驰电掣，直接刹在简一和乔湛跟前。 简一绕着的塑料袋变成一个小球，顺手揣在了郑斌怀里。 郑斌得了小球仿佛拥有了发泄的出口，紧张地捏着塑料小球发出各种磨人的声音。 “滋啦——滋啦——” “新情况！”郑斌继续捏球。 “什么新情况？”乔湛问。 郑斌虔诚地揉着小球：“这学期咱们年级的第一个竞赛项目出来了！” “说重点。”简一挑了下眉。 “刚我去送作业听老师们说的，今年学校换了新政策，采取临时集训模式。” “滋啦——滋啦——滋啦——”小球被他激动的一下扯破了。 “打个比方？”简一问。 “就是高二每个班出三名学生，集中在一起小班上课，先校级筛选，前三名送到市里比，市里第一再送省里比，高考的时候能加分呢！”郑斌眉飞色舞地说，“一哥，我瞄到的咱们班名单里有你，有我！” 然后，又把头转向了乔湛，“还有战神！” “我？”乔湛有些意外。 郑斌的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我确定没看错！” “哪儿来的妖风，”简一摆摆手像是在掀风，“老郭是中邪了吧？这么草率就把名单给出来了？” “可不草率！”郑斌昨天见识了乔湛的刷题速度，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猫着腰，小声对简一说，“他入学考试的分数，和一哥你上学期期末的成绩一样，老郭和化学张极力向数学老师推荐的。” 简一撩起眼皮看了乔湛一眼，当事人正拿着鸡蛋在栏杆上一下一下敲得咔咔响。 “什么时候开始集训？”简一问。 郑斌挠挠头：“忘记问了……不过没事儿，待会数学课上就知道了。” “行吧，”简一揽着郑斌背过身去，“想我给你放放水吗？” 这次的奖项能在高考中加分，谁不想拼了老命往前挤，怎么还有人想给别人放水的？ 要不是简一太狂妄，就是有事儿相求。 “一哥，您吩咐！”郑斌是个明白人。 “等集训的时候再说。”简一拍拍他的肩膀。 “得叻！”郑斌高兴地说。 一只手分开了靠在一起的两颗脑袋，手上还捏着一只白花花、热腾腾的鸡蛋。 “一哥，吃个蛋？”乔湛一侧身，不动声色地挤开了郑斌。 郑斌：“……”我是不是该闪人了？ 简一：“……”吃你大爷的蛋！ “不是要竞赛了么？”简一瞅着鸡蛋笑了一声，“你留着自己补吧。” “行，”乔湛缩回手，咬下一口鸡蛋，“听一哥的。” 他语气平和，像极了忠犬系男友。 郑斌眼珠子一转，这俩人是不是有猫腻？ 鸡蛋吃完了，上课铃也打响了。 数学老师朱静梳着一头马尾，个子高挑的她并不像个老师，更像是模特，走路都带风。 她神情严肃，一站在讲台上就往简一那里瞄了一眼。 “简一、郑斌、乔湛。”朱静直接点了三个人的名。 全班齐刷刷地朝着仨人看过去：郑斌昂首挺胸，一脸得意骄傲的样子；简一半拉垮着站在那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乔湛站得笔直精神，看上去是这仨人里唯一一个靠点谱的。 “通过各科老师的综合考量，以及你们之前的数学成绩，本学期第一次竞赛由你们三个人参加，后天开始突击集训一个星期，上课地点北四楼阶梯教室。” “乔湛刚来就占咱们名额？”没轮上的人有些眼红，“是不是给老郭好处了？” “那你也给，看老郭给不给你上？” “操，我不服，我上学期期末就比一哥差5分！他乔湛才来，有成绩可比？” 朱静清了个嗓子，从数学书里抽出一张试卷：“这是乔湛的入学考试试卷，一百四十八。” 满分一百五。 刚刚还在嘀咕不满的人默默闭紧了嘴巴。 “还有意见没？”朱静扫了教室一眼。 “没……有……”全班拖长尾音说。 “那就开始上课，把书打开到第5页……” 简一坐下后，后背就被人用笔尖轻轻戳了一下。 程子洋飞速地往斜前方递去一张纸条，这是他俩上课传纸条的暗号。 简一假装往后靠，两手抱臂看着黑板十分认真的模样，左手却在右胳肢窝下摸索着乔湛的桌角。 纸条没摸着，却捏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乔湛用食指轻轻勾着他的指头，绕着指尖摩挲了一圈才把纸条塞进他的手心里。 “……”就当被狗摸了。 简一埋汰着打开纸条。 程子洋歪七扭八的字写着：「小道消息：这次的集训可能要住校。」 住就住呗，暑假集训的时候不也住过，四人一间玩得也高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简一把纸条随手一揉扔进抽屉里。 **** 两天后，简一推着行李箱走进学校集训用的宿舍楼时就傻了眼。 为了方便集训，学校在寒假里单独装修了这一层楼，原来的四人间被改成两人间，空出来的地方隔出了独立淋浴间。为了环保能尽快入住，墙面直接贴上了价格不菲的墙布，暖暖的米色调，看上去莫名有些温馨？ 程子洋帮他推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嘴里念叨着：“808，808……” 当他一个一个门牌对过去后，停在了“808”前面，声音飞扬：“一哥，808已经来人了。” “哦。”简一抬了下眼皮，他对宿舍里来谁并不关心，只要不是乔湛，一切都好说。 可真巧，他进门后看见的，就是乔湛。 乔湛坐在一张床铺下方的书桌前，台灯开着，在他白色的毛衣上氤氲了一层淡淡的暖色光。 程子洋机械地转过头，对着简一挤眉弄眼。 简一无法理解突如其来的表情包，冷着一张脸走进去。 乔湛转过头，笑得像个恶魔：“来了？床都铺好了，你收拾一下衣服就行。” “……操！”简一低骂一声，走出宿舍对着楼道大喊一声，“郑斌！” 半分钟后，809的房门打开一条缝，郑斌冒出个脑袋：“一……哥？” 简一把行李箱往他跟前一扔：“换个宿舍。” 郑斌有些懵：“可是这个宿舍都是规划好的，能……随便换吗？” “当然不能。”老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简一深吸一口气，回过头难得笑脸：“郭老师，我的幸运数字是9，所以我想住809沾沾运气。” 老郭并不吃这套：“你说过你讨厌封建迷信。” “……”简一说，“我和乔湛气场不对付，我怕跟他打起来。” “呵，”老郭瞥他一眼，“是吗？刚刚我来的时候，乔湛帮你把床都铺好了，挺友爱的。” 简一还想说什么，被老郭直接堵了回去：“如果关系不好，就趁这个机会搞好同学关系，这不是你强项吗？一哥？” 听老郭叫诨名，简一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郑斌，我可警告你不许跟他换，否则我取消你竞赛资格，”老郭指着他说，“还有，江满跟你一个宿舍，你多照应点，别让他被欺负了。” 江满也来了？简一伸着脖子往里看了看。 老郭直接拎着他的后领子往外拽：“防的就是你。” ……操，我可是保护他的人。 乔湛靠在门框上看着欲炸不炸的简一觉得有些可爱，他笑了笑，先一步把简一扔在809门前的行李箱提起来。 “郭老师放心，我们会好好集训的。”乔湛一句话，笑盈盈地送走了老郭。 披着羊皮的狼！ 简一鄙夷。 程子洋低声问：“怎么办？” “住呗，谁怕谁呢？”简一冷哼一声，拽着行李箱愤愤地走进808。 程子洋刚想跟进去坐一会儿，乔湛就先一步闪进宿舍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程子洋感受到一股冷风扑面。 真不近人情啊…… 简一打开衣柜，连行李箱都没打开就直接往里头塞。 乔湛从他身后一手按住行李箱：“带的什么外套？” “大衣，羽绒服，干嘛？”他回头瞄了乔湛一眼。 “这么放着会皱。”乔湛骨节分明的手把箱子一把抓了出来，“得挂起来。” 他蹲在地上，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 “其实……”乔湛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尽力让语气变得平静，“我也没想到会回来。” “既然我回来了，我就不想再错过一次机会。” “简一，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追你。” “像你当初喜欢我那样，喜欢你。” 9、过敏药 简一没追过人，上了高中后倒是被女生追过几次。可他喜欢男的，女生的心思把戏对他一点效用也没有。 他看着乔湛的背影，不认同地轻笑一声。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被你追到手？”简一歪着头看他，眼里玩味气十足，“我现在心野了。” “有多野？”乔湛拍拍他的羽绒服挂进柜子里。 “能有多野有多野。”简一道。 乔湛利落地收起行李箱，反手一推按进角落。他转过身对着简一，一手搭在床沿将简一半卡在书桌上。 “那我就把你拽回来。”乔湛的语气轻轻，却让简一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 他胳膊肘一顶推开乔湛：“现在想拽我？那你当初为什么跑了？” 他横着眉，冷眼瞪着乔湛。 两年都过去了，这个答案他需要吗？并不太重要。 可乔湛既然回来了，回来后还对自己穷追不舍，简一的好奇心重新被勾了出来。 乔湛只款款地看着他，然后垂下眸子松开手，两人的影子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他闷不作声的样子，让人看着简直想给他揍个稀巴烂。 简一耐着性子等了足足五分钟，乔湛也没对当年的事情做个解释。 “爱说不说。”简一拉开椅子，从书架上抽出老师们早就放好的试卷习题册埋头刷了起来。 他身后的乔湛没动，等简一翻去下一页后才沉沉地说了句：“我以后再告诉你。” 现在都没有，还以后呢？怕是没编好吧！ 简一冷哼一声，全当没听到。 虽然新装修的宿舍用的都是环保材料，可多少还有点不太好闻的气味悄悄漫延开来。 简一本身就是过敏性体质，在这间屋子里闷的时间长了，鼻子开始骚动起来，对着那盏明晃晃的台灯一个接一个地打起了喷嚏。 每次过敏都是最要命的，一连七八个喷嚏打下来整个人都七荤八素，别提看书了，人可能都看不清。 “阿嚏！阿嚏！”第十个喷嚏后，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脑门。 “没发烧，”乔湛收回手，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受凉了？还是过敏？” 简一这会儿没精神和他对着干，趁着下一个喷嚏还没驾到，老老实实地说：“过敏……鼻炎……阿嚏！” “带药了没？”乔湛问。 简一摇头，出门的时候为了少听点唠叨拎着行李就跑，哪里还想的到拿什么药。 “等着。” 简一捂着鼻子，等来的是一块湿冷的毛巾。 乔湛把毛巾盖在他鼻子上，手臂擦过他的左耳将窗户向外推了出去。 一股冷风吹进来，简一顿时觉得好了大半。 “冷就穿外套，先别关窗，”乔湛一边换上运动鞋一边说，“我去医务室给你拿药。” 简一捂着鼻子摆手：“你知道医务室在哪儿么？” 乔湛系鞋带的手一愣，的确不知道。 来到元璟后他满心满眼都是简一，简一去过的地方他都去，简一没去的地方他也不感兴趣，所以虽然开学好几天了，这个学校里还有很多地方他都没去过，也不知道在哪儿。 医务室就是其中一个。 “我自己去。”简一眨了眨涨红的眼，刚把毛巾拿下来，喷嚏大军再一次侵袭。 “操！”他昂着头，难受地怼天骂了一句。 下一秒，他的拖鞋就被脱了。 ？？？ 乔湛从桌底下把鞋拿出来，半跪在地板上准备给他穿鞋。 大老爷们要人伺候穿鞋？传出去还要脸不要？要是被他当把柄抓住了，以后不得被他牵着鼻子走？ 简一脚一滑，立刻从乔湛的手里挣脱开来。 他往鞋里一踩，左右晃了两下随意穿了进去。 “我陪你去。”乔湛站起来说。 简一没吭声，就算自己不答应他还是会跟着。 十一点的校园静悄悄的，宿舍楼大部分的灯都关了，只剩下熬夜苦干的集训一层还闪着些许灯光。 说起来医务室离宿舍楼最近，可无奈学校规模较大，这个“近”也得穿过一片竹林小道加一个人造池塘，来回约莫要十五分钟的路程。 偏偏这条路上还没有灯。 竹林小道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身旁的乔湛笑了笑，压低了嗓音在简一耳边问：“这里倒是挺适合幽会的？” “……”简一没吭声。 “我记得以前我们也这样穿过一条情人道，当时你还说，你也挺想试试和喜欢的人悄悄约会的感觉。” 简一的脸沉得比夜色还黑：“我没说过。” “行，你没说过，是我说的，”乔湛轻轻吐出一口气，“简大少爷不认的事儿，我都揽了，以后一件件去完成。” “以个屁后！”简一捏着鼻子，操，又想打喷嚏了。 “阿嚏！阿嚏！” “什么时候开始的？”乔湛收起玩笑，有些担心地拍了下他的后背。 “一年半以前。”简一捏了把鼻子，才觉得活了过来。 “尘螨？还是花粉？”乔湛问。 “不知道，”简一说，“打架打伤了鼻子，完了之后就总这样了。” “为什么打架？” “忘了，”简一随口胡说，“打的架多了，记不得了。” 乔湛看着他的侧脸，隐隐觉得和自己有关。 到了医务室，校医给简一用生理盐水洗了鼻子，又开了两盒氯雷他定，简一才算真正缓了过来。 乔湛给他拿着药，临走前又和校医问了好一会儿注意事项。 回到宿舍楼下，乔湛却没跟着一起上去。 “我出去一趟，带了钥匙不用留门。”乔湛说。 “哦。”简一也懒得问，从他手中接过药就上了楼。 乔湛昂着头，等看到808的房间灯亮了后才微微扬起嘴角，然后悠悠地转过身，朝着绕满绿植藤蔓的围栏走过去。 程子洋从收到消息开始就站在路口等着了，他搓着手，一边懊悔自己怎么欠了这么多人情，一边有些担心乔湛能不能出得来。 “在这！”乔湛拍了下他的右肩。 “操！”程子洋吓了一跳，“战神你说的‘一会儿’可让我在寒风中等了半个小时啊！” “值得，”乔湛指着地上的小箱子，“确定可以用？” “放心吧，我一直用着，刚给你收进来，回去加水插电就能用。”程子洋不放心地问，“一哥没事儿吧？” “没事，”乔湛拉住了想要回家睡觉的程子洋，“有个事问你。” “嗯？”程子洋猴精道，“算不算还掉一个人情？” 乔湛没应他，只问：“简一打伤鼻子那次，是为了江满吗？” “江满？”程子洋愣了一下，连忙否认，“不是，那时候还没认识江满呢。” 乔湛垂下眸子，顺着问道：“那为了什么？” “能为什么，还不是以前的破事儿……”程子洋突然收住嘴，抬头看向乔湛时才知道自己被炸了。 乔湛把小箱子放路牙上，然后坐在箱子旁直接化解了程子洋的心理：“说一和说十都是说了，说一我可能忍不住去问简一，说十就没必要再提了。” 这人也太阴了吧！程子洋心想着。 “其实……当年一哥被排挤，总有人莫名找茬欺负他，推一下打一下都是小事，可一哥不是闷着性子被欺负的人啊，有次就打了回去，等他从人堆里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是血，但那几个人也没好哪儿去，全都破了相，在医院缝了好几针。” “后来就有过敏鼻炎了？”乔湛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啊……但不太严重，也就春秋季容易发，他这次可能因为忘吃药了吧？”说完，程子洋又局促道，“战神，你可别逼我了，一哥不让人提以前的事儿，谁提谁倒霉。” “我不说。”乔湛抱起箱子就走。 “哎……哎……”程子洋对着他的影子哎了半天也没哎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裹着外套直往家跑。 乔湛翻墙回到宿舍时，简一还没睡。 卫生间里的水声戛然而止，简一打开门的一瞬间乔湛捧着一个纸箱子刚好走到他跟前。 “什么玩意儿？”他好奇地问。 “加湿器，宿舍里开着空调不太方便开窗，太干燥容易引发鼻炎。”乔湛把加湿器拿了出来，直接放在简一的书桌上，“用这个你能好一点。” “我已经好了。”简一擦着头发说。 “不能总是依赖药，算了，我来弄，你去吹头发睡觉。”乔湛对着简一浅浅一笑，拎起水箱往卫生间里走。 “你刚刚出去就是为了拿这个？”简一问。 “嗯……”乔湛一边加水，一边开着玩笑说，“怕我夜不归宿了？” “怕个鬼！”简一的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我希望你别回来，最好永远别回来，像两年前突然消失那样。” 乔湛把水箱放回加湿器，点了启动键后坐在椅子上看着雾气缓缓上升。 目光随着雾气落在简一身上，乔湛脑子里反反复复交织着程子洋说的那些话。 还能看到活蹦乱跳的简一，十分庆幸。 “别这么看我，怪瘆人的，”简一两手一撑直接翻上上铺，他瞅了加湿器一眼，轻道一声，“今晚谢了。” 10、蛋灌饼 也许是因为吃了药，或是因为乔湛大半夜带回来的加湿器，总之简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昨天喷嚏打到飞起的不适感一点都没了。 他含着水抬起头咕噜咕噜两下，将薄荷味的泡沫吐了出去。 “一哥！一哥！”有人趴在卫生间的窗户上，没听到里面的人回应，还动手敲了起来。 “咚——咚咚——”还和外头一直放着的鼓点节奏对上了。 “学校有病你也有病？”简一拉开窗户瞪着郑斌，“叫什么魂？” “一哥你快点，来不及了！”郑斌一脸匆忙相，他旁边的江满正在锁门，急得连捣好几次锁眼才插了进去。 “集训没早读，不是八点半才上课？”简一走出卫生间的时候看了眼时间，“现在才7点十分。” 说着，他打开了宿舍门。 江满也跟了过来：“一哥，你们没看群吗？这次集训还搞晨晚练，每天都要跑酷锻炼。” “没看。”简一向来不看群，嫌里面你一言我一语乱七八糟的看着浪费时间。 “湛哥呢？”江满问。 简一这才发现从他听到鼓点声开始就没见到乔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去了。 他应该知道跑酷这事儿吧？！不，肯定知道，就等着看笑话呢？操，可真行！ “死了。” 他穿运动鞋系鞋带的时候打结打得特别狠，好像能连带着勒死乔湛一样。 亏得昨晚还跟他说谢谢，谢个屁，就知道他回来没安好心。 “还有七分钟！”郑斌拉着江满就跑，“一哥咱们操场再见！” “哎，一哥！”江满被拉着边跑边回头，“快啊。” “……”一群没良心的。 简一关上门，两脚在地上跳了一下直往楼下奔。 他几乎是踩着最后一个鼓点站进队伍的，喘息之余目光在队伍里游离，寻找着某个“小人”的身影。 乔湛今天穿着黑色的短款棉服，腿上穿着条松垮的灰色运动裤，因为海拔高，简一一眼就看到他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果然早就到了，简一冷哼一声。 乔湛突然回头，直接撞上了简一刀子般的目光上。 他嘴唇一张一翕，好像在用唇语表达什么，简一翻了个白眼，直接略过去。 乔湛短蹙了下眉头，将目光收回。 “稍息！”今天带队的是大高个儿“老鹤”，他吹了口哨子，放开声音道，“经过学校再三考量，本次竞赛集训不光要针对科目训练，还要加强体育训练，增强体魄，提高免疫力，所以从今天开始，每天早晚四十分钟跑酷。” 他眯了眯眼，笑着说：“早上的鼓声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无精打采。 “今天起，就以鼓声为信号，鼓声起起床整理内务，鼓声落前务必到这里集合！现在，我就来演示一下跑酷的各项任务。” 老鹤收起哨子，在众人的目光下走上跑道，那里已经提前摆放好了各种用具，有独木桥、攀高、木马、跨栏、障碍板等，这一套来回四十分钟下来，可比跑一节课累多了。 