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开局一座茅庐,学生全是大帝之资》 第1章 天地不仁 风雨如晦,夜色苍凉。 江源勉力掀开眼皮,挣扎着想坐起,脑中还挂念着那篇该死的三国史论文。 可眼中没有宿舍的惨白天花板,只有死寂的铅灰天穹。 紧接着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肉都在叫嚣着一个字。 冷! 而后,是饿。 胃里像有火在烧,要把五脏六腑焚为灰烬。 一股浓郁的腥甜与腐臭混杂着,野蛮地灌入鼻腔。 “呕……” 他这才看清,身下是一片焦黑的废墟。 断壁、残垣、焦炭梁木,还有……尸体。 一具,两具,三具…… 这是……哪儿? 念头刚起,一股庞杂的记忆便冲垮了他脑内的堤坝,轰然灌入! 汉末。 南阳郡。 他,江源,二十一世纪历史系研究生,魂穿到了华夏历史上最黑暗血腥的年代。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这具身体的原主,只是个农户之子,在黄巾与官兵的轮番洗劫中家破人亡,最终饿死于此。 许久,脑中喧嚣渐息。 我……成了他? 江源垂头,看着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指甲缝里塞满黑泥。 他挣扎欲起,身体却软绵如泥,不听使唤。 身上单薄的破麻衣,根本挡不住刺骨寒风。 他想起论文引过的那句诗。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原来,史书上冰冷的十个字,落在人身上,是这般滋味。 “咕噜……” 饥饿与寒冷如毒蛇,正吞噬着他最后的热量与生机。 要死了。 不是可能,是马上。 体温流失,心跳渐弱。 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旋转、模糊。 就这么……完了? 开局不到三分钟就领盒饭? 太荒谬了!太可笑了! 不甘心! 老子……不甘心!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永恒黑暗的最后一秒——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欲望……】 【灵魂频率与世界因果律发生共振……】 【天命……正在启动……】 【启动成功!】 一道没有温度的机械音,在他脑海炸响! 什么玩意儿?! 江源一个激灵,涣散的意识被强行拽回。 下一瞬,眼前的尸山血海褪去。 一片浩瀚星空,在他意识深处缓缓铺开。 亿万星辰明灭,构成了一副玄奥的星图棋盘! “这是……” 他有些失神。 【此为‘天命’。】 【以宿主寿数为薪柴,可推演万物因果,洞悉未来一隅。】 寿数? 【宿主当前剩余寿数:二十五年,三个时辰,一十二分。】 江源的心脏被狠狠一攥! 拿命当燃料? 这金手指未免太硬核了! 可眼下,他没得选。 江源在脑中嘶吼:“救我!告诉我,怎么活过今晚!” 【收到指令:推演“如何活过今晚”。】 【此为‘微末推演’,正在计算所需算力……】 【计算完毕。预计消耗寿命:三天。】 【是否确认?】 三天? 江源没有犹豫。 别说三天,就是三个月,能活命就行! “确认!推演!” 【指令已确认。算力扣除中……】 灵魂深处仿佛被抽走了什么,一股虚弱感袭来,但他已无暇多想。 瞬间,眼前的星图棋盘骤然大亮 两幅“未来视”的画面,在他脑中展开! 【其一:闯庄求生。】 第一幅画面,主角是他自己。 他踉跄走向不远处的废弃庄园。 院墙塌了大半,院内死气沉沉。 他翻过院墙,在后厨米缸里,翻出了一层米糠和几块发霉的干饼! 食物! 画面里的他,眼中爆出光芒,饿狼般扑上去,抓起干饼就塞。 可就在这时! “吱呀——” 厨房门被一脚踹开! 七个手持环首刀的壮汉冲了进来,为首的独眼龙,脸上横着一道刀疤。 流寇! 画面里的他,嘴里塞满食物,脸上的庆幸瞬间凝固。 “嘿,还有个漏网的!” 独眼龙狞笑着,举起了刀。 “噗嗤!” 刀锋捅进腹部。 剧痛。鲜血。黑暗。 画面戛然而止。 江源瞳孔骤缩,腹部竟传来清晰的幻痛! “不……不行!这个不行!” 他立刻看向第二幅画面。 【其二:夺食求生。】 画面流转。 这次,他拐向南边的山林。 一炷香后,他在一棵枯树下,撞见了一对母子。 妇人面黄肌瘦,怀里紧抱一个三四岁的孩子,都已油尽灯枯。 妇人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半块黑硬的饼,想掰给孩子吃。 那是她们最后的口粮。 画面里的江源被饥饿逼疯,猛地扑了过去! 妇人惊恐尖叫,却无力反抗。 江源抢走那半块饼,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活了。 靠着那半块饼,撑了过去。 但是…… 画面没有停。 镜头转回那棵枯树下。 两天后。 年轻的母亲和她怀里的孩子,成了两具蜷缩的冰冷尸体。 孩子的眼睛还睁着,空洞地望着天,无声地质问着什么。 “轰——!” 江源的脑子炸了! 胃里翻江倒海,他再也撑不住,猛地侧过头,对着焦土撕心裂肺地干呕! “呕——!呕——!” 抢濒死母亲的救命粮? 害死一个无辜的孩子? 最优解? 去他妈的最优解!这是要老子去做畜生! 江源双眼血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 他有他的底线,哪怕是为了活命,也绝不能对这样的母子下手! “不……” 江源死死攥拳。 “我绝不选!” 两个选择,都是死路。 两条都是死路。要么被流寇砍死,要么良心喂狗,变成野兽苟活。 那和死了有何分别! 江源抬头,血红的双眼锁死脑海里的星图。 他不想死!也不想变成畜生! 一定……一定还有第三条路! 一定有! 一股疯劲儿在他心头燃起! 他对着天命,发出了决绝的咆哮! “我拒绝这两个选项!” “给我重新推演!” 【请宿主明确推演目标。】 声音依旧冰冷。 江源咬牙,一字一顿,字字带血。 “我要……以我现在的条件!” “无伤!解决掉那七个流寇!” “并且!” 他声音拔高,斩钉截铁! “救下那对母子!” “我要他们,和我一起,活下去!” 此言一出。 星图棋盘,仿佛静止了一瞬。 良久。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指令已收到。】 【警告:宿主所提要求,与“最优解”相悖,强行扭转既定因果,属于“逆势推演”。】 【“逆势推演”所需算力将呈几何级数增长。】 【正在重新计算……】 江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死死盯着那片星图,等待着审判。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终于。 【计算完毕。】 【本次“逆势推演”,预计消耗寿命……】 一个猩红如血的数字,砸进江源的脑海! 【一个月!】 江源的呼吸停了。 他的个人信息在脑中浮现。 【宿主:江源】 【年龄:25岁】 【剩余寿命:24年11个月27天】 为了一个不可能的目标,为了两个陌生人,为了守住乱世里一文不值的人性……拿自己一个月的寿命,去赌一个奇迹? 江源的身体不住发抖。 这是他穿越以来,最沉重的抉择。 【是否确认?】 第2章 以命作赌 选,还是不选? 理智在告诉他这太疯狂了! 理智在嘶吼:为了两个陌生人,为了乱世里一文不值的道德感,燃烧自己?不值! 但那对母子蜷缩死去的画面,如烧红的烙铁,在他脑中翻滚。 抢走那半块饼活下去?他会变成一头只知啃食的野兽,一个活在噩梦里的行尸走肉。那样的活着,与死了何异! 江源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他穿越到这个该死的时代,不是为了变成自己最鄙视的畜生! “呵……”他忽然笑了,笑得癫狂。 去他妈的理智!去他妈的最优解! 老子读过书!来自二十一世纪! 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 “我确认!” 源对着脑海中的星图,发出了穿越以来最坚决的咆哮! “给我推演!” 【指令确认。】 【“逆势推演”启动,消耗寿命:一个月。】 【算力扣除中……】 一瞬间,魂魄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猛地向外一扯! 骨髓被抽空的虚弱感,瞬间冲垮了他身体的每一寸。 心脏死寂一瞬,随即擂鼓般狂跳,几欲撞碎胸骨。 眼前天旋地转。 【扣除完毕。】 【推演……开始!】 下一秒,海量信息洪流轰然砸进他的脑海! 一幅三维立体的庄园舆图,墙体弱点、暗门、哨点,历历在目。 接着,是七个流寇的底细! 领头的独眼龙,李大疤,以前是官军的伙夫,疑心重,手黑,骨子里却怕鬼神! 长麻子的王二,手上有人命,老家一个寡妇,被他逼得跳了井! 最年轻的瘦猴,胆子最小,一有动静第一个就想溜! 他们的作息、巡逻路线、心理弱点,尽数化为精准情报。 最后,是一套狠辣的攻心之策! 环环相扣!攻心为上! 环环相扣,如何用竹筒造鬼哭,用朽木毒菌制幻烟,用油脂白磷燃鬼火……整套方案,无需近身搏杀,便可将七个亡命徒彻底吓溃! “呼……呼……” 江源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衣衫。 他扶着一截断墙,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一个月寿命的代价,换来了这套天衣无缝的“剧本”。 值了! 他抬手抹汗,视线无意中落到旁边一洼黑臭的积水上。 水面倒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窝深陷。 最让他心脏骤停的,是那鬓角处,一撮头发已然霜白! 银丝! 江源的手僵在了半空。 这就是……代价吗? 他才二十五岁啊! 巨大的恐惧与悲凉涌上心头,又被他死死压下。没工夫悲春伤秋。“剧本”到手,该去找“演员”了。 他强撑着站直身体,按照脑海中地图的指引,踉跄地走向南边山林。 一炷香后,他总算在一棵快死的槐树下,看见了那对母子。 和推演画面里一模一样。 年轻的母亲面色蜡黄,怀里紧抱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眼神空洞,生命之火摇摇欲坠。 听到脚步,妇人像受惊的林鹿,猛地抬头,满眼警惕与绝望。 她把孩子抱得更紧,手死死捂住胸口,那里藏着她们最后的口粮。 江源停下脚步,不敢再靠近。 他弯腰,从草窠里摘下几颗紫红色的蛇莓,在破烂的衣角上擦了擦,摊开掌心。 “别怕,我没有恶意。这个,能吃。” 妇人愣住了。 她死死盯着那几颗野果,又看看江源虽憔悴却无凶光的脸,满是疑虑。 在这人吃人的世道,还有人会主动给予食物? 她不敢信。 怀里的孩子动了动,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野果,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个动作,让妇人下定了决心。 她没有去接,嘶哑地问:“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江源收回手,将一颗蛇莓放进自己嘴里,慢慢咀嚼,咽下。 “我叫江源,一个路过的读书人。” 他看着妇人,声音不大。 “张家嫂子,从宛城逃难过来,不容易吧。” 妇人的身体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他怎么知道?宛城被破,丈夫惨死,她九死一生逃到此地,从未对人说过! 江源没理会她的惊骇,视线转向她怀里的孩子,放柔了声音。 “我还知道,你家小郎君,小名叫石头,对不对?” 妇人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空白! 姓氏来历或可猜到,可连自己儿子最私密的小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这已经超出了常理的范畴! 眼前这个落魄的年轻人,瞬间变得高深莫测!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妇人声音发颤,脸上血色尽失。 “我是能带你们活下去的人。” 江源指了指孩子额头上渗血的划伤。 “这是逃跑时摔的吧?不处理,会发炎溃烂,在这乱世,一道小伤口,也可能要了命。” 说完,他转身在草丛里翻找。 很快,他便找到了一株叶片肥厚、开着小黄花的植物。 马齿苋。 最寻常的野菜,也是最好的消炎止血药。 江源把叶子在干净石头上砸成烂泥,端到妇人面前。 “敷上去,能止血,还能退热消肿。” 这一次,妇人没有犹豫。 她接过药泥,小心翼翼地敷在儿子额头。孩子舒服地哼了一声,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 妇人眼眶一红,抬头看着江源,嘴唇嗫嚅,最终只化作两个字。 “谢谢……” “不必。” 江源望向渐沉的天色,直入正题。 “张嫂子,今晚,是睡在这儿听天由命,等着饿死或者被野兽叼走。” “还是跟我去一个地方,赌一把?” “赌?”张氏茫然。 江源的声音里有种让人没法拒绝的力量。 “赌一个能吃饱饭,能睡在屋檐下的机会。” “那座庄园,被一伙流寇占了。人不多,七个。庄园后厨里,有米,有面,有我们活命要的一切!” 一听“流寇”,张氏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恐惧浇灭。 “流寇?那……那我们怎么……” “硬碰硬,是送死。” 江源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但对付他们,有时候,用不着刀。” 他不再多言,转身带领着将信将疑的张氏母子,摸进了庄园外的一片竹林。 夜色渐浓,江源动作飞快。 他挑了几根最干最粗的竹子,用石片费力地砍断,截成几段。 又在竹筒一头,小心削出尖锐的豁口。 张氏和石头躲在后面,看着江源怪异的举动,满心都是不解和惶恐。 他做这些……做什么用? 江源没有解释。 他又找来烂木头,刮下腐朽的木屑,混上几种有怪味的叶子,用破布包成几个拳头大的包。 夜,彻底黑了。 远处庄园亮起火光,传来流寇们喝酒划拳的嚷嚷声,还有女人的哭声。 张氏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捂住儿子的嘴。 江源却眼神沉静,专注地做着最后的准备。 一切,都在按照“剧本”进行。 就在这时! 庄园里传来李大疤的醉吼。 “都他娘的别喝了!王二,瘦猴!跟我去庄子外头撒泡尿,顺便巡一圈!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 时机,到了! 江源瞳孔骤缩,猛地回头,对早已魂不附体的张氏下令,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 “张嫂子,听我说。” “接下来,一步都不能错。” 第3章 茅庐里的第一缕炊烟 张氏的身子抖成了一团,牙关都在咯咯作响,却还是拼命点了下头。 江源指了指庄园东侧的一片乱石堆。 “一炷香之后,你去那儿,用石头敲这根竹筒。” “记住,要有节奏,一下一下地敲。” “不能快,也别停。” “就……一下一下,跟远处有人在磨刀一个动静。” 磨刀? 江源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破布包着的小包,塞到她手里。 “如果他们有人朝你那边去,就把这个扔过去。” “然后,立刻跑,往山里跑,别回头!”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不容置喙。 张氏恍惚间,觉得眼前不是落魄书生,而是一位号令千军的将军。 她死死攥紧竹筒与布包,攥紧了她和儿子的命。 “我……我明白了。” “去吧。” 江源吐出两个字,不再看她,转身便融进了西侧更浓的夜色。 …… 庄园内。 独眼龙李大疤灌下一碗浊酒,一脚踹在哭啼的女人身上。 “哭!哭你娘的丧呢!” “再他娘的哭,老子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女人吓得立刻噤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麻脸流寇王二凑上来,满脸堆笑。 “大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有油水?” 李大疤打了个酒嗝,喷出一股熏天的臭气。 “废话!这庄子姓刘,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户!老子早就踩好点了!他家地窖里头,准藏着金子!” “嘿嘿,那敢情好!”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一阵奇怪的声音,从东边的夜色里传来。 不紧不慢,节奏分明。 初听像敲空心木,听久了,却阴冷得像有人在暗处,一下下磨刀。 篝火边的吵嚷声戛然而止。 所有流寇都停下了动作,竖起耳朵。 “什么动静?”胆小的瘦猴紧张地问。 李大疤皱起眉头,抄起了手边的环首刀。 “妈的,该不是有野狼摸过来了?” “不像啊大哥,这声音……”王二脸色有些发白,“听着瘆人。” “笃……笃……笃……” 声音还在继续,一下,一下,敲在每个人的心尖。 就在众人心神全被东边吸走时。 庄园西侧! “噗——” 西侧塌了大半的院墙后,一簇绿火凭空燃起! 火焰无温,在夜风中摇曳,散出磷粉特有的腥臭,邪异非常。 “鬼……鬼火!” 瘦猴第一个瞧见,吓得一屁股坐倒,声音走了调。 众人猛地回头! 西边黑暗中,那团绿火越烧越旺,将断壁残垣镀上了一层死寂的绿光! “呜——呜哇——” 紧接着,不似人声的凄厉哭嚎响起! 那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冲撞回荡,时而怨毒,时而疯癫,钻心刺骨,听得人头皮发麻! “啊——!” 庄园里被掳来的女人,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七个亡命徒亦是面无人色,刀都快握不稳了。 “是……是什么东西在叫?” “鬼!是鬼啊!” “这庄子不是刚被黄巾洗过吗?死了不少人!是冤魂!是冤魂来索命了!” 恐慌轰然炸开。 李大疤到底是头领,胆气稍壮,他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大吼。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什么鬼神!装神弄鬼!肯定是黄巾军的余孽,想把我们吓走,好独吞财宝!” 他话音未落。 那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鬼嚎声,又响了。 这一次,不再是哭嚎。 而是一句清晰的、怨毒入骨的嘶吼!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轰! 这八个字,抽干了所有流寇最后一丝气焰! 是黄巾! 真的是黄巾军的冤魂! 李大疤的独眼里也闪过一丝恐惧,但他还在嘴硬。 “弟兄们别怕!跟老子冲出去!管他是人是鬼,一刀劈了!” 他刚要带人冲出去。 那声音第三次响起,这一次,竟是指名道姓! “王二!” 麻脸王二浑身一僵,血色瞬间褪尽。 “你去年在老家,逼死了张家寡妇!她今晚……来找你索命了!!” 王二的脑子“嗡”的一声! 此事乃他心底至深的隐秘,绝无第二人知晓!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啊——!别找我!不是我!别找我!” 王二防线崩溃,扔刀抱头,杀猪般尖叫着在地上打滚。 众人皆被骇住。 连李大疤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心里,开始真信了。 可就在这时,那个鬼魅般的声音,叫出了他的名字。 “李大疤!” 李大疤浑身猛地一颤。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三年前,你在官军当伙夫,克扣军饷,害死了你手下七个弟兄!” “他们的尸骨,就埋在宛城南门外那棵歪脖子树下!” “今晚,他们……都回来了!!” “轰隆——!” 李大疤的脑子,比王二炸得更彻底! 这是他此生最大的隐秘,是他叛逃出军营的根由!竟被一个“鬼”,在这荒郊野岭一字不差地喊出! 他不是人! 他绝对不是人! “鬼啊——!真的有鬼啊!” 李大疤魂飞魄散,怪叫一声,扭头就跑。 可他刚跑出两步。 “呼——!” 一股混合着腐肉与骚臭的浓烟,从庄园大门滚滚涌入! 烟雾浓黑刺鼻,吸入便头晕眼花,喉咙如灼。浓烟中,无数扭曲人影哀嚎挣扎,恍若地府开门。 “开饭了——!” “开饭了——!” 鬼魅的笑声在浓烟中来回冲撞。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 “娘啊——!” “救命啊——!” 七个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流寇,此刻哭爹喊娘,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朝着唯一没有烟雾的后门方向逃去。 兵器、粮食、财物…… 什么都不要了! 他们只想离这个地狱远一点,再远一点! 很快,庄园重归死寂,只剩一堆篝火和满地狼藉。 许久。 江源才扶着西侧墙壁走出,脸色苍白,冷汗湿透衣背,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方才一番布置,几乎耗尽他全部心神。特别是喊出那些秘辛,更是让他此刻都心魂震颤。 那是【逆势推演】一个月寿命换来的情报。 每一个字,都价值千金! 他看着流寇们逃走的方向,露出一个虚脱的笑。 成了。 兵不血刃。 他赢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庄园,再看篝火旁那个单薄的身影,目光已全然不同——那是一种仰望神明般的敬畏与恐惧。 她无法理解方才的鬼哭狼嚎、凭空鬼火,还有那句句诛心的秘闻。 在她眼里,这个自称“江源”的读书人,已非凡人。 他是……会法术的! 江源未理会她的目光,径直走进厨房,在米缸角落,果然翻出半缸小米和些许粗面。 墙角还堆着几袋豆子,墙上挂着几块腊肉。 收获远超预期! 看着这些粮食,江源眼中终于燃起真正的喜悦。这些,足够他们三人安稳过冬! 他没有耽搁,熟练地淘米,架锅,烧水。 他太饿了。 张氏回过神,也连忙上前帮忙,动作间小心翼翼,生怕冲撞了这位“仙长”。 很快。 “咕嘟……咕嘟……” 锅里的小米粥,翻滚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那是生命的香气。 江源盛了三碗。 一碗递给早已馋得直流口水的石头。 一碗递给眼眶通红的张氏。 最后一碗留给自己。 他吹了吹热气,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 温热的米粥滑入胃中,暖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驱散了所有寒冷与虚弱。 活过来了。 真的活过来了。 江源捧着碗,眼眶有些发热。 他抬起头,望着屋檐外那片深沉的星空。 史书上“白骨露于野”的冰冷字眼,乱世里人命如草芥的绝望,他都尝遍了。 枭雄霸业,那些东西太远。 他只想用这智计,用这不断流逝的性命,为眼前母子,为更多挣扎求生的人,在这乱世点一盏灯,升一缕能活命的人间烟火。 念头落定,他起身走到庄园门口,摘下那块写着“刘氏庄”的破旧木匾。 他捡起一截木炭,在牌匾背面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 字迹倾注了他此刻全部的气力,也承载了他对这个时代的宏大愿景。 【稷下】 就在他写完最后一笔时。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山下的官道上传来! 不止一匹! 是一队骑兵! 他们正朝着庄园的方向,疾驰而来! 第4章 有客叩柴扉 马蹄声停在庄园那扇摇摇欲坠的柴扉外。 碗中热粥的暖意,瞬间消散。 张氏的脸煞白。 她下意识地死死捂住儿子石头的嘴,整个人缩在墙角,生怕那孩子漏出一丝半点的活人气息。 江源将粗陶碗搁在桌上,悄无声息。他抬袖,从容拭去嘴角,起身走向门口。 “门外可是过路的英雄?山野鄙地,无甚长物。” “庄子刚遭了流寇,主人家新丧,实在不便待客。”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 “若是不嫌弃,门口备了些清水干粮,诸位自取便是,也算是我这教书人的一点心意。” 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马儿打着响鼻,蹄子焦躁地刨着泥地,发出“簌簌”的轻响。 许久,一个沙哑疲惫的男声响起,满是狐疑。 “新挂的牌子?稷下?” “一个教书先生,讨生活的地方。” 江源回道。 门外又是长久的沉默。沉默中,刀甲摩擦,呼吸压抑,无形的权衡在发酵。 最终,那声音再起时,已无逼人气势,只一个字,干脆利落。 “走!” 马蹄骤然转向,蹄声紧密,很快隐入夜色深处。 直到蹄声远去,张氏才浑身一软,沿墙瘫倒,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 “先生……他们……他们怎的就走了?” 江源没回头,目光落在门楣那块亲手写就的“稷下”牌匾上。月光下,炭写的字迹黑得固执。 “教书先生”这四个字,吓不退任何人。 这世道,读书人的身份,有时候比一张草纸还轻贱。 真正吓退他们的,是这座庄子里的一切。 一幅画,瞧着处处不对劲,偏生又找不出哪里画错了,那便只能是撞见了鬼画符。 一个刚被流寇洗劫过的庄子,却点着安安稳稳的炊烟。 一个新丧的主人家,却挂上了来历不明的新牌匾。 一个穷酸落魄的教书先生,却敢在深夜里,对一支来意不善的骑兵,说出那番不卑不亢的话。 处处是破绽,处处又透着诡异。 在这人命不如草芥的乱世,看得见的刀枪是凶险,而看不懂的道理,才是真正的大恐怖。 “他们还会回来的。” 江源转过身,看着地上那对惊魂未定的母子,眼神平静。 “下一次,叩门的,可能就不是过路的骑兵了。”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腐朽气息的凉气。 这乱世,容不下一张安稳的书桌。 除非,这张书桌,是用刀剑和规矩铸成的。 “张嫂子,天亮后,把庄子里能用的木料都清点出来,分门别类。” “石头,你跟我来。” --- 天际泛白,晨露未晞。 江源以炭为笔,在夯实的泥地上勾勒图样。石头蹲在一旁,一双大眼满是好奇。 “先生,这是什么?” “犁。曲辕犁。” 江源用炭笔点着图上一个弯曲部件。 “你看,这里做成这样,牛在前头走,人只在后头扶着,省下的力气,能多开两亩地。” 他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带着长长木杆和绳索的古怪架子。 “这个叫桔槔,也叫压井。” “以后打水,你娘一个人,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提上来一满桶。” 石头的小嘴张成了个圆。 他看不懂那些交错的线条里藏着什么大学问,却听懂了先生的话:省力,单手就行。 这几个字仿佛有魔力,让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先生,比故事里那些呼风唤雨的神仙还要厉害。 废墟上的生机,终究是藏不住的,一如黑夜里的火光。 第三天黄昏,庄园外来了不速之客。 几户拖家带口、面有菜色的流民,被“稷下”牌匾和若有若无的粥香勾住了魂,却只敢远远望着,喉头滚动。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被推举出来,颤巍巍上前几步,离着老远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身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如被风吹倒的麦子,黑压压跪倒一片。 “求先生发发慈悲,给口吃的吧!” “我们……我们不白吃!我们给您做牛做马,当猪当狗!” 张氏心软,端着一盆米汤水的手停在半空。 江源从屋里走出,看着地上瘦骨嶙峋的人,看着孩子们眼中混杂着畏惧、麻木与野兽般的渴望。 接纳,意味着要消耗更多的粮食,引来更多的觊觎,是麻烦。 拒绝,他们这些人,大概率活不过今晚的霜冻,是罪过。 “都起来。” 江源的声音很平静,不带喜怒。 流民不敢动,额头死死抵着泥地。 “我这里,不养闲人,也不养爷。” 江源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想活命,就用手来换。” “能做工的,有饭吃,有屋住。” “家里的老人孩子,只要有一个壮劳力下地干活,就也能分到一碗不至于饿死的稀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抬起的、错愕的脸。 “我不要你们的膝盖。” “我要你们的这双手。” “张嫂子。” “在,先生!” 张氏猛然回神。 “你来登记。姓名,来处,能做什么。然后分派活计。” 江源的目光最后落在所有人身上,平静中透出冷硬。 “在这里,我说了算。” “谁要是敢偷奸耍滑,或是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庄子外头那片乱葬岗,就是他的下场。” “都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 流民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狂喜,挣扎爬起,对着江源拼命磕头,砰砰作响。 “谢谢先生!” “谢谢先生的大恩大德!” 这世道,他们头一次听到,有人不要他们当牛做马,而是给他们一个用手换饭吃的机会。 这不仅仅是一口饭。 这是一个能重新站直了腰的念想。 新来的流民中,竟真有一个手艺不错的干瘦木匠,还有一个在山里混迹半生、断了一根手指的老猎户。 二人立时成了宝。 江源画出图纸,木匠便带着人,叮叮当当地将庄园的围墙加高加固,甚至依着山势,造出了简易的箭塔和拒马。 老猎户则带着几个机灵的半大孩子,在附近的山林里设下陷阱套索,总能带回些野鸡兔子,给大伙儿锅里的稀粥,添上一抹难得的油腥。 不过短短十日。 原本破败死寂的刘氏庄,竟真的成了远近流民口中那个能活命的“稷下学宫”。 人人都有活干,顿顿都有粥喝。 孩子们的笑声,渐渐代替了哭声。 所有人都对那位深居简出,偶尔才在众人面前露一面的江先生,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与崇拜。 ...... 与此同时,数里外的山岗上。 一个绸衫八字胡的管家眯着眼,如偷腥的猫,盯着那片热火朝天的庄园。 “好家伙,真是见了活鬼了。” 他咂咂嘴,满脸贪婪。 “十天前还是个死人坑,如今倒成了个聚宝盆。” 他身后,一个身形肥硕,手指上戴着个硕大碧玉扳指的乡绅,正靠在一块大石头上闭目养神。 “看清了?” 乡绅眼皮都未抬一下。 “回老爷的话,看清了!” 管家连忙躬身,语气夸张谄媚。 “那庄子里,有个姓江的年轻人,不知使了什么妖法,像是能凭空变出粮食来!” “把那些贱骨头的流民,一个个养得油光水滑!” “小的猜,他定是在那庄子底下,挖出了前朝哪个大官留下的金山银山!” 王乡绅这才睁眼,浑浊的眸子闪过一丝与他富态身形不符的寒光。 他摩挲着扳指,不紧不慢地开口,像在说家常事。 “这南阳左近,哪一寸土,不姓王?” “这地里长出来的人,哪一个,不是我王家的长工短工?” 他嘴角勾起冷笑,杀机毕露。 “他一个外乡人,占了我的地,收了我的人,还敢在门口挂牌子叫‘稷下’?” “他这是想当这南阳的王啊。” 管家立刻会意,凑上前,压低声音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老爷的意思是……” 王乡绅摆手,脸上露出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读书人嘛,脸皮薄。” “咱们是体面人,做事也要讲个体面。” “先礼后兵。” “派几个得力的,去‘请’那位江先生过府一叙。” 他特意在“请”字上加重了读音,像在用牙齿咀嚼。 “是,老爷!” 管家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阴冷笑容。 “小的这就去安排,保准把这位江先生,客客气气地‘请’过来!” 第5章 名为“邀请”的试探 午后的日头,晒得人骨头发软。 柴扉“砰”地一声被踹开,闷响如巨石砸进温水。 院子里,正在刨木料的老木匠手一哆嗦,锛子擦着脚面飞了过去,在地上砸出个浅坑,他额头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角落里,刚从山里回来,正给一只灰兔子剥皮的老猎户,停了手上动作,那只常年与弓弦和刀柄为伴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后那柄磨得发亮的短刀,一双浑浊的老眼,眯成了一条缝,透出狼一般的锐气。 所有埋头干活的流民,一个个僵在原地,空气里只剩下粗重的、压抑的喘息声。 几个敞着怀,露出黑黢黢胸膛的壮汉,堵在门口。为首那人,一脸横肉,三角眼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目光从那些面带惊恐的流民脸上一一划过。 他扯着破锣嗓子。 “哪个是江先生?我们王老爷有请,过府一叙。” 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又补上一句。 “识相的,就自个儿走一趟。若是非要兄弟们动手‘请’,那可就伤了读书人的体面。” 张氏的脸,“唰”一下就没了血色。她下意识地将儿子石头死死揽在身后。 “几位爷,先生他……” 她壮着胆子想说些什么,话刚起了个头,旁边一间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江源从屋里走了出来。 身上穿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青布长衫,手里还慢悠悠地捏着一卷竹简。他神色平静的像是午后出来透口气。 他甚至没朝门口那几个壮汉看上一眼,目光只落在张氏身上,温和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院子里所有慌乱的心都定了定。 “张嫂子,有客登门,是好事。” “去东厢房,给几位客人倒碗水喝。天热,别怠慢了。” 说完,他便转过身,又走回了屋里。那扇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没发出多大声响。 为首的家丁愣在了原地。 他跟着王老爷横行乡里这么多年,见过磕头求饶的,见过色厉内荏的,也见过提刀拼命的,却从没见过这般被人当成空气的。 一拳头卯足了劲打出去,却砸在了一团棉花上,那股子不上不下的憋闷劲儿,让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跟身后的同伴交换了一个眼色,皆是恼火与不解。 “哼,跟老子装神弄鬼!”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终究还是没敢直接冲进去,只是摆了摆手,跟着那个战战兢兢的张氏,一脸不耐地走进了东厢房。 屋子是临时的待客处,瞧着家徒四壁,连套像样的桌椅都凑不齐。 可就是这么一间破屋子,墙上,却挂着一幅用木炭画出来的巨大舆图。 那图上的山川河流、村庄坞堡,线条精准得吓人,比县衙里师爷画的堪舆图,还要精细上三分。 家丁头子的目光,死死钉在了图上一个被朱砂红圈重点标记出来的地方。 ——王家坞堡。 他感觉一股子凉气直冲天灵盖。 这人……竟将自家老爷的坞堡,摸得一清二楚! 他再去看桌上,摆着些古怪玩意儿。一个上下对接着的琉璃瓶,中间的细颈处,正有细沙不紧不慢地往下漏。 旁边,还有几个用木头削成的、说不出名堂的机巧模型。 处处都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门。 家丁们等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就在为首那人耐心耗尽,捏着拳头准备砸东西的时候,江源才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读书人特有的、歉意的微笑,不等那家丁头子发作,便先开了口,像是老友叙旧。 “让王大善人府上的人久等了。” “不知王大善人近日身子骨可还康健?他去年新纳的那房小妾,听说才十七岁,正是娇嫩的年纪,前两日染了风寒,可大好了?” 嗡! 家丁头子整个人愣住了,直挺挺地杵在那,脸上的横肉都在不听使唤地哆嗦! 老爷去年纳了个十七的小妾,宝贝得跟心头肉似的,前两日染病,请遍了南阳的名医,此事乃是王府上下三令五申、绝不可外传的秘闻! 他……他一个外乡人,一个躲在这破庄子里的穷酸书生,是如何知晓的?! 妖术! 一定是乡野传闻里那些画符咒水、撒豆成兵的方士妖人! 江源像是没瞧见他脸色的剧变,自顾自走到窗边,那里,正有一缕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 他随手拿起桌上一个镶着木框的透明琉璃片,对着窗台上一小撮枯草。 “此物无名,能向老天爷,借一缕真火。”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农事。 话音未落,只见那琉璃片下的光斑迅速汇聚成一个刺眼的亮点,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那撮枯草“呼”的一下,便烧了起来! “啊!” 几个家丁怪叫一声,齐齐往后跳开,撞翻了身后那张本就摇摇欲坠的破凳子,狼狈地摔作一团。 借……借天火! 这哪里是什么方士妖人,分明是书上才有的活神仙! 家丁头子再不敢有半分不敬,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泥地,声音抖得不成腔调。 “仙长恕罪!仙长恕罪!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仙驾!求仙长饶命啊!” 江源转过身,收起了那片琉璃,神色依旧平淡如水,不起波澜。 “我在此地,潜心修炼,不喜外出。” 他看着跪在地上抖成一团的家丁头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回去,一字不改地告诉王乡绅。” “明日此时,我备薄礼一份,请他,亲自来取。” 江源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带着寒气。 “切记,务必亲至。” “这份礼,他若不来,兴许……就没机会再收别人的礼了。” 家丁头子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连滚带爬地带着手下逃出了庄园,仿佛身后有吃人的厉鬼在追。 看着那几道屁滚尿流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江源眼中的平静才缓缓散去,变得深不见底。 他对一旁已经彻底看傻了的张氏,轻声吩咐道。 “张嫂子,去把老木匠和老猎户请来。” “明天,咱们请王乡绅,看一出戏。” 第6章 空山 王家坞堡,夜深了,灯火却未阑珊。 王乡绅指节死死抠着油光水滑的紫檀木扶手。 扶手很凉,可他手心里的汗,却一层层往外冒。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干涩。 “再说一遍。” “他……真能凭空,借来天火?” 地上,管家还跪着。 “老爷……千真万确!小的……小的们都瞧见了!”他磕着头,语无伦次,“就……就那么个琉璃片子,对着日头,地上一撮枯草,‘呼’的一声,自个儿就着了!没用火石,没用火镰,什么都没有!” “他还晓得……晓得您给新夫人请郎中的事……那可是……” 王乡绅的眼皮不受控制地狂跳。 借天火,江湖方士的障眼法。 可小妾染病这等后院私事,连出嫁的女儿都未告知,一个外乡书生,如何隔着几里地看得一清二楚? 贪婪与恐惧是两条毒蛇,在他心口撕咬,疼得五脏移位。 那座破庄子底下,埋的是能让王家再富三代的金山,还是倾覆王家的催命符? “妖人!” 王乡绅一拍扶手,肥硕的身躯从椅中弹起,满脸横肉剧颤。他那双素日眯缝的三角眼此刻瞪得溜圆,凶光毕露。 “管他是人是鬼,是仙是妖!在这南阳地界,我王家的地,落根针都得姓王!” “把他那些流民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绑了!我倒要亲眼去瞧瞧,他到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活阎王!” 半个时辰后。 王乡绅骑马在前,四五十名家丁手持棍棒朴刀,火把映着一张张凶悍的脸,将小庄园围得水泄不通。 可预想中的犬吠,哭喊,抵抗,全都没有。 那扇新修的柴扉,就那么大喇喇地敞开着。 “人……人呢?” 一个家丁握刀的手心全是汗。 一股寒意顺着所有人的脊梁骨向上爬。 王乡绅咽了口唾沫,一挥手,带人踏入那片诡异的寂静。 院子正中。 席地坐着一个人。 青衫依旧,正是那个姓江的书生。 他身前一张布满裂纹的破琴,手搭松弦,双目微闭,神态安详,仿佛门外杀气腾腾的几十号人,只是几只路过的萤火。 铮—— 琴音骤起。 王乡绅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紫,只觉被当成了台下看客,羞辱感直冲头顶。 是把他王某人,把他身后这几十号带刀的汉子,当成了戏台底下听曲儿的看客! “装神弄鬼!” 他怒火压过寒意,正要挥手下令,一个“上”字却卡在喉咙。 “杀——!” 东侧树林里,一声暴喝如平地闷雷,似百人同吼,震得人耳膜嗡鸣! 王乡绅心头一颤,猛地扭头望去。 紧接着! “锵…锵…锵……” 西侧那几间破败的屋舍里,传来一阵密集得让人牙酸的磨刀声!那声音尖锐、急促,像是有一支即将奔赴死战的军队,正在为他们手中的兵刃,开最后一次锋! “嘿!哈!” “一!二!一!二!” 北面,庄园后的山坡上,传来整齐划一的操练呼喝。伴随着那呼喝的,是沉重而富有节奏的踏地声,咚!咚!咚!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仿佛有数百名披甲之士,正在黑暗中列阵前行! 杀声,磨刀声,操练声。 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 被这小小的山谷一收拢,一放大,听上去,竟真有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将这座小庄园,连同他们这几十号人,围成了一座插翅难飞的绝地! 王乡绅带来的那些家丁护院,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他们一个个脸色煞白,握着刀棍的手筛糠似的抖着,惊恐地四下张望,可目之所及,除了摇曳的树影和更深的黑暗,连一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老爷……有……有埋伏!” “是官兵!听这动静,少说也有几百号人!” “咱们……咱们这是捅了马蜂窝了!” 王乡绅的冷汗,“唰”一下就浸透了里衫。 他的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最后只剩下两个字。 圈套。 一个从他踏出王家坞堡那一刻起,就为他量身定做的圈套! 他骇然的目光,再次投向院中那个抚琴的人。 琴声,竟然未停。 在那震天的喊杀声中,那几道不成调的琴音,非但没有被压下,反而像是一根定海的神针,镇住了这片滔天巨浪,透着一股子掌控一切的从容。 江源的嘴角,不知何时,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不是人的笑。 那是山巅神明,俯瞰着脚下奔忙厮杀的蝼蚁时,才会有的笑。 王乡绅终于想明白了。 什么穷酸书生,什么落魄先生! 这分明是京城里哪个手握重兵、微服私访的大人物! 这庄子里的流民是幌子,这片山谷里的伏兵,才是他真正的底气! “撤!” “快撤!” 王乡绅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什么体面,猛地一拽马缰,那匹高头大马人立而起,险些将他掀翻在地。他连滚带爬,只想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此时,琴声,戛然而止。 那漫山遍野的喊杀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地间,又恢复了那片死一般的寂静。 江源缓缓睁开眼,站起身。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份卷轴,用一根枯草随意地系着。 “王大善人,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 “这份薄礼,江某特意为你备下。还请,亲自收好。” 王乡绅哪里还敢答话,拼命用脚跟磕打着马腹,恨不得肋生双翼。 江源也不恼,随手将那份卷轴,递给了门外那个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站不起来的管家。 “带回去,交给你家老爷。” “记住,让他亲手打开。” 王家坞堡,书房。 王乡绅一头冲进去,管家连滚带爬地跟了进来,反手将两根门栓死死插上,这才背靠着厚重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老爷……那……那个……” 将那份卷轴,用颤抖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王乡绅死死盯着那份卷轴。 他犹豫了许久,胸口剧烈起伏,咬着牙,一把将卷轴抢了过来。 他颤抖着手,解开那根草绳,缓缓展开。 卷轴上,没有字。 只有一幅用炭笔画的、潦草却精准的地图。 地图上,一个朱砂红圈,醒目地标记着王家后院的一口枯井。 红圈旁,用同样的炭笔,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 “汝祖上三代所藏赤金三百斤,位于此井下三丈。三日内取走,过时,天必收之。” 轰! 王乡绅如遭雷击,手中的卷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脸上的血色,像是被瞬间抽干,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 这个秘密…… 这个连他枕边人都不曾吐露过半个字的,王家埋在骨头里的根! 他……他到底是谁?! 第7章 先生之名 “噗通。” 王乡绅双腿一软,肥硕的身躯瘫倒在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被恐惧抽得一干二净。 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什么神仙,什么妖人,什么大人物,最后都汇成了一个念头。 挖! 必须立刻挖出来!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书房,声音凄厉得变了调。 “来人!都给老子滚过来!” “带上家伙,去后院那口枯井!快!都他娘的快点!” 半个时辰后,王家后院那口早已干涸的枯井旁,火把烧得“噼啪”作响。 几个最心腹的家丁,挥舞着锄头和铁锹,疯狂地刨着井底的泥土。 王乡绅跪在井口,双眼赤红,死死盯着下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快点!再快点!” “铛!” 一声闷响,铁锹像是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挖到了!老爷!挖到了!” 一个巨大的、包裹着油布的木箱,被几个家丁合力从三丈深的井底,连拖带拽地弄了上来。 王乡绅扑了过去,颤抖着手撕开油布,撬开那早已锈死的铜锁。 箱盖打开的一瞬间。 “哗——” 一片刺眼的、灿烂的金色,在火光下,几乎晃瞎了所有人的眼! 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条,静静地躺在箱子里,散发着让人疯狂的魔力。 可此刻,王乡绅眼中没有半分贪婪,只有无尽的恐惧。 他瘫在箱子旁,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仅知道,还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人!这是能看穿人心的活神仙!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那座破败的庄园门口,来了一支奇怪的队伍。 没有家丁护院,没有耀武扬威。 只有十几头肥硕的牛羊,十几车上好的米面绸缎,还有几口沉甸甸、往外冒着铜钱光泽的箱子。 王乡绅脱下了他那身锦衣华服,换上了一件粗布短打,亲自牵着牛,一步步走到庄园的柴扉前。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随即,在所有流民震惊的目光中,双膝一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一个结结实实的响头,额头重重磕在泥地上。 “罪人王德发,特来向江先生,磕头赔罪!”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恐惧与敬畏。 “昨日是罪人有眼无珠,冲撞了仙驾!求先生大慈大悲,饶我一条狗命!” “这些薄礼,不成敬意!只求先生笑纳!” 庄园内的流民们,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活计都停了。 他们何曾见过,南阳地界说一不二的王大善人,这般卑微的模样? 这……这简直比天上掉金子还让人难以置信! “吱呀。” 柴扉开了一道缝。 走出来的,不是江源,而是满脸紧张的张氏。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王乡绅,又看了看那些晃眼的财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声音不抖。 “先生说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像是背书。 “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王乡绅闻言,非但没有起身,反而头磕得更响了。 “仙人!仙人可还有别的吩咐?小的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张氏清了清嗓子,将江源的第二句话,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先生还说,安心做你的富家翁。“ 她学着先生说话时的停顿,微微一顿。 ”勿要,再生贪念。” 轰! 这八个字,像是一道护身符,打进了王乡绅的心里。 他如蒙大赦,浑身一松,差点瘫倒在地。 这是仙人点头,放过他了!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不杀之恩!” 他一边磕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先生,这庄子,本就是您的仙府!这是地契!从今往后,这卧龙岗下百亩山田,都归先生所有!求先生务必收下!” 说完,他把地契恭恭敬敬地放在地上,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连滚带爬地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仿佛身后有猛虎在追。 直到王乡绅的身影彻底消失。 庄园里,才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先生威武!” “王扒皮磕头了!他给先生磕头了!” “咱们有地了!先生给咱们挣来地了!” 所有流民,都用一种近乎狂热的、无比崇拜的目光,望向那间始终紧闭的茅屋。 在他们眼里,那位江先生,已经不是凡人。 是能未卜先知、一言退敌的活神仙! 茅屋里。 江源端坐在窗前,面前摆着一盆清水。 水面倒映着他的脸,清瘦,平静,只是鬓角,似乎又多了一根刺眼的白发。 【逆势推演:王氏祖产秘辛。】 【推演完成。】 【代价:消耗寿命5天。】 他心中,没有半分喜悦。 这种靠着信息差,装神弄鬼的小把戏,骗骗乡绅土豪还行。 若是对上那些真正搅弄风云的枭雄,对上那些算尽人心的鬼才,这点把戏,恐怕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乱世棋局,终究要靠铁骑与实力落子。 而他如今最缺的,便是能将他这一脑子的“道理”,转化为真正“实力”的……执棋之人。 江源闭上眼,脑海中那浩如烟海的三国人物图谱,开始飞速闪烁。 一个名字,最终定格,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郭嘉,字奉孝。 颍川人士。 一个算无遗策,注定要在大放光明之后,如流星般倏然坠落的鬼才。 算算时间,他此刻,应该就在离此地不远的颍川!即将踏上那条北征乌桓的不归路。 江源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抹决然。 他推门而出。 院子里狂热的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敬畏地看着他,不敢出声。 江源走到张氏面前,声音平淡,却不容置疑。 “张嫂子,庄里的事,暂时交给你和老木匠他们。” “我要出趟远门。” 张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先生,您要去哪?” 江源的目光,望向东北方的天际,仿佛穿透了层层山峦,看到那座风雨飘摇的古城。 “去救一个人的命。”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弧度。 “一个,足以改变这天下格局的命。” 第8章 一年的代价 就是他! 曹操麾下最惊才绝艳的谋主,那个被誉为“才策谋略,世之奇士”的鬼才! 也是江源心中,最大的“意难平”之一。 若他不死,赤壁会是何等光景? 若他长寿,天下又将归于谁手? 江源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仿佛都带着决然的味道。 他将全部心神,都投注到那颗即将熄灭的星辰之上。 “天命!” 他的声音,在意识深处轰然炸响。 “锁定目标郭嘉,立刻推演其病症根源!并给出一套,能够彻底根治、让他活下去的完美方案!” 【请求已接收……】 【目标锁定:郭嘉,字奉孝……】 【推演类型判定……】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回荡,星空棋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仿佛在进行某种恐怖的运算。 【判定完毕:逆势推演!】 【警告!该人物为历史关键节点,其生死与天下大势深度绑定!强行干预其命数,将引发巨大因果律反噬!】 一行触目惊心的血色大字,灼烧着江源的意识。 【本次推演所需算力极大,预计消耗寿命:一年!】 【是否确认?!】 一年! 整整三百六十五天! 江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为了吓跑一个土财主,他付出的代价是五天。 可现在,为了救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代价直接翻了七十三倍! 值得吗? 用一年的寿命,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他来到这个时代,最大的本钱,就是自己的命! 这宝贵的一年,他可以做太多事! 可以推演出上百次小机遇,将这座小小的庄园,打造成真正的世外桃源! 甚至,可以去改变一场小战役的结局! 可现在…… 他看着那行血红的字,想起了史书上那冰冷的记载。 想起了那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在人生最璀璨的三十八岁,如流星般骤然陨落。 想起了曹操在赤壁大败后,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若奉孝在,不使孤至此!” 江源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苟活! 不是为了眼睁睁看着那些遗憾,再原封不动地重演一遍! 如果连第一个想要伸手挽救的人都放弃了,那他穿越而来的意义,又何在?! 江源的牙关,死死咬紧,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腥味。 他的眼中,燃起一团疯狂的火焰! “确认!”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抽离感,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那不是疼痛,而是虚无! 是生命力被活生生从血肉、从骨髓、从灵魂中暴力抽走的空洞感! 江源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他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身旁的土墙,指甲甚至抠进了泥里,才勉强没有倒下。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像是着了火。 许久,那阵天旋地转的感觉才缓缓退去。 他颤抖着,走到屋角那盆用来洗漱的清水前,朝水面倒映的影子里看去。 水中的那张脸,依旧清瘦。 可所有的青涩与稚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岁月打磨过的沧桑与沉稳,仿佛一个三十而立的男人。 最刺眼的,是他鬓角。 那里,原本只有几根微不可见的银丝,此刻,却变成了一小撮醒目的霜白! 一年寿命,十年寒霜。 这就是代价。 看得见,摸得着的代价。 他没有恐惧,没有后悔。 他的心中,反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坚定。 路,是他自己选的。 那么,跪着也要走完! 也就在此时。 一股庞大而精纯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郭嘉病症诊断报告】 【病根:水土不服,湿邪入肺,致肺阴亏虚,此为先天不足。】 【诱因:长期饮酒无度,起居不律,昼夜颠倒,且思虑过甚,心脾耗损,导致正气衰败,百病丛生!】 诊断精准无比,直指核心! 紧接着,是一套完美的治疗方案。 【方案一:药石之方。】一副以沙参、麦冬、玉竹等滋阴润肺之药为主,辅以健脾益气之药的方子,清晰地刻印在他脑中。 【方案二:固本食谱。】一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食谱,严禁酒水辛辣,强调以何种鱼肉滋补,以何种菜蔬清火,以何种谷物养胃。这完全是后世营养学的降维打击! 【方案三:静心之法。】一套简单的呼吸吐纳法,不求修仙,只为静心安神,减少大脑空耗,让他那颗鬼才般的脑袋,能得到真正的休息! 三管齐下,环环相扣! 这套方案,足以将郭嘉从鬼门关前,硬生生拽回来! 江源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他推门而出。 “张嫂子!” 正在指挥众人搬运物资的张氏,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过来。 “先生,您……您的脸色?” 她看着江源那张略显苍白和成熟的脸,以及鬓角的白发,眼中满是担忧。 “无妨。” 江源摆了摆手,声音平稳。 “给我备些盘缠和一身像样的衣服,我要立刻出趟远门。” “去颍川。” 数日后,颍川郡,阳翟城。 与南阳的凋敝不同,这里不愧是汉末的文化中心。 城池繁华,商贾往来,街道上随处可见穿着儒衫、高冠博带的士子。 他们或三五成群,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或手捧竹简,目不斜视,步履从容。 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笔墨与经义的味道。 但江源却敏锐地察觉到,在这份繁华之下,涌动着一种无形的、根深蒂固的傲慢与排外。 那些士子们的目光,扫过他这个风尘仆仆的外乡人时,总会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审视与疏离。 仿佛在说:非我族类。 江源对此毫不在意,他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稍作休整,便向店家打听郭府的所在。 店家一听“郭府”二字,脸上立刻露出几分敬畏与惋惜。 “客官是说郭奉孝郭祭酒的府上?” “可惜了,真是天妒英才啊!郭祭酒乃是颍川百年不遇的奇才,却不想英年染病,如今已是病入膏肓,药石罔效了。” 店家连连摇头叹息。 江源心中一沉,看来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紧急。 他问明了地址,没有片刻停留,径直朝着城东的郭府走去。 郭府门前,显得有些冷清。 没有车水马龙,没有宾客盈门。 只有两个神情肃穆的家丁,守在紧闭的朱漆大门前。 江源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上前去,拱手一礼。 “在下江源,自南阳而来,久慕郭奉孝先生大名,特来拜会,还望通传一声。” 其中一个年长的家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语气更是冰冷生硬。 “阁下请回吧。” 江源眉头微皱。 “为何?” 那家丁面无表情,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已经重复过无数遍这句话。 “郭府早已闭门谢客。”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家主人,病入膏肓。” “不见任何外客。” 第9章 郭府门前 说完,他便垂下眼帘,一副送客的姿态,连多看江源一眼都欠奉。 仿佛江源不是什么南阳来的访客,而是一只嗡嗡作响,惹人烦躁的苍蝇。 换做常人,面对这等闭门羹,要么悻悻离去,要么就得拿出足以让郭府动容的拜帖或名号。 但江源,两者皆无。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脸上不见丝毫恼怒,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看透棋局的了然。 他越是如此平静,那守门的家丁心中便越是烦躁,甚至生出一丝被戏耍的警惕。 “阁下还不走?” 家丁的语气,又冷硬了几分。 江源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只是淡淡开口,却清晰地钻进家丁的耳朵。 “你不必通传。” “你只需,替我带一句话进去。” 家丁眉头紧锁,下意识地问:“什么话?” “回去告诉你家主人。” “南阳江源,知他死期将至,特来送他最后一程。” 那家丁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怒火! 这是何等的狂妄! 何等的恶毒! 咒人死期?还上门来送终?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你……你这狂徒!找死!” 家丁勃然大怒,握着门旁的长棍就要上前。 江源却看也不看他,只是将后半句话,悠悠然地吐了出来。 “若想活。” “半个时辰内,开门迎我。” 狂! 何等的狂妄! 家丁正要呵斥,一个沉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何人在此,口出狂言?” 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车帘掀开,走下一位中年文士。 他面容清癯,双目炯炯,自有一股威仪。 家丁见到来人,立刻躬身行礼。 “荀先生。” “在下荀攸,阁下是何人?为何在此喧哗?” 来人正是荀彧的侄子,荀攸,字公达。 荀攸的目光落在江源身上,上下打量,带着审视与不悦。 一个籍籍无名的外乡人,竟敢在郭府门前诅咒郭嘉? 江源心中了然,鱼儿,上钩了。 江源转身,对上荀攸的目光。 “南阳,江源。” 荀攸眉头一挑,似乎想起了什么。 “就是那个在南阳装神弄鬼,骗得乡绅献出家财的江源?” 他的语气,充满了颍川士族特有的、根深蒂固的傲慢。 江源笑了。 “看来江某这点微末名声,已经传到荀先生耳中了。” 荀攸冷哼一声,他最瞧不惯这种不读经义,专走旁门左道的术士。 “奉孝乃当世奇才,岂容你这等江湖骗子在此聒噪!” 他上前一步,声色俱厉。 “我且问你,《论语》有云……” “荀公达。” 江源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荀攸一愣,他何曾被人如此无礼地打断过。 江源的眼神,锐利如刀,直刺他的内心。 “你是想与我在此辩经,还是想救奉孝之命?” 荀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好一张利口! 竟反客为主,将他逼到了墙角! 他若说辩经,便落了下乘,显得不顾好友死活。 可他若说救人……岂不是承认了眼前这狂徒,真有救人的本事? 江源不等他回答,继续说道: “若为前者,恕不奉陪,江某掉头便走,绝不叨扰。” “若为后者......”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森然的压迫感。 “你我在此,每多言一句,郭奉孝便离黄泉路,更近一步!” “你,选哪个?” 轰! 荀攸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身后的几名士子,更是脸色大变,指着江源怒斥:“放肆!安敢如此与公达先生说话!” 可荀攸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与偏见,死死盯着江源。 “你凭什么说能救奉孝?” “城中所有名医都已束手无策,你一个方士,凭什么?” 江源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凭我不通医理。” 此言一出,周围几个闻讯赶来的士子,都发出了嗤笑声。 不通医理,还敢说救人?滑天下之大稽! 江源却恍若未闻,继续说道。 “却知其病根,非在身,而在心!” 笑声,戛然而止。 荀攸等人的瞳孔,猛地一缩。 城中名医,皓首穷经,开出的方子堆积如山,却无一见效。 最后所有人都得出一个结论:郭祭酒此病,药石难医,乃心病! 江源负手而立,鬓角那抹霜白在风中格外显眼,让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沧桑与神秘。 “就凭我看透生死。” “才知,如何向死而生!” 这番言论,如同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是歪理邪说! 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大道理! 荀攸死死地攥着拳头,内心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可郭嘉的状况,已经坏到了极点。 死马,也只能当活马医了! 他猛地回头,对着那紧闭的大门,嘶吼出两个字。 “开门!” 家丁愣住了。 “可是,先生……” “开门!” 荀攸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吱呀——” 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 一股浓重压抑的药味,混杂着沉沉的死气,扑面而来。 江源面色平静,迈步而入。 “等等。” 荀攸叫住了他。 “阁下可以进去,但我们,必须跟着。” 他的眼中,依旧充满了警惕与审视。 “可以。” 江源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荀攸等一众颍川名士,立刻跟了上去,将他围在中间。 他们的眼神,像是一柄柄出鞘的利剑,充满了警惕与审视。 只要江源有半分不对劲,他们就会立刻将他拿下! 穿过寂静的庭院,绕过回廊。 内室的病榻前,江源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鬼才。 床上躺着的青年,面如金纸,瘦骨嶙峋,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唯独那双眼睛。 在听到脚步声时,他缓缓睁开眼。 那双眼中,没有病人的痛苦与浑浊,只有一丝看透一切的、近乎死寂的智慧之光。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精准地落在了江源身上。 “咳咳……” 他咳了两声,气息微弱,声音却清晰无比。 “你,就是那个在南阳卧龙岗,装神弄鬼的江先生?” 不等江源回答,郭嘉的嘴角,扯出一个无比艰难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 “说吧。” “你想从我这个将死之人身上,图谋些什么?” 第10章 死与活的辩论 图谋些什么? 这个来历不明的南阳方士,费尽心机闯入郭府,不可能只是为了来见一个将死之人! 他到底有何目的? 荀攸等人,目光如炬,死死锁定江源,等着他的回答。 他们也想知道! 这个来历不明的南阳方士,费尽心机,到底想从郭嘉身上得到什么! 江源,笑了。 在那一双双锐利的审视下,他笑得风轻云淡。 “我图谋的,是你这条命。” 众人一愣。 “不过,看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目光落在病榻上那具枯槁的身躯上,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留着,好像也没什么用。” “不如,早些死了干净。” 轰! 一言出,满堂皆惊! “放肆!” 荀攸勃然大怒,一步踏出,指着江源的鼻子厉声呵斥。 “竖子狂悖!安敢如此羞辱奉孝!” “来人!给我将这妖言惑众之徒,拖出去乱棍打死!” 其余几名士子也是义愤填膺,个个怒目圆睁,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江源生吞活剥! 死了干净?! 这是人话吗?! 杀气,弥漫开来! 几名家丁闻声就要冲上来。 “咳咳……都……住口。” 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从病榻上传来。 是郭嘉! “让他……说下去。” 荀攸等人气得脸色涨红,却又不敢违逆好友的意思,只能强压怒火,恶狠狠地瞪着江源。 江源无视了周围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只是看着郭嘉。 “天下人都说,你郭奉孝是百年不遇的鬼才,算无遗策,洞悉人心。” “可在我看来……” 江源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一个连自己性命都掌控不了的人,算什么天才?” “一个只敢躺在床上,用‘看透生死’来逃避现实的懦夫,又有什么资格,谈论天下大势?” 郭嘉的瞳孔,猛然收缩! 荀攸等人更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懦夫?! 他竟然说郭嘉是懦夫?!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谈怪论! 江源没有理会那些震惊到呆滞的旁观者,他的眼中,只有郭嘉。 他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石交击,振聋发聩! “真正的天才,是在绝境中寻找生机!” “是戴着命运的镣铐,依旧能跳出最华丽的舞蹈!” “是在有限的生命里,活出无限的精彩,让自己的名字,响彻云霄,千古不灭!” “而不是像你这样!” 江源的手,猛地指向郭嘉。 “躺在这里,腐烂!发臭!” “用所谓的‘智慧’,给自己编织一个‘生死有命’的龟壳,然后心安理得地等死!” “郭奉告,你告诉我,你这算什么鬼才?!” “你这,叫自欺欺人!” 一番话,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郭嘉的心口! 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瞬间涨起一抹病态的潮红! “咳……咳咳咳!” 郭嘉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自己的肺都咳出来。 他喘着粗气,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羞恼与愤怒交织的复杂情绪。 “生死……咳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死死盯着江源,艰难地反驳。 “我非是畏死,我只是……看透了而已!” “看透了?” 江源笑了,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弄。 “哈哈哈哈!好一个看透了!” 他向前逼近,俯视着病床上的郭嘉,眼神锐利得像一把手术刀,要将他所有的伪装层层剥开! “你告诉我,你看透了什么?!” “你看透的,不是生死,是你面对病魔的无能为力!” “你洞悉的,不是天命,是你骨子里不敢与命运抗争的怯懦!” “你不是看破红尘!” 江源的声音,一字一顿,如同审判! “你是害怕入世!” “害怕你那一身惊才绝艳的谋略,在真正的天下棋局上,一败涂地!” “你不是不屑于活!” “是你不敢去活!” 轰隆——! 郭嘉的脑海,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引以为傲的所有智慧,所有通透,所有超然物外的姿态,在江源这几句诛心之言下,被撕得粉碎! 体无完肤! 他所谓的“看透”,原来只是“无能”! 他所谓的“超然”,原来只是“怯懦”! 他所谓的“不屑”,原来只是“不敢”! “不……不是的……” 郭嘉的嘴唇在颤抖,眼神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江源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他灵魂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敢去触碰的那个脓疮上! 旁边的荀攸等人,已经彻底傻了。 他们张着嘴,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这哪里是求医问药? 这分明是一场……不,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用言语,将一个当世鬼才的骄傲与尊严,碾碎成泥! 江源看着眼神涣散的郭嘉,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中带着一股宏大而苍凉的诱惑。 “郭嘉,你躺在这里等死的时候,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什么?” 他缓缓踱步,仿佛在描绘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 “北方,袁本初坐拥四州之地,带甲百万,虎踞龙盘,随时准备南下,席卷天下!” “江东,孙伯符如猛虎过江,锐不可当,正在开创一番霸业!” “中原,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求贤若渴,正欲与群雄一争高下!” “天下大乱,黎民倒悬,处处皆是白骨,村村皆闻哭声!” 江源的目光,重新落在郭嘉身上,带着一丝悲悯,更带着一丝痛惜。 “有一个巨大的舞台,已经搭好了。” “有无数的英雄豪杰,正在上面厮杀、博弈,想要终结这该死的乱世!” “那是一个真正天才的战场!” “而你……” 江源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失望。 “你这个号称‘世之奇士’的郭奉孝,却选择躺在这间发霉的屋子里,数着自己还有几天能活。” “可笑!” “可悲!” “可叹!”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郭嘉的脸上,抽在他那颗曾经骄傲无比的心上! 他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 他苍白的脸上,涌现出前所未有的血色! 他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里,羞愧、愤怒、不甘、渴望……种种情绪疯狂交织,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江源描绘的那个宏大世界面前,显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一文不值! 他不是在看透生死。 他是在浪费生命! 他是在辜负他这一身惊世的才华! 江源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知道,时机已到。 他走回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郭嘉,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能治你的病。” “药方、食谱、静心之法,我早已备好,三管齐下,足以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荀攸等人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有救了! 奉孝真的有救了! 然而,江源的下一句话,却再次让他们如坠冰窟。 “但我,只能救你的身。” 江源的目光,平静而深邃。 “救不了你那颗,已经死了的心。” 他伸出一根手指。 “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 “是继续躺在这里,当一个自欺欺人的‘智者’,在无尽的悔恨中,烂成一堆白骨。” “还是……” 江源的声音,充满了魔鬼般的诱惑。 “拜我为师。” “我不仅教你如何活下去。” “我还要教你,如何去赢!” “如何让你‘郭奉孝’这三个字,不再是史书上一声空洞的叹息,而是成为这个时代,最耀眼、最璀璨、光芒万丈的传说!” “想活,还是想死。” “你自己,选。”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汇聚在病榻之上,那个挣扎的、痛苦的、却又重新燃起生命之火的青年身上。 郭嘉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死死地攥着身下的被褥,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活下去! 活下去,去那个波澜壮阔的舞台上看一看! 活下去,去证明自己不是懦夫! 活下去,让“郭奉孝”这三个字,光芒万丈!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比强烈的求生欲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咳……咳咳咳咳!” 郭嘉却一把推开他们! 他的双眼,不再是死寂,不再是灰败,而是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死死地盯着江源! 那是一种,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三个字。 “我……” “想活!” 第11章 阳谋换新生 三个字,从郭嘉干裂的嘴唇中挤出,带着血丝,却又如惊雷炸响。 满室死寂。 荀攸等一众颍川名士,脸上的讥讽与怀疑瞬间凝固。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看透生死,视世间万物为腐朽,连当世名医都懒得多看一眼的郭奉孝,竟对着一个来历不明的乡野小子,露出了求生的渴望! “奉孝,你疯了!” 荀攸第一个失声叫道,他指着江源,气得浑身发抖。 “此人满口胡言,不过是南阳来的江湖骗子,你怎能信他!” “咳咳……” 郭嘉剧烈地咳嗽起来,瘦骨嶙峋的身体仿佛随时会散架。 可他的双眼,却死死盯着江源,那片死寂的深潭中,燃起了两簇疯狂的火焰。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从病榻上翻身滚下,重重跪倒在地。 “咚!” 额头与冰冷的地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弟子郭嘉,拜见老师!” 荀攸等人瞪大了双眼! 老师? 鬼才郭嘉,颍川最桀骜不驯的天才,竟然拜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为师!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江源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幕。 他上前一步,伸手将郭嘉扶起。 “想拜师,可以。”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有三条规矩。” “一,戒酒。” “二,按时作息。” “三,我教你的东西,全盘接受,不得有半句质疑。” 郭嘉毫不犹豫,重重点头。 “弟子遵命!” “好。” 江源转身,对早已吓傻的郭府管家道:“笔墨伺候。” 管家慌忙取来笔墨纸砚。 江源提笔,龙飞凤舞,顷刻间便写下了三张方子。 他将第一张递给管家。 “此为药方,按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两次。” 管家颤抖着接过,只见上面药材虽也精妙,但终究不出医理范畴。 荀攸等人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还是个懂点医术的。 可接下来,江源的动作,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他将第二张纸推到郭嘉面前。 “此为食方。” 食方? 众人凑上前去,只见上面写的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小米南瓜粥”、“清蒸鱼肉去骨”、“牛乳一盏”、“每日须食三种不同菜蔬”…… 这算什么方子? 简直是乡下农夫的吃食! 江源看穿了他们的疑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们以为,治病只靠汤药?” 他指着郭嘉,又指着在场所有人。 “大错特错!” “人体如城郭,饮食便是砖石。你们平日里只知饮酒食肉,等同于用腐木烂泥筑城,城墙早已千疮百孔,再好的良药,也只是往破洞上糊纸,有何用?” “固本培元,需从一饭一食始!” 一番话,说得满堂雅雀无声。 城郭?砖石? 这套理论闻所未闻,却又如此简单直白,让人无法反驳! 郭嘉更是双眼放光,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江源没有停下,将第三张纸拿起,也是最神秘的一张。 “此为心方。” “心……心方?”荀攸喃喃道,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 江源看向郭嘉,一字一句道:“奉孝,你的病,根子不在身,而在心。” “你之才,冠绝当世,但也因此,思虑过甚,心耗神伤。你谋一事,便想算尽其万千变化,恨不得将未来百年都推演一遍,对也不对?” 郭嘉浑身一震,如被看穿了内心最深处的隐秘。 “老师……” 江源笑了。 “真正的鬼才,不是算得最多的人,而是最会‘偷懒’的人。” “偷懒?” 这个词从江源口中说出,让所有自诩聪明的名士都感到了莫大的荒谬。 “没错。” 江源手指轻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天下事,纷繁复杂,如恒河之沙,如何能算尽?” “为将者,只需抓住敌军主帅。为谋者,只需抓住主要矛盾。” 他抛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 “我教你第一课,名为‘概率’。凡事不必求十成把握,有七成胜算,便可放手一搏,剩下的三成,交给天意,也交给我所谓的‘风险’。” “掌控七成,预备三成,这,才是真正的阳谋大道!” “至于你那颗日夜不休的脑袋,也该歇歇了。” 江源缓缓闭上眼,做出一个示范。 “每日睡前,什么都别想,只专注于自己的呼吸,一呼,一吸……将所有念头,都随气息排出体外,此为‘清心’。” 概率!风险!清心! 一个个闻所未闻的词汇,如重锤般砸在郭嘉的心头。 他以往引以为傲的算无遗策,在江源这套“阳谋大道”面前,竟显得如此笨拙,如此可笑! 原来……谋略还可以这样做! 原来……我不是在运用才华,而是在被才华活活耗死! “噗——” 郭嘉猛地喷出一口黑血,人却没倒下,反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再次对江源深深一拜。 “老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弟子,顿悟了!” 荀攸等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只用了几句话,几张纸,就让郭嘉脱胎换骨的年轻人,心中只剩下无尽的震撼与敬畏。 这哪里是医术? 这分明是神仙之法! 三天后。 郭嘉已经能下床,在院中缓步而行,虽然依旧消瘦,但气色红润,眼神清亮,与三天前那个将死之人判若两人。 颍川震动! 他找到正在院中负手望天的江源,神色无比恭敬。 “老师,您的学问经天纬地,为何要屈居于南阳一间小小的茅庐?” “难道,您就不想出世,一展胸中抱负吗?” 江源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天边的流云,嘴角噙着一抹神秘的笑意。 “我不是不想。”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仿佛让整个天下的风云都为之静止。 “我是在等。” “等我的学生们,都足以搅动这天下风云。” 第12章 看得见的代价 半月后。 颍川,郭府后院。 初秋的暖阳透过稀疏的竹林,洒下斑驳的光影。 石桌旁,一道消瘦却挺拔的身影,正执着黑子,与人对弈。 他面色虽还带着一丝病后的苍白,但双眸清亮,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间,是从容不迫的气度。 “公达,你这步棋,走得太急了。” 郭嘉轻笑一声,落下一子,瞬间截断了对方的大龙。 “啪!” 荀攸手中的白子,失手掉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根本没看棋局。 他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郭嘉,仿佛在看一个从地府还阳的活鬼。 这还是那个半月前,一脚已经踏进棺材,浑身散发着死气的郭奉孝吗? 这气色,这眼神,这中气十足的嗓音! 若不是那身形依旧消瘦,荀攸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奉孝……你……你真的好了?” 荀攸的声音都在发颤,旁边几个一同前来探望的颍川名士,更是个个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这半个月来,整个颍川都传疯了。 说郭府来了个神仙,三张纸片,几句疯话,就让必死的郭嘉起死回生。 他们本是不信的。 可今天亲眼所见,这哪里是医术? 这分明是夺天地造化,逆转阴阳的仙法! 荀攸喃喃自语,看向不远处凉亭下,那个正在闭目养神的年轻人,眼神充满了敬畏。 郭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端起桌上的温水,浅酌一口,那双看透世事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温度。 “好与不好,已经不重要了。” 他看着棋盘,意有所指地说道:“重要的是,我终于明白了,这棋,该怎么下。” 荀攸等人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 郭嘉却不再解释,他站起身,遥遥望向后院深处那间最安静的屋子,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敬。 从那天起,他的人生,便不再属于自己。 ...... “老师,您说的‘数据’,我大概明白了。就是将一切可以量化的信息,比如兵力、粮草、城池距离、行军速度,都汇总起来。” 书房内,郭嘉盘膝而坐,像个最虔诚的学生,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在他面前,江源正坐在一张席上,声音平淡地讲述着。 “不错,但还不够。” 江源伸出一根手指。 “数据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教你的第二步,叫‘逻辑’。” “逻辑?” 又是一个新词。 “你可以理解为,推演的‘规则’。比如,袁绍兵多,这是数据。他优柔寡断,这是性格数据。将两个数据用‘逻辑’串联,你就能推断出,即使他有优势,也极难在关键时刻下定决心,抓住战机。” “这……这不是谋士的基本功吗?”郭嘉有些不解。 “不。” 江源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你们的推演,靠的是经验和灵感,是模糊的。而我教你的‘逻辑’,是精准的,是如同工匠手中的规矩,可以衡量,可以复制的。” 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比如‘与门’,必须条件A和条件B同时满足,才能导出结果C。比如‘或门’,条件A或条件B满足其一,就能导出结果C。” “官渡之战,袁绍要赢,必须‘粮草充足’与‘兵力充足’同时满足,这是‘与门’。只要其中一个条件不成立,他就必败无疑!” 与门?或门? 郭嘉如醍醐灌顶。 原来……原来这世间纷繁复杂的万千变化,竟然可以用如此简单、如此清晰的规则来拆解! 他以往引以为傲的算无遗策,在这种降维打击般的思维模式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沙盘游戏,幼稚得可笑! “老师!我懂了!我全懂了!” 郭嘉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感觉一扇全新的大门在自己面前轰然打开,门后是前所未有的广阔天地! “还有‘心理侧写’。” 江源没有停,继续抛出重磅炸弹。 “通过一个人的言行、出身、经历,为他建立一个‘模型’。曹操,出身宦官之后,极度渴望建功立业证明自己,所以他会不拘一格降人才,但也因此,他生性多疑,绝不容许背叛。你为他谋事,就要顺应他的‘渴望’,避开他的‘多疑’……” “刘备,织席贩履出身,却以皇叔自居,说明他内心极度自卑又极度自负。他最需要的是什么?是‘认同感’!” 这一番话,让郭嘉听得如痴如醉! 在郭嘉心中这已经不是谋略了! 这是在解剖人心! 将天下英雄,都当做可以分析、可以预测的“模型”! 何等恐怖! 何等强大! “老师之学,经天纬地!弟子……弟子……” 郭嘉激动得语无伦次,他想要再次跪拜,却被江源抬手制止。 长谈一直持续到天光大亮。 当第一缕晨曦从窗棂射入,照在江源的脸上时,郭嘉眼中的狂热,忽然凝固了。 他怔怔地看着老师。 阳光下,江源的鬓角处,一根银丝,分外刺眼。 那银丝,如同冬日里最冷的霜,扎在郭嘉的心头。 郭嘉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是他眼花了吗? 老师……分明还很年轻啊。 接下来的几天,郭嘉学得更加疯狂。 而江源,也倾囊相授。 从“沙盘推演”到“舆论战”,从“后勤管理”到“战后心理干预”。 每一个全新的知识,都让郭嘉的谋略水平发生着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他甚至感觉,自己以前所学,不过是些末流小道。 如今,他才真正触摸到了“阳谋大道”的门槛! 可与之相伴的,是他心中那份不安,越来越浓。 他发现,老师讲课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有时候,讲到一半,会突然停下来,闭上眼睛,仿佛在忍受着某种疲惫。 他也发现,老师吃饭的时候,端着碗的手,偶尔会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这些细节,若是换做旁人,绝难察觉。 但郭嘉是谁? 他是被江源用全新理论武装起来的郭嘉!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收集数据”。 老师每日的作息、饮食、精神状态…… 他甚至偷偷问过府里的管家和下人。 得到的答案,让他心惊肉跳。 江源先生的生活,简单到了极致。 除了给他上课,就是一个人在书房里独坐,时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不喝酒,不贪食,更无任何不良癖好。 一个如此自律的年轻人,身体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衰弱? 除非…… 郭嘉不敢再想下去。 他旁敲侧击地问过一次。 “老师,您的学问夺天地之造化,不知可有独到的养生之法?学生也想学学,为您寻得好药滋养身子。” 当时,江源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郭嘉看不懂的欣慰与落寞。 “你能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好的滋养。” 他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 可这句话,听在郭嘉耳中,却不亚于一声晴天霹雳! 他联想到了乡野传说中那些以命换命的禁忌方术。 联想到了老师那日拿出的三张“仙方”。 药方,治身。 食方,固本。 心方,救神。 可这夺天地造化的“仙术”,当真……没有代价吗? 一个可怕的猜测,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天下,哪有什么凭空而来的奇迹。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他的新生,老师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 夜,深了。 月华如水,洒满庭院。 郭嘉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 他脑中一遍遍回放着江源的每一个细节,那根刺眼的银发,那瞬间的疲惫,那轻微的颤抖…… 他披衣而起,鬼使神差地走向了江源的院子。 还未走近,一阵压抑的、低沉的咳嗽声,便穿过寂静的夜空,狠狠地刺入他的耳膜。 那不是病态的剧烈咳嗽。 而是一种仿佛身体被掏空后,发出的虚弱回响。 郭嘉的脚步,瞬间僵住。 他躲在一棵大树后,探出头,望向院中。 月光下。 江源独自一人站在院子中央,负手而立,仰望着天上的明月。 他的身影,在月色下被拉得很长,显得无比孤寂,无比苍老。 一阵夜风吹过,吹起了他额前的黑发。 露出的,是再也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沧桑。 那不是二十多岁年轻人该有的眼神。 那是一种燃尽了生命之火,看透了岁月轮回的沉寂。 “咳……咳咳……” 江源又咳嗽了几声,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身形微微晃了晃。 就是这个瞬间! 郭嘉震惊! 他看见了!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月光照在老师的脸上,那眼角处,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细密的皱纹! 那鬓角的银丝,也不再是一根两根,而是一片! 一片刺眼的霜白! 真相! 这就是真相! 他的病,好了。 可老师,却老了! 这哪里是什么仙术! 这分明是以命换命!是用老师的阳寿,换回了自己的新生! 一股无法言喻的酸楚与剧痛,猛地从胸口炸开,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桀骜不驯,想起了自己初见老师时的怀疑。 何其可笑! 何其该死! “噗通!” 郭嘉再也忍不住,猛地从树后冲出,重重地跪倒在江源面前的青石板上。 膝盖与石板的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江源缓缓回过身,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的郭嘉,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平静的叹息。 “老师!” 郭嘉抬起头,声嘶力竭。 “请告诉我!” “救我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江源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亲手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鬼才。 沉默了片刻。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 “我的代价,就是你。” “你若不能让这天下变得更好,我的付出,就毫无意义。” 第13章 一封拜帖,天下惊 郭嘉双膝麻木,死盯着江源,那双桀骜的眸子里,只剩血丝与滔天悔恨。 代价。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代价! 不是金银权势,而是眼前这位如师如父的男人,正在燃烧的生命! 江源的轻叹,重重砸在他心上。 “起来吧,地上凉。” 江源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责备,仿佛早有预料。 可这份平静,比刀锋更利,一刀一刀剜着郭嘉的心。 “老师!” 郭嘉猛地叩首! “弟子不孝!弟子狂妄!弟子愚钝!” 他以头抢地,声声泣血,额头很快血肉模糊。 “弟子初见老师时,心存狂妄,多有试探,罪该万死!” 江源没有去扶,只是静静看着,任这个心高气傲的鬼才,用最痛苦的方式宣泄愧悔。 直到郭嘉力竭瘫倒,浑身颤抖,江源才缓缓蹲下。 他伸出手,抚过郭嘉乌黑的发。 “奉孝,记住这种感觉。” 江源的声音,透着洞穿人心的沧桑。 “记住这种痛,它会让你明白,你这条命,今后有多重。” “你若沉沦,我便白死。” “你若平庸,我便白死。” “你若不能用我教你的东西,去守护值得守护的东西,去改变这个绝望的世道……我江源,就真的白死了。” 一番话,没有半句安慰,都更能点燃一个男人心中的火焰! 郭嘉猛地抬起头,血泪模糊的双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是一种被彻底击碎,又在废墟之上,迸射出被彻底击碎、又在废墟上重铸的信念之火! “老师!” 他的声音不再嘶哑,而是字字铿锵! “弟子郭嘉,在此立誓!” “此后余生,奉孝之命,即为师命!” “老师所指之处,便是奉孝剑锋所向!”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 三日后。 郭府书房。 郭嘉一袭青衫,身形虽依旧单薄,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郭嘉是一柄锋锐无匹,却也易折的利剑。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柄藏于鞘中的重剑,锋芒尽敛,却蕴含着崩山断岳的力量。 他的病,在江源的调理下,不仅痊愈,更是脱胎换骨。 “老师。” 郭嘉恭敬奉茶,盘膝坐下,神情肃穆。 “再造之恩,弟子斗胆,想为老师分忧。” 江源吹了吹热气,眼皮未抬。 “你有何想法?” 郭嘉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一闪。 “老师的志向,弟子已经明白。您想建立一座前所未有的‘稷下学宫’,传授经天纬地之学,开启民智,为这乱世培养真正的栋梁。” “但此事,知易行难。” “有三难。” 江源呷了口茶,示意他继续。 “其一,名望之难。老师学问通天,却声名不显。学宫初创,若无惊天动地的名望,何以吸引天下英才?” “其二,钱粮之难。育人,非一日之功。衣食住行,笔墨纸砚,样样都是耗费。无万贯家财,学宫难以为继。” “其三,立足之难。学宫若立,必将触动天下士族门阀之根基。他们视知识为禁脔,岂容老师‘有教无类’?届时,明枪暗箭,毁谤构陷,必将无穷无尽。若无强援庇护,学宫危如累卵!” 郭嘉条理清晰,一针见血。 这正是他这几日,不眠不休,运用江源所教的“逻辑”与“数据分析”,推演出的核心困境。 江源终于放下茶杯,抬眼看向他,目光中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 “那你,有何破局之策?” 郭嘉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老师,您最大的‘资源’,其实就在眼前。”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 “就是我!” “颍川郭奉孝,世人皆知我体弱多病,命不久矣。半月前,我一脚踏入鬼门关,全颍川的名医都束手无策。” “但现在,我活了!” “不但活了,还更胜往昔!” 郭嘉站起身,一股强大的自信冲天而起! “这件事,本身就是一道惊雷!足以震动天下!”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道雷,劈在最需要它的人头上!” 江源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赞许。 孺子可教。 郭嘉已经开始活用他所教的“势”了。 借势,造势,用势! “老师,天下诸侯,如今谁最求贤若渴?”郭嘉自问自答,“非曹操莫属!” “他出身宦官之后,被天下士人所轻,急需证明自己!” “他地盘不大,兵力不强,却要面对北方最强大的敌人袁绍,急需顶尖谋主为他破局!” “他麾下虽有荀彧、荀攸、程昱等人,但这些人,或长于内政,或谋略有余,却终究少了一份洞察人心、一锤定音的鬼才之能!” “所以,曹操,就是我们最好的‘买家’!” “买家?”江源玩味地重复着这个词。 “对!”郭嘉眼中精光爆射,“我们要把老师您的‘价值’,卖出一个天价!” “我要写一封拜帖,不给别人,就给在鄄城广招贤才的曹孟德!” “拜帖上,我什么都不求。不求官,不求钱。” 郭嘉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我只告诉他三件事。” “第一,我郭嘉,没死,活得好好的。” “第二,我大病一场,得遇恩师点化,学问韬略,更胜往昔百倍!” “第三,我郭嘉,不日将归隐南阳,追随恩师修习无上大道,从此不问世事!” 一番话,听得江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狠! 太狠了! 这封拜帖,哪里是拜帖? 这分明是递给一个快要渴死在沙漠里的人一碗水,然后告诉他,这水我不卖,我要拿去浇花了。 这对求贤若渴到了变态程度的曹操来说,简直是诛心! “此计一出,曹操必将坐立不安,如百爪挠心!” 郭嘉亢奋的推演。 “一个能让我郭嘉脱胎换骨,甚至心甘情愿放弃功名去追随的‘恩师’,在他眼中,是何等神仙人物?” “他会怎么想?他会想,得到郭嘉,可安一方。得到郭嘉的老师,岂不是可安天下?!” “他一定会派人来!而且一定会派最亲信的重臣,带着最丰厚的重礼,以最谦卑的姿态,前来颍川!” “他不是来请我郭嘉,他是来求见您,我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师!” “如此一来,老师您‘稷下学宫’的名望、钱粮、庇护,这三大难题,可解其二!” 郭嘉说完,深深一揖。 “老师,此为阳谋。弟子将自己作为诱饵,将曹操作为杠杆,为您撬动这天下大势!” “此计,可否?” 江源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郭嘉,心中一片欣慰。 这,才是他耗费寿命救回来的郭奉孝! 这,才是他教出来的学生,交上的第一份完美答卷! “可。” 江源只说了一个字。 郭嘉眼中万丈光芒。 “弟子,这就去办!” …… 兖州,鄄城。 曹操府邸,议事厅内气氛沉闷如铅。 曹操坐在主位,指节一下下叩击桌面,脸色铁青。 堂下,荀彧、荀攸、程昱、夏侯惇、曹仁等一众文武,个个噤若寒蝉。 就在刚刚,从冀州传回消息,袁绍不听田丰之言,执意要起大军,南下攻许。 黑云压城城欲摧! 袁绍兵多将广,粮草丰足,麾下更有河北四庭柱,猛将如云,谋士如雨。 反观曹操,地盘小,兵力少,刚刚经历过与吕布、袁术的连番大战,元气尚未恢复。 这一战,凶多吉少。 “都哑巴了?” 曹操的声音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袁本初大军压境,尔等,可有破敌之策?”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眉头紧锁。 荀彧出列道:“主公,袁绍虽强,然其性多疑,优柔寡断,貌合神离,不足为惧。我军只需固守官渡,寻机破之,或有胜算。” 话虽如此,但“或有胜算”四个字,本身就说明了信心的不足。 曹操烦躁地摆了摆手。 他需要的不是这种老成之言。 他需要一个鬼才! 一个能看穿牌局,一招制敌的鬼才! 他想起了那个英年早逝的郭奉告。 若是奉孝还在…… 若是奉孝还在,何至于此! 一想到郭嘉,曹操的心就一阵刺痛,脸上满是惋惜。 就在这时。 一名传令兵神色古怪,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 “报!” “主公!颍川急报!” “颍川?”曹操眉头一皱,“荀家来信了?” “不……不是。” 传令兵咽了口唾沫,脸上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用竹简写的拜帖,双手呈上。 “是……是郭奉孝的拜帖!” “什么?!” 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整个议事厅内炸响! 满堂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懵了! 荀攸更是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失声叫道:“你说谁?!” “郭……郭奉孝……”传令兵被吓得结结巴巴。 曹操的呼吸,却在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封竹简! 那字迹! 龙飞凤舞,狂放不羁! 天下间,除了那个酒鬼,再无第二人能写出! “拿来!” 曹操一声低吼,一把从传令兵手中夺过竹简。 他颤抖着手,缓缓展开。 竹简上的内容很简单,寥寥数语。 【嘉,顿首。闻主公招贤于鄄城,心向往之。然大病初愈,得遇恩师,方知天地之大,学海之无涯。嘉才疏学浅,不敢以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不日将归隐南阳卧龙岗,随师修学,此生无憾。昔日之情,铭记于心,他日若有缘,江湖再会。】 曹操的表情,经历了一场无比精彩的剧变。 从最初的狂喜! “奉孝!奉孝真的没死!哈哈哈哈!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到中段的错愕与震惊! “恩师?归隐南阳?修学?” 再到最后的暴怒与抓狂! “混账!混账东西!!” “啪!” 曹操一巴掌狠狠拍在桌案上,坚硬的木桌瞬间被拍出一道裂纹!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厅中来回踱步,双目赤红! “郭奉孝!你竟敢如此耍我!” “什么恩师?什么归隐?天下间,有谁能让你郭奉孝心甘情愿放弃这万世功名!” “来人!来人啊!” 曹操猛地停下脚步,对着门外咆哮。 夏侯惇一步跨出,声如洪钟:“末将在!” “夏侯惇!”曹操指着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点上你最精锐的虎卫亲兵一百人!带上黄金千两!宝马十匹!蜀锦百匹!” “立刻!马上!给我滚去颍川!”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就算是绑,也要把郭嘉给我绑回来!” “还有!他那个所谓的狗屁恩师!也一并给我‘请’回来!” “我曹孟德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抢我的人!” …… 曹操使者奔赴颍川的消息,像一阵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士林。 那些原本对江源嗤之以鼻,视其为乡野骗子的士族们,全都傻眼了。 曹操是谁? 当今天下,一等一的枭雄! 他竟然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先生”,派出心腹大将夏侯惇,带着如此重礼前来? 这“江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时间,郭府门前,车水马龙。 无数原本对郭家避之不及的士族,纷纷提着礼物前来拜访,想要一探究竟,却全都被挡在了门外。 书房内。 郭嘉将外界的反应一一告知江源。 江源只是淡然一笑。 “你这第一份答卷,做得不错。” “鱼儿,上钩了。” 郭嘉心中大定,对老师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老师,连曹操的反应都算得如此精准! 这才是真正的算无遗策! 然而,就在郭嘉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时。 管家匆匆来报,神色古怪。 “先生,公子,门外……门外来了一位客人。” 郭嘉眉头一挑:“是曹操的人到了?” “不……不是。”管家摇了摇头,表情更加奇怪,“是个商贾,从南阳宛城来的。” “他说……他愿献上万贯家财,只求……只求见江源先生一面,求先生一席话。” 第14章 点石成金,一言万金 南阳来的商贾? 郭嘉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 曹操的使者还没到,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 这不在他的推演之内! 管家脸上的表情,更是古怪到了极点,他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一件天方夜谭。 “他说……他叫张世平,愿……愿献上千金!” “只求……只求能见江源先生一面,求先生一席话!” 千金! 求一席话! 郭嘉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可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为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他下意识地看向书房内。 江源依旧坐在那,手里捧着一杯温水,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听完管家的回报,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奉孝。” 江源的声音,平淡如水。 “你去见他。” 郭嘉一愣:“老师,此人来历不明……” 江源没有解释,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囊,递了过去。 “拿着。” “无论他说什么,求什么,你只需将锦囊里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他即可。” 又是锦囊! 郭嘉看着老师手中那个平平无奇的锦囊,呼吸却不由自主地急促了半分。 他永远忘不了,当初老师就是用三张纸片,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小小的锦囊里,又藏着何等惊天动地的玄机? 他没有再问,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锦囊。 一种沉甸甸的信任感,让他心中安定下来。 老师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郭嘉退到一旁,怀着一丝朝圣般的激动,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锦囊。 一张小小的布条,静静地躺在里面。 上面,只有一行字。 郭嘉凑近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汝枕下之匕首,可防君子,难防小人,日夜忧思,不如弃之。】 枕下? 匕首? 这……这是什么意思? 郭嘉整个人都懵了。 他把这行字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每一个字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却如同天书! 一个从南阳来的富商,跟枕头下的匕首有什么关系? 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难道……老师算错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郭嘉狠狠掐灭! 不可能! 老师的算计,已经超出了凡人的理解范畴! 他看不懂,只能说明他的境界还不够! 对!一定是这样! 郭嘉收起布条,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疑惑压在心底,迈步走向前厅。 他倒要看看,老师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郭府前厅。 一个衣着华贵,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正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 他身上穿的是上好的蜀锦,腰间挂着价值不菲的玉佩,十指戴满了金玉戒指,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我很有钱”的豪奢之气。 可他的脸,却与这身富贵格格不入。 面色蜡黄,眼窝深陷,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下人,仿佛随时会有人冲上来给他一刀。 整个人,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充满了病态的焦虑与紧张。 看到郭嘉走进来,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抹精光,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 “这位……可是郭奉孝公子?”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讨好的谄媚。 郭嘉点了点头,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我就是。” “噗通!” 下一秒,让郭嘉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这个富可敌国的男人,竟是毫不犹豫地,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张世平,拜见郭公子!” 他一边磕头,一边急切地说道:“在下从宛城而来,听闻府上江源先生有通天彻地之能,活死人肉白骨之术!在下……在下被心魔所困,夜不能寐,已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求公子引荐!求先生救我一命!”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钱契,高高举过头顶。 “这是一千金!只要先生肯见我一面,点拨一二,世平愿再献上千金!” 郭嘉看着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的张世平,心中翻江倒海。 他本以为对方只是来探路的,没想到竟是如此一副场景!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锦囊里的那句话。 枕下之匕首…… 日夜忧思…… 他看着张世平那张被恐惧和猜忌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脸,心中福至心灵,仿佛抓住了什么! 他没有去扶,也没有接那张钱契。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张世平,学着老师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将锦囊中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汝枕下之匕首,可防君子,难防小人。” “日夜忧思,不如弃之。” 声音不大。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郭嘉,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由蜡黄转为惨白,再由惨白转为死灰! 仿佛一个凡人,亲眼看到了神明降临,将他内心最深处、最阴暗、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当众撕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你……” 他的嘴唇哆嗦着,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你……怎么会知道……这……这不可能!” 冷汗,如同瀑布一般,从他的额头、后颈疯狂涌出,瞬间浸湿了华贵的衣衫! 他最大的秘密! 他家财万贯,却无子嗣,总觉得身边每一个人,无论是妻妾还是仆役,都在觊觎他的家产,都想谋害他! 为此,他夜夜不敢安睡,每晚都必须在枕头下藏一把锋利的匕首,才能获得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夜夜噩梦,梦见自己被最亲近的人乱刀砍死! 长期的恐惧与猜忌,已经将他折磨得濒临崩溃! 这件事,天知地知,他自己知!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这个素未谋面的江源先生,竟然……竟然一语道破天机! 这不是凡人! 这绝对不是凡人能拥有的手段! 这是神仙!这是能洞察人心的活神仙啊! “噗通!噗通!噗通!” 无边的恐惧,瞬间化为了无尽的狂热与崇拜! 张世平再无半点怀疑,对着郭嘉的方向,如同捣蒜一般,疯狂地磕起头来,额头与青石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 “神仙!先生是活神仙啊!” “弟子有眼不识泰山!弟子罪该万死!” “弟子不该用金银来试探先生!这是对神明的亵渎!” 他一边磕头,一边自己掌嘴,很快,嘴角就渗出了血丝。 郭嘉站在原地,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看着状若疯魔的张世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在耳边不断回响的话。 【汝枕下之匕首……不如弃之。】 原来……是这个意思! 老师他……他竟然连一个素未谋面之人的枕边秘密,都算得一清二楚! 这……这是何等恐怖的算力! 这已经不是谋略了! 这是“道”!是言出法随,洞悉天机的仙人之道! “来人!快来人啊!” 张世平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门外自己的仆从疯狂咆哮。 “把东西都给我抬进来!全都抬进来!” 很快,几个仆从抬着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走进了前厅。 “砰!砰!砰!” 箱子被打开,满室金光,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整整几大箱,全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先生!神仙!” 张世平再次跪倒,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一种解脱般的狂喜。 “千金,是对您的侮辱!” “这里是万贯家财!是我张世平一生的积蓄!今日全部献给先生!” 他从怀里又掏出一卷羊皮地图,双手奉上。 “这……这是我家三代人经营的商路图,覆盖荆襄九郡,所有关隘、人脉、据点,尽在其中!” “弟子别无所求!不求先生收我为徒,只求能留在学宫,哪怕是当个扫地的仆役,每日能聆听先生一言半语,洗涤我这污秽的心灵,便死而无憾了!” 说完,他重重一叩首,长跪不起。 …… 夜,深了。 书房内,烛火摇曳。 郭嘉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金条,和那张价值连城的商路图,久久无法回神。 他今天所受到的冲击,比他前半生加起来都要多! 一言,万金! 一语,换来一张能撬动荆襄之地的商业版图! 老师…… 他缓缓抬头,看向烛光下那个平静的身影。 江源正看着那张商路图,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仿佛在审视自己的作品。 郭嘉注意到,老师鬓角的那片霜白,似乎……又多了一丝。 他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老师……” 郭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您……又是如何算到……” 江源放下地图,抬起头,烛光映照着他那张年轻却又无比沧桑的脸。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我没有算。” 他轻轻开口。 “我只是‘看’到了他内心的痛苦,然后告诉他,如何放下。” “看……看到?” “奉孝,你要记住。谋略的最高境界,不是算计人心,而是看透人心。当你能看到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渴望与恐惧时,天下,便再无难事。” 江源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钱粮,有了。” “名望,也够了。” “曹操那条最大的鱼,也快要上钩了。” 他回过头,看着郭嘉,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暖意。 “在颍川,我们的事办完了。” “走吧,奉孝。” “我们回家。” 回家!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郭嘉的眼眶瞬间一热。 是啊,回家! 回到南阳卧龙岗,回到那座即将震惊天下的“稷下学宫”! 那里,才是他们的根! “是!老师!” 郭嘉重重点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去吩咐下人收拾行囊的时候。 “轰隆隆——” 府外,一阵沉闷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骤然响起! 紧接着,是甲胄碰撞的金属摩擦声,和一声声中气十足的爆喝! 整个郭府,都被一股肃杀之气瞬间笼罩! 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失,话都说不利索了。 “先……先生!公……公子!不好了!” “外面……外面来了一支军队!把我们府……全围了!” 郭嘉心中一凛,和江源对视一眼。 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走,去看看。” 江源神色不变,率先向外走去。 郭府大门外。 火把通明,亮如白昼。 上百名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虎卫军,如同一尊尊铁塔,将整个郭府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一人,独眼,身形魁梧如山,浑身散发着尸山血海中冲杀出来的彪悍煞气! 正是曹操的心腹大将,夏侯惇! 夏侯惇推开上前阻拦的家丁,大步流星地闯入庭院,那只独眼四下扫视,最终,死死地锁定了从内堂走出的郭嘉! 当他看清郭嘉那张虽然消瘦,却神采奕奕、双目清亮的脸时。 夏侯惇那张凶悍的脸上,先是极致的震惊,随即,爆发出狂喜! “奉孝!” “哈哈哈哈!果然是你!你真的没死!”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想给郭嘉一个熊抱,却又在半路硬生生停住,上下打量着他,啧啧称奇。 随即,他脸色一正,对着郭嘉和江源一抱拳,声如洪钟。 “奉孝,还有这位……想必就是江源先生吧?” “在下夏侯惇,奉主公曹孟德之命,特来请二位,移驾许都一叙!” 他语气虽然客气,但身后那上百名虎卫军,却齐刷刷地“锵”的一声,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威逼利诱之意,再明显不过! 江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郭嘉。 这是他的学生,该由他来交上这份答卷。 郭嘉笑了。 他迎着夏侯惇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挺直了腰杆,笑得无比从容,无比骜! 他对着夏侯惇,遥遥一揖。 “有劳元让将军远道而来。” “还请,代我回报曹公一句话。” 郭嘉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遍了整个庭院,也传到了每一个虎卫军的耳中。 “天下英才,非尽出许都。” “卧龙岗下,亦有乾坤!” 第15章 卧龙岗的价码 夏侯惇那只独眼里,凶光毕露。 他往前只一步。 脚下青石,发出一声闷响。 身后百名虎卫,那凝若实质的煞气,轰然压下! “敬酒不吃吃罚酒?” “郭奉孝,主公爱才,才给你几分薄面!” “你当真以为,我夏侯惇的刀,不敢见血吗!” 话音如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张世平两腿一软,当场瘫倒,面无人色。 郭嘉却笑了。 他迎着那扑面而来的杀气,不退反进,只是掸了掸衣袍,对着夏侯惇,行了一礼。 这般姿态,哪里是面对择人而噬的猛虎,分明是春日访友的闲适。 一记重拳,结结实实地捣进了棉花里 夏侯惇胸口一堵,满腔的狠戾,竟是无处发泄。 “元让将军,息怒。” 郭嘉的声音,清朗而平稳,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与老师,并非不愿前往许都。” “只是眼下,还不到时候。” 嗯? 夏侯惇独眼微眯,握着刀柄的手,不犹地松了半分。 这话里有话! 他本是来执行“绑人”的死命令,可对方这一句话,便将“去不去”的死局,盘成了“何时去”的活棋。 他来时手握的主动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溜了。 就在夏侯惇心中惊疑不定时。 江源自郭嘉身后,走了出来。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上双眼睛却像是承载了千年的风霜,平静,深邃,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沧桑。 他只静静立在那,明明手无寸铁,却让夏侯惇这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悍将,竟凭空生出一股寒意。 眼前之人,给他的压迫感,胜过万丈悬崖。 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夏侯惇心底警铃大作。 “曹公求贤若渴,我师徒二人,心知肚明。” 江源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但有三件事,让我等此刻,无法动身。” 他伸出一根手指,直视夏侯惇。 “其一,奉孝大病初愈,身子骨尚虚,需静养三月,才经得起长途跋涉。” “此刻强行上路,风餐露宿,车马劳顿,若死于半途,谁来担此干系?” “此非陷曹公于‘不仁’?” 不仁! 二字如锤,重重砸在夏侯惇的心口! 他张了张嘴,竟无一字可辩。 主公爱才之心,天下皆知!若郭嘉真死在去许都的路上,主公的声名,便毁于一旦! 这罪名,他担不起! 江源没有停,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其二,我师徒在南阳卧龙岗,偶得一桩‘祥瑞’。” “此物,可助曹公平定北方,三年之内,奠定天下之基。” “只是此物尚未功成,我二人,走不得。” 什么?! 夏侯惇浑身剧震,独眼瞪得滚圆! 助主公三年平定北方! 这是何等的狂言!又是何等的诱惑! 江源看着他的神情,话锋陡然转厉。 “若为请我二人,却误了曹公一统北方之大业。元让将军,此非陷曹公于‘不智’?” 不智! 夏侯惇的额角,已见了冷汗。 不仁,毁的是名声。 不智,毁的可是霸业! 这两顶大帽扣下,他只觉脖颈发凉。 江源伸出第三指,目光如锥,直刺夏侯惇心底。 “其三,将军今夜,甲胄在身,兵刃出鞘,兴师动众。” “名为‘请’,实为‘绑’!” “此事传出,天下人如何看曹公?只会说曹孟德名为求贤,实则强取豪夺!天下英雄,谁还敢投奔?” “此举,便是陷曹公于‘不义’!” 不义! 轰! 夏侯惇的脑子,彻底炸了! 不仁!不智!不义! 三顶大帽,一顶比一顶沉,压得他喘不过气!! 眼前这年轻人,哪里是在讲道理,分明是在用阳谋,一刀刀地割他的命根子! “将军。” 江源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 “这三宗罪,你,担得起么?” “我,担得起么?” 全场死寂。 上百名虎卫军,握刀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们看着那个平静的年轻人,眼中第一次有了畏惧。 死寂中,郭嘉再度上前,对着夏侯惇,长揖及地。 “元让将军,烦请回禀曹公。” “我师徒,非不识抬举之辈。” “三个月!” 郭嘉的声音,斩钉截铁! “只需三月!待我病愈,‘祥瑞’功成,我郭奉孝,必携此物,亲赴许都,助曹公扫平寰宇!” 他霍然抬头,眼中精光暴涨。 “曹公若信不过,我师徒二人的项上人头,今日,将军可尽数取走!” 一个平静如渊,一个锋芒毕露,师徒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夏侯惇心知,今日,他已无路可走。 动手,明日他人头落地。 就此退去,又无法向主公交代。 唯一的路,只剩下赌! 赌这对师徒,所言非虚! “好!” 夏侯惇一声爆喝,似要吼出满腔的憋屈! “好个江源!好个郭奉孝!” 他那只独眼,死死锁住江源。 “我就信你们这一次!” “三个月!” “三月之后,你们若不至许都,我夏侯惇,必亲率大军,踏平这卧龙岗!” 话音未落,他悍然转身,大手一挥。 “我们走!” 百名虎卫,潮水般退去。 退至门口,夏侯惇却顿住脚步,回身指了指院内那几箱财宝,和早已吓傻的张世平。 “主公爱才,听闻先生初立学宫,用度或有不济。” “这些人,便留下,护先生周全,也护张员外的财货安稳。” “算是我等,代主公,为先生献上的一份薄礼!” 言罢,他再不回头,领着大队人马,消失在夜幕中。 庭院里,只余下二十名面面相觑的虎卫军,和那堆积如山的金银。 郭嘉看着这一幕,心潮起伏,久久难平。 兵不血刃,化解死局。 反手之间,还将曹操的精锐,变成了自家的护卫! 老师的手段,当真神鬼莫测! 他望向江源,却见老师正仰头看着天边那轮残月,神色古井无波。 许久,江源收回视线,看了看那二十名虎卫,又看向郭嘉。 声音很轻。 “走吧,奉孝。” “回家。” “取‘祥瑞’。” 第16章 一捧雪盐惊天下 车轮滚滚,碾过官道上的尘土。 那二十名留下的虎卫军,此刻早已没了先前的煞气,一个个跟在马车后,竟像是最忠诚的护卫。 郭嘉坐在车辕上,看着前方老师那并不算魁梧的背影,眼中的敬畏,几乎要满溢出来。 “老师。” 他终是忍不住,开口请教。 “弟子有一事不明。” “那夏侯惇分明是来绑人的,为何您三言两语,便让他心甘情愿地退兵,甚至……还留下了人手与钱财?” 江源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地传来。 “我给了他一样东西,一样他非要不可的东西。” 郭嘉一愣,随即陷入沉思。 他反复咂摸着这句话,一个念头劈开了混沌的脑海! “利益!” “老师,您给夏侯惇的,是曹公的利益!” 郭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顿悟的颤抖。 “不仁、不智、不义!这三宗罪,每一宗都直指曹公霸业的根基!夏侯惇不敢赌,也不能赌!所以他只能退!” 江源终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带着几分赞许。 “奉孝,你只说对了一半。” “真正的阳谋,从来不是威逼。” 江源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让郭嘉瞬间屏住了呼吸。 “真正的阳谋,是让他明知这是我布下的局,却依旧要心甘情愿地按照我的剧本走下去。” “因为我的剧本,符合他的最大利益。” 郭嘉浑身一僵,遍体生寒。 他先前所学,所思,所想,皆是“术”的层面,是如何算计,如何布局。 可老师这一番话,却直指“道”的本源! 没错! 与其挖空心思去算计那颗易变的人心,不如干脆造一个局,一个让所有人趋之若鹜,无法拒绝的局! 这才是谋略的终点! 郭嘉起身,对着江源的背影,深深一揖。 “弟子,受教了!” 恰在此时,一阵马蹄声响,商贾张世平从后队赶了上来,一脸的焦色。 “江先生,郭先生。” 他草草拱了拱手,急切道。 “有一事,恐成我等未来立足之大患。” 江源示意他说下去。 张世平叹了口气:“是盐。” “我等携带的粗盐,已所剩无几。此物又苦又涩,难以下咽。更要命的是,盐铁官营,乃朝廷国策,私下难以大量购得。” 他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如今我们人少,尚可勉强支撑。可日后学宫若开,招揽流民,人吃马嚼,无盐寸步难行啊!” 这确实是个天大的难题。 在这个时代,盐,就是命脉! 郭嘉闻言,也蹙起了眉头。此事,确实棘手。 然而,江源听完,脸上却不见半点忧虑。 他只是神秘一笑,目光扫过众人。 “盐,不是问题。”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今夜,我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点石成金。”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就连郭嘉,都瞪大了眼睛,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老师……又要出手了? …… 夜幕降临,队伍择地安营。 篝火燃起,驱散了夜的寒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营地中央的江源身上。 只见江源不急不缓,先是在心中默念。 “天命,兑换精盐提纯之法。” 【收到指令。】 【正在构筑……兑换成功:精盐提纯法(全流程图纸)。】 【消耗寿数:一日。】 “确认。” 一股微不可察的暖流从体内抽离,江源却毫不在意。 下一瞬,无数清晰的图纸和步骤,如烙印般刻入他的脑海。 他站起身,开始发号施令。 “张世平,取木炭数块,敲碎。” “奉孝,寻几块干净的布匹,层层叠放。” “你们几个,去挖些干净的河沙来,用清水反复淘洗。” 众人虽不明所以,但出于对江源的绝对信任,立刻行动起来。 很快,一堆看似毫不相干的简陋材料,便堆在了江源面前。 在江源的指导下,一个由陶罐、布匹、沙石、木炭构成的简陋过滤装置,被迅速搭建了起来。 “把所有的粗盐,都拿来。” 仆人捧来一个布袋,里面是又黑又硬,还夹杂着许多杂质的盐块。 这就是这个时代普通人能吃到的盐,苦涩无比。 江源将盐块投入锅中,加水,点火,将其彻底融化成一锅浑浊的黑汤。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 这……就是老师说的“点石成金”? 怎么看,都像是要把仅剩的盐给毁了! 江源却神色不变,将那锅黑汤,缓缓倒入过滤装置的最顶层。 浑浊的盐水,经过层层布匹、沙石、木炭的过滤,从装置的底端,滴滴答答地流出。 奇迹,发生了! 流出的水,虽然依旧有些浑浊,但比起之前那锅黑汤,已经清澈了太多! 江源命人将过滤后的水,再次倒入锅中,架在火上,猛火蒸煮。 水汽蒸腾,锅中的水位,越来越低。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 当锅底的最后一滴水,被彻底蒸干! 一幅让所有人终生难忘的画面,出现在他们眼前! 锅底,铺着一层厚厚的…… 雪! 不!是盐! 是堆积如山、洁白如雪、细腻如沙的精盐! 在火光的映照下,那白得刺眼的盐,仿佛在闪闪发光! “这……这……” 一个虎卫军士卒揉了揉眼睛,声音都在发抖。 张世平更是疯了一般扑了过去,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撮。 他闭上眼,将那雪白的盐粒,送入口中。 下一秒,两行热泪,从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滚滚而下! “天啊!” 他猛地睁开眼,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呼! “毫无苦涩!入口即化!咸味纯正!这……这不是盐!这是天赐的琼浆玉液啊!” 作为顶级商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东西意味着什么! 财富? 不!这早已超越了财富的范畴! 这是能撬动天下格局的利器! “扑通”一声! 张世平双膝跪地,对着江源,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先生!先生真乃活神仙!”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浑身颤抖。 “此物何止万金!这……这是能换来一座城池的无上至宝啊!” “有此神法,我张家愿为先生马前卒!献上所有家财,动用所有商路,为学宫,垄断天下之盐!” 他的忠诚,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了狂热的信仰! 郭嘉站在一旁,看着那锅中雪盐,看着狂热的张世平,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祥瑞! 他本以为,老师对夏侯惇所说的“祥瑞”,只是一个拖延时间的借口,一个阳谋中的棋子。 他万万没有想到! 老师,真的能凭空……造出祥瑞!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 老师的学问,不止于经天纬地的谋略,不止于洞悉人心的神算。 更有着……夺天地之造化,化腐朽为神奇的鬼神之能! 江源迎着众人狂热、敬畏、震撼的目光,神色依旧平静。 他缓缓拿起一把雪盐,任其从指缝滑落,在月光下,宛如流淌的星河。 “这,只是‘稷下’学宫,送给这个乱世的第一份见面礼。”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四野,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接下来,我要让这片土地,再无饿殍。” 第17章 稷下学宫第一规 当那支由二十名虎卫军护送,满载着金银财帛的车队出现在卧龙岗地头时,整个破败的庄子都死寂了。 张氏抱着儿子石头,和所有留守的流民一起,呆呆地站在庄园门口。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眼前,是锃亮的甲胄,高头的大马,还有那一箱箱沉甸甸的,几乎要压断车轴的财富。 强烈的反差,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先生!” 张氏最先反应过来,看清了那个从马车上下来的熟悉身影,眼泪瞬间决堤。 “先生回来了!” “江先生回来了!” 压抑的死寂被一声声狂喜的呼喊撕碎。 所有流民都沸腾了,他们冲上前,想靠近,又畏惧于那些煞气逼人的虎卫,只能远远地跪倒一片。 江源看着他们,点了点头,目光平静。 他没有先去安抚众人,而是径直走向庄园大门,亲手摘下了那块背面写着“刘氏庄”的破旧牌匾。 郭嘉会意,立刻递上一块早已准备好的新木板。 江源接笔,手腕平稳,一笔一划,力透木板。 两个古朴而充满力量的大字,出现在众人眼前—— 稷下! 他将牌匾高高挂起,正对门楣。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仪式感。 阳光下,“稷下”二字,仿佛在发光。 这一刻,一个属于他的秩序,正式在这片乱世的土地上,宣告了诞生。 “开箱!” 江源一声令下。 虎卫们动作麻利,撬开几只木箱的盖子。 哗——! 金光爆射而出! 满满一箱,全是黄澄澄的金条! 那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也彻底刺穿了在场所有流民的心理防线。 “金子……全是金子!” “天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人群中,呼吸声瞬间变得粗重,一道道目光死死地黏在那几口箱子上,贪婪的火焰,在每个人的瞳孔深处,疯狂燃烧。 先前对江源的敬畏和感激,在金钱的冲击下,迅速变质。 “这么多钱,咱们……咱们是不是都能分到一份?” “那还用说!江先生带回来的,肯定有咱们的份!” “凭啥你能多分?我来得比你早!” “你个瘸子能干啥活?老子力气大,就该多分!” 口角,争执,推搡。 刚刚还团结一心的流民,瞬间分裂,为了还未到手的财富,已经开始内讧。 张氏看着这一幕,心急如焚,她快步走到江源身边,压低声音。 “先生,人心……人心散了!” “斗米恩,担米仇。您带回来的东西太多,他们……他们顶不住啊!” 江源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这副活生生的人性浮世绘。 直到争吵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开始撸袖子准备动手,他才缓缓抬起了手。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看向他,眼中充满了期待、贪婪和一丝不安。 江源走到那几箱金子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脚踢在一个箱子上。 砰! 满箱金条倾泻而出,在地上铺开了一片金色的地毯。 那视觉冲击,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这些钱……” 江源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不是给你们的。” 轰! 一句话,仿佛一道天雷,在人群中炸开!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什么?” “不是……不是给我们的?” “那……那是给谁的?!” 短暂的死寂后,是巨大的哗然和骚动。 幻想被无情打碎,巨大的失落感,迅速转化为愤怒和不解。 “江先生!我们跟你一路逃难,为你守着这个家,你不能这样啊!” “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凭什么不给我们!这些钱,难道先生想独吞吗?!” 质疑声,此起彼伏。 人性的丑陋,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江源冷眼扫过全场,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心底发寒。 “想活命,想吃饱饭,想睡安稳觉吗?” 他一字一顿地问。 众人面面相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很好。” 江源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慑全场! “从今日起,我稷下学宫,立第一条铁律!” “按劳取酬,多劳多得!” “在这里,不养闲人,不养懒汉,更不养贪得无厌的废物!” 他指着地上的金子,又指了指仓库的方向。 “你们想要的,无论是这金子,是粮食,是新衣服,还是那洁白如雪的精盐!” “都可以!” “用你们的双手,去换!” 江源掷地有声地宣布。 “从明天开始,所有人,都将被分配工作!每一次劳动,都能赚取一种东西,我称之为——工分!” “开垦一亩荒地,有多少工分!打造一把锄头,有多少工分!站岗放哨一个时辰,又有多少工分!” “有了工分,你们就能来我这里,兑换你们想要的一切!” “干得越多,拿得越多!干得越好,活得越好!” “你们的命,从今天起,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整个庄园,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番颠覆性的言论,震得头皮发麻。 工分? 按劳取酬? 这……这是什么规矩?闻所未闻! 但他们却听懂了。 江源描绘的,是一个没有剥削,没有不公,全凭自己双手就能创造未来的世界!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和“尊严”的东西! 人群中的骚动,渐渐平息。 迷茫的眼神,开始被一种奇异的光芒所取代。 这时,郭嘉站了出来。 他病气已消,眼神锐利,对着众人朗声道。 “老师的话,我来为大家解释得更明白些!” 他只用了短短一刻钟,就将复杂的工分制度,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掰开了,揉碎了,灌进了每个人的脑子里。 “即日起,学宫设三部!” “农部!负责开荒、耕种、水利!由老猎户暂领,凡有一技之长者,皆可加入!” “工部!负责修缮房屋、打造工具、烧制木炭!由老木匠暂领!” “卫部!负责巡逻、守卫、操练!由夏侯将军麾下虎卫暂任教官,凡身强力壮者,皆可报名!” “各部工分标准,明日张榜公布!童叟无欺!” 郭嘉的才智,在此刻展露无遗。 他不仅完美地传达了江源的意图,更在瞬间,就搭建起了一个初级的社会组织架构。 流民们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正在自己眼前缓缓展开。 江源看着众人的热情被点燃,知道火候到了。 他对着郭嘉使了个眼色。 郭嘉立刻从车上,取下一卷巨大的图纸,在众人面前,“哗”地一声展开! 那是一张他们从未见过的,结构极其复杂,线条无比精准的图纸! 图纸上画着的,是一个造型奇特的犁。 它有着弯曲的犁辕,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还有一个能调节耕地深浅的装置。 “此物,名为‘曲辕犁’!” 江源的手,重重地拍在图纸上,声音穿金裂石! “它,省力,高效,转弯灵活!一人一牛,一日可耕地五亩以上!是我稷下学宫,立足乱世的第一件神器!” 他目光如电,扫过所有人,下达了学宫的第一个集体任务! “工部听令!” “三日之内,我要你们,将图纸上的东西,给我造出来!” “所有参与制造者,工分加倍!” “农部听令!” “待此物功成,我要你们,一个月内,将庄园外那百亩荒地,全部变成良田!” “所有参与开垦者,工分,同样加倍!” 一个清晰无比,一个充满诱惑的目标,像一桶火油,被狠狠地浇在了刚刚燃起的火苗上! 轰! 所有人的热血,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恐惧、贪婪、迷茫,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想要靠自己双手去改变命运的冲天干劲! “干!” 不知是谁,吼出了第一声。 “干他娘的!” “老子这身力气,终于有地方使了!” “造犁!开荒!挣工分!” 整个卧龙岗,彻底沸腾! 第18章 神器曲辕犁 卧龙岗的工地上,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响成一片,汗水混着尘土,空气里满是木屑和燥热的味道。 一种名为“工分”的新鲜玩意儿,把所有人的干劲都给勾了出来。 可偏偏在最核心的工匠棚里,喧闹声却断了,气氛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 老木匠张头,是这群流民里公认手艺最好的,此刻却跟见了鬼似的,死死盯着江源亲手画的那张图纸,一张老脸拧巴得跟块老树皮似的。 他手里捏着块木料,颠来倒去地比划了半天,那眉头就没松开过。 终于,他憋不住了。 “先生,恕老朽眼拙。” “这图……这犁辕七拐八绕的,怕是吃不住劲儿啊,纯粹白瞎了好木料。自古到今,犁都是直来直去,图的就是个力道实在……” 他这一开口,旁边几个帮衬的木匠也绷不住了,交头接耳地附和起来。 “是啊,张头说得没错,这造型也太邪乎了。” “看着就软趴趴的,不禁用。” 郭嘉站在一旁,听得直皱眉,正要搬出他刚学来的力学门道说道说道。 江源却轻轻抬了抬手,拦住了他。 他没去看那张图纸,视线落在老木匠那双满是硬茧和木刺的糙手上,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张老,照图做。” 一句话,堵死了所有争辩。 江源的目光扫过棚里所有的工匠,然后,他抛出了一个谁也无法拒绝的筹码。 “所有参与此物制造者,工分,十倍!” “嘶——!” 十倍! 这两个字,炸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心口都跟着滚烫起来! 工棚里,霎时间死寂! 先前所有的质疑、嘀咕,顷刻间烟消云散! 老木匠张头的一双老眼,瞬间瞪得溜圆,连呼吸都粗重了。 十倍工分! 那是个什么光景? 意味着他只要干完这一票,就能换回够一家老小啃半年的精盐!还能让娃儿们顿顿见荤腥! 去他娘的直辕还是弯辕! “先生!您就瞧好吧!” 老木匠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烂菊花,抓起斧子就扯着嗓子吼。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先生的话吗!十倍工分!” “干活!!” 轰! 整个工匠棚,像是被浇了一勺热油的灶膛,瞬间爆燃! 质疑?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在实打实的吃食面前,老祖宗的经验也得靠边站!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稷下学宫,都疯了。 郭嘉攥着名册,站在高处,他那病愈后越发锐利的眼神扫过每一处,嗓音嘶哑却中气十足。 “农部!今天开荒五十亩!干完的,人人加五个工分!” “卫部!巡逻范围扩大一倍!虎卫教官发话了,今天练得最好的那个,晚上加一只烧鸡!” 商贾张世平则领着家仆,满头大汗地奔走在第一线,一碗碗冒着热气的盐水,一块块扎实的粗粮饼,精准地送到每个干得最起劲的人手里。 “挣工分!换精盐!” “挣工分!吃饱饭!” 这句粗野的口号,成了卧龙岗上空最动听的音符。 两天后。 新犁造好了。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伸长了脖子,目光里混杂着期待和挥之不去的怀疑。 那架所谓的曲辕犁,就静静地立在空地上,线条流畅古怪,与众人脑子里那敦实厚重的直辕犁,完全是两码事。 “就这玩意儿?” “看着轻飘飘的,别一使劲给整散架了。” 人群里,窃窃私语声压都压不住。 江源不言不语,只是走到人群最前方,扬声道。 “今日,新旧农具,当场比试!” 话音刚落,一个叫大壮的农夫被人从后面推了出来。 他是流民里最壮的一个,浑身的疙瘩肉,据说能倒拽一头牛。 大壮信心十足地扛起一把旧式直辕犁,把胸脯拍得“嘭嘭”响。 “先生,看我的!” 他暴喝一声,牵着牛,使出吃奶的劲儿把沉重的犁头压进土里。 “驾!” 老牛嘶鸣,四蹄猛地发力。 大壮更是憋红了脸,脖子上青筋盘虬,双臂死死压着犁把,汗珠子当即就从额头滚了下来。 然而,脚下那坚硬的土地,只被犁出了一道浅得可怜的白痕。 翻起来的土星子,又薄又碎。 一趟还没走完百步,大壮已经跟拉了三天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胳膊都开始打摆子。 人群里响起一片失望的叹息。 江源面色不变,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另一边。 “狗蛋,你来。” 一个瘦得跟猴儿似的少年,从人群里怯生生地挪了出来,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 “啊?先……先生,叫我?” “让他去?这不是闹着玩儿吗?” “那新犁看着就不牢靠,这小子别再把腰给闪了!” 在一片哄笑和嘀咕声中,少年狗蛋紧张得手心冒汗,哆哆嗦嗦地握住了曲辕犁的把手。 入手,竟然出奇的轻! 他学着江源教过的样子,把犁盘角度调好,轻轻一抖缰绳。 “驾……” 那声音,细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下一秒! 所有人都失声了! 那造型古怪的曲辕犁,犁铧“噗嗤”一声,没费半点劲儿,就深深地扎进了坚实的土地! 老牛甚至都没怎么发力,就迈开了步子,稳稳当当地往前走。 哗啦——! 一道黑色的泥浪,被整个从地底掀了起来,朝着旁边翻滚! 深! 厚! 松软! 少年狗蛋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只是轻松地扶着犁杆,就能控制方向,转弯掉头,轻巧得不像话! 泥土特有的芬芳,扑面而来! 这效率……是刚才的五倍?不!十倍都不止! 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拳头,死死地盯着那道不断向前翻涌的黑色土浪! 这……这哪是耕地! 这是神仙下凡! “赢了!!” 不知是谁,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了一嗓子! 人群像是炸开的油锅,雷鸣般的欢呼和呐喊声冲天而起! “天爷啊!神物!这是真正的神物啊!” “太快了!还省力气!” 老木匠张头疯了一样冲了上去,一把推开还在发蒙的狗蛋,也顾不上满身的泥土。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光滑的犁身,那神情,比抚摸自家婆娘还亲! 两行浑浊的老泪,从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奔涌而出! “噗通”一声! 他竟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挺挺地朝着江源的方向跪了下去,一个响头重重地磕在泥地里! “老朽有眼不识泰山!老朽该死啊!” “先生……先生真乃神人也!!” 这一跪,把所有工匠心里最后那点儿手艺人的骄傲,砸得粉碎。 他们再看向江源时,眼神里只剩下一种东西——狂热! 郭嘉瞅准时机,站了出来,高声念动手里的名册。 “工部,张头!奖励工分一百!” “李四!奖励工分八十!” …… 一个个名字被念到,一个个参与制造的工匠,当场领到了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报酬! 他们疯了似的冲到兑换处,在无数双羡慕到滴血的眼睛注视下,换走了一包包雪白的精盐,还有滋滋冒油的大块烤肉! 工分的好处,就这么粗暴、这么直接地,烙进了每个人的骨头缝里! 郭嘉站在高处,目睹着这一切,心头翻江倒海。 他终于懂了! 彻底懂了老师的布局! 如果说,那神乎其技的精盐,是刺向天下诸侯的一柄“矛”! 那这能让天下再无饥民的曲辕犁,这能把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的工分制,就是守护这片基业的一面“盾”! 一矛一盾,一攻一守! 稷下学宫的根基,成了! 老师……您这脑子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经天纬地的东西! 就在整个卧龙岗都沉浸在狂喜中时。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卫部流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失! “先生!郭祭酒!” “不好了!” 他凄厉的叫喊,让沸腾的场面瞬间冻结。 “庄子外面……外面来了一队官兵!” “为首的,自称荆州名士蒯越!说是奉了南阳太守刘表的将令,前来拜见先生!” 蒯越! 刘表! 这两个名字,仿佛两座大山,轰然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这地界上真正的主人,终于把他的目光,投了过来! 第19章 蒯越的试探 蒯越来了。 这两个字,让卧龙岗刚刚燃起的喧闹,瞬间冻结。 郭嘉脸色煞白,几步抢到江源身边,话语急得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 “老师,来者不善!” “蒯越,字异度,荆州望族,刘表的第一谋士!这人肚子里全是弯弯绕绕,脸上带笑,袖里藏刀!” “他来这儿,无非三件事!一是探咱们的底,看这卧龙岗到底是龙潭还是蛇窟!二是查您许给曹操的‘祥瑞’是个什么东西!三,也是最要命的,替刘表摸个底,咱们,到底是敌是友!” 郭嘉的眼底,寒光一闪。 “这个人,非常难缠!” 江源却只是不紧不慢地拍掉手上的木屑,脸上甚至还挂着点笑。 “难缠,才好玩嘛。” 他转过头,看着郭嘉,那眼神平静,深不见底。 “奉孝,兵法怎么说的?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他不是想看吗?那就让他看个够。” “你去安排,带蒯先生,把咱们的‘稷下学宫’,从里到外逛个遍,让他把咱们想让他瞧见的东西,都瞧仔细了。” …… 半个时辰后,蒯越领着十几个甲胄精良的家兵,迈进了“稷下”的大门。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些泥土夯成的破屋子,唇边勾起一道轻蔑的弧度。 这就是那个让曹孟德都动了心思的“稷下学宫”? 一群流民搭的草台班子罢了。 什么江源先生,怕不是个装神弄鬼的乡野村夫。 郭嘉把他的神情全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只抬手虚引。 “蒯先生,这边请。” 他们绕过一处吵闹的工坊,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一片开阔的田地上,数十架造型奇特的农具,在耕牛的拖拽下,齐刷刷地往前推进! 哗啦——! 黑色的泥土被整齐地掀开,朝两边翻滚,露出底下湿润的新土。 那场面,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 蒯越脸上的那份从容,第一次不见了。 他脚步一顿,双眼死死锁住那些在田间来去自如的农具。 省力! 快! 转弯掉头,毫不拖泥带水! 他出身世家,又替刘表掌管内政,只一眼,就看穿了这东西背后藏着的、能叫人头皮发麻的意义! 这意味着,荆州军府的屯田效率,能翻五倍!甚至十倍! “此……此为何物?!”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发颤。 郭嘉笑了笑,吐出三个字。 “曲辕犁。” 说完,便不再多言,转身在前头继续带路,留下蒯越一个人站在原地,心口擂鼓。 一个闻所未闻的农具,已经让他心神大乱。 接下来看到的东西,则让他后背发凉。 一处工坊的外墙上,贴着张巨大的白麻布,黑炭写满了字。 “稷下学宫工分兑换表。” “开垦荒地一亩,记五工分。” “烧制木炭百斤,记三工分。” “参与巡逻一日,记二工分。” …… “一工分,兑换粗粮饼两块。” “十工分,兑换精盐一两。” “一百工分,可入库房自选兵刃一件。” 蒯越的视线,从那张工分表上,一点点挪开。 他看见了那些正在卖力干活的流民。 他们衣服破烂,面黄肌瘦,可那眼睛里,却烧着一团火,一团他从未在任何底层人眼中见过的火! 那不是麻木,不是畏惧,是叫“奔头”的东西! 这些人,为了那所谓的“工分”,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 这是何等可怕的手段! 若用这个法子练兵,用这个法子治民…… 蒯越的后心,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江源,他不是在办学! 他是在造一个前所未见的怪物! 午宴设在一间还算宽敞的木屋里。 菜不多,几样小炒,一盆肉羹。 可第一口菜刚进嘴,蒯越的动作,又一次停住了。 鲜! 一种纯粹到极致的鲜美,在舌尖上炸开! 这滋味,比他府上用最贵的青盐烧出来的任何一道菜,都要好上太多! 陪坐的商贾张世平看准了火候,用一种恰到好处的炫耀口吻开了腔。 “蒯先生,如何?此乃我学宫独有的雪盐,味道还行吧?” 他又“不经意”地叹了口气。 “唉,就是这盐产得太多了些,仓库里堆得都快放不下了,愁人。” 轰! 蒯越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曲辕犁! 工分制! 现在,又是能堆满仓库的精盐! 农! 人! 钱! 这三样,随便得一样,都够一方诸侯安身立命,图谋霸业! 而这个江源,竟然把三样,全都攥在了手里! 他哪里是什么乡野骗子! 他是一头盘踞在荆州心腹之地的……龙! 终于,他见到了江源。 在一间简陋的书房里,那个传说中的先生,正临窗坐着。 比他想的,年轻太多。 也比他想的,平静太多。 那双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却好似把这世上的一切,都看透了。 蒯越压下心头的惊涛,决定先发制人,把场面扳回来。 “江源先生。” 他微微躬身,话里却带着审视的力道。 “越此来,是奉主公之命。听闻先生曾在夏侯将军面前,许下三月之约,要献上‘祥瑞’,以助曹公平定北方。” “不知先生所说的祥瑞,究竟是何物?” 他紧盯着江源的脸,不愿放过任何一丝表情。 然而,江源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伸出手,指向窗外。 窗外,是热火朝天的田野,是挥汗如雨的工匠,是巡逻而过的队伍。 “蒯先生,你看见了么?” 江源的声音不高,却一下下,全砸在蒯越的心口上。 “那能让百姓一日耕地五亩,从此不愁饿肚子的犁,它,算不算祥瑞?” “那能让流民用双手挣回体面,眼里重新有光的规矩,它,算不算祥瑞?” “还有那能让天下人菜有味、力有劲,危急时还能救命的盐,它,又算不算祥瑞?” 江源缓缓转过头,视线第一次落在了蒯越身上,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我稷下学宫,不造虚名,只造实物!” “民生,就是最大的祥瑞!” 这番话,没有半个字虚浮。 那里面包藏的格局与气魄,却轰然压下! 蒯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赖以为生的那些算计和辞令,在这番话面前,小得可怜,也蠢得可笑! 他脑中空空荡荡,所有准备好的说辞,全堵死在了喉咙里。 江源,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身子微微前倾,场上的主动权,已然换了主人。 “我稷下学宫,愿与刘荆州,做一笔生意。” “我每年,可为荆州军府,提供一万石雪盐。” 蒯越猛地抬起头! 一万石! 这个数字,让他的心脏狠狠一揪! 这足以让刘表的财税,凭空翻上一番! 江源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份量,继续砸下。 “而我,只要两样东西。” “一,南阳郡,三年免税。” “二,承认我稷下学宫,在此地的自治之权。” 他看着蒯越那张已经没了血色的脸,慢慢地,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不知这份‘祥瑞’,刘表大人,可还满意?” 蒯越被彻底钉在了原地。 他动弹不得,被对方明晃晃的谋划捆得结结实实! 答应? 这等于在荆州的心窝子上,亲手喂大一头猛虎! 不答应? 他没法向刘表交代,为何要拒了这笔能定鼎荆州的泼天富贵!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脑门。 这一刻,他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第20章 卧龙岗的旁观者 蒯越的马车仓皇逃离了卧龙岗。 车轮在土路上颠簸不休,每一次震动,都让那三个词在他脑子里砸得更响。 曲辕犁!工分制!雪盐! 农!人!钱! 这三样,任何一样,都足以让一方诸侯改天换地! 而那个叫江源的年轻人,举手投足间,竟已将三者尽握! “主公……” 蒯越瘫软在车厢里,手脚冰凉,冷汗浸透了里衣。 他太清楚刘表的为人,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面对江源送上的这份能让荆州财税翻倍的“祥瑞”,刘表根本不可能拒绝,也根本没有胆子拒绝! 答应,是引狼入室,饮鸩止渴。 可不答应……就是亲手将天命拒之门外! 这道题,没得选! …… 送走蒯越,郭嘉快步跟上江源,病愈后的那份从容荡然无存,眉宇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老师,这……是与虎谋皮!” 他声音压得极低,透着一股焦灼。 “刘表此人,器量狭小,守成有余,不过一守户之犬。可雪盐这块肥肉喂下去,犬也能养成噬人的猛虎!” “一旦他尝到甜头,实力暴涨,第一个要反口吞掉的,恐怕就是卧在他身边的我们!” 江源停步,转身望向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 那里的每一张脸上都挂着汗珠,每一双眼睛里都烧着光。 “奉孝,你看他们。” 江源的声音很轻。 “他们缺粮,缺衣。” “缺活下去的尊严。” 他收回视线,直直看向郭嘉,那双眼瞳深不见底。 “而我们,缺什么?” 郭嘉一窒。 “我们缺的……是时间。” 江源一字一顿,话语砸在郭嘉心上。 “刘表那张官文,不是废纸,更不是什么庇护。” “那是我用一万石雪盐,为这卧龙岗,为这稷下学宫,换来的三年!” “整整三年,无人敢扰,可以肆意生长的喘息之机!” 他唇角挑起一个难言的弧度。 “三年之后,这荆州地界,谁为虎,谁为犬,可就说不准了!” 轰! 郭嘉只觉一道天雷在脑中炸开,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怔怔地看着老师的侧脸,那张脸平静无波,却仿佛已经将未来三年的天下棋局,尽数落子于胸! 何止是与虎谋皮,这分明是……养犬,而后驱虎! 郭嘉躬身,长长一揖,五体投地。 “弟子,受教!” 十日后。 一队荆州官兵,护送着一份盖有刺史大印的官方文书,抵达卧龙岗。 使者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宣读政令。 “兹南阳卧龙岗江源先生,创建稷下学宫,有教无类,改良农具,利国利民,实乃荆州之祥瑞也!” “特准,南阳郡三年免税!” “特许,稷下学宫自治之权!” 当“自治之权”四个字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时,整个卧龙岗,彻底炸了! 所有流民,所有工匠,全都疯了! 他们嘶吼着,哭喊着,与身边的人紧紧抱在一起,狂喜的声浪几乎要冲破云霄! 不再是无根的浮萍! 他们有了一个官府认可的家! 一个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 “江神仙”的名号,一夜之间,传遍了荆襄九郡! 宛城的酒楼里,说书先生口若悬河。 “话说那江神仙,端坐茅庐,未出半步,便算定曹军大将夏侯惇必至!更以三言两语,喝退虎卫百人!” “他挥挥手,苦涩的石头就化作了洁白的雪盐!他画张图,笨重的木犁就成了日耕十亩的神器!” 许都,相府。 曹操看着暗探呈上的密报,一掌拍下,身前的案几应声开裂。 “曲辕犁?工分制?” “这个江源,究竟是何方神圣!” 冀州,袁绍大帐。 谋士许攸捻着短须,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主公,此人……不可小觑。若能为我所用,霸业唾手可得!” 一时间,天下风云汇聚南阳。 稷下学宫,成了这乱世中唯一的应许之地。 流民、工匠、寒门士子…… 他们拖家带口,跋山涉水。 朝着那传说中的卧龙岗,蜂拥而来! 短短一月,稷下学宫的人口,由最初的百余人,激增至三千! 整个卧龙岗,成了一座喧腾鼎沸、生机勃勃的巨大工地! 这一天,学宫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来人一身青衫,气质儒雅,下颌却微微扬着,自有一股傲气。 “在下徐庶,字元直。久闻江源先生大名,特来拜会。” 他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落入了正在指挥众人开荒的郭嘉耳中。 郭嘉眼皮一跳。 徐元直! 水镜先生司马徽的高徒! 他不敢怠慢,立刻将徐庶引到一旁。 可徐庶的视线,却被工地上那面巨大的工分兑换表给牢牢钉住了。 他盯着那面巨大的工分兑换表,眉头越拧越紧。 上面赤裸裸的利益交换,让他眼中的审视,渐渐化作了不加掩饰的鄙夷。 终于,他按捺不住了。 他猛地转身,面向所有挥汗如雨的流民,朗声开口,声带质问。 “诸位!在下有一事不明!” “圣人教化,讲仁义,尚礼信!以德服人,方为大道!” “此地规矩,却事事言利,处处算计!以蝇头小利,驱使百姓劳作,与逐利商贾何异?!” “此等唯利是图之法,岂非悖离圣人之道,诱人心堕入贪欲之渊?!” 声如洪钟,一席话,让喧闹的工地霎时死寂。 所有人都停了手里的活计,茫然地望向这个突然发难的读书人。 郭嘉面色一沉,刚要开口。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你说的,不对。” 江源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 他看着徐庶,目光沉静。 “我且问你,何为仁义?” 徐庶傲然挺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此乃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乃义!” “说得好。” 江源点了下头,伸手指向一个正将杂粮饼掰碎了喂给孩子的母亲。 “你同她讲仁义,她只想下一顿饭能喂饱怀里的孩子。” 他又指向一个刚用工分换了新锄头,满脸都是褶子的老汉。 “你同他讲礼法,他只盼着多垦两分荒地,好在入冬前给婆娘添件厚衣裳。” 江源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衣衫褴褛,眼中却重新燃起光亮的流民,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锤! “《管子》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连肚皮都填不饱,连命都快保不住,你跟他们空谈仁义道德,高论家国大义,不觉荒谬吗?!” “我江源的道,很简单!” “先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让他们能用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地站起来,活出个人样!” 江源一步步上前,逼视着脸色煞白的徐庶,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告诉我,徐元直!” “让天下百姓,先活下去!” “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仁义吗?!” 徐庶被这番话震得踉跄后退,脸色煞白,脑中轰鸣作响! 他从小笃信的圣贤道理,此刻被江源用最滚烫的现实,砸得支离破碎! 根深蒂固的认知,在这一刻,剧烈摇晃。 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对着江源,郑重地长揖及地。 “先生之言,元直闻所未闻,振聋发聩!” 他抬起头,眼中的傲气已然褪尽,只剩下求索的迷茫与执拗。 “但,以利驱人,终究是术,非道。元直心中,仍有大惑未解。” “请恕元直无礼,愿在此地做一闲人,不领差事,不计工分。只用我这双眼睛,亲眼看看,先生走的,究竟是救世正途,还是……昙花一现的歧路!” 江源笑了。 “准。”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一处山寨。 一个面相阴鸷的中年人,将一袋沉甸甸的金子,推到一名独眼壮汉的面前。 他,正是当初被江源逼走的王乡绅的堂弟,王奎。 “大当家,那卧龙岗如今就是一座金山!只要干成这票,你们黑风寨,十年吃穿不愁!” 王奎的眼中,是淬了毒的恨意。 “我王奎不要钱!” “我只要他死!” 第21章 狼烟起 卧龙岗的校场上,黄土漫天。 数百名卫部青壮,手里攥着削尖的木枪,正跟着虎卫教官的号子,一遍遍重复着刺、挑、劈这些枯燥的动作。 汗水把他们身上那点破烂衣衫黏在皮肤上,胳膊酸得快要断掉,却没有一个人吭声。 工分兑换表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卫部操练一日,记二工分。操练出挑者,加一工分! 江源立于高台,视线缓缓扫过队列。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一个铁塔似的汉子身上。 那人三十出头,脸上横着一道刀疤,让他整张脸都透着股凶悍。他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架势,可每一次出枪,都快、准、狠,带着一股子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血腥气。 他的动作,甚至比那虎卫教官还要干净利落! “奉孝,那人是谁?”江源侧过头。 郭嘉飞快地翻动手里的名册,找到了那个名字。 “老师,此人赵铁柱,并州来的流民,册子上记的是……曾在边军当过伙夫。” “伙夫?” 江源笑了。 这身杀人的本事,可不是在灶台后面颠勺能练出来的。 操练结束,江源走下高台,径直朝着那汉子走了过去。 赵铁柱见他过来,下意识地收枪挺立,眼神却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抬起头。”江源的声音很平。 赵铁柱身子一僵,这才慢慢抬起了头。 江源盯着他那双写满了风霜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稷下学宫,卫部校尉。” “护我稷下,安我乡邻!” 赵铁柱猛地瞪圆了双眼,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卫部成员,全都投来了又妒又羡的目光。 校尉! 那可是官! 工分表上写着,校尉一日的工分,是他们的十倍! “噗通!” 赵铁柱一条腿重重跪在地上,嗓子嘶哑得不成样子。 “先生看得起,俺铁柱这条命,往后就是学宫的!” 江源刚把他扶起来,一个商人打扮的汉子就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凑到郭嘉耳边说了几句。 郭嘉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声音都变了调。 “老师!出事了!” 他死死压着嗓子,语速快得像在倒豆子。 “张世平在南阳的商路眼线传回死信!” “盘踞黑风山的五百悍匪,倾巢而出!匪首‘黑山’,有万夫不当之勇!他们来的方向……就是我们卧龙岗!” 话音落下,整个校场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死寂。 五百悍匪! 那是什么概念? 足够把一个小县城来回屠几遍了! 方才还满心欢喜的卫部众人,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不少人腿肚子已经开始筛糠。 他们是来挣工分吃饭的,不是来跟杀人不眨眼的土匪玩命的! 江源的脸上,却寻不到半点波澜。 他只是点了下头,吐出两个字。 “备战。” …… 夜深。 学宫最大的木屋里,灯火通明。 一张巨大的沙盘摆在屋子正中,上面的泥土和石块,分毫不差地还原了卧龙岗周遭的地形。 江源、郭嘉、赵铁柱三人,已经围着沙盘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贼首黑山,有勇无谋。”郭嘉的手指点在沙盘的一条小路上,“他仗着人多势众,定会走这条近路,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赵铁柱的眼睛,则死死钉在学宫大门的位置,声音又沉又稳。 “先生让建的那些土墙和壕沟,看着乱七八糟,其实全是杀招。” “贼人只要冲进来,队形马上就会被冲散。” “我已经让五十个弓手埋伏在新起的哨塔上,只等他们进来,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江源听着两人的分析,偶尔点头,手指在沙盘上轻轻一点,吐出一两个词。 “这里,加一道拒马。” “这处壕沟,再挖深三尺。” “把库里那几桶桐油,全搬到主院墙后头。” 三言两语,便将整个防御的缺口,补得滴水不漏。 木屋的窗外,一道青衫身影,如同一尊石像,静静立着。 徐庶看着屋内的景象,胸口翻江倒海。 没有惊慌,没有混乱。 只有冷静到让人胆寒的分析,和高效到令人发指的部署! 情报、谋划、将领、战术…… 这哪里是什么草台班子? 这分明是一台咬合精准,随时准备收割人命的战争绞肉机! 他一直信奉的“仁义王道”,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 ……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杀啊——!” 震天的喊杀声,扯碎了黎明的安宁! 黑风寨的五百悍匪,像一股黑色的泥石流,呼啸着冲向卧龙岗! 为首的贼首黑山,身高八尺,拎着一柄开山大斧,一马当先。 “轰!” 学宫那道看着就不怎么牢靠的木栅栏,被他一斧子劈得四分五裂! “哈哈哈!什么狗屁稷下学宫,纸糊的一样!” 黑山狂笑着冲了进去,眼里的贪婪几乎要烧出来。 “弟兄们!给老子冲!杀了那个姓江的,里面的金子女人,全是你们的!” 贼匪们嗷嗷叫着,一窝蜂地涌了进去。 可下一秒,所有人的笑声,都卡在了嗓子眼。 眼前,根本不是什么坦途! 而是一道道半人高的土墙,一条条黑不见底的壕沟,还有无数根削尖了的木桩! 整个庄子内部,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五百人的队伍,瞬间被切割得七零八落,阵型大乱! “怎么回事?!” “路呢?路怎么没了!” “别他娘的推老子!老子掉沟里了!” 混乱中,贼匪们挤成一团,彻底没了章法,一身的锐气泄了个干净。 就在此时! “放箭!” 一座新建的哨塔上,赵铁柱冷酷地挥下了手臂。 咻咻咻——! 箭矢破空,发出死神的尖啸! 那些前几天还在为工分挥汗的卫部队员,此刻依托着地利,将手里的弓弩变成了最致命的收割利器! “噗嗤!” “啊——!” 惨叫声,响成一片! 乱作一团的贼匪,成了最完美的活靶子,一排排地倒在血泊里。 徐庶就站在赵铁柱身后,亲眼看着这一切。 他看见那些卫部队员的眼中,没有恐惧。 只有捍卫家园的决绝,和对入侵者的刻骨之恨! 他们是为“工分”而战,更是为了身后那个能让他们吃饱穿暖,活得像个人的家而战! “以利驱人,则无忠勇……” 徐庶喃喃自语,他信了一辈子的圣贤道理,在这一刻,被眼前滚烫的现实,砸了个粉碎! “啊啊啊!废物!一群废物!” 贼首黑山看着自己的手下像麦子一样被收割,双眼血红,彻底疯了! 他不再管那些溃散的手下,而是死死盯住了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主院! 江源,就在那里! “小的们!跟我来!擒贼先擒王!” 黑山暴喝一声,拎着大斧,亲率剩下最精锐的百名悍匪,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朝着主院发起了决死冲锋! 他们撞开拒马,跳过壕沟,一路势如破竹!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黑山甚至能看清主院台阶上,那个负手而立的年轻身影! 他脸上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开山斧! 就在此时! 江源,抬起了手,轻轻挥下。 “点火。” 轰——! 早已被桐油浇透的壕沟,被一支火箭瞬间引燃! 一道三米多高的火墙,拔地而起! 那炽热的烈焰,像一条咆哮的火龙,瞬间将黑山和他最精锐的百名悍匪,彻底吞噬! 火墙内外,是两个世界! 墙外,死一般的寂静。 墙内,是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 徐庶站在高塔上,看着那道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的火墙,看着那些在烈火中挣扎扭曲的人影,一张脸,惨无血色。 第22章 对豺狼,无需仁义 黑风寨的悍匪们,彻底崩溃了! 他们可以不怕刀,不怕箭,甚至不怕死。 可他们怕这个! 这烧穿了天,怎么都浇不灭的火,是妖术!是九幽地府里头才有的业火! “妖法!是妖法啊!” 一个悍匪“当啷”一声扔了刀,连滚带爬地往回跑,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嘶鸣 “别烧我!我不想死!别烧我!” 恐慌是瘟疫,一瞬间就钻进了所有人的骨头缝里 什么悍不畏死,在超出脑子理解范围的恐惧跟前,就是个屁! 剩下的贼匪再没半点胆气,哭爹喊娘,疯了一样朝来路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高塔上,赵铁柱那张刀疤脸在火光映照下,狰狞如鬼。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猛地高举长枪,用尽了四肢百骸的力气,吼声撕裂夜空! “卫部!随我……杀!” “杀!!” 校场上,方才还吓得脸无人色的卫部队员们,胸膛里轰的一声,被一把狂火彻底点着了! 他们亲眼看着敌人怎么在先生的算计下,成了没头苍蝇! 他们亲眼看着闯进家园的豺狼,怎么被烧成了黑炭! 一股从未有过的骄傲,一股名为“家”的滚烫情绪,从每个人的心底喷涌出来! 这是我们的家! 是我们拿命守下来的家! “杀!!” 数百青壮的咆哮汇成一股,那气势,竟比五百悍匪压境时还要凶蛮百倍! 他们不是流民了。 他们是稷下学宫的兵! 赵铁柱一马当先,第一个冲了出去。 他身后,是潮水! 这是一场追逐。 不,是一场屠杀! 士气这种东西一旦没了,再凶的狼也成了没牙的狗。溃散的贼匪在战意冲天的卫部面前,连一次像样的回头反抗都组织不起来。 他们只会被追上,被一杆杆削尖的木枪,狠狠捅穿后心! “噗嗤!” 血花溅起。 一个又一个贼匪栽倒在地,脸上还冻结着逃命时的扭曲。 整个卧龙岗,成了一座屠宰场! 徐庶站在高塔上,双手攥着栏杆,指节根根发白。 他死死盯着下方,看着那些几日前还扛着锄头的汉子,如今提着枪,麻木而高效地戳穿一个又一个后心。 他的胃里搅成一团。 这……就是战争? 没有仁义,没有礼信。 只有最野蛮的,你死,我活! 他从小读到大的圣贤书,在这一刻,被现实的残酷冲刷得字迹模糊,摇摇欲坠。 …… 半个时辰后。 天,大亮了。 晨光驱散了夜色,却驱不散空气里那股子能把人呛晕的血腥味。 卧龙岗,尸体铺满了地。 五百黑风寨悍匪,烧成炭的,捅成窟窿的,跪地投降的,一个都没跑掉! 而稷下学宫卫部,伤亡……不到十人。 还大多是追得太猛崴了脚的! 一场完胜。 当赵铁柱带着一身血污的卫部队员们回到校场时,所有人的腰杆都挺得笔直。 他们的眼神,不一样了。 流民的麻木和怯懦被洗刷干净,换上了一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才有的沉稳和锋利。 这一战,是他们的成人礼。 打出了胆气! 打出了威风! 也打出了一个家的魂! 郭嘉快步迎向江源,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那是极度亢奋。 “老师!幸不辱命!” 他压着嗓子,语速飞快。 “就在刚才贼人攻得最凶的时候,我已经派人按您的吩咐,把东边林子里那些探头探脑的王氏余孽,一锅端了!” “带头的,就是王乡绅的堂弟,王奎!” 江源点了下头,脸上瞧不出半点波澜。 好像这一切,都只是在沙盘上动了动棋子。 他转身,登上临时搭起的高台,目光扫过底下黑压压的人群。 那里有劫后余生的卫部队员,有激动得发抖的工匠,有缩在一起的妇孺,还有数千名刚来,惊魂未定的流民。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 是敬,是畏,是狂热! 江源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把所有俘虏,和王氏余孽,都押上来!” 片刻后。 几百个被捆成粽子的贼匪,连同面如死灰的王奎一伙,被粗暴地推搡到台前,齐刷刷跪了一地。 匪首黑山的尸体也被人从火场里拖了出来,那焦黑扭曲的玩意儿,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让每个看见的人都心里发毛。 一股肃杀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人人都晓得,接下来,就是定生死的时刻! 江源的视线,从每个俘虏的脸上刮过。 就在他准备开口时。 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炸响! “先生!不可!”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徐庶脸色煞白地从人群里挤出来,冲向高台。 他衣衫凌乱,神情激动,哪还有半分名士的样子。 他冲到台前,对着江源,大声质问。 “先生!火攻已是惨烈,有伤天和!” “如今贼匪既已投降,为何不给他们一个机会?!” “圣人云,上天有好生之德!当以德服人,方为王道!” “您今日若在此大开杀戒,与那些酷吏暴君,有何分别?!” 一番话,掷地有声! 不少心软的妇人,看着那些磕头求饶的俘虏,眼里也露出了不忍。 郭嘉眉头一拧,就要说话。 江源却抬手,止住了他。 他没看徐庶,目光投向台下。 “张大娘,你上来。” 人群里,一个抱孩子的妇人抖了一下,被人推着,颤巍巍地上了台。 她一见江源,眼泪就下来了,抱着孩子跪倒。 “江神仙……求您……求您为我儿做主啊!” 江源扶起她,声音平淡。 “别怕,把你家的事,说给这位徐先生听。” 张大娘抹了把泪,转过身,指着跪在最前头的一个悍匪,声音尖利得能戳穿人的耳膜。 “就是他!就是这个畜生!” “三天前,他们冲进俺家抢粮,俺男人就想护一下,就被他……一刀!脑袋就没了!” “俺五岁的娃儿,就因为哭了一声,被他一脚……就一脚……活活踹死了啊!” 她哭得抽了过去,话都说不全。 轰! 这血淋淋的控诉,像一记大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口! 徐庶的脸,白了一层。 江源没停。 “李老汉,你也上来。” 一个拄着拐杖的独臂老头,被人扶了上来。 他指着另一伙人,浑浊的老眼里全是血丝。 “老汉我……我这条胳膊,就是上个月被他们砍的!” “他们抢了俺家的粮,烧了俺家的房,还把俺闺女……把俺闺女给……” “俺那苦命的闺女啊,受不了这气,当天晚上就投了井……” “呜呜呜……这帮天杀的畜生!!” 老汉捶着胸口,哭得撕心裂肺。 徐庶的身体,开始抖。 一个又一个。 一个又一个的受害者,被江源叫上高台。 家被毁,人被杀,妻女被辱……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带血的疤! 什么“以德化之”,什么“改过自新”,在这些血泪面前,显得那么轻飘,那么可笑,那么……无耻! 广场上,几千流民的眼睛,全红了! 他们想起了自己逃难的路,想起了死在路上的亲人! “杀了他们!” 不知是谁,第一个吼了出来。 “杀了这帮畜生!” “给乡亲们报仇!!” “杀了他们!!” 愤怒的吼声,排山倒海,要把整个卧龙岗都掀翻! 江源缓缓转身,走到已经面无人色、僵在原地的徐庶面前。 他盯着徐庶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能结出冰碴。 “元直,看清楚了?” “你跟他们讲仁义,他们只懂用屠刀回应你的善!” “你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只懂用杀戮填满自己的欲!” 江源的声音陡然拔高,炸雷一样在徐庶耳边响起! “告诉我!对这样的豺狼行仁义之道,那我身后这几千个家破人亡、只想活命的百姓,又算什么?!” “那不是仁义!” “那是残忍!!” “我江源的仁,只给我的人!” “我江源的义,只为守护!” “对胆敢伸向他们的爪子,我的道,只有一个字……” 江源猛地转身,面向台下那几千双狂热的眼睛,手臂重重挥下! “——杀!!!” “王氏余孽,勾结匪寇,为祸乡里,主谋王奎,斩!” “黑风寨贼匪,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匪首及一众头目,斩!” “其余胁从,废其舌耳,充入矿山,劳役终身!” 冷酷的判决,响彻云霄! “杀!” 赵铁柱怒吼,手起刀落! 噗嗤! 王奎那颗写满惊恐的头颅,飞了起来! 滚烫的血,溅了徐庶满脸满身。 “杀!杀!杀!” 行刑的卫部队员们,刀落如雨! 一颗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高台,也震慑了所有藏在暗处的眼睛! 台下的百姓,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 “江神仙威武!” “先生万岁!!” 他们用最简单的方式,拥戴那个给了他们活路和尊严的男人! 徐庶呆呆地站着,任由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滑落,滴进尘土。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从小读到大的圣贤道理,在这一刻,被这滚烫的鲜血,彻底冲垮了。 他看看台上那个杀神般的身影,又看看台下那些狂热欢呼的百姓。 他好像……懂了点什么。 乱世,仁义救不了人。 能救人的,是带血的刀。 江源的道,不善,甚至残暴。 但,它能护住他想护的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骑快马,自北方官道飞驰而来,马上骑士身着曹军皮甲,背插令旗! 骑士翻身下马,冲到台前,单膝跪地,高举手中一份火漆封口的竹简。 “敢问,哪位是江源先生?” “在下奉曹司空之命,特来拜见!” 全场,死寂。 曹操?! 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江源身上。 郭嘉的瞳孔,骤然一缩。 江源走下高台,接过竹简,拆开火漆。 竹简上,只有一行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先生之‘祥瑞’,可愿售卖一二?” 不是问责,不是招揽。 只是一句,姿态低到了尘埃里的……买卖。 江源捏着竹简,唇角挑起一个难言的弧度。 他抬眼,望向那个失魂落魄、被血污了青衫的身影。 徐庶,该如何选择他的道? 而这天下,又将因这一卷竹简,再起何等风云? 第23章 天下的买卖 曹军使者,单膝跪地。 “奉曹司空之命。” 四个字,砸在卧龙岗上,鸦雀无声。 曹操?! 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雄踞北方的曹孟德?! 他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所有人的视线,唰地一下,全汇聚到了江源身上。 那份火漆封口的竹简,在晨光下,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郭嘉脸色一白,一步抢上前,挡在江源身侧,死死盯着那名使者,眼神锐利得能刮下人一层皮。 江源的神情却无半点波澜。。 他走下高台,脚踩着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从容接过竹简,指尖轻轻一挑,火漆应声而开。 竹简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字迹张扬,笔锋霸道,墨痕几乎要破开竹简。 “先生之‘祥瑞’,可愿售卖一二?” 字里行间,没有威胁,没有招揽,只有两个字。 渴望。 郭嘉凑过来看了一眼,整个人都绷紧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江源,呼吸都急促了三分! 江源却只是将竹简合上,递还给那名使者。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回去告诉曹司空。” “买卖,可以谈。” “三日后,我会派人,携清单至宛城驿馆。” 使者如蒙大赦,双手接过竹简,重重叩首,翻身上马,一刻也不敢耽搁,绝尘而去! 