就在大家伸长了脖子全神贯注地看着老鹤时，乔湛又回过了头：“简一。” 简一看老鹤。 “一哥。” 简一继续看老鹤。 “简大少爷。” 简一没看老鹤，伸手勾住江满脖子，笑着说：“我觉得这适合你，多锻炼锻炼，就没人敢再欺负你。” “我有你们呢，不怕被欺负。”江满往乔湛那看了两眼，有些尴尬地提醒简一，“湛哥在叫你。” “是吗？”简一放大些音量，“操场上风太大，我没听见。” 乔湛扯着嘴角苦笑一声，简大孔雀生气了，要怎么哄才行？ “乔湛，你先来。”老鹤跑过来，指着乔湛对其他人说，“刚刚没看清楚的再看一遍。” “好。”乔湛无奈地充当了壮丁。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大长腿的优势尽显，飞速通过五十米跨栏后一跃就上了斜坡障碍板。 四五个障碍板来回交叉，他必须迅速通过才能保证自己不滑下来，这一关里只要脚着地就算失败。 他左踩一下右踩一下，灵活得像个猴王，最后一蹬卯足劲儿，直接跳上独木桥。 “他会轻功吧？”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飘”过了独木桥。 “牛逼牛逼，”有人跟着吹捧，“听3班的说，前几天他还赢了一哥两道题，没想到这体育也擅长，战神无疑啊！” “呵。”简一贴着那人冷笑一声。 赢个屁，他那是做过的，算作弊！ “一哥也很厉害啊！”江满帮着简一说。 这时候，乔湛已经来到最后一关，这也是在体力消耗后最难过的一关。 六米高的陡坡攀爬架上只有一根麻绳，他往后退了几步一跃而上，两手紧紧攥着绳子，撑起脚弓身准备往上爬，然后不由自主地朝简一的方向看了一眼。 周围的人都换上了或崇拜或嫉妒的眼神，只有简一咬着大拇指指甲，低着头眉头紧锁。 乔湛顿了一会儿，突然松开手从绳子上滑了下去。 “唉呀！！就差一点点！”有人遗憾地长叹一口气。 简一抬头时，乔湛已经站回在老鹤面前：“没吃早饭，饿了。” “……”老鹤抿了抿嘴，乔湛示范失败让他有点没面子。 “简一！”老鹤直接点名，“你上，你给大家示范！” “哦。”简一扭了扭手腕，无所谓的皮囊下满是胜负心。 别人都不重要，这一局他一定不能输！ “一哥加油！”江满喊。 老鹤也跟着说：“过不去别说我教出来的，嫌丢人。” 简一摆摆手，站上跑道做好冲刺准备。 “开……”老鹤“始”字还没脱口，简一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一米七八的个子虽然不算高，但身材比例好，一双修长的腿跨起栏来简简单单。 和乔湛一样，前面的项目他过得如风吹树叶般轻松。 当他站在最后一关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哥能行吗？”郑斌有些发愁。 江满紧紧盯着简一：“没有一哥办不成的事，他一定行。” 乔湛知道简一在用余光看自己，手心搓了搓，示意他麻绳粗糙。 简一收回目光，轻蔑地看了那根破麻绳。 又不是细皮嫩肉的千金小姐，谁怕谁呢？ 他助跑猛上，拽住麻绳后两脚一蹬，没停也没爬，就这么一蹬一蹬，在半空中跃了几下就到了顶，然后翻身滑下，一气呵成。 “啊啊啊！一哥威武！” “一哥永远的神！” 这下该消气了吧？乔湛心想。 简一从后面绕出来，“骄傲”两个字写满了他的脸。 简大少爷果然开屏了，真帅！ “看看，这就是实力！”老鹤也鼓了鼓掌，“都会了吧？今天给你们时间一个关一个关的练，明天开始将采取竞赛模式，最后3名绕操场三圈。” “啊……”众人哭嚎。 嚎的声音越响，老鹤反而越高兴。 “你小子，没看错你。”老鹤伸出拳头和简一一碰。 “其实吧。”简一扬起下巴，声音一出大伙儿默契地看着他，闭紧了嘴巴。 他挑衅般看着乔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也、没、吃、早、饭！” 乔湛浅浅一笑，竖起拇指道：“一哥最强。” “知道就好。”简一一点儿也没谦虚。 “行了，别浪费时间，都给我去练！”老鹤像幺小鸡一样把大家轰上跑道。 “你俩没吃早饭的，今天让你们一回，一起去吧。”老鹤说。 谁要跟他一起去。 简一两手插兜，直接转身就走。 “简一，不生气了吧？”乔湛跟在他身后轻声问，“能不能给我一分钟解释一下？” “我为什么要生气啊？”简一回头瞅他一眼，“你我本来就没关系，用不着。” “我不是故意不喊你，我早上出来跑步没带手机，被老鹤一直扣着搬器材没肯走。”乔湛加快脚步并肩上去，“真的，跑酷器材都是我和老鹤两个人搬的。” “哦，”简一敛敛眉毛，进食堂时才扔出一句，“雨我无瓜。” 可乔湛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信了，只是嘴硬而已。 “赔罪，今天的早餐我来买。”乔湛抢先一步占据窗口，“一份甜豆浆，两个鸡蛋灌饼，其中一个加肉松和里脊肉，香菜什么都要，甜辣酱，辣多一点。” 简一一怔，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两年前有数不清的早晨，他俩都是在学校门口的路边摊上买鸡蛋灌饼吃。 肉松和里脊肉，香菜生菜都要，甜辣酱，中辣。 是他最喜欢的口味，一连吃几年都不腻，后来乔湛走后他就变成一个人去买，买的时候摊位老板还问过几回乔湛怎么没来。 还记得当时回答说：“他不会回来了。” 可现在，这个人不仅就在自己眼前，还熟练地买了自己最爱吃的口味。 “一哥，请赏脸。” 刚做出来喷香的鸡蛋灌饼一下跃到眼前。 乔湛的左手上还拿着另一个，应该是培根肉松的，多辣不要甜。 “哦。”简一接过鸡蛋灌饼，大咬一口。 操，怎么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11、包围圈 就吃了个早饭的工夫，简一在跑酷上赛过乔湛的事情已经在校园里传播开来，还有人在老鹤的眼皮子底下用手机偷偷拍了照片上传本校学生私群，一千多号人的群迅速炸开了花。 乔湛跟着简一往阶梯教室走着，边看手机边笑，惹得简一心里直痒痒。 什么玩意儿能笑成这样？ 就在他第三次悄悄斜着眼睛看过去的时候，乔湛猛的抬头，正把他逮了个正着。 “程子洋拉我进的学校大群，在讨论我们俩，挺有意思的，你去看看？”乔湛晃晃手机，在上楼时自然地收进口袋。 很不巧，简大孔雀没有学校大群，就连班级群都是程子洋用三寸不烂之舌哄他进去的，进了之后也没高兴看几眼，连个泡都没冒过。 他对这些群一向没什么兴趣，可现在乔湛进去了，心里就有些不平衡。 好像只要乔湛有的，他也想有；乔湛没有的，他更要有。输给谁都行，就是不能输给乔湛。 他睨了乔湛一眼，恍若是眼中钉、肉中刺，吃早餐时候的那点“和谐”在此刻荡然无存。 乔湛从后门进了教室，简一就高抬贵脚从前门进。 “一哥，这儿！”郑斌和江满已经占好绝佳的第四排正中位置，俩人热情地招着手，生怕晚了一步简一就没地方坐一样。 简一两手揣着兜，刚坐下就用膝盖碰了碰旁边的郑斌，压低了声音：“拉我一下。” 郑斌一脸迷茫：“拉你哪儿？” “……群，”简一顿了下，又补充说，“学校大群。” 郑斌倒吸一口气，像看外星人一样上下打量着他：“您真是一哥？不是谁冒充的吧？” 简一对他“温和”地笑了笑，咬着牙道：“不然来验个身？” 江满也凑热闹地把脑袋伸了过去：“这里人多，怎么验？” “或者回宿舍后，我帮忙验？”乔湛嘴角带着笑意。 郑斌回手一个大拇指。不愧是战神！ 简一冷哼：“倒是敢？” 乔湛没吭声，手中的笔在指尖流转了一圈又一圈，无论玩出什么花样，到最后都会回到他的掌心。 郑斌嘿嘿一笑打破僵局，朝门口瞄了两眼，迅速从包里掏出手机，三两下点击屏幕后又塞了回去：“好了，你接受一下。” “嗯。”简一低下头，从袖口排出手机点开链接同意。 界面跳上来一个群，蹦出一行灰色小字：「“江南才子”邀请“此号作废”加入了群聊」 原本热闹的群突然沉寂了两分钟，简一往上翻了两下最近几条聊天记录，还没等他看清内容就清一色变成了撤回消息，再想翻，却因为刚进群有限制，什么也没看的到。 大有种“魔王下凡，退避三舍”的意味。 没意思。 简一准备收起手机。 战：「我截了图，想看吗？」 想发就发，不发拉到，这个“吗”是个什么意思？嘲讽？挑衅？ 此号作废：「关你屁事。」 战：「我看见你进群了，想看我发给你。」 简一关了手机，“咚”的一声扔进桌肚里。 这还是郑斌头一次见简一憋着气的样子，脸颊忍得发红，额角青筋暴出。 “一哥，没事儿吧？”郑斌小声问，“是不是我占的位置不对？” 他挠了挠头：“应该没错啊，我只给你留了位置，没留那位的。” 简一嫌吵，帽子往前一罩趴桌上挺尸。 要不是写着三行情书的纸条还在乔湛手里，要不是自己不想把当年的耻辱抖落出来，早给他打得鼻青脸肿了，还能容得下他在自己眼前挑衅撒野？ 操！ 简一心里很不爽，从乔湛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不爽。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越来越圆润的气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了。 郑斌刚要说点什么，被旁边的江满拉了拉袖子，把满肚子的疑问吞了回去。 而坐在后面的“那位”，正紧紧盯着简一挂在桌沿的那截小手臂，精瘦、白皙。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出神间，阶梯教室独有的铃声打响，先是短促的一声号角，再是由重及轻的舒缓音乐。 简一这才懒洋洋地撩开帽子，把乔湛目光所及的手臂收了回去。 集训课程和普通课程大不一样，以这群学霸的接受程度，根本不需要每四十五分钟下次课。讲台上的老师讲得唾沫横飞，口渴了就拿起保温杯抿一口然后继续，讲完了就是做例题，刷试卷，一个上午下来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也许是学霸们的神经高度紧张，也可能是早上的跑酷挥汗如雨，一个上午坐下来竟然没一个去上厕所的。 早上豆浆喝得太猛，又没像郑斌他们跑酷四十分钟，简一的膀胱有点涨，等到中午散学的铃声一响，他第一个从后门冲了出去，连习题试卷也顾不上拿。 “一哥这是有急事儿？”郑斌帮他收拾着桌上的狼藉。 “内急，”乔湛不动声色地说着，把郑斌收成一摞的习题盖在自己的这摞上，“我给他拿回去。” “行，”郑斌省了事儿，拍拍江满说，“吃饭去，老郭说了我得保护你不被欺负。” 江满有些不好意思：“在学校里，没人欺负。” “得了吧，有些人才不管校内校外，快点，慢了没菜了。” 郑斌嘟囔着，拽着江满一路小跑下了楼。 阶梯教室所在的这层楼隔音好，空间大，设备强，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设计厕所，要上厕所还得跑去下一层，十分浪费时间。因此等简一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这栋楼都跑空了，从走廊往下看，乌泱泱的满是人，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全都奔着食堂的方向走。 这个时候还跟着“僵尸群”往食堂赶的话，就真是缺心眼儿了。 简一捋捋鬓发，沿着走廊往楼梯口的方向走，慢悠悠的，像个参加阅兵仪式的司令。 “司令”往楼下瞥了几眼，有个“包围圈”停在路边，和僵尸群格格不入。 透过缝隙，简一敏锐地发现被围在中心的人是乔湛。他停下脚步，趴在了二楼的栏杆上，像是看戏。 大片僵尸已经涌入食堂，散在外面的所剩无几，大路空了出来，“包围圈”也往旁边稍微散开一些，简一看到乔湛的正脸，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嚣张。 对，就是嚣张！ 再看把他包成一个圈的几个人，除了李明明和曹宇是三班的以外还有三个别的班的，在一层楼上见过，脸熟但不认识。 李明明和曹宇就是在数学课上不爽乔湛加入集训竞赛的人。 这俩人好胜心强，功利心重，除了从高一一直碾压着他们的简一以外谁也不服，每个班就这么几个名额，简一占了一个无可厚非，郑斌作为课代表占了一个也说得过去，这个新来的因为一份开学检测就占名额，在他们眼里屁也不是。 偏偏这两人都小心眼儿地认为如果不是乔湛，名额就是他们的。前些天在班上被老郭盯着没下手，这回可算找着空子了，可不得给乔湛来个下马威。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自动退出集训把名额让出来，第二个给你揍到上不了学，名额还是得让，你选。”一个眼熟的包子脸瞪着眼睛，提高音量壮大气势。 乔湛眼尾轻挑，语气冷淡：“你们两个人，我只有一个名额，让给谁？” “这你管不着，”李明明不爽道，“快选！” “竞赛名额是我的，”乔湛懒懒地说着，拢了拢手中的习题册，“谁也不让。” “啪！”曹宇一巴掌拍翻习题册，哗啦啦洒了一地，“装什么逼呢？不让是吧？敢不敢跟我们走？！” 简一盯着地上的习题册看，哪来这么多习题册？还有重复的？那龙飞凤舞的字看着还有点眼熟？ 等等…… 他挺直了腰板，对着楼下吹了个哨儿。 被打断的几人惊了一下，齐刷刷抬头才发现二楼的走廊还站着一个人。 “一哥？”李明明想到乔湛和简一似乎有点关系，有些迟疑地皱了皱眉，一时间不知是敌是友。 是友还好说，是敌就难办了。 “你，把习题给我捡起来，”简一趴在栏杆上，指着曹宇说，“眼瞎啊，上面写的谁的名儿？” 众人又齐刷刷地朝地上看过去，龙飞凤舞的“简一”二字映入眼帘。 “你们有什么恩怨我看不见，但别惹火惹到我身上。”简一说着，重新趴回栏杆上晒太阳。 李明明这才松下一口气，用胳膊肘捅捅曹宇：“给一哥送去，赶紧的速战速决。” 曹宇连忙捡起地上的习题，边往楼上跑边把尘灰拍的干干净净。 乔湛把自己的那份习题捡起来往草坪上一扔，至此才说了两个字：“带路。” 他抬起头对着简一笑了笑：“记得把药吃了，一会儿就回来。” 乔湛说得平常，却让李明明一时凌乱，这俩人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好的话，简一为什么不帮？不好的话，乔湛怎么这么自然地对他说这些话？ “一哥。”曹宇把书送到简一跟前，“不知道是您的，对不住。” 简一拿起习题，连个余光都没给他，抬脚便真走了。 12、后悔吗 简一刚走没几步，在拐角的时候回了头。 乔湛被这五个人前后夹击着往操场方向走，他的习题册还扔在草坪上躺着，偶尔有风吹过，掀开几页抖两下，又轻轻地合上了。 上次救江满的时候他一打四还凑合，这回一打五，打得过么？ 也不是担心，纯属是好奇。两年没见，乔湛到底变成了怎样的一个人呢？ 简一折回脚步，把自己的习题册也扔在了草坪上。 他边往操场那边走，边给郑斌发了条消息。 此号作废：「习题册在教学楼前草坪，帮我捡回去。」 乔湛和那五个人已经走得没了影，但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知道，整个学校除了宿舍楼、厕所这些私人空间以外，就只有操场西北角的垃圾站那没监控了。 简一在那没少打架，那边的围墙也矮，以往不想上晚自习的时候就走那翻墙出去，早就轻车熟路。 “不是要打吗？”乔湛的声音随着简一的脚步又远及近，“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 “操，挺嚣张啊？”有人不屑地笑了一声，“就早上那跑酷你都上不去，还逞强呢？” 简一站在墙侧的拖把架边上轻笑一声，难怪选在今天干架，原是看了学校大群里的消息，以为乔湛是个头脑灵活四肢简单的软柿子，这才有胆儿拿捏。 乔湛只是轻轻勾了一侧嘴角，双手插兜一副桀骜的模样，和两年前白面书郎的款判若两人，也和救江满那次的正义凛然大不相同。 “速度，我还要回去做题。”他冷冷地道。 “行，你小子有种。”曹宇咬着下嘴唇，斜着眼狠狠地指着他，“一起上！” 垃圾站旁边的空地上发出乱拳挥舞的声音，简一好奇地把脖子往前伸了伸，拖把没洗的酸臭味儿和垃圾站的馊味儿混合在一起，逼得他又把脖子缩了回去。 不过就刚刚伸过去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乔湛双手依然插在兜里，一脸淡然地把曹宇和先前眼熟的包子脸一人一脚踹在地上，还特别快准狠地抬起胳膊肘对着李明明的胸口猛烈一撞，李明明被冲击得感觉自己心脏骤停两秒，垮在半人高的垃圾箱上猛喘几口气，指着乔湛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真是一群弱鸡，以为摸清了底细拽得尾巴朝天，被人怎么揍得一脸懵逼都不知道。 简一轻轻“啧”了一声，没兴趣待在这么一个臭哄哄的地方看人打架，大步流星地往操场出口跑去。 这个时候食堂只剩下残羹冷炙，他绕过食堂往一条小道上跑过去，在丛林阴翳的地方有个小木屋，门口摆着一块闪光led荧光板，上面写着五颜六色的“对联”。 上联“辣条汽水小零嘴”，下联“文具玩具小说书”，横批三个大字“小卖部”。 “来啦。” 小卖部的主人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笑嘻嘻地趴在收银台上对账，看见简一热情地打了声招呼：“今早跑酷又耍了把威风吧？就刚刚，听不少人说着呢。” “啊，还行吧。”简一从货架上拿起一盒ufo干拌面递过去，拿出手机对着二维码扫了七块，边道，“泡开。” 然后他挑了个有阳光的座位等着，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刷起小视频。 “老板，还有面包吗？快快快，就打铃了！”有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带起一阵凉风吹到简一脸上。 他抬头瞅了一眼，那人也瞅过去，目光交接，一拍即合。 “一哥！你怎么还坐着呢？今儿是化学张的午自习啊！”李威拿了俩面包，从口袋里抓出一个十块扔收银台上，朝着简一走过去。 “我……” “哦对！”李威急吼吼地打断了他，“我差点忘了，你和战神他们集训了，不用上午自习。” “一哥，化学检测成绩出来了，你第二，你猜猜我第几？”他眉飞色舞地问。 “咋？逆袭第一了？”简一笑了一声，眼神巴巴地盯着老板正在给他拌的面。 香辣的味道刺激的他咽了口口水，肚子里叫嚣得更厉害了。 “怎么可能，不过这次我可不是倒数第一了！”李威摇头晃脑，“是十一，倒数十一！” ……倒数十一得瑟成这样？ 老板把面端上来，笑着竖起大拇指：“了不得，值得庆祝。” “可不是！”李威说，“我打算请哥几个吃个饭，烧烤还是火锅都行，一哥，你也来，我这次能幸免于难不用罚抄化学方程式，可多亏了你划的非重点！” “……”简一吸溜一口面条，听到后面差点把自己呛着，“都有谁？” “蒋晟，郑斌，张威，程子洋，你，我。” “没了？”简一瞅他两眼，又吸溜两口面条。 老板手艺就是好，面条筋道，拌酱均匀。 “没了，一哥还想叫谁？都行。”李威拍拍胸脯，“我都请。” 简一想了想：“江满吧，他一个人落单不太行。” “好叻！”李威看了眼时间，又急吼吼起来，“一哥，我得先走了，就今天晚自习放学后，地点发你啊！” 简一打了个嗝，两手一推空碗拿起手机回了宿舍。 808似乎很热闹，简一到宿舍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屋子里闹哄哄的，除了乔湛，江满和郑斌也在。 他一进门，郑斌和江满就回过头，指着桌上的一摞书：“我俩送书的。” “哦，好重啊，得俩人捧。”