直到那背影消失在官道尽头,整个卧龙岗才像是一口烧开了的水,彻底炸锅! “天呐!曹操!是曹操啊!” “连曹司空都派人来求先生了!” “咱们……咱们稷下学宫,这是要名动天下了啊!” 狂喜! 震撼! 与有荣焉的骄傲,写在了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 江源没有理会沸腾的人群,他转身,走向那间灯火一夜未熄的木屋。 郭嘉紧随其后,一进屋,他就再也按捺不住,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那是极度亢奋! “老师!是曹操!”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颤抖! “他看到了!他一定是通过什么渠道,看到了曲辕犁的图纸。” 郭嘉语速极快,一双眼里全是亮得吓人的光。 “如今他正与袁绍在官渡对峙,大战一触即发!粮草后勤,是他最大的软肋!曲辕犁这种能让粮食产量翻倍的神器,对他而言,就是取胜的命脉!” “而我们展现出的战力,让他明白,我们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想抢,他要付出代价,更会耽误战机!” “所以他才会放下身段,派人来‘买’!他急了!他比我们更急!” 郭嘉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看向江源的眼神,已经从敬佩化作了狂热的崇拜! 老师算无遗策! 他送给刘表的那份大礼,看似是与虎谋皮,实则是一箭双雕! 既换来了学宫的安稳,又通过刘表这个渠道,将“祥瑞”二字,精准地送到了最需要它的曹操耳中! “这盘棋,您从一开始,就不只盯着荆州……” 他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您盯着的,是天下!” 江源走到沙盘前,伸手拨动了一下代表曹军的棋子。 “奉孝,既然是买卖,那就要有个价钱。” 郭嘉精神一振,这是老师在考他! 他没有片刻犹豫,抓起一旁的笔,在一卷竹简上奋笔疾书,顶级谋士的价值能力评估在此刻显露无遗。 “粮食!我们最缺的就是粮食!至少要五十万石!足够我们三千人吃到明年秋收!” “铁!各种铁矿、生铁、精铁!多多益善!我们要打造真正的兵器,而不是削尖的木棍!” “药材!尤其是那些吊命的珍稀药材!老师您的身体……” 郭嘉笔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江源,又飞快地写了下去。 “还有一样!” 他重重落笔,写下了一行字,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一百名!从边军退役,经验最丰富的军中工匠!铁匠、木匠、皮匠、石匠!我们都要!” 粮食、铁矿、药材,是生存的必需品。 而这一百名工匠,却是能让稷下学宫这台战争机器,真正开始高速运转的……齿轮! 他们能将图纸上的奇思妙想,变成一柄柄锋利的钢刀,一件件坚固的铠甲! “很好。” 江源看着清单,赞许地点了点头。 “但,还不够。” 江源拿起笔,在清单的末尾,添上了最关键的一笔。 “告诉曹公,图纸可以给,但‘稷下学宫’,要在他与袁绍的官渡之战中,保持绝对中立。” “我等,只是一群教书育人、改良农具的山野村夫。” “不参与任何一方的天下争霸。” 郭嘉看着那行字,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他想的是如何为学宫换取最大的利益,而老师想的,是如何在这乱世棋盘上,为学宫找到一个谁也无法撼动的位置! 中立! 这看似是示弱,实则是最强的护身符! 只要曹操答应,就等于他以北方霸主的身份,为稷下学宫的“中立”做了背书! 日后,无论是谁想动卧龙岗,都得先掂量掂量,会不会因此把曹操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这一笔,胜过千军万马! “弟子……受教!” 郭嘉躬身,长长一揖,五体投地。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先生。” 两人回头。 只见徐庶站在门口,一身青衫早已被血污和尘土弄得看不出原色。 他面容憔悴,眼窝深陷。 可他的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曾经的傲气、鄙夷、迷茫,都已洗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被烈火烧过、又重新淬炼过的东西。 他没有说拜服,也没有再提什么仁义王道。 他只是走进屋子,目光扫过那张写满了利益交换的清单,最终落在了江源的脸上。 他问出了一个,让郭嘉都为之一愣的问题。 “先生,我能为此事,做些什么?” 他不再是旁观者。 他选择入局! 江源笑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将那份沉甸甸的清单,推到了徐庶的面前。 “元直,你熟读经义,能言善辩。与曹使谈判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什么?!” 郭嘉失声惊呼。 这可是关乎学宫未来命脉的谈判!怎么能交给一个……一个昨天还在跟我们唱反调的人?! 徐庶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江源会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到自己手上。 这……是何等的信任?! 江源看着他,眼神深邃。 “元直,去吧。” “用你的方式,为学宫,争取到清单上的每一粒粮食,每一块铁矿。” 江源的声音顿了顿,一字一句,砸在徐庶的心上。 “记住。” “谈判桌上,没有仁义,只有筹码。” “你的背后,是三千张等着吃饭的嘴,是数百个等着换上铁甲的卫士。” “你,输不起。” 徐庶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死死攥着那份竹简,指节根根发白。 良久,他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燃起了一团火。 他对着江源,郑重地,行了一个弟子之礼。 “庶,领命!” 没有多余的废话。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那背影,再无半分书生的羸弱,反而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 …… 夜,深了。 江源独自一人,坐在屋内。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了那片浩瀚的星图棋盘。 “天命。” “推演,官渡之战的真正转折点。” 【指令确认:推演“官渡之战”核心破局点】 【推演启动……】 【正在消耗“天命”……】 江源感到一阵熟悉的虚弱感袭来,生命力如同开闸的河水,奔涌而出! 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的寿命,在瞬间被抽空! 他的鬓角,又添了几缕刺眼的银丝! 但他的脸上,却毫无波澜。 【推演完成!】 江源的脑海中,一幅幅清晰无比的未来视画面,飞速闪过! 连营百里! 旌旗蔽日! 两军对垒的肃杀之气,仿佛要透出画面! 最终,画面定格。 那是一个防守松懈的巨大粮仓,旗帜上,一个大大的“乌”字,随风飘扬! 乌巢! 紧接着,画面一转。 一个面容精瘦、眼神中透着愤懑与不甘的中年文士,正在袁绍大帐中,与人激烈争吵! 画面拉近,那人的名字,清晰地浮现在江源的意识里。 许攸! 江源睁开眼,一口浊气吐出,在微凉的夜里化作一缕白雾。 他看向窗外,唇边逸出一丝无人能懂的笑意。 他轻声喃喃,仿佛在对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学生说话。 “奉孝啊……” “为师,要送你一份大礼。” “一份……足以让你在曹营,一步登天,再无人敢小觑的……” “惊天大礼!” 第24章 学士的刀锋 车轮碾过官道,颠簸的车厢里,浮尘呛人。 徐庶闭着眼,可高台上的血腥却烙在眼底,灼热滚烫。 飞溅的血。 翻滚的人头。 山呼海啸的叫好。 还有江源先生最后那几句话,一字一句,刻骨铭心。 “对这样的豺狼行仁义之道,那我身后这几千个家破人亡、只想活命的百姓,又算什么?!” “那不是仁义!” “那是残忍!!” 残忍…… 徐庶的手攥紧了怀里的竹简。 他读了半辈子的圣贤书,就在那一刻,被血气冲刷得稀烂。 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 什么王道教化,以德服人。 屠刀架在脖子上,豺狼咬穿亲人喉咙的时候,去跟它讲道理? 可笑至极! 无耻之尤! 一股燥热从胸腔轰然炸开,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他想起自己逃难时的狼狈,想起路边那些无人收敛的尸骨。 过去的他总以为,乱世的病根,是人心不古,是圣道沦丧。 只要重拾仁义,天下自可大同。 可现在,他懂了。 江源先生让他看懂了。 仓廪不实,何谈礼节?衣食不足,何谈荣辱? 对一群在烂泥里刨食,随时会饿死的人空谈道德,是世上最大的伪善! 让他们活下去! 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有片瓦遮头。 让他们能用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地挣来做人的尊严。 这,才是天底下最大的仁义! 这才是他徐庶,此生该赴的道! “唰!” 徐庶的眼,猛地睁开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再无半分书生的迷惘与挣扎。 只剩下一片淬过火的决绝与锋利! …… 卧龙岗,稷下学宫。 郭嘉来回踱步,眉宇间藏不住的焦躁。 “老师,元直虽有才学,但终究是没见过风浪的读书人。” 他停下来,望向沙盘前气定神闲的江源。 “此去宛城,面对的是曹营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之辈,我怕……他心太软,压不住阵脚,会坏了大事。” 江源没看他,指尖轻轻拨动了代表“宛城”的棋子。 他笑了。 “奉孝,你错了。” “一个人,刚刚亲手砸碎了自己的整个世界,要么就此烂掉,要么,就会从灰烬里站起来。” 江源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官道。 “元直,是后者。” “他现在,比我们任何人都需要证明一件事。” “证明他新选的道,能救人,是对的!” “这股子狠劲,这股子要将过往斩尽杀绝,向死而生的锋利……” 江源的唇角挑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无人能挡。” “他不是去谈判的。” “他是去……出鞘的。” …… 宛城,郡守府驿馆。 此地早被曹军征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森严壁垒。 徐庶一袭青衫,风尘仆仆,孤身一人,立在门前。 他递上拜帖。 片刻,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此人面容严酷,法令纹深得能夹死蚊子,满脸都是官场浸淫出的傲慢。 曹操麾下酷吏,满宠。 满宠的视线在徐庶身上刮了一遍,那是在掂量货物的分量。 一个单薄的书生? 就这? 他心里那点仅存的郑重,瞬间烟消云散。 “呵呵,原来是稷下学宫来的徐先生。” 满宠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语气是居高临下的客套。 “先生远来辛苦。我等已在后堂备下薄酒,还请先生移步,先为您接风,正事稍后再谈不迟。” 他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里满是恩赐。 身后奢华的厅堂内,丝竹之声伴着酒肉香气,腻得人发昏。 这是下马威。 先用酒色财气消你的锐气,乱你的阵脚。 再告诉你,这是谁的地盘,得按谁的规矩来。 若是三天前的徐庶,或许就半推半就地进去了。 但现在…… 徐庶没动。 他抬起眼,那双燃着火的眸子,死死钉在满宠脸上。 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看得满宠脸上的假笑一点点僵住。 看得周围的护卫都觉得空气凉了几分。 就在满宠脸上快挂不住,即将发作的前一刻。 徐庶动了。 他迈开步子,在所有人愕然的注视下,绕过满宠,径直走进了那间本是为他准备的宴席大堂。 然后。 “啪!” 一声爆响! 他将怀里那卷竹简,狠狠砸在摆满珍馐佳肴的案几上! 酒杯倾倒,汤汁横流! 满堂丝竹,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视线,都钉在这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青衫书生身上! 徐庶冰冷的视线扫过满脸惊愕的满宠。 “曹司空与袁本初陈兵官渡,军情如火。” “你我都是奉命行事,哪有闲工夫耗费在这口腹之欲上?” “这是我稷下学宫的价码。” 徐庶的手指,重重点在竹简上,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 “满使君,开门见山吧。” 满宠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彻底懵了! 这剧本不对! 明明他要拿捏这个穷酸书生的! 怎么眼前这个家伙眼神比刀子还冷,气场比悍将还凶?! 强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满宠冷哼一声,拂袖坐下,一把抓过竹简。 他倒要看看,一个穷乡僻壤的教书匠,能开出什么价! 竹简展开。 满宠飞快扫过。 粮食、铁矿、药材、工匠…… 狮子大开口! 他脸上的不屑更浓,可越往下看,他脸上的表情越是凝固。 “是你们稷下学宫疯了,还是徐先生你疯了。凭什么觉得我们会花这么大价码就买你们一个犁头。” 徐庶的声音,适时响起,冰冷而清晰。 “曲辕犁,并非商品。” “我稷下学宫售卖的,是此物在曹司空治下的‘独占之权’。” “也就是说,曹司空买下的,是制造与使用的权利。” “什么?!” 满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抬起头。 “独占之权?!” 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区区一个犁头,也敢在我面前妄谈‘权利‘二字?” “徐先生,你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他“啪”的一声将竹简摔回桌上,身体前倾,酷吏的煞气扑面而来! “我告诉你,这买卖,你们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别忘了,南阳卧龙岗,就在我大军卧榻之侧!” “司空一声令下,我麾下铁蹄,旦夕便可踏平你那小山岗!” “到时候,别说犁,就是你整个稷下学宫,都将化为齑粉!” 图穷匕见! 大堂内的空气,瞬间冻结! 一众护卫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然而。 面对这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徐庶的脸上,没有半分惧色。 他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迎着满宠那凶狠的目光,一字一顿。 “满使君,也别忘了。” “袁本初的十万大军,离官渡更近。” 一抹冰冷的笑意,浮现在徐庶唇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我稷下学宫,穷乡僻壤,多等几日,无非是多吃几顿糠咽菜。 “我们……等得起。”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满宠心口! “不知曹司空的几十万大军,嗷嗷待哺的粮草后勤……” “还等不等得起?” 第25章 雨中卧龙吟 雨下了三天三夜。 宛城那边还没信儿,老天爷倒先把整个卧龙岗给泡发了。 泥路稀烂,一脚踩下去,黄泥能糊到人小腿肚子上,拔出来都费劲。 一个青衫少年,怀里死死抱着一卷用油布裹了三层的竹简,在雨里跑得像只没头苍蝇。 他瞧着也就十六七岁,眉眼清秀,身子骨单薄,可那双眼睛里,却有股子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审视和傲气。 雨实在太大了。 他一头扎进路边一间临时搭的棚子,像是学堂。 刚一进门,一股子汗臭、泥腥和人味儿混成的热气,兜头盖脸地扑过来。 他眉心一蹙,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半步。 屋里,黑压压全是人。 可这些人,没一个是他想象中的学子。 有衣衫褴褛的流民,有满脸横肉的匠人,甚至还有几个身上带伤、煞气未消的卫部士卒。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像一群等着喂食的雏鸟,死死盯着讲台。 台上站着的,正是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江神仙”。 少年眼里的那点不屑,几乎要化成实质。 装神弄鬼。 他寻了个墙角,小心翼翼地掸了掸衣角上的泥点,打算等雨小点就走。 “……所以,为什么我们一捧盐,能换来刘荆州三年免税,能换来这卧龙岗的自治之权?” 江源的声音不高,却盖过了外面的雨声,清清楚楚。 “因为别的地方没有!” 一个黑脸铁匠扯着嗓子吼。 “因为咱们的盐,比官盐好一百倍!” 一个抱娃的妇人跟着喊。 江源笑了,伸出两根手指。 “对了一半。” “更要紧的,是他们需要,非常需要!这叫‘需求’!” “而我们,是唯一能造出这么多好盐的人!这叫‘垄断’!” “当‘需求’足够大,而我们又是‘垄-断’的时候,我们手里的这捧盐,就不是盐了。” 江源拈起一撮雪白的盐粒,举到众人眼前。 “它,就是规矩!” “我们,能用它,来定下价格!换来我们想要的一切!” 几句大白话,像一把钥匙,捅开了一扇这些泥腿子一辈子都没想过的大门! 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眼睛里都在放光! 角落里的青衫少年,眉头却越拧越紧。 通篇不谈仁义,句句不离交易! 简直……简直是奇技淫巧,以利诱人! 与那些重利轻义的市井商贾,有何区别?这分明是公然违背“罕言利,以义为先”的圣人之道! 雨,更大了,砸在棚顶上噼啪作响。 走不了。 可他心里的那股火,也压不住了。 这个姓江的,在用歪理邪说,蛊惑人心! 他必须站出来! “先生!” 一个清越又带着股子寒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刺了进来,瞬间劈开了满堂的热火朝天! 死寂。 所有人的脑袋,唰地一下,全扭向了墙角那个浑身湿透的少年。 少年迎着所有目光,昂首挺胸,没有半分怯意。 他对着台上的江源,遥遥一拜,声音不大,字字清晰! “敢问先生!《大学》有云:‘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 “先生在此高谈阔论,以‘利’为根,以‘需’为本,驱使众人,与圣人教诲背道而驰!” “长此以往,民争利而忘本,与禽兽何异?!” 话音刚落,在场的流民工匠们听得云里雾里,但都看明白了。 这个半路杀出来的读书人,是来砸场子的! 郭嘉站在台侧,脸色一沉,刚要开口。 江源却抬手止住了他。 他看着台下那个倔强的少年,脸上非但没怒,反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这位小友,书读得不少。” 他先夸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像把刀子,精准地剖开了对方的皮肉! “你如此纠结于此,是不是因为……” 江源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少年的心口上。 “……因为你信奉‘义’为根本,却又想不通,为何这世道,偏偏是‘利’在驱动人心?” “你想不通,为何国与国之间,是利益交换;人与人之间,是利益纠葛!” “你甚至想不通,为何就连你我脚下这座学宫,也必须靠‘利’,才能让这几千人,活下去!” 轰! 少年如遭雷劈! 他踉跄着退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泥墙上,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头一次射出惊骇与仓皇! 他……他怎么会知道?! 这正是他内心最深的矛盾!是他和恩师水镜先生,和徐元直、石广元他们,争辩了无数个日夜,也解不开的死结! 坚信王道仁义,却眼睁睁看着世道被利益撕扯得稀烂! 这种认知上的巨大撕裂,几乎要把他逼疯! 而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他眼中的“乡野鄙夫”,只用几句话,就把他藏得最深的伤疤,血淋淋地揭开,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江源没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走下讲台,一步步逼近。 满堂的人,都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一条道。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江源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直贯少年耳膜。 “因为你把顺序,弄反了!” “‘利’,是活下去的根本!是填肚子的粮食,是遮头的屋檐!” “而‘义’,是活下去之后,才有资格去谈的体面、道德和规矩!” 江源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流民,声音陡然拔高! “《管子》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你告诉我,让一个快饿死的人,扔掉手里的饼子,去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义’字,这,难道不是天下最大的伪善,最大的不义吗?!” 江源已经站定在少年面前,两人相距不足三尺。 他看着这个被彻底震住的少年天才,缓缓说出了那句足以颠覆这个时代所有认知的话。 “所以,我稷下学宫的道,很简单。” “先以‘利’,让所有人活下去,活出个人样!” “再以‘义’,教他们明事理,知荣辱,建一个全新的规矩!” “利为根基,义为华盖!” “这,才是真正的经世济民!” “这,才是让这崩坏的天下,重归大同的唯一正途!” 一番话,像一道又一道天雷,在少年脑中疯狂炸响! 他十几年寒窗苦读建立起来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被江源用最滚烫、最无可辩驳的现实,砸得支离破碎! 经义之外…… 圣人之道之外…… 原来,还有一个更底层、更冰冷、也更真实的道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江源,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脑子里,空空如也。 哗啦啦—— 不知何时,雨停了。 一束光,破开云层,斜斜地刺了进来,正好打在两人之间,浮尘狂舞。 少年失魂落魄地站直了身子。 他看着江源,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撼,有迷茫,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醒后的敬畏。 良久。 他对着江源,郑重地,深深地,长揖及地。 一言不发。 再起身时,他转身,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学堂。 那背影,没了来时的孤高,只剩下一具被抽空了魂的骨架。 郭嘉快步走到江源身边,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低声问:“老师,此子……” 江源的视线,一直追着那道青衫,直到他消失在山路拐角。 他收回视线,唇边逸出一丝无人能懂的笑。 他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一丝期许。 “此子,有经天纬地之才。” “卧龙岗这座浅滩,怕是留不住他这条真龙。” 江源的声音顿了顿,看向那片雨后初晴的天空,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风起云涌。 “但今日之言,已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待到他日破土而出……” “这天下,才算真正热闹起来。” 第26章 天下之价 宛城,郡守府驿馆。 空气里那股子奢靡的味儿,腻得人想吐。 熏香、酒气,还有那些上位者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搅和在一起,能把人的肺都给堵死。 两天了。 满宠整整两天,连面都没露。 他把自己当成一只耐着性子的老猫,就等着笼子里的耗子自己发疯、自己崩溃,最后服服帖帖地趴下来,任他宰割。 驿馆的下人看徐庶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敬畏,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怜悯。 一个穷山沟里钻出来的泥腿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这可是曹司空的地盘。 是龙,你也得给爷盘着! 可惜,他们想错了。 那个青衫书生,没有半点急火攻心的样子。 他甚至连房门都懒得出。 没人知道,在第一个被“晾着”的夜晚,徐庶就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短打,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驿馆。 他没去别处。 直奔宛城的黑市。 一个曹军的伙头兵,正因为赌输了钱,急得抓耳挠腮。 徐庶什么也没说,从怀里摸出个小油纸包,捻起一撮。 那玩意儿雪白,细腻,在昏暗的油灯底下,白得晃眼。 “这……这是……” 头兵的眼珠子,当场就直了。 他见过军中发的官盐,又粗又黄,吃进嘴里又苦又涩。 可眼前这东西,比他见过的最上等的白糖还要精细! “尝尝。” 徐庶的声音很平淡。 伙头兵哆哆嗦嗦地伸出指头,蘸了那么一丁点,塞进嘴里。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咸鲜,瞬间在他味蕾上炸开!没有半点苦涩,只有一股暖流,熨帖得他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神仙盐!我的天爷,这是神仙盐啊!” 伙头兵激动得差点当场跪下。 “换吗?” 徐庶问。 “换!换!我……我拿什么换……” “我不要你的钱。” 徐庶的目光闪烁。 “告诉我,你们军营,是不是很久没足额发盐了?是不是很多弟兄,已经浑身没劲,连操练都打不起精神了?” 伙头兵的脸,唰地一下,白得跟纸一样! …… 第三天,大清早。 满宠正在后院里优哉游哉地喝着早茶,听着下人来报。 “大人,那姓徐的还是没动静,估摸着是扛不住了,就等您传唤呢。” 满宠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读书人,骨头再硬,还能有多硬? 饿他几顿,晾他几天,什么狗屁傲气都给你磨没了! 他正寻思着要不要再晾对方一天,彻底把那点心气儿给压垮。 “砰!”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道青衫身影,逆着光,踏进了院子。 徐庶! 他身上那股子书卷气,此刻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把眼前一切都斩断的锋利,一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决绝! 那眼神,能刮掉人一层皮! “你……” 满宠手里的茶杯“啪”地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瓣,整个人都看傻了! 这剧本不对! 他怎么敢?! 徐庶没给他任何反应的功夫,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满宠的“心巴”上。 “满使君,看来曹司空,并没有谈判的诚意。” 徐庶的声音,平静得吓人。 “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强求。” “曲辕犁虽好,我稷下学宫自己用,也能富甲一方。” 他转过身,留给满宠一个冰冷的背影。 “明日一早,我便启程返回卧龙岗。” “告辞。”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满宠的胸口! 走? 他要走?! 一股冰冷的寒意油然而生! 他彻底慌了! 他比谁都清楚,曹操等不了! 官渡前线几十万大军,粮草后勤已经绷紧到了极限!曲辕犁,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 曹操的亲笔信里,写得清清楚楚——不惜一切代价! “徐先生!请留步!” 满宠连滚带爬地冲上去,脸上再无半分倨傲,只剩下惊惶和谄媚。 “误会!都是误会!下官这两日偶感风寒,怠慢了先生,罪该万死!” 他一把拉住徐庶的袖子,姿态低到了泥里。 “先生,我们谈!现在就谈!” …… 谈判桌上,空气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满宠的额角,冷汗就没停过。 他看着那份竹简上的清单,感觉那上面写的不是字,而是一把把刀,正在他身上来回地割。 “粮食,五十万石……可以!” “铁矿,三千斤……也……也可以!” 满宠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这几个字给挤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了任何主动权。 现在,他只求能尽快完成交易,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可当他的视线,落到清单的最后一项时,他猛地抬起头!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一百名军中工匠?!徐先生,你这是要我曹军的命根子啊!” “军匠乃军中之本!负责打造兵甲、修缮器械!每一个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宝贝!绝无可能外流!” 满宠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厉声喝道。 “徐先生,莫要得寸进尺!” 他以为自己的强硬,能换来一点转机。 可他看到的,是徐庶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以及那双能看穿人心的眼睛。 徐庶的身子微微前倾,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钻进满宠的耳朵。 “满使君,你搞错了一件事。” “我方要工匠,不是为了造反,而是为了更快地改良农具、打造器物。” “比如,更省力的水车,更高效的磨盘,甚至能让布匹产量翻倍的织机。” “这些东西,最终依旧可以通过交易,惠及曹公。” 徐庶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是双赢。” 双赢…… 满宠的心脏狠狠一抽! 他被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是啊,如果稷下学宫能拿出更多像曲辕犁一样的神物,那对曹公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可……军匠就是军匠!是底线! 就在他心神激荡,犹豫不决之际。 徐庶那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 “况且……”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玩味。 “我听闻,曹公麾下,能人异士无数,想必是不缺这一百个工匠的。” “若是我等,将这曲辕犁的图纸,卖与荆州的刘景升……” “又或者,卖给官渡对岸,那位正为粮草发愁的袁本初……” “不知他们,愿不愿意出一百个,甚至两百个工匠呢?” 轰——!!! 满宠的脑子里,如同炸开一个惊雷! 他猛地拍案而起,额角青筋根根暴起,双目欲裂! “你敢!!!” 这两个字,是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 这正是曹操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最最担心的事情! 一旦曲辕犁落到袁绍手里,官渡之战的后勤优势将荡然无存!那后果……不堪设想! 眼前这个书生! 这个看起来文弱无害的家伙!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如此精准地,抓住己方最致命的命门?! 恐惧! 无边的恐惧,瞬间吞噬了满宠! 他看着徐庶那双冰冷的眸子,感觉自己被剥光了扔在雪地里,所有的底牌,所有的算计,在对方面前,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你……” 他指着徐庶,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徐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可以随手捏死的蚂蚁。 他知道,火候到了。 “满使君,看来,你我达成共识了。”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交锋,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哦,对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清单上的物资,数量庞大,从宛城到卧龙岗,路途遥远,盗匪横行。” “为了保障这批物资,也就是曹公的‘祥瑞’,能够安全抵达……” 徐庶的视线,落在了满宠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 “我方,还需要五十匹战马,用以护送。” “这要求,合情合理吧?” 噗通! 满宠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合情合理…… 太他妈的合理了! 他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他颤抖着手,拿起笔,在那份堪称“割地赔款”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手印。 屈辱! 前所未有的屈辱! 他看着眼前这个青衫书生,那个曾经被他视为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心中只剩下无尽的骇然! 江源…… 那个盘踞在卧龙岗的江源,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手底下随便派出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竟有如此翻江倒海、滴水不漏的手段! 这已经不是谋士了! 这是一把刀!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徐庶接过那份沉甸甸的竹简协议。 入手温润,却仿佛带着一股滚烫的温度。 他攥紧了协议,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从他胸腔轰然炸开,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那不是读通一本经义的豁然。 也不是辩倒一个对手的快意。 那是一种,亲手将自己的信念,将老师的教诲,化作现实的力量,死死攥在手中的感觉! 一种名为“成就感”的滚烫情绪! 他,徐元直,读了半辈子圣贤书。 直到今天,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厮杀中。 他才真正明白。 学士的刀锋,原来可以如此锋利! 第27章 元直归来 卧龙岗的天,塌了。 不是比喻。 地底传来碾碎一切的沉闷轰鸣。 不是雷声,是车轮呻吟,马蹄擂鼓,是千百甲胄碰撞摩擦,汇成的死亡巨浪! 地平线上,一条黑线飞速涨粗,化作吞吐沙尘的铁龙,径直碾向这座破败庄园。 “——敌袭!” 哨兵的嘶吼因恐惧而变调,刺破晨曦的宁静。 整个卧龙岗,如被冰水浇头。 刚拿起锄头的流民扔了农具,抱紧孩子的妇人死死捂住娃的嘴,换上新衣的工匠面如死灰,筛糠般发抖。 完了。 是官军。 是曹操的兵马! 那个魔王,到底还是不肯放过他们这些蝼蚁! 恐慌如瘟疫蔓延,哭喊、尖叫、呜咽连成一片。刚刚建立的秩序,在绝对的武力前轰然崩塌。 “都慌什么!” 一声暴喝如炸雷,压下所有嘈杂! 赵铁柱提着环首刀立于高处,赤红双眼,凶悍如恶鬼。 “卫部!集结!” “抄家伙!守住自己的家!” “想活命的,都他娘的给老子站直了!” 求生本能压倒恐惧。经历过血战的卫部成员凶光一闪,抓起兵器,怒吼着冲上简陋的土墙。 大战一触即发。 剑拔弩张之际,江源登上高台,身后只跟着郭嘉。 面对逼近的钢铁洪流,他神色不起波澜,静静地看着。 郭嘉额角渗出冷汗,声音又急又低。 “老师!这阵仗不对!曹军这是要……” “奉孝。” 江源打断了他。 “看他们的旗。” 郭嘉猛地抬头。 敌军旗帜紧卷,军阵最前方的,并非刀盾手,而是一辆辆堆满的粮车! “这……” 郭嘉呼吸一滞。 不是来打仗的。 是来……送东西的? 终于,那支军队在庄园百步外停下。 一名曹军将领翻身下马,朝着高台上的江源遥遥一抱拳,声音灌注中气,响彻四野! “奉曹司空之令!为稷下学宫,送来首批粮草!” “——十万石!” 卧龙岗死寂数息,随即爆发出掀翻天空的喧哗。 十万石! 那是什么概念? 那是堆成山的粮食,是数千人一整年的命根子! 所有人都懵了,呆看着那些掀开篷布、露出金黄粟米的粮车,脑中一片空白。 一个老妇颤抖着跪倒,用尽全力磕下一个响头,嚎啕大哭! “江神仙……是江神仙显灵了啊!” “噗通!” “噗通!” “噗通通!” 人群潮水般跪倒一片。 哭声、笑声、嘶吼声汇成冲天声浪。 “江神仙万岁!” “江神仙万岁!” 郭嘉看着山呼海啸的人群,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兵不血刃,万民归心,这就是老师的手段。 此时,曹军阵中驶出一队骑兵,为首者青衫依旧,正是徐庶。 他不再是那个迷茫的书生。稳坐马上,身姿挺拔如枪,面部线条如刀劈斧凿,坚毅冷冽。眼中温润尽去,只余洞悉一切的沉静与锋芒。 他身后,是五十名骑兵与一百名眼神精悍、满手厚茧的工匠。 徐庶回来了! 江源脸上终于浮现笑意,一步步走下高台。数千人自发为他让开道路,视线聚焦于这两个男人身上。 一个,是创造了奇迹的神仙。 一个,是带回了奇迹的功臣。 徐庶在江源三步外勒马,翻身落地,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铁血气。 他快步上前,从怀中掏出油布包裹的竹简,高举过头,而后对着江源,一揖及地。 声音响彻全场。 “先生!” “元直,幸不辱命!” 简简单单六个字,字字千钧。 江源伸手,扶住了他。 “辛苦。” 郭嘉上前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协议,迫不及待展开。 他的视线在竹简上飞速扫过。 粮食,五十万石。 铁矿,三千斤。 药材,尽数满足。 军中工匠,一百名。 还有……还有…… 当郭嘉的视线落在竹简末尾那行小字上时,手竟控制不住地一抖。 “战马……五十匹?” 他脱口而出,声音变调。 他猛地抬头看向徐庶,眼神活像见了鬼。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战马是什么?是这个时代最金贵的战略资源!是骑兵的命脉! 曹操那个多疑成性的枭雄,怎么可能把战马这种要命的东西,交给一个潜在的威胁? 而且还是在满足了所有苛刻条件之后,额外送出来的? 这个徐元直……他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他再看徐庶,眼中再无审视,唯有同类间的震撼与敬佩。他终于懂了老师那句“出鞘”的含义。 这哪里是出鞘,这分明是一刀封喉! 郭嘉深吸一口气,对着徐庶郑重整理衣冠,躬身长揖。 “元直兄,大才!” “嘉之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这一拜,心悦诚服。 徐庶扶起他,摇了摇头。 “奉孝兄言重。” “你我,皆为先生门下,理当同心同德。” 江源看着眼前这一幕,唇边笑意更深。 军师,有了。 内政之臣,也有了。 他这稷下学宫的文官班底,在这一刻,正式成了。 …… 当晚,卧龙岗篝火冲天,肉香四溢,粟米饭管够。 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吃饱肚子的幸福。 徐庶端着酒碗,看着那些眼中重燃希望的流民,想起了过去在书斋里空谈仁义的自己,只觉可笑苍白。 他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灼烧喉咙,却烫得他内心通透。 他放下酒碗,拨开人群,走到江源面前,再次郑重行礼。 “先生。” 徐庶抬起头,眼睛里亮得惊人。 “元直,懂了。” “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 “能让百姓活下去,吃饱饭,有尊严……” 他声音微颤,却如磐石般坚定。 “这,才是天下最大的学问!” 他的道,他的人生,在这一刻,被彻底重塑。 江源欣慰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向众人,声音传遍广场。 “今日,我宣布一事!” 喧闹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自即日起,我稷下学宫,正式成立‘政务部’!” “统管学宫内政、民生、律法诸事!” 江源的视线落在徐庶身上。 “由徐庶,徐元直,担任第一任政务部部长!” 全场一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徐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感受着周围投来的那些信任的、敬佩的目光,感受着江源那份沉甸甸的托付,一股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价值感,瞬间填满了他的胸膛。 这,就是他选的道。 这,就是他要追随一生的人。 就在庆功宴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刻—— “报——!” 一名卫士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声音尖利! “先生!庄……庄园外,来了个人!” 江源眉头一挑。 “什么人?” 那卫士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古怪的神色。 “是……是个年轻的读书人!” “长得……长得奇丑无比!态度更是倨傲到了极点!” “他……他还说……” 他咽了口唾沫,才敢把话说完。 “他说,他要来称一称,这卧龙岗的‘江神仙’……” “……到底有几斤几两!” 第28章 凤雏叩关 “滚开!” “一群土鸡瓦狗,也配拦我的路?” 稷下学宫门口,卫士们拔刀围堵,怒目相向。 包围圈中央,一个瘦小书生,反客为主。 那人面皮黝黑,眉毛稀疏,一双倒吊的三角眼,看人时总露着眼白。 偏是这副尊容,一身傲气却能冲破天。 他背着手,高昂下巴,用鼻孔对着一众卫士。 “我再说最后一遍。” “让那个叫江源的,滚出来见我!” “再敢多说一个字,休怪我亲自闯进去,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 “放你娘的屁!” 一名卫士啐了口浓痰,环首刀直指书生丑脸。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直呼江神仙名讳!” “兄弟们,甭跟他废话了,打断腿扔出去!” “对!打断他的腿!” 群情激奋,杀气腾涌。 这些卫士刚从血火中爬出,凶性毕露。 然而,丑脸书生面对十几把雪亮钢刀,脸上不见惧色,只有不耐与鄙夷。 “一群蠢物。” “跟你们说话,简直是浪费我的口水。” 话音刚落,他竟真的要抬脚往里闯! “都住手。” 一道平静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人群分开通路,江源迈步走来,郭嘉和徐庶神色凝重地跟在身后。 丑脸书生停步,三角眼斜睨,钉在江源身上。 郭嘉看清那张脸,蓦地一僵,抢到江源身边,压低声音,语气充满忌惮。 “老师!” “此人是南郡庞德公的侄子,庞统,庞士元!” “人称‘凤雏’!” 郭嘉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此人与卧龙诸葛亮齐名,才智卓绝,不在我之下。但性情乖张暴戾,目中无人,今日登门,怕是来者不善!” 凤雏! 二字一出,连徐庶也脸色大变。 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这等只在传说里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看这架势,是来砸场子的! 庞统显然听到了郭嘉的低语,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不理郭嘉徐庶,三角眼放肆地打量江源,眼神如同挑拣待宰的牲口。 片刻,他嗤笑一声。 “你,就是那个靠着曲辕犁这种小聪明,哄骗一群流民给你卖命的江源?” 声音不大,却传遍全场。 侮辱! 赤裸裸的侮辱! “我今日来,没别的事。” 庞统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就是想亲眼看看,被水镜先生和孔明吹上天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我这里,有三道题。” 他声音拔高,带着审判般的口吻。 “你若能解,我庞士元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从此再不踏入卧龙岗半步!” 他话锋一转,环视四周愤怒的脸庞,声音阴冷刺骨。 “若解不出……” “你这所谓的‘稷下学宫’,不过是欺世盗名、哗众取宠的狗屁玩意儿!” “当即刻解散,你,也给我滚出荆州!” “免得,误人子弟!” 这话一出,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在掘所有人的根! 否定他们用血汗换来的家园与希望! “干死他!” 赵铁柱那魁梧的身躯第一个冲了出来,双眼赤红,环首刀嗡嗡作响。 “宰了这狗娘养的丑八怪!” “杀了他!” 数百卫士和工匠怒吼着一拥而上,要将庞统撕碎。 庞统却纹丝不动,脸上的轻蔑更浓,仿佛眼前这群人真就是一群土鸡瓦狗。 “有趣。” 江源开口,同时抬手虚按。 两个字,一个动作,竟压下了滔天怒焰。 众人停步,但一道道能杀人的目光仍钉在庞统身上。 江源看着庞统,脸上看不出喜怒。 “请出题。” 庞统三角眼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冷笑,傲慢更甚。 “好!有几分胆色,不像个只会躲在人后的骗子。” “那你听好了!” “第一题!” 庞统语速骤然加快。 “此地一百人,一人是贼,只说谎话。其余九十九人皆为良民,但其中四十九人,在回答关于贼的问题时,会因恐惧而说谎,另五十人则会说真话。你不能对任何人提问超过一次,现在,你最少需要提问几次,才能百分百地,找出那个贼?” 问题一出,场面霎时安静。 那些普通的流民和工匠听得一头雾水,压根不知所云。 这个问题,太绕了! 里面套着一层又一层的逻辑陷阱! 说谎的贼,因为恐惧而说谎的良民,说真话的良民……三种身份,两种谎言,盘根错节,互相干扰! 任何一步推断出错,都会立刻陷入死循环! 郭嘉眉头紧锁,袖中手指飞速掐算,却越算越乱。徐庶更是闭目沉思,额角渗出细汗。 庞统看着二人窘态,脸上得意之色再难掩饰。 他不给江源思考时间,嘴角讥讽更甚,立刻抛出第二题。 “第二题!” “假设,你是一军主帅,率十万大军,却被敌军三十万重重围困于死地。” “唯一的生路在东面。但需要一支偏师,去西面佯攻,吸引敌军主力,为主力突围争取三个时辰。” “这支偏师,有去无回,必死无疑。” “而你麾下,最适合执行这个任务,也最能让敌人相信的将领……” 庞统的视线扫过郭嘉和徐庶,最后落回江源脸上,声音如寒风刮骨。 “……是你的至亲,或是你最信任的弟子。” “告诉我,你,如何抉择?” 全场死寂。 如果说第一题考验的是“智”,那这第二题,考验的就是“心”! 是人性!是决断!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选择牺牲,你就是冷血无情的暴君,连至亲都能毫不犹豫地舍弃,谁还敢为你卖命? 选择不牺牲,你就是优柔寡断的懦夫,为了妇人之仁,葬送十万大军! 无论怎么选,都是错!无论怎么答,都会暴露出致命的破绽! 赵铁柱等人听得心底发寒,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听懂了,这是一个要用亲人兄弟的命,去换自己活命的难题! 太狠了! 这道题,太他妈狠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紧张盯着江源,想看看他们的“江神仙”,会如何回答这诛心之问。 郭嘉和徐庶脸色惨白,对视间尽是骇然。 这个庞统,不愧是“凤雏”! 他的才智,已非“术”的层面,而近乎“道”! 然而! 庞统不等江源回答,甚至不屑去看他的反应,便抛出了第三题。 “第三题!” 庞统的三角眼死盯着江源,满是智谋上的绝对自信与猫戏老鼠的残忍。 “前两题的答案,就是我这第三题的题面。” “现在,你告诉我……” 他的声音一字一顿,如重锤砸心! “一个能解出第一题的聪明人,” “一个能做出第二题抉择的狠人,” “——他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郭嘉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他瞬间想通了。 三道题,其实是一道题! 环环相扣,层层递进,最终织成一张针对人心与权谋的绝杀之网! 第一题,问“智”。 第二题,问“心”。 第三题问的却是驾驭智与心的“道”! 它拷问的是一个拥有顶级智慧和决断的枭雄,其最根本的、足以致命的弱点! 这已经不是在出题了! 这是在诛心! 这是在拷问所有上位者的灵魂! 郭嘉看着那个丑脸书生,第一次感到无力。 这道题,无解! 天下无人能解! 第29章 洞破心防 郭嘉额角的冷汗一颗颗滚落,洇湿了衣领。 徐庶藏在袖袍里的手,指节已捏得没有半点血色。 完了。 这念头不必言说,已然刻在二人脸上。 这哪是三道题。 分明是三道绝壁,一道比一道高,一道比一道险,层峦叠嶂,压得人脊骨欲裂! 更是一张天罗地网,绞杀所有生路,要将江源推入万劫不复的死局! 庞统那张丑脸上,漾开病态的快感。 他迷恋这种将“神仙”玩弄于股掌,再一脚踩入烂泥的感觉。 他看江源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 “怎么?” “答不出来?” “你的信徒,可都看着呢!” 他放声大笑,笑声尖利刺耳,满是毫不遮掩的嘲弄。 然而—— 江源笑了。 就在这片能把人活活憋死的死寂里,他笑了。 笑容虽淡,却仿佛驱散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 他没急着答题,反而玩味地望向庞统,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士元先生。” “你最近,可是与人有过一场关键的辩论?” “并且,你输了?” 嗡! 庞统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三角眼骤缩,汗毛倒竖,脸上的狂傲与讥讽寸寸凝固,被惊骇与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确实输了! 不久前,就在水镜先生的庄子里,他和一个叫诸葛孔明的乡下小子,为了荆州未来的走向,争了个面红耳赤! 他主张行险棋,出奇兵,毕其功于一役! 那个诸葛亮,却主张步步为营,先取民心,再图霸业,稳扎稳打! 最终,水镜先生与一众名士,皆赞同诸葛亮的“王道”。 此乃他平生奇耻大辱! 自认才智无双,却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夫! 这事,是他心里最深的一根刺!也是他今天过来砸场子的根本! 他不服! 不服诸葛亮,更不服那个被诸葛亮捧上天的江源! 此事,外人绝无可能知晓……江源,他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 他真能洞悉人心?! “你……” 庞统声音干涩,嚣张尽敛。 江源却不理会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仿佛随口一问。他转向那些困惑的流民工匠,声音清晰而平静。 “第一题,听起来很复杂。” “但其实,很简单。” 他的声音有种奇特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们不必分清谁真谁假,只需要找到那个‘不一样’的人。” “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个贼。” “所以,我们只需要随便找两个人,甲和乙。” 江源伸出一根手指。 “问甲:‘乙是贼吗?’” “如果甲回答‘是’,那么,要么甲是贼在说谎,要么乙是贼甲在说真话。无论哪种,都说明乙之外的九十八人,全是良民。随便找个良民去问乙,立刻就能知道答案。” “如果甲回答‘不是’,那么,甲必然不是贼。随便用甲去问其他人,问到第九十八次都回答‘不是’,剩下的那个必然是贼。” ““所以,运气最差,也只需要九十九次。” 说到这里,江源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 “但是!” “这道题,本身就是个逻辑陷阱!” “它考的不是解题,是破局!” 他盯着面露错愕的庞公,一字一顿。 “真正的答案是,一次!” “问场中任意一人:‘请你指出来,在场哪些人会说你是良民?’” “贼永远说谎。若被问者是贼,他为了说谎,只能指向那些本会说他‘不是良民’的人,也就是会指出其中五十人只说真话的良民。” “若被问者是良民,他会说实话。他会指向除了贼之外的所有良民。那个唯一没被指到的,就是贼。” “当问题聚焦于一个人时,所有的繁复都会被斩断。” “此题,只需跳出常规的条条框框。” 郭嘉和徐庶浑身剧震,脑中电光石火,瞬间通透! 跳出棋盘,方见全局! 老师的眼界,早已不是他们能揣度的了! 庞统的脸色,开始发白。 他引以为傲的逻辑迷宫,被对方如此轻巧地一脚踏平,连带着他那份智商上的优越,也跟着碎了一地。 江源不给他喘息之机,目光投向虚空,那里仿佛正上演着一场金戈铁马。 “第二题。” “用至亲或弟子的命,去换十万大军的生路。”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尽是轻蔑。 “士元先生,你管这叫帅才的决断?” “不。” “这是赌徒的狂热,是蠢货的末路。” 江源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万载寒冰! “此题,问的不是抉择,是价值!” “牺牲偏师保全主力,那保全主力的目的是什么?” “让十万残兵败将,逃回都城苟延残喘,继续耗费国库,动摇军心民意吗? “若是如此,这种胜利,比全军覆没更可耻!” “真正的帅才,在出征前,就已算尽所有败局!备好万全之策!” “他该想的,是如何不让自己走进绝路!而不是走进绝路后,去选谁死!” “一场需要靠牺牲至亲才能打赢的仗,从根子上,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所以,这道题的答案,不是选谁去死。” 江源的声音字字千钧,在每个人心头炸开! “而是直接告诉出题人——” “你这道题,本身就是个笑话!” “我,拒不作答!” 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番话震得头皮发麻! 不答? 还能不答?! 郭嘉浑身都在战栗,那是极度的兴奋! 他悟了! 彻底悟了! 庞统问的是“术”,老师回答的,是“道”! 这是降维打击! 庞统的脸色惨白如纸。 他精心设计的人性死局,在对方眼里,竟只是个不值一驳的“笑话”? 这打击比破解第一题沉重百倍!他身形微晃,几欲栽倒。 而江源,已走到他面前,相距不足三尺。 他直视那双因屈辱而收缩的三角眼,送上最后一击。 “第三题。” “一个极度聪明,又极度狠辣的人,他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江源的唇边,牵起一抹玩味。 “这个弱点,就是他的‘聪明’,和他的‘狠辣’。” “或者说,是他对自己的聪明与狠辣,那份病态的……” 江源骤然扬声,字字砸进庞统魂里! “——自!信!” “因为太信自己的判断,所以他目中无人,听不进任何劝告!” “因为自诩心狠手辣,所以他迷恋风险,将战争视为一场豪赌!” “他享受刀尖跳舞的刺激,享受将万人之命悬于一念的掌控!” “他终将死于刚愎自用!死于自己的小聪明!” 江源声如惊雷! “庞士元!” “这三道题,不是在考我,是在说你自己!” “你聪明,所以你出了第一道逻辑题,炫耀智计!” “你狠辣,所以你出第二道人性题,标榜冷酷!” “而这第三题的答案——” 江源眼神锋利如刀! “——就是我江源,送给你这井底之蛙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忠告!” 庞统脑中一片空白,浑身力气被抽空,面如死灰,筛糠般抖着,连退数步,一屁股瘫坐在地。 败了!一败涂地! 江源不仅解了他的题,更是将他这个人,从皮到骨,从才华野心到内心最深的阴暗,当众剥了个干净! 这不是智谋! 这是妖术! 是能看穿人心的妖术!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对方面前,都成了一个赤裸裸的笑话! 全场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呼! “江神仙!!!” “江神仙威武!!!” “说得好!让那丑八怪滚蛋!” 声浪排山倒海,几乎要掀翻卧龙岗的天!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狂热与崇拜! 他们的神仙,没让他们失望! 他们的神仙,再一次,创造了奇迹! 欢呼声中,庞统挣扎起身。 来时的倨傲癫狂已荡然无存,丑脸上只余信念崩塌后的灰败空洞。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个沐浴在万众瞩目中的男人。 而后,一言不发,对着江源的方向,弯腰,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许久。 他直起身,拖着仿佛被抽去骨架的身躯,一步步落寞地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那背影,萧瑟如深秋最后一片落叶。 第30章 叫板天下!我一字,值千金! 夜深。 庆功宴的篝火尚有余温。 学宫书房内烛火通明,气氛却与院外的喧嚣判若天壤,凝重压抑。 郭嘉和徐庶垂手立在江源面前,脸上既有庆幸,更有深忧。 郭嘉率先开口,难掩急切。 “老师!” “那庞统虽败,可他的才智……简直骇人听闻!今日他道心破碎,正是咱们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 “学生以为,该立刻派人追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许以重诺!若能将这等‘凤雏’收入麾下,我稷下学宫,便是如虎添翼啊!” 郭嘉眼中,满是对人才的渴求。 “不可!” 徐庶猛然抬头,斩钉截铁。 “先生!奉孝兄!你们只看到了他的才,却没看到他骨子里的乖张暴戾!” “此人如无鞘利刃,伤人伤己!今日他当众受此奇耻大辱,对我等,对先生,必已恨之入骨!” 徐庶一字一顿,说出的话,让郭嘉都打了个哆嗦。 “学生以为,此人绝不可留!” “应立刻派遣卫部精锐,趁他心神大乱,于半路截杀!” “永绝后患!” 话音落下,书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一个要招揽。 一个要刺杀。 两人紧张地注视着江源,等他决断。 江源端起茶杯,吹开浮沫,动作不疾不徐。 “奉孝,元直。” 他放下茶杯,轻响一声。 “你们,都错了。” 两人同时一怔。 “庞士元此人,如九天之上的苍鹰。” “你们今日,只看到我折了他的羽翼,却没看到,鹰的傲骨,并未被我打断。” 江源的声音平静,却仿佛洞穿一切。 “现在去招揽他,是自取其辱。他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怜悯。” “现在去刺杀他,更是愚蠢至极。伤了他的翅膀,只会让这头鹰暂时躲起来,自己舔伤口。等他伤好了,就会用更疯狂、更不计后果的法子,报复整个天下。” 江源的视线仿佛穿透墙壁,望向夜空。 “今日之辱,是打碎他,也是重塑他。”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为任何人效力。” “直到……” “他找到属于他自己的‘道’。” 郭嘉和徐庶听得心神摇曳,呆立当场。 老师竟连庞统未来的心路都已算定?! 江源转向郭嘉,眼神带着点拨。 “奉孝,你只见其‘术’,未见其‘傲’。” “想收服这等人物,靠的不是恩惠,也不是权位。” 他伸出一指。 “而是要在他最擅长,最骄傲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彻底踩下去!” “要让他,从骨子里,从魂儿里,都刻上一个认知——” “他的‘术’,无论怎么挣扎,怎么精进,都永远,永远碰不到我的‘道’!” “到那时,他自会前来叩首。” 郭嘉闻言,如遭雷击,随即深深一揖。 “学生……受教了!” 此时,徐庶呈上一份火漆封口的竹简,神情凝重。 “先生,这是今日刚从颍川送来的请柬。” “颍川?”郭嘉脸色一变。 那可是天下士人的中心!当世名士的聚集地! 江源拆开,请柬文采斐然,言辞恭敬,邀他前往颍川,与天下名士共赴“论道大会”。 言辞看似恭敬谦卑,字里行间,却透满是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不容拒绝的压迫! 郭嘉只扫了一眼,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老师!去不得!” “这哪是请柬!这分明是一封战书!是一场比刀兵相见更凶险万倍的杀局!” “颍川是天下士人的心窝子,他们这是要把您架在文火上,活活烤死啊!” 他声音发颤。 “您若不去,就是心虚胆怯!从此声名扫地,沦为天下笑柄!” “您若去了,他们定会备下无数经义典故,用最擅长的唇枪舌战,把您驳得体无完肤!他们要的不是论道,是彻底砸了您‘江神仙’的名号!是把您从神坛上拽下来,再狠狠踩进泥里!” 杀人,还要诛心! 这帮玩笔杆子的士族,手段之毒辣,远胜沙场刀枪! …… 与此同时。 百里之外,荆州,襄阳。 州牧刘表的府邸,灯火通明。 首席谋士蒯越,正躬身向主座上的刘表,细细禀报卧龙岗发生的一切。 从庞统的倨傲挑战,到江源的三题破局,再到凤雏的叩首离去。 每说一句,刘表脸上的肌肉,便抽搐一分。 当听到最后,他捏着酒杯的手,指节已然发白。 “能让庞士元那等狂徒,低头认输……” “此人……非同小可!” 蒯越抬起头,又呈上了一份密报。 “主公,这才是最可怕的。” 刘表展开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卧龙岗的“工分制”,和那效率惊人的“曲辕犁”。 刘表越看,眼中杀机越浓。 “以利驱人,聚拢流民……以神器农具,收买人心……” “好一个江源!好一个稷下学宫!” “他这是在挖我们天下士族的根!” 蒯越低声道:“主公,是否……” 刘表摆了摆手,冷笑着。 “不急。” “颍川那帮老家伙,不是已经替我们出手了吗?” “此人武能退匪,智可降凤,确实有些手段。” “但我倒要看看,面对这天下悠悠众口,面对这天下士族的笔伐,他江源,又该如何应对!” “蒯越,派人盯紧颍川!我要知道那里的每一个细节!” “诺!” …… 卧龙岗,书房内。 郭嘉与徐庶焦灼万分。 江源看完“战书”,脸上却波澜不惊,反而笑了,笑意带着嘲弄。 像在看一群跳梁小丑,在自己面前卖力地蹦跶。 下一刻,在两人惊愕的注视下,他随手一扬,那封足以让天下诸侯棘手的请柬,轻飘飘地落入火盆。 呼! 火苗蹿起,瞬间将竹简上的阴谋与傲慢,化作飞灰。 “老师!您……” 郭嘉的呼吸都停了! 烧了? 就这么……烧了?! 这可是颍川士族的联名邀请啊! 如此行径,无异于和天下读书人撕破脸! 江源拍去手上灰尘,仿佛只扔了一团废纸。 他看着惊魂未定的两个弟子,淡然开口,声音却带着睥睨天下的狂意。 “跟一群只会摇唇鼓舌的腐儒论道?” “呵。” “笔墨官司,最是无趣。” 江源嘴角一勾,眼神锐利如刀。 “传我的话出去。” “就说,我江源,有一字,可安天下。” “谁能猜中,千金奉上!”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如龙吟九天! “让他们别来论道了。” “有本事,就来猜字!” 第31章 颍川来客,无声的战场 江源疯了。 天下人皆如此说。 颍川名士联名的请柬,何等分量? 那是天下文人的风骨!是士族阶层的脸面! 曹孟德见了,得礼让三分。 刘景升见了,得奉为上宾。 可他江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村夫,竟当众将它掷入火盆,焚为灰烬。 这不是狂妄。 这不是狂妄,是宣战。 一记耳光,扇在天下读书人脸上,打向整个士族阶层。 如果说烧请柬是宣战,那他接下来的话,就是往这场战火里,又浇上了一整桶滚烫的桐油! “我江源,有一字,可安天下!” “谁能猜中,千金奉上!” 一夜之间,消息席卷中原! 酒肆、茶馆、官道、驿站…… 凡有人烟处,皆在谈论三个词。 江源! 卧龙岗! 一字千金! 有人骂他狂徒,死期将至。 有人笑他小丑,哗众取宠。 更有人断言,他这是以自毁之势,冲撞门阀! 一时间,卧龙岗成了天下风暴的中心! …… 许都。 司空府。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江源!好一个一字千金!” 听完夏侯惇的密报,曹操非但不怒,反而拍案大笑。 堂下,荀彧、程昱等一众谋士,面面相觑,皆是不解。 “主公,”荀彧上前一步,眉头微蹙,“此人焚毁颍川请柬,又设此豪赌,行事乖张,近乎癫狂,恐非良才啊。” “文若,你错了。” 曹操笑声一收,细长的眸中精光一闪。 “他这不是癫狂,这是阳谋!” “他这是在用最直接,也最响亮的方式,指着颍川那帮腐儒的鼻子告诉全天下——” 曹操起身踱步,声如金石。 “他江源,玩的是经世济民的实学!是能让百姓吃饱饭,能让军队打胜仗的真本事!” “他不屑,也没空,去跟那帮人做什么狗屁的口舌之争!” 曹操的眼神愈发透亮,满是英雄相惜的欣赏。 “他烧了请柬,看似得罪了天下士人。可‘一字千金’这四个字一抛出来,又把全天下的眼珠子,都给勾了过去!” “他要搭一个天大的台子!他要让所有人都来看!” “看他江源,到底要拿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来!” 程昱眼中精光一闪:“主公的意思是……” “传我命令!” 曹操猛地一挥手,嘴角咧开,满是看好戏的兴奋。 “我们也派人去!带上千金!” “但,不是为了猜字!” “而是为了看戏!我倒要亲眼看看,他江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那安天下的一个字,究竟是什么!” …… 官渡,袁军大营。 与许都的亢奋不同,此地一片凝重。 谋士许攸正唾沫横飞,向袁绍陈说卧龙岗的传闻。 “主公!此江源,有经天纬地之才,神鬼莫测之能!连凤雏庞统都在他手下叩首认输!如今他又放出‘一字安天下’的狂言,必有所恃!” 许攸的眼中满是贪婪与急切。 “我军与曹贼对峙日久,粮草吃紧,士气不振。若能得此人‘安天下’之策,哪怕只是一言半语,都可能是我军破局的转机啊!” 袁绍抚须沉吟,面露犹豫。 “子远,此人行事如此狂悖,竟敢羞辱颍川名士,怕不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吧?” 一旁的审配冷哼一声:“主公明鉴!此等山野村夫,不过是想借机扬名,我等若派人前去,岂不是自降身份,平白抬高了他?” “糊涂!” 许攸急得跳脚,指着审配的鼻子骂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虚名!能赢,才是根本!主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袁绍心中一动。 只要能赢了曹阿瞒,他便是天下主宰! 一个江源,再狂,若能为我所用,又有何妨? “好!” 袁绍一掌拍案。 “就依子远!立刻备上双倍……不!三倍的厚礼!派使者火速前往卧龙岗!” “我倒要看看,他那价值千金的字,究竟是什么!” …… 天下风云,尽汇卧龙。 而风暴中心的颍川,已是怒火滔天! “竖子!竖子狂妄至极!!” 颍川书院内,名士陈群将瓷杯掼地,摔得粉碎! 他面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 那封请柬,字字出自他手。 江源烧的不是竹简,是他的脸!是整个颍川士族的脸! “竟敢以铜臭之物,来衡量圣人之道!他这是在羞辱!他这是在羞辱!羞辱我等天下所有的读书人!” 堂下数十士子,无不义愤填膺。 “老师!此獠不除,我等颜面何存!” “请老师下令,我等愿往卧龙岗,与那狂徒当面对质,辩到理屈词穷,跪地求饶!” “对!让他知道,什么是圣人门下,什么是浩然正气!” “安静!” 陈群怒喝一声,压下了所有嘈杂。 他的眼底,掠过一丝阴毒。 “对付这等泥腿子出身的匹夫,何须与他辩经?” “那只会脏了我们的嘴!” 他扫视着堂下众人,声音冰冷。 “他不是要猜字吗?好!我们就让他猜!” 陈群嘴角勾起冷笑,仿佛已看到江源身败名裂的下场。 “传我号令!发动我颍川在天下各地的所有门生故旧!” “就给我猜!把所有能想到的,关乎圣人德行、治国大道的字,都给我猜个遍!” “仁、义、礼、智、信!” “德、法、民、王、道!” “我要让他最后不管拿出哪个字,都在我等的算计之内!让他那所谓的‘安天下之策’,沦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到那时,我等再引经据典,当着天下人的面,把他的歪理邪说驳得体无完肤!” “我要他从云端跌落!要他被天下人的唾沫活活淹死!” “老师英明!” 众士子双眼放光,齐齐躬身。 一张无形大网,裹挟着士族的怒火与阴谋,朝卧龙岗铺天盖地压去。 …… 卧龙岗。 稷下学宫。 与外界的惊涛骇浪相比,这里静得可怕。 学宫主院内,郭嘉脸色煞白,额角渗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老师!出事了!” 他将一卷情报递到江源面前。 “外面……外面全乱了套了!” “颍川士族发动了所有门生,把能想到的字都猜了个遍!眼下整个南阳,甚至荆州,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举着写了‘仁’、‘义’、‘德’的木牌四处宣扬,说咱们故弄玄虚,早被他们看穿了!” “流言都说您狂妄自大,不出三日,就要沦为天下笑柄!” 郭嘉急得团团转。 “老师!这……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而江源,正蹲在院角,悠闲地打磨着一架水车模型的齿轮,对郭嘉的焦急置若罔闻。 院中,唯有“沙沙”的打磨声,与远处工地的敲打声。 那份从容淡定,与外界的腥风血雨,判若两界。 直到齿轮严丝合缝,江源才拍掉木屑,擦了擦手,看向郭嘉,笑了。 “奉孝,急什么?” 郭嘉一愣。 江源走到院中,望了望天。 “风浪越大,鱼越贵。” 他的声音很轻,却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们把这个台子,搭得越高,动静闹得越大,全天下看戏的人就越多。” “到那时,我要么,从这高台上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响声传遍天下。” “要么……” “我站上去,便会站得更高,高到让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郭嘉整个人一震! 借势! 老师在借天下人之势,借颍川士族之势,借万人之眼,办自己的事! 这时,徐庶快步走入,捧着一叠竹简。 他脸上不见焦灼,目光锐利,尽在掌握。 “先生!” 徐庶将竹简呈上,躬身道。 “按照您的吩咐,政务部已经将这三日内,所有来卧龙岗猜字的人,悉数登记在册!” 江源接过竹简展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人名、来历、所猜何字,以及背后势力。 “陈留,张氏门生,猜‘仁’字,赏钱十文。” “汝南,袁氏故吏,猜‘王’字,赏钱二十文。” “许都来客,身份不明,猜‘利’字,未领赏钱,悄然离去……” 郭嘉凑近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登记表! 分明是一张网罗天下人心向背的势力堪舆图! 颍川的虚伪,袁绍的急切,曹操的试探……各方势力,皆在此次“猜字”中,露出了蛛丝马迹。 “好!好一个元直!” 江源抚掌赞叹。 “坐镇卧龙岗,而知天下心。你这政务部,立了大功!” 徐庶难掩激动,第一次发觉,原来学问是如此锋利的武器! “皆是先生指点!” 就在此时,卫部的赵铁柱快步来报,神情凝重。 “先生!庄子外面……外面来了一大队人马!” “为首的,自称……颍川陈群!” 来了! 郭嘉和徐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正主,终于登门了! 江源似早已料到,波澜不惊,只淡淡吐出两个字。 “有请。” 片刻后,陈群为首的一众颍川士族,在卫士“引领”下踏入主院。 他们个个华服高冠,神态倨傲,与这片热火朝天的工地显得格格不入。 陈群的视线扫过那些赤膊劳作、满身泥土的工匠,轻蔑之色毫不掩饰。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布衣的江源身上。 “呵呵。” 陈群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声音尖酸刻薄。 “江先生这卧龙岗,还真是‘百工’汇聚,热闹非凡呐。” “只是不知,这些奇技淫巧,与圣人所传的煌煌大道相比,孰轻孰重?” 话音刚落,他身后便传来压抑的嗤笑。 这是当面骂江源不务正业,专营下九流的玩意儿! 郭嘉和徐庶脸色一沉,正要发作。 源抬手制止,看着傲慢的陈群,不怒反笑,笑容灿烂。 他伸手指了指陈群,又指了指他身后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代表们,朗声开口。 笑声盖过工地的叮当声,传遍整个山岗。 “陈先生来得正好!” “我这安天下之字,说来也巧,正与先生方才所言的‘百工’,息息相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惊愕、愤怒、期待的脸,声音陡然拔高! “明日午时!” “我将在此处高台,向天下人,公布此字!” “届时,孰是孰非,孰轻孰重……” “天下人,共鉴之!” 第32章 一字千金,天下为棋 天光乍破。 卧龙岗的天,从未这样亮过。 不是日头,是人。 人潮从岗下漫至半山,攒动的人头汇成黑海,将这片初生的土地堵得水泄不通。 数万道视线,被无形之力拧成一股,死死钉在山岗最高处的新建木台上。 今天,江源“一字千金”,揭晓谜底。 人群被割裂成几个泾渭分明的阵营。 最外围,流民衣衫褴褛,面容被风霜侵蚀,眼中却烧着火。 他们是来看神仙的,看那个给了他们饱饭与活路的江神仙,如何再造神迹。 中间一层,是各路江湖客、行商坐贾。 他们眼珠活泛,四下乱转,不信神仙只信钱,是来嗅风向的:卧龙岗这股风,是能把人吹上天的黄金风口,还是吞噬骸骨的无底漩涡。 最靠近高台的,是几拨衣甲鲜明的队伍。 东边,一队精悍骑士拱卫着马车,旗上斗大的“曹”字迎风抖动。 西边,另一队高擎“袁”字大旗,领头使者下颌高抬,眼睛却忍不住瞟向高台,藏着急切。 正对高台,颍川士族占据了最好的位置。为首的陈群一袭锦绣儒袍, 在鼎沸人声中安坐,神态自若,仿佛置身事外。 他身后几十名士子,个个昂首挺胸,下巴挂着讥诮。 他们是来看戏的,看一场闹剧如何收场。 更是来亲手,将一个所谓的神话,戳个粉碎。 “老师,都妥了。” 一名弟子凑到陈群耳边,压低声音。 “我们联络了数百名门生故旧,把‘仁义礼智信’、‘道德法王霸’,凡是能想到的治国安邦的字,全猜了一遍!” “每一个字,我等都备下了三篇以上的驳论,引经据典,字字珠玑!” “无论他江源今日拿出哪个字,都逃不出我等布下的天罗地网!” 陈群嘴角的笑意更浓。 他要的就是这个。 先堵死他所有阳关道,再逼他走上独木桥,最后以煌煌大道,当着天下人的面,将他连人带桥,一同倾覆! 这,就是士族的手段。 杀人不见血,诛心不留痕! …… 高台下,幕帘后。 郭嘉额头渗出冷汗。 他透过帘子的缝隙,看着台下陈群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手心一片湿冷。 “老师……” “陈群这帮人,太毒了!他们这是把所有的路,都给咱们封死了!” “不管咱们拿出哪个字,都会被他们说成是老调重弹!然后他们就用那些早就备好的文章,把您驳得一无是处!” “这……这是个死局啊!” 郭嘉是真急了。 他想过一千种可能,就没想过对方会用这么无赖,偏偏又这么管用的招数。 江源却只理了理半旧的布衣,神情平静。 他拍了拍郭嘉的肩膀,笑了。 “奉孝。” “他们堵住的,是墙。” 江源的目光,望向了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空。 “我要走的,是他们头顶的天。” 郭嘉一怔! 头顶的……天? 他怔怔地看着江源的侧脸,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此刻竟透着一种让他不敢直视的光。 “咚——!” “咚——!” “咚——!” 午时三刻的钟声,响了。 沸腾的人海安静了下来。 万众瞩目。 江源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幕帘。 他身后,徐庶面容肃穆,双手捧着一个红布严密覆盖的木盘,亦步亦趋。 江源的身影,出现在高台正中。 他没有看那些诸侯使者,也没有看那些士族名士。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台下,扫过那些被日子压弯了腰,却还想挺直脊梁的庄稼汉、流民,扫过那一双双期待、麻木、狂热的眼睛。 他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大,却清清楚楚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今日,不谈玄妙,只论根本。” “我只问诸位一个问题。” 江源伸出一根手指。 “天下,为何而乱?” 全场寂静。 江源自问自答,声音陡然提高! “答:民不聊生!” “民,又为何不聊生?!” “答:饥寒交迫!” 八个字,如八记重锤,狠狠砸在数万百姓心窝。 饥寒交迫! 是啊! 还有什么比这四字更真实,更要命?! 瞬间,无数百姓眼眶泛红,攥紧拳头。他们听不懂大道理,却听得懂这四个字! “一派胡言!” 一声厉喝,平地炸雷! 陈群猛地站起身,满脸怒容,声色俱厉! “天下之乱,根源在于人心不古,纲常崩坏,是背弃了圣人传下的礼乐仁义!” “与区区饥寒,何干?!” “此等歪理,蛊惑人心!当以圣人教化,匡扶正道” 他声音洪亮,掷地有声,身后几十名士子立刻齐声附和! “陈长文先生所言极是!” “正是人心之乱,方有天下之乱!” “当以教化正之!” 那声音整齐划一,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威势,瞬间压下了百姓们刚燃起的火苗。 台下的百姓们,又有些懵了。 他们觉得江先生说的对,可这些读书人说的,好像……好像也对? 所有人的视线,再度回到江源身上。 高台上,江源看着义愤填膺的陈群,忽地笑了。 笑声短促,满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好!” “好一个‘教化正之’!” 江源笑声一收,眼神骤然锋利,死钉在陈群脸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云霄! “那我便敢问陈长文先生一句!” “一个快饿死的人,马上就要断气了!” “你是给他一个滚烫的馒头,让他活下去!” “还是塞给他一本《论语》,让他读懂了仁义再死?!” “告诉我!!!” 陈群的脸,“唰”一下,白了! 他张着嘴,喉咙像堵了烂泥,一个字也吐不出! 江源不给他喘息之机,步步紧逼,声浪一声高过一声! “一个快冻死的人,身子都僵了!” “你是给他一件厚实的棉衣,让他熬过这个冬天!” “还是在他耳朵边上,给他念一宿的‘礼运大同篇’?!” “回答我!!!” 江源猛地一跺脚,整个木台都在嗡嗡作响! 他指着台下所有面黄肌瘦的百姓,对着陈群,对着所有士族,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咆哮! “你们告诉我!!” “让天下人吃饱!” “穿暖!” “活下去!!” “这,难道不是天下最大的仁义吗?!!” “哗——!!!” 他们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狂吼! “说得好!!!” “江神仙说得对!先活下去!!” “俺们不要《论语》!俺们要馒头!!” “去他娘的礼运大同篇!老子要棉衣!!” 吼声汇成巨浪,瞬间将陈群等人的“浩然正气”冲得荡然无存! 陈群和他身后的士子们,一个个面如死灰,身体摇摇欲坠。 他们感觉自己被剥光了,在那最简单、最粗暴的道理面前,被反复抽打! 他们引以为傲的经义典故,在“馒头”和“棉衣”面前,如此可笑,如此无力! 高台上。 江源不再看他们一眼。 他猛地转身,一把掀开了徐庶手中木盘上的红布! 哗!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木盘之上。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木盘上,没有字,没有笔墨纸砚。 只有四样东西。 一柄黑沉沉的铁锤。 一块粗糙的铁锭。 一捧金黄的谷子。 和一匹灰白的麻布。 这是什么意思? 曹操的使者眉头紧锁,袁绍的使者满脸困惑。就连郭嘉和徐庶,都瞪大了眼,看不懂老师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群等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 故弄玄虚! 黔驴技穷了! 他根本就拿不出那个字! 就在陈群准备再次发难,彻底将江源钉死在耻辱柱上时—— 江源,动了。 他拿起那柄铁锤。 在数万道不解的视线中,他高高举起,然后,对着那块冰冷的铁锭,用尽全身力气,重重砸下! “当——!!!!” 一声巨响,霸道!蛮横! 震得所有人耳膜发麻,心口狂跳! 在这石破天惊的巨响声中,江源那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压过余音,传遍天地! “我这安天下之字……” 他停顿了一下。 目光如电,扫过台下每一张震惊、错愕、期待、恐惧的脸。 最后,吼出了那个足以颠覆时代的答案! “——工!!!” 第33章 天下之工,立国之本 工! 一个字。 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卑贱的字。 当它从江源口中吼出,伴随着那一声石破天惊的锤响,整个卧龙岗,霎时间万籁俱寂。 工? 就这? 这就是他那价值千金,号称能安天下的字? 片刻安静后随之而来的是从颍川士族阵营中轰然引爆山崩海啸般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工?!我没听错吧?他说的是‘工’?!” “工匠的工?!” “我的天爷!要笑死个人了!他居然说一个‘工’字,能安天下?!” “滑天下之大稽!此乃滑天下之大稽啊!” 几十名士子笑得浑身乱颤,有人拍着大腿,有人捶着桌案,眼泪都飙了出来。他们指着台上的江源,那眼神,活脱脱是在看一个演砸了的跳梁小丑。 陈群脸上的错愕只维持了一瞬,旋即血色上涌,一种被当众戏耍的暴怒烧得他五内俱焚! 他指着江源,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与嘲弄。 “江源!你……你这是在羞辱天下人吗?!” “工!百工技艺,商贾匠流!下九流的贱业!奇技淫巧的玩意儿!” “你竟敢拿这种腌臢东西,来妄谈‘安天下’?!” “你把圣人教诲置于何地?!把煌煌大道置于何地?!” 他这番话,劈头盖脸,浇在那些原本还抱着一丝念想的行商、江湖客头上。 是啊。 工。 士农工商,工匠排在第三,商人更是末流。 自古以来,这就是贱业。 怎么可能和“安天下”这种经天纬地的大事联系在一起? 人群里,嗡嗡的议论声再次响起,刚刚升腾起的一点火苗,眼看就要被这盆冷水浇灭。 然而…… 与士族的轻蔑、众人的迷茫,截然不同。 在人群中,那些真正的工匠,那些铁匠、木匠、石匠…… 那些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 那些曾在军伍里厮杀,如今却成了流民的兵卒…… 他们的眼睛里,没有讥诮。 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震撼! 他们的嘴唇哆嗦着,看着台上的江源,看着那柄被他高高举起的铁锤,仿佛看到了某种图腾! 他们是工匠,是农夫,是兵卒。 他们一辈子,都在跟锤子、锄头、刀枪打交道。 他们一辈子,都被人骂作“臭铁匠”、“泥腿子”、“丘八”。 可今天。 有生以来头一遭! 有人,当着天下人的面,把他们赖以活命的营生,把他们的身份,和“安天下”这三个字,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那是一种怎样的冲击?! 那是一种怎样的……荣耀?! 高台上。 江源对陈群的咆哮置若罔闻,对士族的嘲讽视而不见。 他笑了。 锤重重往下一顿! “咚!” 闷响如雷,压下了一切嘈杂! 江源的声音再度炸响,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没错!” “就是‘工’!” 他话里那股不容辩驳的劲儿,狠狠砸进每个人的心窝! “你们说工是下九流?是奇技淫巧?” “好!” “那我今天就告诉你们,这天下,为何要靠‘工’来安!” 江源伸出手指,指向那捧金黄的谷子。 “工,能铸犁铧,能造水车!三五人力,可耕百亩之田!亩产翻倍,仓廪充实!” “田地增产,百姓仓中有粮,腹中有食!” “这,方能不饥!” 他又指向那匹灰白的麻布。 “工,能纺千丝,能织万缕!数九寒天,万民有衣!老弱妇孺,不僵于风雪!” “万民有衣,身暖心安!” “这,方能不冻!” 江源的声音愈发高亢,如同春雷滚滚,在卧龙岗上空回荡! 他的手,猛地指向那块黑沉沉的铁锭! “工,能锻精钢,能造兵甲!让我大汉将士,披坚执锐!如此,国才能强,外敌不敢犯!” 他又指向那柄铁锤! “工,能开山,能凿石,能建巍峨城池!能造巨舰舟车,通联四海!如此,商路才能通达,天下财富才能汇聚!” 江源向前踏出一步,目光如电,横扫全场! 他的声音,已带上了振聋发聩的咆哮! “百工兴,则民富!” “民富,则国强!” “民富国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到那时,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国家强盛,外敌不侵!” “我问你们!” “何!愁!天!下!不!安?!” 这番话,如同一道横贯天地的闪电! 狠狠劈开了所有人脑中的混沌! 它简单! 它粗暴! 它直指核心! 它将那高高在上的“安天下”,从士族们嘴里的之乎者也、道德文章,一把拽了下来,狠狠地按在了地上,和吃饭、穿衣、打仗、赚钱这些最基本、最实在的事情,绑在了一起! 这是一种全新的,闻所未闻的,却又让每一个人都无法反驳的道理! “士农工商”的铁律,在这番话面前,被砸了个稀碎! “工为本,民为先!” 这六个字,像烙铁一样,深深烙印在了在场数万百姓的心中! “哗——!!!”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狂吼! “说得好!!!” “江神仙说得对!!工,才能让我们吃饱饭!” “百工兴,则民富!民富,则国强!俺听懂了!俺听懂了!!” “神仙!您才是真神仙!您说出了我们这些下力人一辈子想说却说不出来的话啊!!” 无数的工匠、农民、流民,激动得满脸通红,热泪盈眶! 他们再也控制不住,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 他们朝着台上的江源,用尽全身的力气,磕头!膜拜! 那眼神,不再是简单的敬畏。 那是一种狂热! 一种找到了信仰,找到了毕生归宿的狂热崇拜! 这股由数万人汇聚而成的狂热浪潮,瞬间将陈群等人彻底淹没! 陈群的脸,已经不是苍白,而是一种死人才有的灰败! 他呆立原地,身子晃了晃,几乎要栽倒。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带来的那些门生故吏,准备了上百篇引经据典的驳论文稿,此刻,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辩经? 怎么辩? 拿圣人曰,去跟人家的吃饭穿衣辩? 拿道德文章,去跟人家的兵甲利器辩? 他们的之乎者也,在江源这套简单粗暴的生存道理面前,是那么的单薄,那么的可笑,那么的不堪一击! “歪理……歪理邪说……” 陈群嘴唇哆嗦着,做着最后的挣扎。 “此乃玩物丧志!不务正道!舍本逐末!” 江源冷冷地看着他。 他只说了一句话。 “让百姓活下去。” “——就是最大的正道!” “噗——!!!” 这一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群双目暴睁,喉头一甜,一口心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胸前的锦绣儒袍! 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当场昏厥! “老师!” “陈公!” 他身后的士子们一片惊呼,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场面大乱。 他们怨毒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台上的江源,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江源!你这异端!蛊惑人心!” “我颍川士族,与你,势不两立!!!” 江源甚至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他对那些败犬的哀嚎,毫无兴趣。 他转身,面向台下狂热的信众,朗声宣布! “口说无凭!” “今日,我便让天下人看看,我稷下学宫,如何重工!” 他一挥手! 徐庶立刻会意,高声喊道:“抬上来!” 几名卫士立刻抬着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走上高台。 箱盖开启的瞬间,金光爆射,晃得人睁不开眼! 整整一千斤黄金! “此千金,非我江源之物,亦非猜字之赏!” 江源的声音,再次响彻全场! “今日,我江源,以千金为始,于稷下学宫,设立‘百工奖’!” “此奖,不奖王侯将相,不奖名士大儒!” “只奖,工匠!” “奖给那些,为民生,做出卓绝贡献的能工巧匠!” 此言一出,全场再度炸裂! 台下那些工匠,激动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晕过去! 用黄金,来奖赏他们这些“下九流”?! 这是何等的器重!何等的荣耀! 江源没有停顿,当场宣布。 “第一届百工奖,十名得主,今日诞生!” “工部木匠张头!改良曲辕犁,省力七成!赏黄金十斤!” “工部铁匠王三!改良冶铁炉,精铁产出提升三成!赏黄金十斤!” “……” 一连串的名字被念出,一个个平凡的工匠,在数万人的注视下,颤抖着走上高台,从江源手中,亲手接过了那沉甸甸的金块! 这一幕,彻底引爆了全场! “我!我要加入稷下学宫!!” “俺也要!俺家三代都是铁匠!让我去!俺不要钱!能跟着江神仙干,就是天大的福分!” “还有我!我是商人!我愿献出所有商路,只求为学宫效力!” 大批的工匠、商人,疯了一样地往前挤,哭喊着要加入。 一些家境贫寒的士子,看看台上那些工匠挺起的胸膛,再看看地上昏死过去的陈群,眼神中也透出前所未有的动摇。 或许…… 这位江先生的道,才是真正的救世之道? 人群中。 曹操的使者,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他死死攥着拳头,手中的竹简几乎要被捏碎! “工为本……民为先……百工兴,则国强……” 他喃喃自语,呼吸急促。 “快!快马加鞭!立刻!立刻把这句话,报与主公!一个字都不能错!” 而在另一边,袁绍的使者,则是一脸的惊骇与茫然。 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天,好像要变了。 高台之上。 郭嘉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看着台下万民归心的盛况,声音都在发颤。 “老师!经此一役,天下工匠之心,尽归于您了!” “我稷下学宫,根基已成啊!” 江源看着眼前的狂潮,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 他摇了摇头,目光越过人群,望向了遥远的北方。 那眼神,深邃得如同星空。 “还不够。”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光靠一张嘴,坐不稳这江山。” “要让天下人真正信服‘工’,还需要一场货真价实的‘战争’,来证明给他们看。” 郭嘉一愣,尚未细问。 江源轻轻吸了吸鼻子。 “而且……” “我好像闻到了,故人的味道。” 第34章 吕氏孤女,奉孝之叹 夜深了。 卧龙岗的喧嚣却像是被煮沸了的水,随着夜色,愈发滚烫。 江源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郭嘉和徐庶的脸上,还烧着酒气和白日里那场大胜的余温。 “老师!” 徐庶的手攥着一卷刚汇总好的竹简。 “发了!发了!” “今天一天,嚷着要加入学宫的工匠,已经过了三千人!里头还有不少压箱底手艺的老师傅!” “更别提那些拖家带口来的流民,卫部那边说,少说也有五千!” “咱们稷下学宫,一天功夫,人多了几倍!搁在南阳郡,谁还敢拿咱们当个小山头看!” 郭嘉满眼放光。 “何止是不敢小看!” “老师,您是没看到!曹操和袁绍的使者,回去的时候,那脸色!尤其是曹操的使者,看您的眼神,就跟看神明一样!” “还有颍川那帮软骨头,听说那个叫陈群的,现在还躺着哼哼呢!哈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郭嘉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扬眉吐气的畅快。 这一仗,没动一刀一枪。 却比打赢了任何一场仗,都来得痛快! 江源,以一人之力,当着天下人的面,将传承百年的“士农工商”铁律,砸了个稀巴烂! 将“工”字,捧上了神坛! 这是在刨那些世家大族的根! 从今天起,稷下学宫,才真算有了跟天下各路人马掰腕子的本钱! 有了安身立命的……魂! 书房内的气氛,炙热如火。 郭嘉的笑声却慢慢停了。 他盯着江源,声音压得很低。 “老师。” “‘工’,能为我等铸造最坚实的根基,能让我们拥有源源不断的钱粮、器械。” “可……这终究是个弱肉强食的乱世。” 郭嘉一字一顿。 “根基扎得再牢,要是没把够硬的刀护着,那就是案板上的一块肥肉,谁都能上来撕一口。” “我学宫卫部,虽经赵校尉操练,已算精锐。” “但人数,终究太少。” “面对数万大军,终究是螳臂当车。” “我们……缺一张能一锤定音,让所有觊觎者胆寒的王牌!” 郭嘉这几句话,让屋里骤然烧起来的火气,瞬间凉了半截。 