简一和他们开玩笑。 “也不是，”江满神采奕奕，“你们班的曹宇和李明明带着我们班的‘恶霸’和其他人找湛哥挑事儿，结果被湛哥一个人揍的落花流水！” “没他说的那么玄，”乔湛看着简一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了几分博同情的意味，“我也有受伤。” “哦。”简一干扯了下嘴角，上下瞄了乔湛两眼。 这人装什么逼呢？浑身上下连个脏斑都没有，受个屁的伤。 “书送完了吗？”简一拉开椅子坐上去，侧影高傲，“送完就回去刷题。” 江满和郑斌没敢抗议。 “战神，以后有什么事儿叫我一份，保证不叫你落单！”郑斌离开前小声招呼了一句。 简一耳尖，晃着笔头咳嗽一声。 郑斌立马闪了人。 “等下，”简一突然想起一件什么事儿，“江满，今天晚自习下了你跟我出去。” “啊？”江满有些踌躇，“我们晚自习下得晚，校门早关了。” “翻墙。”简一说，“吃个饭就回来。” “带我吗？”乔湛突然插上话，“看在我负伤的份上，顺便补补。” “我和江满说话，有你什么事儿？”简一无情地冷哼一声。 在小卖部时特意问李威那句，就是确定没有乔湛才答应。 江满想安慰乔湛来着，可刚伸出手对方就一个转身背过去开始刷题，他尴尬地挠挠头，赶紧出去了。 乔湛听着对面奋笔疾书的“刷刷”声，转过头去，用十分温柔的嗓音问：“吃过了吗？” 简一顿了下，没吭声，继续刷题，然后就听到身后稀里哗啦拨弄塑料袋的声音。 紧接着，稀里哗啦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停在耳畔后顿了一下，紧接着“哗啦”一声，五颜六色的零食袋像泥石流一样洒了一桌，直接盖住了习题册。 “也没别的东西了，我对学校还不是很熟悉，没找到超市之类的地方，饿了就吃点，下午刷题会饿。” 简一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悄悄撩.拨起乔湛的心弦。 “都是你以前爱吃的，箱子不够大，只能带这些。” 应该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动吧？乔湛心想。 就在他满怀希望时，简一薄唇微动，冷淡道：“拿开，挡我做题了。” 乔湛悄悄叹了口气，把桌上的凌乱收拾了一下，零食整齐有序地放在书桌上方一排空着的格子里。 “你伸手就能够到。”说完，乔湛返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伸手能够到的不只有那些，还有我。 乔湛把这句话暂时埋在了心里，简一现在还不喜欢听。 “嗡嗡——”乔湛拿起习题册旁的手机。 消息来自于他离开这里之后交的唯一一个朋友，司承。 「司承」：怎么样？追到没有？ 「战」：道阻且长。 「司承」：这么多天了还不行？你跟他说明原因了没有？ 「战」：没，等追到再说。 「司承」：你傻.逼.吗？不说怎么追？ 可是说了的话…… 乔湛心里堵了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司承」：？？？ 「战」：算了，以后再说。 「司承」：平时看你挺聪明一个人，怎么感情上笨的要死。 「司承」：你不难受么？ 难受吗？难受。后悔回来吗？不后悔。 只要有一线希望和他在一起，就不后悔。 他笑了笑，最后回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包，结束了这次对话。 司承对他无语，极度无语，就连看那张表情包都恨不得给他揪回来大骂两声“缺心眼儿”。 可这人揪不回来了，乔湛决定要去追简一的时候司承就知道了。 “不撞南墙不死心，撞死你！”司承对着屏幕呸了一声。 13、就亲你 集训班的晚自习比正常上课的班级要迟半个小时放学，简一他们翻墙赶到的时候，程子洋那几个兴奋的已经在烧烤店吹了好一会儿的牛.逼。 “一哥，今晚喝点儿？”李威拿来一扎啤酒，“砰砰砰”几声将拉环全扯了。 “喝吧，”简一率先拿起一听放自己跟前，又问，“串儿呢？你们来这么久都没点么？” “点了，你们不来谁敢先动啊，”张威推开椅子站起来，“我去看看，应该快好了。” “你们二威也是奇葩，”郑斌开口调侃道，“一个化学次次第一，一个次次倒数第一，都叫‘威’，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李威翻了个白眼，直接拿起一罐啤酒往郑斌嘴上堵：“不说话没人给你当哑巴！” 江满性格腼腆，这里面他熟悉的也只有简一和程子洋，只干抿着嘴角笑着听他们说话。 “江满是吧？也来一听？”李威指着啤酒热情问。 “他不喝，”简一替他道，“脸上还青着。” 李威知道江满总被欺负的事儿，咂咂嘴有点同情地看着他：“成吧，那你喝饮料，我去拿。” “谢谢。”江满道。 为了这顿烧烤，简一晚饭都没怎么吃，这会儿饿的饥肠辘辘，眼巴巴盯着门口的炊烟袅袅，光是闻味儿就让他嘴里生滚了好几口津液。 “哎，对了，”李威走了一半儿折回来，“一哥，你知道战神喝酒吗？不喝的话我顺道儿给他也拿瓶饮料？” “……”简一眉头轻蹙了一下，撩起眼皮斜眼看着李威，“你没说乔湛要来。” 李威怔了一下，操！战神让别说他来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简一目光凌厉，看得李威心发慌，他懵逼地笑了两声说：“人多热闹嘛……嘿嘿……” 热闹个屁！简一咬咬牙，硬生生地灌了自己一口酒。刺激的液体迅速滑过咽喉，余光里冲进一个人影，硬生生地把他手里的啤酒抢了下来。 乔湛身上还带着寒气，他拿着简一喝过的那听啤酒，眉头拧巴得跟麻花似的。 “你干嘛？”简一不爽地瞪着他。 “饿肚子别喝酒，先吃点东西垫垫。”乔湛说着，直接坐在了简一旁边的空位上。 “管得着吗？”简一扭过头，拍拍江满的肩膀，“起来，换个位置。” 江满瞅瞅简一，又瞅瞅乔湛，两只手在桌子底下拧来拧去，他的屁股底下就跟有钉子似的，让他起来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程子洋捏着拳头干咳一声，眼尖地看到张威领着俩服务员端了满满两大盘的烧烤过来，忙帮江满解围：“哎哎，烧烤来了，靠，饿死了……快吃快吃！” 说着，他拿了几串往江满面前的盘子里一放：“吃！” 江满投去感激的眼神。 另几个不清楚状况的也跟着招呼：“趁热趁热！” 李威看着简一的黑脸，殷勤地抓起一把撒满孜然和辣椒粉的串儿递过去：“一哥，你最爱的羊肉串，孜然加辣，二十够么？” 到底不是自己组的局，要这会儿和乔湛刚上了，难免显得不够大气。简一接过串儿，脸色比刚刚温和许多：“差不多吧。” “战神，你随便吃，这次考试多谢你了！”李威把啤酒一一放到他们跟前，“来，哥儿几个走一个！” 简一嚼吧两口串儿，端起啤酒碰了杯。 他没立刻喝，举着罐子放在嘴边，眼睛却悄悄瞥向旁边的乔湛。 乔湛举着啤酒罐喝得爽快利落。 还挺能喝。简一轻蔑地想。 简一舔了下罐口，然后咬下一块烤得流油的羊肉，边嚼边盘算着一个邪恶的想法：灌醉他，看他出洋相！ 接下来的时间，基本都成了简一的主场，他边吃边找人碰杯，理由找了一大堆，最后连“祖国繁荣昌盛”都拉出来遛了几圈酒。大伙儿没来得及吃多少，酒倒先喝得一滴不剩。 简一酒量好，加上他耍赖只碰不喝的那几圈，别人都有些晕乎，他一点儿事没有，反倒更精神了。 这桌上就乔湛喝得最多，他也实在，但凡是简一要碰的酒他都喝得一滴不剩，此刻是手也发麻，头也发沉，吃着辣串才让自己多添几分清醒。 “再拿几瓶？”简一斜着眼笑对着他问。 “……好。”乔湛点点头，看着简一极尽温柔。 众人干瞅着他俩，听到这个答案惊恐万分。 “不了不了！”郑斌第一个认怂，“再喝，翻墙的力气都没了。” 程子洋两颊通红地跟着点头。 简一嗤笑一声这个没出息的，他又不用翻墙，跟着瞎点什么头呢。 “行，那你们不喝，我俩喝。”简一大手一挥，服务员又拿来两瓶啤酒。 “会旋酒么？”简一眯着眼问乔湛。 “可能会。”乔湛拿起酒瓶的手已经有些发飘，他从简一手中接下瓶子，手指相碰的瞬间就好像触电了一样，酥酥麻麻的。 他醉眼朦胧地看着简一，面前的人笑得蛊惑人心。 简一拿着酒瓶一摇，仰头起咕咚咕咚地喝着在瓶子里飞速旋转的酒液。 他的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嘴角溢出来不及咽下的澄清液体，在乔湛炽热的注视下顺着下巴流到白皙的脖颈上，又汇聚在突出的锁骨处，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令人遐想。 有时候，青春期的躁动来得就是这么突然。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催动，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在一瞬间沸腾起来，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某个炽热之处，乔湛打了个颤，立即别开了目光。 “一哥牛逼！一哥牛逼！”程子洋带头用签子敲着瓷盘，其他人不知不觉跟上了口号。 “砰”的一声，滑着白沫的酒瓶重重地敲在桌子上，简一用手背抹了把嘴唇，挑衅地看着乔湛：“干了？” 乔湛没看他，简一轻笑一声：“怂了？” 然后贴近乔湛的耳朵，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音量缓缓道：“那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带着酒气的气息在乔湛耳边轻吐，他缓缓抬头盯着简一看了一会儿。 众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桌上一片狼藉，只剩下了空签签，只得闭紧嘴巴干巴巴地看着他俩。 下一秒，乔湛做出了让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的举动。 他缓缓抬起手，用食指来回抹了抹简一的嘴角，笑着说：“我帮你擦。” 简一弹簧式地跳了开来。 “我喝。” 说完，乔湛拿起酒瓶直接套嘴对吹，虽然没像简一喝的方式花里胡哨，但实实在在，一滴不落。 “操！！”众人齐刷刷地发出感慨。 学霸加随和加会打架加会喝酒，乔湛的形象在他们心中愈发高大。 乔湛的脑袋更沉了，好像看到了两个简一，可无论哪个，看着他的时候都是警惕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不早了，回去吧。”他扶着桌子站起来，勉强保持着清醒。 在其他人眼里，他似乎只是微醺。只有简一能看得出来，乔湛在死撑着，态度十分坚决。 何必呢？简一紧了紧拳头，突然不想捉弄他了。 李威跑去结了账，几个人站在烧烤店门口吹了会儿冷风才依依不舍地作了告别，就好像过了今天就见不着了。 “江满，你扶着点我。”郑斌嘟囔着，半个人强行挂在了江满身上。 “行不行？待会儿还能翻墙吗？”江满有些担心。 郑斌摆摆手，嘴里含糊着：“没事儿！” 还没事儿呢，都大舌头了。江满叹口气。 他回头看向简一和乔湛，不放心地道：“一哥，你扶一下湛哥吧？他今天喝的不少。” “不需要吧。”简一说着，眼神瞥了瞥乔湛。 这人面色如常，除了有些轻飘的脚步和混沌的眼神以外看不出半点醉态。 还真能克制。简一冷笑一声，可惜了，没能看他出洋相。 简一刚想着，旁边的乔湛就停下了脚步，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 “简一……我难受。”乔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简一道，“翻墙回去睡觉。” “走不动，你扶我。”乔湛指着旁边的郑斌和江满，“像他俩一样。” 也不知是真的假的，简一瞅着乔湛觉得这人在耍赖。 “你扶我。”乔湛强调。 “我不扶。”简一挑眉。 “扶不扶？”乔湛似乎有些不高兴。 “不扶，”简一上下瞄他两眼，“怎么的？” 江满架着郑斌，无奈地看着平日里神气的两个人幼稚地吵着架：“一哥，扶一下吧？” “谁爱扶谁扶。”简一抬脚就要走，可乔湛的手却像黏在了他身上，简一走一步，他就拉一下。 操，真烦！简一有些烦躁地回头，却在这一瞬似乎看到乔湛的眸光变得清澈。 “扶我，”乔湛一字一顿地说，“不然我就亲你。” ？？？ 郑斌短暂地懵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听错的时候觉得酒好像醒了一半，再抬头时，眼前的景象震得他完全清醒。 乔湛扣着简一的后脑勺，在他温热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江满整个人都石化了，僵硬地看着两个人重叠的身影。 “你麻痹的！”简一在大脑短暂的空白后，抡起拳头对着乔湛砸了过去，“操！！” 14、同意键 简一一拳下去，乔湛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左边脸颊上盖了一层红印，冷风吹的更加生疼。 “你大爷的！”简一怒骂着，再一次抡起拳头，有一种揍不死他誓不休的气势。 乔湛没有半点闪躲的意思，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如果这样能让你消气，尽管来。 可预想中的拳头没落在身上，乔湛听到简一愤怒地喊着：“放开我，非揍死这狗不可！” “一哥，冷静！”郑斌拉着简一，一点儿醉意也没了。 江满架着简一另一条胳膊：“湛哥喝多了，一哥，你别跟他一般计较……就……就当被虫子咬了一口。” “操！”简一奋力挣着，“你他.妈.的被咬一个试试？！” 江满和郑斌没吭声，依然死死拽着他。 简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怒目圆睁地对着乔湛：“你.他.妈.的，有种别让他俩拽着啊！” 乔湛半醉半醒地看着他，胸口好像积聚了一团熊熊烈火，这两年来许多未能说的话全都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湛哥你倒是解释一下呀！”江满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郑斌跟着安抚简一：“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哎，一哥，你长得宇宙无敌第一好看，所以他搞错了！冷静啊！” 乔湛歪了下头：“我没搞错。” 郑斌觉得自己的脸被啪啪“打”得好疼。 “简一，我喜欢你，”乔湛走近他，看着简一因为生气而涨得发红的脸，突然展开笑颜，“特别、特别喜欢你。” 简一觉得真他.妈操蛋。 “你俩听清楚他放的屁了吗？”简一冷静下来，盯着乔湛却问左右两边的人。 江满点点头，又像拨浪鼓似的摇起来。 郑斌六神无主，结结巴巴道：“听……见……还是……没……没听见？” 趁着这俩忐忑发愣之际，简一挣开束缚，捏起拳头对着乔湛的脸又是一拳。 “砰”的一声，乔湛跌坐在地上，左边脸一跳一跳得疼，脸颊红得对称。 可他却笑得很高兴。 郑斌和江满懵逼了刹那，连忙跑到对面去扶起乔湛。 “湛哥，你怎么回事啊？”郑斌压低嗓音问。 江满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得出口，目光复杂地在简一和乔湛身上游离。 “神经病，操！”简一啐骂一口，黑着脸翻过围墙，连头也没回。 乔湛盯着他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终是恹恹地垂下眸子。 “湛哥？”郑斌摇了摇他，生怕简一生猛的两拳把这人打傻了。 “我没事。”乔湛抽出被一左一右抱着的手臂，独自上前翻了过去。 “这都什么事儿啊？”郑斌看向江满。 江满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往墙边走，似是心事重重。 “哎，你等我，”郑斌快步上去，“一哥刚说的什么意思？我俩到底听没听见？” “我没听见。”江满说。 “那……我也没听见吧。”郑斌咽了口口水，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消化。 等他俩磕磕绊绊翻过围墙时，郑斌才反应过来。 “操，乔湛喜欢的是男的？！”郑斌惊呼。 江满闷头往前走，嘟囔了一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冷风呼呼地刮着，简一绕着操场连跑了十圈才停下来。他边喘着气边往宿舍的方向走，满脑子都是刚刚乔湛亲他的画面。 嘴唇的触感犹在，他抬起手狠狠擦了几下，原本有些干燥的嘴唇起了皮才罢手。 这可是他的初吻，竟这么糊里糊涂的没了。 以前喜欢乔湛的时候的确有过幻想，幻想跟他牵手、拥抱、接吻，或者更近一点、更深入一点的场面……幻想过发生这一切的地点，也许在公园、街道、学校操场的拐角、没有摄像头的小树林、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他会对着自己笑，然后温柔地说着“喜欢”之类的话，紧接着顺理成章地拥吻，感受对方的体温。 暗恋时期幻想过千百种可能，却没有一个是今天这样的情景。 见面即交锋，水火不相融。冷清的街道，未清醒的头脑，身边还有两个百八十万瓦的电灯泡。 头顶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黑压压的乌云，简一狠戾地踢了一脚前方的石子，一个“操”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路灯将影子投射在前方，简一看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影子紧紧地跟着。他走一步，影子也走一步；他迈左脚，影子也迈左脚。就这样一步一步，简一盯着身旁的影子一直往前，不知不觉就站在了宿舍楼下。 他猛得回头，影子的主人站在原地看着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乔湛的脸颊已经显出淤青，在月光的笼罩下浑身都氤氲着一层淡淡的光。这样的乔湛看上去，似乎有些傻傻的。 “傻.逼……”简一小声地骂了一句，又朝他问道，“疼么？” 乔湛摇头：“不疼。” 不疼才怪。 简一别别嘴：“疼也是你活该。” 乔湛朝他走过去，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脚步却不飘了：“对不起。” 简一垂着头转身往楼上走：“被狗咬了而已，明天就忘了。” 回到808，两个人默契得谁也没开灯，一左一右爬上上铺，简一背过身朝着墙，乔湛靠在床头看了他半夜才倦倦睡下。 第二天一早鼓声响起的时候，一向喜欢赖床赖到最后一刻的简一已经不在宿舍里了。 乔湛匆匆起床，掬起一汪清水扑到脸上，脸颊的淤青和疼痛提醒着他昨晚的冲动。 他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拿毛巾擦净脸上的水珠后，踩着鼓点往操场跑去。 今天的跑酷大家来得都很早，特别是江满和郑斌，两个人像一夜没睡一样，眼睛下挂着厚厚的黑眼圈，看到乔湛的时候连打招呼都有些尴尬。 乔湛扫了一眼没看到想见的人。 “简一呢？”他问。 “一……”郑斌清了下嗓子，“一哥在吃早饭，应该快到了。” 江满点点头。 “他说什么了吗？”乔湛问。 “没有，就是……脸有点儿臭。”郑斌说着，拉着乔湛的胳膊走到一边，不大的眼睛在周围瞄了一圈，才做贼似的小声问，“湛哥，你真喜欢……男的？” “嗯。”乔湛没否认。 郑斌比了个大拇指：“果然不是凡人！不过……” 他又拢起手：“对象没搞错么？一哥？” 江满站得不远，听到断断续续的问话，扭头看了过去。 乔湛迎着风面无表情，闷闷地发出一声“嗯”。 江满又把头扭了回去。 “操，一哥可不好追啊。”郑斌盯着乔湛脸颊的淤青，探头问，“疼么？” “还行。”乔湛说着，目光一下就转到刚走进操场的简一身上。 郑斌更佩服乔湛了。 “一哥！”江满喊着他，笑盈盈地说，“快跑酷了。” “嗯。”简一走过来，目光和旁边的乔湛撞了一下，又迅速收了回去。 鼓声落，老鹤准时出现在操场。他吹了口哨子，大家都自觉排成两队，哀怨地看着他。 部分学霸属于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类型，四十分钟的跑酷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只有少数猴精猴精的，像简一这样“全面发展”的人才等着耍耍威风。 “今天跑酷两两对决，输者再决，最后几名在解散后绕操场慢跑三圈。对决结束后采取流水线式训练，来回跑酷满40分钟为止。” “自行组队，组队成功的先来。”口哨再次吹响。 大伙儿面面相觑了一阵儿，一阵风似的绕过简一和乔湛，原先总是焦点中心的俩人此刻如同瘟神一样，谁也不想和这俩进行对决。 队伍迅速排开，简一和乔湛被孤零零地甩在了最后。 乔湛走过去，行了个邀请的姿势，将简大孔雀请到队伍中来。 郑斌和江满扭着头往后看，因为昨晚的事，生怕这俩人再打起来。 可他们不仅没打，看上去还十分和谐。 简大孔雀冷哼一声，走到乔湛旁边阴阳怪气道：“比就比，谁怂谁王八。” 乔湛忍着笑，连连应和：“比不过一哥，一哥请。” “嘁。”简一扭过头，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对决开始，操场上沸腾起来，对决时谁也不甘落后，更不想在40分钟跑酷结束后还要慢跑三圈，于是一个个卯足劲儿地往前，场面变得一度紧张兴奋。 乔湛和简一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站着的眼里只有蹲着的人，蹲着的眼里只有手机，无论别人怎么呼喊都听不见似的。 简一和老鹤关系不错，在课上自由活动时玩两把游戏老鹤也不会说什么，有时候甚至能邀上简一一起打，对他这样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全当没看见。 简一点开游戏信箱，一排排粉色的小花存在里面，全是别人送的，每天都能收上一堆。 “很受欢迎啊，”乔湛也蹲了下来，笑看着简一一朵朵地收着花问，“能送我一朵么？” “不、能。”简一的手指点得飞快。 就在他惯性地点着右边的“接受”键时，一个不同的界面跳了出来。 「您的好友‘战’申请成为你的恋人。」 他的脑子比手慢了一拍，“嗖”的一声点下右键“同意”。 “……”简一觉得自己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傻.逼”。 15、神助攻 乔湛看着简一的屏幕，随即对上一道威胁的目光。 “解了。”简一说。 “为什么要解？”乔湛笑盈盈的，“是你自己点的同意，我不解。” 操.蛋的…… 简一牙根痒痒，忍不住狠狠磨了磨牙：“你阴我，不算。” 乔湛不以为然：“怎么不算？东西在信箱里，手机在你手上，有拒绝键可以点，但你点了同意，我可一句话没说。” “……”事实确实如此，要怪只能怪自己手贱。 可简一不是个讲理的人，他在屏幕上点了两下，一个解除关系的申请就发了出去。 “我刚刚点了个同意，你现在也去点个同意，就当我俩扯平了。”简一盯着他的口袋说。 “扯平？行。”乔湛拿出手机，在简一利剑般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点下“拒绝”，然后拿着手机在简一跟前炫耀一番，“一正一负，这样才算扯平。” 乔湛的露牙笑在正常人的眼里是阳光、帅气、温暖的，可在简一看来，只想一拳打碎他的牙，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你解不解？”简一斜着眼，声音低至零度以下。 “不解。”乔湛说着，又点了几下屏幕，“还要给你送花，能升级情侣等级。” “升你麻痹！”简一站起来，狠狠在他脚背上碾了两下。 乔湛吃痛地缩回脚，眉头一皱眼睁睁瞅着孔雀把他甩在身后。 “到你俩了！”老鹤在那头喊着简一他们，“最后一组，抓紧时间。” “哦。”简一的脸色跟吃了一整个臭鸡蛋一样。 “一哥！”江满哭丧着脸，站在败方的阵营中可怜巴巴地看着简一，“能打个平手吗？我们不想跟乔湛对决。” 换句话来说，就是让简一放水，不要赢了乔湛。 他正在气头上，什么也听不进去，冷冷地哼了一声就站在了起始线上。 败方阵营一致哭丧着脸，江满叹了口气，望天认命。 乔湛忍着脚趾痛站在简一旁边，十分欠儿地说：“不疼，一点都不疼。” 妈的，这分明就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预备！跑！” 老鹤一声令下，二人奋力冲了出去，众人只感觉一阵冷风扑面，两人已经跑出老远。 简一边跑边斜眼看着势均力敌的乔湛，他抬腿跨过第一个栏，在冲击第二个栏时先是用手一拨，故意给乔湛使了个绊子。 可他力气用得猛了些，“哐当”一声横栏倒地。 乔湛侥幸跃了过去，侧头与简一目光一碰，撞出火花。 “呵！”简一冷笑一声，故伎重演。 哐里哐当，剩下的栏一个接一个倒地，老鹤在后面口哨吹得震天响，可简一全当没听到。 要玩儿？行，陪你。乔湛嘴角一扬，跨过最后一个栏时突然冲刺超出简一半米，在障碍跑这一项时故意抢先占据上风，每蹬一脚障碍板就往两边平移几分，扭七扭八的障碍板让简一动作慢下半拍，他恶狠狠地盯着乔湛，破口大骂：“操，王八蛋！” 乔湛回头轻笑：“彼此彼此。” 简一咬咬牙直接一脚蹬飞最后一个障碍板借力跳了出去，抢先一步踩上独木桥，双手打开平衡身体，在跑至顶头时直接踹翻那根木板。 乔湛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来，幸亏他小时候学过武术，放低下盘稳住重心，很快就追上了简一。 “操啊！”郑斌在后面看得眼睛都直了，“他俩是跑酷还是练轻功啊？” “哈哈……这特么才是对决啊！”有人跟着兴奋，“要不要赌一把，谁会赢？！” “我赌一瓶汽水，一哥！” “我赌一包辣条，战神！” “你们太小气了，我赌十包。” “……” 参与众赌的都是刚刚赢了的那方，输了的阵营就没这么兴奋，他们眼巴巴地看着跑酷的两个人正飞檐走壁，只恨流不出眼泪。 就看这两个人的架势，无论谁输了都是他们的噩梦。 很快，两个人同时到达最后一关，他们奋力一跃一同抓住了那根可怜兮兮的麻绳，身后已然是一片狼籍，这根麻绳怕是也不能幸免于难。 两人对视一眼，简一像匹恨不得把对方撕裂的饿狼，乔湛却笑得夏花般灿烂。 他们双手间隔抓着麻绳，突然一跃像两只壁虎一样往上攀爬。 “爬不动了吧？”简一边喘着气一边狠狠道，“那就解除关系，我饶你一命。” “早着呢。”乔湛嘴角一扬，“要是我没输，游戏里你就得承认是我cp。” “承认你个奶奶腿儿！”简一咬牙，“我不可能输。” 说着，他继续“犯规”，一脚直接踹向乔湛，对方没来得及闪躲，差点滑下去。 乔湛眼角一挑，灵活地躲起简一的各种攻击。 后面的同学看着麻绳上挂着的俩“壁虎”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一会儿掉下来一个人，一会儿另一个被拽下来，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上。 “我信了，”有人说，“他俩确实不和。” 郑斌张了张嘴，叹口气。昨晚刚亲过，还打了一架，今天能这样已经算低调了。 老鹤再一次吹响哨子，原本不大的眼睛此刻已经睁圆，就差手里拿把皮鞭把这两人抽成陀螺。 乔湛和简一已经在绳子上挂了半天，他俩左右拉扯着，几乎是在同时爬上顶后又迅速滑至地面。 “啊啊啊啊啊！！！！”输阵沸腾了。 “平手！是平手！”几个人抱在一团，蹦得像幼儿园的小朋友。 “呜呜呜，我太感动了，呜呜呜……”有人喜极而泣。 江满低着头，拧巴着手指头。 “我没输。”乔湛喘息着，直接坐在原地笑着看简一，“所以，你得承认，你是我cp。” “我可没答应。”简一冷哼一声，两手撑在膝盖上，冷空气被大口大口地吸入肺里，呛得他咳嗽了几声。 老鹤气急败坏地走过来，指着被他们破坏得完完全全的跑酷跑道大骂：“两个逼.崽子，疯了吗？一个对决至于吗？” 简一抬起头，笑道：“至于。” 乔湛点头表示同意。 “弄成这样底下的人怎么练？”老鹤气得叉腰来回走了几步，看着跑道上被折腾的歪七扭八的道具，头疼得直捏太阳穴。 “所有人集合！”老鹤扯着嗓门大吼了一声，一群人乌泱泱地跑了过来。 “今天跑酷暂停，所有人绕操场五圈，跑完解散！” 老鹤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激动地大叫起来。 刚刚还是“瘟神”的简一和乔湛，此刻成为了每个人心目中拯救世界的英雄。 “你俩！”老鹤转过身一指，“滚去收拾残局，然后罚跑十圈！” “哦。”简一没当回事。 “什么态度！”老鹤气得七窍生烟，“你俩给我合作完成，但凡有人闹脾气，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江满怯怯地问了一句：“怎么心狠手辣？” 老鹤冷笑一声，瞥着简一和乔湛道：“做两百个俯卧撑。” “……”操！简一在心中大骂。 别看平时老鹤和他们打成一片，该狠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手软，他说两百个俯卧撑，就一定会盯着一个个数完，一百九十九都不行。 “行，”乔湛乐不思蜀，“一定和平友好互助。” 老鹤松了口气，指着一脸不服气的简一恨铁不成钢道：“学学人家的态度，还不快滚？！” “哦。”简一双手插兜，扭头就走。 老鹤怕他跑了，忙问：“干嘛去？！” 简一回头挤出个皮笑肉不笑：“滚去收拾。” “急什么？！”老鹤叫住他，“乔湛跟上，两人给我手拉手去。” 全体震惊。 简一瞅着老鹤觉得这人要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就是被乔湛收买了。 “我不拉。”简一臭脸道。 “不拉就三百个俯卧撑！”老鹤喘口气，语重心长，“我这是为了你俩以后好，作为同学，要互帮互助，要团结，拉手就是第一步。” 乔湛脸上笑开了花，他连忙走到简一跟前，十分绅士地伸出手：“我没意见。” 郑斌和其他人一起看着热闹，知道实情的他比其他人的脸上多了好几分姨母笑。 好戏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啊！ 简一挣扎了许久，抬起手在乔湛手心上一砸，然后立刻拿开：“就当拉过了。” “不行。”老鹤觉得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顺着简一，以免灭了自己威风。 他把胸前的哨子摘了下来，大步走过去，拉起简一和乔湛的手，直接用哨子上长长的绳子给绑了个死结。 简一：“……” “行了，去吧。”老鹤大手一挥，转过身去集训其他人，没再管他俩。 乔湛勾了勾简一的小拇指：“他这是指着我俩好呢。” 简一：“好你个罗圈儿屁！” 他一扭头，拽着乔湛直往跑酷的跑道上走：“速战速决，我可不想跟你绑在一起。” “可是我想。”乔湛跟着他，笑着说，“我想跟你一辈子绑在一起。” 简一忍住了想吐的欲望。 “你特么动作快点行不行？先捡跨栏！”简一急吼吼地拽着绳子。 “有点累，慢点弄。”乔湛耍赖道，“更何况，是你先把这些弄翻的。” 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简一这回是深刻体验到了。 真他.妈.的离谱！ 16、没了底 简一认命地和乔湛捆绑在一起，老鹤的眼睛就像装了追踪器一样，每次他试图把绳子解开，老鹤就死死盯着他，那气势仿佛是在施压：敢解了，就原地三百个俯卧撑。 他眉头一拧，看乔湛越来越不爽：“你快点捡！” “有点重。”乔湛蹲在地上，和简一绑在一起的手悬在头顶，“你帮我一起。” “重个屁啊。”简一翻个白眼，“你踹的时候怎么不嫌重呢？” 乔湛耸耸肩：“跨栏都是你踹的。” “我.操……”一口老血闷在胸口，真特么憋死了！！ 简一鼓起腮帮子，原地做了两个深呼吸，在心里不停念叨着：不生气，不生气！不值得！老鹤还盯着，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样子，像极了在水里吐泡泡的小金鱼。 “真可爱。”乔湛抬头看着他，就像观赏一件巧夺天工的工艺品一样十分沉醉。 “小爷吃可爱多长大的，不服憋着。”说着，简一捞起袖子准备开干。 因为那根串着口哨的绳子，简一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乔湛，两个人就像是彼此牵制的提线木偶一样，一个人动手，另一个人也会跟着动起来。 对方手臂的温度在摩挲间悄悄传递，紧靠在一起的皮肤微微地泛着粉红。在忙碌搬运的期间，简一偶尔瞥着两人紧靠在一起的手臂，有种莫名的感觉在血液中穿梭，好像只要微微转过手腕就能和他相握一样。 这样的感觉只存在了短短几分钟就被简一扼杀在了摇篮里。 能这么想吗？不能。 当年乔湛给自己带来的创伤，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都不会因为他回来这短短一段时间的示好而磨灭。喜欢不喜欢的，自己早就不在乎了。 “喂。”简一扯了扯手臂，叫住正扭着手摆放跨栏的乔湛。 “嗯？”乔湛回头问，“怎么了？” “手疼，跟老鹤说声解了吧。”简一靠在障碍板上，懒洋洋地说。 乔湛顿了一下，目光在两人捆绑在一起的手腕上游离。 是疼，因为总是扭着收拾，他的手腕比简一的还要红上半分，可即便这样，依然享受着和他在一起的过程。可简一觉得不舒服，他便放下了自己小小的私心。 “好，我去说。”乔湛浅浅笑了笑，朝简一走近一步，率先拉起了绳子的一端。 “可能需要简大少爷帮个忙。”乔湛低头，正对上简一的鼻尖。 他的鼻子很好看，鼻翼像海鸥张开飞翔的翅膀，鼻头宛若欲坠的水滴。 他们靠得很近，近得乔湛几乎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近得简一似乎能听到对方加速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你磨叽个什……”简一抬起头，两个人的鼻尖轻轻地擦碰了一下，“么”字就这样咽回肚子里。 不远处的郑斌和江满正满头大汗地跑着步，一扭头看到二人的错位姿势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阿弥陀佛，我可什么都没看见。”郑斌两眼一闭，顿觉自己快瞎了。 江满有些担心地说：“别把事情闹大才好。” 那样的错位姿势在他们向前跑了五十米后才得以解释清楚。 “原来是解绳子啊……”江满嘀咕了一句，拍了把旁边盲跑的郑斌，“别乱想，一哥才不会早恋。” 郑斌睁开眼一看，笑着道：“我就说嘛，哪有这么巧，个个都能喜欢男人。” 江满别别嘴，扯着郑斌的胳膊：“拉拉我，跑不动了。” “呼……”绳子从手腕上轻轻滑落，简一甩了甩手臂，终于得以解脱。 “你先弄着，我去和老师解释一下，待会回来跟你一起干。”乔湛说。 “哦。”简一转过头，捡道具的动作麻利了很多，他一边嘟囔着，“谁要跟你一起干。” 乔湛笑笑，甩着哨子往老鹤在的方向走去。 老鹤把哨子重新套脖子上，指着操场那头轻笑了一声，拍拍乔湛的肩膀：“你还是太嫩了些。” “什么？”乔湛有些不解。 老鹤给他指点了迷津。 他顺着老鹤的手指望过去，跑酷跑道上已不见简一的身影，这人也许在他转身的刹那就盘算好了怎么逃。 “没事，”乔湛轻飘飘地说，“他欠下的我来还。” 老鹤没说什么，只要跑酷道具能重新放好，集训能正常运作，谁弄都没差。更何况，要是和简一这货赌气，这两年他都不知道要被气死多少回了。 乔湛回到那条跑道上，一个人将剩下的道具全都搬归了位。 这一忙，就多占用了早上一节课的时间，等他回到阶梯教室的时候，今天的课程已经讲完，老师也不知所踪，但这个由每个班尖子生组成的临时班级非常安静，大家都在座位上疯狂刷题……除了简一。 他趴在桌子上睡着大觉，一只手自然地垂在课桌前面，手指格外好看。 乔湛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将他披在身上的羽绒服往上拉了拉，盖住了简一的后颈。 “啪”的一声，郑斌的自动铅笔断芯了。 虽然这俩还不是情侣，郑斌却觉得自己被强行塞了一把狗粮。 简一睡得很沉，甚至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他被一只狗狂追不舍，无论他怎么跑怎么甩都甩不掉，更让他惊恐的是它长着乔湛的脸，边追还边说着人话：“简一，我喜欢你……” “滚！！”简一一个猛子突然坐起来，吓得全班虎躯一震，纷纷回头诧异地看着他。 “一……一哥？”旁边的郑斌轻轻地拉了下他的胳膊。 惊魂未定的简一这会儿看谁都是乔湛的脸，郑斌和他的距离之近，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砰”的一声，教室里传来郑斌的一声嚎叫。 “啊！”他从旁边捂着眼睛爬起来的时候，表情可怜到扭曲：“一哥，你打我干嘛呀？” 简一这才恍然，打错了人。 “呃……”气泡音在喉咙里滚了两下，简一咽了回去，“认错人了。” “我勒个操？”郑斌捂着眼睛的手放下来，眼底一片淤青，他咬咬牙，撸起袖子道，“一哥你告我你想打的是谁，我打回来！” 简一张张嘴没出声儿，眼睛瞥向了后面正幸灾乐祸的乔湛。 郑斌立马垮下脸，嘴角向下要哭的样子，苦哈哈地把袖子放了下来：“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他眼角的淤青在这个时候显得更加滑稽，全班在寂静片刻后，爆发出一阵笑声。 “哈哈哈……” “哈哈，郑斌你个怂包！！” “打啊，不是要打回来的吗？哈哈。” 嘲笑声如潮水般涌来，郑斌眉毛一横：“滚滚滚，你们懂个屁！” 郑斌倒是想打，特么的谁敢惹乔湛？他可是能一个人把曹宇和李明明带的人全打趴下的。郑斌还有自知之明，不想让自己的另一只眼睛遭殃，真正成为个活宝。 简一清了清嗓子，班级又安静下来，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刷题，以至于听到哄闹的老师走到门口时，看到的只是一幅安静和谐的景象。 “郑斌，你眼睛怎么了？”老师站在门口问。 郑斌叹了口气，摆摆手：“自己磕的。” “注意点儿。”老师瞅他一眼，又背着手走出教室。 “一哥，你得补偿我。”郑斌委屈道。 “给你放水还不够补偿？”简一往桌上一趴，继续睡觉。 