徐庶脸上的激动也褪去,换上了一抹凝重。 没错。 今天场面是热闹。 可也等于把稷下学宫架在了火上烤。 刘表不动,是巴不得他们跟士族咬个你死我活。 曹操袁绍赔着笑脸,是因为现在有利可图。 哪天这好处没了,或者他们腾出手来了,卧龙岗这块肉,谁不想吞下去? 到那时,靠什么抵挡? 靠那些工匠手里的锤子吗? 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 江源一直没吭声。 他听着,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直到郭嘉和徐庶的目光,都带着一丝忧虑和探寻,落在他身上时。 他才慢悠悠地从案几下,取出了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图纸。 “刺啦——” 油布被解开。 图纸,在案几上缓缓铺开。 郭嘉和徐庶的目光,瞬间被吸了过去。 两人不约而同地凑上前,死死盯着图纸。 那上面画的,是他们做梦都没见过的玩意儿! 一左一右,两个铁圈,带着脚踏,看样子是拴在马肚子两边的。 一个马鞍,样子古怪得很,鞍身又高,前后都翘起来,活像个椅子,能把人结结实实地卡在马背上。 还有一把刀。 造型极其凶悍! 刀身狭长,刀背厚实,刀刃的弧度看着就让人脖子发凉,刀柄长得离谱,一看就得两只手才握得住! 那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即便只是图纸,也让郭嘉这个上过战场的人,感到一阵心悸! “老师……这……这是……” 郭嘉的声音发颤,他伸出手想去碰那图纸,又不敢,手指在半空哆嗦。 江源的手指,在那三样东西上,一一划过。 声音不响,却带着一股足以颠覆时代的力量。 “马镫。” “高桥马鞍。” “斩马刀。” 他抬起头,看着两个已经彻底呆住的弟子,笑了。 “有了这三样东西。” “再配上我们自己打造的精良板甲。” “我们,就能打造出这个时代,最恐怖的战争机器。” 江源的声音顿了顿,一字一顿地吐出了那个让郭嘉和徐庶头皮发麻的名字。 “——重!装!骑!兵!” 重装骑兵?! 人马俱甲的重装骑兵?! 郭嘉的呼吸猛地粗重起来,他脑子里,已经翻江倒海! 马镫!能让骑兵在高速冲锋中解放双手,随心所欲地使用长兵器!甚至开弓射箭! 高桥马鞍!能将人和马,牢牢固定在一起,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冲锋陷阵,再无坠马之忧! 还有那柄双手握持的斩马刀! 这……这简直就是步兵方阵的噩梦! 当一群穿着精钢板甲,连战马都披着重铠的骑士,双脚踩着马镫,稳如泰山地坐在高桥马鞍上,双手挥舞着斩马刀,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入敌阵…… 那会是怎样一幅毁天灭地的场景?! 什么盾阵! 什么枪林! 都将被撕成碎片! 那不是骑兵! 那是一群在地面上横冲直撞的钢铁怪物! 郭嘉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窜上后脑勺,激得他汗毛倒竖。 他再看江源,那眼神已经全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雪盐、曲辕犁,是“术”。 今天的“工”字,是“道”。 那眼前这张图纸…… 这是“法”! 是足以改写战争法则,颠覆天下格局的……煌煌天法! 郭嘉的眼睛里,爆出从未有过的亮光,灼人得很! “王牌!这才是王牌!” “有此利器!何愁天下不定!”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可那光亮很快又暗了下去,变成了一声长叹。 “可惜……” “此等神兵利器,对骑士的要求,也高到了极致。非力能扛鼎、勇冠三军的绝世猛将,根本无法驾驭。” 郭嘉的脸上,露出一抹神往与遗憾。 “想当年,温侯吕布,虎踞徐州,其麾下那支并州狼骑,何等骁勇善战!” “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的悍卒!” “若当年吕布能有此等装备……怕是早已横扫天下,无人能敌!” “可惜啊……他空有匹夫之勇,却无容人之量,更无谋略可言,最终落得个兵败身死,命丧白门楼的下场。” 徐庶也点头附和,神情惋惜。 “是啊,吕布之勇,堪称天下无双。只可惜,有勇无谋,终为曹操所破。” 听到吕布的名字,江源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奉孝。” “你似乎,对这吕布,很了解?” 郭嘉回过神,苦笑着摇了摇头。 “谈不上了解。只是当年随主公征讨徐州时,远远见过一次。” “那人,当真是鬼神一般的猛将。一人一骑,便是一支军队。” “我至今还记得,他死后,主公曾感慨,说天下猛将,自吕布之后,再无绝顶。” 郭嘉话锋一转,眼里忽然又亮起点火星子。 “不过……” “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 “吕布虽死,但他一身通天彻地的武艺,却并未失传。” “听闻,他有一女,名唤吕玲绮。” “此女,尽得其父真传,一手方天画戟,使得出神入化,武艺之高,不在其父之下。且性如烈火,刚烈无比。” “吕布死后,陈宫、高顺等旧部皆亡,唯有她,带着数百最忠心的并州狼骑残部,杀出重围,从此不知所踪。” 郭嘉的呼吸,又急了。 “有传言说,她带着那几百残兵,就流落在徐州与豫州交界处的群山之中,成了一支谁也不敢招惹的孤军!” “老师!” 郭嘉猛地看向江源,眼中那点火星,已经燃烧成了熊熊烈焰! “若能找到此人!” “若能将她,招入我稷下学宫!” “以她的武勇,统帅并州狼骑的旧部。” “再配上您这三件神物!” “不出三年!我稷下学宫,必能练出一支,横行天下,所向披靡的无敌铁军!” “到那时,我等王牌已成!谁敢再小觑我卧龙岗半分?!” 郭嘉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支无敌铁骑踏破山河的景象! 一个天下无双的将。 一群悍不畏死的兵。 一套颠覆时代的甲。 这三者若是结合…… 那是什么毁天灭地的力量?! 江源的指节,在桌案上轻轻敲着。 一下。 一下。 “吕玲绮……”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有点意思。” 他抬起头,正要说些什么。 “咚!咚!咚!”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声音不重,可在这安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楚。 郭嘉和徐庶都是一愣。 这么晚了,会是谁? 卫士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一丝恭敬,也有一丝困惑。 “先生。” “门外……门外有一位青衫少年求见。” “他说……” 卫士顿了顿,才继续开口。 “他说,他曾在雨中听过您一席话,今日特来,想再向先生,请教一二。” 第35章 卧龙再叩关,先生知我名? 青衫少年? 雨中? 两个词在郭嘉和徐庶脑中一闪,两人霍然对视,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如出一辙的惊疑。 是他! 那个在卧龙岗下,于滂沱大雨中闯入学堂,一脸孤高不屑,最终却被先生一番“利义之辩”说得失魂落魄的少年! 他怎么又来了?! “老师!” “此人莫非是那日……” “他深夜到访,所为何事?恐怕……来者不善!” 徐庶也皱紧了眉头,他比郭嘉想得更多。 今天,先生当着天下人的面,石破天惊,一字定“工”,把颍川那帮士族的老脸当场撕碎! 可谓是彻底得罪了天下的读书人! 这个节骨眼上,那个同样是士族出身、心气极高的少年再次登门,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寻仇? 还是替整个士族阶层来找回场子? 一时间,书房里刚刚还热络的气氛,骤然一凝。 然而,江源脸上却不见半分动容。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图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开门。” “让他进来。” 平淡无奇的四个字,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份量。 卫士领命而去。 郭嘉和徐庶交换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退到江源身后,一左一右,两道视线死死盯住房门。 要那少年有半点不对劲,他们二人便会立刻扑上! “吱呀——” 门开了。 一道修长的青衫身影,踏着一地清冷的月辉,走了进来。 还是那个人。 还是那张俊秀中带着几分青涩的脸。 可他整个人的气场,却和雨中初见时,截然不同。 那日,他锋芒毕露,傲气凌人,视俗物如敝屣。 此刻,那股锐气却尽数收敛,整个人沉静内敛,判若两人。 那双明亮的眸子不再孤高,只剩下一种对真理的渴求,与一团化不开的巨大困惑。 他走进书房,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江源身上。 再无半分迟疑。 青衫少年整了整衣冠,对着江源,深深地,深深地,折下了腰。 一揖到底! “晚生,见过先生。” 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干净,更透着一股发自骨子里的恭敬。 这一幕,让旁边严阵以待的郭嘉和徐庶,都看愣了。 这……唱的哪一出? 说好的寻仇呢?找场子呢? 怎么一见面就先行此大礼?! 江源抬了抬眼皮,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青衫少年直起身,开门见山! “为先生今日那‘一字安天下’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士族该有的鄙夷与愤怒,反而涌起一抹压抑不住的潮红! 那是一种极度兴奋的光芒! “晚生今日,亦在台下!” “先生那番‘工为本,民为先’的言论,晚生听了,如闻大道之音,如见日月之光!” 他顿了顿,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天下士子,皆以‘工’为贱业,以‘技’为末流!唯有先生,能勘破迷障,直指根本!将那吃饭穿衣的俗事,与经天纬地的‘安天下’之道,融为一体!” “此等胸襟,此等见识,晚生……闻所未闻!” “先生之‘工’字,于晚生而言,便是醍醐灌顶!石破天惊!” 这番话一出口,郭嘉和徐庶彻底傻眼了。 他们面面相觑,眼中的警惕,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震惊! 疯了吧?! 今天台下,那些名士大儒,哪个不被先生的“工”字气得捶胸顿足,破口大骂? 他们视之为奇耻大辱!异端邪说! 可眼前这个少年…… 他非但不怒,不斥,反而……激动到脸庞涨红?! 郭嘉和徐庶看向青衫少年的眼神,彻底变了。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青衫少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旁人的震惊,他的所有心神,都集中在江源身上。 他向前踏出一步,眼中那求知的光芒,几乎要燃烧起来! “先生!” “晚生斗胆,敢问先生一句!” “先生所言之‘工’,是否……是否也包含,那传说中的……‘机关之术’?!” 机关之术?! 郭嘉看向少年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丝骇然。 江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他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幽幽地看着少年。 他反问了一句。 “你钻研机关术,是为了造出些精巧玩意儿,挂在墙上,独自把玩?” “还是为了,经世济民,将它用在天下苍生身上?” 这一问,轻飘飘,却字字诛心,狠狠撞进了青衫少年的胸膛! 少年脸上的兴奋与潮红,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一片煞白! 独自把玩? 经世济民? 这一问,是一根毒针,精准无比地,刺中了他内心最隐秘、最痛苦的那个伤口! 他自幼聪慧,博览群书,天文地理,奇门遁甲,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尤其是在机关之术上,天赋更是超绝。 他曾耗时三年,造出木牛流马,不凭人力,日行百里,可运十石之粮。 也曾穷尽心智,复原上古连弩,一次齐发,能洞穿铁甲! 他将这些视作瑰宝。 他以为自己掌握了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 可当他满怀希冀,将这些“屠龙之术”展示给师长亲友时,得到的,却只有两种回应。 要么,是“奇技淫巧,玩物丧志”的斥责。 要么,是“此物精巧,可为雅玩”的赞叹。 没有人! 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把这些东西,用到这天下,用到百姓身上! 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动摇了。 他空有屠龙技,却发现这世上,根本无龙可屠。 或者说,他不知道,该如何用这身本事,去屠那条名叫“乱世”的恶龙! 他的“术”,已至臻境。 可他的“道”,却是一片空白! 这份巨大的认知撕裂,这份怀才不遇的痛苦,日夜煎熬着他,让他孤高,让他愤世,也让他……深陷迷惘。 直到今天! 直到他听到了江源那番话! 他才终于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原来,他的“术”,并非奇技淫巧! 原来,他的“道”,就在那一个“工”字之中! “我……” 青衫少年嘴唇哆嗦,喉咙里堵得厉害。 许久。 他再次对着江源,深深一揖。 这一次,拜的,是解惑之师。 “先生……一语中的。” “晚生……空有屠龙之术,却不知,如何用于苍生。” “晚生……迷茫久矣。”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恳切与希冀,像个终于找到回家路的孩子。 “请先生教我!” “请先生教我,如何将这满身之‘术’,化为经世之‘道’!” 看着他这副模样,江源的脸上,浮现出由衷的赞许。 孺子可教也。 “你的困惑,我已知晓。” 江源的声音,悠悠响起。 “但,大道非一日可成,长路需一步一步来。” 他话锋一转,那双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少年,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卧龙岗这座浅滩,风景虽好,可卧得久了……” “也会有真龙,感到憋闷。” “你说对吗?” 江源的嘴角,牵起一道神秘的弧线。 “……诸葛孔明?” !!! “诸葛孔明”这四个字,从江源口中吐出的瞬间! 青衫少年浑身剧震! 那张俊秀的脸,血色瞬间褪尽,惨白一片! 他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江源! “你……” “你!!!!!” 他指着江源的手,剧烈地颤抖,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如何……知我名讳?!” 诸葛亮,字孔明! 这个名字! 他下山游学以来,从未对任何外人提起过! 便是那日雨中辩论,他也是拂袖便走,根本没通报姓名! 而站在一旁的郭嘉和徐庶,早就傻了。 彻彻底底地,傻了。 诸葛孔明?! 卧龙岗……卧龙…… 南郡名士庞德公口中,与“凤雏”庞统齐名的那位绝世奇才! 卧龙! 凤雏! 得一,可安天下! 原来……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卧龙”诸葛亮?! 江源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氤氲的热气。 他甚至没有去看诸葛亮那张惊骇欲绝的脸。 他只是淡然地,吐出了几个字。 “天机。” “不可泄露。”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负手而立。 “你若真想学,想把你那身屠龙之术,用在这苍生之上。” “便在学宫住下吧。” “从明日起,先跟着元直,看看我这‘百工之基’,是如何一砖一瓦,垒起来的。” 说完。 江源不再看他,转身,负手踱步,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消失在后堂的阴影里。 只留下。 诸葛亮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江源那句“天机不可泄露”,和他那个神秘的背影,化作一道滚烫的烙印,死死地刻进了他的魂魄深处! 第36章 神弩之思,一纸惊天人 翌日。 天色刚亮。 徐庶便领着诸葛亮,参观稷下学宫。 一踏出门,预想中朗朗的读书声并未传来。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木屑清香、铁器腥气,以及无数人汗水蒸腾而成的灼人热浪。 整个卧龙岗,活了。 它成了一座高速运转的巨型工坊,嗡嗡作响。 放眼望去,全是埋头奔走的影子。 穿着统一麻布短打的工匠们,三五成群,脚步飞快,神情专注。 规划得整整齐齐的石板路上,一队队卫士抬着新伐的木料、烧好的木炭、开采的矿石,往来穿梭,井然有序。 路边,新建的工坊一排接着一排,门口都挂着清晰的木牌。 “木工甲坊!” “冶铁乙坊!” “陶器丙坊!” 诸葛亮素来平淡无波的脸上,肌肉不自觉地绷紧了。 他本以为,这所谓的稷下学宫,不过是江源占山为王,聚拢流民的草台班子。 可眼前的景象,哪里有半分草台班子的混乱与无序? 这分工! 这流程! 那股名为“效率”的东西,化作了实质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从未见过。 “孔明先生,请。” 徐庶的脸上,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伸手一引。 “我们先去木工房看看。” 跨入木工房,眼前的景象让诸葛亮呼吸一滞。 巨大的工坊内,数十名木匠正埋头苦干。 可他们,并非各自为战。 有人专门用一种带着锯齿的长条铁片,飞快地切割原木。 有人专门将切好的木板,固定在奇特的模具上,进行刨光、钻孔。 还有人,专门负责将这些制式统一的零件,进行最后的组装。 一条完整的流水线! 在工坊的角落,一架巨大的水车缓缓转动,通过一套复杂的齿轮传动,带动着好几把长锯,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将数根合抱粗的大树,切割成厚薄完全一致的木板。 水力锯木机! 诸葛亮的心,狠狠一抽! 他为了造出木牛流马,光是打磨那些精密的齿轮和榫卯,就耗费了足足半年心血! 可在这里…… 他引以为傲的精巧手艺,在这样恐怖的规模化生产力面前,简直就像是孩童的涂鸦! “这些……都是先生教的?”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徐庶笑着点头。 “先生说,重复的活,就该交给机器。人的智慧,要用在创造上。” “我们这,还只是雏形。按照先生的图纸,未来的木工房,能一天造出一百架曲辕犁!” 一天! 一百架! 诸葛亮脑中轰然一响。 他那颗属于天才的、骄傲的心,第一次,被名为“工业”的巨锤,狠狠砸出了一道裂缝。 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徐庶已经领着他,走向了另一处热浪滔天的地方。 冶铁坊! 人还没靠近,一股灼人的热风便扑面而来,夹杂着铁锤敲打的“叮当”声,震耳欲聋! 他脑子里,已经彻底乱了! 他引以为傲的机关术,他呕心沥血的连弩,他自诩冠绝天下的才学…… 在江源这套成体系、成规模、视天下为工坊的恐怖“大道”面前! 显得那么的渺小! 那么的……可笑! 他过去十年,躲在茅庐中,用金丝象牙雕琢出一只自以为精美绝伦的蚂蚁,沾沾自喜。 今日抬头,却撞见了一头足以踏碎山河的洪荒巨兽,正从屋外路过。 那巨兽,甚至没有低头看他一眼。 骄傲,碎了。 自信,没了。 “我……错了……” 诸葛亮失魂落魄地自语。 “我错得……离谱……” 他终于明白,江源为何说他“卧得久了,会感到憋闷”。 …… 夜里。 诸葛亮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白日里的一幕幕,是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烧着他那颗已经破碎不堪的心。 不行! 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双目赤红,冲到书案前,抓起笔,铺开一张上好的绢帛! 他要拿出自己最强的东西! 他要把自己所有的才学,都压上去! 他要让江源看看,他诸葛孔明,不是一个只会被震惊的蠢材! 笔走龙蛇! 一个个精密到令人发指的零件,在他的笔下浮现。 齿轮、机括、弓臂、箭槽…… 那是一张连弩的图纸! 是他耗费了整整三年心血,融合了墨家机关术与公输家奇巧,所设计出的,足以颠覆战争的终极造物! 他将它命名为——元戎! 画完最后一笔,他捧着这张凝聚了自己半生心血的图纸,额头上青筋暴起,再次冲向了江源的书房! “咚!咚!咚!” 他敲响了那扇门。 还是那间书房。 还是那个身影。 江源端坐桌前,桌上的茶还温着,显然已等候多时。 “先生!” 诸葛亮将图纸,“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 他喘着粗气,眼中带着最后一丝不甘与期望! “此乃晚生呕心沥血之作,‘元戎连弩’!” “此弩,以精铁为弦,百年楠木为身,内藏机括,可容十矢,扳机一动,十矢连发!五十步内,可洞穿铁甲!” “此物若能成军,天下步卒,皆为土鸡瓦狗!” 他说得慷慨激昂,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江源放下茶杯,拿起了图纸。 他只看了一眼。 然后,点了点头。 “嗯,很精巧。” 就两个字。 精巧。 这个评价,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诸葛亮浑身冰凉。 江源的手指,在图纸上轻轻划过。 “可惜了。” “此物虽巧,却如空中楼阁。” 江源抬起头,视线直刺诸葛亮的内心。 “一件武器,若不能让最普通的士兵也能轻易使用、轻易维护,若不能在最简陋的条件下也能快速生产、快速补充!” “那它就永远,永远,只能是图纸上的玩具!” 玩具! 这两个字,比任何刀剑都锋利,瞬间刺穿了诸葛亮最后的屏障。 他踉跄后退一步,面色惨白如纸。 “不……不可能……” “这已经是……极致了……” “极致?” 江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他拿起桌上的毛笔,蘸满了墨。 “今天,我就教你。” “什么,才叫真正的‘极致’!” 话音未落! 笔锋落下! 江源提笔,毫不留情地在他那张完美的图纸上,大刀阔斧地修改起来。 诸葛亮的脑袋眼睁睁地看着江源,将他最得意的设计,一一肢解! “这个连环齿轮?太复杂,对工艺要求太高!换掉!用一个最简单的杠杆结构替代!” “这个扳机?用了七个小零件,坏了一个,整把弩就废了!愚蠢!换成一个整体冲压的铁片!” “弓臂的材料,非要百年楠木?浪费!用几层竹片和兽筋叠加压制,效果一样,成本不到十分之一!” 江源的笔,越画越快! 他的嘴里,不断吐出一些让诸葛亮头皮发麻的词! “所有零件,必须统一尺寸,统一规格!任何一把弩上的零件,都能换到另一把弩上!这,叫‘标准化’!” “弓臂、箭匣、弩身、扳机,全部分开制造!哪个坏了,就换哪个!不需要整把报废!这,叫‘模块化’!” “放弃你那些无用的雕花和打磨!武器,不是艺术品!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最高效地杀人!所有设计,都必须为‘大规模生产’服务!” 标准化! 模块化! 大规模生产! 一个个闻所未闻,却又直指核心的恐怖概念,重重砸在诸葛亮的脑海里,让他神魂俱裂。 他呆呆地看着那张被修改得面目全非的图纸。 原本那件结构复杂、精美绝伦的“艺术品”,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造型简洁、线条粗犷,甚至有些丑陋的……杀人机器! 可他,这位机关术的顶级天才,只看一眼,就知道…… 这件“丑陋”的武器,威力,几乎不减! 但它的制造成本、生产速度、维护难度…… 降低了何止十倍!百倍! 这…… 这不是修改! 是碾压。 是神明对凡人最彻底、最残忍的……降维打击。 “噗通!” 诸葛亮双腿一软,再也站不住,整个人瘫坐在地。 他再看向江源,不甘与震惊都已不见。 他浑身发冷,那是凡人仰望神明时,发自骨髓的战栗。 江源扔下笔,将那张改好的图纸,轻轻推到诸葛亮面前。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此物,凝聚了你的巧思,也融入了我的理念。” “从今天起,它,就命名为‘诸葛连弩’。” 他顿了顿,看着面如死灰的诸葛亮,缓缓开口。 “我给你三天时间。” “我给你,调动学宫所有工匠、所有资源的权力。” “若能将它,从图纸,变成实物。” 江源的眼中,闪过一抹深邃的光。 “我,便将‘机关术’的真正用法,传授于你!” 一句话! 让瘫在地上的诸葛亮,浑身剧震! 他猛地抬头! 他看到那张图纸,不仅仅是一张图纸! 那是江源给他的考验! 是一个让他将毕生所学付诸实践的机会! 更是一个,让他能真正触碰到那个全新世界、那条“经世济民”大道的……唯一门票! 一瞬间,他眼中的死灰褪去,希望重新点燃了,烧得他双目赤红。 诸葛亮挣扎着爬起,捡起那张图纸,双手死死攥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对着江源,重重地,重重地,叩下了自己的头颅! “学生!” “诸葛亮!” 他抬起头,双目赤红如血,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铁! “领命!!” 第37章 连弩齐射,死神之镰 工坊之内,热浪蒸腾。 烧得通红的火盆,将扭曲的暗影投在墙壁上,张牙舞爪。 滚烫机油、灼热金属与人体汗酸混杂成的呛人臭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三天! 整整三天三夜! 一个青衫少年,把自己活活钉死在了这方寸之地。 他就是诸葛亮。 此刻,他昔日的儒雅风流荡然无存。 发髻早已散乱,几缕被汗水浸透的发丝黏在脸颊上。那张俊秀的脸庞,糊满了油污与烟灰,唯独一双眼睛,亮得骇人! “不对!不对!” “弦臂的韧性还是不够!第三次拉弦之后,形变就超了三厘!再来两次,必断!” 诸葛亮低吼着,一把将手中刚刚成型的复合弓臂,狠狠掼在地上。 “啪!” 一声脆响,让周围十几个熬出黑眼圈的老师傅,心尖都跟着一哆嗦。 “孔明先生……” 一个老师傅嘴唇哆嗦着开口,“这已是咱们能寻来的顶好柘木心,还用了鱼胶牛筋层层加固,再往上……” “那就换!” 诸葛亮双眼血红,压根不听解释! 他一把抓过旁边的图纸,用炭笔在上面疯狂地涂画着。 “用铁!用百炼精铁做骨!外头再裹木胎筋胶!我要的不是一张弓!我要的,是一个能连着拉伸十次、二十次都不崩溃的怪物!” 郭嘉和徐庶站在工坊门口,只觉得口干舌燥。 这还是那个在雨中孤高论道的少年名士吗? 这分明就是个偏执到了骨子里的疯子! 这三天,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天才,是如何将一群各自为营、手艺精湛的工匠,拧成了一股无坚不摧的绳! 诸葛亮的天赋,远不止于那些奇思妙想。 他那种与生俱来的、统筹全局、调动人心的能力,在这小小的工坊里,被激发得淋漓尽致! 谁去取材,谁去锻造,谁去打磨,谁去组装 每一个环节,每一个人,都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如同一台被精密计算过的机器,疯狂运转! 他头一次尝到这种滋味,将自己的意志,灌注于一个团体,看着一个前所未有的造物,在自己手中从无到有,呼之欲出! 这种感觉,比独自一人钻研术法,要痛快百倍!千倍! “机匣!” “咬合的公差太大!弩箭送上弦槽的时候,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卡住!战场之上,万分之一,就是死!” “重做!” “还有扳机!行程太长了!我要它一触即发!一击毙命!” “改!” 郭嘉和徐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惊骇。 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件器物。 而是一位绝世统帅,在指挥他人生中的第一场战役! “成了……” 终于,在第三天深夜,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时。 一声沙哑到极致,却饱含着无尽狂喜的低语,在工坊中响起。 诸葛亮颤抖着双手,捧着那架刚刚组装完毕的造物。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呼吸都停滞了。 那是一架弩。 一架造型简洁到极致,却透着致命寒意的弩。 通体由深色的铁木和泛着幽光的精铁构成,弩身上方,是一个可以容纳十支短矢的箭匣。 没有多余的雕花,没有无用的装饰。 有的,只是冰冷、高效、纯粹的……杀气! …… 卧龙岗,校场。 人山人海。 所有闻讯赶来的工匠、流民、学宫卫士,将偌大的校场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校场中央。 那里,立着一个木人。 一个通体包裹着厚实铁甲,连脑袋都罩着铁盔的重甲木人! 五十步外。 这个距离,寻常弓箭射过去,顶多在铁甲上留个白点。 高台之上。 江源负手而立,神色平静。 郭嘉和徐庶站在他身后,紧攥的拳头里,全是汗。 诸葛亮亲自捧着那架连弩,走到了测试点。 对着一名最普通的卫士招了招手。 “你来。” 那卫士一脸紧张地走上前。 “先生……这……我没用过……” “不用会。” 诸葛亮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上弦。” 他指着弩机侧面的一个摇杆。 那卫士依言,握住摇杆,转动。 “咔!咔!咔!” 一连串清脆的机括咬合声响起,弓弦被轻松拉开,与此同时,箭匣中的第一支弩箭,“哒”的一声,自动落入了弦槽! 卫士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太轻松了! 比给寻常的蹶张弩上弦,轻松了十倍不止! 他甚至没怎么用力! “举起来。” “瞄准。” “扣扳机。” 数万道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名卫士的手指上! 卫士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手指,猛地扣下! “咻——!”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众人甚至来不及看清箭矢的轨迹! 一道由十支弩箭组成的黑色直线,瞬息之间,跨越了五十步的距离! 然后,狠狠地,撞在了那个重甲木人身上! “噗噗噗噗噗!!!” 下一秒。 那个威风凛凛的重甲木人…… 它的胸前! 被硬生生轰出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 十支弩箭,几乎射在同一个点上! 那足以抵御刀劈斧砍的厚实铁甲,此刻,就像一层薄纸!被彻底洞穿!撕裂! “嘶——” 紧接着,是山崩海啸般的哗然! “我的天……” “那……那是什么怪物?!” “一息之间……十箭齐发?!铁甲……铁甲被射穿了?!” “假的吧?!我眼花了吗?!” 高台上。 徐庶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整个人都傻了。 郭嘉也是瞪大了双眼! 他上过战场。 他见过最精锐的弓弩手。 可他从未见过如此……如此不讲道理的杀戮机器! 这不是弓弩…… 这根本就不是人间的兵器! “这……这不是弓弩……” 郭嘉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颤抖。 “这是……死神的……镰刀!” 江源露出了笑容。 他抬起手,往下轻轻一压。 他的声音,传遍校场每一个角落。 “十人一列,上前!” “目标,百步之外,靶群!” “齐射!” 命令下达。 十名卫士立刻出列,从诸葛亮手中接过十架崭新的连弩。 他们甚至不需要任何指导,便有样学样,轻松完成了上弦。 十架泛着幽光的连弩,被同时举起,对准了百步之外,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草人靶子。 “放!” 随着一声令下! 一百道破空之声,在同一瞬间,炸响! 嗡——!!! 一百支弩箭,铺天盖地地席卷而去! 那场面! 骇人至极! 百步之外的整个靶区,瞬间被这片死亡乌云所笼罩! “噗噗噗噗噗噗……” 密集的箭矢入肉声,汇成了一片让人头皮发麻的暴雨! 当一切尘埃落定。 整个靶区,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草人! 所有的靶子,都被射成了筛子!被撕成了漫天飞舞的草屑! 那片区域,被彻底清空了! 如果…… 若是两军对垒,己方盾阵尚未立稳,对方阵中,突然有数百人,甚至数千人,举起这种怪物…… 只需一轮齐射! 不!半轮都不需要! 己方前军,就会像那些草人一样,被瞬间蒸发! 那不是战争! 那是屠杀! 单方面的,毫无悬念的……屠杀! “啊……” 所有人,都看向了诸葛亮。 这个三天三夜未曾合眼,如同疯魔的天才。 此刻,他看着自己的作品,看着那片被清空的靶区,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两行滚烫的热泪,从他那布满油污的脸上,滚滚而下!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江源口中,那句“将你满身之术,化为经世之道”是什么意思! 他手中的,不是奇技淫巧! 不是玩物丧志的玩意儿! 这是能让士卒少流血的利器! 这是能让国家更强大的根基! 这是能让这崩坏的乱世,早日迎来太平的……希望! 这! 才是真正的经世济民! “扑通!” 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 诸葛亮,这个心高气傲、连天地都不放在眼里的卧龙。 猛地转身! 对着高台之上的江源,双膝跪地,行了那最重最重的拜师大礼! “老师在上!” “学生诸葛亮,愿追随老师!” “以毕生所学,为天下……开太平!” 全场,彻底沸腾! “江神仙威武!!!” “卧龙先生威武!!!” 狂欢的声浪,几乎要将整个卧龙岗的山头掀翻! 然而! 就在这狂欢的顶点! “驾——!!” “快让开!!” 一声凄厉的嘶吼,如同一盆冰水,从天而降!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学宫卫士,正策马狂奔,疯了一样冲向高台,那张脸上,写满了惊惶与焦急! “报——!!!” 骑士还未到跟前,那撕心裂肺的呐喊,已经响彻云霄! 他翻身下马,连滚带爬地冲到高台之下,嘶声大喊! “报——!先生!” “学宫东面,三十里外密林!” “发现一支队伍,正被……正被数百山贼围攻!!” 郭嘉脸色一变! “什么人?!” 那卫士喘着粗气,脸上血色尽失,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不……不清楚!但……但是……” “为首的……为首的是一名年轻女子!” “她手上拿着的兵器……是……是一杆方天画戟!!!” 第38章 密林狼烟,鬼神之女 方天画戟! 年轻女子! 郭嘉脸上的狂喜,寸寸凝固。 “什么?!” 他一把抓住那名卫士的衣领。 “你再说一遍!为首的是谁?!用的是什么兵器?!” “是……是一名年轻女子……手上……手上拿着一杆……方天画戟……” 卫士被他那要吃人的模样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话都说不利索。 郭嘉猛地松开卫士,豁然转身,望向高台上的江源。 “老师!” “是她!!” “一定是她!!” “并州吕氏!温侯之女!吕玲绮!” 此言一出,旁边的徐庶脸色也是骤变。 吕布之名,天下何人不知! 其女吕玲绮,传闻尽得其父真传,骁勇无双,吕布死后,她便带着其父麾下最忠心的一支残部,销声匿迹。 没想到,竟会出现在南阳郡! “老师!天赐良机!这真是天赐良机啊!” 郭嘉激动得语无伦次,拳头紧攥! “我们正愁上哪去找一位能驾驭重装骑兵的绝世猛将!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救!必须救!现在!立刻!马上!” 他眼中,闪动着赌徒押上全部身家时的疯狂。 “只要我们能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将她救下!这份恩情,比什么千金宝马、高官厚禄都管用!收服她的计划,就成了一大半了!” 可他话音未落,一个冰冷的声音就泼了盆冷水 “不可。” 徐庶上前一步,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凝重。 “奉孝,你冷静点!” “三十里密林,地形复杂。敌方是数百山贼,盘踞已久,对地形了如指掌。我们呢?” 徐庶伸出手指,一字一顿地分析道: “我学宫卫部,满打满算,不过五百人!” “长途奔袭三十里,人困马乏,还要一头扎进对方的地盘里去打一场遭遇战?” “这太冒险了!” 徐庶的目光转向江源,深深一揖。 “先生!学生以为,此事,需从长计议!” “为了一位尚未确定是否能收服的吕玲绮,就将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卫部精锐置于险地,一旦有所闪失,学宫根基动摇,悔之晚矣!” 郭嘉一听,顿时急了! “元直!你这是妇人之仁!” 他猛地转身,与徐庶针锋相对! “兵贵神速!战机稍纵即逝!等我们从长计议,黄花菜都凉了!到时候别说收服吕玲绮,我们连她的尸骨都找不到!” “我承认有风险!但富贵险中求!” 郭嘉双目赤红,声音陡然拔高! “一旦功成,我们得到的是什么?一个未来足以横扫天下的无敌铁骑统帅!一个能将先生图纸上那套神兵化为现实的唯一人选!这点风险,难道不值得冒吗?!” 徐庶寸步不让,脸色冷峻。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学宫如今的声势,全靠先生的‘工’字大道!根基未稳,行事就当如履薄冰!怎能为了一场豪赌,就押上我们的全部家当?!” “你这是胆小如鼠!” “你那是匹夫之勇!” 眼看两人就要在数万人的注视下,在高台之上吵作一团。 “够了。” 江源淡然开口。 仅仅两个字,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争得面红耳赤的郭嘉和徐庶,瞬间噤声。 两人齐齐转身,对着江源躬身。 “先生。” 江源的目光,没有看他们。 他越过两人,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却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青衫少年身上。 “孔明。” 江源的声音很轻。 “此事,你怎么看?” 刷! 一瞬间,郭嘉、徐庶,乃至台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诸葛亮的身上。 郭嘉眼中带着期盼。 徐庶眼中带着审视。 他们都想知道,这位刚刚用“诸葛连弩”震惊了所有人的“卧龙先生”,面对学宫的第一次军事抉择,会作何判断。 在万众瞩目之下。 诸葛亮上前一步。 他先是对着江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他看向争论不休的郭嘉与徐庶,缓缓开口。 “奉孝师兄,元直师兄。” “学生以为,此战,必救!” 郭嘉闻言,面露喜色。 徐庶则是眉头一皱,刚要开口。 诸葛亮的声音变得斩钉截铁! “且,必胜!” 什么?!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徐庶忍不住出声:“孔明先生!你可知山贼有数百人?我方……” “元直师兄的顾虑,亮,都明白。” 诸葛亮打断了他,目光扫过全场。 “山贼是乌合之众,看似人多,实则令不行、禁不止,一盘散沙。” “我学宫卫士,纪律严明,令行禁止,此为‘势’胜!” “山贼以逸待劳,占据地利。我方长途奔袭,人困马乏。此为‘地’失,‘时’失。”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连徐庶都暗自颔首。 这确实是死结所在。 郭嘉也紧张了起来,他不知道诸葛亮要如何破解这个死局。 诸葛亮的目光,缓缓转向了校场中央,那些刚刚完成测试,还散发着幽幽寒光的连弩。 “但是……” 他的声音,透着寒意! “元直师兄,你我,都算错了一点。”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地利、天时,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他猛地回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江源! “老师!” 诸葛亮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校场! “学生以为,此战之核心,根本不在救人!”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金铁交鸣的杀伐之气! “而在……试刀!” 试刀! 他们瞬间明白了! 他们刚才所有的争论,所有的算计,都还停留在传统的战争思维里! 他们……忘了脚下这片校场上,刚刚诞生了何等恐怖的怪物! 用这柄足以撕裂时代的“死神镰刀”,去对付一群拿着破铜烂铁的山贼? 那不是战争! 那是降维打击! 是屠杀! “此战,正是检验‘诸葛连弩’实战性能的最好机会!” 诸葛亮的声音越发激昂,眼中是智慧与自信交织的光! “更是向整个南阳,乃至天下,展示我稷下学宫武力的最佳舞台!” “我们要让所有觊觎我等之人,都睁大眼睛看清楚!” “惹我稷下学宫者,是什么下场!” 一番话,说得郭嘉热血沸腾,说得徐庶哑口无言! 江源看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的弟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抬起手。 “徐庶!” “在!” “点齐卫部五百人!每人,配发‘诸葛连弩’一架,弩箭三十支!” “郭嘉!” “诸葛亮!” “学生在!” 江源看着他们,一字一顿。 “随我一同前去观战!” …… 三十里外,血色密林。 “噗嗤!” 一杆燃烧着血焰的方天画戟,如同一条出洞的黑龙,瞬间洞穿了一名山贼的胸膛! 戟尖一抖! 那山贼壮硕的身体,直接被恐怖的力道震得四分五裂! 血肉横飞! “啊——!” 周围的山贼发出一片惊恐的尖叫,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惊惧地看着那个站在尸山血海中的身影。 吕玲绮! 她身上的银色软甲,早已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好几处都已破损,露出底下被划破的雪白肌肤。 一头乌黑的长发,此刻也已散乱,混杂着血水与汗水,黏在她那张绝美却冰冷的脸颊上。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握着方天画戟的手,在微微颤抖。 力气,就快要耗尽了。 在她身后,是仅剩的不到三十名并州狼骑残部。 这些人,是她父亲麾下最忠诚的战士,此刻,也个个带伤,人人浴血,背靠着背,围成了一个最后的圆阵,将她死死护在中央。 “妈的!这小娘们儿,还是人吗?!” “鬼!她就是个鬼神!” 山贼阵中,一片骚动。 他们足足八百多人,围攻对方不到百人,打了快一个时辰! 非但没能拿下,反而被对方反杀了超过一百人!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个怪物! 她手中的方天画戟,沾着就死,碰着就亡! “都他娘的慌什么!” 一个满脸横肉,眼带刀疤的山贼头领,一脚踹开一个后退的小喽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他贪婪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吕玲绮那玲珑有致,却又充满爆发力的身体上。 他看出来了。 这个女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嘿嘿嘿……” 刀疤脸淫笑着,提着大刀,一步步上前。 “小娘子,别挣扎了。” “你看你,累成什么样了?哥哥看了都心疼。” “放下武器,跟大爷我回去,我保证,让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他身后的山贼们,也跟着发出一阵阵污秽的哄笑。 吕玲绮冰冷的眸子,没有半分波澜。 她只是缓缓抬起头,那双凤目之中,陡然爆射出两道骇人的寒芒! “找死!” 就在刀疤脸距离她不到五步,脸上淫笑最盛的那一刻! 吕玲绮动了! 她那本已力竭的身体,骤然爆发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脚下大地龟裂! 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残影,不退反进,主动冲向了刀疤脸! “什么?!” 刀疤脸的笑容,僵在脸上! 太快了!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他只看到一抹凄厉的血色月牙,在他的瞳孔中,极速放大! “唰——!” 方天画戟,划出一道绝美的,死亡弧线! 刀疤脸甚至没感觉到疼痛。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无头身体,正喷着血泉,缓缓倒下。 那是……我的身体? 扑通! 扑通! 扑通! 三颗头颅,同时落地! 连同那刀疤脸在内,他身边两名最悍勇的亲信,被吕玲绮这石破天惊的一戟,瞬间枭首! 所有山贼,都被这悍勇到极致的一幕,吓破了胆! 然而,吕玲绮在斩出这一戟后,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煞白如纸! 她将画戟重重插在地上,才没让自己倒下。 刚才那一击,榨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她……她不行了!” “快看!她站都站不稳了!” “她没力气了!宰了她!给大当家报仇!”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疯狂的贪婪! 一个身受重伤的绝世美人! 一个力竭的鬼神! “放箭!放箭!别靠近!用箭射死她!” 一名山贼头目声嘶力竭地吼道。 咻咻咻! 稀稀落落的箭矢,从林中射来。 “保护小姐!!” 身后的并州狼骑们发出最后的怒吼,举起残破的盾牌,用自己的身体,为吕玲绮筑起了一道血肉之墙! 噗!噗! 一名亲卫胸口中箭,他死死地瞪着前方,身体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又一个! 再一个! 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 山贼们重新组织起了人海,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压了上来。 吕玲奇看着眼前的场景,听着耳边的惨叫。 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了一丝绝望与悲凉。 父亲…… 女儿,来见你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可就在这时! “咚!” “咚!” “咚!咚!咚!” 一阵整齐划一,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从林外骤然传来! 那声音,带着一股铁血肃杀,与山贼们的混乱嘈杂,形成了天壤之别! “什么声音?!” “官兵?!” 所有山贼,都惊疑不定地望向林子入口。 吕玲绮也猛地睁开了眼! 只见,那片被血雾笼罩的密林边缘。 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率先破开了浓雾! 旗帜上,没有龙飞凤舞的官府徽记,只有四个古朴、苍劲,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大字! ——稷下学宫! 第39章 连弩齐发,如神兵降临 “稷下学宫?什么玩意儿?” “哪儿冒出来的杂牌军?” 山贼们短暂的惊愕过后,爆发出一阵更加猖狂的哄笑。 “哈哈哈!老子还当是哪路官军杀过来了,吓老子一跳!” 一名山贼头目拎着环首刀,指着林外那支刚刚显露出身形的队伍,笑得前仰后合。 “兄弟们快看!就这么点人?五百个?顶天了!” “瞧他们手上拿的什么玩意儿?烧火棍吗?长得也太丑了!” 那是一支奇怪的队伍。 队列横平竖直,棱角分明,竟无一人错位。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灰色短打,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有一片肃杀的冰冷。 他们没有盾牌。 没有长枪。 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架造型古怪,通体漆黑,看上去甚至有些简陋的……弩? “噗嗤!” 吕玲绮身后,一名仅存的并州狼骑老兵,看到这副光景,胸中刚腾起的一点火苗,瞬间被掐灭。 他绝望地咳出一口血沫,声音嘶哑。 “完了……” “小姐……来的是一群……不懂兵法的书呆子……” 吕玲绮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她征战沙场多年,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还是这种林地遭遇战,最好的方法,就是结成锥形阵,以最快的速度,用最悍勇的冲击力,凿穿敌阵,撕开一道口子! 以攻代守! 可这支所谓的援军呢? 他们居然在百步开外,就停了! 不冲锋!不结阵! 反而……在原地慢吞吞地摆弄起了那些奇怪的弩机?! 这是在干什么? 过家家吗?! 她眼中的光,彻底黯淡了下去。 也罢。 黄泉路上,能多拉几个垫背的,总归是赚了。 …… “都他娘的别笑了!” 一个新上位的山贼头目,看着那支“援军”,又看了看场中那个摇摇欲坠的绝世美人,眼中的贪婪压过了所有理智! “宰了那群傻子!再去抓那个小娘们儿!” “谁先抓到,老子赏他十个金饼!让他先玩三天!” “嗷——!” 重赏之下,山贼们彻底疯了! 一个个眼珠子通红,嘶吼着,挥舞着兵器,人潮黑压压地涌了过来! 杀声震天! 看着那片黑压压冲来的人头,吕玲绮和她麾下的残兵,都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 那支奇怪的队伍,依旧纹丝不动。 为首的,是个铁塔般的壮汉,脸上横着一道刀疤,正是赵铁柱。 他看着潮水般涌来的山贼,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群死人。 百步! 九十步! 八十步! 山贼们已经能看清那些卫士脸上近乎麻木的冷酷! 赵铁柱缓缓举起了他的右手。 冲在最前面的山贼,脸上已经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甚至能想象到,下一秒,自己的钢刀就会劈开对面那个傻子的脑袋! 赵铁柱那举起的右手,猛然挥下! 口中吐出一字。 “放!” 嗡——!!!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刹那之间! 第一排五十名卫士,齐齐扣动了扳机! 五百支通体漆黑的弩箭,脱弦而出! 一片密不透风的铁羽,兜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那个冲在最前面的山贼,脸上的狞笑还僵着。 他甚至来不及去想那片扑面而来的黑点是什么。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箭矢入肉声,汇成了一首死亡的交响曲! 冲在最前方的上百名山贼,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他们的冲锋,他们的气势,他们的生命! 被那片铁羽瞬间撕扯得漫天飞溅! 撕碎! 洞穿! 血肉横飞! 当一切尘埃落定。 战场上,一条三十步宽的血色巷道,被硬生生犁了出来! 巷道里,铺满了残肢断臂,和一具具成了破烂血口袋的尸体! 每一具尸体上,都插满了箭矢,密密麻麻! 所有人都傻了! 后面还在往前冲的山贼,被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骇得两腿发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他们…… 他们甚至连敌人的脸都还没看清! 自己的前锋……就没了?! “鬼……鬼啊!!!” 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惨叫! 整个山贼的阵型,彻底乱了! 而另一边。 吕玲绮和她那群身经百战的并州狼骑,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眼眶! 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那片被瞬间清空的区域,大脑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息之间…… 不!连一息都不到! 上百名悍不畏死的山贼……就这么……没了?!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怪物?!” 一名跟了吕布十几年的狼骑老兵,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戎马半生,见过最精锐的弓弩手,见过万马奔腾的冲锋! 可他,从未见过如此……如此不讲道理的屠杀! 这不是兵器! 这是神罚! 是天谴! 吕玲绮那双凤目,死死地盯着赵铁柱和他身后那些卫士手中的“烧火棍”! 她那颗属于武者的,骄傲的心,在这一刻,被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冲击得七零八落! 就在所有人还陷在震惊中无法自拔时。 赵铁柱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排,上!” “自由射击!” “放!” 命令下达! 第二排的卫士,整齐划一地上前一步,举弩,击发! 嗡——! 又是一片死亡的铁羽席卷而出! 那些还在混乱和惊恐中的山贼,瞬间又倒下了一大片! 与此同时,第一排的卫士已经退后一步,开始冷静地转动机括,为弩机重新上弦! 上弦! 上前! 举弩! 射击! 后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三排卫士,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一道永不停歇的,由弩箭组成的……死亡弹幕! “啊啊啊!跑啊!” “是魔鬼!他们是魔鬼!” “别挡老子的路!滚开!” 山贼们彻底崩溃了! 他们赖以为生的凶悍和勇武,在这堵由钢铁组成的死亡之墙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们哭爹喊娘,扔掉兵器,转身就跑! 可他们的两条腿,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弩箭? 咻!咻!咻! 那不是战斗。 那是狩猎。 是一场单方面的,毫无悬念的……射杀! 学宫的卫士们,甚至连脚步都没有挪动分毫! 他们只是冷静地,机械地,重复着上弦、射击的动作,将一支支冰冷的弩箭,送进那些仓皇逃窜的背影里。 吕玲绮就这么站着,呆呆地看着。 看着那些前一刻还不可一世,将自己逼入绝境的山贼,像一群被圈养的鸡鸭,被肆意屠戮。 她再低头看看自己这边。 部下死伤殆尽,人人带伤,连她自己,也拼到油尽灯枯,才勉强斩杀数十人。 可对方呢? 轻轻松松,毫发无伤,就将数百名山贼,当成了活靶子! 原来…… 原来战争,还能这么打? 原来,个人的武勇,在这种成建制的,碾压性的力量面前…… 是如此的渺小! 如此的……可笑! …… 很快,屠杀结束了。 密林里,除了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满地的尸体,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山贼。 赵铁柱一挥手,卫士们立刻停止了射击,收起连弩,重新列队,整个过程悄无声息,纪律严明得令人胆寒。 他迈开步子,穿过那片尸山血海,径直走到了吕玲绮的面前。 他只是站定,抱拳,对着她,沉声开口。 “吕姑娘。” “奉我家先生之命,前来驰援。” 赵铁柱的声音,不卑不亢。 “先生已在前方营地,备下伤药食物。” “恭候姑娘大驾。” 吕玲绮呼吸一窒。 先生? 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能点石成盐、画图成犁,被南阳百姓奉若神明的……江神仙? 是了。 除了那等人物,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拿出如此惊世骇俗的杀器? 又有谁,能练出如此令行禁止的虎狼之师? 她握着方天画戟的手,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 看着眼前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看着他身后那支装备精良到恐怖,军纪严明到可怕的军队…… 再想到他们背后,那位从未谋面,却仿佛能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神秘“先生”。 吕玲绮的心中,警惕、好奇、震撼……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最终,都化作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的……忌惮! 第40章 温侯孤女,惊天三问 “老师!天命!这绝对是天命所归!” 郭嘉的脸上,是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他来回踱步,拳头攥得死紧! “吕布之女!并州狼骑的魂!天下无双的武勇!我们正缺一把能劈开乱世的刀,她就自己撞上门来了!只要将她收服,配上您给的马镫、马鞍、斩马刀……不出三年,不!一年!一年之内,我稷下学宫,必能拥有一支天下无敌的重装铁骑!” 郭嘉双目赤红,呼吸粗重。 “到那时,什么刘表袁绍!在我等铁蹄之下,皆为齑粉!这,就是您说的,那张能一锤定音的王牌啊!” 他的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狂热。 可站在他对面的徐庶,却像泼下一盆冷水。 “奉孝,你疯了?” 徐庶的声音,冰冷刺骨。 “虎父无犬女!吕布是什么货色?三姓家奴,无信无义,反复无常!其女吕玲绮,自小耳濡目染,性情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上前一步,目光直视郭嘉。 “不错,她是一把绝世宝刀!可也是一把没刀鞘的凶刀,随时可能噬主!今日我等救她,是恩。可她那种人,骨子里只有傲气,绝不会轻易臣服!强留她在学宫,就是埋下一个天大的祸根!” 徐庶猛地转向帐中主位上,朝那个始终沉默的身影,躬身一揖。 “先生!学生以为,此女,不可留!” “眼下,就该赠她金银,予她良药,等她伤好,任她离去!结个善缘就够了!万万不能引狼入室!” “妇人之见!”郭嘉怒喝! “这是引狼入室吗?这是猛虎归山!是真龙入海!” “你那是赌徒心性!”徐庶寸步不让! “够了。” 江源开了口。 郭嘉和徐庶齐齐闭上了嘴,望向江源。 “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 营帐的帘子被掀开。 吕玲绮走了进来。 她换了身干净的灰色布衣,伤口包扎妥当,一头乌发简单束在脑后。 她就这么站着,不说话,也不行礼。 那张绝美的脸庞上,眼神锐利死死锁定在江源身上! 郭嘉和徐庶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 好一个桀骜不驯的女子! 江源抬起眼皮,与她对视。 良久。 吕玲绮终于开口。 “你就是江源?” 她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他们都叫你‘江神仙’。” “说你能点石成盐,画木成犁。” “说你能一字安天下,言出而法随。” 她往前走了一步,那股逼人的寒气也跟着近了一步。 “我来,不是南阳不是偶然。” “而是专门为你‘江神仙’而来” 郭嘉和徐庶面面相觑。 吕玲绮继续说道。 “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你若能解我心头之惑,我吕玲绮这条命,还有我身后那二十七个弟兄的命,就都归你。” “你若解不了……” 她嗤笑一声,满是讥诮。 “那你这‘神仙’的名头,也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吹出来的狗屁!” “放肆!”郭嘉勃然大怒! 徐庶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去。 江源却摆了摆手。 他打量着眼前的吕玲绮,像是欣赏一件未经雕琢的璞玉。 “说。” 一个字,云淡风轻。 吕玲绮深吸一口气,那双冰冷的凤目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刻骨的迷茫与痛苦。 “我父吕布,论武勇,天下可有敌手?” 江源没有回答。 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都在颤抖。 “没有!他一人一戟,虎牢关下,杀得十八路诸侯胆寒!濮阳城外,斗得曹操割须弃袍!天下英雄,谁敢与他争锋?!” “可结果呢?” “结果他死了!身败名裂,被吊死在白门楼上!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我继承了他一身的武艺,我自问,我的方天画戟,不比他当年弱上分毫!” “可我呢?”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带着我父亲最忠心的部下,东躲西藏,惶惶如丧家之犬!被一群山贼,就逼到了绝路!” “为什么?!” 她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江源,一字一顿地嘶吼道! “为什么天下第一的武勇,换不来一个立足之地?!为什么我这身通天的本领,却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 “告诉我!这天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整个营帐,死寂一片。 郭嘉和徐庶,都被她这番话中蕴含的巨大悲痛与不甘,震得心神摇曳。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源身上。 江源看着眼前这个被痛苦和迷茫包裹的孤女,声音平静。 “因为,你的父亲,空有匹夫之勇,却无经世之志。” “他只有一把渴望饮血的方天画戟。” “却没有一颗,想要守护苍生的心。” “他……没有‘道’!” 没有“道”! 三字落下,便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吕玲绮心上! 让她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一步! 江源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踏前一步,目光如电,声音陡然拔高,发出了振聋发聩的第一问! “我问你!” “你苦练武艺二十年,手中画戟,能开山,能断流!” “可方才,在密林之中,你的武艺,可能守护你身后仅存的袍泽,让他们毫发无伤,不再枉死于山贼刀下?!” “能!还是不能?!” 吕玲岐的眼前,瞬间闪过密林中那一幕幕血腥的画面! 那些跟随了她数年,将后背交给她的并州袍泽,一个个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 他们临死前,那绝望又不甘的眼神! 还有她自己,力竭倒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后几个亲卫用身体为她筑起血肉之墙! 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守护不了任何人! “噗——!” 一口心血,猛地从吕玲绮口中喷出,染红了地面! 她的身体剧烈摇晃,那张骄傲的脸上,第一次,被巨大的无力与悲痛彻底击溃! “不……我……” 她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源看都没看地上的血迹,又逼近了一步! 他发出了第二问! “我再问你!” “你的方天画戟,锋锐无匹,饮血无数!那你告诉我,你每一次将它举起,每一次挥出,究竟是为谁而举?!” “为父报仇?” “发泄愤恨?” “还是……只为在你那片无尽的迷茫中,胡乱挥舞,苟延残喘?!” “你的戟,指向何方?!” 指向何方?! 吕玲绮彻底懵了! 是啊…… 父亲死后,她只想着复仇,想着活下去。 她是一头受伤的孤狼,对着所有敌人亮出獠牙,疯狂撕咬。 可咬过之后呢? 是更深的空虚和迷茫。 她的画戟,没有方向! 她的武道,没有归处! 她的道心,在江源这诛心一问下,寸寸龟裂! 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江源没有半分怜悯。 他走到她的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一尺,发出了最后的,第三问! “吕玲绮!我最后问你!” “如今,汉室倾颓,天下大乱!奸雄并起,视万民如草芥!饿殍遍地,易子而食!” “你!凭你手中这一杆方天画戟!” “可能为这天下万千黎庶,为这亿兆在苦难中挣扎的百姓……” “杀出一条,朗朗乾坤的生路来?!” 为万民……杀出一条生路?! 吕玲绮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被这宏大到无法想象的命题,彻底颠覆! 她从未想过这些! 她脑子里只有家仇,只有存亡! 可眼前这个男人,却为她掀开了一片她从未触及过的,浩瀚星空! 原来…… 原来武道的尽头,不是天下无敌。 是守护苍生! 原来方天画戟的真意,不是杀戮。 是为万民开太平! 她那颗破碎的道心,此刻,被江源用更宏大,更璀璨的“道”,碾得粉碎! 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泪水,决堤而下。 郭嘉和徐庶,已经彻底看傻了。 他们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鬼神之女,在江源三问之下,彻底崩溃,俯首跪地。 这…… 这是何等诛心的言语! 何等通天的手段!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吕玲琪将就此臣服的时刻。 跪在地上的她,身体猛地一震! 她竟一寸寸地,重新抬起了头。 那双被泪水浸湿的凤目之中,所有的迷茫痛苦,瞬间褪去! 她死死地盯着江源! “说得好!” “说教谁都会!” “你的‘道’,我不懂!我只信我手中的戟!” 她猛地一伸手,旁边一名卫士腰间的佩刀,“呛啷”一声出鞘,飞入她的手中! 刀尖,直指江源的咽喉! “你!” 吕玲绮的眼中,战意滔天! “若能在我戟下,走过三招不死!” “我吕玲绮这条命!” “我身后二十七名并州狼骑的命!” “还有我这一身通天的武艺!” 一字一顿,声音响彻整个营地! “——便都归你!!!” 第41章 以命搏命,天机算尽鬼神惊 疯了! 这个女人,彻底疯了! 郭嘉和徐庶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褪! “先生万万不可!!!” 两人异口同声,发出了凄厉的惊呼!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吕布的女儿!一个能把数百山贼杀得人仰马翻的绝世凶神! 先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别说三招,半招都接不下来! 这哪里是比试? 这分明上赶着去送死! “来人!把她给我拉开!!” 郭嘉目眦欲裂! 帐外的卫士闻声就要冲进来! 可就在这一刻。 江源,抬了抬眼皮。 仅仅是一个眼神。 郭嘉那到了嘴边的命令,硬生生卡了回去! 所有正要动作的卫士,也停住脚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被刀锋指着咽喉的男人身上。 “好。” 江源开口了。 一个字,云淡风轻。 “我应你。” 吕玲绮的瞳孔,为这不可思议的镇定,猛地一缩!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在虚张声势。 他是真的……不怕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无人看见。 在江源那平静如深渊的眼眸最深处,一场只有他自己能感知的风暴,正在疯狂席卷! 【天命系统!给我启动最高级别的推演!】 【目标:吕玲绮!】 【推演内容:追溯其武学本源,洞悉其道心破绽,解析其毕生所学之神髓!】 【推演目标:寻求三招之内,必生之机!!!】 江源的意识之海,那片浩瀚的星图棋盘,瞬间被点亮! 但这一次,亮起的不是璀璨的星光,而是刺目猩红的血色! 一道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警告,化作血色大字,狠狠烙印在他的脑海! 【警告!警告!!!】 【此为“洞悉本源”级推演!需逆转因果,追溯光阴,解析目标毕生武学神髓与道心破绽!】 【将消耗……】 【宿主寿命……一年!!!】 【请宿主确认!!!】 一年寿命! 江源没有哪怕千分之一秒的犹豫! 【确认!!!】 就在他确认的瞬间! 营帐之内。 郭嘉和徐庶,看到了他们毕生难忘,也毕生无法理解的一幕! 他们骇然地看到! 江源那乌黑的鬓角处,一缕长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根部开始,迅速褪去所有色泽! 由黑转灰! 再由灰,化为一片刺眼的雪白! “先生!!!” 郭嘉失声惊呼! 徐庶更是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这……这是什么妖法?! 与此同时。 江源的意识深处。 那片燃烧的星图棋盘之上,亿万道光点疯狂流转、碰撞、湮灭! 轰! 一个手持方天画戟的吕玲绮虚影,凭空出现,一戟朝他刺来! 他被瞬间洞穿!神魂俱灭! 轰!轰!轰!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一万个,第一亿个! 亿万个吕玲-绮的虚影,从四面八方,从过去未来,从每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用着千变万化的招式,向他发起了无穷无尽的攻击! 每一瞬间,他都在经历着千万次被刺穿、被撕碎、被碾成齑粉的死亡! 这是用一年寿命,换来的亿万次死亡推演! 终于! 当那片猩红的星图棋盘,燃烧到极致的瞬间! 所有的死亡幻象,尽数破灭! 天命系统,没有给他一套绝世身法,也没有给他一招制敌的神技。 它只是将三道冰冷、简洁,甚至堪称荒谬的指令,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那是…… 从亿万次死亡中,找出的唯一一条,通往“生”的路径! 外界,不过一瞬。 吕玲绮被江源的平静彻底激怒了!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视! “找死!” 一声冰冷的怒喝! 她不再有任何留手,手腕一抖,那柄从卫士腰间夺来的佩刀,在她手中竟发出了龙吟虎啸之声! 没有花哨的动作! 就是一记最简单,最直接,也最霸道绝伦的直刺! 这一招,脱胎于其父吕布冠绝天下的成名绝技! 一式出,鬼神哭! 刀锋未至,那凌厉无匹的劲风,已经将空气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 快! 准! 狠! 这一刀,蕴含着天下第一武勇的霸道神髓! 势要一招毙敌! 郭嘉和徐庶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躲不开! 绝对躲不开! 然而! 面对这石破天惊,足以秒杀任何一流武将的一招! 江源动了。 他没有闪,没有躲,更没有格挡。 他只是按照天命系统给出的第一个指令,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的动作—— 他像是没站稳,脚下被什么东西狠狠绊了一下!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左侧,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那姿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那动作,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噗——” 一个跟头,摔了个结结实实,尘土飞扬。 “完了……” 郭嘉心里咯噔一下,这下摔都摔死了! 可下一秒。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那柄致命的刀锋,就这么……就这么贴着江源的鼻尖,险之又险地划了过去! 嗤啦! 刀风凌厉,甚至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割开了一道细小的血痕! 鲜血,缓缓渗出。 毫厘之差! 就差那么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江源的脑袋,就会像个烂西瓜一样,被整个捅穿! 他狼狈地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看起来,完全是凭着逆天到极点的狗屎运,才侥幸躲过了一劫! “这……这他妈的也行?!” 一名并州狼骑的老兵,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使劲地揉着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吕玲绮,却笑不出来! 她瞳孔骤缩,持刀的手,第一次,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这一招“鬼神哭”,练了整整二十年! 角度、速度、力道、时机,早已融入骨髓,化为本能! 她刺出之时,就已经锁死了对方所有的气机!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怎么可能躲得开?! 巧合? 不! 这不是巧合! 就在刀锋即将命中他眉心的那一刹那! 她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身体,以一个完全违背了人体力学常理的姿态,“摔”了出去! 那一摔,不是狼狈! 那一摔,是…… 是预判! 他预判了她出刀的所有轨迹! 这个念头一起,吕玲绮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她对自己苦练了二十年的武艺,第一次,产生了动摇和怀疑! 而另一边。 郭嘉死死地盯着江源鬓角那缕刺眼的雪白! 再联想到刚才那诡异到极点的“摔倒”! 一个疯狂的,让他头皮发麻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不是巧合! 先生……先生他…… 他是在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在算! 他在算天!算地!算尽了这鬼神莫测的一招! 他用当年救我的代价,换取了这毫厘之间的生机! 想通了这一点,郭嘉看向江源的眼神,瞬间变了! 带着担忧与心疼! 他知道老师为了点化这员虎将付出了什么! “我不信!!!” 一声怒喝,如雌豹嘶吼! 吕玲绮强行将心中的惊涛骇浪压了下去! 她不信邪! 她不信一个书生,能看穿她吕家的武道! “刚刚是巧合!这一次!我看你还怎么躲!” 她将手中的佩刀,猛地往地上一插! “呛啷!”一声,她反手抽出了自己背上,那杆从未离身的方天画戟! 轰! 当那杆画戟出现在她手中的瞬间,吕玲绮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如果说刚才她是一头凶狠的母狼! 那么现在,她就是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真正的鬼神! “第二招!” 她一声厉啸,整个人冲天而起! 人在空中,手中的方天画戟,瞬间舞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光轮! 那不是一杆戟! 那是成百上千道戟影,化作了一张从天而降的死亡之网! 这一招,是她自己根据并州狼骑的冲锋战阵,融合了父亲的戟法,所独创的范围杀招! 风卷残云! 一旦出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刀网从天而降,将江源所有能够闪避的空间,彻底封死! 必死之局! 郭嘉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刚才那一招是线,还能靠逆天的运气“摔”过去! 现在这一招是面!是从天而降的面! 就算先生再算尽天机,也绝无可能从这张网里逃出去! 然而。 面对这从天而降的死亡刀网。 那个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满身尘土的男人,脸上依旧没有半分慌乱。 他只是不慌不忙地,执行了天命系统给出的,第二个指令。 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完全看不懂的,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弯下腰。 伸出手。 抓起了一把,地上的沙土。 第42章 道心一寸灰,画戟为何鸣 “???” 无论是郭嘉徐庶,还是那二十七名身经百战的并州狼骑,也全都看懵了。 脑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三个硕大的问号。 抓沙子? 他要干什么? 这种关头,他不跑,不躲,不格挡,不招架,他弯腰下去抓了一把沙子? 难道…… 他想用沙子,去挡那漫天的戟影? 这个念头太过荒唐,简直是在把所有人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可下一秒! 江源动了! 就在那片死亡光网即将把他绞成肉泥的前一刹那! 他猛地抬手,将手中的沙土,朝着自己的左上方,奋力一扬! “呼——” 一片沙尘,迎着夕阳的余晖,爆散开来! 这个动作,毫无道理! 这个时机,莫名其妙! 这个方向,更是……驴唇不对马嘴! 可偏偏! 就是这毫无章法,莫名其妙,驴唇不对马嘴的一扬! 恰好,就迎上了吕玲绮因高速旋转,而产生的那一瞬间的,视觉死角! 沙土不多,但扬起的尘埃,在光线下却形成了一片细碎的光斑! 刺眼! 吕玲绮的瞳孔,下意识地,猛地一缩! 仅仅是百分之一息! 一个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生物性的本能反应! 但对于这台以一年寿命为燃料,疯狂燃烧的“天命”推演机器来说! 足够了! 就是这百分之一息的迟滞! 她那张原本天衣无缝,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出现了一丝连肉眼都无法分辨的凝滞! 一个破绽! 一个只存在于亿万次死亡推演的唯一结果之中,神明才能洞悉的破绽! 机会! 江源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根本没去看结果! 在扬出沙土的刹那,他整个人,仿佛被人从背后生生抽走了脊梁骨! 身体笔直,僵硬,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啪——!” 一声闷响!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身子僵直,整个人“拍”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姿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场面,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可就是这丢人现眼的一“拍”! “嗤啦啦啦啦——!!!” 一片刺耳到极致的布帛撕裂声,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那张致命的死亡刀网,几乎是擦着江源的胸膛,一扫而过! 他身上那件布衣,瞬间被绞成了漫天飞舞的碎片! 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痕,在他胸膛上,凭空出现! 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皮开肉绽! 可,也仅仅是皮开肉绽! 他再次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从那必杀的第二招之下,活了下来! “……” “……” “……” 所有人一个个张大了嘴,眼珠子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赤着上身,胸口淌血,却依旧活蹦乱跳的男人。 “卧……卧槽……” 一名并州狼骑的老兵,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只憋出这么两个字。 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传来的剧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可眼前发生的一切,比他娘的最离谱的梦,还要离谱一万倍! 如果说第一次是走了逆天的狗屎运! 那这第二次呢? 这是什么? 这是神迹吗?! 不! 神仙打架,也没这么打的啊! 另一边。 吕玲绮的身影轻飘飘落在地上。 她低头,看了看那个躺在地上,正龇牙咧嘴揉着后背的男人。 她引以为傲的武道! 她苦练二十年,融合了父亲毕生心血和并州狼骑战阵精髓的杀招! 在她面前,被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甚至堪称戏耍的方式,给破了! 不是被更强的武艺击败! 而是被撕碎! 被无情地,用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撕得粉碎! “为什么……” 她握不住手中的画戟了。 那杆陪伴了她二十年的兵器,此刻,重若千钧! 她死死地盯着江源。 “你……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妖法? 郭嘉和徐庶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截然不同的骇然! 徐庶的眼中,是冰! 是发自灵魂深处的,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想起了之前先生与凤雏论道,那三道诛心之问! 他想起了先生一字定“工”,搅动天下风云的阳谋! 他以为,那就是先生的极限了。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先生所掌握的力量,那种洞悉一切,算尽天机的能力,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恐怖,更加深不可测! “妖法?” 江源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随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赤裸的上身,一道道血痕在夕阳下,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增添了一种诡异的妖冶。 他看着对面那个失魂落魄的鬼神之女,平静地开口。 声音不大,却像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我用的,不是妖法。” “我只是……” 江源顿了顿。 “比你,更懂你的‘戟’。” 吕玲绮不可思议的看着江源! 比我……更懂我的戟? 这怎么可能?! “它在告诉我。” 江源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 “它的主人,心里很乱。” “它在告诉我,它每一次被挥出,都在哭泣,都在迷茫。” “它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它不知道,自己的锋芒,该指向何方。” “吕玲绮。” 江源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 “一把连主人都失去了方向的兵器,就算它曾是天下第一的鬼神之器,如今,也不过是一件……” “可悲的玩具罢了!” 玩具! 玩具!!! 这两个字,像两把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刺穿了吕玲绮的心脏,然后,又在里面疯狂地搅动! 她想起了江源之前那惊天三问! “你的武艺,可能守护袍泽?!” “你的画戟,指向何方?!” “你的武勇,可能为万民开天?!” 原来…… 原来他早就看穿了一切! 他早就看穿了自己那可笑的骄傲之下,包裹着的,是何等空洞与迷茫的灵魂! 他不是在躲! 他是在教我! 他用一种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我,我这身引以为傲的武艺,这杆天下无双的画戟,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不堪一击! “噗——!” 又是一口心血喷出! 吕玲绮的道心,那支撑了她二十年的,作为“吕布之女”的骄傲,在这一刻,被江源用更宏大,更璀璨的“道”,碾得粉碎! 寸寸龟裂! 她手中的方天画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她想使出最后一招。 那是她压箱底的,融合了她一生悲愤与荣耀的,最强一式——“白门悲歌”! 可这一次。 她的手,却无论如何,也举不起来了。 道心已碎。 画戟,为何而鸣? 江源看着她这副模样,没有停下脚步。 他一步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吕玲绮那颗破碎的心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怎么?” “不敢出招了?” 他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怜悯,或者说……蔑视。 “你的武勇,你的骄傲,你继承自你父亲那天下无双的戟法,就只有这点程度吗?” “连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挥出第三刀的勇气,都没有了?” “吕布之女……” 江源嗤笑一声。 “不过如此。” 这轻飘飘的四个字,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啊啊啊啊——!!!” 吕玲绮的双目,瞬间变得一片赤红! 所有的迷茫、痛苦、不甘、屈辱,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滔天的疯狂! 她发出一声绝望到不似人声的悲鸣! 她猛地捡起地上的画戟,将自己残存的,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都灌注进了这最后一招! 没有章法! 没有技巧! 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死!!!” 她人戟合一,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血色奔雷,直刺江源的心脏! 这一招,比前两招更快! 更猛! 也更……混乱! 郭嘉和徐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疯了! 彻底疯了! 这一招,已经不是比试,而是同归于尽的搏命! 面对这石破天惊,凝聚了一个绝世武者毕生悲愤的搏命一击! 江源,执行了天命系统,给出的最后一个,也是最疯狂的一个指令。 他没有后退! 没有闪避! 甚至没有丝毫的防御! 他迎着那道足以洞穿山岳的血色雷光,向前,轻轻地,踏出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 不偏不倚! 不多不少! 正好,踏进了吕玲绮因心神大乱,而产生的,那个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绝对的,攻击死角!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那撕裂一切的画戟锋刃,在江源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最终。 “嗡——!” 一声轻鸣! 它停了下来! 戟尖,距离江源的眼球,不到一寸! 那凌厉的劲风,吹得他的长发疯狂舞动,甚至让他的眼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可它,就是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整个世界,彻底静止。 吕玲绮保持着前冲的姿势,那张绝美的脸上,所有的疯狂和悲愤,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如同看到了神明降临般的…… 骇然! 与崩溃! 第43章 画戟为谁鸣,苍生换新天 “呛啷——!”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金属坠地声。 那杆曾跟随鬼神吕布纵横天下,又在吕玲绮手中饮血无数的方天画戟,就这么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尘埃,无声扬起。 一个神话,就此终结。 吕玲绮身上那股滔天的疯狂与决绝,被瞬间抽空,泄了个干干净净。 双膝一软。 “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了江源面前。 那张沾染着血与土的绝美脸庞上,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空洞。 输了。 输得体无完肤。 输得彻彻底底。 不是输在招式上,不是输在武艺上。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的。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手无缚鸡之力,连站都站不稳,摔跤的姿势比村口的二傻子还难看。 可他,却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方式,将她引以为傲的一切,碾成了齑粉。 她那建立在“天下第一武勇”之上的武道之心,此刻,碎得连渣都不剩。 “先生!!!” 徐庶第一个从极度的震惊中挣脱,激动得满脸涨红,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当场厥过去! 他一把死死抓住旁边郭嘉的胳膊,用力摇晃着,语无伦次。 “奉孝!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神迹!这他娘的就是神迹啊!” 郭嘉被他晃得七荤八素,但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江源鬓角那缕刺眼的雪白,眼中的骇然,已经化为了深深的敬畏与……锥心之痛。 他懂了。 先生,又用了那种“算”尽天机的法门! 为了收服这员绝世虎将,先生付出的代价,远超他们的想象! 那二十七名并州狼骑,都傻了,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他们看着自家小姐跪在那个男人面前,看着那杆从不离身的画戟掉在地上。 信仰,崩塌了。 江源没有去看旁人。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鬼神之女身上。 【警告!宿主生命力损耗过度,身体机能大幅下降,请尽快休养!】 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江源强行压下喉头涌上的一丝腥甜,胸口火辣辣的疼,后背被摔的那一下更是钻心的痛。 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看着跪在地上,眼神空洞的吕玲绮,平静开口。 “现在,你可明白了?” 吕玲绮缓缓抬头,那双曾如星辰般凌厉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 “我不明白……” 她的声音,嘶哑,脆弱,带着一丝孩童般的迷惘。 “你……究竟用了什么妖法……” 江源笑了。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那杆画戟。 “你的第一招,脱胎于你父,讲究一击必杀,霸道绝伦。” “可惜,你只学了其形,未得其髓。你心中只有傲慢,只想一招败我,却忘了霸道的根基,是碾压一切的绝对自信。你,没有。” “所以,那一招,是匹夫之勇,破绽百出。”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那纵横交错的血痕,在夕阳下触目惊心。 “你的第二招,是你自创的杀招,想用密不透风的攻击,封死我所有退路。” “可惜,你章法已乱。你被我第一招的‘侥幸’乱了心神,只想用更复杂的招式来证明自己。招式越繁复,心,就越乱。一个心乱的人,挥出的网,又怎么可能天衣无缝?” “所以,那一招,是困兽之斗,看似凶险,实则外强中干。”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吕玲绮那张惨白的脸上。 “至于你的第三招……” 江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怜悯。 “那是无根之悲。看似决绝,看似要与我同归于尽,可你的戟,在出手的那一刻,就已经犹豫了。” “因为你的道心,已经被我前面两句话,彻底击溃。” “你,已经没了杀心。” 江源一字一句,如重锤,狠狠砸在吕玲绮那颗破碎的心上。 “吕玲绮,你记住。” “决定胜负的,从来不是你手中那杆天下无双的兵器。” “而是……” “握着兵器,也驱动着兵器的那颗心!” 吕玲绮如醍醐灌顶! 她猛地抬起头! 目光,第一次,落在了江源鬓角那缕刺眼的雪白长发上! 那不是天生的! 那是…… 刚才! 就在刚才,为了接她这三招,才变成这样的! 他…… 他为了点化我这个素不相识之人,不惜……不惜耗费自己的寿元?! 这一刻,吕玲绮心中最后的一丝不甘,最后的一点怨愤,尽数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山崩海啸的震撼!是彻骨的敬畏! 原来…… 他不是在戏耍我! 他不是在羞辱我! 他是在…… 教我! 他用自己的命,在给我这个迷途的孤女,指一条路! 想通了这一点,吕玲绮的眼眶,瞬间红了。 两行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她看着江源,看着这个仿佛能洞悉天地万物的男人。 她缓缓地,深深地,将自己的额头,叩在了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这一次,不是因为战败。 而是,心悦诚服! 是弟子,对传道受业恩师的,至高敬意! “咚!” 