郑斌有些奇怪，他伸着脖子问：“你真不想拿奖啊？” “不想，没兴趣。”简一说。 “牛.逼。”郑斌竖起大拇指，顶着有些隐隐作痛的眼眶争分夺秒地继续刷题。 乔湛看着简一的后背，顿了一会儿伸出修长手指在他背上戳了两下。 简一一脚勾住凳腿往前坐了点。 乔湛伸长手臂，继续戳了戳他。 “干嘛？”简一扭过头，不爽地看着“罪恶”的源头。 “不想拿奖，为什么？”乔湛问，“这次竞赛的含金量很大。” 简一牛.逼.哄哄地斜了下嘴角：“不稀罕。” 乔湛能感觉到，这家伙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在乔湛的印象里，简一是一个骄傲但并不自负的人，他这么想这么做，肯定是有充分的原因，并不只是为了让别人崇拜而叛逆耍帅。 “那一定是有更稀罕的事？” 乔湛的笑容在简一看来仿佛洞穿了一切，让他有些没安全感。 他不再喜欢被人看透，就像两年前那样，会让他不安、局促、恐慌。 “别那么自以为是。”简一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扭过身趴着继续睡觉。 乔湛脸上的笑容褪去，就在刚刚的某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了简一的逆鳞。 以前和简一说笑，猜中他心思的时候，对方都是咧着嘴角调笑自己是不是肚子里的蛔虫，可现在却在他的眼神里看到厌恶。 乔湛的自信在这一刹那被击得粉碎，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不是那么的了解简一。他心里没了底，一丝恐惧在心中悄然生起。 他看到了一条横在他和简一之间的鸿沟，如果不想办法跨过去，也许……他再也不能和简一并肩而行。 17、退为进 乔湛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奇妙，原来的无话不谈形影不离，因为某个误会或矛盾，一天两天不联系，一年两年没交集，就成为了过去。 回来的时候他抱着之前简一很喜欢他，每天都粘着他，所以能一拍即合的心态，以为简一只是跟他闹闹别扭，发发脾气，跟他生气这两年的缺失。可在那一眼之后，乔湛彻底清醒了。 现在的简一并没和他闹别扭，也不是跟他生气，甚至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所以这段时间乔湛无论是像以前一样和简一开玩笑，或是死皮赖脸的追求他、缠着他，简一都没有半点感觉，甚至是厌恶。 走出盲区后，乔湛仔细理了理自己和简一之间的关系，现在的自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突然闯进生活的熟悉的陌生人而已，有些事情便不再能做，有些话也不能乱说。 接下来的几天，乔湛都没有对简一继续展开猛烈的追求，以退为进，他想让自己和简一的关系先上一层，由“陌生人”变为同学或者室友。 这一切的变化让简一觉得有些突然，接连几天乔湛都没再说过油腻腻的土味情话，没再自作主张地“帮”自己做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生活归于平静，但习惯了紧绷着神经，骤然间放松反倒让简一觉得日子有些无聊起来。 今天是周日，下周一就要进行竞赛的第一个流程——校级筛选，集训只剩下今天这一天，明天开始就不用再住在学校。 简一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打着手机游戏，因为某个见不得光的“cp”关系，他这几天连玩游戏都是隐身状态，之前的狐朋狗友们找不着他，他只得自己单排匹配，被随机匹配的队友坑得稀烂。 “一哥！”冲进房间的郑斌没见到人懵了一下，听到声儿才抬头看向表情凝重的简一，“还没收拾呢？” “急什么？”简一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游走的人物，淡淡道，“明天才回家，今天不还得住一晚？” “今天下午又不上课，留这儿干嘛呢？好多人都走了，江满也想走，但我想着好不容易脱离家里的唠唠叨叨拥有这短暂的自由，今晚不如组个队，嗨一嗨？”郑斌眉飞色舞地说，“纪念一下我们即将逝去的自由。” “非主流……”简一鄙视了郑斌一下，然后他选择的吕布在一个跳大后队友突然撤退，吕布英勇就义，简一扔开手机满脸绝望，恨不得跳出屏幕把这些坑.逼.队友暴打一顿。 “一哥，去不去？”郑斌扒拉着栏杆问。 简一盯着死亡时间数着秒，想了想上次他们出去嗨的结果，坚定地摇头：“不去。” 指不定这货像李威那样被乔湛收买了呢，上次喝酒的结果是自己被夺了初吻，这次指不定还闹出什么事。 “啊……”郑斌有些沮丧，“你不去江满肯定也不愿意去，多没意思。” 简一才不管，他轻哼一声，吕布在泉水复活。 江满在宿舍门前探了个头：“怎么样？一哥去吗？” 郑斌垂头丧气：“不去。” “那湛哥呢？”江满又问。 “不知道……”郑斌耸耸肩，走出808，“没看见人。” 简一抬头瞄了一眼，的确，今天从睁眼开始就没见到乔湛，早上的跑酷和课程都没看见他，难不成这货又跑了？ 发愣之际，敌方攻入水晶，不一会儿屏幕上闪出“失败”二字。 “一帮坑货！”简一没好气地骂了一声，翻身下床。 打开柜子，乔湛的衣服还在，桌面上手机充电器、习题册、学校饭卡也都在，不至于像两年前那样再“逃荒”一次吧？这回也没什么理由了啊。 简一对着他的书桌皱了会儿眉，这些东西的主人就走到了他的跟前，轻轻叩了两下桌子。 “是想找什么吗？”乔湛问。 他今天换了件大衣，带着淡淡的清新气味。 “没。”简一回头，拉开椅子坐下。 “今天家里有点事，我请了假，”乔湛直接解释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这儿。” 都不会再离开你。 乔湛把这句话吞了回去，又笑着问：“简一同学，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有屁就放。”简一斜着眼说。 乔湛走到他跟前，从口袋中掏出两张电影票，是最近刚上映的《蜘蛛侠》，因为集训他们还没有时间去看。 “今天下午不是没课么，要不要一起去？”乔湛顿了下，又笑着说，“如果你不愿意也没事，我找郑斌去，刚遇到他，正丧着呢。” 蜘蛛侠啊，从上映那天开始简一就不断刷到有关话题的短视频，要说没兴趣是不可能的，别说像他们这么大年纪的男孩子，就连成年人都无法抵御超级英雄的诱惑。 更何况，今天的乔湛没有直接说“走，我俩去”，而是询问的口吻，平常得好像他们真的只是普通同学那样。 简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乔湛这招以退为进让他反而有些不知道怎么拒绝。 更何况，电影是蜘蛛侠啊。 简一的眼珠子在“蜘蛛侠”三个字上游离了许久，虽然脑子想拒绝和乔湛有关的一切，嘴巴却诚实地只想说“行吧”两个字。 只是为了蜘蛛侠，并不是为了跟他看电影。简一劝说着自己，然后从乔湛手里抽走其中一张。 “还有半个小时开场，现在过去时间正好。”乔湛笑着说。 “嗯。”简一推开椅子站起身，淡淡地看了乔湛一眼，“走吧。” “谢一哥，”乔湛拿上充电宝放进口袋，跟着补充道，“就当是我这段时间的冒失，给你道个歉。” 等乔湛关门的时候，郑斌和江满正准备下楼倒垃圾，看着二人难得和谐地走在一起，奇怪又兴奋。 “一哥，你们去哪儿啊？”郑斌像个猴子一样蹿到他们跟前。 “看电影，蜘蛛侠。”乔湛拉紧房门。 “靠！”郑斌问，“带我俩吗？” 乔湛努努嘴，意思带不带的得问那边那位。 郑斌又哈巴狗似的朝简一看过去。 简一一脸冷漠：“不带。” “为什么？”郑斌委屈巴巴，“一哥，我真不想这么早回家。” “你太吵。”撂下这话，简一戴上卫衣帽子往楼下走去。 乔湛跟着下了楼，留下郑斌独自emo。 “太无情了！”郑斌拎着垃圾袋，愤愤不平地对江满说，“他俩太无情了！” 江满抿着嘴，边走边奇怪道：“他们的关系，看上去比前几天好很多。” “同住一个屋檐下一个星期，关系差不到哪儿去。”郑斌说着，拿自己举例，“我俩刚住在一起的时候不也不熟悉，现在不是挺好的。” “可能吧。”江满笑笑，对着前面的两个背影轻轻叹口气。 简一还是小看了蜘蛛侠的火爆程度，他俩到电影院的时候还有十五分钟才开始，检票口却已经排成一队长龙。 “有必要么？”简一转了一圈连个能落脚的椅子都没有。 “一会儿就检票，进去就好了。”乔湛说着，把自己那张票也给了简一，“你排一下，我马上来。” “干嘛去？”简一讨厌排队，更讨厌一个人排。 乔湛只是笑了下，然后转身跑进了人群。 电影院的大厅里飘着各种美味食物的香味：爆米花的香甜、水果的清新、还有各种油炸肉类的香，混杂在一块儿，让没有吃午饭的简一嘴里渗出了不少酸水。 “操……”他有些后悔，刚进来的时候怎么没买瓶汽水儿呢。 简一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乔湛的身影，电影已经开始检票，队伍龟速般向前移动，他四处张望了一番，不一会儿一件黑色大衣闯入视线。 乔湛迈着修长的腿快步朝他走来，他一只手捧着一个超大份的爆米花，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纸袋，还有两根吸管头冒在外面。 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却很温暖的笑容，就在这一瞬间，乔湛的身影与两年前的重叠。 那次在篮球场，乔湛也是一只手提着水，一只手拿着毛巾朝自己走过来，他的视线只在自己身上，和现在一样，未曾有过半点动摇。 身后有人拍了拍他，指着前面一大段空隙问：“走不走？” 简一回过神，眼里的光只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就熄灭了。 “走吧。”乔湛站在他身边，两个人快速地通过了检票口。 乔湛临时买的票，前排座位早就被占空，最后一排也只买到了边角的位置。两个人坐下后，乔湛把爆米花捧到了简一跟前，然后将吸管插入纸杯中，贴心地帮简一放在了左手边的杯筒里。 简一捏了个爆米花放嘴里，香香脆脆，挺甜的。 电影已经开始，借着昏暗的环境，简一悄悄看了乔湛一眼，却正巧碰上乔湛的目光。 气氛有些尴尬，简一捏了捏手指，把爆米花移过去了一半：“你不吃么？” 黑暗中，乔湛的笑容愈发温柔：“你先吃，剩下的给我就行。” 简一顿了顿，把爆米花桶放在了两人之间的扶手上：“一起吧。” 乔湛心尖一颤，这是简一第一次说“一起”。 18、小秘密 电影结束，两个人回到宿舍时，这一层的房间几乎都空了，就连江满和郑斌也都回了家。热闹过一周的这层楼骤然变得冷冷清清的，简一也没了再住下去的欲望。 乔湛开始收拾起东西来，柜子里的衣服被一件件拿出来，叠成方块后像来时一样躺回了行李箱里。他们这么大的男孩儿，很少做到这么细致，大多是衣服一团，只要能塞进去就行。乔湛却整理得十分熟练，好像经常做这些。 简一想得出了神，直到听到“滋啦”一声，看着乔湛拉好行李箱时才回过神，然后把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扔进自己箱子里。 “我先回去了。”乔湛低头看着简一，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在横杆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原本以为要跟自己一起走的。简一心内奇怪着，表面却十分淡然地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故意放慢收拾的速度，直到乔湛拉着行李箱出了门。 事出反常必有妖。 简一望着空荡荡的宿舍房门，猛的拉起行李箱，在箱子里哐里哐当的声音静止后，拉上拉杆直往楼下奔。 808人去楼空，房间的余温也渐渐消散。 乔湛的脚步很快，像是生怕被人看到一样，穿过街头巷尾时步履匆匆，行李箱的滚轮“呼啦呼啦”地响了一路。 越接近小区，神情就越凝重。他提前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在接近住宅的地方直接提起行李箱，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像做贼一样。 乔湛冷嘲自己一声，可不就是做“贼”么？ 提着行李箱来到单元楼前，乔湛刚要上去，一个穿着绣花牛仔服的平头从楼道出来，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吊儿郎当。 乔湛反应快，直接侧身躲在了旁边人家的车库外棚里。 “操，真他妈能躲！”平头骂骂咧咧地走到前面的花坪边，从盒子里抖出两根烟叼上，对着楼道喊了一声，“你们抽不抽？” 紧接着，三四个和平头风格差不多的成年男人走出来，其中一个面色死沉，脸上似乎写着“老子不好惹”五个大字。 “你确定乔东住这？”“不好惹”从平头手上接过烟，“我盯好几天都没见到人影了。” “乔东在不在我还真不确定，但他小子住这儿，我找房东对过了。”平头仰起头享受着吞云吐雾，“逮住小子，还怕找不到老子？” “不好惹”像是默认，站在他边上点了火。 乔湛躲在棚里背对着他们，抓着拉杆的手捏得泛白。 “轰隆隆，轰隆隆。”不远处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音，简一一向高调，拉个行李箱也风风火火的。 小平头和那几个人转过头，个个凶神恶煞地盯着正大摇大摆走过来的简一。简一慢下步伐，无畏的目光在他们几个脸上一一扫过。 “不是这个。”小平头说着，把烟蒂扔进花坪里。 哪儿来的一帮小流氓？简一心里嘀咕着，转身欲进楼道时，黑色大衣的一角误闯视线。 乔湛？！他躲在那里干嘛？ 难不成……这些人是来找他的？摊上事儿了？ 可下午看电影的时候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啊。 管，还是不管？简一犹豫了几秒。 他鞋尖一转，朝着黑色大衣走过去。 “喂！”简一故意大喊一声，引得小平头几个纷纷看了过来。 “程子洋，你是傻.逼么？让你搬个东西去楼上，你.他.妈在车库门口等什么？！”简一嚷嚷着，走到乔湛跟前，一手搭上他肩膀。 乔湛颤了一下，嘴唇抿得发紫。 “别出声，跟我走。”简一压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声。 “赶紧给我搬上去，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简一拽着他胳膊往外走，自己当了乔湛和这些人之间的人肉隔板。 夜幕低垂，光线明暗交错叫人容易花眼，小平头们轻笑着看着两个人近了楼道，不屑地嘲笑道：“毛都没长齐，这就给人做大哥了？” “操，你特么以前不也这个吊样。” “滚，老子比他厉害多了，这种不听话的，揍一顿就老实了。”小平头得瑟道。 “别废话了，”“不好惹”冷哼一声，“你俩去他门口盯着，小心人躲里面偷溜出来。” “哦。”平头两手插兜往楼道里走。 简一前脚关了门，平头后脚站在门前，朝他家房门瞄了一眼。 “小一回来啦！”一个温柔的女声由远及近，她穿着一件长裙，淡淡的妆让她显得格外年轻好看。 简一的眉眼像她。 “嗯，”简一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扔到乔湛面前，“穿上，到我房间。” “同学？”女人眨了眨眼睛，稀奇道，“交新朋友了？” “仇人，”简一瞥了眼乔湛，对女人说，“妈，别问了，待会叫我吃饭就行。” “行吧，”金岚笑了笑，看着乔湛问，“留下一起吃饭吧？” 乔湛看了眼简一，这家伙的脸臭得很。 “不用了，谢谢阿姨，我和简一说点事，待会就走。”乔湛礼貌道。 简一进了房间，“滴滴滴”几声将空调温度打到最高，然后脱下外套，走到窗边朝楼下瞄了一眼。 那几个人还在原地打着圈，对所到之人上下打量，吓得几个路过的买菜大妈卷紧自己的衣服，迈着小碎步慌里慌张地往楼道走。 “哗——”的一声，简一拉紧窗帘，才打开了房间灯。 简一的房间很简洁，窗帘是深蓝色的，与床头背景交映。书桌靠着窗台，虽然不整齐但还算整洁。乔湛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把他放的歪歪扭扭的书攒了攒，放在了架子上。 简一看着乔湛，直觉告诉自己，乔湛今早的请假，也和楼下这帮人有关，但却一句话也没问。 他在等，在等乔湛自己说。 乔湛的心里乱的很，没敢抬头看简一的眼睛。指尖抠弄着光滑的书桌，好一会儿，才从嗓子里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 简一冷笑：“对不起什么？” 乔湛的头垂得更低，压力与无奈交织着在他头顶盘旋，他轻轻叹口气，说：“我爸破产了，欠了很多债，现在在外面一边躲，一边想办法赚钱还。” 所以门口那些人是来讨债的，父债子偿的道理，简一懂。 可既然他爸都还躲在外面，他回来干什么？追自己？这理由岂不是太荒唐。 “其实这两年还得差不多了，”乔湛抬起头，“我没想到他们会找到这里来。” “还差多少？”简一皱着眉头问。 “十几万，”乔湛说，“这两年我也有存一些钱，虽然不多，但让他们走还是没问题的。” 简一的眸光在乔湛身上打转：“那刚刚为什么不给他们打发了？” 乔湛抬头，对上简一的眸子，无奈地笑了下：“本来想先你一步解决这些事情，但发现你跟在后面，就想先躲着等你回了家再说……不想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乔湛的眼神让简一有一瞬间的共情，他压住心中的那丝不适，扭过头轻飘飘地说，“你狼不狼狈跟我有个毛的关系。” “那你还带我回家？”乔湛笑着说。 “还你那张电影票的人情。”简一说。 “哦……”乔湛拉长了声音，“还有在我后面的紧追不舍？” “……我只是饿了，想早点回家。”简一说。 乔湛憋着笑，怕再逗下去简大少爷就急了，话锋一转道：“我现在下去把事情办了，以免吵到别的邻居。” 虽然简一并不想再多管闲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一个人行么？” “嗯，你在家待着，别出来。”乔湛走到门口，右上刚握上门把，又回过头笑盈盈地看向简一。 “简大少爷，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简一半坐在书桌上，眉头紧皱啃着大拇指指甲：“你说。” “能帮我保个密吗？”乔湛问。 “哦。”简一白眼道，“我不八婆。” 乔湛离开后，门口就有声音骚动起来。金岚不放心地透过猫眼看了下外面的情况，然后搭着拖鞋“哒哒哒”地冲进简一的房间。 “你那同学怎么了？”金岚不放心地问，“门口那些人全进他家里了，骂骂咧咧的，会不会出事？” “不知道。”简一脱口，帮乔湛守住了秘密。 这种感觉很奇怪，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秘密，他们的关系就好像比普通人要拉近一层，比别的人拥有了更多话语权。 金岚有些担心：“我还是去看着点，不行就报警。哎，你别出来啊。” 简一没吭声，金岚走后他把房门反锁起来。将窗帘拉开一条缝，简一消化着乔湛刚刚说的那些话。 他家里一定是出事了，什么时候的事？两年前么？ 