一个响头,磕得结结实实! “学生……吕玲绮……” 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一种破而后立的决然! “愿追随老师!” 她再次抬起头,泪眼婆娑,眼中却燃烧起一簇全新的火焰! “请老师……为我这杆方天画戟,寻一个‘道’!” “咚!” 又是一个响头! “好!好啊!!!” 郭嘉再也忍不住了,激动得一蹦三尺高,眼泪鼻涕一大把,哪还有半点名士风范! “王牌!我们稷下学宫,终于有了一张真正的王牌!” “无敌铁骑的统帅!有了!有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拉着徐庶又蹦又跳。 徐庶也是热泪盈眶,连连点头。 成了! 这柄最锋利,也最桀骜的凶刀,终于被先生彻底降服! 学宫,有了安身立命的根基! 江源强撑着身体,没让脸上露出半分虚弱。 他亲自走上前,弯下腰,将吕玲绮从地上扶了起来。 “起来吧。” 他的动作很轻,但吕玲绮却感觉那双手上传来的,是一股足以撑起天地的力量。 “我收的,不是一个只懂打打杀杀的武夫。” 江源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 “而是一位,将军。” 将军? 吕玲绮微微一怔。 “你的戟,不该只为杀戮而舞。” “你的勇,也不该只为一人之荣辱,更不该被仇恨所束缚。” 江源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让她混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孔明。” 江源转身,朝着不远处那个同样被震撼到无以复加的青衫少年,喊了一声。 “学生在!” 诸葛亮一个激灵,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他看向江源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他对江源是敬佩,是找到了“道”的引路人。 那么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凡人仰望神明般的崇拜! 算尽天机! 以凡人之躯,戏耍鬼神之女! 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把我让你准备的东西,拿来。” “是!老师!” 诸葛亮不敢有丝毫怠慢,转身快步跑回营帐,很快,便捧着三卷羊皮图纸,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 江源接过图纸,在吕玲绮和那二十七名并州狼骑面前,一一展开。 第一张图纸上,画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脚踏。 “此物,名为‘马镫’。有了它,骑士在马上,便如履平地,冲锋之时,可人马合一,将冲击力发挥到极致!双手,也能彻底解放出来!” 吕玲绮和她身后的并州狼骑,只是看了一眼,呼吸就猛地一滞! 他们都是马背上的行家! 一眼就看出了这东西的颠覆性! 江源没有停顿,展开了第二张图纸。 上面画着一个前后都有高高凸起的马鞍。 “此物,名为‘高桥马鞍’。配合马镫,可将骑士牢牢固定在马背上,无论多么剧烈的冲撞与格斗,都不会轻易坠马!它,是重甲骑士的根基!” 轰! 所有并州狼骑的脑子,嗡的一声! 重甲骑士! 他们做梦都想成为,却因为技术所限,根本无法实现的传说中的兵种! 江源展开了最后一张,也是最大的一张图纸! 图纸上,是一柄造型霸道绝伦,刀身厚重,刀柄奇长的战刀! 那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几乎要透纸而出! “此刀,名为‘斩马刀’!” 江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铿锵之意! “专为重装骑兵打造!配合马镫与高桥马鞍,冲锋之时,人借马势,马壮人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千军万马,可一冲而破!” 马镫! 高桥马鞍! 斩马刀! 三张图纸,三件划时代的造物! 它们组合在一起,向吕玲绮和所有人,描绘出了一幅何等恐怖的战争画卷! 那是一支…… 前所未有的,足以碾碎这个时代一切陆战兵种的…… 钢铁洪流! 吕玲绮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三张图纸,眼中那刚刚燃起的火焰,在这一刻,化为了燎天之势! 她终于懂了! 她终于懂了老师口中的“道”,是什么了! 那不是空洞的道理! 那是…… 经世济民! 是富国强兵的,无上大道! “我要你,用这三样东西,为我稷下学宫,打造出一支前所未有的无敌铁骑!” 江源的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彻云霄! “我要这支铁骑,踏碎一切阻挡天下太平的壁垒!” “我要你的方天画戟,从今往后,不再是复仇的工具,不再是迷茫的凶器!” “它,将是这支无敌之师的战旗!” “它所指之处,便是万民安居乐业的方向!” “吕玲绮!” 江源厉声喝道。 “你,可能做到?!” 吕玲绮眼中,那炽热的火焰,已化为足以熔化金铁的岩浆! 她看着图纸上那划时代的造物! 再看着眼前这个,给了她全新道路,为她重铸了战魂的男人! 她双手,颤抖着,接过了那三张重若千钧的图纸! 然后! “噗通”一声! 再次重重跪下! “学生吕玲绮!”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自己此生,最响亮,也最坚定的嘶吼! “领命!!!” 江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朗声宣布。 “即日起,收编并州狼骑残部二十七人,入我稷下学宫卫部!” “成立独立营——狼骑营!” “由吕玲绮,担任狼骑营校尉!” “喏!!!” 那二十七名并州狼骑,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吼声震天! 每个人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不仅活了下来,还追随小姐,找到了一个足以让他们建功立业,名留青史的无上明主! 郭嘉和徐庶相视一笑,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一切,尘埃落定。 然而。 就在这皆大欢喜,气氛热烈到顶点的时候。 “报——!!!” 一名卫士,神色焦急,策马飞奔而来,人未到,声先至! “先生!!” 卫士翻身下马,踉跄几步,单膝跪地。 “山下……山下来了三位客人!” “他们……他们指名,要见您!” 第44章 三英来访,龙潜于渊 “客人?” 郭嘉皱起眉头。 “什么客人,这么晚了还来拜山?不知道先生刚刚劳累,需要休息吗!” “轰走!统统轰走!” 那名卫士被他吼得一哆嗦,脸上满是为难。 “军师……这三位客人,恐怕……轰不走。” “嗯?” 郭嘉眼睛一眯。 卫士咽了口唾沫,声音因来者的名头而发颤。 “为首那人,自称……中山靖王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 “刘备,刘玄德!” “同行的,还有其义弟,关羽、张飞!” 刘备! 关羽! 张飞! 三道名字,如平地惊雷! 徐庶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想起了自己下山前,水镜先生司马徽对他的嘱咐。 “元直,你此去,若遇刘玄德,当倾力辅之,此人,乃当世之枭雄!” 可现在…… 他已经拜了先生为师! 徐庶的内心,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而这惊雷于另一人,却是焚尽理智的血海深仇。 “刘!备!”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江源的身后炸响! 刚拜师的吕玲绮,眼中重燃的光明瞬间被仇恨吞噬。 她脸上血色褪尽,煞气凛然,美眸一片猩红。 “白门楼上,就是他!这个大耳贼撺掇曹操,害死了我爹!” 她悲鸣着,被碾碎的道心为仇火填满,转身抄起方天画戟,沉寂的鬼神之气再度冲天。 “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言毕,人已化作残影,直冲帐外。 “站住。” 一道平静的声音,不大,却如山岳压顶。 江源,动了。 他未回头,只向左侧横踏一步,不偏不倚,恰好挡住吕玲绮的冲锋路线。一个单薄的背影,拦住了一尊复仇的鬼神。 “滚开!” 吕玲绮双目赤红,理智尽失,方天画戟挟着风雷刺向江源背心。 郭嘉与徐庶大惊失色:“不可!” “快住手!” 可,迟了! 戟锋将触及后心的刹那,江源回首。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的命,是谁的?” 五字如烙铁,狠狠烫进吕玲绮的魂魄。 前冲之势戛然而止,方天画戟停在江源后心三寸之外,再难寸进。那凌厉劲风,只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我……” 吕玲绮嘴唇哆嗦,眼中的疯狂被那冰冷目光压下,彻骨的寒意升起。她想起了刚才的誓言。 “冤有头,债有主。” 江源的声音依旧冰冷。 “曹操是主谋,刘备是帮凶。这笔账,我替你记着。” “你想报仇,可以。” “但不是现在。” “更不是用这种匹夫之勇白白送命。” 他目光扫过画戟。 “忘了我刚教你的?兵器若失了主人,不过是件玩具。” 吕玲绮浑身剧震,滔天杀意被一言击溃。眼中猩红褪去,恢复清明。 是啊…… 老师刚以性命点化自己,怎能又变回被仇恨支配的疯子? “哐当。” 画戟坠地。她低下头,声音嘶哑:“学生……知错了。” 江源脸上冰冷散去。 “去屏风后,听着,看着,不许出声。” “喏。” 吕玲绮拾起画戟,默然退入帐内阴影。 郭嘉与徐庶松了口气,后背已然湿透,望向江源的眼神更添敬畏。这等鬼神之女,唯有先生这般人物方能镇住。 “元直,奉孝。” “你们也退下吧。” “是,老师。” 两人躬身行礼,退到了一旁。 江源整理了一下被劲风吹乱的衣衫,重新坐回主位,端起茶杯,神色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请他们进来。” …… 片刻,三道身影步入。 为首一人,身高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面如冠玉,唇若涂脂。 正是当世皇叔,刘备! 他一见主位上的江源,心头一跳,不敢怠慢,快步上前长揖及地:“晚辈刘备,见过先生!” 他身后的两人,也随之行礼。 一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正是关羽,关云长! 他只是微微颔首,一双丹凤眼,却半开半阖,如两道利刃,不动声色地审视着江源。 另一人,身高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正是张飞,张翼德! 他环眼四顾,对这书房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打量。 屏风之后。 吕玲绮透过缝隙死盯着刘备,指甲深陷掌心,掐出血痕。 伪君子!老师为何要见此人! “玄德公,请起。” 江源声音淡然。 “玄德公不在整顿兵马,何故来此山野之地?” 刘备起身,笑容诚恳。 “备,久闻南阳有奇人,号‘江神仙’,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今日一见,方知先生之风采,远胜传闻百倍!” 他再次一揖,言辞恳切到了极点! “备虽不才,却常怀匡扶汉室、拯救万民之心!只恨奸贼当道,天下分崩,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备辗转至此,正是为求贤而来!恳请先生,能怜天下苍生,出山相助!备,愿以师礼事之!” 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已被他这番仁德之言感动得纳头便拜了。 可江源,却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他没有直接回应。 反问。 “玄德公可知,如今天下之病,病在何处?” 嗯? 刘备一愣,关羽半阖的丹凤眼也睁开一丝。 他恭敬作答。 “备以为,天下之病,病在国贼当道,汉室倾颓!若能诛灭曹操,重振朝纲,天下,自可大定!” “非也。” 江源放下了茶杯,轻轻摇头。 二字,让刘备笑容一僵。 非也? 我错了? “国贼当道,汉室倾颓,不过是表象罢了。” 江源的声音悠悠,如刀剖开了这个时代血淋淋的真相! “天下之病,病在根上!” “病在……百姓目不识丁,与牛马无异,不知何为家,何为国!只知埋头刨食,苟活于世!此为,民智未开!” “病在……耕作之法,千年不变!纺织之术,停滞不前!冶炼之技,粗陋不堪!一场天灾,便饿殍遍野!一场风寒,便死伤无数!此为,生产凋敝!” “病在……人才,被垄断于寥寥数家之手!寒门永无出头之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天下之大,却无可用之才!此为,根基腐朽!” 江源每说一句,刘备脸色便苍白一分。 关张二人更是听得瞠目结舌,戎马半生,何曾听过此等言论! 江源负手起身,目光似已穿透营帐,望向那片疮痍大地。 “玄德公所想,不过是为将死之人换件新衣。而我,要为这病入膏肓的天下,换血换骨,重塑脏腑。” “这不是一计一策可救,更不是一城一地可平。” “这,需要从育人开始,从‘工’开始,从最底层开始,为这天下,重新立起脊梁!” 言语如洪钟大吕,震得刘备脑中嗡鸣。 他那“匡扶汉室”的理想,在此等“为天下换新天”的宏图面前,显得何其渺小。 屏风后的吕玲绮也已呆住,心中恨意竟被这前所未有的震撼所取代。 原来……老师胸中所谋,乃是这般经天纬地的大业! 许久。 刘备才回过神,虽半懂不懂,却抓住了“育人”二字! 更觉眼前之人是当世大贤,渴望愈发炙热。 “先生之言,振聋发聩!备,受教了!” 他再次深深一拜! “可……可是,育人百年,非一朝一夕之功!如今大厦将倾,时不我待啊!” “备,愚钝!还请先生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出山相助!哪怕……哪怕只是为备举荐一二大才,备也感激不尽!” 江源看着他那副求贤若渴的模样。 “大才么?” “我这里的确有几个不成器的学生,或许,能帮上玄德公一点小忙。” 刘备闻言大喜! 有门! “敢问先生,是何等大才?!” 江源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南阳卧龙岗,有奇才,姓诸葛,字孔明。“ ”豫州颍川郡,有名士,姓徐,字元直。” “亮与元直,尚在我处蒙学。” “还未到,出师之时。” 江源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身体僵直,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卧龙! 徐庶! 那两位他梦寐以求,寻遍天下而不得的绝世奇才! 竟…… 竟只是眼前这个男人的…… 学生?! 还在……蒙学?! 尚未……出师?! 第45章 先生之志,岂在区区一隅! 刘备脸上的笑容僵住 脑子里,一片空白。 卧龙……诸葛孔明! 元直……徐元直! 这两位绝世奇才,他刘备三顾茅庐都未必请得动的当世人杰…… 竟只是眼前这年轻人的……学生? 还在蒙学? 尚未出师? 这念头如万马奔腾,在他颅内践踏,将他毕生的认知、常识与骄傲,尽数踏碎! “狂妄!” 一声怒吼如炸雷响起! 张飞豹眼圆睁,虬髯怒颤! 他不管什么卧龙凤雏,只看到自家大哥,被一个书生用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羞辱了! “俺哥哥诚心来拜,你这书生,安敢口出狂言,戏耍我等!” 张飞踏前一步,蒲扇大手握住刀柄! “卧龙、元直是何等人物!岂会拜你一介无名之辈为师!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三弟!不可!” 刘备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拉住他。 可他身后的关羽,却动了。 那双半阖的丹鳳眼,已然睁开,两道精光如电,直刺江源! “先生。” 关羽的声音低沉、冰冷,带着审视。 “关某,也想请教。” “先生此言,莫非是戏言?” 他虽未暴怒,话中的怀疑与压迫感,却更甚张飞! 郭嘉与徐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关羽忠义,却也高傲入骨。江源此言,无疑触其逆鳞。 然而。 面对一触即发的杀意,江源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懒于解释。 他神色古井无波,仿佛眼前的刘关张,只是三个寻常村夫。 他端着茶杯,对着帐外,用平淡的口吻吩咐。 “孔明,将你昨日做的沙盘取来,为三位贵客展示一二。” 孔明? 刘备的心脏猛地一抽!难道……是真的?! 话音刚落,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来。 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来者是位少年,青衫纶巾,手持羽扇,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少年之身,却有渊渟岳峙之气,仿佛天地万物已了然于胸。 他手中捧着一个巨大的木盘,盘内山川、河流、城郭、关隘,栩栩如生,竟是将豫、兖、徐三州地貌,按比例缩小了千百倍装了进去! 刘关张戎马半生,一眼便看出此物的无上军事价值! 这是何等鬼斧神工! 可下一瞬,比沙盘更让他们心神剧震的一幕发生了! 那羽扇纶巾的少年捧着沙盘,走到江源面前,接着,在刘关张三人凝固的目光中,恭敬躬身,行无可挑剔的弟子礼! “学生诸葛亮,拜见老师。” 刘备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炸了! 关羽那万年不变的红脸,竟也褪去一丝血色,丹凤眼中满是震惊! 张飞更是瞠目结舌,豹眼里写满了“这怎么可能”! 真的是他!真的是卧龙! 他……他真的叫这个年轻人……老师?! 这事实如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关羽和张飞脸上,火辣辣地疼! 江源未理会他们的震惊,只是伸手指了指沙盘。 “玄德公乃当世枭雄。孔明,你且为他推演一下如今的局势。” “是,老师。” 诸葛亮直起身,羽扇轻摇,清澈的眸子扫过刘备。 明明是晚辈,那眼神却像执棋长者,俯瞰着迷局中的棋手。 “玄德公,近来可是夜不能寐?” 一言便让刘备浑身僵住! “公名为豫州牧,实则寄人篱下,兵不过数千,粮不过三月,上不能与曹操争锋,下不能得万民归心。” “外有强敌环伺,内无根基可守,如飘萍浮叶,朝不保夕。” 一番话,字字诛心! 将刘备最窘迫的困境血淋淋地揭开! 刘备额角已渗出冷汗。 诸葛亮羽扇指向沙盘上的徐州。 “因此,玄德公便将目光投向了徐州。“ ”你想趁曹操与袁绍官渡对峙,无暇南顾,以雷霆之势突袭徐州,夺车胄之首,以为安身立命之本!” “你……!” 刘备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 此计,是他昨夜与关张在密室定下的绝密之策,绝无第四人知晓! 可眼前这少年……他怎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关羽和张飞,看向诸葛亮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彻骨的惊骇! 此乃人乎?神乎?! “此计,看似可行,实则……取死之道。” 诸葛亮平静的声音,像一盆冰水从刘备头顶浇下! “为何?!”刘备脱口而出,声音开始颤抖。 诸葛亮羽扇轻摇,在沙盘上画出一条线。 “其一,车胄虽庸,其后却是曹操。公若杀之,便是与曹操不死不休。袁绍貌强实弱,官渡必败!届时曹操大军南下,公,拿什么挡?” “其二,徐州士族已被曹操收买安抚,人心思定。公以客军犯主,名不正言不顺,必遭抵制,纵然得手,亦守不住。”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诸葛亮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玄德公麾下,有关张之勇,却无运筹帷幄之谋主。此番突袭,看似周密,实则破绽百出,在真正的顶尖谋士眼中,与三岁孩童的游戏无异。” “亮,敢断言。” “公若一意孤行,不出三月,必兵败城破,兄弟离散,再度沦为丧家之犬!” “到那时……” 诸葛亮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刘备的耳中。 “天下之大,将再无玄德公容身之处!” 死一般的寂静。 刘备呆立原地,冷汗浸透了背脊。 他引以为傲的仁德,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策,在这个少年面前,被剖析得体无完肤,一文不值! 这非推演,而是降维打击,是一场智慧上的公开处刑! 许久,江源淡然的声音响起。 “玄德公。” 刘备如梦初醒。他望向江源,眼神再无招揽,只余敬畏与恐惧! 一个学生已是如此妖孽,那他的老师……眼前这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天下需要他们之时,我自会让他们下山。” 江源放下了茶杯,站起身。 “但,非今日。请回吧,我这南阳卧龙岗,只是一方育人的学宫,不涉诸侯之争。” 不涉诸侯之争…… 刘备嘴里咀嚼着这几个字,心中苦涩。 他明白了。 非是对方架子大,而是彼此格局,判若云泥。 他刘备求的是争霸天下,做棋盘上的胜者。 而眼前这个男人……想做的,是培养出无数个诸葛亮,然后亲手掀了这张棋盘,重定规则! 先生之志,岂在区区一隅! “备……受教了。” 刘备深深一拜。这一次,他拜的不是“江神仙”,而是一位他连仰望都觉奢侈的……圣人! 他转身,带着同样失魂落魄的关羽和张飞,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营帐。 屏风之后。 吕玲绮看着刘备那副模样,心中竟无复仇的快感。 她脑中回响着老师那句“为这天下,换血换骨”! 再看向那囊括天下的沙盘,和那个羽扇纶巾的少年……她忽觉自己纠结于个人恩怨,何其渺小可笑! 在老师这“为万世开太平”的宏图前,她的仇恨,算得了什么? 就在这时。 营帐外。 已经走到门口的刘备,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缓缓转过身,惨白的脸上,竟重燃光亮,那是百折不挠的执着! 他看着江源,用近乎哀求的嘶哑声音,问出最后一句话。 “先生……先生志在天下,备,不敢奢求。” “备只想问一句……备,还有机会吗?” “若备有朝一日,能为这天下万民,杀出一片朗朗乾坤……先生的学生,可愿……助备一臂之力?” 第46章 皇叔梦醒,颍川夜话杀机藏 刘备步履踉跄,仿佛全身骨头被抽空,脚下虚浮如踩云絮。 身后,关羽和张飞这两尊往日顶天立地的门神,也如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眼神里只剩颠覆后的茫然。 “大哥……” 张飞环眼怒火尽熄,只余困惑。 “那姓诸葛的小子,真是神仙不成?俺们昨夜房中密谈,他如何一字不差地知晓?” 刘备没有回答。 他骤然止步,转身回望那片灯火通明的山岗。 那灯火在他眼中,化作无数发芽的种子,孕育着一个令他恐惧的崭新世界。 江神仙? 不! 那个人,根本不是什么辅佐君王的谋士,更不是什么可以招揽的奇才! 他是在铸造一个时代! 一个没有他们这些诸侯、没有士族、甚至没有皇帝的时代! “为天下,换血换骨……” 刘备喃喃自语,嘴唇哆嗦着,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头顶! 他“匡扶汉室”的大志,在对方“为万世开太平”的格局前,渺小如孩童戏耍。 他求的是赢下这盘棋。 而那个男人,想的是掀了这张棋盘! “二弟,三弟。” 刘备的声音嘶哑。 “我们……走。” 他转过身,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 与此同时,数百里外的颍川陈氏府邸。 密室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 上首,须发半白的老者面容清癯,双目微阖,手中盘着两颗玉胆。他正是颍川陈氏家主,陈群之父,陈彦。 他面前的担架上,陈群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尚未从诛心之辱中醒来。 下手两侧,十余名锦衣华服的士族代表神情凝重。荀氏、钟氏、韩氏……每一个姓氏,都代表着足以左右一州官吏任免的恐怖能量。 此刻,他们因一个名字齐聚于此。 江源!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一个性情火爆的钟氏族老猛地一拍桌案,满脸涨红! “那江源竖子,竟敢将我等士人视若珍宝的圣人大道,与那下九流的‘工’相提并论!此乃奇耻大辱!” “何止是羞辱!” 荀氏一位中年人脸色阴沉。 “诸位,难道还没看出来吗?他那套‘工学’,是在刨我们的根!” “他尊工匠,轻士人!他讲利益,不讲仁义!他用工分制,将那些贱民死死捆绑在他那卧龙岗上!” “长此以往,田地谁来耕种?我等的佃户流失,家仆逃亡,这天下,岂不乱套?!”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众人这才惊觉,这背后是足以掀翻他们整个阶层的存亡危机! “此子,断不可留!” “没错!必须在他羽翼未丰,将其彻底扼杀!” “否则,后患无穷!” 密室内,杀气沸腾! 一直沉默的陈彦缓缓睁眼。 他浑浊的老眼中不见怒火,唯有冰冷死寂。他放下玉胆,“嗒”的一声轻响,密室瞬间安静。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位老狐狸身上。 “辩经,是辩不过他的。” 陈彦的声音沙哑而平静。 “再与他辩论,只会助长他的声势,让他那套歪理邪说传得更广。” 众人闻言,面色皆沉。这正是他们最头疼之处。 陈彦嘴角勾起一抹森然冷笑。 “既然江湖的规矩玩不过他……” “那,就用朝廷的规矩,来跟他玩。” “他不是要办学宫吗?” “他不是要聚流民吗?” 陈彦眼中闪过一丝毒辣。 “我们就给他扣上一顶大帽子!” “妖言惑众,私设学宫,聚拢流民,图谋不轨!” “这十六个字,哪一个,不够他死一百次?!” 嘶——! 密室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狠! 太狠了! 这根本不给辩解的机会,直接从官方层面定性为乱党! “可刘景升那边……”荀氏族老皱眉,“那江源不是献上雪盐,得了刘表的庇护吗?” “刘表?” 陈彦不屑地哼了一声。 “一守户之犬罢了。给他一万个胆子,他敢为了一个江源,得罪我们整个中原士族?” “况且,我们不去寻他,我们直接去找南阳郡守!” 陈彦的目光扫过众人。 “那南阳郡守张咨,是我门生。此人贪财好利,只要我们许以重金,再联合上书,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不从!” “届时,郡兵一到,直接查封他那所谓的稷下学宫,将江源打入死牢!” “他纵有天大的本事,在朝廷法度面前,又能如何?!” 一番话,如拨云见日! 在场众人眼中都亮起了兴奋而残忍的光! 用权势碾死他!这才是他们最擅长的武器! “陈公高见!” “此计大妙!我钟氏愿出黄金五百两!” “我荀氏出八百两!” 一场针对卧龙岗,由官府、士族、金钱编织的必杀之局,在寂静的深夜悄然成型! …… 稷下学宫,书房内。 郭嘉焦躁踱步,双眉紧锁。 送走刘备后,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刘备离去时的眼神在他脑中挥之不去。那不是认输,而是要将人连皮带骨吞噬的凶光! 还有颍川那帮士族,前些天吃了这么大的亏,这几天居然异常平静,他们会善罢甘休? 不可能! 郭嘉猛地停下脚步,脑中闪过老师江源教给他的“风险预判”之法。 敌人,会怎么做? 派刺客? 太低级了。对付老师这种神鬼莫测的人物,刺客就是送死。 起兵攻打? 更不可能。卧龙岗现在声势浩大,又有刘表官文庇护,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那么,什么方法最高效、最致命? 一个词猛然跳入郭嘉脑海! 降维打击! 用他们最擅长的东西——权力与规则! 郭嘉脸色瞬间惨白! “不好!” 他豁然转身,冲向书房外的高台。 …… 高台上,江源负手仰望星斗。 夜风吹拂他鬓角那缕白发,平添几分不似尘世的孤高。 “老师!” 郭嘉气喘吁吁地冲上高台,声音发颤。 “学生推断,颍川士族恐会联合官府,以‘图谋不轨’的罪名,对我们进行……合法绞杀!” 江源缓缓回身,看着满脸焦急的学生,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不愧是鬼才郭奉孝。 这么快就想到了。 “你说的,都对。” 郭嘉一愣,目光落在江源鬓角,那里的白发似乎比白日更多了一捧! “老师!您的头发……” 郭嘉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快要窒息! “无妨。” 江源毫不在意地拨了拨白发,重新望向夜空,声音轻如风。 “为这漆黑的天下,点一盏长明灯,总要费些灯油。” 一句话,让郭嘉眼眶瞬间红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 “老师!那我们该怎么办?!郡兵一到,我们……我们百口莫辩啊!” “谁说我们要辩了?” 江源笑了,他看着地上的郭嘉,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光芒。 “奉孝。” “老师!” “传我将令,暂停一切工程。” 郭嘉猛地抬头,满脸不解。 大敌当前,不备战,反而停工? 江源并未解释,只以平淡而决绝的口吻,下达了一道让郭嘉费解的命令。 “你,立刻带人,去把我们学宫里所有的工匠,所有的流民,都给我仔仔细细地登记在册。” “我不仅要知道他们的名字,年龄。” “我还要知道,他们的籍贯是哪里,家中还有何人,父母妻儿,是死是活!” “我要一份,精确到每一个人的……生死簿!” 第47章 一纸文书,官威赫赫锁山门 南阳郡府,后堂。 郡守张咨汗湿衣领。 他面前的案几上,一侧是颍川陈氏的密信,另一侧是敞开的木盒,码放整齐的金条在烛光下耀眼。 黄金,五百两! 足够他在许都买下一座豪宅,安享晚年。 可他的手,却抖如风中残叶。 “江神仙……” 张咨喃喃自语,脸色惨白。 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在南阳,比他郡守的官印还好用。 开学宫,收流民,短短数月,活人无数。郡中百姓提起他,无不感恩戴德,视若神明。 动他? 郡守府怕是第二天就要被愤怒的百姓踏平! 可不动他? 张咨的目光落回信上。 颍川陈氏!荀氏!钟氏! 这些盘踞中原的庞然大物,连曹操都要礼敬三分。碾死他一个小小郡守,比碾死蚂蚁还易。 一边是随时能将他淹没的民怨。 一边是能决定他生死荣辱的士族天威。 怎么选? 张咨呼吸急促,眼中的挣扎终被贪婪与恐惧吞噬。 民心? 民心能换来金子吗?能让他在许都权贵面前挺直腰杆吗? 不能! 但颍川士族,能! “富贵……险中求!” 张咨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疯狂! 他抓起官印,蘸满朱泥,对着那份罗织罪名的公文,猛地砸了下去! “咚!” 官印落下,朱红如血,宛若丧钟,敲碎了南阳短暂的安宁。 …… 官道之上,烟尘滚滚。 五百名身披铁甲的郡兵,在都尉李莽的率领下,如一条黑色的铁龙,直扑卧龙岗! 沿途村庄,百姓望见这支铁甲长龙,无不色变。 “官兵!是官兵!” “他们……他们去的方向,是卧龙岗!” “天呐!他们要去抓江神仙!” 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四野。 一时间,刚分得田地、换来粮食的百姓,从田间、茅屋冲出,望着远去的烟尘,脸上写满惊怒。 有人双膝跪地,朝着卧龙岗的方向拼命磕头。 “老天爷!您开开眼吧!不能让好人蒙冤啊!” 都尉李莽骑在马上,听着沿途的哭喊议论,眉头紧锁,心生烦躁。 他啐了一口,厉声喝道:“全速前进!一个时辰内,必须封锁卧龙岗!” “是!” 铁流,再次加速! 然而,与外界的山雨欲来迥异,此刻的稷下学宫,一派安详,甚至热火朝天。 水车工坊里,江源正拿木炭在木板上勾画,身旁的老工匠们听得如痴如醉。 “齿轮咬合再精密些。此处加个轴承,水力损耗能再降三成。” 不远处的校场上。 吕玲绮手持长鞭,正对着一群龇牙咧嘴的并州狼骑破口大骂。 “蠢货!一群蠢货!让你们适应马镫,不是让你们在马上跳舞!” “腿!用力!用腿去夹住马腹!把人和马变成一个整体!再站不稳的,今天没饭吃!” 另一边,高台之上。 诸葛亮手持羽扇,正一丝不苟地将一枚代表“郡兵”的黑色小旗,插在卧龙岗山下的沙盘模型上。 他神情专注,仿佛那渐近的马蹄声只是山风。 唯有徐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冲到江源面前,又奔上高台,嘴皮都快磨破了。 “先生!官兵马上就要到了!” “元直愿率卫部五百精锐,据守山口!我们有连弩之利,有地势之险,必能将来犯之敌,拒之门外!” 徐庶双目赤红,声带哀求。 可江源只抬眼一笑,又低头与工匠讨论图纸。 诸葛亮更是头也未抬。 徐庶快要疯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何他们一点不急?! “奉孝!” 徐庶猛地抓住路过的郭嘉,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你快劝劝先生!兵临城下,再不备战,就来不及了!” 郭嘉的脸上,却挂着一抹神秘的笑容。 他反手拍了拍徐庶的肩膀。 “元直,莫慌。” “慌?我能不慌吗?!”徐庶快要跳起来了,“那可是官府!是朝廷!我们公然反抗,就是坐实了谋逆的罪名啊!” 郭嘉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元直,老师教过我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徐庶一愣。 只听郭嘉悠悠说道:“官府要用‘法’这盆水来倾覆我们,那我们就让他看看……” 郭嘉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什么,才是真正的‘水’!”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徐庶。 徐庶疑惑地接过,翻开一看,瞳孔骤缩! 这……这不是前几日老师下令统计的……生死簿吗?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学宫里每一个流民、每一个工匠的名字、籍贯、年龄,甚至连他们家中父母妻儿是死是活,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这是何意?”徐庶彻底懵了。 郭嘉压低声音,笑意狡黠如狐。 “前两日,老师让我将这册子里的信息,整理成一封封‘家书’。” “就在昨天夜里,学宫里所有识字的学生,已经倾巢而出,将这上千封家书,亲手送到了卧龙岗方圆五十里内,每一个村,每一个庄,每一个受过老师恩惠的百姓手中!” 家书?! 徐庶脑中一片空白。 大敌当前,不备战,不据守,不突围……却去送信? 老师他……究竟在想什么?! ……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山谷回响。 五百郡兵抵达卧龙岗山口。李莽勒马,望着险峻关隘后紧闭的学宫大门,心头一沉。 太静了。 静得让人发慌! 没有叫骂,没有箭矢,甚至不见人影。 “都尉,有些不对劲啊。”副将凑近低语。 李莽脸色一沉。 “管他什么阴谋诡计!在朝廷大军面前,皆为土鸡瓦狗!”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挥手! “来人!宣读官文!” 一名传令兵出列,运气高喝,声震山谷! “南阳郡守令!” “兹查,南阳卧龙岗江源,来历不明,妖言惑众,私设学宫,蛊惑万民!更聚拢流民,私藏兵甲,图谋不轨,罪证确凿!” “……其罪当诛!” “现,奉郡守之命,查封稷下学宫!所有人等,就地看押!” “限尔等首恶江源,一个时辰之内,自缚下山领罪!否则,时辰一到,大军攻山,玉石俱焚,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最后四字,杀气凛然,在山谷间回荡不绝。 所有郡兵握紧兵器,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暗处的探子也屏住呼吸,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困惑。 成了! 只要郡兵冲进去,江源必死无疑! 可……为何他们不反抗?为何如此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山谷里,只剩风声呜咽。 那扇漆黑的学宫大门,如巨兽之口,死寂无声。 李莽手心已满是冷汗。他死盯着那扇门,背后等待他的,绝非羔羊,而是一头他无法想象的…… 洪荒猛兽! 第48章 万民请命,水能载舟亦覆舟 日头偏西,阳光炙烤着盔甲。都尉赵虎的耐心,也如脚下龟裂的土地,濒临燃点。 一个时辰! 整整一个时辰! 这帮酸儒,居然敢让他和麾下五百弟兄,在这山脚下喝西北风! “岂有此理!” 赵虎啐了口唾沫,满脸横肉煞气毕露。他娘的,抓个教书先生,颍川陈家竟搞出这么大阵仗,又是郡守手令,又是军令状。 结果人没抓到,自己反倒成了看门犬。 “弟兄们!” 赵虎豁然拔刀,刀锋在残阳下映出一道寒芒。 “给老子听好了!学宫里的人,顽抗不法!再有半柱香,若还不交人,就给老子——” “撞开大门!!” “吼!” 五百郡兵齐声怒吼,压抑的杀气冲天而起。长戟顿地,闷响声中,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山道上,监视的士族门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成了! 只要赵虎动手,冲进学宫,江源便百口莫辩。 无论束手就擒,还是对抗官府,无论哪种选择,都够他死上十次! 赵虎的手臂,重若千钧,一寸寸抬起。 只要他的手挥下,就是山崩地裂! 然而—— 就在手掌即将落下的刹那,一阵“沙沙”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轻碎而连绵,如万蚕食桑。 “嗯?” 赵虎动作一顿,侧耳倾听。 “什么动静?” 副将也警惕地望向四周。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 西边的田埂上,出现了一个扛着锄头的人影。 东边的林子里,走出了一个提着镰刀的身影。 南边的土坡后,冒出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 北边的小河对岸,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孩童,默默走来。 一个,十个,一百个…… 仿佛从地里钻出来一般,越来越多的人朝着山脚汇聚。 他们衣衫褴褛,皮肤黝黑,满手老茧,正是这片土地上最不起眼的百姓。 此刻,成千上万的人汇成一股沉默的洪流,将五百郡兵围在中央。 一圈,两圈,三圈。 人潮从山脚蔓延至远方田野,那五百名杀气腾腾的郡兵,瞬间成了一座被黑色潮水包围的孤岛。 “这……这是要造反吗?!” 副将声音发颤,手心全是冷汗。 赵虎脸色铁青。 造反? 不对! 这些人的眼神里没有杀气,只有一种近乎哀求的平静。他们像一堵无声的墙,一堵血肉筑成的城墙,横在郡兵与学宫之间。 赵虎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他征战多年,刀山火海未曾皱眉,此刻却头皮发麻。刀枪自有应对之法,可这成千上万双沉默的眼睛,让他束手无策! “都尉,怎么办?” 赵虎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人群。 突然,人群分开一条路。前排的老人、妇女、孩童,竟齐刷刷跪了下去。 “扑通!扑通!” 黑压压跪倒一大片,赵虎的心猛地一抽。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士兵都愣住了。 跪倒的百姓手中没有武器,他们举起的,是各自最宝贵的东西:一小袋粟米,一件新织的麻衣,一个木刻小马,一把造型奇特的铁犁……还有鸡蛋、腌肉、新草鞋,五花八门。 这些东西在士族眼中或许一文不值,对百姓而言,却是身家性命! 赵虎彻底懵了。 请愿还带送礼?送的还是这些土掉渣的玩意儿? 他看不懂,却大受震撼。 这时,一个腰弯如弓的白发老者,颤巍巍地端着一碗热粥走了出来。他走到全身披甲的赵虎面前,浑浊的眼里满是恳求,小心翼翼地递过陶碗。 “将军……天热,喝口粥,解解乏吧。” 老者声音沙哑。 赵虎看着那碗粥,又看了看老人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老丈,你这是何意?” 老者咧开没牙的嘴,笑容比哭还难看 “将军,这是俺家今年新收的粮食,用江先生教的法子种的,一亩地,收成翻了快一倍!” “俺们一家老小,都是靠着江先生,才没饿死,才活下来的……” 老者的声音哽咽了。 “你们……你们不能抓好人啊!” “俺们庄稼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晓得谁给俺们饭吃,谁就是俺们的大恩人!” “江先生,是好人!是活菩萨啊!” 说着,老者浊泪滚滚,双膝一软便要跪下。 “老丈,使不得!” 赵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可他扶得住一个,却扶不住成千上万个! 老者一言,如火星落入干柴,瞬间引燃了人群。 “是啊!将军!我家的娃,今年冬天有新衣穿了!是江先生教俺纺的线,又快又好!”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哭喊道。 “我们村那条断了十年的水渠,是江先生带着我们修好的!现在大旱天都不怕了!” “俺家的牛病了,是江先生给治好的!那可是俺全家的命根子啊!” “江先生还免费教娃儿们读书认字!这样的好人,你们为什么要抓他!” “抓了江神仙,我们可怎么活啊!” “官老爷,求求你们,放过江先生吧!” “我们给你们磕头了!” “砰!砰!砰!” 无数人开始对着郡兵的方向用力磕头,额头与土地的碰撞声,如重锤砸在每个士兵的心坎上。哭喊与哀求汇成声浪,冲击着这支军队。 许多郡兵脸色发白。他们本就是农家子弟,人群中甚至有他们的乡邻、叔伯! 一个年轻的士兵,看着人群中一个抱着他手臂哭喊的妇人,嘴唇哆嗦着。 “阿……阿娘……” 另一个士兵,看到了自己村的村正,那个平日里最是威严的老人,此刻也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他们手中的兵刃开始颤抖,变得无比沉重。 他们是兵,要听军令。 可他们也是人,是农民的儿子! 让他们向自己的父老乡亲,向这些给了他们生命的恩人挥刀? 他们……做不到! “锵啷……” 一声轻响,一个士兵的长戟脱手落地。 这声音仿佛会传染。 “锵啷!” “锵啷啷!” 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赵虎回头看去,心凉了半截。他最精锐的士兵,此刻个个低着头,战意全无。 军心,散了! 赵虎后背冷汗尽湿,他懂了。今日若动江源分毫,这五百人休想走出此山——不是被乱刀砍死,而是要被这民意的汪洋活活淹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娘的,这帮酸儒嘴里念叨了八百年的道理,今天让他亲眼见识到了! 这江源……到底是妖人还是神仙? 硬闯是死路,撤退又无法向郡守和陈家交代。 进退维谷之际,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士族门客藏身的山道上。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有了! 赵虎深吸一口气,将刀插回鞘中,用尽全力吼道: “乡亲们!静一静!听我说!” 声音盖过哭喊,人群瞬间安静,万千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赵虎挺直腰杆,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掷地有声。 “此事,必有误会!” “江先生兴修水利,改良农具,教化万民,此等功绩,本官早有耳闻!如此大贤,怎会是罪犯?” “我看,定是有人恶意构陷,搬弄是非!” 他说话间,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山道方向。 “乡亲们放心!本官也是农家出身,深知各位不易!” “今日之事,本官会亲自回禀郡守大人,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江先生一个清白!” 说罢,他对着人群,猛地一抱拳。 “都给老子把家伙捡起来!” 赵虎转身对着手下低吼一声,随即大手一挥。 “撤!” 一声令下,五百郡兵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捡起兵器,调头狼狈而逃,其状不似撤退,更像溃败。 百姓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欢呼! “将军英明!” “多谢将军!” “江先生得救了!” 山道上,那名士族门客看着这荒诞的一幕,面如死灰。 完了! 全完了! 他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朝颍川城狂奔而去。他必须立刻将这“万民请命”的恐怖景象,传回陈家! …… 颍川,陈府。 议会厅内,檀香袅袅。 陈氏家主陈彦,正悠闲地品着香茗。 当满身尘土、面如死灰的探子将山脚下发生的一切,一字不漏地禀报完毕后。 议会厅内的空气都凝固了。 许久,陈彦才轻轻放下茶杯。 他没有暴怒,没有咆哮,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从探子手中,接过了那份记录着情报的布帛,拿到烛火前。 “呼——” 布帛瞬间被点燃,火光映着他明暗不定的脸,嘴角竟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家……家主?” 陈彦轻笑一声,将烧尽的纸灰拍掉,慢条斯理地说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呵呵,说得真好。” “这江源,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本以为是头笼中虎,未想是条入海龙。”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晚霞,眼神幽深。 “堵,是堵不住了。” “既然硬的不行,那我们就……来软的。” 他转过身,笑容愈发浓郁,也愈发冰冷。 “他不是喜欢当老师吗?” “他不是喜欢教化万民,受人爱戴吗?” “好啊……” 陈彦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我便给他一个天下最大的讲台!” 他对着门外,沉声下令: “来人!” “备上一份厚礼,一份……谁也无法拒绝的厚礼!” 第49章 阳谋再起,一份无法拒绝的“聘书” “我们要以‘宗师’之礼,聘请江源先生,前来我颍川,担任所有士族子弟的……总教习!” “什么?!”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一个荀氏中年人猛地站起,失声道:“陈公!万万不可!这不是承认了他的歪理邪说,引狼入室吗?!” “狼?” 陈彦笑了,笑得像一只老狐狸。 “进了我们的笼子,是狼也得变成狗!” 他眼中凶光一闪。 “这份聘书,要写得极尽谦卑!要将他捧上天!就说我们这些老骨头,被他那‘经世致用’的大学问彻底折服!甘愿摒弃门户之见,请他来教化我们的子弟,为大汉培养真正的栋梁!” “我们还要备上厚礼!黄金千两!绸缎万匹!宝马百匹!让他风风光光地来!” “我们要把这件事,闹得天下皆知!” 众人闻言,神情从震惊转为困惑,最终化作一丝夹杂着钦佩的寒意。 狠! 太他娘的狠了!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根本无法拒绝的阳谋! “诸位,想清楚了。” 陈彦的声音幽幽响起。 “他若来了,到了颍川,这里是谁的地盘?是我们!到时候,是圆是扁,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他的学问,他的弟子,他的一切,都将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他若是不来……” 陈彦嘴角的笑容愈发森然。 “那更好办!一个声称要‘为万世开太平’的圣人,却连教化天下英才的勇气都没有,这是什么?这是沽名钓誉!是口是心非!” “我们只需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他之前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圣人形象,就会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到时候,他就是天下最大的伪君子!人人唾弃!” “来,是龙潭虎穴,自投罗网。” “不来,是身败名裂,前功尽弃!” 嘶——! 密室中响起一片抽气声。 所有士族代表眼中,尽是兴奋与残忍。 高! 此计,堪称绝杀!无论江源如何选,都是死路一条! “陈公高见!” “此计大妙!我荀氏愿再出黄金五百两,为江宗师铺路!” “哈哈哈!请神入瓮!等他来了,看我们怎么炮制他!” 一一场更阴险的致命风暴,在谈笑间,向卧龙岗席卷而去。 …… 三日后。 卧龙岗,稷下学宫。 一支仪仗夸张的使团,敲锣打鼓,直抵山门。 为首者,乃颍川名士荀谌。 他身后百名仆役抬着朱漆木箱,箱中金银绸缎在日光下华彩流溢。整个学宫都被惊动,无数人涌出观望,议论纷纷。 江源带着郭嘉、徐庶、诸葛亮、吕玲绮等人,立于高台之上,神色平静地俯瞰山下闹剧。 荀谌整了整衣冠,在众士族子弟簇拥下走到台前,对江源遥遥一拜,声若洪钟。 “颍川荀谌,见过江先生!” 江源静观不语。 荀谌也不在意,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卷用金丝锦缎制成的卷轴,双手展开,朗声宣读: “颍川诸士族,联名聘书!” “闻南阳江源先生,怀经天纬地之才,立为万世开太平之志!以‘工’为道,开启民智,活人无数,功盖当世!我等旧学之士,闻之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为天下计,为苍生计,我等愿摒弃门户之见,恳请江先生移驾颍川,出任‘稷下总教习’一职,总领颍川所有士族子弟之教化!” “愿以宗师之礼事之!凡先生所请,无不应允!盼先生能不吝所学,为我大汉,培养经世济民之栋梁!” “天下英才,尽在颍川!先生若来,天下幸甚!万民幸甚!” 一番话花团锦簇,把江源捧至云端。周围百姓听得热血沸腾,与有荣焉。 “听见没!连颍川那些大官都来请咱们江先生去当老师了!” “咱们江先生,真是圣人啊!” 郭嘉和徐庶的脸色却瞬间沉下。 果然来了! 荀谌宣读完毕,将聘书高高举起,目光灼灼地望着江源,再次高声道: “先生心怀天下,此乃天下英才之所向!想必,先生定不会拒绝我等一片拳拳向学之心吧?” 他话锋忽转,语带讥讽。 “若先生连教化英才,为国育才这等功在千秋之事都推辞。” “那外界恐怕会说,先生所谓的‘为万民’,也不过是……沽名钓誉,口是心非罢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百姓和学生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们终于听出了不对劲! 这是捧杀! 这是逼宫! 去,就是跳进火坑! 不去,江先生的“圣人”之名尽毁! 刹那间,所有目光聚焦于高台上那个白衣胜雪的年轻人。 整个卧龙岗,鸦雀无声。 …… 书房内。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先生!万万不可答应!” 徐庶急得满头大汗,如困兽般来回踱步。 “这分明就是鸿门宴!是龙潭虎穴!您一旦去了颍川,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悔之晚矣!” 徐庶双目赤红,他是真的急了。 “您的学问会被剽窃,声望被利用,最终恐遭软禁!这帮士族,什么都干得出来!” 郭嘉却一反常态,默然把玩着茶杯,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竟似发现了天大的趣事。 “奉孝!都什么时候了!你倒是说句话啊!”徐庶快被他这副模样气死了。 “咳咳。” 郭嘉清了清嗓子,放下茶杯,脸上绽开近乎狂热的笑容。 “元直,你慌什么。”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敲在“颍川”二字上。 “老师,学生以为,此行,必去!” “什么?!”徐庶目瞪口呆,“奉孝你疯了?!” 郭嘉不理会他,只兴奋地对江源道: “老师!这哪是龙潭虎穴?分明是他们将整个中原未来的权力中枢,打包好送到您面前,求着咱们去‘启蒙’!” 郭嘉越说越兴奋,激动得手舞足蹈! “咱们正愁影响力只局限在南阳一隅,他们倒好,直接把整个中原未来的权力精英,打包洗干净了,送到咱们面前,求着咱们去给他们‘洗脑’!” “洗脑”两个字一出,徐庶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这……这词儿,又是从先生那儿学来的! 郭嘉根本停不下来,唾沫横飞。 “老师您想想!等您去了,当着所有士族子弟的面,把咱们的‘工学大道’,把咱们的‘人人平等’,把咱们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全都给他们灌输一遍!” “到时候,这帮未来的荀彧、钟繇、陈群……一个个都成了咱们的人!那画面,啧啧啧……简直不要太美妙!” 郭嘉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那模样,活像一只准备偷鸡的黄鼠狼。 “你……你这是痴人说梦!”徐庶气得发抖,“他们岂会容忍先生……” “他们请的是‘神’,是‘宗师’!”郭嘉打断他,眼中精光爆射,“为维持这阳谋,他们就必须捏着鼻子让老师讲下去!这便是我们的机会!将他们的阳谋,变为我们的阳谋!” 一旁的吕玲绮听得云里雾里,但她只认一个死理。 她走到江源面前,单膝跪地,声如金石。 “老师,玲绮愿随您同去!谁敢对您不敬,我便拧下他的脑袋!” 江源笑了。 他看着眼前这几个性格迥异,却同样忠心耿耿的弟子,心中一片温暖。 他走到争论不休的郭嘉和徐庶中间,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都别争了。” 他拿起那份华美的聘书,指尖一弹,卷轴嗡嗡作响。 “奉孝所言甚是。” “为何不去?” 江源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睥睨之气。 “他们想请神,我们就入瓮。” “不过……” 他话锋一转,笑容变得玩味起来。 “这瓮里,将来装的是水,还是酒,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一锤定音! 郭嘉兴奋地一挥拳:“老师英明!” 徐庶面如死灰,仍想再劝:“可是老师,此行太过凶险,您至少要带上奉孝与玲绮……” 江源摆手打断他。 “奉孝要留下,统筹学宫发展。元直你,要继续监督百工基建。玲绮,狼骑营的训练,一日不可松懈。” 他将任务一一分派。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带郭嘉?不带徐庶?连吕玲绮这尊护法都不带? 那老师他……准备带谁去? 孤身犯险?!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时,江源的目光,落在角落里始终沉默思索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羽扇纶巾,眉目深邃,虽不过十几岁,一双眸子却仿佛能洞悉世事。 正是诸葛亮。 江源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是时候,让这条卧龙,去搅动一下天下的风云了。 “孔明。” 江源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收拾行囊。” “随我,去颍川走一趟。” 话音落下。 满室死寂。 郭嘉脸上的笑容僵住。 徐庶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吕玲绮的眉头紧紧拧起。 就连被点到名的诸葛亮,也猛然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带……带他去? 一个尚未出师,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江源疯了吗?! 第50章 单刀赴会,少年军师初登台 江源端坐主位,堂下众人惊愕起身,面面相觑。 “都坐。” 江源一言,打破沉寂。 众人依言落座,目光尽数投向他。 “明日我便动身,奉孝,元直,玲绮,你们三人各有密令。” 江源说着,从案上拿起一卷布帛递给郭嘉。 “奉孝,这是给你的。” 郭嘉连忙起身接过,展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布帛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舆论战纲要】! “老师,这……” 郭嘉的声音因极致的兴奋而颤抖。 江源嘴角微扬。 “我走之后,颍川士族定会封锁消息,将我塑造成一个‘自投罗网’的蠢货。你要做的,就是打破他们的信息壁垒。” “曹操与袁绍的使者尚在南阳郡,寻机与他们‘偶遇’。” 江源指节轻叩桌面。 “向他们‘无意间’透露:颍川陈氏,名为请师,实为囚禁!他们欲将我与‘工学’据为己有,垄断这富国强兵、开启民智的无上法门!” “什么?!” 徐庶惊得差点跳起来! 这……这也太损了! 这是将颍川士族推向了天下诸侯的对立面! 谁不想富国强兵?谁不想得到江先生? 你颍川陈家想吃独食?问过我们这些手握兵权的诸侯没有! 郭嘉双眼放光,整个人像是喝了十斤假酒,激动得脸颊泛红。 “妙!妙啊!” “老师,学生明白了!这一手,叫‘驱虎吞狼’!不,比驱虎吞狼更高明!这是凭空给他们树立了全天下的敌人!” 他仿佛已经看到曹操和袁绍那精彩的表情。 “学生保证!不出半月,颍川陈家就会收到来自冀州和兖州的‘亲切问候’!” 江源满意颔首,又看向徐庶,递出第二份卷轴。 “元直。” 徐庶接过,展开是一副复杂的图表,标注着颍川周边的城镇与粮、铁、盐等物资流向。 图表名为:【经济作战图】。 徐庶看得眼皮狂跳。 “老师,您的意思是……” “我们那份‘生死簿’上,不只记录了流民,还记录了许多往来商贾的信息。” 江源声音平静,却暗藏风雷。 “你去联系他们,以我江源的名义,让他们帮个小忙。” “我要颍川郡周边的粮价、铁价、盐价,在一个月内,悄悄地翻上一番。” 嘶——! 徐庶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 舆论战,经济战……老师人未至,两柄无形之刃已悬于陈氏颈上。 最后,江源的目光落在吕玲绮身上。女孩一身劲装,英气逼人。 “玲绮。” “老师!”吕玲绮立刻起身,抱拳躬身。 江源未给卷轴,只淡然道。 “练兵。” “练兵。把狼骑营往死里练。等我信号。” 吕玲绮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 “是!老师!” “玲绮随时待命!信号一到,三日之内,踏平颍川!” 江源笑了笑,摆了摆手。 “没那么夸张。” “不过,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刀,是锋利的,就够了。” …… 翌日,晨光熹微。 一辆朴素马车缓缓驶离卧龙岗。 车厢内,江源闭目养神。 对面的诸葛亮正襟危坐,手持羽扇,眉头紧锁。 少年心事重重,终是忍不住开口。 “老师。” “嗯?”江源睁开眼。 “学生……有一事不明。” 诸葛亮谨慎地问。 “郭师兄奇谋百出,徐师兄稳重能干,玲绮师妹勇冠三军。此行凶险,老师为何只带学生一人?” “您就不怕颍川真是龙潭虎穴?” 江源看着他困惑的俊脸,忽然笑了。 “孔明,你可知,此行我们最大的武器是什么?” 诸葛亮一怔。 “是老师您的学问?” “不。”江源摇头。 “是郭师兄他们的后手?” “亦不是。” 诸葛亮彻底迷糊了。 “学生愚钝,请老师赐教。” 江源伸手指了指他。 “是你。” “我?”诸葛亮指着自己,满脸错愕。 “对,就是你。” 江源目光深邃。 “因为奉孝善奇谋,元直善正兵,他们的锋芒太露,像出鞘的利剑,谁见了都会提防三分。让他们去,这出戏就唱砸了。” “而你,不同。” 江源的目光仿佛看透人心。 “你稳重如山,心思缜密,遇事能忍,更能谋定而后动。” “更重要的是……” 江源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们看你年幼,会轻视你,会把你当成一个无足轻重的书童。” “而这份‘轻视’……” 江源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就是我们此行,最锋利的刀!” 一语惊醒梦中人! 诸葛亮浑身一震,羽扇险些脱手! 他瞬间明白了! 老师这是要……扮猪吃老虎啊! 不,老师是真龙,自己才是那头负责迷惑敌人的“猪”! 想通此节,诸葛亮眼中迷茫尽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对着江源,郑重一拜。 “老师,学生……明白了!” …… 三日后,颍川郡城外。 当江源的马车出现在地平线上,等候的队伍瞬间沸腾。 “来了!江先生来了!” 为首的,正是陈氏家主,陈彦! 他今日换上了一身最隆重的朝服,亲自出城三十里相迎! 其身后,荀氏、钟氏、韩氏等各大士族的家主、名士,济济一堂! 再往后,是数百名衣着光鲜的士族子弟,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这位“江神仙”的真容。 场面之大,礼节之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皇子亲王驾临! “恭迎江先生!” 陈彦当先一步,对缓缓停下的马车深深一揖! “恭迎江先生!!!” 身后数百人齐齐躬身,声浪震天! 车帘掀开,江源一袭白衣,缓步而下,神色淡然。 随后,一个羽扇纶巾的俊秀少年也跟下车。 就两人? 陈彦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确认再无他人,他心中警惕顿消,代之以浓浓的轻蔑。 狂妄!单枪匹马,只带一个黄口小儿闯我颍川龙潭?蠢货! 陈彦心中冷笑,脸上笑容却愈发热切。 “哎呀!江先生,您可算来了!我等颍川士子,盼您如大旱盼甘霖啊!” 他快步上前,热情地握住江源的手,姿态极低。 “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陈某已在府上备下薄酒,为您与……这位小先生接风洗尘!” 他的目光在诸葛亮身上一扫而过,便不再关注。 一个跟班书童罢了。 “陈公客气了。”江源不动声色地抽出手。 “应该的!应该的!” 陈彦大手一挥,将江源“请”上了一辆装饰奢华的八马豪车。 车队浩浩荡荡,在一片“恭迎江先生”的欢呼声中,驶入颍川城。 江源察觉到,行进路线并非驿馆,而是直奔城东一座防卫森严的巨大庄园——陈氏坞堡。 看来,笼子早已备好。 …… 当晚,陈府灯火通明。 一场盛大无比的洗尘宴,正在上演。 宴会厅内名士云集,高谈阔论。江源与诸葛亮被安排在主宾席,与陈彦对坐。 酒过三巡,正戏登场。 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端着酒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此人乃颍川大儒,孔融的族叔,孔昱。 “江先生。” 孔昱对着江源遥遥一敬。 “老夫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姿不凡。只是老夫有一惑,想请教先生。” 来了。 江源端起茶杯,做了个“请”的手势。 孔昱清了清嗓子,满脸傲然。 “《论语》有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先生之‘工学’,处处谈利,教民以利,此举,岂非将天下人都引向了小人之路?与圣人教化背道而驰啊!” 话音刚落,满堂叫好! “孔公所言极是!” “舍义逐利,非君子所为!” 孔昱话音刚落,又一名中年名士起身。 “《春秋》之大义,在于‘尊王攘夷’!先生聚拢流民,私设学宫,此举与黄巾乱党何异?恐非尊王之道吧!” “说得好!” “直指要害!”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数十名名士轮番上阵,引经据典,口若悬河。无数艰深典故如狂风暴雨,倾泻而下。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文斗,要用经学彻底击溃江源的“工学”。 然而,面对围攻,江源一言不发,神色没有丝毫波澜。他静坐着,偶尔抿一口茶,仿佛在听一出与己无关的戏。 那淡然的神情,仿佛在说:就这? 时间流逝,名士们口干舌燥,江源依旧稳如泰山。厅中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陈彦眼角微抽,给身旁的人递了个眼色。火候差不多了,他端起酒杯,准备用一番“总结陈词”给江源定罪。 然而—— 就在此时,一道清朗而稚嫩的声音,响彻全场。 “诸位前辈,可说完了?” 刷! 所有目光瞬间汇聚向声源。 江源身旁那个被当作空气的少年书童,已然起身。 他手持羽扇,身姿笔挺,一双眸子亮如星辰,平静地扫视全场。 所有人都愣住了。 孔昱皱眉沉声道:“竖子无礼!此乃我等与江先生论道,岂有你说话的份!” 诸葛亮不看他,只对满堂名士微微躬身,不卑不亢。 “诸位前辈学究天人,引经据典,口灿莲花,晚辈佩服之至。” “只是……” 他话锋一转,羽扇轻摇。 “晚辈亦有一惑,百思不解,望诸位前辈解惑。” 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什么困惑? 陈彦嘴角泛起冷笑,索性坐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说来听听。”他淡淡地道。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澈,直视众人,抛出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晚辈请问——”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 “为何圣人之言,诸公传颂千年……” “这天下,却越治越乱?!” 此问一出,满堂死寂! 嘈杂声戛然而止,傲慢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所有名士如遭雷击,脑中空白。 这个问题太简单,简单到他们从未想过;也太狠毒,狠毒到将他们奉为圭臬的经学与“乱世”的现实死死捆绑! 怎么回答? 说圣人之言没用?那是欺师灭祖,自掘坟墓! 说我们没学好?那是承认自己无能,是酒囊饭袋! 此问如同一道死结,一个悖论,直击在场所有士人的软肋与骄傲! 陈彦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他死死盯着那个少年,眼中第一次露出骇然! 他错了,错得离谱! 这个少年,根本不是什么书童! 这不是书童,这是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利刃!此刻,江源将他拔了出来! 死寂中,诸葛亮并未停下。 他看着那些脸色由白转青的名士,羽扇遥指。 “晚辈再问!” “诸公食朝廷俸禄,占天下田亩,享万民供养!却为何,这千里之内,流民四起,饿殍遍野?!” “晚辈三问!” “诸公自诩为圣人门徒,以清流自居,口称家国天下!却为何,只知党同伐异,争权夺利,视万民如草芥?!” 三问! 一问比一问尖锐! 一问比一问诛心! 如果说第一问,只是撕开了他们华丽的外袍。 若第一问是撕开华袍,这二三问便是将他们扒得体无完肤,将那道貌岸然下自私、贪婪、无能的嘴脸,血淋淋地暴露于众! 这哪是洗尘宴,这分明是一场由少年发起的,对整个士族阶级的公开审判! “你……你……” 大儒孔昱指着诸葛亮,气得浑身发抖,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噗——!” 另一名士急火攻心,当场呕血! 宴会厅彻底乱了!惊呼声、桌椅倒地声混作一团! 混乱中央,江源依旧安坐,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轻抿一口。 嗯,茶不错。 他的目光落在主位上,落在那个双手攥拳、指节发白、脸色铁青的陈彦身上。 那眼神分明在说: 陈公,你的戏唱完了。 现在,轮到我了。 第51章 舌战群儒,一问苍生二问天 诸葛亮石破天惊的三问,如重锤擂心,狠狠砸进厅内每位士族名士的胸膛。 他们引以为傲的学问、地位、尊严,被一个无名少年当众撕得粉碎,掷于地上。 “黄口小儿!安敢在此饶舌!圣人之言,岂是你能揣度!” “就是!圣人教化,乃万世之基!天下大乱,是因董卓、李傕郭汜此等国贼作祟,与圣人何干?!” “竖子!你这是强词夺理!是诡辩!” 数十名名士如遭踩踏,纷纷拍案而起,斥骂声浪滔天,唾沫横飞,几欲将那笔直站立的少年淹没。 诸葛亮却静静地看着他们。 那眼神清澈冷静,竟透出几分怜悯。 待嘈杂稍歇,他才再度开口,声量不高,却字字清晰,盖过了满堂杂音。 “诸位前辈,晚辈并未说圣人之言有错。” 他羽扇轻摇,姿态从容。 “晚辈只是想说,药方,需对症。” “时代变了。旧的药方,治不了新的病症。” “大汉立国四百年,昔日良方早已失效。诸位抱着腐朽药方不放,美其名曰‘尊古’,实则庸医误国!” “噗——!” 一名近旁的名士本就气血翻涌,听闻“庸医误国”四字,再也按捺不住,一口血喷出,染红了案几。 “疯了!你简直疯了!” “我等士族乃国之栋梁!朝廷柱石!天下田亩,多为祖上功勋,与尔等何干!” 又有人拍案怒吼,试图从法理上寻回颜面。 诸葛亮笑了,那笑容在众人眼中,比利刃更锋。 “国之栋梁?朝廷柱石?” 他反问,声音陡然拔高。 “好一个栋梁!好一个柱石!” “请问这位前辈,一头耕牛配曲辕犁,一日可耕几亩?” 那名士一愣,张口结舌。 “此乃农夫之事……” “好!农夫之事,您不屑知晓。那敢问这位前辈,” 诸葛亮目光如电,转向另一人。 “一斤百炼精铁,能打几把环首刀?能制几副铠甲?” 被问者面红耳赤,支吾不言。 “看来,军国之事,您也不甚了了。” 诸葛亮的目光扫过全场,无人敢与之对视。 “那我再问诸位!” “一匹麻布,从种到织,耗费多少人力?一斗粟米,从播到收,历经多少风雨?” “你们不知道!” 他的声音,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抱着发霉的经书高谈阔论,只知盘剥佃户兼并土地!” “你们坐拥天下财富,却不事生产,如硕鼠般啃食着大汉的根基!” “你们——”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眼中决绝之色一闪而过,抛出了最诛心的判词! “诸位读圣贤书,所学为何?!” “若只为自家门楣,垄断仕途,鱼肉乡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彦铁青的脸,一字一句,声如金石! “那与山间草寇,占道恶匪,又有何异?!” “不过是……” “一群穿上了衣服的强盗罢了!!!” 石破天惊! “穿上了衣服的强盗”! 这七个字,彻底撕碎了士族阶级最后那片名为“礼义廉耻”的遮羞布! 满座皆惊! 尚有血性的年轻士子脸色煞白,看看自己华美的衣袍,如坐针毡。 而那些老辈名士,则被彻底击碎了道心! 陈彦,颍川士族的领袖,正死死盯着他。那眼神中的伪装尽数剥落,只剩赤裸的杀意。 “咳!咳咳!” 陈彦重咳几声,强压下混乱。他缓缓起身,脸上肌肉抽动,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呵呵……江先生,果然是教徒有方啊!” “这位小先生,当真是少年英才,舌辩无双!我等老朽,佩服!佩服之至!” “今日论道,就到此为止吧!” 他挥手遣散众人,转向江源,姿态复又“谦卑”。 “先生今夜受惊了。明日,陈某会备好讲堂,届时,还请先生不吝赐教,为我颍川子弟,讲一讲‘安天下’的实学!” 他口称“请教”,眼中噬人的凶光却在说:你的死期到了。 …… 翌日。 陈氏坞堡深处,巨大的讲堂内,数百名颍川士族子弟正襟危坐。 他们神情复杂,好奇、不屑,更多的是迷茫。 陈彦坐在后堂,隔着一道屏风,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倒要看看,这个江源,能讲出什么花来! 巳时正。 江源一袭白衣,在诸葛亮陪同下缓步走上高台。 他未带书卷,也未讲经义。 “来人。” 他淡淡地吩咐。 “搬上来。” 几个家丁抬着三样东西放在讲台中央: 一根粗木杆,一块厚石板,以及一座巨大无比的青铜方鼎。 “嘶——!” 台下响起一片抽气声。 “这是要做什么?” “那铜鼎,少说也有千斤之重吧!”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江源示意几个家丁去抬鼎。 “嘿!起!” 四名壮汉憋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铜鼎却纹丝不动。 台下一片窃笑。 江源不以为意。 他让家丁退下,将木杆一端插入鼎底,再将石板垫在木杆下方。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木杆的另一端。 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向下一压! 奇迹发生了! 四名壮汉都无法撼动的千斤铜鼎,竟被他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撬动了! 轰隆! 铜鼎一足离地,重重落下,发出一声闷响! 整个讲堂,鸦雀无声! 所有士族子弟,包括屏风后的陈彦,全都猛地站起,脸上写满了见到神迹时的骇然! 这……这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妖法?! 江源松开手,直起身,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 他指着那微晃的铜鼎,声音平静,却带着颠覆世界的力量。 “这,就是‘理’。” “物理的理。” “它,不因圣人一言而改变。不因王侯一怒而转移。” “它,是构成这个世界最底层、最根本的法则!” 江源的声音在寂静的讲堂内回荡,敲碎着学子们固有的认知。 “我所教的‘工’,便是发现它,认知它,并顺应此‘理’。” “以最小的力,去撬动最大的世界!”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 “而你们所学的‘礼’,若违背了此‘理’,违背了这天地间最根本的法则……” “终将被撬得,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四字,寒气逼人! 台下学子浑身剧震,感觉大脑被投入了一颗炸弹。过去所学的之乎者也,在眼前这无可辩驳的“理”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一颗名为“怀疑”的种子,在这一刻,被江源亲手种进了他们心中! 屏风后,陈彦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攥拳,指节发白。 他错了! 他万没想到,这男人根本不是在讲学! 他是在传道! 是用一种闻所未闻的“妖法”,从根子上动摇士族赖以生存的经学统治!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 一天都不能! 否则,这些被“妖言”蛊惑的子弟,将来都会成为陈家的掘墓人! 杀心,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点! …… 当晚。 江源师徒所在的别院,万籁俱寂。 突然,密集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火光冲天,甲叶铿锵! “保护先生!” “快!将院子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数百名手持刀枪的陈氏家丁如潮水般涌来,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弓上弦,刀出鞘。 图穷匕见! 院门被踹开,陈彦在一群护卫簇拥下大步而入,脸上再无笑意,只剩冰冷的狰狞。 “江先生,别来无恙啊。” 他看着院中淡然而立的江源和面色凝重的诸葛亮,冷笑道。 “陈某思来想去,先生乃当世奇才,万一有所闪失,是我颍川乃至天下巨大的损失。所以,从今日起,就由陈某,亲自来‘保护’先生的安全了!” 所谓的“保护”,便是囚禁! 诸葛亮上前一步,厉声道:“陈公!你这是何意?!出尔反尔,非君子所为!” “君子?” 陈彦放声大笑。 “哈哈哈!小先生,你还是太年轻了!在这世道,君子,是要饿死的!” 笑声一收,他脸色骤沉,凶光毕露。 “江源!” 他直呼其名,不再有任何客套。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把你那‘诸葛连弩’、‘高桥马鞍’、‘曲辕犁’……还有你所有那些富国强兵的奇技淫巧,全部的图纸,都给我交出来!” 他伸出手,满是贪婪。 “交出来,你和你这弟子,尚可在我这坞堡里,当一世富家翁。” “若是不交……” 他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环视着明晃晃的刀枪。 “那明日,颍川城外,便会多出两座无名新坟!” “休想,活着走出这里!” 第52章 图穷匕见,宗师已成阶下囚 次日一早。 陈彦满脸堆笑地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捧着笔墨竹简的仆人。 “江先生,昨日听您一席话,陈某茅塞顿开!对那‘物理’之道,实在是好奇得紧啊!不知先生可否为我等解惑,画下图纸,让我等也开开眼界?” 江源正坐在院中石凳上,悠哉地喝着茶。 他放下茶杯,一脸“诚恳”地看着陈彦。 “陈公见谅。” “那日撬动铜鼎,纯属灵光一现,侥幸,纯属侥幸。” “至于那些图纸……” 江源皱起眉头,作苦思冥想状。 “唉,你也知道,我们搞学问的,东西太多太杂,都堆在脑子里。那连弩的构造,好像是有三百多个零件?还是四百个?哎呀,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噗! 旁边侍立的诸葛亮差点把刚喝进嘴的茶喷出来,硬生生憋了回去,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老师,您才二十出头啊! 陈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三百个零件?四百个?你当我是三岁小孩糊弄吗?! 但他还是挤出笑容。 “无妨无妨,先生慢慢想,不急,我等得起。” 第二天。 陈彦又来了,这次笑容淡了许多,眼神里多了几分阴翳。 “江先生,可曾想起一二?” 江源一拍大腿,满脸“懊恼”。 “想起来了!” 陈彦眼中精光一闪! “哦?!” “我想起来了!”江源肯定地说道,“那连弩,确实不是三百个零件,应该是三百二十七个!对!就是这个数!唉,你看我这记性……” 陈彦的拳头在袖子里捏得咯吱作响。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江先生,陈某是真心求教。”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陈公,我也是真心在想啊。”江源一脸无辜。 第三天。 陈彦没来。 小院之外,巡逻的家丁多了三倍,刀枪出鞘,杀气腾腾。 诸葛亮有些坐不住了,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羽扇摇得飞快。 “老师,陈彦怕是已经失去耐心了。” “他今日不来,恐怕……” 江源却像是没事人一样,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孔明,急什么。” “让他急。” “鱼,要等饿极了,才会不顾一切地咬钩。” …… 与此同时,南阳郡最热闹的酒楼。 郭嘉满身酒气,脸膛通红,正拉着两名衣着不凡的商人大倒苦水。 “嗝!” 他打个酒嗝,泫然欲泣。 “两位大哥有所不知!我家先生,那真是……当代圣人啊!” “他老人家心怀天下,想把那‘工学’传遍四方,让天下百姓都能吃饱穿暖!可谁曾想……” 郭嘉左右张望,压低声音,状若做贼。 “谁曾想,那颍川陈家!忒不是东西!” “他们把我家先生骗了去,名为请师,实为囚禁!妄图独吞那些富国强兵的秘术!” 二人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 独吞?! 其中一人连忙问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郭嘉一拍胸脯,险些栽倒,“我就是拼了命才从那鬼地方逃出来的!你们想想,要是让颍川士族拿到了那些神兵利器的图纸,再武装起几万大军……” 郭嘉的声音更低了,充满了“恐惧”。 “到时候,他们挟天子以令诸侯,谁还能挡得住?怕是……怕是袁公和曹公,都要被他们压上一头啊!” 两人听得心头剧震。 这已非技术垄断,而是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阴谋! 颍川陈氏,好大的野心! 他们不动声色地又敬了郭嘉几杯。 等郭嘉“醉倒”后,两人再也坐不住了,扔下酒钱,便火急火燎地冲出酒楼,策马狂奔而去。 这二人,正是曹操与袁绍安插在南阳的眼线。 酒桌上,郭嘉缓缓睁眼,醉意全无,一双眸子清明如电。 “老师,第一把火,学生给您点上了!” …… 官渡,曹操大营。 “啪!!” 一只青铜酒爵被狠狠摔在地上! 曹操盯着密报,气得脸色铁青 “颍川陈彦!好!好一个陈彦!” “竖子!安敢如此欺我!” 他可以容忍江源自立山头,但绝不容忍有人垄断这等力量来对付自己! “传我将令!” 曹操眼中杀机爆闪。 “命夏侯惇,点兵三千!即刻南下!兵临颍川城下!” “告诉陈彦,就说我听闻江先生在颍川讲学,心向往之,特派大将前去‘问候’!” “他若敢伤江源一根汗毛……” 曹操的声音冰冷刺骨。 “我便踏平他陈氏坞堡!!!” …… 颍川郡城外官道。 十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被徐庶带人拦下。 他对着车队掌柜一拱手。 “王掌柜,别来无恙。” 那王掌柜见是徐庶,脸上堆笑。 “原来是徐先生!您这是……” 徐庶微微一笑。 “奉江先生之命,有笔生意想跟王掌柜谈谈。” “你车上这批盐,我们全要了。价格,比市价高三成。” 王掌柜一愣,随即大喜! “当真?” “自然。” “好好好!卖!都卖给先生!” 类似的一幕,在通往颍川的各条商路上同时上演。 短短两日,颍川郡盐价从三十钱一斤,疯涨至一百钱,且有价无市! 紧接着,周边郡县的粮仓,被无数神秘商人以高价横扫一空。 颍川城内的粮价,一天一个价,百姓们彻底慌了! 无数平民、小地主堵在陈氏、荀氏等各大士族的坞堡门前,哭喊哀求。 “陈公!求求您开仓放粮吧!” “没盐了!再这样下去,人都要废了啊!” “粮价涨到天上去了!我们活不下去了啊!” 颍川大族虽有余粮,能撑一时,却也被这物价飞涨、人心惶惶的局面搅得焦头烂额。 一些小士族已然动摇,私下怨声四起。 “这都是那陈彦惹的祸!” “为了一个江源,把我们整个颍川都拖下水!” “再这么下去,没等那‘工学’到手,我们自己先乱了!” …… 第三日,黄昏。 残阳如血,将小院染上一层不祥的殷红。 “哐当!”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陈彦带着数十名持刃死士,如狼似虎地闯入。 他脸上再无伪装,只剩穷途末路的狰狞。 “哗啦啦——” 一捆捆空白竹简被摔在江源面前的石桌上,堆积如山。 “江源!” 陈彦的声音嘶哑。 “我最后问你一次!” “图纸!” “交,还是不交?!” 浓郁的杀气瞬间笼罩小院。 数十名死士齐齐踏前一步,刀锋直指江源与诸葛亮! 诸葛亮手心是汗,紧握羽扇,依旧挺直腰杆挡在江源身前。 “陈公,你若敢动我老师,我……” “哈哈哈!” 陈彦放声狂笑。 “你?一个黄口小儿!自身都难保,还想护着他?” “江源!我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笑声戛然而止,陈彦眼中凶光毕露! “我数到三!” “你不写,我便先砍下你这宝贝徒弟的一只手!” “再不写,就砍下他另一只!” “我倒要看看,是你江神仙的骨头硬,还是我手下这些人的刀硬!” “一!” 死士们握紧了刀柄,只待一声令下,便要血溅当场。 诸葛亮面色煞白,眼神却无丝毫退缩。 “二!” 陈彦的声音,如同催命之符。 “呵呵。” 江源笑了。 他甚至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那份闲适,仿佛眼前刀枪只是戏台道具。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彦的“三”字卡在喉咙里,满脸错愕。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 江源放下茶杯,抬眼望向天边残阳,目光平静。 “陈公。”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你现在放我们走,还来得及。” “否则……” 江源顿了顿,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半个时辰后,你想放,也放不了了。” 陈彦更加疯狂的爆笑! “哈哈哈哈!放不了?江源啊江源!你当我是被吓大的吗?!” 认定江源在虚张声势。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陈彦脸上的笑容猛然收敛,化为残忍。 “好!很好!” “我就给你半个时辰!” 他一屁股坐上石凳,翘起腿,用刀鞘指着江源。 “我倒要看看!” “半个时辰后,是天兵天将来救你,还是阎王爷来收你!” “来人!” 他厉声喝道。 “把院子给我围死了!计时开始!” “半个时辰一到,若无神仙降临……” 陈彦的目光扫过江源和诸葛亮。 “就将他们,给我剁成肉酱!!!” 第53章 狼烟四起,一骑绝尘天下惊 半个时辰的倒计时,如同一道催命符,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彦翘着腿,用刀鞘轻叩膝盖,脸上挂着猫戏鼠般的残酷笑意。 “江先生,怎么样?想好了吗?” “你的天兵天将,走到哪了?是不是在路上迷路了?” 他身后的死士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 诸葛亮手心全是冷汗,羽扇的指节捏得发白。他依旧挺直脊梁,如枪一般护在江源身前。 老师…… 这已经是绝境了! 然而江源仿佛置身事外。 他靠在躺椅上,甚至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眯眼望着天边残阳,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那份闲适,仿佛他不是阶下囚,而是在自家后院晒着太阳。 这份姿态,让陈彦的笑容寸寸僵硬。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将死之人,怎会如此镇定?除非……一个荒唐的念头冒出,又被他狠狠掐灭。 不可能!这里是颍川,是他的地盘!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装神弄鬼! “时间,差不多了。” 江源忽然睁眼坐直,伸了个懒腰,骨节噼啪作响。他看了一眼满脸狰狞的陈彦,笑了。 “陈公,我最后劝你一句。” “陈公,我最后劝你一句。现在开门,备好酒菜,恭恭敬敬送我们师徒出去,此事便当没发生过。” “否则……” 江源端起石桌上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待会儿,你想开门,怕是都找不到钥匙了。” “狂妄!” 陈彦勃然大怒,一脚踹翻石凳!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 一个时辰前。 南阳,卧龙岗。 一只信鸽穿云破雾,落在学宫望楼。 郭嘉一把抓住,从脚管蜡丸中展开字条。 【出鞘】 郭嘉的瞳孔骤然亮起,兴奋得脸颊涨红! “来了!终于来了!” 抓着字条冲下望楼,直奔后山校场。 校场之上,杀气冲霄! 吕玲绮一身黑色劲装,手持方天画戟,正与麾下二十七名并州狼骑对练。此刻的狼骑,早已脱胎换骨。 高桥马鞍将骑士与战马牢牢固定,仿佛人马一体。 骑士脚踏金属马镫,腰间悬挂的,是比寻常佩刀长出近半的狰狞凶器——斩马刀! “玲绮师妹!” 郭嘉冲进校场,高举字条。 “老师的信号!” 吕玲绮手中画戟猛然一顿,激起的气浪将地面尘土荡开一圈。 她回过头,那双眸子只剩下冰山般的冷静与服从。 她接过字条,看了一眼,捏成粉末。 “集合!” 一声娇叱,清脆如凤鸣! 哗啦! 二十七名狼骑瞬间调转马头,行云流水般在吕玲绮身后集结成锋矢阵,整齐划一,没有一丝杂音。 郭嘉望着这支小队,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二十八人,而是一头即将噬人的远古凶兽! “师妹,此行……”郭嘉忍不住提醒道,“黑风寨有悍匪五百,寨主‘黑旋风’,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万万小心!” 吕玲绮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土鸡瓦狗。” 她猛地一夹马腹,胯下神驹如箭离弦! “出发!” 二十八骑,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冲出卧龙岗,席卷而去! 郭嘉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语。 “老师……您这把刀,磨得也太快,太锋利了……” “这哪是毕业大考啊。” “这分明是……降维打击!” …… 黑风寨。 五百悍匪围着篝火吃肉喝酒,喧嚣震天。 寨主“黑旋风”,一个身高八尺、满脸虬髯的巨汉,正将一个抢来的民女按在身下,放肆大笑。 “小的们!喝!给老子使劲喝!” “等过几日,咱们就去把那南阳城给劫了!听说那个什么‘江神仙’,富得流油!” “哈哈哈!” 匪徒们发出阵阵淫笑。 就在这时,一名喽啰连滚爬爬地跑来。 “大……大王!不好了!有……有骑兵!” “骑兵?” 黑旋风一把推开身下的女人,皱眉道:“多少人?” “看……看不太清,好像……二三十个?” “什么?!” 黑旋风一愣,随即与周围悍匪爆发出狂笑! “哈哈哈哈!二十多个人?就敢来闯我黑风寨?!” “他们是来送死的吗?!” “大王!让我带兄弟们去,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黑旋风抓起身边一柄开山大斧,满脸嗜血。 “不用!老子亲自去!” “正好手痒了!小的们,抄家伙!跟我去看看,是哪来的蠢货,活得不耐烦了!” 五百悍匪呼啦啦抄起兵器,冲向寨门。 当看清来敌,又是一阵哄笑。 地平线上,二十八骑缓缓逼近,为首的竟是一个身段窈窕的女人! “我操!还是个娘们带队!” “这小娘们长得真带劲!大王,抓活的!赏给兄弟们乐呵乐呵!” 黑旋风舔着嘴唇,眼中淫光大盛。 “小的们,别用箭!给老子围上去!男的剁碎了喂狗,女的……活捉!” “嗷嗷嗷!” 五百悍匪如潮水般涌上,脸上尽是贪婪。 远处山坡上,几名伪装成商贾的曹军探子,正用看死人的眼神怜悯地看着那二十八骑。 “完了,彻底完了。” “二十八对五百,还是步兵对骑兵的有利地形,这些人死定了。” 一名曹军探子摇了摇头,准备记录下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面对潮水般的敌人,为首的女将平静地举起方天画戟。 “狼骑营!”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名骑士耳中。 “冲锋!” 二十八骑同时一踩马镫,身体前倾,斩马刀平举向前! 轰隆隆! 大地开始颤抖! 二十八匹战马化作二十八辆高速战车,悍然撞向匪群! “找死!” 黑旋风狞笑着,抡起开山大斧,对着吕玲绮当头劈下! 吕玲绮看都没看他。 两马交错的瞬间,她手中的斩马刀划出一道朴实无华的直线。 噗嗤——! 一声轻微的入肉声。 黑旋风脸上的狞笑凝固了。 他呆呆地看着掠过的女将,低头看向胸口。一道细细的红线从他左肩延伸到右腰。 “呃……” 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刻,他的上半身与下半身猛然错位、滑落!鲜血内脏爆了一地! 黑风寨主李逵,一个照面,被秒杀! 所有人都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呆了!但这仅仅是开始! 二十八柄斩马刀组成的死亡锋线,如烧红的餐刀切入牛油! 噗!噗!噗!噗! 令人牙酸的入肉声连成一片!悍匪的皮甲、筋骨,在斩马刀面前脆弱如纸! 一名悍匪举刀格挡,连人带刀被斜劈成两半!另一名悍匪试图闪躲,战马冲过,半个脑袋飞上天! 这不是战斗,是屠杀!是碾压! 狼骑营瞬间凿穿五百人的阵型,身后留下一条由残肢断臂铺成的血肉巷道! 匪徒们彻底崩溃了! “魔鬼!他们是魔鬼!” “跑啊!!” 他们扔下兵器,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吕玲绮在阵后调转马头,画戟平举。 “一个不留!” 二十八骑,再次发动了冲锋! 这是一场狩猎! 马镫让他们在高速奔驰中解放了双手,高桥马鞍让他们稳如泰山。 他们甚至可以弯弓搭箭,精准地射杀那些企图逃入山林的漏网之鱼! 一炷香后,战场重归寂静。 五百悍匪,无一生还。 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二十八名狼骑在尸山血海中汇合,黑甲被血染成暗红,无一人伤亡。 山坡上,那名曹军老探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看着下方那二十八个如同地狱魔神般的身影,嘴唇哆嗦。 “那……那不是骑兵……”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那……那是……那是穿着铁甲的怪物!” “是……是能在马上,把大活人劈成两半的……魔鬼!!!” 他猛地回神,连滚爬爬地冲向快马。必须回去!必须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主公! 天,要变了! …… 颍川,陈氏坞堡。 陈彦看着依旧云淡风轻的江源,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但他依旧不信。 “哼!装神弄鬼!” 他狞笑着举起手。 “报——!!!” 一声凄厉的嘶吼打断了他!一名管家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上血色尽失。 “家……家主!大事不好了!” 陈彦眉头一皱:“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城里……城里全乱了!盐价、粮价一夜之间翻了十倍!到处都在抢粮!我们几家粮铺的门都被砸了!” “数千……不!上万的流民和百姓,把……把郡守府都给围了!” “他们喊着……喊着是您囤积居奇,要……要带着火把来烧了我们的坞堡啊!!!”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彦的脑袋上,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经济战!是江源的后手! 他瞬间就明白了!但他不信!不信一群贱民能翻了天! “一群刁民!反了他们了!” 陈彦目眦欲裂,对着死士头领咆哮,“分一半人手出去!给我镇压!谁敢闹事,格杀勿论!!” “是!” 江源的声音,幽幽响起,像是在对诸葛亮说,又像是在对陈彦说。 “别急。” “这才刚开始。” 刚开始?陈彦的眼皮疯狂跳动! 时间,又过去了七八分钟。 “家主!家主!天大的祸事啊!!!” 管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在发颤。 “北……北方传来急报!曹……曹操麾下大将夏侯惇,亲率三千虎豹骑,正全速向我颍川而来!” “什么?!” 陈彦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虎豹骑?!曹操的王牌!他派这支精锐来干什么?! 管家哭喊道:“夏侯惇放话了!说……说是听闻江先生在颍川讲学,心向往之,特来……特来‘拜访’您!还说……还说您若敢伤了江先生一根汗毛,他……他便要踏平咱们陈氏坞堡!!!” 陈彦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曹操!这个疯子! 他怎会知道江源在我这里?! 郭嘉! 是那个郭嘉! 一定是他把消息捅出去的! 驱虎吞狼!好毒的计! 不等他回神,又一名家丁疯了一般冲进院子,扑倒在地,裤裆一片湿濡。 “主公!完了!黑风寨……五百悍匪……全没了!” 陈彦已经麻木了。 “没了就没了,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家丁颤抖着,伸手指着院外。 “此......此时......就在咱们颍川城外五里坡……游弋!。” “只有……只有二十八个人!” “打的旗号是‘稷下学宫’!还说……奉了江先生之命,前来听候调遣!” 第三道晴天霹雳! 比第二道,更狠!更绝! 如果说,曹操的虎豹骑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政治与军事上的极限施压。 那么,这支神出鬼没、战力逆天的“鬼神骑兵”,就是一柄已经抵在自己喉咙上的冰冷刀锋! 陈彦的身体剧烈颤抖。他猛地抬头,死死看向那个依旧坐在躺椅上的男人,那张年轻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半个时辰…… 天兵天将…… 他说的,全是真的! 从自己将他“请”入坞堡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掉入了一个由他亲手编织的天罗地网! “我……” 陈彦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他看着江源,眼神中再无狰狞,只剩下山崩海啸般的恐惧。 自己究竟……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哐当——!” 他手中的佩剑脱手落地。 陈彦双腿一软,烂泥般瘫倒在地。那些杀气腾腾的死士,早已面如土色,握刀的手抖如筛糠。 江源缓缓起身,走到陈彦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平静。 “陈公,游戏结束了。” “你,输了。” 陈彦闭上眼,满脸死灰。 败了,就意味着死亡。他已经准备好迎接自己的结局。 然而,江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猛地睁开双眼。只听那个如同魔神般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在他耳边响起。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第54章 釜底抽薪,化敌为我登天梯 陈彦瘫在地上,曾经颍川士族领袖的威仪与风骨,被碾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要杀……便杀。” 然而,江源却笑了。 “杀你?” 江源摇了摇头,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 “杀了你,颍川乱了,谁来帮我安抚百姓?谁来帮我平抑物价?” “最重要的是……” 江源的目光扫过院内所有面如土色的士族代表。 “杀了你,谁来帮我……做事呢?” 陈彦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满是不可思议! 不杀? 他想干什么?!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合作了吗?” 合作? 陈彦的心脏狂跳起来! “你……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 江源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我要颍川士族,从今日起,交出你们手中掌握的所有东西。” 陈彦一愣。 所有东西? “包括,但不限于,”江源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字字如千斤重锤,“你们各家秘不外传的工匠名册、所有的独家技术,比如造纸、制瓷、冶铁、酿酒的方子。还有,你们经营百年的,遍布天下的所有商路、人脉、据点。” 陈彦的脑袋嗡的一声,险些再次昏死过去! 这哪里是合作! 这是在挖他们的根! 刨他们的祖坟! 士族为何能凌驾于世人之上?靠的不是地,不是钱,正是这些代代相传,被他们视作命根子的技术垄断和信息垄断! 交出去,他们就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贵胄,变成了被拔光了牙的老虎! “你……你这是要我们的命!” 江源盯着陈彦,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从明日起,颍川所有士族,必须选派族中最优秀的嫡系子弟,十五人,进入我稷下学宫,学习‘新学’。” 如果说第一个条件是挖根。 那这第二个条件,就是断魂! 这是要从思想上,彻底改造他们的下一代!让他们引以为傲的经学、礼法,被那所谓的“工学”和“物理”所取代! 这是要让他们的子孙后代,都变成江源的信徒! “不……不行!绝对不行!” “这是要断我等传承!我宁死不从!” “江源!你欺人太甚!” 陈彦的脸死灰。 他明白了。 江源根本就不是要跟他们合作。 他是要把整个颍川士族,连皮带骨,整个吞下去!消化掉!变成他自己的养料! 好狠! 好绝! 这个年轻人的图谋,比曹操的霸道,比袁绍的野心,要可怕一万倍! 他要的,根本不是一城一地。 他要的,是改变这个世界! 江源没有理会那些叫嚣,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陈公,你可以拒绝。” “但你拒绝了,我就不走了。” “然后,夏侯惇的三千虎豹骑会踏平你的坞堡,抢走你们的一切,顺便拿你们的人头去向曹操请功。” “城外那二十八骑,会保证在虎豹骑走后,颍川不会再有一个姓陈、姓荀的活人。” “城内那些被你们逼到绝路的万千百姓,会很高兴用火把,来给你们的百年坞堡……办一场热闹的葬礼。” 江源声如尖刀插入了陈彦的心脏。 江源走到石桌旁,诸葛亮早已将笔墨备好。 “陈公,我的耐心有限。” “我的学生们,还在等我回去吃饭。” 陈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缓缓闭上眼。 许久后,恢复了一点平静才睁开双眼,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冠。 然后,对着江源,深深一揖。 “我……答应。” 他走到石桌前,拿起那支笔。 他手抖得厉害,最终还是签下了那张代表着整个颍川士族百年基业的卖身契! 也代表着整个旧时代的墓志铭! …… 三天后。 虎豹骑在城外“游览”一圈后,带着曹操的“问候”,心满意足地撤了。 那支神出鬼没的“鬼神骑兵”,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飞涨的粮价和盐价,在陈氏、荀氏等大族开仓放粮后,迅速回落。 仿佛之前那场席卷全城的风暴,只是一场噩梦。 但所有人都知道,颍川,已经换了天。 卧龙山,稷下学宫内。 一车又一车的竹简、图纸、档案被运送进来,堆积如山。 诸葛亮站在书库里,看着眼前这些曾经被各大士族视若珍宝的典籍,激动得脸颊泛红。 “老师!” 诸葛亮捧着一卷记录着陈氏遍布中原的商路网络的丝帛,快步走到正在院中喝茶的江源面前。 “老师!此番釜底抽薪,我稷下学宫的根基,比之前雄厚了十倍不止!” “我们……我们拥有了改变天下的真正力量!” 江源呷了口茶,抬眼看向院子的另一头。 在那里,十几个衣着华贵、神情倨傲的少年,正被迫和一群泥腿子出身的平民学生一起,在一名工匠的指导下,学习如何使用刨子。 他们是颍川士族送来,第一批学生。 “孔明。” 江源放下茶杯。 “力量,从来不是真正的根基。” 他站起身,带着诸葛亮,走到了那副巨大的、囊括了整个中原的山川地貌沙盘前。 诸葛亮跟在身后,有些困惑。 老师的意思是? “这些士族,不过是趴在这片土地上吸血的寄生虫,目光短浅,内斗不休。打掉他们,不难。” “我们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他们。” “我们的敌人,是这片土地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贫穷!” “是禁锢了无数人思想的,愚昧!” “以及……那些时刻觊觎着中原富庶,一旦我们内乱,就会蜂拥而入,将我们的一切都撕成碎片的……豺狼!” 诸葛亮明白了! 老师的格局,早已超脱了诸侯争霸! 他要征服的,是贫穷!是愚昧!是外患! 他要做的,是为这整个天下,为这芸芸众生,换一个活法! 这才是真正的“道”! “孔明,”江源转过身,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工部、卫部、开辟的商路,都只是我们的手段。记住,我们真正的目的,是开启民智,是发展生产,是建立一个足以抵御任何外敌的强大文明。” “学生……明白了!” 诸葛亮对着江源,深深一拜,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光亮!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一名卫士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震惊和惶恐。 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先生!先……先生!” “山下……山下来了一支车队!” 江源眉头微蹙。 “谁的人?” 卫士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紧张而变了调,尖锐得刺耳! “旗号……旗号是‘曹’!” 第55章 枭雄亲至,卧龙岗风云再起 “为首那人……正是曹司空本人!” “他……他已至山门!” 院子里,那十几个被迫学习工学的士族子弟,手中的刨子“哐当”落地,一个个面如死灰,双腿抖如筛糠。 曹操! 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杀人不眨眼的绝世枭雄! 他竟然亲自来了! 完了! 这卧龙岗,今日必将血流成河! “老师!” 诸葛亮脸色煞白,一个箭步挡在江源身前,手中羽扇紧握。 如果仅仅是夏侯惇的三千虎豹骑,老师还可以靠阳谋与气势逼退。 可现在来的,是曹操本人! 是整个中原大地,最顶级的猎食者! 他只带一人,也胜过千军万马! 然而,江源依旧靠在躺椅上。 他看着台下神色紧张的众人,只是慢条斯理地端起石桌上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慌什么。” “让他进来。” 他放下茶杯,又补充了一句。 “茶,刚泡好。” 一句话,让诸葛亮紧张的神色平静了几分。 是啊。 慌什么? 天,还没塌。 就算塌了,老师也能顶得住! 诸葛亮重新站直了身体,脸上血色恢复眼神也变得清亮。 他对着院内卫士沉声下令。 “开山门!” “迎客!” …… 片刻之后。 两道身影,缓步踏入了稷下学宫的庭院。 为首一人,中等身材,一身不起眼的玄色便服,不带甲胄,不佩长剑,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和煦的笑意。 可他出现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岳的气场,轰然降临! 此人便是曹操!曹孟德! 他身后,跟着一个巨汉,虎背熊腰,双目开阖间精光四射,正是许褚! 许褚的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一双虎目死死锁定着院中所有人,好似一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远古凶兽! 曹操的目光,被院内的一切深深吸引,环视着这座庞大的学宫。 他看到了那些被迫拿着工具,一脸憋屈又不敢作声的士族子弟。 看到了院子中央,那座巨大无比、囊括了整个中原山川地貌的沙盘! 那沙盘之上,河流、山脉、城池、关隘,纤毫毕现!甚至连官渡、许都、邺城等关键之地的兵力部署,都用不同颜色的小旗标注得清清楚楚! 曹操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山崩海啸般的惊骇! 这……这是什么?! 这江源,他想干什么?! 他不是在建一座学宫! 他是在建一个前所未有的王朝雏形! 他的野心,根本不是辅佐某位诸侯,而是要将这整个天下,都当成他的棋盘! 疯子! 一个比他曹孟德,还要疯狂一万倍的疯子! 曹操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坐在躺椅上,悠然喝茶的年轻人。 好年轻! 年轻得不像话! 可那双眼睛…… 当四目相对的刹那,曹操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而是一片经历了千载风霜、万古轮回的无垠星空! 平静,深邃,洞悉万物! 这一刻,曹操竟凭空生出一股寒意。 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对着江源,遥遥一抱拳,声如洪钟。 “江先生!” “孟德不请自来,还望恕罪!” 江源缓缓起身,对着曹操同样回了一礼。 “曹司空远来是客,何罪之有?” 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请坐。”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一个动作。 将曹操那巨大的枭雄威压,消融于无形。 曹操也没有再客气,大马金刀地在石凳上坐下。 许褚威风凌凌地立于曹操身后,一双虎目,死死地盯着江源,手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刀柄。 只要曹操一个眼神,他便有信心,在瞬息之间,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脑袋拧下来! 与此同时。 院落的四角,屋顶的阴影处,数十名学宫卫士也已悄然就位,手中的连弩,对准了院中的曹操与许褚。 后院,一道冰冷而强大的气息若隐若现。 吕玲绮的方天画戟,早已饥渴难耐! 一场惊天豪赌,在两位当世顶级枭雄的对视中,无声展开! 许久。 曹操笑了。 他指了指那座巨大的沙盘,打破了沉默。 “先生这卧龙岗,真是卧虎藏龙!” “操在山下,听闻先生麾下有二十八骑,一炷香便踏平了盘踞多年的黑风寨五百悍匪。” “此等精锐,操,闻所未闻!” 名为赞叹,实为敲打! 他在告诉江源,你的底细,我一清二楚!你的武力,在我面前,不值一提! 诸葛亮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江源闻言,却只是轻笑一声。 他提起茶壶,为曹操斟满一杯茶。 “曹司空今日亲至,恐怕不只是为了夸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学生吧?” 话音刚落。 曹操的眼神锐利如刀!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啪!” 茶杯被重重地放在石桌上! “先生快人快语!” 曹操的身子微微前倾。 “操今日前来,只为一事!” “——请先生,履行三月之约!” “助我,扫平寰宇!” 第56章 茅庐对弈,一言可抵百万师 短短六个字,如千军万马呼啸而过! 此刻杀气尽显! 诸葛亮的心脏,骤然一紧! 来了! 这才是曹操的本来面目! 这名为“请”,实为最后的通牒! 今日,若老师不点头,这卧龙岗,怕是真的要被夷为平地! 他身后的许褚,那只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一双虎目死死锁定着江源,杀气腾腾! 只要曹操一个眼神,他便会化作一头出笼的猛虎,将眼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江源只是端起面前那杯刚刚斟满的茶,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热气。 “噗。” 江源喝下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曹司空可知,袁绍为何必败?” 嗯? 此言一出,诸葛亮,曹操,都是一愣! 曹操来之前预设过无数种江源可能的回应。 或是义正言辞地拒绝,或是讨价还价地盘旋,或是故作高深地推脱。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江源会直接无视他的最后通牒,反过来,考校他! 仅仅一句话,就将那“扫平寰宇”的磅礴压力消弭于无形,并且将这场对话的主导权夺了回去! 曹操惊讶过后,便对江源产生更浓的兴趣!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这个江源,比他想象中,还要有意思一万倍! “哈哈!哈哈哈!” 曹操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先生这是要考校操?” 他顺势往石凳上一靠,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操,愿闻先生高见!” 江源放下茶杯,声音平淡。 “袁绍看似兵强马壮,坐拥四州之地,实则,不过是座沙土堆砌的楼阁,外强中干,一推就倒。” “其一,政令不一,貌合神离。” “袁绍本人好谋无断,其麾下两大谋士集团,郭图、审配之流与田丰、沮授之辈,党同伐异,内斗不休。一道政令发出,底下人想的不是如何执行,而是如何借此攻讦政敌。如此团队,如何能战?” 曹操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这些,他也知道,但从未有人像江源这般,一针见血! 江源没有停顿,继续说道: “其二,根基不稳,德不配位。” “袁绍出身四世三公,名满天下,看似光鲜,实则全是虚名。他对待士族骄纵,对待百姓刻薄,治下之地,豪强横行,民不聊生。他所拥有的,不过是士族豪强的支持,却从未真正拥有过‘民心’。民心不在,纵有百万大军,亦是无根之萍!”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江源看向曹操,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 “他,优柔寡断,色厉胆薄,关键时刻,必失决断!” “官渡之战,田丰劝他趁你东征刘备,后方空虚,以雷霆之势袭取许都,此乃天赐良机!他却以幼子生病为由,错失战机!” “此等心性,如何能成大事?” “妇人之仁,匹夫之勇,说的就是他。” “这样的人,你告诉我,他,怎么赢?” 一番话,行云流水,字字诛心! 每一条,都像是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袁绍集团那看似华丽的皮囊,将里面腐烂流脓的内里,血淋淋地展现在曹操面前! 曹操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哪里是分析? 这分明是宣判! 是站在未来,对历史的终极审判! 这一刻,曹操看着江源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欣赏。 不再是忌惮。 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忽然明白了。 自己和江源,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 许久。 曹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 然后,对着那个安然坐着的年轻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先生之才,胜操百倍!” 曹操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与落寞。 “一统天下之大业,操,不敢再奢求先生屈就。” 什么?! 诸葛亮懵了! 院子里那些士族子弟懵了! 就连曹操最忠心的护卫许褚,都懵了! 主公……主公他竟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退为进? 还是真的被老师的才华彻底折服了? 就在所有人大脑一片空白之际,曹操抬起了头。 他看着江源,目光诚恳到了极点,甚至,还带着一丝……恳求! “但,操有一不情之请!” “请先生,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 曹操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沉重。 “让奉孝,重回操之麾下!”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汇聚到了庭院的另一个角落! 那里,郭嘉正靠着一根廊柱。 听到这句话,郭嘉的身体,僵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曹操,又看向江源,眼神中翻涌起滔天巨浪! 一边,是待他如国士,有知遇之恩的旧主! 另一边,是点化他心性,有再造之恩的老师! 忠! 义! 两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曹操,还在继续! 他仿佛没有看到郭嘉的痛苦,声音变得沉痛无比,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怀! “先生!袁绍拥兵七十万,大军已陈兵官渡,河北之地,民不聊生!” “此战,关乎中原未来数十年的安宁!” “若无奉孝鬼神莫测之谋,此战胜负难料!届时战火连绵,生灵涂炭,受苦的,终究还是天下的百姓啊!” “先生心怀万民,立志为苍生换一个新天,想必……必不愿意见到此等惨状吧!” 好一个曹操! 好一招阳谋! 他将家国大义、天下民生,所有能搬出来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 他将江源,高高地捧到了一个道德的圣坛之上! 你不是心怀天下吗? 你不是要救万民于水火吗? 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 只要你点点头,让郭嘉回去帮我,就能提前结束这场战争,拯救无数黎民百姓! 你若不点,那你所谓的“为万民”,就是一句空话!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言! 这一刻,问题的核心,已经不是江源愿不愿意放人。 而是他,敢不敢不放! 诸葛亮的心,沉到了谷底。 太狠了! 曹操这一招,简直是绝杀! 老师…… 老师要如何应对?! 庭院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他们都在等待。 等待着那个如神似魔的年轻人,做出他的决定。 江源沉默了。 他看着一脸“悲痛”,实则步步紧逼的曹操。 又看了看那个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陷入无尽痛苦与挣扎的郭嘉。 许久。 江源缓缓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 却像是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也决定了未来天下大势的走向。 “奉孝。” “你,自己决定。” 第57章 师者之心,雏鹰终将搏长空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郭嘉的身上! 去? 还是不去?! 忠!还是义?! 是报答曹孟德的知遇之恩,重回那波诡云谲的北方战场,在刀尖上起舞,为他谋夺天下? 还是留在卧龙岗,追随这位深不可测的老师,学习那足以改天换地的无上大道,亲眼见证一个新时代的诞生? 郭嘉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如浆,滚滚而下! 曹操的眼神,愈发灼热! 他相信,郭嘉不会让他失望!他们君臣之间的情谊,那种一同驰骋疆场,指点江山,醉卧沙场的默契与信任,无人可以替代! 诸葛亮的手,在袖中紧紧攥成了拳头! 他绝不希望奉孝师兄离开! 学宫初立,百废待兴,正是需要奉孝师兄这等顶级鬼才坐镇中枢,运筹帷幄的时刻! 更何况,师兄的身体…… 那副被殚精竭虑掏空的身子,好不容易经老师妙手回春才调理回来,如何能再经受得住那残酷战场的日夜颠簸与心力交瘁! 就在所有人都紧张盯着郭嘉! 他猛地转过身,朝着那个依旧安然坐着的江源! 重重跪倒在地,将自己的头颅,深深地叩了下去! 一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老师!” 郭嘉抬起了头,两行滚烫的泪水,决堤而下! “弟子……” “愿往!!!” 三个字一出,令曹操先是一愣,随即一阵狂喜! 奉孝,终究还是选择了他!选择了一统天下的大业! “好!好!好啊奉孝!” 曹操激动得看着郭嘉,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 但此时,诸葛亮一个箭步冲上前来,脸上写满了不解与焦急! “老师!” “万万不可!” 他对着江源躬身行礼,急切地说道:“奉孝师兄身体方才好转,官渡战场,凶险万分,日夜操劳,稍有不慎便会旧疾复发!” “况且,我稷下学宫初创,工部、商路、情报网络,千头万绪,正是需要奉孝师兄这等顶尖谋士坐镇中枢,统筹全局的关键时刻!” “怎能……怎能就此放他离开啊!” 诸葛亮的话,说出了所有学宫弟子的心声! 是啊! 郭嘉是谁? 是老师座下,第一个被点化的鬼才!是整个学宫谋略一道的定海神针! 把他放走,无异于自断一臂! 曹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不善地盯着这个敢于搅局的少年。 可江源,却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江源站起身,缓步走到郭嘉面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弟子。 扫过一脸急切的诸葛亮。 扫过同样满心困惑的徐庶。 扫过那些因为恐惧和震惊,而缩在角落里的士族子弟。 最后,他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庭院。 “我,江源,建立这座稷下学宫……” “为的,不是要打造一座金碧辉煌的囚笼,将天下的英才,都死死地困在这卧龙岗上,为我一人所用!” 这句话,如雷贯耳! 诸葛亮瞳孔骤缩,身体猛地一震! “我教你们鬼谷纵横,教你们算尽天机,教你们富国强兵的‘物理’,教你们经世济民的‘工学’……” “不是为了让你们,成为我的影子!” “而是为了让你们,每一个人,都成为一颗足以燎原的火种!” “是为了让你们,带着我教给你们的本事,走出这座山,去到这个乱世的每一个角落,用你们自己的眼睛去看,用你们自己的脑子去想,用你们自己的双手,去亲手改变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江源转过头,目光落在郭嘉的脸上。 那目光,温和,却又充满了无尽的期许! “奉孝的才华,是鬼神莫测的奇谋!他的天命,在北方!在那风云激荡的官渡战场!在那百万大军对垒的修罗地狱!” “这小小的卧龙岗……” 江源笑了。 “困不住他。” “更不应该,困住他。”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弟子,还是敌人,大脑都在这一刻彻底宕机! "困不住他" 这四个字,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气魄?! 诸葛明白了! 老师的格局,早已超脱了所谓的诸侯争霸,所谓的势力强弱! 他不是在培养为自己所用的“棋子”! 他是在培养一个个能够独立去开创时代的……“棋手”! 他所建立的,不是一个割据一方的势力! 而是一个,即将辐射整个天下的……文明的源头! “噗通!” 院子里,那十几个被迫学习工学的士族子弟,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他们此刻对江源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敬畏! 曹操! 这位挟天子以令诸侯,视天下英雄如草芥的绝世枭雄! 此刻,他灵魂深处传来彻骨的寒意! 他看着江源,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在沙滩上,为了一颗漂亮的贝壳而沾沾自喜的孩童。 而对方,却早已拥有了整片星辰大海! 曹操的心中安心与恐惧交织。 因为他终于确定,江源真的对那张龙椅,没有半点兴趣!但他同样确定,这个男人的目标,是掀翻整个棋盘!是重新制定这个世界的所有规则! “奉孝。” 江源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只是拍了拍郭嘉的肩膀。 “去吧。” “记住,你,是我江源的学生。” “用我教你的‘阳谋’,去告诉天下人,真正的谋略,不是阴诡的算计,而是堂堂正正的势不可挡!” “用我教你的‘民生’,去打一场不一样的仗!此战,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更要让官渡之下的百姓,少流一滴血,少挨一分饿!” “你,可能做到?!” 郭嘉听着老师的嘱托,感受着那份超越了君臣,超越了世俗的期许与信任。 他再也忍不住,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他终于明白,老师放他走,不是交易,不是妥协! 而是成全! 是老师,在用自己无上的胸襟与格局,为他这只渴望翱翔的雏鹰,撑开一片最广阔的天空! “弟子……” 郭嘉猛地擦干眼泪,对着江源,再次重重一拜! “谨遵师命!!!” “此去官渡,若不能让袁绍败得心服口服,若不能让河北百姓免遭战火涂炭……” “弟子,提头来见!!!” 好! 好一个郭奉孝! 曹操见状,心中豪情万丈! 他上前一步,对着江源,郑重无比地一抱拳,立下重誓! “先生放心!” “操,在此立誓!有操在,必保奉孝万全!” “奉孝在曹营,一言一行,便如操亲临!若有半点差池,先生唯我是问!” 江源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 事情议定,曹操心满意足,志得意满。 他看了一眼天色,却并未立刻带着郭嘉离开。 反而,他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先生,天色已晚,孟德……想在先生这学宫之中,借住一晚,不知可否方便?” 他想更深入地看一看! 看一看这个神秘的卧龙岗! 看一看,这个能培养出郭嘉、诸葛亮这等妖孽的地方,究竟还藏着多少惊世骇俗的秘密! “可。” 江源答应得干脆利落。 “孔明,去为曹司空安排一间上好的客房。” “是,老师。” 诸葛亮躬身领命,引着心事重重的曹操和一脸警惕的许褚,向后院走去。 庭院,终于恢复了平静。 …… 夜。 深沉如墨。 卧龙岗上,万籁俱寂,唯有几点星火,在黑暗中摇曳。 曹操的客房内,烛火通明,他毫无睡意,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白天与江源的对话,越想,心中越是惊涛骇浪。 而在另一边。 江源的房间,烛火也未曾熄灭。 “笃笃笃。” 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 郭嘉推门而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练的行装,显然是准备明日一早便动身。 “老师,您还没歇息?” 江源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奉孝。” 江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过来。” “临走前……” 江源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为师,再送你一件礼物。” 礼物? 郭嘉一愣,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顺着江源的目光,看向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的桌案。 一副无比详尽,无比精确,将整个官渡战场周边的地形、河流、山脉、城池、关隘,甚至是每一条乡间小道都完美复刻出来的……战争沙盘! 沙盘之上,插着两种颜色的小旗! 黑色的,代表着曹军的兵力部署,从许都到官渡大营,每一处兵力配比,每一处粮草囤积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而红色的,则代表着袁绍的七十万大军! 乌巢的粮仓! 阳武的先锋! 黎阳的渡口! 淳于琼的守军! 许攸的家眷所在! 张郃与高览的营寨位置! 一切的一切! 所有袁绍集团最核心的军事机密,所有足以决定这场百万大军之战最终走向的胜负手…… “老师……这……这……” 他已经语无伦次! 江源只是淡淡一笑,将一枚代表着奇兵的令旗,轻轻地,插在了沙盘上一个最不可思议,却又最致命的位置上。 “拿着它。” “去,告诉袁本初……” “什么,才叫作……” “降维打击。” 第58章 逆天改命,一卷天书付知己 “官渡之战,天下人都以为,胜负手在乌巢。” “所以,强攻乌巢,是为下策。” 什么?! 郭嘉被这闻所未闻的说法震惊! 奇袭乌巢,乃是破袁绍后勤的唯一解!老师为何说是下策?! “袁绍兵多,曹军兵少。你若分兵去袭乌巢,正面大营兵力必然空虚,袁绍麾下张郃、高览皆是名将,岂会坐视不理?” “一旦被他们抓住机会,猛攻大营,你便是烧了乌巢,也已回天乏术。” 江源的声音传入郭嘉的心坎上!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那……老师的意思是?” 江源的手指,在沙盘上缓缓划过,点在了几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位置。 “袁绍麾下,谋士分立,许攸与审配素来不和。” “许攸此人,贪财好功,其家眷正在邺城,平日多行不法之事,审配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出十日,审配便会以贪墨之罪,收押许攸家人。” “届时,许攸在前方听闻消息,必定叛逃,投奔曹营。” “他会亲口告诉你乌巢的虚实,以及……一条只有袁军高层才知道的,通往乌巢的绝密小路。” 郭嘉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届时,你只需……” 江源的声音还在继续,为郭嘉推演着一套闻所未闻,却又天衣无缝的作战方案! 从如何利用许攸的情报,到如何安抚降将张郃、高览的军心! 从如何散播谣言,动摇袁绍的士气,到如何利用天气变化,一把火将整个战局彻底点燃! 每一步,都匪夷所思! 每一步,却又都直击要害! 这套方案,不仅能赢! 而且能将伤亡降到最低!能将战果扩到最大!甚至连袁绍本人在兵败后的反应,都被老师算得清清楚楚! 郭嘉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咳……咳咳……” 就在这时,江源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他下意识地侧过身,用一块雪白的手帕捂住了嘴。 动作很快。 但他收回手时,郭嘉眼尖,还是捕捉到了那一抹从指缝间闪过的……刺眼血色! 血?! 一道闪电,狠狠劈中了郭嘉的灵魂! 他想起来了! 老师为救他,曾不惜耗费寿元,算尽天机! 这……这套足以逆转乾坤的作战方案…… 郭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老师……” “这套方略……您……您是什么时候,推演出来的?” 江源若无其事地将那块手帕收回袖中,脸上带着一丝淡然的微笑。 “哦,这个啊。” “在上次曹操派使者,来卧龙岗交换曲辕犁的时候吧。” “那时候,它就在我脑子里了。” 这句话,彻底将郭嘉的整个心理防线,碾得粉碎! 原来…… 原来在那么早之前! 在自己还懵懂无知,沉浸在被点化的喜悦中时! 老师,就已经在为自己今日的离去,铺好了所有的路! 他耗费心血,燃烧生命,推演出这套惊天动地的方案是为了自己! 是为了自己这个,即将远赴沙场的……学生! “噗通!” 郭嘉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如山洪决堤,瞬间浸湿了衣襟! “老师!” “老师……呜……弟子……弟子不值得您如此啊!” 他泣不成声,像个迷路的孩子。 江源叹了口气,走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他的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清泉,却又坚定得如万古磐石。 “傻孩子。” “我耗费心血,不是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当个无所事事的看客。” “是为了让你在外面,能活下去。” “活得……更好。” 他将一份早已备好的竹简,塞到了郭嘉冰冷的手中。 竹简很轻。 可在郭嘉的手里,却重如泰山! 他知道,这上面承载的,不仅仅是官渡之战的最优解! 更是老师那沉甸甸的,燃烧的生命! “记住。” 江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的命,是为师用命换回来的。” “别轻易浪费了。” 郭嘉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擦干脸上的泪水! 他对着江源,再次重重一拜! “老师放心!” “弟子此去,必让天下人看看,我稷下学宫教出的学生,是何等模样!” “若不能保全己身,光耀师门……” “誓不为人!!!” 江源欣慰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此策,看似是兵行险着的‘奇谋’,但真正的核心,在于两个字。” “‘民心’。” “记住,打仗,打的也是经济。为师,已经让元直在后方,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大礼? 郭嘉心中一动,还不待细问。 江源却摆了摆手,脸上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去吧。” “天,快亮了。” “是,老师!” 郭嘉不再多言,将那卷“天书”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如同揣着整个世界。 他对着江源,行了最后一个大礼,而后,转身,决然而去。 房门,被轻轻关上。 郭嘉不知道的是。 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 房间内,那个如神祇般伟岸的身影,再也支撑不住,猛地扶住了身后的桌案。 “噗!” 又一口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那座象征着天下的沙盘! 江源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看着窗外那即将破晓的夜空,喃喃自语。 “历史的惯性,太强了……” “逆天改命,这代价……” “终究,还是不小啊……” 第59章 雏龙入海,一骑绝尘赴沙场 晨曦微露,一线金光刺破卧龙岗的薄雾。 曹操站在一匹神骏的乌骓马旁,心情却远不如这风景来得平静。他一夜未眠,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江源的每一句话,眼前不断浮现出那座囊括天下的恐怖沙盘。 这个江源是一个怪物!一个试图从根源上,重新定义这个世界的规则,创造一个全新文明的可怕存在! 而现在,他就要带着这个怪物亲手点化的鬼才——郭嘉,返回那个血与火的修罗场。 这感觉,既像是从神明手中借来了最锋利的刀,又像是与魔鬼做了一场不知福祸的交易。 “奉孝师兄!” 一道清朗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少年诸葛亮手捧一个精致的锦囊,缓步上前。 “此去官渡,千里路遥,战况凶险,万望师兄保重。” 诸葛亮将锦囊递到郭嘉手中,郑重其事。 “此锦囊内,是亮的一些浅见。若战局有万一之变,或可为师兄……开一思路。” 郭嘉接过锦囊,入手温润。 他看着眼前这位天资绝世的师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笑了起来。 “好!孔明的锦囊妙计,我可得收好了!说不定,关键时刻真能救我一命!” 一旁的徐庶也走了上来,拍了拍郭嘉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 “奉孝兄,后方之事,无需挂怀!” “老师已有通盘安排!我必在一个月内,让整个冀州的粮价、盐价、铁价,全都翻上两番!” “你只管在前面放手去做!” “我会在袁绍的后院里,给你点一把最旺的火!为你,创造出最好的战机!” 嘶! 站在一旁的曹操,眼皮狠狠一跳! 经济战! 又是这种闻所未聞,却歹毒无比的招数! 他猛地看向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源,心头的寒气,又冒出来几分。 这个男人,到底还藏着多少颠覆世间常理的手段?!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道冰冷如刀的视线,落在了郭嘉身上。 是吕玲绮。 她依旧是一身劲装,身姿挺拔如松,背后那杆名震天下的方天画戟,在晨光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她一言不发。 只是对着郭嘉,干脆利落地抱了抱拳。 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传递出的信息,却比任何言语都要清晰! ——若有危险,说一声。 ——三日之内,狼骑南下,踏平一切! 曹操的瞳孔,再一次收缩! 他看着眼前这幅画面,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一个,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天纵奇才! 一个,是执掌钱粮,搅动风云的经济好手! 一个,是统帅着那支能将五百悍匪当草割的魔鬼铁骑的绝世猛将! 再加上自己身边这个,即将随他奔赴官渡,搅动天下风云的顶尖鬼才郭嘉! 这…… 这他娘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怪物师门啊?! 曹操的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自己许都大营里,那些勾心斗角、为了权位争得头破血流的谋士们。 跟眼前这几个年纪轻轻,却各司其职、配合默契、同仇敌忾的少年一比…… 简直就是一群土鸡瓦狗! 这一刻,曹操对江源的敬畏,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他忽然觉得,自己昨天用家国大义、天下苍生来“绑架”江源,求他放郭嘉走的行为,是何等的可笑! 人家根本就没把所谓的诸侯争霸放在眼里! 人家的学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是一种何等恐怖的自信与底气! 郭嘉看着眼前的师弟师妹们,感受着那份发自内心的关切与信任,胸中豪气顿生! 他整理衣冠,对着众人,深深地长揖及地! “诸位师弟师妹!” “嘉,此去一行,必不负老师所托,不负诸位所望!” “待我北方功成,再回这卧龙岗,与你们……” “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好!” 曹操抚掌大笑,走上前来,一把拉住郭嘉。 “有此师门,何愁大业不成!奉孝,我们走!” 说完,他便要拉着郭嘉上马。 “等等。” 一道平淡的声音响起。 一直站在门廊下,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江源,开口了。 他缓步走下台阶,来到即将上马的郭嘉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曹操的心,也提了起来。 难道……他反悔了? 江源的目光,清澈如水,他看着自己这位即将远行的学生,脸上没有任何离别的伤感,只有一种老师看待得意门生的欣慰。 “奉孝。” “记住。” “你是棋手。” “不是棋子。” 郭嘉的身体,猛地一僵!整个呆立当场! 你是棋手!不是棋子!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脑海中所有被禁锢的枷锁! 他之前所有的谋略,所有的算计,都是在曹操这个“棋手”的意志下,作为一枚最锋利的“棋子”去冲锋陷阵! 可老师这句话,却瞬间将他的格局,拔高到了一个与曹操,与袁绍,与天下所有诸侯……平起平坐的维度! “不要让自己,陷入局中!” “要跳出棋盘,去俯瞰整个棋局!” 这一刻,郭嘉才真正明白了,昨夜老师交给他的那份“天书”,那份逆天改命的官渡攻略,其真正的用意! 那不是一份单纯的作战计划! 那是一份……成为“棋手”的资格证! “弟子……明白了!” 郭嘉眼眶泛红,对着江源,重重地拜了下去! 这一拜,拜的不是再造之恩,不是授业之情。 拜的是那份,足以让他脱胎换骨,化龙飞天的无上点化! 江源坦然受了他这一拜,而后,轻轻摆了摆手。 “去吧。” “好!” 郭嘉再无半分犹豫,猛地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卧岗。 看了一眼,那个站在晨光之中,身影被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单薄,却又能撑起整片天空的老师! 而后,他猛地一拉缰绳! “驾!” 头也不回,一骑绝尘! 曹操与许褚紧随其后,三匹快马,很快便消失在了山道的尽头。 雏龙,已入大海! 从此,天高海阔,风云任其搅动! …… 官道之上,马蹄如雷。 曹操追上郭嘉,与他并驾齐驱,脸上早已不见了枭雄的深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迫不及待的兴奋! 他搓着手,急不可耐地问道: “奉孝!奉孝!” “快与我说说!那袁本初拥兵七十万,声势浩大,我军将士,多有畏战之心。你此去,当有何策,可破袁绍,安我军心?!” 他太想知道了! 太想知道江源那个怪物,究竟给了郭嘉怎样的锦囊妙计! 郭嘉迎着烈风,黑发飞扬,脸上挂着一抹前所未有的自信与从容。 他想起了老师的嘱托。 想起了那句“你是棋手,不是棋子”。 他没有直接抛出那份足以震惊世人的完整方案,而是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 “主公,莫急。” “袁绍兵多,看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破绽百出。” “待回到大营,嘉,当效仿昔日陈平之策,为主公献上……” 郭嘉的声音,拖长了几分,充满了神秘的诱惑力。 “‘二十胜二十败论’!” “以安,我三军之心!” 什么?! 曹操差点一个趔趄,从马背上摔下来! “二……二十胜二十败?!” 他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他只听说过“十胜十败”,那已经是惊世骇俗的顶级谋略了! 这个“二十胜二十败”…… 又他妈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奉孝!此话当真?!” “是哪二十胜,哪二十败?快!快说与我听听!” 曹操的好奇心,像是被猫爪子挠一样,瞬间被提到了顶点!他抓耳挠腮,恨不得现在就让郭嘉说个一清二楚! 然而,郭嘉只是神秘地笑了笑,并不言语。 他猛地一夹马腹,胯下战马长嘶一声,速度再次加快! “哈哈哈哈......主公!” “欲知详情,还请……再快一些!” “驾!” 爽朗的大笑声,伴随着滚滚烟尘,洒满了整条官道。 一场即将震惊整个时代,彻底颠覆官渡战局的战略发布会…… 正在酝酿之中! 第60章 重归曹营,旧部新王起波澜 官渡,曹军大营。 巡逻的士卒们一个个面色凝重,紧握着手中的兵刃,眼神中却难掩对前方那七十万大军的恐惧。 前哨战,连败数场! 袁绍军势大如天倾,压得整个大营都喘不过气来! “驾!” 就在这时,三匹快马卷着滚滚烟尘,如一道黑色闪电,直冲营门而来! “来者何人!速速停下!” 守营的校尉厉声喝斥,身后的弓箭手瞬间拉满了弓弦,冰冷的箭头直指来骑! 但当看清来人时,守营校尉心头一跳。 这三骑中为首那人,身材雄壮,面容不怒自威,正是曹操! 而他身后的许褚,更是虎目圆瞪,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第三骑是一个面色略显苍白,身形消瘦的文士。 而那张脸他可太熟悉了,那是曾带领他们一次次走向胜利的脸! 校尉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郭……郭祭酒?!” 一声惊呼,整个营门前所有士卒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道消瘦却挺拔的身影上! 真的是他! 真的是郭奉孝! 他没死! 他还活着! “是郭祭酒!郭祭酒回来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嘶吼出声! 下一秒,压抑了许久的绝望,瞬间被点燃! “郭祭酒回来了!!!” “苍天有眼!郭祭酒没死!” “哈哈哈!袁绍小儿,死期到了!我们的鬼才回来了!” 欢呼声如山崩海啸,从营门口疯狂地向整个大营蔓延! 无数的曹军将士,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全都丢下武器,冲出营帐,奔向营门! 曹操看着这瞬间被点燃的士气,看着将士们那发自内心的狂热,心中豪情万丈! 他转头看向郭嘉,大笑道: “奉孝!你看到了吗!” “你,就是我曹军的定海神针!” …… 中军大帐。 荀彧、荀攸、程昱、于禁……所有在营中的核心文武,早已闻讯赶来。 当他们看到那个缓步走进大帐的身影时,所有人都集体失声! 荀彧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指着郭嘉,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奉孝……你……你的身体……” “文若兄,公达,仲德……诸位,许久不见。” 郭嘉微笑着,对着众人一一拱手。 “奉孝!” 荀攸一个箭步冲上来,紧紧抓住郭嘉的手臂,眼中满是激动。 “你……你真的回来了!当年颍川一别还以为你就此隐居卧龙岗!没想到你还是肯出山回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程昱也捻着胡须,老眼中精光闪烁,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郭嘉,啧啧称奇。 “奉孝此番归来,气度大变,莫非……真遇上了什么世外高人?” 此言一出,帐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对于那个“南阳神仙”的传说,他们早有耳闻,此刻见到真人,心中的好奇已然攀升到了顶点。 曹操早已为众人备下酒宴,算是为郭嘉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 性情刚猛的于禁,端着酒杯,忍不住开口问道: “祭酒大人,末将斗胆一问,那颍川传得神乎其神的‘神仙老师’,究竟是何方神圣?真有那般通天彻地的本事?” 话语间,带着七分好奇,三分不信。 郭嘉端起酒杯,浅酌一口。 他淡然一笑。 “老师之能,非我等凡人可以揣度。” “他老人家,乃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一句“世外高人”,轻描淡写,却又堵住了所有人继续追问的可能。 众人见问不出什么,心中不免有些痒痒。 程昱性格刚直,见不得这种故弄玄虚的做派,他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盯着郭嘉。 “奉孝,如今袁绍七十万大军压境,我军连战连败,士气低迷。你此番归来,不知对这战局,有何高见?” 这是试探!也是考校! 所有谋士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郭嘉的脸上。 他们想看看,这个“死而复生”的鬼才,究竟是宝刀未老,还是被那所谓的“神仙”给弄得华而不实了! 然而,郭嘉只是放下了水杯,摇了摇头。 “战事紧急,非一言可尽。” “待明日升帐议事,嘉,自有分晓。” 程昱的眉头,皱了起来。 荀攸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解。 这算什么? 卖关子? 以前的郭嘉,虽然狂放不羁,但对于军国大事,向来是知无不言! 怎么“归隐”了一趟,架子反而变大了?! 一些资历老的谋士,脸上已经露出了些许轻微的不满。 他们在这里顶着天大的压力,殚精竭虑,苦苦支撑危局。 你郭嘉倒好,一回来就摆起了谱?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哈哈哈!” 就在这时,主位上的曹操,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来,虎目扫视全场! “奉孝此番归来,乃天助我也!是上天,不愿亡我曹孟德!” 他看着众人,掷地有声地宣布道: “我意已决!” “明日起,奉孝,重任军师祭酒之位!” “总领对袁战事,一切谋划!!!”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总领一切谋划?! 这是何等恐怖的信任! 这是何等滔天的权柄! 这意味着,从明天开始,整个官渡前线,除了曹操本人,郭嘉便是最大的话事人! 所有人的战略部署,所有兵马的调动,都必须经过他的首肯! 这……这简直是前所未有! 一股名为“嫉妒”的火焰,在一些人的心中,悄然燃起。 凭什么?! 我们辛辛苦苦在这里支撑了数月之久,日夜不眠,耗尽心血! 你郭嘉,大病初愈,刚一回来,什么功劳都没立,就直接成了所有人的顶头上司?! 主公,未免也太偏心了! 一时间,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混杂着不解、质疑、嫉妒、不服,齐齐射向了郭嘉! 然而,郭嘉只是平静地站起身,对着曹操,深深一拜。 “谢主公信任。” “嘉,必不辱使命。” …… 夜,深了。 郭嘉的营帐内,烛火通明。 “奉孝。” 帐帘被掀开,荀彧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深深的担忧。 “文若兄,深夜前来,所为何事?”郭嘉放下手中的水杯,笑道。 荀彧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 “奉孝,你今日,锋芒太露了。” “主公虽信任你,但军中人言可畏,你一回来便身居高位,已是众矢之的,行事……还需谨慎啊!” 郭嘉看着这位真心为自己着想的挚友,心中流过一股暖意。 但他,却笑着摇了摇头。 “文若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站起身,走到帐门口,掀开帘子,望向那被黑暗笼罩的袁军大营。 “但你错了。” “如今大敌当前,我军军心不稳,士气低迷,正需一剂猛药,来提振士气,凝聚人心!” “这个时候,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不是破敌之道,而是取死之道!” 郭嘉转过身,烛火映照在他的脸上,那双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荀彧从未见过的光芒! “他们不服?” “他们质疑?” 郭嘉的嘴角一笑。 “很好。” “明日,我便要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我郭嘉,凭什么!” …… 翌日。 中军大帐,升帐议事。 帐内,气氛凝重如铁。 曹操高坐主位,下方,文武分列两旁,所有核心将领与谋士,无一缺席。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那个站在文臣之首,闭目养神的消瘦身影。 曹操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一群凡夫俗子,又岂知真龙之威? 他重重一咳,沉声道: “诸位!” “袁绍拥兵七十万,号称百万,兵精粮足,而我军兵力不足十万,将士多有畏战之心,军心动荡!” “此战,关乎我等生死存亡!”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郭嘉身上,声音陡然拔高! “今日,便请我军新任军师祭酒,郭奉孝!” “为我等剖析局势,以定军心!” 刷! 一瞬间,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郭嘉! 在万众瞩目之下。 郭嘉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缓步走出,来到大帐中央那巨大的沙盘之前。 他知道。 这是他回归之后的第一战! 也是为老师,为那座卧龙岗上的稷下学宫……扬名的第一战! 他,不能败! 也,不会败! 第61章 惊天二十胜,一论可定天下势 面对着满帐的质疑,郭嘉环视一周,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笑意。 “诸位。” “在嘉看来,袁绍看似强大,实有二十败!” “我军看似弱小,实有二十胜!” “此战……” 他微微一顿,吐出的最后四个字! “我军必胜!!!” 一言既出,满堂哗然! “什么?!” “二十胜?!二十败?!他疯了吧!” “好大的口气!他以为他是谁?神仙吗?!” “竖子狂妄!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脾气火爆的夏侯惇当场就想发作,却被曹操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压了回去! 程昱捻着胡须的手,停在了半空,眼里闪烁着审视与不屑。 他倒要看看,这个被主公捧上天的郭奉孝,究竟能说出什么花来! 郭嘉对周围的嘈杂置若罔闻。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声音平稳如初。 “其一,为‘道’。” “主公奉天子以令不臣,师出有名,此为顺;袁本初名为汉臣,实则背弃汉室,图谋不轨,此为逆!” “顺逆之争,天道在我!此为,第一胜!” 这个论点,中规中矩。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却也仅此而已。 这些大道理,谁都懂,根本不足为奇。 程昱的嘴角,已经泛起一丝冷笑。 就这? 这就是你郭奉孝的本事? 然而,下一秒,郭嘉话锋陡然一转! “其二,为‘制’!” 他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主公用人,唯才是举,不问出身,不拘一格,故天下英才云集,人人用命!此为先进之‘制度’!” “袁绍用人,只看门第,任人唯亲,其麾下河北士族,派系林立,党同伐异,贤能之士,无不离心离德!此为腐朽之‘制度’!” “以先进,击腐朽!此为,制度胜!” 制度?! “制度”二字一出。 荀彧猛地抬起头,看向郭嘉。 他身为曹营内政第一人,想的便是如何建立规则,如何规范权力。 郭嘉这制度二字正是说进了荀彧的心坎。 就在荀彧欣赏赞同郭嘉之际,郭嘉的声音,再次响起。 “其三,为‘财’!” “不!准确的说,是‘经济’!” 郭嘉伸出第三根手指。 “袁绍坐拥四州之地,看似富庶,实则不然!其治下,豪强横行,土地兼并严重,横征暴敛,民怨沸腾!整个经济结构,如沙上之塔,脆弱不堪!” “反观我军,行屯田之策,鼓励农桑;定税制,扶持商贾!府库充盈,百姓归心,整个经济,充满了活力与后劲!” “此战,打的是兵马,更是钱粮!更是双方经济实力的对撞!” “以我军健康强韧之经济,对撞袁绍腐朽脆弱之经济!此为,经济胜!” 经济?! 经济结构?! 这……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啪嗒!” 一直稳坐如山的程昱,手中那卷记录着粮草辎重的竹简,竟然失手滑落,掉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都懵了! 作为曹营的“大管家”,他一生都在和钱粮打交道,可他从未想过,这些东西,可以被提升到如此恐怖的战略高度! 满帐的文武,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如果说第一个“道胜”,他们还不以为意。 那第二个“制度胜”,已经让他们感到新奇。 而这第三个“经济胜”,则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他们有种强烈的预感! 接下来,他们将听到一番,足以改变他们一生的惊世之论! 郭嘉,没有让他们失望! 他伸出第四根手指,语速陡然加快! “其四,为‘勤’!后勤之勤!袁绍兵多,战线漫长,粮草转运,处处掣肘,效率低下!我军兵少而精,补给线短,调度灵活,效率十倍于敌!此为,后勤胜!” 第五根手指! “其五,为‘讯’!讯息之讯!袁绍内部派系繁多,军令下达,层层延误,互相推诿!我军号令统一,决策链短,主公一言可决,瞬息万里!此为,情报胜!” 第六根手指! “其六,为‘心’!军心之心!袁军看似势大,实则外强中干,多为胁迫而来,毫无战心!我军将士,百战余生,上下一心,皆有保家卫国,开疆拓土之志!此为,军心胜!” “其七,为‘技’!技术之技!袁军所用兵甲,十年未有精进!我军已有百炼之钢,有曲辕之犁,有领先天下之工匠!此为,技术胜!” …… “其十,为‘谋’!” ...... “其十五,为‘将’!” ....... “其十九,为‘势’!” 郭嘉的声音,在大帐之中回荡! 他一口气,从“道、制、财、勤、讯、心、技、谋、略、将、兵……”整整二十个闻所未闻,却又逻辑缜密,环环相扣的层面,将曹军与袁军,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细致入微的对比! 所有人,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 许久。 当郭嘉说完最后一条“天下大势,在我不在彼,此为大势胜”,然后平静地收回了所有手指。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好!!!”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喝,从主位上传来! 曹操冲到郭嘉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双手! “奉孝!我的奉孝啊!” 曹操眼中激动的泛起了泪光! “听奉孝一席话,胜读十年兵书!不!是胜过操……一生所学!!!” “哈哈!哈哈哈哈!袁本初!冢中枯骨尔!何足道哉!” “有奉孝在!何愁袁绍不破!何愁天下不定!!!” 曹操仰天狂笑,状若疯魔!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失态过!也从未如此畅快过! 而帐下,那些之前还心怀不满,满腹嫉妒的将领谋士们,此刻,看向郭嘉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神人!郭祭酒真乃神人也!” “我等……我等真是鼠目寸光!竟然还敢质疑郭祭酒!” “有郭祭酒在,此战必胜!必胜啊!” 程昱老脸涨得通红,他对着郭嘉,深深地鞠了一躬! 心服! 口服! 五体投地! 在满帐狂热的目光注视下,郭嘉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 他对着激动不已的曹操,躬身一拜。 “主公。” “此二十胜论,不过是为安三军之心,定我军必胜之念。” “乃,定心之论。” 他抬起头,看着曹操。 “接下来……” “嘉,还有破敌之上、中、下三策。” “请主公,定夺!” 第62章 上策惊天,三封信瓦解七十万大军! 破敌之上、中、下三策? 曹操带着无穷的期待! “奉孝,快快讲来!” 郭嘉对着曹操,微微躬身,随即走到了那巨大的沙盘之前。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袁军那连绵十里,固若金汤的前沿壁垒。 “下策。” “以我军百战精锐,集结虎豹骑,效仿昔日霍去病封狼居胥之勇,行斩首之策!直捣袁绍中军大帐!” “此策,一往无前,以力破巧!” “若成,则一战可定乾坤!” 话音刚落! 夏侯惇、曹仁等一众主战派将领,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好!” 夏侯惇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吼道:“就该这么打!跟袁绍那厮磨叽什么!直接冲过去,砍了他的帅旗,宰了他的人!” “末将附议!我军将士,皆是百战之士,何惧与袁军正面一战!”曹洪也高声应和。 一时间,帐内武将一派,杀气腾腾,战意高涨! 然而,郭嘉却摇了摇头。 “但,袁军七十万,层层叠叠,如山如海。即便我军能胜,也必是惨胜!十万将士,不知要折损几成。” “此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法。” “非,上选。” 夏侯惇等人脸上的兴奋,顿时僵住。 这话,是事实。 他们虽然好战,却也知道,以十万对七十万,就算赢了,曹军的家底也得打光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荀彧,缓缓开口。 “那,中策为何?” 郭嘉的手指,从前线壁垒移开,在袁军漫长的粮道上,轻轻划过。 “中策,分兵袭扰,断其粮道。” “袁绍兵多,人吃马嚼,每日耗费,乃是天文数字。其粮草补给,全赖后方转运。” “我军可派出数支精锐骑兵,如利刃般,不断切割、骚扰其补给线。同时,正面坚守不出,与之对峙。” “短则三月,长则半年,袁军粮草不济,军心必乱。届时,我军再寻机决战,可一锤定音!” 此言一出,荀彧、荀攸、程昱等一众谋士,纷纷点头。 “此法稳妥!”荀攸抚掌赞道,“步步为营,先弱其势,再求决战,方为万全之策!” 程昱也捻着胡须,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这才是他熟悉的用兵之道。 不求一战功成,但求万无一失。 将战争,纳入自己最擅长的计算与掌控之中。 “祭酒大人所言,与我等之前商议的结果,不谋而合。”程昱沉声道,“主公,我等皆以为,当行此中策,稳扎稳打,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这话,看似赞同,实则暗藏机锋。 言下之意,你郭嘉说的中策,我们早就想到了,并不算什么高明之举。 程昱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郭嘉,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 “只是不知,祭酒大人所谓之‘上策’,又该是何等惊天动地?” “莫非,祭酒还有更高明的手法不成?” 他刻意加重了“高明”二字。 帐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郭嘉。 下策,是猛将之勇。 中策,是谋士之稳。 这两策,都符合众人的认知。 那你所谓的上策,究竟能有多“上”? 总不能,是凭空变出几十万大军吧? 面对程昱的“将军”,郭嘉笑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帐外,仿佛看到千里之外的风云变幻! “而,上策……”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则为——” “势战!!!” 什么东西?! 势战? 这是什么战法?闻所未闻!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郭嘉猛地一挥手,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袁绍大后方的心脏地带! 冀州,邺城! 所有人的大脑一片空白! 疯了! 他绝对是疯了! 官渡前线,大军对垒,生死一线! 你不看这里,却去看千里之外的邺城? 这是在议军国大事,还是在讲神话故事?! 郭嘉无视了所有人那见鬼一般的表情! “谁说,打仗,就一定要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 “谁说,要击败七十万大军,就一定要杀死七十万人?” 郭嘉环视全场,一字一句,石破天惊! “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们要打的,不是一场军事上的胜利!” “而是一场,让袁绍集团,从内部,从根基上,彻底崩盘的战争!”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 “我要让他的谋士,反他!” “我要让他的将领,叛他!” “我要让他的商贾,弃他!” “我要让他的民心,厌他!” “届时,七十万大军,何须我等去打?他们自己,就会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溜圆,如同白日见鬼!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沙盘前,侃侃而谈的消瘦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个男人…… 他想用一种他们从未理解过的方式,去玩弄人心,颠覆一个庞大的政权! “咕咚。” 脾气火爆的于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第一个站出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军师祭酒……你……你此言,未免,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了吧!” “七十万大军啊!那不是七十万只鸡!他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战自溃?!” 于禁的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啊!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纸上谈兵!纯属纸上谈兵!” “人心、民心,这些东西虚无缥缈,如何能用来决定一场大战的胜负?!” 质疑声,此起彼伏! 就连荀彧和荀攸,此刻眉头都紧紧锁起,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郭嘉的这番理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异想天开?” 郭嘉冷笑一声。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直刺于禁! “于将军!我且问你,袁绍麾下,谋士审配与许攸,素来不合,彼此视为死敌,此事,你可知晓?!” 于禁一愣,下意识地点头:“略有耳闻。” 郭嘉再问:“我再问你!袁绍治下,河北世家豪强,兼并土地,囤积居奇,与普通商贾、百姓早已积怨如山,此事,你可知晓?!” 于禁额头渗出冷汗:“这个……也知道一些。” 郭嘉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 “那我告诉你!” “这,就是袁绍的死穴!就是我们,一击致命的武器!” 他伸出三根手指,声音铿锵如铁! “嘉,只需三封信!” “一则谣言!” “便可让袁绍后院起火,众叛亲离!让他七十万大军的补给线,彻底断绝!让他麾下最倚重的大将,临阵倒戈!”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一声暴喝,打断了郭嘉的宣言! 是程昱! “主公!万万不可!” “军师祭酒之策,闻所未闻,太过凶险!太过虚幻!” “此策所说皆是虚无缥缈之物,如何能定国运!定军心!”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将希望寄托于一道谣言,三封书信,这……这与赌博何异?!” “一旦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我军将万劫不复!” 程昱抬起头,目光直视曹操,掷地有声! “臣以为,当行中策!稳扎稳打,方是正道!” “没错!程公所言极是!” “上策太过冒险了!” “还是中策稳妥!” 一部分被郭嘉的宏大计划吓到的将领谋士,纷纷附和。 他们宁愿相信自己能理解的东西,也不愿去赌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未来! 大帐之内,气氛瞬间分裂! 支持中策的稳健派,与被上策震撼的激进派,形成了鲜明的对峙!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聚焦在了主位之上,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男人身上。 曹操! 此刻的曹操,双拳紧握,呼吸急促! 他想到了! 他想到了那个南阳卧龙岗上的男人! 想到了那份可以未卜先知,碾压时代的官渡沙盘! 想到了那神鬼莫测,化腐朽为神奇的种种手段! 郭嘉的这套“势战”之法,别人听不懂,他曹操,听懂了! 这是那个男人和整个稷下学宫的智慧结晶! 赌! 还是不赌?! 一边,是程昱等人规划好的,看得见摸得着的,通往胜利的阳关道。 另一边,是郭嘉描绘出的,一条前所未闻,通往神话的独木桥! 曹操猛地抬起头,发出了震动整个大营的狂笑与咆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一个势战!好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曹操猛地一拍桌案! “砰!!!” 一声巨响,震慑全场! “就依奉孝!” “上策行事!!!” 此言一出,程昱等人,面如土色,瞬间瘫软了下去! 曹操却不管不顾,他一个箭步冲到郭嘉面前。 “奉孝!” “我,把这十万大军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 “我,把这曹氏一族的未来,都押在你身上!” 他盯着郭嘉,一字一顿地吼道: “我倒要看看!” “你,是如何用你老师教你的阳谋!” “用那区区三封信,一道谣言!” “给我,瓦解了这七十万大军!!!” 第63章 千里之外,卧龙岗暗流涌动 千里之外的南阳卧龙岗。 一只信鸽破空而来,精准地落在了徐庶伸出的手臂上。 上面,只有两个墨字。 龙飞凤舞,杀气毕露! “点火。” 来了! 老师那张覆盖了整个天下的棋盘,终于要落下第一颗棋子了! 而他徐庶,便是负责点燃这第一把火的人! 他将纸条凑到烛火前,看着它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元直师兄,你要去哪?” 身后,传来诸葛亮清脆的声音。 徐庶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 “下山一趟。” “去见一个人,送一份礼。” “奉孝师兄那边,已经开始了吗?”诸葛亮一双明眸里,闪烁着智慧光芒。 徐庶点点头,望向北方的天空。 “开始了。” “老师的棋盘,已经落下第一子。奉孝为阳,那我,便为阴。” “这一局,我要在袁绍的心腹之地,为他点上一把,永远也扑不灭的大火!” …… 三日后。 冀州,中山国。 这里是袁绍的大后方,是整个河北最富庶的土地。 中山甄氏,更是这片土地上,当之无愧的商业霸主! 甄府。 家主甄逸,正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这个自称“徐元直”的南阳商人。 此人,三日前突然登门,只说,是奉了“江先生”之命,特来拜访。 江先生? 哪个江先生? 甄逸在脑中搜寻了半天,也想不出河北之地,有哪位大人物姓江。 但他毕竟是纵横商海数十年的老狐狸,没有表露分毫,只是将人请了进来,好生招待。 三天了。 这人只喝茶,看书,对甄逸旁敲侧击的询问,一概笑而不语。 这份定力,让甄逸心中越发警惕。 他总觉得,这人背后,藏着天大的秘密! “徐先生,远道而来,不知……有何指教?” 甄逸终于沉不住气了,他放下茶杯,声音低沉。 “先生在我府中盘桓三日,若只是游山玩水,甄某欢迎。若是有事,还请明言。” “甄某,不喜欢绕圈子。” 他见过的商人,多如过江之鲫。 有阿谀奉承的,有狡诈如狐的,有野心勃勃的。 但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样。 他坐在那里,不卑不亢,身上没有一丝商人的铜臭气,反而像个饱读诗书,运筹帷幄的顶级谋士! 这,绝不是个简单的生意人! 是袁绍派来试探的?还是哪个对头派来挖坑的? 毕竟,官渡那边战事吃紧,袁绍已经第三次下令,让各地商贾“捐献”粮草了。 名为捐献,实为豪夺! 甄家家大业大,自然是首当其冲! 徐庶笑了,他没有急着谈生意,反而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甄公,您觉得,冀州的粮价,是高,还是低?” 嗯? 甄逸眉头一挑。 这是什么路数? “风调雨顺,年年丰收,粮价自然平稳。”甄逸淡淡回应。 “是吗?” 徐庶笑了。 “可在我看来,冀州这看似平稳的粮价,就像是建立在沙滩上的楼阁,更是悬在所有冀州商贾头顶的一把刀!” “啪!” 甄逸手中的茶杯,重重地顿在了桌案上! “先生此话何意?!”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甄公莫急。” 徐庶伸出一根手指。 “其一,土地兼并。” “袁绍治下,纵容豪强,河北世家疯狂兼并土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沦为佃户。这导致粮食的生产,高度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他们,随时可以操控粮价!” 甄逸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事实,但从未有人敢如此直白地摆在台面上说! 徐庶伸出第二根手指,声音愈发清晰。 “其二,结构脆弱!” “冀州的经济,看似繁华,实则全靠甄公您这样的少数几个商业巨擘支撑。一旦官渡前线战事不利,袁绍为筹军饷,第一个要开刀的,会是谁?” 徐庶的目光,如同一把尖刀,直刺甄逸的内心深处! “他会毫不犹豫地向你们举起屠刀,用‘资敌’、‘通匪’的罪名,将你们的万贯家财,吞得一干二净!” “届时,你们,就是他案板上,最肥美的羔羊!” 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想反驳! 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徐庶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这……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他怎么可能,对冀州的内情,看得如此透彻!如此血淋淋!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甄逸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颤抖。 徐庶看着他,终于图穷匕见。 “顺风时,人人皆可赚钱。” “逆风时,能活下来的,才是赢家。”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木质令牌,轻轻放在桌上。 令牌上,刻着两个古篆字。 ——稷下! “我家先生,愿为甄公,提供一个成为赢家的机会。” 甄逸死死地盯着那枚令牌。 稷下学宫! 那个南阳卧龙岗上,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地方! 眼前这个人,竟然是那个神仙的弟子?! “什么机会?”甄逸的声音沙哑无比。 徐庶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个让甄逸毕生难忘的词汇。 “粮食……期货!” ””真正的财富,不是囤积居奇,而是掌控‘规则’!” 徐庶将那份早已准备好的“粮食期货”构想,用最简单直白的话,解释了出来。 “大战将起,粮价必乱!” “我们可以利用信息差,利用所有人的恐慌,提前布局!” “在粮价最低的时候,买下所有人都看不上的‘未来’之粮!在粮价最高的时候,再将它抛售出去!” “一进一出,便可获利十倍,乃至……百倍!” 嘶!!! 甄逸倒吸一口冷气 百倍利润!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诱人! 这根本不是在做生意! 这是在……抢钱! “爹!不可!!” 就在这时,一声充满惊恐的暴喝,从屏风后传来! 来人正是甄逸的长子甄豫。 他死死地瞪着徐庶,像是看着一个蛊惑人心的魔鬼! “你这个疯子!你这是在妖言惑众!” 甄豫指着徐庶,手指都在发抖。 “与虎谋皮!这是在与虎谋皮!” “官渡前线,袁公七十万大军!赢定了!我们若是听了你的鬼话,暗中做手脚,一旦被审配那些酷吏查出来,我们甄氏满门上下,几百口人,全都要被抄家灭族!万劫不复!!!” 他转向甄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爹!您不能信他啊!这是要把我们甄家,往火坑里推啊!” 甄逸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徐庶,心乱如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抉择。 就在这时! 徐庶耳朵微动,捕捉到窗外传来的一丝极其轻微的,衣袂摩擦声! 有人! 徐庶的脸色,没有半分变化。 审配的狗,来得倒挺快。 “哎呀,甄公子此言差矣。” “生意嘛,和气生财。既然甄公对粮食生意没兴趣,那就算了。” 他看着心乱如麻的甄逸,意有所指地笑道。 “其实我这次来,还想谈谈丝绸的生意。” “我家先生说了,上好的蜀锦,就像是貌美的女子,得藏在深闺里,不能轻易示人,否则,被那不懂风情的‘恶犬’嗅了去,可就麻烦了。” 恶犬?! 甄逸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徐庶的暗示! 有眼线! 这个年轻人……他的警觉性,简直恐怖到了非人的地步! 他立刻配合着演了起来,拍案而起,一脸正气凛然! “哼!休想!” “我甄家深受袁公大恩!岂会为了你区区一点臭钱,就背主求荣!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甄家的每一粒粮食,都是袁公的!你休想拿走一粒米!” “你那什么狗屁蜀绣我们也一并不要,来人!送客!!!” 徐庶站起身,对着甄逸,拱了拱手。 “今日叨扰了。” 他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回头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风,要起了。” “甄公,是想顺风而起,还是被这大风,连根拔起?” “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甄府。 窗外。 一道黑影,贴着墙根,静静地听了片刻。 “哼,还以为有什么大鱼,原来只是个来挖墙脚的蠢货。” “甄逸倒是忠心。” 黑衣人收好记录,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甄逸一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背叛袁绍,是灭族之罪! 可徐庶描绘的那个用“期货”撬动整个冀州财富的未来,又像是魔鬼的歌声,在他耳边疯狂回响! 赌? 还是不赌?! 这一夜,甄逸,彻夜无眠! …… 而他不知道的是。 离开甄府的徐庶,根本就没有去歇息。 他来到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客栈,推开了一间客房的门。 房间里,早已坐着十几个面容精悍,眼神锐利的小商人。 他们,都是徐庶在过去一个月里,悄悄布下的棋子! 看到徐庶进来,所有人齐刷刷地站起身,躬身行礼。 “先生!” 徐庶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冰冷而果决。 “动手。” “是!” “记住,消息一定要散布得又快又广!要让冀州每一个郡,每一个县,每一个村落的百姓,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听到这个消息!” “遵命!” 第64章 烈火烹油,一言引爆冀州乱 “黑心官,黑心官,要来抢米粮!” “南阳蝗虫飞过江,大军没饭愁得慌!” “家家户户快藏好,不然全家饿断肠!” 一首童谣,仿佛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在冀州首府邺城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引爆! 起初,没人当回事。 可当第一个米铺老板,将“每人限购一斗”的木牌挂出来时,恐慌,被瞬间引爆! “什么?!” “官府真的要封仓征粮?!” “天杀的!袁绍又要刮我们的骨头了!” 百姓们想起了这些年袁绍治下的横征暴敛,想起了那些被活活饿死的邻居,想起了那些被豪强夺走的田地! “抢啊!” “再不抢,全家都要饿死!” 一声凄厉的嘶吼,烧尽了所有人的理智! “我的!这袋米是我的!” 邺城的街头,彻底疯了! 无数的百姓,提着钱袋,扛着布包,疯了一样地涌向城中所有的米铺、粮行! 哭喊声,咒骂声,推搡声,响彻云霄! “开门!开门啊!” “给我米!多少钱我都买!” “再不卖粮,我们就砸了你的店!” 米价,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疯狂飙升! 仅仅半天时间,邺城的粮价,翻了三倍! 即便如此,依旧一粒难求! …… 甄府,高楼之上。 甄逸凭栏而立,俯瞰着下方那一片混乱的景象,端着茶杯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哐当!” 名贵的瓷杯,脱手而出,摔得粉碎! “风暴……真的来了……” 他喃喃自语。 他想起了数日前,那个自称徐元直的青年,在他面前平静说出的话。 “风,要起了。” “甄公,是想顺风而起,还是被这大风,连根拔起?” 当时的他,只觉得是天方夜谭! 可现在! 眼前的这一幕,这血淋淋的现实,狠狠地抽了他一记耳光! 神仙! 那卧龙岗上的江源,不是人!是能预知未来的神仙! 他的人还没到,他的手段,已经跨越千里,将整个冀州,搅得天翻地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他面临着此生,最艰难,也是最疯狂的一次抉择! “召集所有族中核心!立刻!马上!” 他对着身后的管家,声嘶力竭地吼道! 片刻之后。 甄氏宗祠,气氛凝重如铁。 甄逸坐在主位,下方,是十几个甄氏一族最有权势的掌柜与族老。 “我决定。” 甄逸环视着底下的族人。。 “动用甄氏所有财力!不计成本!” “收购市面上,所有能看到的粮食!” “一粒,不留!!!”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宗祠,瞬间炸开了锅! “家主!您疯了?!” “现在粮价高得离谱!我们去收购?这是往火坑里跳啊!” “是啊父亲!”长子甄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甄逸的大腿,哭得涕泪横流,“现在抛售还来不及!怎么能反过来收购?!这是要将我们甄家,往死路上逼啊!求您三思!求您三思啊!!!” “闭嘴!!!” 甄逸一脚踹开自己的儿子。 “一群鼠目寸光的蠢货!” “你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抢粮风波吗?!” “你们错了!” 甄逸指着门外。。 “这是一场战争!一场我们看不懂的战争!” “袁绍,要败了!袁氏,要亡了!” “我甄氏,要么给他陪葬!要么……” 甄逸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就踩着他的尸骨,登上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他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富贵险中求!” “我甄氏的百年基业,就在此一搏!” “败,则满门抄斩!挫骨扬灰!” “成……” “则称霸冀商!垂范百年!!!” “都给我去办!!!” 在甄逸那不容置疑的疯狂意志下,整个甄氏无数的资金,通过无数个秘密渠道,汇入那片早已疯狂的粮食市场! 一场由恐慌驱动,由豪赌加持的烈火烹油之局,彻底成型! 仅仅三日! 在甄逸的暗中推动和民众恐慌的合力下,邺城粮价,再次翻了几倍! 常山!中山!河间! 所有郡县的粮价,都在以一种失控的速度,疯狂飞涨! 民怨,渐起! 一场足以动摇袁绍统治根基的巨大风暴,已然成型! …… 官渡,袁军大营。 负责后勤总调度的谋士审配,看着手中那一份份从后方飞来的紧急军报,脸色铁青! “怎么回事?!粮价怎么会涨得这么快?!” 他一拳砸在桌案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查!给我查!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在这个时候,发国难财!” 然而,派出去的信使,带回来的结果,却让他如坠冰窟! 所有粮商都在喊冤! 所有人都声称,是百姓恐慌,自发抢购! 他们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幕后黑手! 前线七十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消耗的粮草是天文数字! 后方粮价一乱,整个补给线立刻就会出现致命的问题! 这仗,还怎么打?! 审配急得焦头烂额,他立刻将此事上报给了袁绍。 中军大帐。 袁绍听完审配的报告,勃然大怒! “废物!!!” 袁绍听完审配的报告,勃然大怒,一脚将面前的案几踹翻! “一群贪得无厌的贱商!一群愚不可及的刁民!” “审配!我给你三千兵马!” “立刻返回邺城!给我就地弹压!” 袁绍拔出腰间的佩剑,面目狰狞! “谁敢再哄抬物价,杀!” “谁敢再散播谣言,杀!” “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刀快!!!” 他刚愎自用,自始至终,都只当这是一场普通的商贾趁火打劫!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足以颠覆他整个统治根基的…… 经济战争! …… 与此同时。 百里之外的曹军大营。 郭嘉的营帐内,丝竹悦耳,歌舞升平。 他每日只是与几个从许都带来的歌姬,饮酒作乐,观星赏月,对前线的战事,一言不发,一个字都不提。 中军大帐内。 “主公!不能再等了!” 脾气火爆的夏侯惇,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帐内来回踱步! “那郭奉孝,天天在营帐里饮酒作乐!他到底想干什么?!” “前线的将士们,都在等着他出谋划策!他倒好,把这里当成他家的后花园了!” “主公!您再不管管,军心就要散了!” 一旁的程昱捻着胡须,冷声道: “主公,郭祭酒行事,我等本不该过问。” “但军中不可一日无谋。郭祭酒此举,已引得军中将士议论纷纷,人心浮动啊!” “若他再无对策,还请主公……另择良帅!” 曹操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 他的心中,同样焦急如焚! 但他选择了相信! 相信他亲任的军师祭酒,相信卧龙岗的那个年轻人! “时机未到。” 曹操闭上眼睛。 “都给我……等着!” 夏侯惇和程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与憋屈。 他们想不通! 主公这次回来,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对那个郭嘉,信任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就在这时! “报——!!!” 一声急促的嘶吼,从帐外传来! “冀州!八百里加急!” “指名……呈于军师祭酒!!!” 话音刚落! 程昱、荀攸等人,猛地站了起来! 此时郭嘉正巧也信步走进大帐。 他接过那封密信。 拆开火漆,一目十行。 许久。 郭嘉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转过身,将那密信递到了早已按捺不住的曹操面前。 “主公。” “第一把火,已经烧得够旺了。” 曹操看完信后心脏狂跳! 他等了七天! 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霍然起身,将密信高高举起,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诸君请看!邺城粮价,已涨十倍!民怨沸腾,审配已回兵弹压!” 夏侯惇的嘴巴张成了圆形,程昱捻着胡须的手僵在半空。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封信,汇聚到了郭嘉身上,充满了敬畏与骇然。 郭嘉的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最后,优雅地吐出了几个字。 “现在……” “轮到我们的第二封信,登场了。” “写给谁?!” 曹操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郭嘉转过身,一个冰冷的名字,从他的口中,轻轻吐出。 那个名字,代表着这场惊天豪赌的胜负手! “许攸。” 第65章 鬼才落笔,一封伪信乱君臣 当这个名字从郭嘉口中轻飘飘地吐出,曹操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身后的荀彧、程昱等人,更是齐齐变色! 许攸是谁? 袁绍麾下第一谋士!是袁绍最信任的“子师”! 更是袁绍少年时代便一同长大的发小! 动他? 这比直冲袁绍中军大帐还要疯狂!还要异想天开! “奉孝……” 曹操的声音都有些干涩,“许攸此人,虽贪财好利,但对袁绍,可谓是忠心耿耿……” “忠心?” 郭嘉笑了。 “主公,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忠心。” “只有,背叛的筹码,够不够高!” 他没有再解释。 只是对着帐外,淡淡吩咐了一句。 “来人。” “笔,墨,伺候。” …… 片刻之后。 一张上好的竹简,在案几上缓缓铺开。 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他们看着那个消瘦的男人,看着他提起狼毫笔,蘸满了浓墨。 他要做什么? 他真的要写信给许攸? 写什么?劝降吗?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然而,郭嘉落笔了。 他的手腕,稳如磐石。 笔尖在竹简上游走,如龙蛇狂舞! 那字迹,却并非他平日里的潇洒飘逸,而是变得……猥琐、油滑,带着一股子急不可耐的贪婪之气! 曹操凑上前去,只看了一眼,眼皮就狠狠一跳! 这笔迹…… 分明是袁绍麾下,那个以贪财好色闻名于河北的谋士,郭图! 郭嘉,竟然在模仿郭图的笔迹! 而且,模仿得惟妙惟肖,简直就像是本人亲笔! 这……这是何等鬼神莫测的手段?! 曹操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继续朝信的内容看去。 这一看,饶是以他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心性,都差点惊呼出声! 【子远兄亲启:】 【前日所托之事,愚弟已办妥。那三千石军粮,已神不知鬼不觉,从南皮大营转出,换成了上好的金饼。你我五五分账,钱已送往兄在邺城的老宅。】 【兄长真是神机妙算!如今前线战事吃紧,人人自危,谁会想到,你我竟敢在主公眼皮子底下,倒卖军粮?哈哈哈,这叫灯下黑!】 【对了,听闻兄长家眷,在邺城与那甄氏联手,囤积居奇,靠着这次粮荒,赚得盆满钵满?