他身上的存款都拿出来还钱，那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还有他爸，就这么不管他让他一个人回来面对么？ 千丝万缕在简一的脑海中交织，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含在嘴里的大拇指指甲盖也被啃出了一个缺口。 19、“雀跃滚” 直到看见那些人从楼道里出来再离开，简一才重新拉上窗帘。 金岚的脚步声重新出现在门口，这回她没能冲得进来，便“砰砰砰”地敲起门来：“小一，那些人走了，出来吃饭吧。” 简一放下被啃得秃噜皮的大拇指，一时没想通：“那些人走了跟我吃不吃饭有什么关系？” 房门从里面打开，金岚白了简一一眼：“看看你这孩子，难怪这么多年就程子洋一个朋友，同学家出事了不得关心关心？我可是盯到现在，时刻准备报警呢。” 简一别别嘴，嘀咕说：“就程子洋一个不是挺好的。” “好什么好？”金岚有些心疼地看着简一，满揣担心地往门口走，“你先去洗手，我到隔壁叫你同学来吃饭，也不知道刚刚那些人对他动手没有。” 虽说乔湛能一打五，但之前面对的都是和他们一样的高中生而已，今天这一波是混惯了的社会人，要真的动起手，乔湛恐怕沾不了多少光。 他怎么样了呢？简一是有些好奇。 “发什么呆呢？”金岚站在门口问，“你同学叫什么？” “乔湛。”简一没过脑子就回答了她。 思维比嘴巴反应慢了一拍，等他想拒绝老妈这个提议的时候，金岚已经拍响了对面的门。 “妈，人家不是说过不要在这吃的么？你别费这心。”简一望着门口说。 “人家那是不好意思，怕给我们惹麻烦，你懂个屁。正好你爸今晚有应酬不回家吃饭，饭菜煮的多，加一个人家里也热闹。” 简一冷哼一声，要是这公主知道对门这家伙对自己儿子死缠烂打，恐怕会痛心疾首，于今日之行为追悔莫及。 说话间，乔湛开了门。他只穿着一件奶白色的毛衣，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金岚，目光一跃，又看见了对面屋里站着的简一。 金岚上下看了看乔湛，脸上、手上都没伤，头发不乱，精神看上去还行。 她松了口气，笑着对乔湛说：“来家里吃个便饭吧？” 见乔湛的目光在简一身上，金岚又补充一句：“小一让我叫的，他这个人腼腆，不善于交朋友，不好意思说。” 腼腆？不好意思？ 乔湛看着简一懵逼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行，谢谢阿姨。” 两人目光一撞，简一觉得乔湛的笑容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这都什么事儿？！简一心里满是问号。 “我什么时候叫了？你别胡说八道。”简一无语地瞥了老妈一眼，转身往餐厅走。 简一坐在餐厅，自顾自地拿碗吃起来，像是无声宣示：一切都是老妈的主意，与我无关。 可乔湛身上仿佛装着屏蔽仪，只接收一切他想接受的信息，比如简一愿意带他回家，愿意留他在家里吃饭，就是他们关系的一大进步，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简一！”金岚有些不高兴，“小湛还没坐下，你怎么先吃了？” “不是便饭么，有什么关系？”简一抬头别了眼笑盈盈的乔湛，对方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轻松自然。简一甚至有点怀疑刚刚的那些社会人和他说的话是不是都是他一早安排好的，立个落魄贵公子的可怜人设，以博自己同情。 “没关系，阿姨，”乔湛拉开椅子坐在简一旁边，“他这样我很高兴。” 金岚有些奇怪，现在小朋友的相处方式都是这样吗？ “行，你们怎么高兴怎么来。”金岚把碗筷捧上来，“吃饭。” “小湛，刚刚那些人没有为难你吧？”金岚试探着打听八卦问。 “没有，暂时解决了。”乔湛说。 金岚又问：“那你爸妈呢？怎么没见他们回来？” 乔湛拿起勺子，给简一盛了碗汤，边说：“他们早就离了，我爸在外地打工，就我一个人住这。” “哦……”金岚的八卦心似乎还没得到满足，“那刚刚那些人……” “有完没完？”简一及时打断金岚，他嚼了两口排骨，把骨头吐在碟子里，话语才变得清晰，“不是都说解决了么，让不让人吃饭了？” 金岚面露尬色，嘿嘿笑了两声说：“对对，吃饭。”然后在饭桌底下，狠狠踢了简一一脚。 操……真特么倒霉。 简一扒完碗里的饭，准备起身离开时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端起那碗汤喝了干净。 他甩下一句话，趿拉着拖鞋进了房间：“学习去了，别吵吵。” 乔湛也三五两口囫囵吃了饭，再次感谢金岚后便钻进了简一房间。 简一的确在学习，他坐在书桌旁刷着试卷，听到乔湛走进来的声音只是笔尖顿了顿，并未抬头。 “不是我叫你来的，别多想，我妈这人就那样，好事、八卦。”简一说着，手上没停止刷题。 “我知道，”乔湛走到他身后，指着他刚做好的那题说，“选b，是过去式。” “哦。”简一嘴上应着，他知道那题错了，但并不想改。 “刚刚替我解围，谢谢。”乔湛说。 “我只是阻止我妈八卦，想安安静静吃个饭而已。”简一努努嘴。 乔湛看着简一毛茸茸的后脑勺，一想到他傲娇死不承认的模样就忍不住要笑。 然后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就转了过来：“你笑什么？” 乔湛摆摆手：“高兴。” “有病？”简一斜眼看着他。 “嗯，相思病。”乔湛说。 “……”简一深吸一口气，指着房门，“滚！” 乔湛真的滚了，和第一次说这话简一让他滚后的沮丧完全不一样，这回他是“雀跃”着滚的。 虽然都是让他滚，这次却更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打闹，简一的声音并不冷漠。 走出简一家，乔湛才掏出刚刚震动了好久的手机。 “喂，爸。” “嗯？怎么听上去你很高兴？”乔东在电话那头觉得奇怪。 “没事，”乔湛清了清嗓子，声音才降了几调，“他们都走了。” “你身上没钱了吧？”乔东叹口气，“刚刚给你转钱怎么不收？” “你先存着，我还够用。”乔湛说。 “你现在回去上学了，没时间再打工，存的钱全给他们了，之后的生活费怎么办？”乔东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这个儿子，气一个接一个地叹，烟一口接一口地抽，“你收了，下个月我想办法多赚点，到时候你给他们再转过去。” “那你给自己留了么？”乔湛问。 “留了。” “行。”乔湛没再推辞，点开微信“收款”后，那头才挂了电话。 乔东给他转了2000块，没什么意外，再省吃俭用的话，两个月是够了。 刚刚那伙人过来，自己身上仅存的三万多都给了出去，还有最后十二万的欠债，不能让老爸一个人背着。乔湛想了想，刚跨进家门的一只脚又缩了回去，然后关上门走进夜幕之中。 离开两年，乔湛对这个城市已不再熟悉。两年间的变化很大，有些街道早已不是他当初认识的样子，各种大型商场商铺林立，他穿梭在霓虹闪烁的车水马龙间，格外渺小。 “请问，你们招兼职么？” “白天能来吗？” “我晚上都可以。” “晚上不缺人。” 因为时间问题，乔湛已经碰壁很多家，无论是服装还是快餐店，都想招白工。更何况，这周围还有好几所大学，无论是年龄上还是时间上，大学生比乔湛做兼职的优势都要多很多。 于是第二天一早，乔湛在参加完竞赛的校级筛选后，就钻进老郭的办公室想提早放学，谈了许久都没出来。 回归班级的郑斌在考完试后被一群人追着问竞赛集训的心得，这家伙讲到跑酷时唾沫横飞，还特别夸张地描述了简一和乔湛的对决。 一群人听得心潮澎湃，虽然不敢去找简一追求真相，但还是有不少目光在他身上徘徊。 “湛哥呢？”蒋晟奇怪地问，“你们不是一起考的吗？他怎么还没回来？” “我怎么知道。”简一把书包塞进桌肚，然后找到班长韩可歆，将她的学科笔记全都“借”了来。 班长是个个字不高，但笑起来十分甜美的小女孩，成绩没简一和乔湛那么拔尖，但轻轻松松考个全班前五，年纪前二十还是可以的。 此刻，她正撅着嘴，一副失足少女悔恨的模样，哀怨地盯着简一：“你上次借笔记说要请我喝奶茶的话还没兑现呢。” “那就下次兑现。”简一翻了两下她的笔记，用手机将一些重点一一拍了下来。 “没有下次，今天就兑现！”韩可歆两手捂住笔记内容，威胁道，“2杯。” 简一扭头：“程子洋，去小卖部给她冲两杯香飘飘。” 程子洋一脸：与我何干？ “我不要香飘飘。”韩可歆说。 “那就阿萨姆。”简一说。 “也不要！”韩可歆气得脸颊通红，一双大眼紧紧盯着简一帅气的侧颜。就这张脸，都骗她多少次了。 “我家就是开奶茶店的，去我家喝。”韩可歆说，“但你要付钱。” 简一想到什么，抬起头紧盯着韩可歆红通通的脸。被这么一个帅气逼人的大男孩盯着看，韩可歆的脸就跟熟透的蕃茄一般。 “你……你看什么看？”韩可歆捂住自己的脸。 两手一抬，简一趁机“咔咔”拍下最后两页。 就在韩可歆觉得自己再一次上当受骗时，简一却说：“放学后带我去你家奶茶店。” 20、奶茶店 韩可歆简直不敢相信，放学后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简一今天放学竟然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收书包，还不停往她那看，似乎在等她一样。 “一哥，怎么还不走？”程子洋已经背上书包，站在走道间咚咚咚地把简一的桌子当鼓敲，边敲还边念叨，“放学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你先走，我今天到韩可歆家喝奶茶。”简一把书包往身后一甩，朝着韩可歆的方向问，“好了没有？” 被这么一问，班上许多不明就里的同学朝他们看了几眼，又见韩可歆脸颊微红，离开教室前纷纷交头接耳。 “他俩是不是好上了？” “有八成可能，不然你见一哥跟哪个女生好过？” “等着一起放学呢，有戏。” 郑斌的座位靠在窗边，听到这些离谱的讨论，忍不住抬了下眼皮，又很快垂下去。 “喝奶茶？带我么？”程子洋朝韩可歆眨眨眼。 韩可歆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简一无情拒绝。 “不带，今天你和江满一起回家，刚集训完怕那些人再去找他麻烦。”简一说着，乔湛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他与他短暂对望一下，收回目光后忙着催起韩可歆。 “好了好了。”韩可歆背上书包，她的一头长马尾被夹在书包带子上，半天都没拽下来。 简一觉得女生就是麻烦，要那么长头发干什么。 他无奈地看了眼韩可歆，高抬贵手帮她把头发顺了下来。 “能走了么？不然不去了。”简一有些不耐烦。 郑斌叹口气：“一哥果然不适合和女生交往。” 简一回头一脸迷茫：“此话怎讲？” 郑斌抿抿嘴：“你直男癌晚期。” “嘁……”简一不以为意，“直男癌不好么，挺好的。” 韩可歆笑着说了声谢谢，和简一一前一后走出教室。 郑斌拍了拍乔湛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湛哥，你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 乔湛敛回目光，低头收拾书包：“有这么明显么？” 郑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可不能太明显了。” 程子洋诧异地看着俩人，怎么一个集训过后，郑斌和乔湛关系这么好了呢？ 他一胳膊拐过郑斌脖子，威胁道：“你到底哪一头的？” “我……我……”郑斌以为程子洋不知道乔湛喜欢简一的事儿，目光闪烁两下，一个金蝉脱壳从程子洋的桎梏中逃脱，“我命由我不由天。” “操，你特么别跑！”程子洋撒腿猛追出去。 乔湛轻轻吐了口气，背上书包从后门出去后，三两下跃过走廊栏杆，快速到达一楼地面。 简一和韩可歆还没走远，两个身影一左一右，中间让出的距离像夹了个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处在迷蒙的暧昧期，所以才不敢靠太近。 可要是走到简一前头就能发现，这个直男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脸拽相，压根儿没管旁边的女生迈着小碎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乔湛跟着他俩绕过两条街，走进拐角的一家装修大气清爽的奶茶店，透过玻璃窗，乔湛看到简一座在灰色的茶歇沙发上，掏出手机似乎在给谁发消息。 紧接着，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此号作废：「跟着还不进来？」 乔湛顿了一下，再抬头时，简一的面前放了四杯奶茶，韩可歆坐在他旁边，也看着自己。 他拉了下书包背带，推门走了进去。 韩可歆笑着说：“刚刚路上简一跟我打赌说会有人跟着，你果然就来了。” 乔湛走到他们跟前，对韩可歆浅浅一笑，然后毫不客气地道：“能让一下么？” “啊？”韩可歆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还是起身坐到对面。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乔湛和简一，莫名觉得这两个人凑在一块儿挺养眼的。 “还有别人吗？”韩可歆放在膝盖上的两手摩挲了一下。 “没了。”简一拿起其中一杯奶茶，畅快地喝了一口。 韩可歆眨眨眼：“那怎么点四杯？” “你不是总说我欠你一杯，还清了。”简一说。 “……”韩可歆哑口无言。 大晚上的，谁把奶茶当水喝啊？ 算了……韩可歆叹口气，喝着奶茶看着对面两个人沉默下来。 简一没看乔湛，他喝着奶茶目光在店里飘来飘去，似乎在找什么一样，乔湛则靠在沙发垫上，目光缱绻，宛若一尊雕塑，还是能让人看的热血澎湃的那种。 韩可歆家的奶茶店靠街道的两面墙都是透明的钢化玻璃，不少刚下学的女学生经过时都忍不住往里头多看两眼。就这两帅哥往这一坐，生生给她家奶茶店带来不少生意。 “要是你俩天天在这，我家奶茶店恐怕要成网红店级别。”韩可歆开玩笑说。 简一飘来飘去的目光突然定了下来，似是无心道：“那不是写着招聘么，你可以问问我俩愿不愿意来你家做兼职。” 韩可歆眼前一亮：“你愿意吗？” 简一嘴角一咧，随即道：“不愿意。” “……”韩可歆别别嘴，对简一这副好皮囊下的幻想终究还是灰飞烟灭。 “我也许可以。”一旁的乔湛突然说。 韩可歆喜出望外，刚想点头又有些迟疑：“你不怕影响学习么？” “不影响。” “那太好了！我去找我妈，你们坐着等等啊。”韩可歆说着，像只花蝴蝶似的跑进材料区。 乔湛看了眼简一，总觉得他今天像是故意引自己过来的一样。 没有带郑斌和江满，甚至连程子洋都没带，像是在帮自己保密。 没有直接问缺不缺钱、用不用钱，像是在照顾自己的自尊心，亦或许，是照顾他本人的面子。 乔湛抿起嘴角，拿出手机给简一发了个「谢谢」。 简大少爷眉眼挑了下，回复道：「谢什么？莫名其妙。」 不承认？也行。 “以后晚上回家，都给你带杯茶，”乔湛凑近他说，“记得给我开门。” “神经，你留着自己喝吧，别吵着我睡觉。”话音刚落，简一放下跷着的二郎腿往店外走去。 他推开玻璃门，又回头看了乔湛一眼，本想提醒他这事儿得让韩可歆保密，但转念一想，人都还没急呢，自己瞎操什么心。便大步一跨，潇潇洒洒地走了。 韩可歆带着一位漂亮女士出来的时候，没见到简一人。 “他走了吗？”韩可歆问。 乔湛起身点头：“刚走。” “可！”韩可歆憋了个大气，“他还没付钱呢！” 乔湛忍住没笑：“算在我身上吧。” 说着，他对韩可歆身边的漂亮女士伸出手：“您好，我叫乔湛。” 漂亮女士高兴地与他握手：“你好，可歆的同学吧？她说你想做兼职？” “嗯……放学后的时间，可以吗？”乔湛问。 “我们十一点半打烊，对你来说会不会嫌晚？毕竟你们下学期就要上高三，如果影响学业的话……” “不会的，妈，你多虑了！”韩可歆直接打断漂亮女士的话，“乔湛可厉害了，他和一哥不相上下，这两个人就算一周不学习都不会被人轻易超越。” 漂亮女士斜她一眼：“你作为班长，还好意思说？进去做题去。” 韩可歆无奈地叹口气，这算不算自己“引狼入室”，给自己找堵添呢。 她往隔间里走过去，还不时回头看乔湛一眼。 哎，如果有个养眼的帅哥天天在自己家店里晃的话，这堵添的也值得了。 韩可歆用唇语对乔湛说了声“加油”，乔湛客气地点了点头，成功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兼职工作。 这算是简一帮的忙，乔湛心里尤其高兴，打算给简一买个纪念品作为答谢。 乔湛回家的路上，一边踢着石子一边想，最终还是给程子洋打去一通电话。 “战神，您不用睡觉吗？”程子洋囫囵地说着，嗓音懒洋洋的。 “问你个事，”乔湛声音清亮，“简一这两年都喜欢些什么？” “嗯？”程子洋眼睛都没睁开，脑子像上锈了一样转得极慢，“喜欢……打游戏？” “有什么想要的么？”乔湛又问。 “ps……4？” 太贵，买不起。 乔湛默了一会儿：“其他呢？” 程子洋使劲儿挠了挠他鸡窝一样的脑袋，愣是一片空白。 乔湛挂断电话，坐在家门口走道的楼梯上想了好一会儿，程子洋的话也并非一点用也没有，简一喜欢游戏，他房间的书架上也放着一些手办，那就给他再置办一些好了。 乔湛眼前一亮，他匆匆地走出楼道，朝着灯光璀璨的夜市而去。 第二天一早，简一刚坐在座位上，桌肚里的盒子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什么玩意儿？他打开盒子一看，是个q版人形雕塑。一个盘腿坐着，看着另一个趴在草地上的人，他们的身上穿着球服，坐着的写着22，趴着的写着03。 “喜欢么？”乔湛从身后伸出头，指着手办上的两个小人说，“坐着的是我，趴着的是你。” 简一虎躯一震：难怪刚刚看着眼熟，22和03是他们过去打球时衣服上的号码牌！ 21、装个逼 “毛病！”简一瞅着手上的两个小人儿，十分嫌弃地别了别嘴，“我有这么丑？” “你天下第一帅。”乔湛说。 简一冷笑一声，将手办往桌肚里一扔，似是毫不在意。 但不管怎么样，这特别的礼物算是收下了。乔湛会心地一笑，从书包里抽出一本习题，埋头苦刷。 从今天开始乔湛将不上晚自习，6点到9点去餐饮店打工，9点20到11点去韩可歆家的奶茶店兼职，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也就意味着留给他复习冲刺的时间所剩无几。乔湛只能把课间这些零碎的时间拼凑起来，才能确保自己不会落后。 没了“黏人精”的打扰，简一反而有些不习惯，他蔫蔫地趴在桌子上，两眼涣散地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22号球服和03号球服总是同时出现，在校内的球场上挥汗如雨，一场比赛结束后甚至会给对方一个拥抱，只隔着一层布料的身体结实且柔软，轻轻一碰，却能让心潮澎湃。 “一哥，不好了！朱老师‘杀’过来了！”蒋晟慌里慌张地撞开教室前门，然后像只窜天猴一样跳回座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简一身上，他慢悠悠地撑起上半身，像是刚睡醒一样，谁也不知道他方才想了些什么，脑海中出现过什么人的身影。 “一哥，你不好奇吗？”蒋晟无法理解简一的淡定。 简一撩了撩眼皮，只见朱静踩着粗高跟，气势汹汹地站在前门口，怒目圆睁地朝着他的方向：“简一，你给我滚出来！” 一向自视优雅，不轻易骂人的朱静竟然用了脏话，这让其他同学更是匪夷所思。 简一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能把朱静惹成这样？ 他们纷纷倒吸一口气，谁也不敢吭一声，几十双眼睛怯怯地看着朱静，生怕自己引火烧身。 乔湛抬起头，看着简一慢吞吞站起来，然后从座位上“滚”了出去。 一出教室，朱静抬起手便要揪简一的耳朵，简一也没躲，配合地提着耳朵，嗷嗷着去了办公室。 他很聪明，知道这样能让朱静消点气。 全班像是行注目礼一样目送他俩离开，靠窗的同学甚至悄悄探出头，确认朱静他们走远后立刻报信。 “走了走了，没回头！” 全班大松一口气。 “哎！怎么回事啊？”平头张威嚷嚷着站起来问。 程子洋也十分担心地踹了脚蒋晟的凳子：“你.他.妈快讲！” 在一片喧哗中，乔湛重新低下头去，皱着眉继续刷题。 “唰唰——”除了他，没人在意这笔头在纸间摩擦的声音。 “别急别急，我喝口水！”蒋晟难得引起全班注意，此刻得瑟的跟什么似的。他慢条斯理地掏出水杯，还没等咽下去，程子洋一掌拍得他又吐了出来。 “操！你.他.妈什么时候喝不行？”程子洋有些没耐心，“简一在办公室里水深火热，你还有心情喝水？！” 蒋晟呛得咳嗽两声，没敢再装.逼。 他三两步往讲台上一跨，拿着老郭的戒尺“哐哐”敲里两下讲台的铁皮，像极了讲单口相声的。 “数学竞赛的校级成绩出来了，”蒋晟故意吊人胃口般一停，神秘兮兮地扫视一圈，又接着道，“每个学校派10个人去市里竞赛，咱们班三个全部入选！” “操！”郑斌从刚刚就紧张得大气没敢出一声，此刻他终于爆发出来，“这荣誉其他班能有么？那朱老师发那么大火干什么？” “你和战神都很稳！”蒋晟说着看了乔湛一眼，乔湛淡定的像个局外人一样，该刷题刷题，该翻书翻书，并不为这一次成绩所动。 蒋晟对他的敬佩瞬间又上一层楼。 “一哥最后三大题，0分！”蒋晟摆出十分夸张的表情，“朱老师能不生气吗？0分啊！” “不会吧！”李威不敢相信地道，“全是0分还能入选去市里比赛？！” 操，这他.妈.文曲星下凡吧！ 郑斌也有点懵，一哥这水放的也太侮辱人了。 “战神，你不奇怪么？最后三大题一哥竟然一个字也没写？”郑斌突然出现在乔湛跟前，打断了他的解题思路，“至少写个‘解’，还能各得一分。” 大家的目光又纷纷从蒋晟身上撤下来，一致看着乔湛手中的笔在修长的指尖上转了一圈。 “他做了。”乔湛说得很笃定。 蒋晟小鸡啄米般点头，插嘴说：“一哥全做了，解题方式和公式全对。” “操，那怎么还一分没有？！”程子洋睁红了双眼。 “他最后三题，有两题故意写错根号内的数字，还有一题标错一个小数，导致全盘皆输！”蒋晟故意抬高了嗓门。 全班怔了一下，随即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碾压。 这比简一直接说“不会”还让人觉得耻辱，他明明全都会，却故意写错，还能错到点上，确保最后三题自己一分都够不到，这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法子吗？ 这他.妈简直是疯子啊！ 全班一阵唏嘘。 蒋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转头问乔湛：“战神，你怎么知道一哥做了的？” 乔湛看着前排座位抽屉里歪在一边的手办小人，轻声笑笑。 因为简一是只爱开屏的孔雀。 班里正沸腾着讨论简一有多牛逼，更有猜测他为什么要在这么重要的竞赛里这样做的时候，话题中心的孔雀开着屏回来了。 “一哥！！”蒋晟第一个冲上前，“牛逼，神人，请接受我的膝盖。” 简一昂着下巴，傲道：“你膝下又没有黄金。” “一哥！”郑斌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太侮辱人了，放水不带你这么放的！” “我怎么知道还能选上，”简一暗爽众人或惊讶或崇拜的目光，“我以为那三题扣完这轮会把我刷下来。” “呵……呵呵……”郑斌的脸都皱到了一起。 “市赛什么时候？”程子洋问。 “下周一。”简一说着，不由自主地看了乔湛一眼。 方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为所动的乔湛，自简一进入教室后手上就再没动过笔。 “下次还这么玩儿么？”乔湛问。 简一笑道：“下次我直接空着，省得被喊去办公室喝茶。” 说着，他揉了揉耳垂。不知是被朱静捏的，还是冷风吹的，耳垂下端泛着点点红晕。 乔湛一时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舔了舔唇。红润的舌尖在唇角一扫，留下一行水印。 简一看得入了神。 “一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张威跨了两个组，够着头问，“你要是想得奖分分钟的事，干嘛不要啊。” “不稀罕。”简一道。 操，真他.妈牛.逼。 铃声响起，骚动着的人全都安静下来。简一坐下时，余光在乔湛桌子上扫了一眼。 他做的题早就超出竞赛题库的范围。是自学么？那他跟着他爸在外面躲债的那些年，也是这么自学出来的成绩？ 如果真是这样，简大少爷的屏开的就不是那么爽了。 简一把手伸进抽屉里，食指和中指相捏，弹了22号“乔湛”一个脑瓜嘣儿。 * 到晚自习打铃的时候乔湛果然没来上课，大伙儿都觉得很奇怪，特别是郑斌，趁着老师没来，一溜烟儿就跑到简一座位上来，叽里呱啦一顿问。 “战神怎么没来上课？” 最后一排的李威翘着凳子前两条腿，半躺着问：“出去补习吗？”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喃喃道：“他这样的不需要补习吧？” 程子洋看出了简一的不耐烦，帮着驱赶道：“乔湛的事问一哥干嘛？事儿逼么一个个的。” “哎，就是好奇。”郑斌挠挠头，不问清楚不罢休地道，“是不是真的补习去啦？” 简一抬了眼眸子，正回头看着他们的韩可歆抿了抿唇，然后站起来从讲台上拿起戒尺敲了敲：“自习呢！郑斌回你位子上去，再这样我就记你名字啦。” 郑斌“嘶”了一声，虽然不乐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去了座位。 李威在后头吹了个口哨，捂着嘴阴阳怪气道：“可真听话呀！” 郑斌没说话，像默认一样，倒让站在讲台的韩可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胡说什么呢你！” “哦～”李威带动着后排的几个男生发出一些阴阳怪气的声音。 简一听了很不爽。 两年前的他就是因为这样的阴阳怪气被非议、误会、嘲笑，甚至受到欺凌。尽管这些人最初只是起哄开玩笑，却给他的心理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而在他们的兴趣过后，就把这一切忘得干干净净，痛的只有被拿出来“扒·光”、“鞭笞”的人。 凭什么呢？！ 简一的表情降至冰点，原本写着题打算什么都不理会的他一个没忍住，猛得拍了下桌子。 “砰！”他搞出了动静，所有人都看见了这张臭脸。 李威他们闭了嘴，韩可歆也回到了座位上。教室里静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可简一再没心情做题。 为什么？明明真相若隐若现，乔湛却还不给自己一个明确的解释和郑重的道歉？！ 难道因为有理由，就可以把当初的不告而别和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当作理所当然了吗？ 他“啪”的一下摔下笔，愤然离位。 程子洋在后面喊：“你上哪去？” 简一头也不回：“逃课！” 22、谁稀罕 简一翻墙出校门的时候才发现天还微亮。春天的气温升得神不知鬼不觉，开学的时候还都穿着厚重的羽绒服，集训没两天就换成了大衣，现在更是连大衣穿着都觉得有些热了。 一阵暖风吹来，简一脱了外套，脚步匆匆在人行道上走着。 可这会儿才六点多，去哪儿找乔湛呢？简一在路上盲目地走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在韩可歆家的奶茶店“守株待兔”。 他点了杯冰果茶坐在沙发椅上等，剑锋一般的眉毛越拧越紧，右手大拇指指甲被啃成凹凸不平的小山峰。等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有点冲动了，但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即便不再喜欢他，心里的不甘总需要一个道歉来平息吧。 这么想着，时间如流水般匆匆流过。 “叮咚，欢迎光临——”的提示一响，简一下意识地觉得是乔湛来了，抬起头来，那人果然行色匆忙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怎么在这？”乔湛大跨步走过去，眉头微皱，“没上自习？” “都说是自习了，有什么好上的。”简一闻到一股淡淡的油烟味，难道他是在餐饮店做服务生？ 乔湛看了眼只剩下橙子柠檬切片的果茶杯，问：“在等我？” “嗯，”简一看了眼时间，“你还有十分钟才需要上班，跟我过来。” 他神情凝重，推开玻璃门往对面的一个昏幽小巷走去。 晚间的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把大衣落在店里的简一轻微地打了个哆嗦，走到稍微能避点风的屋檐下停了下来。 乔湛紧随其后，黑夜里看着简一的眸子，宛若黑珍珠一般泛着点点微光，格外好看。 “你还想再瞒多久？”简一压低了声音，死死盯着乔湛的眼睛。 乔湛怔了一下，没想到简一会特意找他问这件事：“我并不是想瞒你，只是觉得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回来了，并且……” “放屁！你他妈说的都是狗屁！”简一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翻身一转将他死死扣压在墙上，“你认为那些不重要？呵，乔湛，你知道我现在有多讨厌你么，我讨厌你的自私，明明走了却还要回来扰乱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我讨厌你这一副凡事都是为我好的样子，我真正需要什么你知道个屁！我更讨厌你的自以为是，那些不重要？” 简一的话像一波又一波凶猛的海浪打在心口，乔湛望着简一愤怒的双眼，不禁皱了皱眉头。 是的，他无法反驳，因为从始至终错的都是他，走的是他，做逃兵的是他。 “对不起。”无力，却很重要的三个字。 因为愤怒而喘着气的简一死死扣着乔湛的衣领，他压低了嗓音咬着牙盯着乔湛道：“你认为不重要的事，是我在毕业那一年被所有人嘲笑把喜欢的人吓跑，被所有人辱骂是个变态基佬，被人捉弄在冬天里泼一身脏水，被按在厕所的洗手池上拳打脚踢！被孤立、被玩弄、被嘲讽的两年！” “知道为什么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吗？”简一攥得紧紧的手突然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歪着头哂笑一声，“因为我必须还手，必须变强，必须让所有人怕我，只有这样，我才能让他们闭嘴，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我自己不被霸凌。” “你知道这两年我打过多少场架么？你知道我和程子洋怎么成为铁哥们儿的么？”简一伸手指着乔湛的鼻子，一字一句像针一样戳到乔湛心里，“那次我被人打得胳膊骨折，是程子洋看不下去，把我从里面扛出来送的医院！” 乔湛闭上眼睛不敢看简一的目光。他想象着简一说的那些画面，心里好疼好疼。原来那天程子洋对自己说的有所隐瞒，简一不仅仅是被伤了鼻子，还有骨折，甚至还有更严重的伤。 为什么呢？为什么喜欢同性就要被这么对待，简一没有错，他的喜欢更没有错。 “乔湛，我不欠你什么。”简一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将乔湛浑身上下浇了个透。 “是我亏欠你。”乔湛睁开眼时，一向坚强的他竟掉了几滴眼泪。 “当年并非我想不告而别，我爸破了产，我妈和他离了婚将仅剩的财产全都拿走后离开了我们，那么多债务压在我爸身上，他担心我跟着他会有安危，放学后什么也没肯拿直接把我拽去了车站。 “家里的变故让我当时非常混乱，我不敢那样去面对你，更不知道如果留下来我爸会遭受什么，我能做的一切只是接受。我在外地这几年几乎没上过学，白天和我爸一起找工作打工，晚上买几本资料回来自己学，为的就是能早点把债还清了回来找你。 “现在债还的七七八八，我爸在外地又重新做起了小生意，所以我等不及了，我怕你会在高考后离开这里，我怕你会喜欢上别人，怕再晚两年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乔湛的睫毛颤了颤，声音也跟着发抖，“对不起……” 乔湛说了好几个对不起，可简一却一点儿也没觉得轻松。他看着乔湛垂着头落寞无奈的模样，原来这两年不好过的不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轻声笑了下，转头往外走。 “小一！”乔湛叫了他的小名，简一下意识地顿住脚，但没回头。 “我喜欢你，从两年前到现在都没有变过。”乔湛说。 简一垂在腿侧的手紧了紧，一阵凉风吹过来，直接钻进了他单薄的衬衫里。 乔湛刚迈出一步想去抱一抱他，可他却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十分钟过去了，乔湛回到奶茶店里，换上了咖啡色的奶茶店工作围裙。 “哎！”韩可歆下了晚自习推开门，对着乔湛招了下手，“战神，刚发的作业本给你带回来了。” “谢谢。”乔湛笑着说，“放那边吧，我下班再拿。” “行。”韩可歆走到沙发旁，诧异地看着沙发上的这件大衣，转头问，“简一来过？” “嗯……刚走。”乔湛垂了垂眸。 “他不会逃课就为了过来喝奶茶吧？”韩可歆嘟囔说，“还把衣服落这里了。” 简一的衣服？心事重重的乔湛这才留意到，可现在简一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我和他住得近，晚上带给他。”乔湛说。 “行，那你忙，我去后面复习了。”韩可歆笑了笑，本想加一句“不会的来问我”，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战神还用得着她来教？唉，可别自取其辱了。 今天是高三学生月考的日子，奶茶店不忙，就让乔湛提前了半个小时下班。 他拿着简一的大衣站在家门口踌躇了许久，也不知道简一睡了没，便先坐在楼道里发了条消息。 战神：「睡了吗？」 简一打了个喷嚏，无精打采地看了眼消息后又把手缩回被窝里。 从回到家后就觉得浑身疼，身上像有一股烈火，将他的骨头烧得散了架。浑身打摆子一样的疼痛让他连腰都直不起来，直接躺进了被窝一直闷到现在。 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浑身也燥得难忍，简一挣扎着伸出手，给还没回家的老妈打了通电话。 “小一呀，”老妈那边像是玩的很开心，“今晚爸爸妈妈在你姑姑那边住，就不回来了。” “哦……我可能发烧了。”简一说。 老妈“啊”了一声：“严重吗？你柜子里有退烧药，先吃一片。” “哦。”简一挂了电话，觉得自己可能不是亲生的。 以前发烧也没这样过，顶多是觉得浑身发冷，然后咳嗽流鼻涕，在被窝里闷一闷就好了。 可今天这烧烧得诡异，浑身乏力还疼不说，燥热得慌，一阵一阵的，在被窝里闷了一个多小时也没逼出一滴汗。 操，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简一打了个哆嗦，连去柜子里拿退烧药的力气也没有。 算了，先睡一晚上吧，指不定明天就好了呢。 他沉沉地垂下眼皮，张开嘴呼吸得嘴唇都起了皮。 乔湛在门口站了会儿，没有得到回复的他以为简一已经睡着了，刚要回家就接到一通电话。 挂电话的时候却十分急促匆忙，按密码锁的手都抖得两次错了数字。 “简一！”他冲进简一的房间，只见床上有个小鼓包，里面的人闭着眼睛，双颊红的厉害。 他伸手一探，烫的吓人！ “醒醒！”乔湛拍了拍简一的肩膀，“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别……别碰我，”简一依然没能睁开眼睛，意识模糊道，“疼……” 他嗫嚅着，浑身的锋芒却都收敛起来，此刻就像一只绵绵的小白兔。 “哪里疼？”乔湛紧张地翻着简一的抽屉柜子，从一个透明的医药箱里找到退烧贴，将冰凉覆盖在简一的额头上。 像是在干涸的沙漠里被清泉冲洗，简一浑身舒服许多，这才有力气睁开了眼睛。 乔湛的身影模模糊糊出现在眼前，简一反应迟钝了片刻，问：“你怎么进来的？” “阿姨给我打的电话，告诉我你家的密码，”乔湛又匆忙倒来一杯温水，“起来喝点，舒服些我就带你去医院。” “不用，我没事。”简一嘴犟着，却乖乖低头喝了这杯水。 他实在是太渴了，喝完这杯水又抬起头，有些勉强但耐不住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好问：“还能再倒一杯么？” 那口气，活像在说：不能就算了。 乔湛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我跟前逞强？” 说着，他又去倒了杯水。 简一喝完水才稍稍满足了些，两眼一闭往被窝里一钻，有气无力道：“不然呢？刚跟你吵完架，就让你看我怂么？” “我愿意照顾你，”乔湛说，“就像今晚说的，是我亏欠你，所以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话音未落，乔湛又补充说：“除了让我离开你。” “简一，我可以一直照顾你，陪着你，我再也不会走，再也不会留下你独自面对世间的所有不公……”乔湛轻轻抚着他滚烫的额头说，“同性恋么，我也有份。” “……神经。”简一说。 乔湛轻声笑笑，从医药箱里拿出体温计说：“胳膊伸出来，量下体温。” 量体温不是要把手伸胳肢窝里么，简一这会虽然昏，又不傻，才不会让乔湛白白占了便宜。 “我心里有数，不量。”他说。 “听话，”乔湛蹲在他床边，哄着说，“我得知道你现在烧多少度，才能决定要不要听你的先睡一晚。” “不要……”简一艰难地翻了个身，觉得浑身都散架了。 操，太他.妈疼了！ 他龇牙咧嘴地忍了好一会儿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乔湛拿着体温计，一手钻进了被窝。 他撩起了简一的衣服，冰凉的指间在滚热的肌肤上滑过。 简一怔了一下，那似有似无的清凉竟让他觉得有点舒服？ 操！一定是烧得昏了头！ 他咬咬牙，刚想凝力挥手给乔湛一拳，打他个趁火打劫，后一秒一个冰凉的柱体被塞进胳肢窝里，舒服得他下意识夹紧手臂。 乔湛的手撤了出来，拉过书桌旁的椅子坐在了简一的身边。 “别动，等十分钟。”乔湛的语气十分温柔。 “……”简一回过神来时，已经错失了挥拳的最佳时期。 量就量吧，横竖自己也没少块肉。 他两眼一闭，索性什么也不想。 “晚饭吃过了么？”乔湛问。 “没。”简一眯了下眼睛，觉得肚子是有点饿了。 “那等体温量好后我给你点碗粥，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乔湛说。 简一没反驳：“哦。” “小一……”乔湛拖长了尾音，似乎有话要说，简一竖起耳朵却没听到下半句。 乔湛看着他的背影想了一会儿，才说：“虽然我没办法回到过去陪你度过那些痛苦煎熬的时光，但我保证，未来的路，我都陪你一起走。” “嘁……”简一努努嘴，“谁特么稀罕。” 乔湛浅浅一笑：“我稀罕你，可稀罕了。” 23、感情好 这五分钟过得一点的也不轻快。简一想睡又睡不着，逼迫着自己清醒头脑，以免再让乔湛“占便宜”。 “时间到了。”乔湛轻轻地说了一声，刚把手伸进被窝，简一立即掏出那根温度计，抵住了他的手。 乔湛怔了一下，随即撤出手，接过温度计。 “三十八。” “你骂谁？”简一斜了下眼睛。 “说你，”乔湛站起来接着道，“烧到三十八度，必须去医院。” “我不去。”简一痛苦地扯过被子盖着头，一点也不想动。 可乔湛根本就不是和简一商量的语气，他拿起外套，将简一的被子直接掀过脑袋：“是你自己穿衣起床，还是我帮你？” “操！”简一瞪着他，两眼通红，“你.他.妈是想打一架么？” “如果这会儿你还有力气跟我打的话。”乔湛说着，弯下腰似乎准备上手。 “妈的，你别过来！”简一挣扎着半坐起身，可乔湛已经俯身压了上来，两人鼻梁轻轻一碰，四目相对，气氛暧昧又尴尬。 简一的脸红得发黑：“起开，不然和你同归于尽。” 谁知乔湛却笑着说：“行啊，生同衾，死同穴。” “滚！！”简一怒骂一声，直接推开他，“我自己起。” 乔湛满意地“嗯”了一声，才撑着床沿站了起来。 简一浑身疼得不行，像只毛毛虫一样左扭一下，右扭一下，好不容易才从床上爬起来，他穿上乔湛给他拿回来的外套，心里直犯嘀咕。 要不是乔湛，自己也不会受这罪。 操，这梁子算是结深了。 下楼的时候，简一最后的倔强便是不肯乔湛扶着。又不是残疾了，被扶着总觉得是弱得一.逼，太难看了。 “这有什么难看的？”乔湛有些不高兴，“程子洋还扶过你。” “呵！”简一冷哼一声，把口罩往上提了下，“不一样。” 乔湛站在简一身旁，一手悄悄绕他身后护着，哪怕简一撑不住了，随时都能接住他。 只要自己在，就不会让简一再受到伤害。这是乔湛自己在心底许下的诺言。 幸亏医院离这里不远，只有一个路口的距离。简一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走着，他的身后也一直有个手臂悬在那里悄悄地护着。 进了发热门诊，乔湛帮他进行登记、挂号、缴费，连喝水的水杯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登记处的护士姐姐看了也由衷羡慕：“你们兄弟俩感情可真好。” 简一斜了乔湛一眼，随即冷吹一声别过头。像极了被哥哥宠坏的叛逆小少年。 乔湛则笑着应声答应，目光所极尽是温柔。 “得化验血，再做核酸。”护士引导说，“验血后要二十分钟取报告，核酸要等至少三个小时报告才能出来。” “三个小时？”乔湛皱了下眉头，“那我能出去吗？” 简一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转过头，鄙夷地看着他。还说照顾我呢，才三个小时就考验不住了？呵，渣渣。 “你能，你弟弟不可以。”护士说。 简一鼻声鼻气地道：“鬼才是他弟弟。” 护士眼睛弯了弯，给下一个人登记去了。 简一嘴硬，却耐不住身上的难受，跟着乔湛到检验处，才坐下来，乔湛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简一的屁股下像有针毡一样，他不仅动个不停，目光还总随着护士的动作一闪一闪的，似乎在躲避什么，直到医生拿出一个黄色小方块，他立即别过脸去，乔湛一下就知道，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孔雀，竟然怕针！ 乔湛憋着笑，看着简一又可怜又可爱。 “别怕，哥哥在这陪你呢。”乔湛开始占起了便宜。 “滚！”简一抬头瞪他一眼，压着嗓子道，“你是不是真的欠打？” “要打等你好了，随时奉陪。”乔湛说。 操？挑衅？简一咬咬牙，刚要回嘴，只觉得指腹猛的一疼，再回头时，护士已经把“小方块”扔进垃圾桶，拿着一个小试管瓶刮着自己指腹间往外渗出的血。 一边刮还一边挤，简一咬着牙，心疼自己那几滴血，好像浑身掉了块肉一样。 乔湛眯了眯眼，弯腰在他耳边轻声道：“等你好了，我带你吃顿好的补补。” “得了吧。”简一冷笑一声。 还欠着债就像装大款？可拉倒吧。 “行了，去做核酸。”护士面无表情地说。 “哦。”简一应了一声，前脚刚走出检验处，就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了眼乔湛。 刚刚这人的“挑衅”，是不是在故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戳针的时候，好像是没那么紧张了。 简一想着，悄悄看了那人一眼。他背着灯光，脸部轮廓竟也显得十分好看。 一定是自己烧昏了头，好看？谁有自己好看。简一昂起下巴，一头又扎进了核酸检验处。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简一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像个老大爷似的靠着椅背，两眼一闭，烧得难受。 “别睡，”乔湛轻轻地推了他一下，“拿着单子。” 简一接过来，乔湛又接着说：“还有十五分钟血检报告就会出来，到时候在你旁边的机器上扫码取一下，然后交给医生诊断。 “那你呢？”简一心想着，没问出口。铁定是想跑了。 跑就跑呗，又不是第一次了。 简一冷笑一下，又闭上了眼睛。 乔湛轻轻叹口气，实在不放心这只孔雀，便找到离简一最近的护士姐姐，和她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才离开。 一出医院，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起风了。 乔湛裹紧外套，匆匆地跑了出去。他满心挂念着病怏怏的简一，很快就回到简一的家。 他给金岚又打了一通电话，按照金岚说的，小毛毯应该在简一衣柜上面的格间里。 打开衣柜，一股淡淡的香气沁入鼻腔，这是简一身上独有的气味，光是闻一闻乔湛都觉得十分舒心。他的柜子整整齐齐，并不像他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作风，多半是金岚给他收拾的。 毛毯在上面的格间里，乔湛看到了，但那个格间有点儿高，他需要稍微踮脚才能够得到。 乔湛抬起手臂抓住毛毯的一边，使劲儿往下一拽，毛毯掉了下来，也被另一个硬硬的东西砸到了额头。 黑金色的盒子包装让乔湛觉得有些眼熟，他拿起来一看，这是三年前他送给简一的生日礼物，里面是一支钢笔。 简一的字一直潇洒，龙飞凤舞但不难看，可当时自己不知道买点什么好，便胡说让简一练字，千挑万选买了这支笔，简一当时还用了许久，很宝贝的样子。 乔湛打开这支盒子，钢笔已经不知道在里面躺了多久了，旁边还附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讨厌的人。 哪里像练过字的，这字可比练字前“潇洒”多了。 乔湛抿抿嘴角，把这张字条收进自己的口袋，然后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小心地折好，代替了它。 乔湛搬来椅子，把盒子放在了原位，未免被简一发现，又将毛毯重新叠好，整整齐齐地放了回去。 他把房间恢复成原样，转身回到自己家拿了一条旧一些的毛毯。 虽然旧，但干净，希望简大少爷不要嫌弃就行。 回医院的时候，乔湛跑得很快，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额头也泌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简一已经拿到了报告，正在护士的指引下往输液室走。 “哎，你哥哥回来了。”护士眼尖，笑着说。 简一撩起眼皮子，蔫蔫地看了乔湛一眼，目光定在毛毯上顿了下，又垂了下去。 “抱歉，我来晚了。”乔湛问护士，“我‘弟弟’怎么样？” 简一别过头，却没和他在唱反调。 “看报告是流感，但还是要等核酸报告出来才能走。”护士说，“我看他状况不太好，先去输液室躺一会儿，报告还要好一会儿呢。” “行，谢谢姐姐。”乔湛说。 简一在前面走得像根风中芦苇，乔湛在他身后跟着，直到简一躺下才松了口气，将毛毯细心盖在他身上。 “你可真不行。”简一“嫌弃”地看了乔湛一眼，“拿个东西跑这么久，是虚么？” 乔湛拿个凳子坐在他旁边，笑着说：“虚不虚你以后知道。” “放你狗屁！”简一一脚蹬过去，踹了乔湛一下。 乔湛也没躲，衣服上立显一个脚印。 “报告好了我去拿，医生还说什么了没有？”乔湛问。 “没什么，报告好了没什么问题就正常输液。”简一似是因为刚刚那一脚消了气。 “好，睡吧，这儿有我。“乔湛掖了掖毛毯说。 简一也确实撑不住了，他合上沉重的眼皮，随即听到乔湛的嗓音在自己耳边轻轻浅浅地道：“我不会走了，小一，安心睡吧。” 简一没应声，毛毯下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攥了紧。 以前你也说过，咱俩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可现在呢？以前说的话都可以不算数，现在说的又何必当真。 简一的眼皮颤了颤，轻轻地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24、拉拉链 乔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疼的，可还是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一样，目光缱绻地看着简一慢慢入眠，然后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 就当是在考验我吧，你独自经历了那么多，现在多花点时间考验我也是应该的。 他对着简一笑了笑，像是重新找到了支柱。 “嗡嗡——”手机震了两下。 乔湛轻轻拍掉衣服上的脚印，一边看起了消息。 司承：「你今天步数挺多啊？又开始兼职了？」 乔湛回道：「嗯，前几天要债的来了，多攒攒，还得快。」 司承：「其实你爸在这边干的也挺好的，既然决定回去继续学业，你应该把重心放学习上。」 乔湛：「婆妈。」 司承：「操！」 乔湛笑了下，手指噼里啪啦地点着屏幕：「帮我多照顾点我爸。」 司承：「放心，你怎么还不睡？刚下班？」 乔湛抬头看了简一一眼，回道：「小一发烧了，陪他在医院。」 司承：「进展不错啊。」 乔湛苦笑一声：「并没有。」 他和司承聊天打发着时间，手机震动的嗡嗡声引起了还没来得及进入深睡眠的简一的注意，他微微眯起一只眼睛，看乔湛两只手忙得不亦乐乎，心中不禁好奇：大半夜的和谁聊得这么欢？ 在外两年时交的新朋友？还是旧友？ 简一莫名有些不高兴，他选择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嗡嗡——”又是这个声音。 简一揉了下鼻子，没好气地说：“吵不吵？” 乔湛怔了一下，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立刻回了司承最后一条消息。 乔湛：「吵醒小一了，他不太高兴，回聊。」 “重色轻友的东西！”司承指着手机骂一声，又回道：「没多久是清明，我得过去会会你这个心尖尖上的人。」 乔湛扫了一眼，把手机收起来，轻声对简一说：“有个朋友说要来，没事了，你睡吧。” 简一撂下眼皮，好像毫不在意地“哦”了一声。 可偏偏就是这一声“哦”，在乔湛的心里撒下了一颗火种。 按照简一的脾气，如果他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是连回都懒得回的，这一声“哦”虽然不咸不淡，但仔细想想，似乎多了一丝醋意？ 司承要来，小一会吃醋么？如果会的话，是不是代表他的心里其实还有自己一点位置？ 乔湛的眸子似乎放射出光彩，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自己都会让这星星之火起燎原之势！ “简一，你的报告好了，可以去机器打印出来。”护士站的姐姐喊道。 乔湛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为了让简一多睡一会儿，他等排队取好报告才叫醒了简一。 “阴性，我去让医生给你开药挂水，”乔湛走着，又回头问，“你用不用上个厕所？待会儿可能不方便。” 简一此刻迷迷糊糊，点头的样子让人觉得十分乖巧。 乔湛先扶他到卫生间门口，看简一摇摇晃晃，不放心地道：“我帮你？” 简一瞬间就清醒了。 让乔湛帮自己尿尿？那他.妈.的多丢人！要答应了，他是准备给自己拉拉链呢还是扶小弟弟呢？不管哪个，都是社死现场。 简一大手一挥：“我不要！” “那我扶你进去。”乔湛说。 简一没来得及反驳，乔湛就已经把他架了进去。 站在小便池旁，简一没动，他憋了好久才扔出一句：“你背过去。” 乔湛愣了一下，目光往下移半分，虽然听了简一的话转过身去，却笑着调侃说：“以前一起上过，都看过了。” “看你爸爸！”简一回头盯着他，一边急忙扯着拉链。 可这拉链却像失灵了一样，这会儿不管他怎么用力掰扯都拉不开，就像被什么卡住了。 操！！！简一的脸涨得通红，可想要上厕所的心却越来越迫切。 “怎么了？”乔湛等了好久都没听到动静，回头问。 “我……”简一咬咬牙，“我没事，你转过去。” 乔湛看他弓着背哆嗦的样子，才不相信他会没事。 “拉不开了？”乔湛云淡风轻地说着简一觉得极为羞耻的话，“我帮你。” “我不要！”简一嚷嚷着。 “听话，别憋着，”乔湛在他面前蹲下来，闭上眼睛说，“我不看。” 简一浑身都没有力气，膀胱又有一种要炸了的感觉，欲哭无泪的他只好垂着手什么都不干，只听轻轻一声“滋啦”，拉链开了。 乔湛也有些诧异，这拉链挺好拉的。 老天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简一两眼一闭，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乔湛站起来，轻轻拍了他一下：“你闭眼睛干嘛？不舒服？” 操，我掩耳盗铃不行么？ “还要我继续帮忙吗？” 乔湛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在耳边的呼吸燥热极了。 简一当然知道“继续”是什么，他立马推开乔湛，强作镇静：“不要。” 乔湛退后一步背过身，表示尊重。 如果真的只是当作普通男人，又何必介意这个呢？心里的那团火焰烧得更旺了。 折腾了大半夜，简一终于吊上了水，他睡在输液室里虽然不如家里舒服，但好歹温暖安静。乔湛买了好几罐速溶咖啡才强撑着没有睡着，就这样一边打瞌睡，一边看护着简一，直到凌晨四点挂完所有吊瓶，他才将将趴在旁边睡了会儿。 护士拔针的时候简一就醒了，直到旁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才睁开眼睛。乔湛双颊泛着点点粉红，脸上满是倦意，他侧着头枕在手臂上，宽厚的肩膀让人看着觉得特别能依靠。 上厕所的窘境让简一这会看他的时候有些紧张。其实自己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只不过当时的喜欢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的自己逍遥自在，再也不想被任何人、任何事牵绊住脚。 只是……看他这么累，自己怎么也有点难受呢？ 简一轻轻叹口气，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十五分，没两个小时就要去学校，就让乔湛在这多睡会吧。 他蹑手蹑脚地把毛毯披在乔湛的身后，然后轻轻出了输液室。 “你好，”简一走到先前帮过自己的护士面前，指着输液室里的乔湛说，“待会就到上课时间了，就让我……我哥在里面睡会，可以么？” 护士够头看了会儿，笑着说：“行，那你呢？” “我先回去了。”简一说着，一个人无精打采地走了出去。 回家后，简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门锁密码，可他转念一想，就算自己改了，下回老妈再告诉他，那岂不是白费功夫。他吸了两下鼻涕，直接甩门关上，冲进房间闷头睡起觉来。可今天的梦里却尽是乔湛，还有他给自己拉拉链的样子。 “小一！”乔湛没睡好，噩梦惊醒时简一早就不在眼前。 “你醒啦！”护士姐姐帮他捡起毛毯，“你弟弟回去了，走的时候还让我们关照你在这多睡会呢。” 回去了？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一点也没察觉，真是该死！ 乔湛说了声谢谢，收起毛毯就往家跑。 他轻轻推开简一房门，把简一落在自己那里的药放在了床头柜上又悄悄离开。 回到学校后，他俊俏的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程子洋看了不禁哈哈大笑。 “战神，你说你是不是昨晚熬夜啃书了？”程子洋问。 “没有。” 蒋晟也够着脑袋：“总不能打游戏吧？” “玩的不好。”乔湛说。 “靠！”李威跳起来，“你可是无双王者！！这特么还叫玩的不好？！” 乔湛淡然道：“做过代练而已。” “操！”李威赞叹道。 张威指着李威哈哈嘲笑说：“劝你早日退游，免得丢人显眼。” 程子洋看他困得不行，奇怪问：“那你干嘛去了？” “哎，今天一哥也没来啊。”有人嚷嚷说。 韩可歆朝他们那看了一眼，也不禁有些好奇，她也想知道昨天乔湛下班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一个无精打采，一个连来都没来。 “不会……打架了吧？”韩可歆看着他们。 “简一生病了，我住他隔壁送他去了医院。”乔湛闭上眼睛趴在桌子上，不想再理会任何人。 “一哥生病了？！”程子洋没眼力见地大叫起来，“严不严重？今晚下了自习我们一起去看看？” “行啊！”张威说，“我给他补化学。” 郑斌也举手：“我补数学。” 韩可歆红着脸：“那我补……语文和历史。” “我……”程子洋张了张嘴，他是个学渣，屁也补不了，“我给他带水果。” 人缘这么好？乔湛有些吃醋。 他闭着眼睛，声音却提高几分：“都不需要，我一个人给补就行了。” “靠，战神你太霸道了。”李威说。 乔湛睁开眼睨着他：“不然你来？” 李威门门倒数，直接回位闭嘴。 “他是病毒性流感，你们别去凑热闹了，免得感染，”乔湛打了个呵欠，“我去就行。” 这么好的照顾小一和他独处的机会，怎么可以轻易让给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