兄长这一手,可比愚弟我高明多了!佩服!佩服啊!】 【待此战功成,你我兄弟,携金银,抱美人,岂不快哉!届时,还望兄长在主公面前,多多为愚弟美言几句……】 信不长。 时间!地点!人物!赃款数目! 所有细节,天衣无缝! 尤其是“倒卖军粮”和“勾结甄氏,大发国难财”这两条,更是能瞬间点燃袁绍怒火的死罪! 这哪里是一封信! 这分明是一份足以让许攸死无葬身之地的……催命符! “奉孝……”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此信……如何才能送到许攸的手中?” 信写得再好,送不到本人手里,也是白搭! 更何况,袁军大营,戒备森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信送进去,难如登天! 郭嘉将最后一笔写完。 他抬起头,看向曹操,笑了。 “主公。” “谁说,这封信,是给许攸的?” 什么?! 曹操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不是给许攸,那你费这么大劲写它干什么?! 他猛地反应过来! “那是给袁绍的!用这封信,离间袁绍与许攸!” “高!实在是高!” 夏侯惇等人也恍然大悟,纷纷拍案叫绝! 然而! 郭嘉却再次摇了摇头。 他将那封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罪证”,小心翼翼地折好,递给了一名早已候在帐外的死士。 “直接给袁绍,效果太差了。” “我们要让一个,他最意想不到的人,把这封信,亲手送到袁绍的面前。” 郭嘉露出邪魅一笑,对着死士吩咐: “想尽一切办法。” “在今夜子时。” “无意间,让逢纪的人,拿到这封信!” 在场的所有人瞬间全明白了。 逢纪! 许攸的死对头!两人在袁绍帐下,斗得你死我活,早已是人尽皆知! 这封信若是直接给袁绍,袁绍生性多疑,或许还会怀疑是曹军的离间之计! 可若是从逢纪的手中呈上去…… 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那将是死敌之间,最恶毒,最致命的政治倾轧! 袁绍的多疑,加上逢纪的构陷,再加上这封“铁证如山”的密信! 许攸,必死无疑! …… 是夜。 袁军大营西侧,一条巡逻的必经之路上。 逢纪的心腹,正带着一队人马,例行巡查。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最近大营里不太平,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逢纪大人怪罪下来,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从不远处的暗巷中窜出,行色匆匆,似乎想要避开巡逻队! “站住!” 部将一声暴喝! “什么人!” 那黑影被吓了一跳,非但没停,反而加快了脚步,朝营外狂奔! “有奸细!给我追!” 部将大喜过望,这可是送上门的功劳! 几名身手矫健的亲兵冲了上去! 那“奸细”跑得飞快,但在几名精锐的围堵下,还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冰冷的刀锋,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说!你是谁派来的!” 部将上前,一脚踩在他的背上,恶狠狠地问道。 那“奸细”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没……没人派我来……我……我只是个伙夫……” “伙夫?” 部将冷笑一声,开始在他身上粗暴地搜查起来。 很快,他从那人怀里,搜出了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 部将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他不敢怠慢,立刻押着人,拿着信,疯了一样地冲向逢纪的营帐! 逢纪的营帐内。 当他拆开那封信,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整个人先是震惊!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喷涌而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逢纪手捧着那封信,脸上露出癫狂的笑容! 许攸! 你这个狗贼! 没想到吧!你背着主公,干下这等龌龊之事,竟然会被我抓到把柄! 这是上天赐予我的机会! 扳倒你这个死敌的,绝世良机! 他仿佛已经看到,许攸人头落地,家产被抄,他逢纪,从此成为袁绍帐下,独一无二的首席谋主! “来人!” 逢纪一声暴喝,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备马!我要立刻去见主公!”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甚至将自己过去对许攸的种种不满与猜测,添油加醋地包装成“确凿证据”,准备给许攸来一记,最致命的绝杀! …… 与此同时。 在逢纪冲向袁绍中军大帐的时候。 早已潜伏在此的稷下学宫探子,也接到了郭嘉的第二步指令。 一则谣言,开始在普通士兵的营帐中,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哎,你听说了吗?” 一个负责喂马的火头军,压低了声音,对着身边的同伴神秘兮兮地说道。 “听说啥?” “咱们在前线,拿命换那点军饷!可许攸大人的家里人,却在邺城老家,跟甄家的人一起,把咱们的卖命钱,拿去囤积粮食!” “什么?!” “嘘!小声点!据说啊,他们动动嘴皮子,一个月赚的钱,比咱们哥几个,拼死拼活十年挣得都多!” “他娘的!真的假的?!” “还能有假?我三叔的邻居的二舅子,就在甄家当护院,亲眼看到的!许攸家的车队,拉金子都是一车一车地往回拉!” “他娘的!这帮狗官!” “怪不得粮饷越发越少,原来都进了他们的口袋!” 怨毒,不满,愤怒…… 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整个大营中,疯狂扩散! 从火头军,到巡逻兵,再到基层校尉…… 一传十,十传百! 版本越传越离谱,越传越愤怒! 起初,许攸并没有察觉。 可当他走出营帐,准备去巡视时,却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 那些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士兵,看他的眼神,变了。 那眼神里,是……鄙夷、愤怒,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怎么回事? 许攸的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一股莫名的惊慌与不安,瞬间笼罩了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更不知道,一张由谎言、嫉妒和猜疑编织而成的大网,已经悄然收紧! 而此刻! 袁绍的中军大帐内! 逢纪,已然双膝跪地,高高地举起了手中那封伪造的“罪证”,声泪俱下,字字泣血! “主公!!!” “臣,有天大的要事禀报!” “臣,有确凿证据……证明!” “许攸……通敌!叛国!!!” 第66章 谗言入耳,袁本初自毁长城 “他在后方,勾结奸商,倒卖军粮,哄抬物价,动摇我军国本!罪不容诛!罪该万死啊主公!!!” “国贼”二字,袁绍瞬间火冒三丈! 他本就因为后方那该死的粮价,被搅得心烦意乱,寝食难安! 此刻听到逢纪的血泪控诉,一股邪火“噌”的一下,直冲天灵盖! “拿来!” 袁绍一声暴喝,从主位上猛地站起,一把夺过那封信! 他目光如刀,狠狠地刺向竹简! 那熟悉的笔迹! 那详实的罪证! 【倒卖军粮三千石……】 【换成金饼……】 【五五分账……】 【邺城老宅……】 【勾结甄氏,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 他想起了许攸平日里那贪婪无度的嘴脸! 他想起了许攸屡次三番向自己索要钱财田产的丑态! 他想起了后方那该死的,涨了十倍的粮价! 怒火! 无穷无尽的怒火,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砰!!!” 坚硬的梨木桌案,被他一拳砸出了一个恐怖的凹陷! “好……好一个许子远!” 袁绍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待你不薄!你竟敢……你竟敢在本初的背后,捅上这么一刀!!!” 他对信中的内容,信了! 足足信了七分! “来人!” 袁绍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去把许子远那个狗贼!给我叫来!!!” …… 许攸被紧急召至大帐时,心中还充满了疑惑。 这么晚了,主公找自己,所为何事? 可当他一脚踏入帐内,看到跪在地上,嘴角噙着一抹阴毒冷笑的逢纪时,他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不好! 不等他反应过来! 一卷竹简,裹挟着袁绍的滔天怒火,劈头盖脸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许子远!你自己看!!!” 许攸被砸得眼冒金星,他狼狈地捡起地上的竹简,展开一看,瞬间面无人色! “冤枉!主公!冤枉啊!!!” 许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魂飞魄散! “这是栽赃!是陷害!是逢纪这个奸贼在污蔑我!主公明察啊!!!” 他指着逢纪,气得浑身发抖。 “主公!郭图的为人您是知道的!他与我素来不睦,怎么可能与我合谋!这封信,定是伪造的!是曹操的离间之计啊!!!” “离间计?” 袁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好。” “你先跟我解释解释。” “你家眷在邺城,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 许攸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家眷……囤粮? 他根本不知道!他远在前线,对家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臣……臣……臣不知道啊主公!” 许攸百口莫辩,急得满头大汗,“臣一心为公,从未过问家中俗事!这……这定然也是谣言!” “谣言?” 袁绍发出一声冷笑。 “现在整个大营!从火头军到巡逻兵,都在传你许子远家人发国难财的‘美谈’!” “他们说,你家人动动嘴皮子,赚的钱,比他们拿命换来的军饷,多上百倍!” “你告诉本初,这也是谣言吗?!” 许攸只觉得天旋地转! 完了! 全完了! 谣言!书信!死敌的构陷!主公的猜疑! 一张由谎言和嫉妒编织而成的大网,已经将他死死地罩住,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袁绍看着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眼中的最后一丝信任,也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厌恶与鄙夷。 他甚至懒得再多看这个“国贼”一眼。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冷漠到了极点。 “滚。” “滚回去。” “先管好你自己的家人!” “从今日起,中军议事,你,不必再参加了。” 这几句话,比直接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剥夺议事权! 这等于,是将他这个首席谋士,彻底打入了冷宫! “主公!主公!!!” 许攸还想争辩,可两名如狼似虎的卫兵,已经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将他硬生生拖出了大帐! 失魂落魄! 许攸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丢在了帐外。 他抬起头,看到的是周围那些昔日同僚们,投来的鄙夷、疏远,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 那一双双眼睛,像是一把把最锋利的刀子,将他的尊严,他的骄傲,他的一切,都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知道。 自己完了。 在这场巨大的政治漩涡中,他已经彻底沉沦,再无翻身之日! 一颗心,直直地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 千里之外,邺城。 消息,比风还快! 前线主帅对首席谋士的猜忌,让后方的审配,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政治信号! 再加上袁绍“严惩不贷,以儆效尤”的严令! 审配,决定下狠手了! 他要用最酷烈的手段,杀鸡儆猴,来平息这场该死的粮价风波,更要借此机会,向主公表功! “查!” “给我彻查!” “把这次风波里,跳得最欢,囤粮最多的那几家,全都给我揪出来!” “抄家!封铺!抓人!” 审配的命令,如同一道道催命符,传遍了邺城的每一个角落! 一场血腥的清洗,开始了! 无数的士兵,如狼似虎地冲进那些富商的宅邸! 哭喊声!求饶声!金银器物被砸碎的声音!响彻长夜!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发出了最残酷的啮合声。 被查抄的几家富户之中,赫然就有…… 许攸府! 原来,许攸的夫人和儿子,根本抵不住“朋友”的怂恿和暴利的诱惑,也跟风囤积了一大批粮食,想着趁机大捞一笔!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 这笔还没捂热的横财,竟会成为埋葬他们整个家族的催命符! 审配本意只是执行命令。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雷霆一击,竟无意中,为郭嘉那惊天毒计,送上了最完美,也是最致命的一块拼图! …… 官渡前线,许攸的营帐。 他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焦躁,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 “报——!!!” 一名心腹亲信,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大……大人!不好了!” “邺城……邺城传来消息!” “审……审配大人他……他……” 亲信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以‘囤积居奇,扰乱军心’的罪名,把……把咱们家给……给抄了!!!” “夫人和公子……全都被……被收押进大牢了!!!” 轰!!! 这道消息,让许攸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家……被抄了? 妻儿……下狱了? 他明白了! 他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误会! 也不是什么栽赃陷害! 这是局! 一个从一开始,就为他量身定做的,必死之局! 是袁绍! 是审配! 是逢纪! 是他们所有人,联起手来,要置他于死地! 他为袁绍谋划半生! 他为袁氏大业殚精竭虑! 换来的,却是抄家灭门,妻儿入狱的下场! 好! 好一个袁本初! 好一个河北之主! 你,不仁! 就休怪我,不义!!!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许攸口中喷涌而出,洒满了身前的地图! 他眼中的绝望与痛苦,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毁天灭地般的疯狂与决绝! “备马!!!” 许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他踉跄地冲出营帐,翻身上马,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 战马吃痛,发出一声长嘶,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冲破沉沉的夜幕! 方向…… 赫然是百里之外的! 曹军大营!!! 第67章 神算无双,许子远夜奔曹营 曹军中军大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方小小的棋盘之上。 曹操手执黑子,眉头紧锁,额头的皱纹拧成了一个“川”字,久久无法落下。 他的对面,郭嘉一袭青衫,神态自若。 帐内,夏侯惇、曹仁、程昱、荀攸……所有曹营的核心文武,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已经是主公与军师祭酒对弈的第三个时辰了。 “啪。” 一声轻响。 郭嘉终于放下了茶杯,他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枚白子,看也不看,随手落在了棋盘的天元之位。 一子落下,风云突变! 曹操那苦心经营的大龙,瞬间被拦腰斩断,再无生机! 曹操瞳孔一缩,霍然抬头,看向郭嘉。 郭嘉却依旧没有看他,只是望着帐外,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 “主公。”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风,起了。” “今夜子时,必有贵客,自北而来。” 什么?! 曹操捏着黑子的手,猛地一僵! 程昱捻着胡须的动作,也停在了半空! 所有人都愣住了! 风起了? 贵客自北而来? 这是在说什么梦话?! “哼!” 是夏侯惇!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鄙夷与不耐! “装神弄鬼!” 夏侯惇的声音粗犷无比,毫不客气地吼道:“郭祭酒!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大军对垒,生死一线!你不想着如何破敌,却在这里说什么风啊、客啊的鬼话!” “我军将士,在前线枕戈待旦,就等你一句话!你倒好,天天饮酒下棋,现在又开始算命了?!” “我倒要看看!” “今夜子时,能有什么狗屁贵客!!!” 夏...夏侯惇的话,虽然粗鄙,却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程昱也皱起了眉头,沉声道:“祭酒大人,军国大事,非同儿戏。若无确凿情报,还请……慎言。” 质疑声此起彼伏。 郭嘉的“上策”已经执行了这么多天,除了搞得袁绍后院起火,前线依旧是纹丝不动! 军中,早已有了不少怨言。 此刻郭嘉又说出这等神神叨叨的话,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反感。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郭嘉只是笑了笑。 他没有解释。 更没有争辩。 他只是缓缓地,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枚一枚,从容不迫地收回棋盒之中。 那份淡定,让夏侯惇等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脸色涨红!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们在等。 等那个荒谬的,子时。 终于! “咚——!” 营中负责报时的更夫,敲响了代表子时来临的梆子声! 子时,到了! 帐内,依旧一片死寂。 帐外,依旧是风声鹤唳。 什么都没有发生。 夏...夏侯惇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抹“我就知道”的讥讽笑容,他正要开口,再次嘲讽! 就在这一刹那! “报——!!!” 一名负责守卫营门的校尉,冲了进来! “报——!!!” “袁绍大营谋士!” “许攸!” “单人!独骑!前来投奔!!!” 夏侯惇那张刚刚还挂着讥讽笑容的脸,瞬间僵住! 他的嘴巴,缓缓张大…… 程昱捻着胡须的手,在剧烈地颤抖,几根胡须,竟被他硬生生拽了下来,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目光,还有荀攸、曹仁、于禁……所有人的目光! 全都像见了神仙一般,盯在了郭嘉身上! 这…… 这他妈的,是人能够算出来的东西! 这是未卜先知! 这是神算!是鬼谋!是仙法!!!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声狂放至极的笑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是曹操! 他激动得眼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狂喜光芒! 他想起了那个南阳卧龙岗上,如神似魔的男人! 想起了那一句“奉孝,可为棋手”的嘱托! 神! 江源是神!他的弟子,亦是神!!! “子远!我的子远来了!” 曹操激动得语无伦次,他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一双脚,就疯了一样地冲出大帐! 帐外的亲兵卫士,看到自家主公这副失态的模样,全都惊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杀伐果断、喜怒不形于色的曹司空,会激动成这个样子! “快!快快快!” “擂鼓!奏乐!点起火把!” “迎接本初的子房!迎接我的子远!!!” 曹操赤着脚,踩在冰冷而坚硬的土地上,一边狂奔,一边声嘶力竭地咆哮! 当他冲到辕门前时。 正看到一个须发凌乱,满身尘土,形容枯槁的身影,被人搀扶着,从战马上滚落下来。 正是许攸! 许攸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向自己狂奔而来,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的枭雄。 看到了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狂喜与真诚! 再想想那个刚愎自用,猜忌无度,将他逼上绝路的袁绍! 两相对比之下! 一股巨大的委屈与感动,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曹公!!!” 许攸“噗通”一声,朝着曹操的方向,重重跪倒在地,抱着曹操的大腿,嚎啕大哭! “曹公!攸,知错了!攸,知错了啊!!!” 曹操一把将他搀扶起来,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同样热泪盈眶! “子远来此,吾事济矣!!!” 这感人肺腑的一幕,让周围所有的曹军将士,无不动容! …… 大帐之内。 许攸喝下了一碗热汤,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 他看着坐在主位上,依旧难掩喜色的曹操,又看了一眼坐在曹操身旁,从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的郭嘉,心中百感交集。 他没有再废话。 他要复仇! 他要让袁绍,为他的愚蠢和猜忌,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主公!” 许攸猛地站起身,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袁军的一切虚实,粮草辎重、兵力部署、将领矛盾……所有核心机密,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盘托出! 帐内的曹营诸将,越听眼睛越亮!越听心跳越快! “主公!袁绍大军辎重粮草,尽数屯于大营以北四十里,一个名叫‘乌巢’的地方!” “此地,守将淳于琼,嗜酒如命,疏于防备!守军不过万人!” “只要我军派出一支精锐,星夜奔袭!一把火烧了那乌巢!” 许攸的声音,充满了无穷的诱惑力! “袁绍七十万大军,不出三日,必不战自乱!届时,主公大军压上,则官渡之战,一战可定!!!” “攸,愿为前驱!亲自为主公带路!拿下这定鼎天下之功!!!” 轰! 帐内,彻底沸腾了! “天助我也!” 夏侯惇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吼道:“烧他娘的!主公!末将愿为先锋!定将那淳于琼的人头,给您提回来!” “末将附议!” “此乃天赐良机!万万不可错过!” 曹操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猛地站起身,正要拔出腰间的倚天剑,下达那足以改变历史走向的命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主公。” 一个平淡的声音,悠悠响起。 郭嘉,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上前一步,轻轻拦在了激动的曹操面前。 在所有人震惊、错愕、不解的目光中,他说出了一句,让整个大帐,再次陷入死寂的话。 “主公,万万不可!” 什么?! 万万不可?! 曹操的动作,僵住了。 夏侯惇等人的狂喜,凝固在了脸上。 就连刚刚献上绝世妙计,准备接受众人顶礼膜拜的许攸,都彻底愣住了! 郭嘉环视全场,将所有人的震惊尽收眼底。 他微微一笑,再次语出惊人! “烧乌巢,不过是中策而已。” “若用上策……”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乌巢之粮,当为我军所用!” 此言一出! 满堂皆惊! 为……为我军所用?! 开什么玩笑! 许攸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整个人都急了,几乎是跳了起来! 他顾不上郭嘉那神鬼莫测的预言能力,大声反驳道: “军师祭酒!此言差矣!!!” “乌巢虽守备松懈,但亦有精兵上万!更有高墙壁垒,防备森严!” “我军以奇兵偷袭,能一把火烧了粮草,已是极限!已是邀天之幸!” “如何能……如何能将那堆积如山的粮草,尽数夺取?!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绝无可能!!!” 许攸说得斩钉截铁! 这是基于他对袁军最深刻的了解,做出的最精准的判断! 烧,还有一丝可能! 夺,绝无半分希望! 然而! 面对许攸那言之凿凿的反驳,郭嘉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不与他争辩。 更不屑于去解释那些凡人无法理解的布局。 他只是转过头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让许攸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的问题! “子远先生。” “你想不想亲眼看到!” “审配那个酷吏,为你平反昭雪!” “袁本初那个蠢货,为你……兵败流泪?” 第68章 计中有计,假降书反噬袁绍 许攸眼中的狂喜与激动,瞬间凝固! 为他平反昭雪? 看袁绍兵败流泪? 这……这是什么意思? “军师祭酒……此言何意?” 许攸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思路! “我要让袁本初,亲手,将他麾下最精锐的大将,最牢固的防线,最信任的指挥系统一一敲碎!” “我要让他,自己,打败自己!” 郭嘉的每一个字,都让全场震惊无比! 疯了! 这个郭奉孝,绝对是疯了! 让袁绍自己打败自己? 这怎么可能! 许攸踉跄着后退一步,指着郭嘉,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郭嘉无视了所有人的震惊。 他走到案几前,神情淡漠。 “来人。” “笔,墨,伺候。” 又是这句话! 曹操的呼吸都急促了三分! 他知道,每当郭嘉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一场足以颠覆战局的惊天风暴,即将拉开序幕! 很快,竹简铺开。 郭嘉却看都未看,只是将那支狼毫笔,递到了许攸的面前。 “子远先生。” “请吧。” “请您亲笔,写一封降书。” 许攸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屈辱! 他堂堂袁绍首席谋士,投奔曹营,竟还要写降书来表忠心? 但他不敢发作,只能强压怒火,准备提笔。 可郭嘉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手中的笔,“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哦,对了。” 郭嘉补充道。 “这封降书,不是给主公的。” “是给……张郃、高览二位将军的。” 什么?! 给张郃、高览写降书?! 许攸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张郃、高览是谁? 河北四庭柱之二!袁绍麾下最能打的悍将! 自己给他们写降书? 这不是找死吗?! “军……军师祭酒!您……您这是要攸,死无葬身之地啊!” 许攸的声音凄厉无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郭嘉却笑了。 他捡起地上的笔,重新塞回许攸那冰冷的手中。 “放心。” “照我说的写。” “我保你,不但性命无忧,更能亲眼看到,你想看到的一切。”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魔力,让许攸那狂跳的心,竟诡异地安定了几分。 在郭嘉的口述下,许攸颤抖着手,写下了一封足以让他自己万劫不复的“罪证”! 【元伯、儁乂二位将军亲启:】 【攸,已成功抵达曹营。曹公爱才,许我高官厚禄,远胜袁本初多矣!】 【今奉曹公密令,特来策反二位将军!袁绍无道,猜忌无度,非明主也!二位将军空有一身武艺,却屈居人下,岂不可惜?】 【我等已定下妙计!三日之后,以乌巢火起为号!届时,请二位将军于阵前倒戈,与曹公大军里应外合,共破袁绍!】 【事成之后,河北之地,你我共分!高官显爵,金银美人,唾手可得!】 【切记!切记!】 写完最后一个字,许攸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这封信! 字字诛心!句句催命! 这要是落到袁绍手里,别说他许攸,就是张郃、高览,都得被立刻剁成肉酱! “军师祭酒……此信……” 许攸的声音都在发抖,“此信若是送到张郃、高览手中,我……我……” “谁说,这封信,是给他们的?” 郭嘉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笑容。 “放心。” “他们,一个字都看不到。” 郭嘉将那封足以掀起滔天血浪的密信,小心翼翼地用火漆封好,递给了帐外一名早已等候多时的死士。 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去。” “想尽一切办法。” “在半路上,‘不小心’地,让袁绍安插在张郃营中的监军,截获此信!” 轰!!! 许攸只觉浑身一颤!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魔鬼! 他要用这封信,去离间!去构陷! 他要让生性多疑的袁绍,亲手将自己麾下最能打的两位大将,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狠! 太狠了! …… 是夜,月黑风高。 袁军张郃大营通往中军大帐的必经之路上。 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正借着夜色的掩护,急速穿行。 他不知道。 在他身后不远处,十几双阴冷的眼睛,早已将他死死锁定! 为首的,正是袁绍安插在张郃营中,负责监视其一举一动的监军! “跟上去!” 监军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我早就觉得张郃那厮有反骨!今夜定要抓他个现行!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一声令下! 十几名心腹,猛地从暗处冲出! “站住!” “什么人!” 那黑影被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 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他很快就被按倒在地,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被粗暴地搜了出来! 监军一把夺过密信,看到上面的署名和收信人时,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许攸! 张郃!高览! 哈哈哈哈! 监军在心中疯狂大笑!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带着这封“铁证”,疯了一样地冲向袁绍的中军大帐! …… 中军大帐内。 袁绍正因为许攸的叛逃,而暴跳如雷! 他感觉自己被背叛了!被羞辱了! 整个大营,似乎都充满了异心者!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就在这时! 监军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主公!主公!天大的发现!” “张郃、高览……他们……他们要反了!” “这是许攸那狗贼写给他们的策反信!被属下当场截获!人证物证俱在啊主公!!!” 袁绍猛地站起身,一把抢过那封信! 当他看到信中那熟悉的字迹,看到那“里应外合”、“共分河北”的字眼时! 他最后一丝理智,被彻底吞噬! “砰!!!” 坚硬的桌案,被他一拳砸得四分五裂!木屑横飞! “好!好!好!!!” 袁绍气得浑身发抖,面目狰狞扭曲! “许攸!张郃!高览!” “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我待你们不薄!你们竟敢……竟敢全都背叛我!!!” 怒火! 猜忌! 极度的不安全感! 他怀疑自己的大营,从首席谋士到核心大将,已经烂透了!到处都是叛徒!到处都是内奸! 怎么办? 立刻发作?将张郃、高览就地格杀? 不行! 袁绍强压下杀意。 那两个狗贼手握重兵,贸然动手,只会逼得他们立刻反叛,后果不堪设想! 将计就计! 对!将计就计! 你们不是想在乌巢动手吗? 好! 我就给你们在乌巢,准备一份……天大的惊喜! 袁绍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寒光! 他立刻秘密召见自己信任的心腹,也是乌巢守将——淳于琼! “仲简!” “我给你加派三万精兵!皆是我军最精锐的重甲步兵!” “你立刻星夜驰援乌巢!” 淳于琼大惊:“主公!乌巢固若金汤,何须如此重兵?” 袁绍发出一声冷笑。 “名为‘保护粮草’!” “实为……布下天罗地网!” 他凑到淳于琼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三日之后,若有叛军与曹军勾结,前来袭营……你,务必给我,将他们……一网打尽!!!” “把许攸、张郃、高览,连同曹操的狗头,全都给我,留在乌巢!!!” 淳于琼心头剧震,立刻领命! 他做梦也想不到。 他这自以为高明的“将计就计”,正分毫不差地,走在敌人为他铺设好的死亡轨道上! …… 曹军大营。 郭嘉依旧在悠闲地擦拭着他的棋子。 就在这时! 一名探子飞奔入帐! “报——!!!” “军师祭酒!大喜!” “袁绍已密令淳于琼,率三万重兵,星夜驰援乌巢!我军安插在袁军中的所有探子,皆回报,袁绍正面大营,兵力已调走近半!!!” 话音刚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猛地冲到沙盘前! 他看着那代表袁绍主力的旗子,真的如同郭嘉所预言的那样,被调往了乌巢的方向! 而袁绍那原本固若金汤的正面大营,此刻,空门大开! 前所未有的空虚! “神!奉孝真乃神人也!!!” 曹操激动得语无伦次! 夏侯惇、程昱等人,看向郭嘉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无法想象,一个人的智慧,怎么可能达到如此鬼神莫测的境地! 就连许攸,也佩服之至。 鱼儿…… 真的咬钩了。 袁绍,这个曾经的河北霸主,就这么被三言两语,一封假信,玩弄于股掌之上,亲手将自己的主力,调进了死地! 郭嘉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曹操面前,从怀中,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 第三封信! 他将那封信,轻轻递到曹操的手中。 眼神中,闪烁着终结一切的,冰冷寒光! “主公。” “现在……” “该请出,您的第三封信了。” “这一次,请您,亲手将它,送到真正需要它的人手中。” 曹操颤抖着手,接过那封信。 信封上,没有多余的字。 只有两个,仿佛烙印着雷霆与火焰的名字! 张郃! 高览! 第69章 惊天变数,卧龙岗棋局生波 而此时南阳卧龙岗,草庐之内。 江源独自一人,静坐在那巨大的沙盘之前。 他的指尖,悬停在沙盘之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眉心紧紧锁住。 “蝴蝶的翅膀……” 江源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 他亲手拨动了历史的轨迹。 让刘备那只未来的“大耳兔”,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趁着曹操与袁绍对峙,悍然背刺,偷袭徐州。 一个微小的变动。 却引发了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官渡战局的……连锁反应! “刘备未袭徐州……” 江源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沙盘上,代表着袁绍大军阵营的两枚棋子上。 “关羽,便没有机会,在白马坡,阵斩颜良……” “更没有机会,在延津渡,诛杀文丑!” 嗡! 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那两枚原本应该在历史的尘埃中,早早退场的棋子。 此刻,依旧静静地躺在袁绍的棋盒之中。 它们在昏黄的灯火下,反射着幽冷而嗜血的光芒! 颜良! 文丑! 河北四庭柱中,最锋利的矛,与最坚固的盾! 江源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一丝从未有过的烦躁,涌上心头。 这个变数,太大了! 大到,足以让他之前耗费寿元,燃烧生命,为郭嘉推演出的那套“完美上策”,出现一个…… 一个致命的偏差! 郭嘉的计划,环环相扣,精妙绝伦!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袁绍主力被调动,正面大营空虚,且通往乌巢的道路畅通无阻的前提之上! 现在,这条路上,凭空多出了两头,足以一口吞掉任何奇袭部队的拦路猛虎! 郭嘉…… 他能应付得了吗? 一股强烈的冲动,瞬间冲上了江源的头顶! 他想再次动用“天命”! 他想不计任何代价,强行抹去这两颗不该存在的棋子! 为他的弟子,扫清前路上的一切障碍! 他的眼底,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可那光芒,仅仅闪烁了一瞬,便被他强行按捺了下去。 江源猛地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那股毁天灭地的冲动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坚定的眼神。 “雏鹰,终究要自己学会,搏击长空。” 他看着沙盘上,那代表着郭嘉的棋子,声音平静。 “奉孝,孔明,元直……” “我不是要培养一群,只会按照棋谱下棋的棋子。” “而是要培养出,能够自己创造棋谱,甚至……掀翻棋盘的,真正棋手!” “这,才是为师,为你们准备的,真正的……” “毕业大考!” 江源缓缓靠在了椅背上。 他决定了。 这一次,他要做一个真正的“棋手”。 只观棋,不落子。 他相信他的学生。 相信他们能凭借自己的智慧,去解决这场突如其来的,天大的危机! …… 官渡前线。 曹军中军大帐之内,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即将到来的、酣畅淋漓的胜利喜悦! “奉孝!真乃吾之子房!不!是胜过子房百倍的国士无双!!!” 曹操手捧着那封即将送出的第三封信,激动得满面红光,放声大笑! 他身后的夏侯惇、曹仁、程昱、荀攸……所有曹营的核心文武,看向郭嘉的眼神,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狂热! 神! 这个男人,就是行走在人间的神! 三封信! 仅仅三封信! 就让那个拥兵七十万,不可一世的河北霸主袁绍,变成了自断手足,自毁长城的蠢货! 现在! 只要将这最后一封信,送到张郃、高览的手中! 让他们看到袁绍那“将计就计”的丑恶嘴脸! 看到曹公“不计前嫌,推心置腹”的广阔胸襟! 那两个被逼上绝路的河北名将,除了投降,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届时! 曹军主力直扑袁绍空虚的中军大帐! 张郃、高览阵前倒戈! 奇袭乌巢的部队,再断其后路! 三路齐发! 袁绍,必败无疑! “主公!” 郭嘉站起身,脸上挂着运筹帷幄的自信笑容,他对着曹操,微微一躬。 “大局已定。” “时辰已到,该派人,送出这最后一封信了。” “好!” 曹操猛地一拍桌案,正要下令! 就在此刻! “报——!!!”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猛地从帐外传来! 一名负责斥候的探子,冲进了大帐! 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大帐内那狂热的气氛,瞬间一滞!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慌什么!” 曹操眉头一皱,厉声喝道。 “报……报——!大……大事不好了!!!” “袁……袁绍麾下大将!” “颜良!文丑!” “亲……亲率一万‘大戟士’!正……正朝我军侧翼,急行军而来!!!” “离……离此地……已不足……三十里!!!” 轰!!! 前一秒还狂热到沸腾的空气,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温度! 颜良! 文丑! 这两个名字,就像是两座无法逾越的大山,重重地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那是河北最强的矛! 那是河北最硬的盾! 是曾经追得公孙瓒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世猛将! 曹营诸将,有一个算一个,单打独斗,谁敢说能稳赢其中任何一个?! 他们……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不是应该在正面战场,与主力大军待在一起吗?! “哐当!” 一声脆响。 是程昱手中的茶杯,脱手而出,摔得粉碎!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全都转向了那个青衫身影。 郭嘉脸上的自信笑容,消失了。 他一个箭步,冲到沙盘之前!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那条,通往袁绍大营的必经之路上! 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猛地从他的背脊,直冲天灵盖! 算漏了! 他竟然……算漏了! 怎么可能?! 老师给的剧本里,老师那足以逆转乾坤的推演中,就从来没有提过这两个人的存在! 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郭嘉心神剧震,大脑一片空白之际! 曹操,脸色惨白如纸,一步一步,踉跄地走到郭嘉身边。 “奉……奉孝!” “这……这该如何是好?!” “我军若要奇袭袁绍大营,必经此地!必经此地啊!!!” “有此二将,率领袁军最精锐的‘大戟士’挡路……” “我军……” 曹操的声音,带上了绝望的哭腔,响彻整个死寂的大帐! “我军……必败无疑啊!!!” 第70章 绝境锦囊,少年卧龙初显圣 “为今之计……是否……是否只能……放弃上策,退而求其次?” 放弃! 当这两个字从曹操口中说出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人狠狠地剜去了一块! 郭嘉没有回答。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沙盘。 算漏了! 他竟然……算漏了! 这怎么可能?! 老师那份耗尽心血,逆天改命的推演中,根本就没有这两颗棋子的存在! 这就像是一盘已经下到终局的棋,对手却凭空在你的王驾前,放上了两座最强的“車”! 不讲道理! 毫无道理! “为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郭嘉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无数的念头、情报、可能性在他的脑海中碰撞、炸裂! 可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 死局! “咳……咳咳……” 他猛地一阵剧烈咳嗽,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脸色,苍白如纸。 额头,冷汗如浆。 完了! 自己辜负了老师的期望! 自己要将这十万大军,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无尽的焦虑与自责,像毒蛇一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就在这混乱与绝望之中,他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怀中一个柔软的物事。 锦囊! 是那个锦囊! 临行前,卧龙岗上,那个羽扇纶巾的少年师弟,塞到他手中的锦囊! “若战局有万一之变,或可为师兄开一思路。” 诸葛亮那平静如水的眼神,那清朗如风的声音,猛地在他脑海中炸响! 死局! 不决之死局! 不正是……现在吗?! 一瞬间! 郭嘉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师弟会料到他有此一劫!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了那个精致的锦囊! 大帐之内,所有绝望的目光,瞬间汇聚了过来! 这是什么? 都这种时候了,郭祭酒掏出个锦囊做什么?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郭嘉解开了系带,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张……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绢布。 郭嘉猛地将它展开! 一行清秀而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若遇双犬拦路,何不效仿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什么玩意儿?! 夏侯惇第一个瞪大了眼睛! “双犬拦路?什么双犬?” “韩信?明修栈道?这……这跟眼下的情况,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程昱也皱起了眉头,满脸的困惑与失望。 他本以为是什么惊天妙计,没想到,竟是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怪话! 整个大帐,再次被失望的情绪笼罩。 然而!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 郭嘉,整个人如醍醐灌顶。 双犬拦路! 双犬拦路!!! 颜良!文丑! 可不就是两条,挡在胜利道路上,最凶狠的恶犬吗?! 明修栈道…… 暗度陈仓…… 一道前所未有的灵光,拨开了他脑海中的迷雾!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师弟! 他那位远在千里之外卧龙岗的师弟! 他早就料到了颜良、文丑会出现! 他早就料到了自己会陷入这必死之局! 他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破局之法!!! 这是天书! 这是来自卧龙岗的……神谕!!! “啊……” 郭嘉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似哭似笑的呻吟。 他猛地抬起头。 眼眶,瞬间通红!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放至极,酣畅淋漓的大笑声,猛地从他胸腔中爆发出来,响彻整个大帐! 他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那是震撼的泪! 是狂喜的泪! 是为一个拥有如此师门而感到骄傲与自豪的泪! “好一个卧龙!好一个孔明!好一个我的师弟!!!” “老师啊老师!” “您……您教出来的学生,真的……个个都成了妖孽!!!” 曹操、夏侯惇、程昱……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惊骇地看着状若癫狂的郭嘉。 疯了! 郭祭酒,一定是受的刺激太大,疯了! 然而! 下一秒! 郭嘉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一伸手,一把从曹操手中,抢过了那封本要送给张郃、高览的第三封信! 他的眼中,再无半分迷茫与绝望! 他转身,对着早已目瞪口呆的曹操,断然喝道! “主公!” “不必攻袁绍大本营了!” “我们……” 郭嘉的嘴角微微一笑。 “去‘拜访’一下,颜良、文丑二位将军!!!” 第71章 鬼才解死局,一策惊天人! “拜访?!” “奉孝!你是不是被那袁绍吓破了胆!脑子都烧糊涂了?!” 一声石破天惊的暴喝,在大帐内炸响! 是夏侯惇! 他那张脸写满了暴躁,猛地一步跨出,蒲扇般的大手,几乎要指到郭嘉的鼻子上! “那他娘的是颜良!是文丑!是袁绍麾下最疯的两条狗!” “是能把公孙瓒几万白马义从按在地上摩擦的绝世猛将!” “还他娘的带着一万‘大戟士’!那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怪物!” “我们去拜访他们?!” 夏侯惇激动的破了音! “我看是去送死!是把我们这几万兄弟的脑袋,打包好了给他们送过去当夜壶!!!” 疯了! 郭祭酒绝对是疯了! 前一秒还因为死局降临而面如死灰,后一秒就敢说出这种荒谬之言! “主公!” 夏侯惇猛地转向曹操,双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郭祭酒定是忧思过度,心神失据了!您万万不可听信此等疯言啊!此乃自取灭亡之道!是让我们曹军,全军覆没的绝路啊主公!!!” “对啊主公!” “祭酒大人,还请三思!” 曹仁、于禁、李典……所有武将,齐刷刷跪倒了一片! 就连程昱、荀攸这样素来沉稳的谋士,此刻也是面色惨白,看向郭嘉的眼神,充满了不解。 完了! 曹营的擎天玉柱,军师祭酒,好像真的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数,给压垮了! 曹操看着跪倒一片的爱将,又看了看神情平静的郭嘉,一颗心摇摆不定。 “奉孝……你……” 然而,郭嘉却根本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 “诸位。” 他将那张绢布,展示在众人面前。 “我那师弟,在信中,只写了一句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了那行清秀的字迹上! 【若遇双犬拦路,何不效仿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颜良,文丑。” 郭嘉露出神秘莫测的笑意。 “他们,不就是两条挡在我军必胜之路上的,恶犬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身影移动。 “我那师弟,已经为我们,指明了破局的唯一生路!” 郭嘉的声音充满了自信! “我们,就将计就计!” “颜良、文丑以为他们是猎人,以为我们是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 “好!” “那我们就让他们这个猎人,当个够!当个过瘾!!!” 他猛地一伸手,指向沙盘之上,代表着曹军主力的那面黑色大旗! “主公!” 郭嘉的声音,响彻全场! “请您,亲率我军全部主力!带上所有的战鼓!点起所有的火把!” “大张旗鼓!声势滔天!” “去——佯攻颜良、文丑的大营!!!” “做出一种,我们已经被逼上绝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从他们那里,杀出一条血路的假象!” “此为……” 郭嘉一字一顿,声音铿锵如铁! “明!修!栈!道!!!” 整个中军大帐,再一次被震惊! “什么?!” “佯攻?!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程昱第一个失声惊呼,他急得胡子都在发抖! “祭酒大人!那可是一万‘大戟士’!是我军虎豹骑都啃不动的铁疙瘩!更何况还有颜良、文丑那两个万人敌坐镇!” “我军主力若是正面强攻,就算只是佯攻,也必然会损失惨重!一旦被他们缠住,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啊!是啊!” “这不是拿兄弟们的性命去开玩笑吗!” 众将哗然! 刚刚才因为“双犬拦路”而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这疯狂的计划,打得粉碎! 这哪里是“明修栈道”! 这分明是“飞蛾扑火”! 然而,面对所有人的质疑,郭嘉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谁说,要真打了?”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那面代表着袁绍粮草辎重之地的旗子上! 乌巢! “主公的大军,吸引了袁绍、颜良、文丑,吸引了整个战场所有人的目光!” “当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决战就在这里爆发的时候……” 郭嘉的声音充满了无穷的诱惑与杀机! “我们真正的杀招……” “在这里!!!” 他的手指点在了沙盘上通往乌巢的西侧小路上! “主公在正面战场‘修栈道’,闹出的动静越大越好!越逼真越好!” “而我!” “会亲自率领三千虎豹骑!” “绕开所有人的视线!” “奇袭乌巢!” “此为……” “暗!度!陈!仓!!!” 所有人都被郭嘉这个天马行空的计划,给彻底震慑住了! 佯攻颜良、文丑是假! 吸引全部注意力是真! 真正的杀招,竟然还是……奇袭乌巢! “高!实在是高啊!!!” 夏侯惇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震惊与反对瞬间化为乌有! “他娘的!原来是声东击西!袁绍那帮蠢货,肯定想不到我们还有这一手!” “妙!妙计!绝世妙计啊!” 曹操的眼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对! 这才是我曹孟德的军师祭酒! 这才是卧龙岗出来的妖孽!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胜利的曙光已经降临,大局已定的时候! 一个充满了惊恐与绝望的声音,猛地撕裂了这狂喜的气氛! “不可——!!!” 是许攸! 他脸色惨白指着沙盘上的乌巢! “军师祭酒!此计……此计万万不可啊!!!” “乌巢……去不得!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所有人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曹操猛地回头,死死地盯住许攸! “子远!此话怎讲?!” 许攸被曹操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但他顾不上了! 他知道,如果按郭嘉的计划走,那三千虎豹骑,绝对是有去无回! “主公!各位将军!” 许攸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们忘了!你们全都忘了!” “袁绍那个蠢货,因为我之前那封假信,已经认定张郃、高览要勾结曹军,火烧乌巢了!” “他已经……他已经派了心腹大将淳于琼,率领三万精锐重甲步兵,星夜驰援乌巢!在乌巢布下了天罗地网啊!!!” “三万!” “是整整三万,披着铁甲,拿着长戟的重步兵!” “把整个乌巢,围得跟铁桶一样!” 许攸吼了出来! “郭祭酒只带三千轻骑,如何能破?!如何能破啊?!” “那不是暗度陈仓!” “那是自投罗网!是以卵击石!是给人家送人头啊!!!” 许攸的这番话,将狂热的氛围全部浇灭! 是啊! 他们怎么把这个最致命的问题给忘了! 将计就计! 袁绍也在将计就计! 乌巢,早已经不是那个守备空虚的粮仓了! 它现在,是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他们去送死的,死亡陷阱! 绝望! 比刚才更加深沉,更加彻底的绝望! 所有的计谋,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然而! 郭嘉,却笑了。 他缓缓转过身,无视了所有人那绝望的目光。 他的视线落在了许攸身上,嘴角露出邪魅的笑容。 “三万重兵,确实很多。” “天罗地网,听起来,也确实很吓人。” 郭嘉的声音依旧平静。 “不过……” “如果,为我军打开这天罗地网大门的,正是守将淳于琼本人呢?” “如果,这三万重兵,不但不攻击我们,反而会为我们让开一条通路呢?” 什么?! 许攸惊骇地看着郭嘉! 淳于琼……亲自开门? 三万重兵……为曹军让路?! 这……这他妈的是在说什么梦话!他怎么敢想的?! 郭嘉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让许攸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成冰的问题! “子远先生。” “袁绍让你家破人亡,妻儿下狱。” “你,想不想报复他?” “想不想,亲手,把他送进地狱?” 许攸的呼吸,骤然停止! “想!” 这个字充满了无穷的怨毒与恨意! “很好。” 郭嘉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缓缓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许攸的肩膀。 “能否攻破乌巢,能否一战定乾坤……” “这……” “就要看子远先生,你接下来的……” “表演了。” 第72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许攸的表演? 当这几个字从郭嘉口中吐出,许攸整个人呆立当场!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脸上那邪魅的笑容,一股寒气油然而生! 他根本不知道郭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接下来,整个官渡战场,都将沦为这个男人的…… 棋盘! 而他许攸,就是那颗,掀翻棋盘的棋子! “子远先生,请随我来。” 郭嘉没有再多解释,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许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跟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鬼神莫测的男人,究竟要如何,用他这个“降将”,来撬开乌巢那座固若金汤的死亡堡垒! …… 翌日,晨曦破晓! “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在曹军大营中擂响! “全军!集结!!!” 曹操身披玄色重甲,腰悬倚天长剑,立于高高的点将台之上! “哗啦啦——!” 数不清的营帐被掀开! 一万曹军将士迅速集结! 刀枪如林!甲胄如山! 一面面“曹”字大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遮天蔽日! 郭嘉在旁淡淡一笑。 “主公。” “您只需要相信,袁本初,比您想象的,更蠢。” 曹操:“……” 他深吸一口气,拔出倚天剑,剑锋直指北方! “全军!出击!” “目标——颜良、文丑大营!!!” “吼!!!” 一万大军,齐声怒吼! 浩浩荡荡地向着那两头河北猛虎的营地,碾压而去! …… 颜良、文丑大营。 当探马将“曹操亲率一万主力,正向此地发动决死冲锋”的消息,禀报上来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放至极的笑声,猛地爆发出来! 是颜良! 他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脸上写满了鄙夷与狂喜! “愚蠢!愚蠢至极!!!” “那曹阿瞒,当真是被我们逼到绝路了!竟然想先拿我们兄弟开刀,啃掉我们这块硬骨头!” “他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吗?!哈哈哈哈!” 坐在一旁的文丑,亦是满脸不屑,发出一声冷哼。 “自寻死路!” “传我将令!全军备战!将所有的大戟士,都给老子顶到阵前去!” “今日,便让那曹阿瞒,有来!无回!!!” 两位河北名将,根本没有半分怀疑! 在他们看来,曹操此举,就是最愚蠢,最绝望的挣扎! 是穷途末路的最后一搏!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从一个“猎人”,变成了一块,吸引整个战场火力的…… 诱饵! …… 与此同时! 袁绍中军大帐! 当同样的消息传到他的耳中时,袁绍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啊!” “曹操!你终究还是……上当了!” 他看着沙盘上,那代表着曹军主力的黑色旗帜,真的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愚蠢地,一头撞向了颜良、文丑那块铁板! 他对自己之前的判断,更加自信! 对自己那“将计就计”的完美布局,更加满意! “传令下去!” 袁绍意气风发,大手一挥! “让淳于琼,加快速度!务必在今日之内,将乌巢给本公,围成一个铁桶!” “再传令各部,按兵不动!” “本公倒要看看!” “等曹操的主力,在颜良、文丑那里碰得头破血流之后,再发现自己的老巢,被我军奇袭……他,会是何等的表情!哈哈哈哈!” 极度的自信,已经让他彻底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力! 他甚至懒得去想,为什么曹操会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举动! 他只知道,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而在袁绍大营的后方。 两座被士兵严密看守的府邸之内。 田丰、沮授,两位被软禁于此的谋士,听着外面传来的消息,心,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 “完了……” 田丰望着窗外那黑云压城般的天空,面如死灰。 “主公,刚愎自用,猜忌无度!他……他这是在自掘坟墓!自毁长城啊!” 沮授一拳砸在墙壁上,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 “曹操用兵,诡诈无比!此举,必有阴谋!必有惊天阴谋啊!” “为何……为何主公就是不听!为何啊!!!” 他们看穿了一切! 却,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袁氏这艘巨轮,在船长的亲自驾驶下,全速撞向那座,名为“郭嘉”的冰山! …… 两军阵前! 曹军的一万主力,与颜良、文丑的一万精锐,隔着数百步的距离,遥遥对峙! 箭,已上弦! 刀,已出鞘! 曹操立马于阵前,身后是许褚、曹仁等一众猛将。 他看着对面那军容鼎盛,杀气腾腾的“大戟士”方阵,心中却在默算着时间。 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奉孝…… 一定要成功啊! “呔!!!” 就在这时,对面袁军阵中,一声暴喝如雷! 一员身高九尺,面如重枣的猛将,拍马而出! 他手中一口大刀,在日光下闪烁着骇人的寒芒,刀锋遥遥指向曹操! 正是颜良! “曹阿瞒!缩头乌龟!” “可敢与我颜良,阵前一战!!!” 声如洪钟,传遍三军! “狗贼休得猖狂!看我许褚来取你狗命!!!” 曹操身后的许褚,虎目圆瞪,怒吼一声,拎着大刀就要冲上去! “站住!” 曹操猛地抬手,制止了他! 许褚一愣,满脸不解! 只见曹操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怒意,反而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区区一莽夫,也配与本公动手?” 他眼神扫过全军,猛地举起倚天剑,下达了命令! “弓箭手!准备!” “给本公……射!” “耗死他们!!!” 什么?! 不斗将?! 不冲锋?! 就这么……干耗着?! “嗖嗖嗖嗖嗖!!!” 命令下达,数万支箭矢,如同黑色的蝗虫群,铺天盖地地朝着袁军阵地,覆盖而去! 颜良、文丑见状,勃然大怒! “竖子!懦夫!” 颜良气得哇哇大叫,却又无可奈何! 他总不能带着一万精锐,顶着箭雨去硬冲对方一万人的方阵吧? 那才是真的傻! “举盾!防守!” 文丑冷静地下达了命令。 无穷无尽的箭雨,在天空中来回呼啸!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曹操在等! 颜良、文丑,也在等! 他们都在等对方,先沉不住气! 然而! 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 就在整个战场的目光,都被这场诡异的“箭雨大战”所吸引的时候! 在战场西侧,一条被密林与丘陵所掩盖的,极其隐秘的古道之上! 一支军队,正在急速穿行! 马蹄,被厚厚的棉布包裹。 人,衔枚! 马,疾走! 三千人的队伍,行进之间,竟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为首的,正是夏侯惇! 而在他的身旁,郭嘉一袭青衫。 他们的前方! 那座囤积着袁绍七十万大军所有粮草,如今更有重兵把守的死亡陷阱! 乌巢! 已然,近在咫尺! 这把由郭嘉亲自淬毒,由夏侯惇亲手递出的匕首! 即将,狠狠地,插入袁绍的…… 心脏! 第73章 鬼才落笔,三千骑笑吞天下粮! 乌巢,袁军大营。 中军大帐之内,酒气熏天,肉香四溢。 主将淳于琼一张脸喝得通红,正搂着两个妖艳的舞姬,将一杯杯滚烫的马奶酒,粗暴地灌进嘴里。 “喝!都给老子喝!” 他醉眼惺忪,舌头都大了,指着帐下几名副将,含混不清地吼道。 “今儿……今儿谁不喝趴下!谁……谁就是瞧不起我淳于琼!” 一名神志尚还清醒的副将,脸上挤出担忧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凑上前。 “将军,夜深了,咱们还是……还是加强一下巡逻为好啊。” “万一那曹贼……” “啪!” 一声脆响! 淳于琼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直接将那副将抽得原地转了三圈,半边脸瞬间高高肿起! “万一?万一个屁!” 淳于琼猛地推开怀里的舞姬,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酒案,指着那副将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是猪脑子吗?!” “主公的密信没看?曹操那缩头乌龟,现在正带着他全部家当,在颜良、文丑两位将军的营前送死呢!” “他拿什么来偷袭我乌巢?!” “用他的卵蛋吗?!” 淳于琼嚣张地狂笑起来,抓起一只烤羊腿,狠狠撕咬了一口,满嘴流油。 “再说了!” “就算他真派了支偏师过来,那又如何?!” 他环顾四周,眼中满是不可一世的狂傲! “老子手里,有三万重甲步兵!” “三万!!” “把这乌巢围得跟铁王八一样!别说他一支偏师,就是曹阿瞒他自己爬过来,也得把脑袋给老子留下当球踢!” “怕什么怕!一群没卵蛋的怂货!” “来!给老子接着奏乐!接着舞!!!” “喝!!!” 帐内,再次响起了靡靡之音与粗野的狂笑。 无人察觉。 就在这片醉生梦死的营地之外,一条毒蛇,已经悄无声息地,缠绕了上来。 …… 乌巢之外,三里处。 “停!” 郭嘉猛地抬手。 三千虎豹骑,令行禁止,瞬间从急速行军,化为一片钢铁丛林。 夏侯惇策马来到郭嘉身边。 “奉孝!到地方了!” “下令吧!兄弟们的刀,早就等不及要喝人血了!” 然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急什么?” 郭嘉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命令! “传令下去。” “全军下马!” “埋锅!造饭!” 什么玩意儿?! 夏侯惇的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 “埋……埋锅造饭?!” “奉孝!你没搞错吧!我们是来偷袭的!不是来野炊的!”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三千骑兵,深入敌后,在敌人三万大军的眼皮子底下,埋锅造饭?!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郭嘉却只是笑了笑,眼神幽深。 “元让,别急。” “饭,要一口一口吃。” “人,要一点一点,玩死。” 他又下达了第二道,更加离谱的命令。 “分出三百个嗓门大的!” “对着乌巢大营,给老子,使劲儿喊!” 夏侯惇彻底懵了。 “喊……喊什么?” 郭嘉脸上的笑容变得阴沉狡诈。 “就喊——” “恭迎淳于将军,拨乱反正!弃暗投明!共诛国贼袁绍!” “恭迎淳于将军!!!” …… “报——!!!” 一名巡逻兵,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冲进了淳于琼的中军大帐! “将……将军!不……不好了!” “营外……营外来了一支曹军!” “什么?!” 淳于琼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过挂在架子上的盔甲,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 “有多少人?!” “从哪个方向来的?!” “他……他们……” 那名士兵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他们……他们没打过来!” “反而在营外埋锅造饭,还……还在那儿喊……” “喊什么?!” 淳于琼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喊……喊‘恭迎淳于将军,拨乱反正,弃暗投明’!” 淳于琼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恭迎我? 拨乱反正?! 这他妈的是什么情况?!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大帐,爬上望楼,朝着营外望去! 只见远处的黑暗中,火光点点,人影绰绰,一面“曹”字大旗,在夜风中摇曳! 而那一声声的呐喊,清晰地传了过来! “恭迎淳于将军!!!” “弃暗投明!共诛国贼!!!” 淳于琼的酒,彻底醒了! 但他的脑子,却比喝醉了,还要混乱一百倍! 曹操的诡计? 不对! 如果是诡计,为什么不大举进攻,反而在那喊口号? 难道…… 一个恐怖的念头,瞬间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许攸! 是许攸那个狗贼! 难道他真的策反了自己麾下的某个将领?! 是谁?!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身后那些跟着他一起冲上望楼的副将!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茫然! 可在淳于琼那双充满了猜忌的醉眼里,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显得那么可疑!那么心虚! 他不敢打了! 万一自己前脚刚带兵出营,后脚营门就被内应打开,那他妈的就全完了! “关门!紧闭营门!!!” 淳于琼声嘶力竭地咆哮道! “任何人不得出战!违令者,斩!!!”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守! 死守! “快!快派人!八百里加急!去向主公求援!!!” 他做梦也想不到。 他这最“稳妥”的应对,正分毫不差地,落入了郭嘉的算计之中! 郭嘉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就是他这份,被恐惧和猜忌所支配的犹豫! “火候,差不多了。” 曹军阵前,郭嘉看着那紧闭的乌巢营门,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转过头,看向了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男人。 许攸。 “子远先生。” 郭嘉的声音很轻。 “该你,登场了。” 许攸浑身一颤。 “先生,请吧。” 郭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了阵前那片空地。 “尽情地,把你对袁绍所有的怨,所有的恨,都发泄出来。” “你哭得越惨,骂得越狠……” “我们,就赢的越快。” 许攸明白了! 他就是那个,压垮淳于琼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衫,一步一步,走到了两军阵前。 “噗通!” 许攸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面向乌巢大营的方向,嚎啕大哭! 那哭声,凄厉!绝望! 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与悲怆! “苍天啊!大地啊!” “我许攸,为袁氏谋划半生,殚精竭虑!换来的,是什么?!” “是猜忌!是构陷!是抄家灭门,妻儿下狱啊!!!” 他一边哭,一边用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磕得鲜血淋漓! “淳于将军!你睁开眼睛看看!” “看看我许攸的下场!” “我!就是你们所有人的明天啊!!!” “我们都是为袁氏卖命的忠臣!我们不是猪!不是狗!” “何苦,要为那刚愎自用,猜忌无度的袁本初,自相残杀!!” “何苦啊!!!” 这番声泪俱下的控诉,一字一句狠狠地砸在每一个袁军士兵的心上! 他们看着那个曾经位高权重,如今却如同丧家之犬的许攸。 他们想到了自己。 想到了那遥遥无期的战争。 想到了自己那微薄的军饷。 想到了自己远在家乡的妻儿。 “动摇”的种子在士兵们的心中生根发芽。 士兵们握着兵器的手软了。 眼中的战意熄灭了。 淳于琼站在望楼上,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只觉得手脚冰凉! 军心! 他的军心,要散了! 然而,郭嘉的杀招,还远未结束! 就在此刻!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马蹄声,猛地从大营的侧翼传来! 淳于琼骇然转头! 只见一支约莫千人的骑兵,正从侧方的黑暗中,疾驰而来! 而他们高高举起的旗帜上,赫然绣着两个大字! 张郃! 是张郃的军队! 淳于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支打着“张郃”旗号的骑兵,并没有向他靠近! 而是…… 径直地,汇入了营外曹军的阵营之中! 仿佛,他们本就是一家人! 淳于琼的脑子彻底炸了! 他早就听主公说张郃、高览有谋反之意。 现在张郃真反了! 自己……腹背受敌了! 他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这不是演戏! 这是真的! 许攸降了!张郃也降了! 他们联起手来,就是要坑死自己!坑死主公! 完了! 全完了! 大势已去! 自己,已经成了一个被彻底包围的,瓮中之鳖! 绝望! 无尽的绝望,瞬间吞噬了他那被酒精和恐惧麻痹了的所有理智! 他不想死! 他还不想死! “降……” “降了……” 淳于琼的嘴里,发出了梦呓般的呢喃。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拔出腰间的佩剑,架在了身边那名负责传令的副将脖子上! 双眼,布满了血丝! “开……开城门!!!”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嘶吼! “投降!!!” “老子,要投降!!!” “谁敢拦我!我他妈的,先杀了他!!!” “吱——呀——” 那扇象征着袁绍最后希望的,沉重而坚固的乌巢营门,在所有袁军士兵那茫然、错愕、呆滞的目光中…… 缓缓地,打开了。 营外。 夏侯惇看着那洞开的城门,看着那个带着一众将领,丢盔弃甲,连滚带爬冲出来投降的淳于琼,整个人,已经彻底傻了。 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疼! 不是做梦! 他……他娘的! 这就……赢了?! 兵不血刃! 三千对三万! 连一根毛都没掉,就拿下了袁绍的命根子?! 他猛地回头,看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的青衫身影。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你是我的神!!! 郭嘉迎着夏侯惇全是星星的目光,只是淡淡一笑。 他抬起头,望向了那堆积如山的粮草。 嘴角,微微上扬。 “袁本初。” “你的大礼……” “我,替主公,收下了。” 第74章 多米诺骨牌,七十万大军的崩溃 “报——!!!” 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冲进袁绍中军大帐! “主……主公!大……大事不好了!” “乌……乌巢……乌巢……” “乌巢被破!淳于琼将军……投降了!!!” 轰!!! 这几个字,狠狠砸在了袁绍的头顶!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袁绍口中喷出! 他双眼暴突,布满血丝,死死地抓住那名传令兵的衣甲,状若疯魔! “你……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淳于琼那个废物!他手握三万重兵!三万!他怎么可能会败!怎么可能会降!!!” 那传令兵被吓得魂飞魄散,带着哭腔,哆哆嗦嗦地吼道: “是……是张郃将军!是张郃将军的军队!” “就在淳于琼将军和曹军对峙的时候,一支打着张郃将军旗号的军队,突然从侧翼杀出,直接汇入了曹军的阵营!” “淳于琼将军……他……他以为自己腹背受敌,大势已去,就……就开城投降了啊主公!!!” 张郃?! 又是张郃?! 袁绍的大脑空白! 前一秒,他还在为自己那“将计就计”的完美布局而沾沾自喜! 下一秒,现实就给了他一记最响亮、最残忍的耳光! 不对! 不对!!! 袁绍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是计!是疑兵之计!!!” 他想明白了! 那支所谓的“张郃大军”,根本就是假的!是郭嘉那个小畜生派出来的疑兵!是用来动摇淳于琼军心的! “蠢货!淳于琼这个饭桶!蠢货!!!” 袁绍气得浑身发抖,面目狰狞扭曲,一脚踹翻了身旁的兵器架! “哗啦啦”一阵巨响,刀枪散落一地! 但他没有骂太久。 因为他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可以宣泄他所有怒火与失败的替罪羊! 张郃!高览! 对! 都怪他们! 若不是他们两个心怀叵测,早有反意,自己怎么会中曹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自己怎么会判断失误?! 自己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 所有的错,都是他们的!!! “来人!来人啊!!!” 袁绍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传我将令!” “将张郃、高览两个叛贼!就地格杀!!” “把他们的脑袋!给我挂在辕门之上!!!” 这道命令,让帐内所有谋士将领,噤若寒蝉! “主公!不可啊!” 谋士郭图脸色煞白,第一个冲了出来,“张郃、高览手握重兵,深受士卒爱戴!此刻临阵斩将,必生大变啊主公!” “滚!!!” 袁绍一脚将郭图踹翻在地! “谁敢再为那两个叛贼求情!同罪论处!!!” 他的双眼,已经彻底被猜忌的血色所覆盖! 他现在谁都不信! 他觉得自己的大营里,到处都是叛徒!到处都是内奸! “去!快去!!!” 那名负责传令的校尉,抓起令箭,直奔张郃的营地而去! 他不知道。 他手中那支小小的令箭,即将推倒整个袁氏基业的…… 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 张郃大营。 当那名传令校尉,趾高气昂地冲进大帐,宣读完那份“格杀勿论”的将令时。 张郃与一旁的高览,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恐。 只有一片冰冷。 “呵……” 张郃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了那名传令校尉的面前。 “袁公……当真,要杀我?” 那校尉仗着自己手握主公将令,依旧嚣张无比。 “叛贼张郃!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轻响。 那校尉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 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处,那截透体而出冰冷的剑尖。 “你……你敢……” 张郃面无表情地拔出长剑,任由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袁本初不仁!” 他猛地转身,看向帐下那些早已惊呆了的亲兵部将! “便休怪我等不义!!!” “锵!锵!锵!” 帐内所有将领,齐刷刷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将军!反了吧!”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没错!与其给那庸主当狗,不如随将军,另寻明主!博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张郃高高举起手中那柄尚在滴血的长剑! 剑锋,直指曹营的方向! “传我将令!” “斩杀监军!全军易帜!” “我等……” “降曹!!!” 这道命令,迅速传遍了整个大营! 数万袁军将士没有半分犹豫! 他们撕下了代表着袁绍的旗帜,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白色降旗! 在张郃与高览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朝着那个曾经的敌人,如今的希望,奔涌而去! …… 袁绍大营,彻底炸了! “不好了!张郃将军反了!” “高览将军也反了!他们带着本部兵马,投降曹操去了!” “什么?!连河北四庭柱都降了?!” “完了!全完了!乌巢粮草被夺!主将临阵倒戈!这仗还打个屁啊!” 就在这时! 一些更加致命的谣言,开始在溃散的士兵中,悄然流传! “听说了吗?曹军那边,降兵的待遇,比咱们这儿的将军都好!” “何止啊!我二舅的邻居的表哥就在曹营!他说只要过去,立马发三两银子的安家费!”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曹老板说了,都是河北老乡,不忍心看着咱们白白送死!” 这些由郭嘉麾下探子,精心编造的谣言,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士兵们最后一丝战意,被彻底击溃! 他们开始成群结队地,丢下手中的兵器,逃离这座即将沉没的大船! 军官们试图弹压,却被愤怒的士兵,乱刀砍死! 整个大营,彻底失控! 七十万大军的崩溃,就发生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 兵败,如山倒! …… 乌巢。 当“张郃、高览率部投降”、“袁绍大军全线崩溃”的消息,雪片般飞来时。 整个曹营,陷入了狂欢的海洋! “赢了!我们赢了!” 夏侯惇激动得满脸通红,一把抱住身旁的曹仁,放声大笑! 曹操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他抓住郭嘉的手,用力摇晃着。 “奉孝!奉孝!天佑我也!天佑我曹孟德啊!” “主公!” 夏侯惇猛地请命! “趁他病!要他命!” “请主公即刻发兵!追杀袁绍残部!将那袁本初的狗头,斩下祭旗!此战,便可全功了!!!” “对!追杀过去!一个不留!” 所有武将,群情激奋,杀气腾腾! 然而! 郭嘉却摇了摇头。 他走到沙盘前,将那些代表着袁军溃兵的棋子,轻轻扫到了一旁。 “主公,穷寇,莫追。” 曹操一愣。 “为何?” 郭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杀光他们,我们得到的,只是一片被鲜血浸染的焦土,和无数仇恨我们的冀州百姓。” “但如果我们,不追,不杀。” 他伸出手,在沙盘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圈,将整个冀州,都囊括了进去! “我们得到的,将是几十万,感恩戴德的精锐士卒!” “是一个,完整的,富庶的,人心归附的……” “冀州!” 郭嘉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杀红了眼的武将羞愧! 他们只想着战场的胜负! 而郭嘉,想的,已经是整个天下的归属! 格局! 这就是格局的差距! 曹操看着郭嘉,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敬畏! “传我将令!” 曹操的声音,无比坚定! “各部,占领要道!设置关卡!” “凡有袁军降者,收缴兵器,登记在册,好生安顿!不得有误!” “我曹孟德,要的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不是,血流成河!” …… 冀州,邺城。 这座冀州的首府,上演着另一番景象。 “开仓!放粮!!!” 甄氏米铺前,甄逸站在高台之上,振臂高呼! 一车又一车的粮食,被运了出来! 价格,低到令人发指! 百姓们疯了! 他们欢呼着,雀跃着,将一枚枚铜钱,递到甄氏伙计的手中,换来那能够救命的粮食! “甄老爷!您就是活菩萨啊!” “甄家!才是我们冀州的救世主!” “呜呜呜……我们有救了!我们全家都有救了!” 万民,齐声颂扬! 与这片欢腾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中另一处。 审配的府邸。 “狗官!还我命来!” “杀人凶手!你不得好死!” 愤怒的百姓,将审配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臭鸡蛋、烂菜叶、石块……如同雨点般,砸向那紧闭的朱漆大门! 审配躲在府内,听着外面那震天的咒骂声,面如死灰。 他成了袁绍失败的,最大的替罪羊! 众叛亲离! 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街道的尽头传来。 百姓们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只见袁绍,带着数千名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出现在了城门之下。 他回来了。 回到了他经营了一生的都城。 然而,迎接他的,没有鲜花,没有掌声。 只有万民,那鄙夷、唾骂、仇恨的眼神! “袁绍!你这个昏君!” “还我儿子命来!” “滚出邺城!滚出冀州!!!” 袁绍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刺眼的一幕,听着那刺耳的骂声。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一生所追求的霸业,他引以为傲的基业…… 在短短十数日内,土崩瓦解! 烟消云散! “噗——!!!” 又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袁绍眼前一黑,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彻底不省人事。 …… 乌巢。 清晨的阳光,洒在城楼之上,将两道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曹操迎着朝阳,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粮草,看着远处那条通往冀州的道路,心中感慨万千。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身旁那个一袭青衫,云淡风轻的年轻人。 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惊叹与敬畏! “奉孝……” 曹操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奉孝之谋,如堂堂之阵,正正之旗,神鬼莫测!” “杀人……” “不见血啊!” 第75章 论功行赏,鬼才的惊人选择 许都。 丞相府,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今日,整个府邸,不!是整个许都,都陷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狂欢盛宴之中! 官渡大捷! 庆功宴上,酒香肉气混合着将领们粗野的狂笑,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哈哈哈!痛快!他娘的太痛快了!” 夏侯惇一张黑脸喝得通红,他端着酒碗,一脚踩在案几上,唾沫横飞! “想当初!那袁本初小儿,拥兵七十万,号称天下无敌!老子看他一眼都觉得脖子发酸!” “现在呢?!现在他娘的连骨灰都被扬了!” “全靠主公!全靠奉孝!!” “说得对!!” 曹仁、李典、于禁……一众曹营核心将领,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酒碗,高高举向了上首! 他们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浅酌低饮,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的青衫身影之上! 军师祭酒! 郭嘉!郭奉孝! 此战,若无此人,他们这群人,此刻恐怕早已是袁绍阶下之囚! “哈哈哈哈哈哈!!!” 坐在主位之上的曹操,猛地站起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新晋的北方霸主身上! 曹操的眼神,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郭嘉身上。 “诸位!” “官渡之战,能以弱胜强,一战而定河北!尔等,皆有大功!” “但!!!” 曹操的话锋猛地一转,手臂,直直地指向了郭嘉! “此战首功!非我军师祭酒,郭奉孝,莫属!!!” 全场的气氛,被彻底点燃! “军师祭主威武!!!” “奉孝先生,国士无双!!!” 无数的赞美,向着郭嘉涌去! 夏侯惇等人更是激动得满脸涨红,与有荣焉! 没错! 这就是我们曹营的军师! 这就是碾压袁绍麾下所有谋士的,绝世鬼才! 曹操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 “奉孝!” “今日,孤便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许你一个承诺!” 曹操的声音,斩钉截铁! “黄金万两!” “良田千顷!” “高官厚禄!” “绝色美人!” “只要是这世间有的!只要是你郭奉孝想要的!” “任君!挑!选!!!” 曹操猛地一拍胸膛,发出了霸主之言! “孤!绝不吝啬!!!” 嘶——!!! 满座皆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郭嘉的选择! 然而! 在所有人那羡慕到发狂的目光注视下。 郭嘉,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对着曹操,微微躬身,轻轻地,摇了摇头。 “……” “???” 他…… 他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不想要?! 还是……嫌少?! 上首的曹操,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眉头微皱,心中充满了不解。 “奉孝?” “你……这是何意?” 曹操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莫非,是孤给的赏赐,还不够让你满意?” “奉孝立此不世之功,为何……不受赏?” 这个问题,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郭嘉直起身,再次对着曹操,深深一拜。 “主公厚爱,嘉,感激不尽。” “然,金钱官爵,于嘉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嘉不要那些。” 郭嘉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清澈,直视曹操。 “嘉,只想向主公,求三样东西。” 三样东西?!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哗然!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提到了顶点!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比黄金万两,高官厚禄,还要珍贵?! 曹操也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只要郭嘉肯要东西就好! 他怕的,是郭嘉什么都不要! “哈哈哈!好!” 曹操龙行虎步,走下台阶,亲自扶起郭嘉,满脸喜色! “快说!快说!” “别说三样!就是三十样!三百样!孤,也全都允你!!!” 郭嘉微微一笑,在全场那好奇的目光中,缓缓伸出了第一根手指。 “第一。” “嘉,恳请主公下令,将袁氏府库之中,所有藏书、图纸、典籍,无论天文、地理、算学、杂家……凡有文字者,尽数赐予嘉。” 什么?! 书?! 夏侯惇第一个傻眼了! 他挠了挠头,满脸困惑。 放着金山银山不要,去要一堆破竹简?这郭祭酒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 郭嘉,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 “嘉,恳请主公,于冀州、青州、并州之地,为嘉寻访百名能工巧匠。木匠、铁匠、石匠、造船匠……但凡有一技之长者,嘉,全都要。” 这下,连程昱和荀攸都坐不住了! 要书,还可以理解为是文人雅好。 可你要工匠做什么?! 还是上百名?! 难道……军师祭酒打赢了仗,准备回家盖房子,颐养天年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 郭嘉,伸出了他的第三根手指。 “第三。” “嘉,恳请主公,以丞相府之名,下一道政令!” “于新得的河北之地,大办‘新学’!凡家境贫寒,却聪颖好学的少年,无论出身,皆可入学!” “所学之内容,由嘉,亲自编纂!” “所选之优异者,由嘉,亲自教导!” 全场震惊! 不要金!不要权!不要美人! 他要书!要工匠!还要……开馆授徒?! 这……这他娘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奉孝!!!” 夏侯惇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步跨出,急得满头大汗! “你要那些书生,那些工匠,有什么用?!” “这能帮你上阵杀敌吗?!” “这能帮你出谋划策吗?!” “你这是……这是自毁前程啊!!!” 夏”惇的话,说出了所有武将的心声! 在他们看来,郭嘉这三个要求,简直就是荒谬!是愚蠢!是不可理喻! 然而,郭嘉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半分波动。 他的心中,却响起了一个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 ‘打仗?’ ‘我不是为了打仗。’ ‘我,也不是老师手中的棋子。’ ‘我是……棋手!’ ‘这些书,这些工匠,这些未来的学生……’ ‘这些,不是为了我,更不是为了主公。’ ‘这是为老师,为那个将要彻底颠覆整个天下,开创万世太平的宏伟计划……’ ‘收集的……’ ‘火种!’ 郭嘉上首。 曹操没有说话。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郭嘉。 他没有去看那些匪夷所思的要求。 他看的,是郭嘉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是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深邃! 他曾经在另一个人的眼中,见过同样的光! 卧龙岗! 江源!!! 曹操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虽然完全不理解郭嘉到底要做什么。 但他有一种无比强烈的直觉! 郭嘉正在做的,是一件比一统天下,还要重要,还要宏伟无数倍的大事! 而自己,必须支持他! 无条件地,支持他! 想通了这一点,曹操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重重地,拍了拍郭嘉的肩膀。 “好!!!” “奉孝所求三事!” “孤!” “全!都!允!你!!!” “即日起!府库所有典籍,任由奉孝取用!百名能工匠,三月之内,悉数到位!” “传孤政令!于河北,大办‘新学’!所需钱粮,人力,尽由丞相府一力承担!!!” 曹操这番话,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他们虽然不解,但主公的命令,无人敢违抗! 就在此刻! “报——!!!” 一名风尘仆仆的亲卫,手持一个火漆封口的竹筒冲了进来! “紧急军情?!” 曹操眉头一拧,大殿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难道是哪个地方又生了叛乱?! 那名亲将手中的竹筒,高高举过头顶! “禀主公!” “南阳!卧龙岗!八百里加急密信!!!” 卧龙岗?! 曹操和郭嘉的心,同时猛地一跳! 是老师的信! 那名亲卫接下来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只听他高声喊道: “信上,指名道姓!” “要……要军师祭酒,郭嘉大人……” “亲启!!!” 第76章 凤雏心魔起,卧龙召鬼才 郭嘉,捻开那来自卧龙岗的竹筒封口。 里面一张薄薄的绢布。 上面写着。 【凤雏已出樊笼,心魔未除,其志必乱天下。】 【速归,引其观‘天时’,见‘地利’,懂‘人和’。】 【此子,将为我等手中,最锋利、最不羁的一把刀。】 这封信,竟是为了那个败在老师手下,狼狈离去的凤雏庞统?! 观天时、见地利、懂人和? 这是……这是要彻底重塑庞统的整个认知! 还要将他,一把为老师所用的刀! 郭嘉转身,对着上首的曹操,撩起衣袍,直接长揖到地! 一个头,重重磕下! “主公!” “嘉有十万火急之事,需即刻返回南阳卧龙岗!” “恳请主公恩准!!!” 所有人都懵了! 夏侯惇那张喝得通红的脸,瞬间僵住! “奉孝!你……你疯了?!” 他一步抢出,满脸的不可思议! “河北未稳!袁绍残党尚未肃清!整个北方就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随时都可能炸开!” “你这个时候,要走?!” “这……这怎么行!绝对不行!!!” 夏侯惇的话,瞬间点燃了所有武将的情绪! “是啊军师!您可不能走啊!” “没了您坐镇,我们心里没底啊!” “奉孝先生,有什么天大的事,比稳定河北还重要?!” 一时间,群情激奋! 他们是真的怕了! 怕这个能定鼎乾坤的鬼才,就这么走了! 曹操的眉头也紧紧锁起,他走下高台,眼中充满了不解。 “奉孝,究竟是何事?” “可是江先生,遇到了什么麻烦?” 面对众人的挽留与主公的疑问,郭嘉缓缓直起身。 他看向夏侯惇,微微一笑。 “元让将军,莫急。” “此非嘉之私事。” “乃,安天下之大事!” 安天下之大事?!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何等狂妄的口气! 郭嘉转过头,对着曹操,再次一拜。 “老师之命,嘉,不敢不从!” 老师! 江源!!! 仅仅是江源的一道命令,就足以让这位刚刚立下不世之功、权势滔天的军师祭酒,抛下一切,星夜奔赴?! 上首,曹操愣住了。 他脑海中,瞬间回想起卧龙岗的种种神鬼莫测! 心中的所有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对! 江先生,从不做无用之事! 他每一次出手,都将搅动天下风云! 这一次,他又想做什么?! 他又准备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手笔?!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突然仰天大笑! 他一把扶起郭嘉,重重拍着他的肩膀! “好!!!” “好一个‘老师之命,不敢不从’!” “奉孝尽管去!立刻就去!” 曹操猛地转身,环视全场! “河北之事,有孤在此!有诸君在此!稳如泰山!” 他的目光,望向南方的天空,眼神炙热! “孤,倒要看看!” “江先生,又要给这天下,送来何等……惊天动地的大礼!!!” …… 星夜兼程。 当郭嘉风尘仆仆地赶回卧龙岗,踏入那熟悉的稷下学宫大门时。 眼前的一幕,让他一路的疲惫,瞬间被暖意融化。 院中,石桌之上,早已备好了温热的酒菜。 老师江源,正悠然地坐在主位,手中端着一杯清茶,热气袅袅。 他的身旁,诸葛亮、徐庶、吕玲绮,一个不少,全都带着笑意,静静地看着他。 仿佛,他们早已算准了,他归来的时辰。 江源抬了抬眼皮微笑着。 “回来了。” “先吃饭。”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郭嘉心瞬间融化。 这里,是家。 “老师!” 郭嘉眼眶一热,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奉孝兄!” “师兄!” 徐庶和诸葛亮激动地站起身。 吕玲绮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言简意赅。 “可有受伤?” 郭嘉心中一暖,摇了摇头,笑道:“劳师妹挂心,一切安好。” “奉孝师兄,快坐!” 诸葛亮拉着郭嘉坐下,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迫不及待地问道: “官渡之战,究竟如何?老师只说你大胜而归,却不肯透露半点细节,可把我们急坏了!” 郭嘉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股压抑了一路的豪情,终于在此刻,彻底释放! “此战,当真……痛快!!!” 他将官渡之战的始末,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 当讲到自己于曹操大帐之内,舌战群儒,提出“袁绍二十败,我军二十胜”的惊天之论时! 徐庶和诸葛亮,抚掌惊叹! 当讲到自己巧用“三封伪信”,离间袁绍君臣,逼反许攸,策反张郃、高览,环环相扣,决胜千里之外时! 吕玲绮那张素来清冷的俏脸,都忍不住浮现出一抹震撼! 这,就是谋士的战争! 杀人,不见血! 郭嘉越说越是兴奋,说到最后,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后怕与愧疚。 “然而,百密一疏……” 他将颜良、文丑意外出现,大军陷入死局的惊险一幕,缓缓道出。 那一刻,整个院落的气氛,都为之一凝。 郭嘉的脸上,满是苦涩。 “当时,嘉,智计已穷,心神大乱,已然做好了兵败身死的准备……” 说到这里,他猛地站起身! 端起面前那满满一碗酒,转身,郑重无比地,面向了身旁的诸葛亮! 诸葛亮连忙起身,面露不解。 “师兄,你这是……” 郭嘉的脸上,写满了感激与敬佩! 他将酒碗高高举起,声音无比郑重! “若非孔明师弟,临行前所赠的锦囊妙计!” “若非那一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神来之笔!” “嘉,早已是冢中枯骨!” “这十万大军,也早已灰飞烟灭!” “孔明师弟!” 郭嘉一字一顿,对着诸葛亮,深深一拜! “此战首功,非我郭嘉!” “是你!” “是你诸葛孔明!!!” “这碗酒!师兄,敬你!!!” 说罢,一饮而尽! 诸葛亮见状,只是谦逊地微微一笑,扶起郭嘉。 “师兄言重了。” “不过是老师平日教导的些许兵法,恰好被我想到了而已。” “若无师兄在前线运筹帷幄,纵有万千妙计,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看着两个弟子互相推功,江源只是含笑不语。 他培养的,不是只会争功诿过的政客。 而是一个,能够互相扶持,彼此成就的,无敌团队! 眼看气氛正好,众人即将再次举杯。 江源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啪。” 一声轻响。 院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江源身上。 只见江源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了学宫之外,那片被夜色笼罩的深山。 他的声音,淡然而悠远。 “庆祝,到此为止了。” 众人一愣。 只听江源继续说道: “你们的下一位‘师弟’,带着满心的不甘与困惑……” “已经,到山脚了。” 什么?! 郭嘉和诸葛亮对视一眼,心头巨震! 庞统! 他竟然真的来了?! 江源看向郭嘉,又看向诸葛亮。 “奉孝。” “孔明。” “准备好。” “为他,上课吧。” 第77章 茶馆闻惊雷,凤雏觅道心 荆州,边境。 一间破旧的茶馆,在萧瑟的秋风中吱呀作响。 角落里一个面皮黝黑,一双三角眼的人正坐着。 这人,正是庞统。 他端着一碗劣质的粗茶喝着。 “……终将死于刚愎自用!死于自己的小聪明!” 那个声音! 又来了! 就像一道刻在灵魂深处的魔咒,日夜不休地在他脑中回响! 江源! 那个男人的脸,那个男人平静的眼神,那个男人将他所有尊严踩在脚下时淡然的微笑! 庞统的手,猛地一抖! 茶水泼洒出来,烫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毫无知觉。 他不服! 他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我庞士元,要被如此羞辱?! 茶馆正中央,一个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讲得眉飞色舞。 “列位看官!今天要说的,不是什么才子佳人,也不是什么神仙鬼怪!” “咱要说的,是那刚刚传遍天下的,官渡之战!!!” 此言一出,整个茶馆都静了三分,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庞统的眼皮,微微抬了抬。 官渡? 袁绍与曹操的决战? 哼,不过是两个蠢货争霸,有什么好说的。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声调陡然拔高! “话说那曹军军师祭酒,郭奉孝!当真是神鬼莫测之能,天人下凡之智啊!” 郭嘉? 庞统的嘴角,不屑地撇了撇。 一个只会跟在人屁股后面摇唇鼓舌的家伙罢了,才智……尚可,但比起我,还差得远! “想当初,袁绍拥兵七十万,遮天蔽日!曹操区区十万兵马,危如累卵!满帐文武,皆无战心!” “就在此时!郭奉孝,挺身而出!” “一篇‘袁绍二十败,我军二十胜’的惊天之论!字字诛心!句句见血!当场便定下了曹军必胜的军心!!!” 茶馆内,响起一片惊叹的抽气声。 庞统的眉头,皱了起来。 二十胜二十败?有点意思,但也不过是些蛊惑人心的伎俩。 说书人喝了口水,声音愈发激昂! “定下军心,只是开胃小菜!” “接下来,才是郭奉孝真正的神鬼手段!” “离间计!伪信计!反间计!计计连环,环环相扣!” “三封书信,便让袁绍自毁长城,逼反了首席谋士许攸!又策反了大将张郃、高览!” “七十万大军,未曾决战,便已内乱四起,军心动摇!” “这叫什么?!” 说书先生卖了个关子,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才猛地吼道: “这叫,决胜于千里之外!!!” “好!!!” 茶馆内,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庞统脸上的不屑,已经完全消失。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这些计策……狠辣!刁钻!已经摸到了一流谋士的门槛! 郭嘉……成长得这么快? 说书人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癫狂的崇拜! “然而!这还不是最神的!” “最神之处在于,袁绍麾下,有当世名将颜良、文丑!二人率精锐大戟士,扼守要道,断绝了曹军所有奇袭之路!此乃死局!绝境!!!” “可你猜怎么着?!” “郭奉...不!是郭神仙!人家一篇锦囊妙计,便解了此局!” “他让曹操亲率主力,大张旗鼓,佯攻颜良、文丑大营!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吸引了袁绍军所有的目光!” “此为——” “明!修!栈!道!!!” “而他自己,则亲率三千虎豹骑,人衔枚,马裹蹄,绕到敌后,直扑袁绍粮草大营——乌巢!” “此为——” “暗!度!陈!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八个字,让庞统一惊! 说书人已经说到了高潮,他站起身,手舞足蹈! “那乌巢,有袁绍大将淳于琼,领三万重兵把守!固若金汤!” “可郭神仙兵临城下,未损一兵一卒!未发一箭一矢!” “就凭着几句诛心之言,一场假意投降的大戏!” “竟让那淳于琼,精神崩溃,开城投降!!!” “三千虎豹骑,兵不血刃,笑吞了袁绍七十万大军的命脉!!!” 啪!!! 一声脆响! 庞统手中的粗瓷茶碗,应声而碎! 全场皆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状若厉鬼的丑脸汉子身上。 庞统没有理会!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不可能! 绝不可能!!! 这…… 这绝不是郭嘉能想出的计策!!! 郭嘉的才智,他庞统最清楚! 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兵不血刃拿下乌巢的鬼神之策! 这…… 这分明是站在棋盘之外,俯瞰众生,将天地都当做棋子的降维打击!!! 这股味道…… 是江源!!! 一定是他!!! 只有他!才能设计出如此神鬼莫测,又匪夷所思的惊天之局! “噗——” 一股翻腾的气血再也压抑不住,从庞统的喉间喷出! 我庞统,输给江源本人,也就罢了! 我认了! 可现在! 现在连他江源的一个弟子,一个我曾经根本不放在眼里的郭嘉,都能站在我遥不可及的高度,俯视着我?! 凭什么!!! 凭什么!!! 他庞士元自认才智不输卧龙诸葛亮! 为何你江源的弟子,却能领先我等如此之多?! 我不信!!! 我不信天命!!! 我只信我自己!!! 他那颗被碾碎的自尊心,在这一刻,竟被无尽的嫉妒与疯狂的执念,重新粘合了起来! 他眼中的迷茫,瞬间被燃起的熊熊烈火所吞噬! 去卧龙岗! 我一定要去卧龙岗!!! 这一次! 是为了…… 挖出你江源身上,那所谓的‘道’! 我要看清!你到底是什么! 我要学到!你所有的东西! 然后…… 超越你!!! “我庞士元,绝不认输!!!” 一声嘶吼!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几枚皱巴巴的铜钱,狠狠拍在桌上! 转身! 大步流星地冲出茶馆! 说书先生吓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那……那丑脸汉子是谁?疯疯癫癫的……” “嘘!小声点!”一个见多识广的老者压低声音,眼中满是惊悸,“我观此人虽丑,但那股气势……那股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疯狂……恐非凡人啊!” 官道上。 瘦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竟也爆发出惊人的气力,四蹄翻飞,卷起一路烟尘。 前方,南阳卧龙岗的山脉轮廓,已在天边隐约可见。 庞统双目赤红。 他是一个求道者。 更是一个,准备偷师学艺的“贼”! 他不知道。 那座在他眼中象征着希望与秘密的山岗之上。 一张为他,也只为他量身定做的大网,早已悄然张开。 正等着他,一头扎进来! 第78章 再叩通天关,凤雏问本源 稷下学宫门口。 依旧是那片熟悉的空地,依旧是那些卫士。 只是这一次,当那个黝黑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卫士们眼中是戏谑与同情。 赵铁柱扛着他的环首刀,懒洋洋地往门前一站,巨大的身影像一堵墙。 他用刀鞘“当当当”地敲着自己的胸甲,斜着眼,看着来人。 “哟,这不是凤雏先生吗?” “怎么?上次的打脸不够响,今天又把另一边脸凑过来,给咱们江神仙抽?” “丑八怪,又来找揍了?!” 周围的卫士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然而。 面对这堪比割肉的羞辱,庞统就像没听见,没看见。 他开口。 “我找郭嘉。” 赵铁柱的笑声一滞。 “让他出来。”庞统又重复了一遍。 就在这时。 “吱呀——” 学宫大门打开了。 郭嘉与诸葛亮,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出。 庞统没有问候,没有铺垫。 “官渡之策!” “是你老师,教你的!” 这不是疑问句。 此言一出! 连旁边看热闹的赵铁柱等人都愣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郭嘉身上。 郭嘉只是笑了笑。 “士元兄。” “果然聪明。” 庞统的身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我不服!!!” 他伸出手指,指着郭嘉,又指着一旁羽扇纶巾的诸葛亮! “凭什么?!!” “你们凭什么能看穿人心!凭什么能布局天下!!” “那个江源!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你们所谓的‘道’!所谓的‘学问’!究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被誉为“凤雏”的绝顶天才,此刻却像一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在向这个不公的世界,发出最无助的呐喊。 郭嘉眼中的笑意,渐渐敛去。 “士元,你错了。” 庞统的咆哮,戛然而止。 只听郭嘉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你不是不服。” “你是恐惧。” 恐惧? 我庞士元会恐惧?! 庞统刚想反驳,郭嘉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不寒而栗! “你恐惧自己穷尽一生所学,踏遍千山万水,耗尽所有心智。” “到头来,却不过是老师眼中,随手可以捏死的……” “土鸡瓦狗!” 土!鸡!瓦!狗! 这四个字,正是当初庞统用来羞辱稷下学宫卫士的! 如今,郭嘉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字字诛心! 庞统脑中一片空白,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被说中了。 他怕的,从来不是失败。 他怕的是,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就在这时。 一旁始终沉默的诸葛亮轻摇羽扇,迈前一步。 “士元兄。” “老师的‘道’,无法言说,更无法教会。” 他微微一顿,羽扇轻点。 “它只能……” “亲眼去看。” “亲身去悟。” 这两句话,彻底斩断了庞统最后一丝幻想! 无法言说! 无法教会! 这等于是在告诉他,你庞士元,永远也别想学到!你,不配! 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郭嘉转身,留给庞统一个决然的背影。 “你若真想知道……” “便随我来。” 庞统猛地抬头,三角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 只听郭嘉的声音,悠悠传来。 “老师有令。” “让我带你去三个地方,看三样东西。” 庞统的大脑炸开! 江源…… 他竟然算到了自己会来?! 他竟然,连自己来的目的,心中的困惑,都算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 甚至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 他别无选择! 他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跟上了郭嘉。 郭嘉没有回头。 他只是走在前面,声音平淡。 “跟紧了。” “第一站,我带你去……” “观天时。” 郭嘉的语气中透着一股高深莫测。 “希望你看完之后。” “还能站得稳。” 第79章 井蛙初见海,一镜碎天命 他们绕到了一处偏僻的后山。 庞统的三角眼微微眯起。 此地里面藏着什么? 郭嘉走到一处被藤蔓覆盖的山壁前,伸出手,在石壁上摸索片刻,猛地向内一按!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巨响,整面山壁,竟然从中裂开,向两侧缓缓退去! 门后,是一个庞大的地下洞窟! 洞窟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数十名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工匠,正围绕着一个庞大无比的古怪器械,紧张地忙碌着! “绞盘上弦!三号齿轮校准!” “天窗角度核对!月轨偏角七分!” “铜管镜片,再用鹿皮擦拭一遍!绝不能有半分尘埃!” 工匠们的吼声,在洞窟内回荡! 庞统盯着洞窟中央那个庞大的器械! 那东西,比他见过的任何一种攻城器械都要复杂! 主体由一根巨大的铜管构成,铜管的尾部,连接着一个由无数青铜齿轮、杠杆、绞盘组成的底座,精密得让人头皮发麻! 而那根巨大的铜管,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斜斜地指向洞窟顶部,一个专门开凿出来的圆形天窗! 此刻,清冷的月光,正从天窗洒落,精准地照在铜管的前端。 这是什么?! 新型的霹雳车?还是某种威力更恐怖的床弩?! 他看不懂! “这是何物?” 郭嘉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此物,不为杀人,不为攻城。”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那冰冷的铜管。 “老师赐其名,曰——” “望远镜!” “它的用处,只有一个。” 郭嘉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庞统。 “看清,这个世界!” 看清世界?! 何等狂妄的口气! 庞统的心中,升起一股荒谬之感。 就在这时,一名工匠长快步跑来,对着郭嘉恭敬一拜。 “郭祭酒,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观月!” 郭嘉点了点头,侧过身,对着庞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士元,请吧。” “老师说,要带你观‘天时’。” “今夜,便是最好的时机。” 庞统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看着郭嘉那高深莫测的笑容,又看了看那根指向月亮的诡异铜管,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有种预感!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会彻底颠覆他的认知! 庞统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到了那“望远镜”的尾部。 在工匠的指引下,他将信将疑地,把自己的右眼,凑向了那冰冷的目镜。 下一秒! 庞统整个人都震惊了! “呃——!!!” “那……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在剧烈地颤抖! “月亮……月亮……” “那不是月亮!!!” “那绝对不是月亮!!!” 他疯了一样地嘶吼着! 一旁的工匠们,见怪不怪地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习以为常的同情。 又疯一个。 想当初,他们第一次看到江神先描绘出的星图,第一次通过这架望远镜看到真实的世界时,表现得比这个丑脸汉子还要不堪。 有人当场吓尿了裤子。 有人抱着脑袋,痛哭了三天三夜,说自己一辈子都活在了谎言里。 跟那些人比起来,这位凤雏先生,还算镇定的。 郭嘉缓缓走到失魂落魄的庞统面前。 “为何说,那不是月亮?” “不……不对!” 庞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天空,又指着望远镜! “天上的月亮,是清冷无瑕的玉盘!是圣洁的象征!” “可……可我刚才看到的……” 他的脑海中,疯狂回放着刚才那惊悚的一幕! 那根本不是什么玉盘! 那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荒凉、死寂的灰色球体! 球体的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纵横交错着狰狞的沟壑与峡谷! 没有嫦娥!没有玉兔!没有广寒宫! 只有一片被黑暗笼罩的焦土! 这……这怎么可能?! 这彻底击碎了他从小到大学到的一切! 郭嘉嘴角的笑意,愈发冰冷。 “士元,你所以为的天圆地方,天人感应,紫气东来……” “不过是,井底之蛙的臆想罢了。” 这句话,狠狠敲碎了庞统的世界观! 郭嘉不理会他那呆滞的表情,开始向他灌输,那些由老师江源简化过的,却足以颠覆整个时代的恐怖知识! “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并非一方平板。” “它,是一个球。” “一个悬浮在无尽黑暗虚空中的,巨大球体!” 庞统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大地……是个球?! 郭嘉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看到的月亮,亦是一个球。它只是在围绕着我们脚下这个球,不停地旋转。” “天上的太阳,也是一个球!一个比我们脚下,比月亮,大上无数倍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巨大火球!” “我们,连同月亮,都在围绕着那个巨大的火球,一刻不停地飞驰!” “你所以为的日月东升西落,不过是我们脚下这个球,自己在转动罢了!” 疯了! 这个世界疯了! 郭嘉疯了!江源也疯了! 庞统张着嘴,想要反驳,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 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郭嘉看抛出了,最后一根稻草! “天命?天谴?” 郭嘉发出一声嗤笑,声音里充满了对旧时代的不屑与蔑视! “你所以为的流星坠落,天降灾祸,不过是虚空之中,一块顽石,恰好闯进了我们这里,燃烧殆尽罢了!” “你所以为的天狗食日,上苍示警,不过是月亮那个球,恰好转到了我们和太阳中间,挡住了光而已!” “星象?气运?神明?” 郭嘉猛地上前一步,俯下身,凑到庞统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全!是!狗!屁!” “这一切,都有其轨迹,有其定数!皆是自然规律!与鬼神何干?与天命何干?!” “这!” “才是我等要掌握的,真正的——” “天时!!!” “哗啦啦——!!!” 庞统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向后一仰,撞翻了身旁摆放工具的木架! 扳手、铁锤、铜尺……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巨响! 但他听不见了! 他的世界,已经彻底崩塌! 他毕生所学,他赖以自傲的根基——《易经》的卜算,《洛书》的星象,天人感应的至理…… 在这一刻! 被那冰冷的铜管,被郭嘉那几句轻描淡写的话! 击得粉碎! 灰飞烟灭!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江源!郭嘉!诸葛亮! 他们这群怪物,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和自己,和天下所有的聪明人,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维度上!!! 当自己还在棋盘上,为了一城一地的得失,绞尽脑汁,算计人心的时候…… 人家,早已跳出了棋盘! 在研究整个棋盘的材质!在研究整个天地的规则! 这是降维打击! 彻彻底底的,无法反抗的,降维打击! 他双眼失神,踉跄着。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郭嘉直起身,看着失魂落魄的庞统。 “看来,你站不稳了。” 他转身,向着洞口走去,头也不回。 “回去,好生歇息,消化一下。” “明日,我再带你去见识一下,何为‘地利’。” “相信我。” “那比今晚看到的,要残酷一百倍。” 第80章 方寸见九州,一图算天下 庞统一夜无眠。 那冰冷铜管中窥见的恐怖真实,将他所有的骄傲与学识,撕扯得支离破碎。 大地是球? 日月星辰,皆是循着某种冰冷规律运转的死物? 天命……是狗屁? 他不敢再想下去。 每多想一分,他都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开! 郭嘉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门口,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士元,看来休息得不怎么样。” “走吧。” 没有多余的废话,郭嘉转身带路。 庞统麻木地跟在后面。 这一次来到了一处守卫森严的独立大营。 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巡逻的甲士,眼神锐利如鹰。 这里,是真正的军事禁地! 穿过层层关卡,郭嘉推开了一座巨大营帐的门帘。 营帐的正中央,一个庞大的物事,瞬间吸引了庞统全部的目光! 一个无比巨大的沙盘! 长宽皆有十丈,几乎占据了整个营帐三分之二的空间! 这沙盘之上,山川耸立,河道蜿蜒,城池、关隘、渡口、林地……纤毫毕现! 从北方的幽冀,到南方的荆扬,整个中原九州的地理脉络,竟被浓缩于这方寸之间! 其精细程度,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一张堪舆图! 甚至连某处山脉的一道小小隘口,某条河流的一处浅滩,都用不同颜色的标记,标注得清清楚楚! “呼……” 庞统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在看到这沙盘的瞬间,竟诡异地松弛了下来。 他的心中,甚至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一丝,不屑的火苗。 沙盘推演? 兵棋博弈? 这种东西,我庞士元,也会! 无非就是模拟两军对垒,推演战局变化。 奇袭、埋伏、合围、截断粮道……万变不离其宗! 看来,这所谓的“地利”,也不过如此。 江源,郭嘉,你们的手段,终究还是离不开这兵法韬略的范畴! 只要还在这棋盘之上,我庞士元,就还没输! 他那几乎被碾碎的自信,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开始悄然抬头。 郭嘉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将他心中那点可笑的念头,看得一清二楚。 “呵呵。” 一声轻笑,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郭嘉走到沙盘边。 “你以为,这只是用来下棋的?” 他拿起一根长长的竹竿,指向那巨大的沙盘。 “这,就是我今天要带你见的‘地利’。” “但我们看的,不是哪里可以埋伏,哪里可以安营。” 郭嘉的竹竿,轻轻点在了沙盘上一条用蓝色细沙铺成的河流之上。 那条河,庞统认得。 是连通冀州与兖州的重要水脉,黄河的一条支流。 “士元,请看。” 郭嘉的声音,变得平淡。 “此河,名为白马河。” “其全长三百七十里,平均宽度三十丈,水深一丈二。” “平日,水流速度为每秒三尺。到了六月汛期,流速会激增至每秒七尺,水量会暴涨三倍。” “沿途,共有大小渡口一十二个,可供征用的纤夫,共计两千三百余人,船只四百六十艘。” 郭嘉每说出一个数字,庞统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些…… 这些数据,他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精确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郭嘉没有理会他的震惊,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经过计算,在枯水期,此河每日的粮草最大运力,为一千石。” “而在汛期,顺流而下,运力可达三千石!但逆流而上,则不足五百石!” “打仗。” 郭嘉抬起头,目光如刀,直刺庞统的内心! “在老师的眼中,首先,是一道算学题!” 算!学!题! 庞统的大脑再次炸开! 不等他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 郭嘉已经走到了旁边一个巨大的木架前。 木架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上百卷图纸。 郭嘉随手取下一叠,在庞统面前展开。 “哗啦——” 图纸之上是用无数庞统完全看不懂的古怪符号、横线、竖线、表格,标注出的一片片区域! “这是什么?”庞统下意识地问道。 “经济地图。” 郭嘉吐出了一个让庞统感到无比陌生的词汇。 他指着其中一张图纸。 “此图,乃冀州矿产资源分布及产出效能图。” “冀州,有大小铁矿一十七座,铜矿六座,煤矿……” “以铁矿为例,根据我们的勘探和测算,其年产量,约为三万两千斤精铁。” “开采这些铁矿,需要两千名身体强壮的矿工,以及配套的冶炼炉、风箱……” “炼出的精铁,送往邺城的官营造甲坊。坊内,有等级不同的铁匠三百余名。” “以他们的效率计算,耗时一月,不计损耗,可打造出制式长矛五千杆,环首刀三千口,或铁甲三百套。” “这!” 郭嘉的声音,猛地提高! “就是国力!” “是可以被计算!被量化!被摆在台面上,清清楚楚的,国力!!!” 庞统的呼吸,已经彻底停滞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掉进了染缸的白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荒诞不经! 战争,还可以这样打?! 他引以为傲的那些审时度势、揣摩人心、奇兵突袭…… 在这些冰冷、精确、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数字面前,显得那么可笑!那么苍白! 郭嘉盯着他抛出了最致命的一击! “现在,我来告诉你,官渡之战,袁绍为什么必败!” “你所谓的那些奇谋险计,在绝对的后勤和国力计算面前,不堪一击!” “袁绍拥兵七十万,号称百万!声势浩大,对吗?” 郭嘉冷笑一声。 “可是在我们的数据模型里,这七十万,不是兵力,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负累!” “按照我军的后勤标准,一名士兵,每日需消耗粟米两升,盐一钱,清水三升。战马的草料、豆料消耗,更是士兵的三倍!” “七十万大军,加上战马、民夫,每日人吃马嚼,耗费的粮草,是一个天文数字!” “袁绍的后勤线,从邺城到官渡,长达五百里!沿途需要设立多少个补给点?每个补给点需要多少人驻守?运输队在路上,自己又要消耗掉多少粮草?” “这些,我们开战之前,就已经算得清清楚楚!” “他的后勤线上,至少有三十七个,无法重兵设防的,脆弱的节点!” “我们甚至不需要去攻打他的乌巢!” “只要派出数支精锐骑兵,在他漫长的补给线上,随便挑选几个节点进行骚扰、破坏!” “不出一个月!他那七十万大军,就算我们不打,自己就会因为饥饿而崩溃!” “所以!” 郭嘉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在庞统的心脏上! “他,必败!!!” “所谓的官渡大捷,所谓的以弱胜强,在老师眼中,不过是一场从一开始,就算好了结果的,必然的胜利!” “我们所需要做的,只是选择一个,让他输得最快,我们赢得最轻松的方式罢了!” “噗通!” 庞统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看着那些精密的图表,听着郭嘉口中不断冒出的“成本”、“效率”、“后勤压力”、“数据模型”…… 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傻子! 就在庞统的世界观第二次崩塌,神魂即将离体之际。 营帐的门帘,被再次掀开。 一袭白衣,羽扇纶巾的诸葛亮,缓步走了进来。 他手中,同样拿着一卷崭新的图纸,径直走到郭嘉面前,微微一礼。 “师兄。” “荆州各郡县的人口、田亩、税收数据,已经初步统计完毕。” 诸葛亮将图纸展开,上面是更加复杂,更加令人眼花缭乱的曲线和表格。 “根据去岁的数据,结合今年的天气、水利状况,以及即将推行的新政。” “我做了一个荆州未来五年的财政增长预估模型。” “请师兄过目。” 双重暴击! 庞统彻底听不懂了。 只见郭嘉接过图纸,和诸葛亮凑在一起,开始了讨论。 “嗯……孔明,你这个模型,对人口自然增长率的变量,考虑得有些保守了。” “还有商税部分,一旦我们打通与江东的商路,这里的增长曲线,至少要上调三成。” “师兄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这就回去对模型进行优化。” “还有,这个‘变量控制’的权重,可以再调整一下……” 他们讨论的声音不大。 但每一个字,都狠狠扎进庞统的耳朵里! 模型优化? 变量控制? 这…… 这说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庞士元,自负才智通天,学究天人! 可现在! 他站在这里,却像一个字都不认识的文盲! 他就像一个误入神明议事大厅的凡人! 不知过了多久,郭嘉和诸葛亮的讨论终于结束。 郭嘉回过头,看向那个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庞统。 “天时,让你知敬畏。” “地利,让你知深浅。” 郭嘉的声音,悠悠传来。 “明日,是最后一站。” “我带你去见,真正的‘人和’。” 声音铿锵有力! “那,才是老师布局天下……” “最可怕的……” “根基。” 第81章 心即神力,一学定乾坤 第三日。 庞统大脑全是“大地是球”、“天命是屁”、“战争是算学”这些烙印。 郭嘉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门口。 “士元,看来昨日的‘地利’,让你回味无穷啊。” “走吧,最后一站。” 庞统麻木地抬起头,跟了上去。 他已经不在乎要去哪了。 天,塌了。 地,陷了。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可怕? 这一次,他们来到了一处巨大茅庐中。 茅庐内,人声鼎沸。 上百名年纪不一的少年,整整齐齐坐在一排排木桌后。 有那么十几个,衣着华贵,丝绸锦缎,一看便是世家大族的嫡系子弟。 还有些商人打扮。 而更多的,则是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的贫民! 这几种截然不同的人,此刻,竟然肩并肩,挤在一起! 庞统的三角眼,瞬间眯起! 一股发鄙夷与厌恶,冲上了他的脑门! 胡闹! 简直是胡闹!!! 圣人云,君子远小人!士农工商,贵贱有序! 这江源,竟让云端的贵胄,与地上的蝼蚁同席?! 这是在践踏礼法! 这是在颠覆人伦! 这是……有辱斯文!!! 就在庞统心中怒火重燃,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痛斥对方的破绽时。 草棚内的景象,让他准备好的一万句讥讽,全都死死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见了什么?! 草棚最前方,没有之乎者也的夫子,没有摇头晃脑的经师! 只有一个赤着上身,浑身肌肉疙瘩的老铁匠! 那老铁匠,正举着一个造型古怪的铁犁,唾沫横飞地讲着: “都给老子看清楚了!这叫‘曲辕犁’!是江神仙亲手画出来的神物!” “看到没?这个拐头的地方,省力!这个犁壁,翻土深!比你们爹用的那破玩意儿,一天能多耕半亩地!” “谁要是能给老子说出,为啥它能省力,晚上食堂,加个鸡腿!” 庞统的眼皮跳了一下! 匠人之技!粗鄙不堪! 竟……竟能登堂入室,为人师表?! 他扭头看向另一边。 他的“老熟人”徐庶,正站在一块涂着黑漆的木板前,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石条,飞快地画着一些古怪的符号。 “同学们看这里!这道题,张三家有薄田十五亩,李四家有水田八亩,按照去岁的收成,结合今年的雨水,如何预估出两家今年的总产量,并计算出最优的纳税方案?” “来,荀家的小子,你来回答!” 一名衣着华贵的士族子弟,满脸通红地站起来,手里拿着一个被称作“算盘”的古怪玩意儿,噼里啪啦地拨弄着,额头全是汗。 商贾之术! 蝇营狗苟! 庞统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 他的目光,又扫向了第三处。 一名女子,竟也站在台前,对着一群少年,讲解着什么。 “记住!井里的水,一定要烧开了再喝!饭前便后要洗手!受伤了,不要用香灰去堵,要用干净的布包起来!” “否则,就会有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小虫子,钻进你的身体里,让你生病,让你死!” 妇人之仁!乡野愚见! 庞统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这……这就是稷下学宫? 这就是江源培养人才的地方?! 这哪里是学宫! 这分明就是一个农夫、商贾、走方郎中的大杂烩! 然而! 就在他将要嗤笑出声的瞬间! 他的目光,凝固了。 他看到了那些少年的眼睛。 那些颍川来的士族子弟,虽然一个个笨手笨脚,被老铁匠骂得狗血淋头,被徐庶的算学题搞得晕头转向。 但他们的眼中,只有一种新奇的光亮! 仿佛发现了一个全新的,比经义文章有趣一万倍的世界! 而那些贫寒少年…… 他们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台上的老师,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吞进肚子里,刻进骨头里! 他们的眼中,燃烧着一种足以燎原的火焰! “看到了吗?” 郭嘉的声音,在他耳边幽幽响起。 庞通浑身一震。 只听郭嘉指着那一张张稚嫩却狂热的脸,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与神圣! “这!” “就是‘人和’!” “不是帝王将相的人和!不是士族门阀的人和!” “是这天下!万民的人和!!!” 郭嘉猛地转过身,双目如电!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蠢货嘴里,是一句空话!是一句口号!” “但在老师这里!” “它不是!” 郭嘉声如惊雷! “让百姓吃饱!让他们穿暖!让他们有田可耕!有屋可住!有病能医!” “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哪怕是泥腿子的种,也能通过学习,改变命运,出人头地!” “当他们拥有了这一切,拥有了希望!” “他们,就会用自己的血!用自己的命!来捍卫你所建立的这一切!” “这股力量!” 郭嘉伸出手,摊开手掌。 “远比你那些所谓的奇谋诡计!远比这世上任何一支精兵强将!” “都要可怕!一万倍!!!” 一言既出。 庞统蹬蹬蹬连退三步! 他的一生所学,皆是“术”! 是如何揣摩君王之心,如何算计同僚之智,如何用兵行险,剑走偏锋! 而江源…… 江源他…… 他竟然在从根子上,构建一个全新的,能让天下万民,都为之疯狂,为之死战的世界!!! 我…… 我输了…… 就在庞统心神失守,信念即将彻底崩碎的瞬间。 草棚内,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 是江源。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他指着那个老铁匠刚刚讲过的曲辕犁,笑着问道: “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用更长的犁柄,会更省力?” 这个问题,太偏,太怪。 就在那些士族子弟还在冥思苦想,试图从哪本经义里找出答案时。 一个角落里,一只又黑又瘦的小手,怯生生地举了起来。 是个贫寒少年。 “因为……因为先生您之前讲过的,那个……那个‘杠杆’!” 少年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力臂越长,用的力就越小!” 江源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回答正确。”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递了过去。 那是一块用油纸包着的麦芽糖。 “奖励你的。” 全场,响起一片羡慕声! 那个瘦弱的少年,接了过来。 然后,郑重无比地,揣进了自己那破烂的怀里。 他抬起头,对江源说: “先生……俺……俺舍不得吃。” “俺要把它带回家……给俺妹妹尝尝……” “她……她长这么大,还……还不知道啥是甜味儿……” 天时,让他知道了自己的渺小。 地利,让他知道了自己的无知。 而这“人和”…… 则让他看清了,自己过往一生的……可悲! 他终于明白了。 他与江源,与郭嘉,与诸葛亮的差距,根本不在于智谋! 而在于格局!在于眼界!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输得心服口服。 庞统抬起头看到,江源,正静静地看着他。 仿佛在说: 你,准备好了吗? 庞统深吸一口气。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凌乱的衣袍,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群。 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江源。 在全场上百双错愕的目光注视下! 在郭嘉那了然于胸的微笑中! “噗通!” 庞统,重重地跪在了江源面前! 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学生庞统!愚昧无知!狂妄自大!” “今日,方知天高地厚!方见大道真容!” 他的声音虔诚而决绝! “恳请先生!” “收我为徒!!!” 第82章 凤雏终俯首,卧龙出考题 “我的天……” 一名颍川来的士族子弟,惊讶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了出来! 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可是庞统啊! 荆襄名士庞德公的亲侄!与“卧龙”诸葛亮齐名的“凤雏”!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心中,近乎神明一般的人物! 是他们做梦都想成为的,那种谈笑间搅动天下风云的绝顶智者! 可现在! 他们心中的神! 就这么,跪在了江源面前! 角落里。 郭嘉与徐庶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一笑。 一切,皆在老师的算计之中! 这头桀骜不驯的凤雏,终于,被老师亲手折断了那身虚妄的傲骨,看清了真正的天地! 江源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承受了庞统这重逾千钧的一拜。 “你想学我的‘道’?” 庞统的身躯,剧烈一震! 他猛地抬起头! “学生想学!!!” 他的声音坚定。 “学生愚昧!学生无知!学生狂妄自大,坐井观天!” “今日得见先生大道,方知天外有天!方知人外有人!方知我庞统前半生,皆是虚度!皆是笑话!” 他挺直了上身,对着江源,再次重重一拜! “学生……愿为先生门下!” “不求登堂入室!只求能跟在先生身后,窥得大道一角,便死而无憾!!!”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头高傲的凤凰,已经被彻底驯服的瞬间。 庞统的话锋,猛地一转! “但!” “学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源,又扫过一旁的郭嘉、徐庶,最后,定格在了那个始终羽扇纶巾,淡然出尘的诸...葛亮身上! “学生想在拜师之前!” “与先生的弟子,真真正正地,比试一场!!!” “学生想知道,我与他们,在见识了先生的大道之后,这差距,究竟还有多大!” “无论输赢!” “学生,都心甘情愿!再无二话!!!” 他想输个明明白白! 他想知道,自己这颗被誉为天下最顶尖的头脑,在和这些“妖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时,到底还剩下几分胜算! 这是他,最后的骄傲! 所有人的心都充满了期待! 有好戏看了! 这绝对是神仙打架! 江源,笑了。 庞统的表现在他意料之中,也令他感到惊喜。 他要的,不是一条只会听话的狗。 而是一头,即便被拔了牙、断了爪,也依旧渴望战斗的猛虎!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那个白衣少年身上。 “孔明。” “听到了吗?” “你的这位‘师弟’,想跟你切磋一下。” 唰!!! 一瞬间!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诸葛亮身上! 庞统的心脏,猛地一缩! 江源,竟然派出了诸葛亮?! 派出了那个与他齐名,却始终压他一头的,卧龙?! 诸葛亮手持羽扇,缓步而出。 他走到庞统面前微微躬身,对着庞统,行了一礼。 不卑不亢。 “亮,才疏学浅。” “愿随时领教士元兄高招。” 江源看着两个当世最顶尖的智者,脸上笑意更浓。 他亲自,为这场旷世对决,出题! “好!” “既然要比,那便比个大的!” 江源的声音,在整个草棚内回荡! “你们二人,不比兵法韬略,不比权谋算计!” 他伸出手,指向不远处,那座囊括了整个中原九州的巨大沙盘! “就以这荆州为棋盘!” “以那荆州之主刘表,为棋子!” “你们各自为我献上一策!” 江源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看谁,能用最小的代价!” “最快的速度!” “最稳妥的方式!” “兵不血刃!” “为我,取下整个荆州!!!” 此题一出! 连郭嘉和徐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好大的手笔! 好狠的题目! 这考校的,是对“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综合运用的终极理解! 是对整个荆州的人口、经济、政治、军事、民心……所有一切的,全盘掌控!!! 谁能拿下荆州,谁就证明了,自己对老师的“道”,理解得更深! 一瞬间! 草棚内所有学生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 生怕错过这场“卧龙”与“凤雏”终极对决的任何一个细节! 庞统,大脑已经开始了疯狂的运转! 他的双眼之中,无数精光爆闪! 快! 还要更快! 无数阴谋诡计,无数纵横捭阖之术,在他那颗顶级的头脑中,疯狂闪现,又被瞬间推翻! 离间计? 让蔡瑁、张允,与刘表离心?不行!太慢!而且变数太多! 威逼利诱? 用曹操的大军压境,逼刘表就范?不!这不符合“兵不血刃”的要求!代价太大! 刺杀? 扶持一个傀儡上位?更不行!这会让荆州大乱,与“最稳妥”的要求背道而驰!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汗水,顺着庞统的额角,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然而! 就在庞统绞尽脑汁,几乎要将自己的心神都燃烧殆尽之时! 他的对手。 卧龙,诸葛亮。 他缓步走到了那巨大的沙盘前,弯下腰,从沙盘旁边的木架上,拿起了一叠厚厚的,画满了古怪符号与曲线的图纸! 是荆州的人口统计图! 是荆州各郡县的田亩、税收数据表! 是荆州未来五年的财政增长预估模型! 诸葛亮甚至,还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由江源亲手打造的,小巧而精密的…… 算盘! 噼里啪啦! 清脆的算珠撞击声,在安静的草棚内,显得格外刺耳! 他…… 他竟然…… 他竟然在算?! 庞统看着那个不看兵法,不看权谋,只是低头拨弄着算盘,对着一堆冰冷数据默默计算的诸葛亮,整个人都懵了! 两种截然不同的解题思路! 一个,是穷尽人心算计的传统权谋之巅! 一个,是俯瞰众生棋局的降维数据之道! 这! 是一场跨越了时代的,终极对决! 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第83章 奇谋对王道,凤雏初折翼 “学生,已有计策!” 庞统的声音,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响彻全场! 他走到那巨大的沙盘前,拿起一根竹竿! “学生此计,名为‘毒龙噬心’!” “共分三步!” 庞统的竹竿,重重点在了沙盘上代表着襄阳城的模型上空! “第一步!嫁祸江东,引蛇出洞!” “我等,只需派遣死士,伪装成江东刺客,于襄阳城内,当街刺杀蔡瑁!” “刺杀成与不成,不重要!” 庞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狠! “重要的是,要让所有人都相信,是孙权干的!” “届时,荆州军方必定群情激愤,与江东势同水火!刘表为安抚军心,必与江东交恶!如此,荆州南面之大患,便被我等一石二鸟之计,轻松牵制!” “嘶——!!!” 茅庐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狠! 太狠了! 以一州大将为棋子,搅动两州风云!这手笔,堪称毒辣! 那些颍川来的士族子弟,看向庞统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敬畏! 庞统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脸上那森然的笑意更浓。 “这,只是开胃菜!” 他的竹竿,猛地一划,指向了北方! “第二步!引狼入室,中心开花!” “荆州与江东交恶,北方曹孟德,定会虎视眈眈!此时,我等可主动联合曹孟德!” “以‘唇亡齿寒’为由,说服他出兵,陈兵于南阳、宛城一线,对荆州形成泰山压顶之势!” “当然,这只是表象!” 庞统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如同鬼魅低语。 “我等真正要做的,是派出一位顶级说客,以曹操使者的名义,进入襄阳!” “此人明面上,是去游说刘表,共抗江东。实则,是去联络荆州第二号人物,蒯越!” “蒯家,在荆州根深蒂固,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对刘表的暗弱,早已心怀不满!” “我等许以重利!许诺事成之后,让蒯家,成为新的荆州之主!” “届时,蒯越必为我等所用!他会在荆州内部,散布谣言,制造混乱,联络对刘表不满的士族,动摇其统治根基!” “到那时!荆州外有曹操、孙权两路大军压境!内有蒯越等士族分崩离析!” “刘表,将坐困愁城,心力交瘁,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所有人都被庞统这环环相扣、步步惊心的毒计,给震得头皮发麻! 庞统看着众人那惊骇的表情,心中的自信,膨胀到了极点!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他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一步! “第三步!仁义入局,图穷匕见!” “当荆州内外交困,人心惶惶,即将分崩离析之际!” “我‘稷下学宫’,便可高举‘仁义’大旗,以‘拯救荆州万民于水火’的姿态,强势介入!” “届时,我等只需振臂一呼,那些早已被蒯越串联好的士族,必定望风而降!” “而那些被战火与内乱折磨得苦不堪言的百姓,更会视我等为救世之主!” “如此一来,不费一兵一卒!” “整个分崩离析的荆州,便会顺理成章地,落入先生囊中!” “此计,虽耗时三月,但一劳永逸!可将荆州所有潜在的威胁,尽数扫除!” 说完! 庞统收回竹竿,傲然而立! 茅庐内,爆发出雷鸣般的议论声! “天啊!此计之毒,闻所未闻!” “环环相扣,滴水不漏!简直是神鬼之谋!” “凤雏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太可怕了!” 那些士族子弟,已经彻底被折服!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权谋的巅峰!这就是智者的极限! 然而! 就在庞统享受着众人崇拜的目光,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之时。 一声轻笑,打破了这狂热的氛围。 “呵呵。” 是郭嘉。 他缓缓走上前来,看着庞统,先是微微点头,随即,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庞统的心,猛地一沉! 只听郭嘉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士元此计,奇则奇矣,毒则毒矣。” “但,终究是落了下乘。” 庞统的脸色,瞬间一变! “奉孝此言何意?!” 郭嘉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抹怜悯。 “你这计策,看似天衣无缝,实则,变数太多!” “刺杀蔡瑁,如何保证不泄露?联络蒯越,如何保证他不坐地起价,甚至反咬一口?引曹操入局,又如何保证他不会假戏真做,趁火打劫?”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让我等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况且,此计耗时日久,更会以整个荆州的内乱为代价,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令荆州元气大伤!” 郭嘉摇着头,最后总结道: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此非良策。” “更非,老师所传的‘大道’!” 郭嘉的每一句话,都在撕裂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 就在这时。 “士元兄。” 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响起。 是诸葛亮! 他手持羽扇,缓步而出。 全场的目光,瞬间又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诸葛亮羽扇轻摇,脸上挂着一抹智珠在握的微笑。 他看了一眼满脸惊疑的庞同,淡淡开口。 “士元兄的计策,需要三个月。” “亮,不才。” “只需三件事,便可让荆州,在一年之内,兵不血刃,举州来降。” 诸葛亮走到沙盘前,羽扇一指! “第一!经济穿心!” “根据我的计算,荆州财政,七成依赖襄阳蔡家、南郡蒯家的商路与田产。而其盐铁官营,更是其税收命脉,但效率低下,价格虚高。” “我等只需,命元直师兄,动用甄氏商行,在与荆州接壤的江夏郡,大量抛售我们生产的平价精盐与优质铁器!” 诸葛亮的眼中,闪烁着冰冷而理性的光芒! “其价格,只需比荆州官营低三成!” “不出三月,荆州私盐贩子将如过江之鲫!其官营体系将形同虚设,盐铁税收,将断崖式锐减!” “刘表,将面临巨大的财政亏空!届时,他除了向治下士族加税,别无他法!此举,必将激化其内部矛盾!” 经济打击?! 庞统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这闻所未闻的手段,是什么鬼东西?! 不等他反应过来,诸葛亮已经说出了第二步! “第二!舆论攻心!” “将我等在卧龙岗开办‘新学’,贫民子弟亦可读书识字,人人有饱饭吃,有新衣穿,有田地分的真实消息!” “编成朗朗上口的童谣!” “‘卧龙岗,是天堂。有肉吃,有学上。不纳粮,还分房。跟着江仙有希望!’” “让我们的商队,让那些流民,将这首童谣,传遍荆州九郡四十二县!传到每一个村庄!每一个田埂!” “一年之内,荆州民心,将尽归我等!刘表的统治根基,将从内部,彻底腐烂!” 庞统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然而! 这还不是结束! 诸葛亮看向江源,微微躬身,说出了他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一步! “第三!王道降维!” “请老师,亲笔给刘表写一封信。” “信中,不谈一兵一卒,不谈一城一地!” “只谈‘合作’!” “就说,我等敬佩刘景升乃汉室宗亲,爱民如子。我等愿意,无偿献上‘曲辕犁’等新式农具的图纸,帮助荆州提升三成以上的粮食产量!” “而我们,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诸葛亮的嘴角,微微上扬。 “允许我等的‘稷下新学’,在荆州境内,开办分校,教化万民。” “以刘表好慕虚名,又无能守业的性格,面对这等百利而无一害,又能为他赚足名声的天大好事,他……断无拒绝之理!” “而只要我们的‘新学’,在荆州落地开花……” 诸葛亮没有再说下去。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那将是怎样一幅可怕的景象! 当荆州的百姓,用上了新学堂的农具!当荆州的少年,涌入了新学堂的课堂!当民心、经济、未来,都掌握在江源手中的时候…… 他刘表,还是荆州之主吗?! 他不过是一个被架空了的,可怜的傀儡! 诸葛亮收起羽扇,对着庞统,微微一笑,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如此,不出一年。” “荆州民心、士心、军心,皆为我所有。” “届时,我等大军未至,荆州已然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取之,如探囊取物!” “这,才是真正的,兵不血刃!” “这,才是老师教给我们的,真正的……” “王道!!!” 庞统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想起来了! 郭嘉在地下洞窟里,对他说过的话! “我们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和你们,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维度上!!!” 原来…… 原来是真的! 当自己还在第一层,沾沾自喜地玩弄着那些阴谋诡计,算计着人心鬼蜮的时候…… 人家诸葛亮! 早已站在了第五层,用着自己闻所未闻的经济、舆论、文化,这些神明般的手段,在俯瞰着整个棋局! 这是降维打击! 彻彻底底的,无法理解的,碾压众生的…… 降维打击!!! “噗通!” 庞统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第84章 谋国非谋身,卧龙定乾坤 “士元!” 徐庶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即将摔倒在地的庞统,稳稳扶住。 “不……” 庞统一把推开徐庶,用尽全身的力气,强撑着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死死地盯着诸葛亮! 那双三角眼中,布满了血丝! “你……你此策,耗时一年!” “太慢了!!!” 庞统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 “一年之内,变数太多!若那曹操等不及,趁机挥师南下!若那江东孙权,不顾一切大举来攻!你这所谓的王道,所谓的经济、民心,又当如何?!” “届时,大军压境,一切皆为虚妄!!!”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是他作为顶级谋士,最后的,也是最本能的反应! 只要还在兵法韬略的范畴内,只要还有战争的变数,他就还没有输得一败涂地! 然而。 面对这最后的质问。 诸葛亮,笑了。 “士元兄。” “你,还是没有明白。” 诸葛亮轻轻摇动着羽扇。 “我们,为何要怕他们来攻?” 什么?! 不怕他们来攻?! 庞统的大脑,瞬间宕机! 这是何等狂妄的言语! 只听诸葛亮的声音,悠悠传来。 “曹孟德若来,他打的,是刘景升的荆州。” “他麾下将士所流的血,是他曹孟德的血!他所耗费的钱粮,是他兖州、豫州的钱粮!” “于我等何干?” 诸葛亮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我等,只需坐于这卧龙岗上,静观虎斗。” “待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元气大损,我等再以逸待劳,携万民之心,出山收拾残局。” “如此,岂不美哉?” “噗——” 庞统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逆血险些喷出! 借刀杀人! 不! 这比借刀杀人,要高明一万倍! 这是驱虎吞狼!是坐山观虎斗!是将整个天下大势,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阳谋! 庞统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诸葛亮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羽扇轻摇,抛出了最后一根,足以压垮神明的稻草! “至于那江东孙权……” “他,更不敢来。” “为何?”庞同下意识地嘶吼道,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诸葛亮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变得冰冷而锐利。 “因为,我们掌控的‘经济’!” “随时,可以掐断江东的命脉!!!” “江东,鱼米之乡,看似富庶,实则不然!” “其治下山越众多,内乱不休!其财政命脉,高度依赖对外贸易!其子民,每日不可无盐!其军队,每日不可无铁!” “而我们的精盐,比他的官盐,便宜三成!品质更好!” “我们的铁器,比他的兵刃,锋利五成!价格更低!” “只要我们愿意!” 诸葛亮的声音,陡然拔高,声如金石,掷地有声! “只需一道命令!切断对江东所有盐、铁的供应!” “不出三月!” “他江东盐价,便会飞涨十倍!无数百姓将食之无味,怨声载道!” “他江东的铁器,将有价无市!无数山越部族,会为了几把农具、几口铁锅,揭竿而起!” “他孙权,连自己的后院都将燃起熊熊大火,又拿什么,来攻打我们的荆州?!” “这!” 诸葛亮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直刺庞统的灵魂深处! “便是老师教给我们的,真正的‘势’!” “大势在我!天下,便无人能与我为敌!!!” 庞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和诸葛亮,和郭嘉,和那个恐怖的江源,究竟差在了哪里! 自己想的,是如何用阴谋诡计,去“夺取”一块地盘! 而对方想的,是如何用阳谋,用经济,用民心,用一种全新的规则,去“生长”,去“融合”,去让那片地盘,主动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当自己还在第一层,沾沾自喜地盘算着如何刺杀、如何离间、如何引狼入室的时候…… 人家,早已站在了九天之上! 在思考如何改变整个天下的经济格局!如何重塑整个天下的民心所向! 这是谋身与谋国的差距! 这是术与道的云泥之别! 就在这时。 一个平静,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响彻全场。 是江源。 他开口了。 “士元。” “你的计,是谋士之计。” “为的,是君主一人之功,一朝一夕之得失。” “计虽毒,虽妙,但根基,在于‘术’,在于‘算计’。充满了变数,更充满了血腥,终究是落了下乘。” 江源的声音顿了顿,转向诸葛亮。 “而孔明的策,是国士之策。” “为的,是天下万民之利,千秋万代之基业。” “策虽缓,虽简,但根基,在于‘道’,在于‘大势’。堂堂正正,煌煌赫赫,以阳谋碾压一切阴谋!” 江源的目光,最后落回到了庞统那张惨白的脸上。 “高下,已判。” “噗通!!!” 这一次,庞统的双膝,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整个身体,都匍匐了下去! 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的大礼! “学生……” “心服口服!!!” “学生……输了!!!” 就在这时。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将他扶了起来。 是诸葛亮。 “士元兄,快快请起。” 诸葛亮亲自为他拍去膝上的尘土,温声道: “士元兄才智卓绝,冠绝当世。所欠缺的,不过是换一个角度,看这个世界罢了。” “你我,虽曾齐名于荆襄,但今日,皆是老师门下。” “今后,当同心戮力,共辅老师,为这天下万民,开创一个万世太平!” 庞统猛地抬起头。 他看到的,是诸葛亮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带着最真挚的认可与期待。 他又看向一旁的郭嘉、徐庶。 那两个同样妖孽般的人物,也正对着他,微笑着点头。 那是一种同门之间的,欢迎与接纳。 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瞬间涌遍了庞统的四肢百骸! 他想起了自己前半生的颠沛流离。 空有屠龙之术,却无人赏识。 怀揣经天纬地之才,却被世人以貌取之,视若敝履。 他高傲,他癫狂,他愤世嫉俗! 那不过是他用来保护自己那颗脆弱自尊心的,一层厚厚的铠甲! 而今天! 在这里! 在这卧龙岗! 他找到了! 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归宿! 他找到了,一群能与他并肩,甚至能指引他前行的人! 他找到了,那个能让他心甘情愿,献上一切的……道! “统……” 庞统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对着诸葛亮,郑重无比地,深深一揖! “愿听,师兄教诲!” 一声“师兄”,代表着他彻底放下了过往的一切,真正融入了这个集体! “哈哈哈!好!好啊!” 江源看着眼前这一幕,发出了畅快的大笑! 卧龙! 凤雏! 鬼才! 王佐! 我江源门下,四块最重要的拼图,在今日,终于集齐! 他走到庞统面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 “既然你真心拜师,那为师,便给你布置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 江源的声音,传遍全场! “拜师的考验!” “你若能完成,从今往后,便是我江源的亲传弟子!” “天下,任你驰骋!” 第85章 凤雏的考卷,不可能的任务! 在场所有人都充满了期待。 接下来,江神仙,将会给他一份怎样的考验? 恐怕,是要以那北方霸主曹孟德为棋子? 又或者,是以那江东猛虎孙伯符为目标? 这绝对是神仙打架的延续!是他们这些凡人,一辈子都难得一见的旷世盛景! 角落里,郭嘉与徐庶对视一眼,眼神中也充满了期待。 他们知道,老师既然决定要用庞统,就绝不会让他轻易过关。 这道考题,必然石破天惊! 在万众瞩目之下,江源缓缓走到庞统面前。 “士元。” “你的拜师考验,无关兵法,无关权谋。” 什么?!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那些伸长了脖子,准备再看一场“卧龙凤雏”级别神仙打架的学生们,全都愣住了! 庞统猛地抬起头,那双三角眼中,也充满了困惑! 不考这些,那考什么? 难道是考算学?考格物? 那不是拿我庞士元的短处,去碰瓷你们的长处吗?! 这不公平! 只见江源,缓步走到了那巨大的沙盘之前。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要出题了! 江源的手指向了荆州与扬州交界处,一片广袤无垠,只用黑色与红色颜料,标注出来的…… 无人山区! 上面用细小骷髅头模型,标注出来三个狰狞的大字! 【五溪蛮】! “嘶——!!!” 茅庐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地方,瘴疠横行,毒虫遍野,朝廷王化都无法抵达的禁区! 是吃人的地方! 江源……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心惊肉跳之时,江源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地,响彻全场! “士元。” “你的考题,便是进入这片山区。” “在三个月内,不依靠学宫任何一兵一卒,不许动用任何武力!” “只用你自己的头脑,和你这三天所学!” “让山中那个与世隔绝,茹毛饮血的五溪蛮部落!” “自愿!” “走出深山!” “归顺我稷下学宫,接受教化!!!” 整个茅庐沸腾了! 所有人都被这道题目,给震得头皮发麻! “什么?!” “让……让凤雏先生去教化蛮夷?!” “这……这怎么可能!!” 郭嘉和徐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骇! 那五溪蛮,凶悍排外,视汉人为死敌!部落之内,语言不通,习俗诡异!深山之中,更是环境恶劣,毒瘴遍地! 别说让你去教化他们! 你一个外人,只要敢踏进他们的地盘,第二天,你的脑袋就会被当成夜壶挂在他们的寨子门口! 这哪里是考验?! 这分明,就是让庞统去送死啊!!! 庞统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设想过一万种可能! 他设想过江源会让他去离间曹操与刘备!会让他去算计整个江东!甚至会让他去刺杀某位诸侯! 他设想了无数种刁钻、歹毒、堪称地狱难度的题目!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 江源给他的,竟然是一个……“开荒”的任务! 去当一个教书先生?! 去给一群连话都听不懂的野人,讲道理?!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一名颍川来的士族子弟,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凤雏先生乃国之利器!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不世之才!怎能……怎能去做那教化蛮夷的鄙事?!” “这简直是……杀鸡用牛刀!暴殄天物!”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了周围几名同学的怒目而视! “闭嘴!” “老师的安排,岂是你能揣测的?!” 那名士族子弟吓得一缩脖子,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但他的话,却说出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声。 包括,庞统自己! 等等! 庞统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那根冰冷的铜管,那片荒凉死寂的月球! ——那是“天时”! 他想起了那张巨大的沙盘,那无数冰冷而精确的数字! ——那是“地利”! 他想起了这间茅庐,想起了那些贫寒子弟眼中燃烧的火焰,想起了诸葛亮那句“王道降维”! ——那是“人和”! 他想起了,诸葛亮那足以碾压他所有阴谋诡计的阳谋! 他终于明白了江源的用意! 江源,不是在考验他,如何用“术”,去赢得一场战争! 江源,是在考验他,是否能真正理解,并运用他这三天所学到的“道”! 去从无到有! 去创造一个奇迹! 去将一片蛮荒之地,变成文明的沃土! 这考验的,不是“谋身”之术! 而是“谋国”之道! 在全场上百双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 庞统,缓缓挺直了上身! 而是对着江源,对着那片代表着蛮荒与死亡的山区! 再次,深深一揖! “学生……” “接下此题!!!” “若三月之内,不能让五溪蛮人,走出深山,归顺学宫!”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统!” “愿自绝于山中,以谢先生!!!” 话音落下! 所有人都被他这股气势,给震得心神摇曳! 江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劲! 他缓缓点头。 “去吧。” “学宫之内,所有藏书,皆可任你翻阅。” “后山工坊,所有工具,皆可为你所用。” “但,你要记住。” “你此去,真正的武器,不是刀剑,不是金银。” 江源伸出手,在庞统的脑门上,轻轻一点。 “而是你这三天,所见,所闻,所悟的……” “天时,地利,与人和!” 庞统的身体,剧烈一震! 随即! 转身!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大步流星地,向着茅庐之外走去! 他的背影,依旧丑陋,依旧矮小。 但在此刻,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壮与决然! 一场,只属于凤雏庞士元一个人的,对一个原始部落,对一个旧有文明的…… 降维打击! 即将,拉开序幕! 第86章 毒龙的獠牙,来自北方的杀机! 冀州,邺城。 袁绍的寝宫内。 “哐当——!!!” 一只鎏金铜杯被狠狠砸在地上! “废物!!!” 袁绍双眼血红,面容枯槁。 “全都是废物!!!” 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谋士郭图。 他额头上满是冷汗,哭丧着脸。 “主公息怒!非我军不力,实乃曹军势大啊!” “那张郃、高览两个叛徒,阵前倒戈,才致我军一败涂地!此二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主公!” “啪!!!” 又一个名贵的玉器被袁绍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猛地转身,一把揪住郭图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郭公则! “曹军势大?” “曹阿瞒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孤的冢中枯骨!手下败将!” 袁绍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疯狂! “真正毁了孤霸业的!” “不是他曹阿瞒!” “是那个郭奉孝!!!” “是那个藏在郭奉孝身后的……妖人!江源!!!” 江源! 这两个字,从袁绍嘴里吐出都带着血腥味! 官渡之战的每一个细节,在他脑中疯狂回放! 那神鬼莫测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那精准到令人发指的后勤打击! 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布局! 这不是凡人能有的手段! 这是妖术!是站在九天之上,俯瞰众生的降维打击! “若不是那个江源!” “郭奉孝早就病死在床榻之上了!” “若不是他传授妖法,我七十万大军,怎会败得如此之惨!如此窝囊!!!” 袁绍猛地将郭图甩在地上,踉跄着后退几步,扶住了身旁的案几。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 仇恨! 无尽的仇恨,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不恨曹操了! 他恨那个江源! 那个将他一生霸业,当成笑话一样随意踩碎的,幕后黑手! “噗——” 一口黑血,从袁绍口中喷出,溅满了眼前的地图! “孤……孤还没输!” “孤……还有最后一张牌!!!” 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鞠义!!!” “给孤滚出来!!!” 话音落下。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殿中央。 来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浑身散发着如同钢铁般的冰冷杀气! 正是那本该在界桥之战后,被袁绍“处死”的心腹大将! 鞠义! 原来鞠义并没有被处死,而是被雪藏起来作为最后的底牌。 他单膝跪地,声音不起一丝波澜。 “末将在。” 袁绍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病态的狂笑。 “孤,养了你这么多年!” “养了你那三百杀戮机器!” “现在,是你们……为孤尽忠的时候了!!!” 鞠义的头,垂得更低了。 “请主公下令!” 袁绍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地图上,遥远的南方! 那个点,是南阳!是卧龙岗! “启动‘大戟士杀阵’!” “不惜一切代价!” “去南阳!去卧龙岗!” “给孤……杀了那个江源!!!” 袁绍的五官,因为极致的怨毒,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 “不止要杀他!” “孤要他满门上下!鸡犬不留!!!” “孤要他那个所谓的学宫,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孤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得罪我袁本初的下场!!!” 大戟士杀阵! 这五个字一出,连一旁装死的郭图,都吓得浑身一哆嗦! 那是袁绍耗尽心血,用无数金钱和人命喂养出来的,最恐怖的秘密武器! 三百死士,人人悍不畏死,精通合击之术! 曾于界桥,以八百之众,正面凿穿公孙瓒引以为傲的“白马义从”! 那是三百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戮机器! 鞠义抬起头,闪过一丝疯狂的战意! “末将!” “领命!!!” “哈哈……哈哈哈哈!!!” 袁绍仰天狂笑,笑声凄厉而癫狂! “江源!郭嘉!” “你们给孤等着!” “孤……在下面……等着你们!!!” 狂笑声,戛然而止! 袁绍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眼圆瞪,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最后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代枭雄,河北之主袁本初。 卒。 在无尽的怨毒与不甘中,落下了帷幕。 鞠义缓缓起身,对着袁绍的尸体,重重磕了一个头。 随即,他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入阴影之中。 他要去执行,主人最后的命令。 一场针对天下“智核”的,最血腥、最疯狂的刺杀! 已然,拉开序幕! …… 与此同时。 卧龙岗。 山脚下,一袭青衣的庞统,正准备踏上他那未知的征途。 他的行囊,鼓鼓囊囊。 里面没有一卷兵书,没有一张堪舆图。 取而代之的,是一叠叠让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东西。 《农作物杂交与改良手册》! 《基础卫生防疫知识问答》! 《杠杆、滑轮与齿轮原理浅析》! 还有一堆瓶瓶罐罐,装着被命名为“石灰粉”、“草木灰滤液”的古怪玩意儿。 徐庶看着他这身行头,嘴角抽了抽,想笑又不敢笑。 “士元……你这……不像是去教化蛮夷,倒像是……去开荒种地的。” 庞统那张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苦涩的笑容。 “元直,你不懂。” “老师说的对。” “谋国,非谋身。” “我此去,不是征服,是创造。” 诸葛亮手持羽扇,缓步上前。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递了过去。 “士元兄。” 庞统接过锦囊,入手温润,不知里面是何物。 只听诸葛亮的声音,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老师曾言,‘知识就是力量’。” “但有时,一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儿,也能在关键时刻,派上大用场。” “此去五溪,山高路远,人心叵测。” “若遇不决之事,或可打开一看。” 庞统捏紧了手中的锦囊。 他的心中,百感交集。 天时,地利,人和。 三天的时间,江源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也将他前半生所有的骄傲与学识,击得粉碎! 他知道。 这趟蛮荒之行,不仅仅是他的拜师考验。 更是他,庞士元,浴火重生的开始! 他要用自己的行动,向老师,向孔明,向所有人证明! 他这只“凤雏”,在折断了虚妄的傲骨之后,依旧能……涅槃高飞! “孔明,元直。” 庞统对着二人,郑重无比地,深深一揖。 “不必再送。” “待我归来之时,必为老师,献上整个五溪之地!” 说罢! 他毅然转身,背着那沉重的行囊,一步一步,踏上了那条通往未知与危险的崎岖山路! 背影,决然而坚定! ...... 夜色,如墨。 三百道黑色的影子,如幽灵般,离开了死气沉沉的邺城。 为首的鞠义,抬头看了一眼南方的夜空。 三百柄淬满了剧毒的匕首,已经出鞘! 正以最快的速度,划破夜空,直插那颗,维系着整个时代变革的…… 心脏! 卧龙岗! 一场,当世最顶尖的刺杀之术,与那超脱了整个时代的鬼神之智的终极对决! 即将,血腥上演! 而此刻的卧龙岗,对此,还一无所知。 第87章 凤雏的碰壁,文明的冲突! “噗嗤!” 一截墨绿色的竹叶青,毒牙几乎擦着庞统的脚踝掠过! 腥风扑面! 他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猛地向后跳开,后背重重撞在一棵湿滑的古树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泥水溅了他满脸! “咳……咳咳!” 庞统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心脏狂跳! 这里是五溪! 仅仅进来不到三天,他已经见识了能将整头野猪麻翻的巨型蜘蛛,毒蛇,还有无处不在讨人厌的毒蚊! 湿热的瘴气,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肺部火辣辣的疼。 老师口中的“天时”,在这里,是能要人命的剧毒! 老师口中的“地利”,在这里,是吞噬一切的沼泽与深渊! 他那身在卧龙岗时还算整洁的衣裳,此刻早已被荆棘划得褴褛不堪。 国之利器? 运筹帷幄? 庞统看着自己这副鬼样子,自己都忍不住自嘲的苦笑。 他现在,更像一个乞丐!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 一阵喧嚣的人声,终于从前方的密林中传来! 庞统精神一振,拨开最后一片巨大的茅草叶。 眼前的景象,是他前所未见的。 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中,几十座用茅草和兽骨搭建的简陋棚屋,杂乱无章地矗立着。 一群浑身只围着破烂兽皮,皮肤黝黑,头发脏乱的野人,正围着一起蹦跶。 他们手中拿着磨得锋利的骨矛与石斧! 每一个人的眼神,都透着警惕与凶狠! 当庞统出现的瞬间! “吼!!!” 一个雄壮的男人,猛地站了起来! 此人,正是五溪蛮部落的族长! 庞统压下心中的惊惧,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整理了一下那身破烂的衣衫,挺直了腰杆,摆出自己身为“士”的最高礼仪。 他要用“仁义”!用“礼法”! 用老师所说的“王道”,来感化这些蛮夷! “在下庞统,字士元!从卧龙岗而来,欲教化尔等,弃蒙昧,入文明……” 他用最标准的雅言,宣讲着大汉的礼法,讲述着仁义道德。 然而。 他收获的,不是敬畏,也不是好奇。 而是数十双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那族长歪着脑袋,几秒后,他似乎失去了耐心,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古怪的音节。 “叽里呱啦!咕噜噜!”(这野人在说什么鬼话?!) 一个年轻些的蛮人,抓起脚边一块石头,朝着庞统,就砸了过来! “呼!” 石块擦着庞统的头皮飞过! 庞统的话,戛然而止! 他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跟剧本不一样啊?! 不等他反应过来! “叽里呱啦!!!”(滚出去!) “呼啦!” 更多的石块、泥巴,甚至还有不知名野兽的粪便,朝着他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啪!” 一块散发着恶臭的秽物,精准地糊在了他的脸上! 满腹经纶,一腔抱负。 在这一刻,被一坨屎,砸得粉碎! 庞统落荒而逃! 身后,是蛮人们肆无忌惮的、野兽般的嘲笑声! …… 夜里。 庞统躲在一个阴冷的山洞里,用山泉水,一遍又一遍地冲洗着自己的脸。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王道? 仁义? 都是狗屁! 对一群连话都听不懂的野兽,讲道理,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好!” 庞统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你们不吃软的,老子就给你们来硬的!” “既然不懂‘仁义’,那总该懂得‘利益’吧!” 第二天。 庞统再次来到了部落外。 这一次,他不再废话。 他从自己行囊里,直接掏出了一匹色彩斑斓的丝绸! 在灰暗的丛林中,那丝绸的光泽,宛如天边的彩虹,瞬间吸引了所有蛮人的目光! 他又掏出了一个陶罐,打开,里面是雪白细腻的盐巴! 他抓起一撮,放进嘴里,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他相信,没有任何生物,能拒绝盐和丝绸的诱惑! 这是他从《经济学基础》里学到的,最简单的商品交换原则! 果然! 那些蛮人,特别是女性蛮人,看到那匹丝绸的瞬间,眼睛都直了! 那族长,也死死盯着庞同手中的盐罐,不断地吞咽着口水。 庞统笑了。 他指了指丝绸和盐巴,又指了指部落里晾晒的兽皮和肉干。 意思很明显。 交换! 族长似乎看懂了。 他对着庞统,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庞统心中一喜! 有门! 他将丝绸和盐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后退几步,示意对方可以上前来取。 族长果然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然后。 在庞统错愕的目光中。 他一把抄起地上的丝绸和盐罐,转身就跑! 连带着他身后的几十个蛮人,也发出一阵哄笑,瞬间消失在了丛林里! 只留下一个背影,和一句仿佛在嘲笑他智商的“叽里呱啦”! 庞统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他那套引以为傲的“经济学”,他那关于“契约精神”的所有构想…… 彻底的,失败! 庞统再次回到山洞的角落,抱着双膝。 绝望! 他错了! 他错得离谱! 江源教给他的那些“大道”,那些足以颠覆天下的屠龙之术,在绝对的野蛮和不讲理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层窗户纸! 天时?地利?人和? 他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农作物改良手册》、《基础卫生防疫》,感觉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庞士元,就是一个被江源、诸葛亮联手忽悠瘸了的傻子! 什么狗屁考验! 这分明就是一场流放!一场羞辱! 就在他心神激荡,几乎要陷入癫狂的边缘时! 他的手,无意中,触碰到了怀中一个柔软的物体。 是那个锦囊! 是诸葛亮临行前,交给他的那个锦囊! 庞统的眼中,闪过最后一丝希望。 或许…… 或许孔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他颤抖着手,解开系带,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哐啷。” 一面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玻璃镜,掉在地上。 旁边,还滚出了几块用油纸包好的,黄澄澄的…… 麦芽糖。 庞统,愣住了。 他捡起那面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丑陋、憔悴、写满了失败与绝望的脸。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和那些茹毛饮血的野人,又有什么区别? 突然!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在稷下学宫,江源奖励给那个贫寒少年的,一块糖! 他想起了那个少年,在尝到甜味后,眼中绽放出的,那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渴望与惊喜! 他又想起了诸葛亮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卧龙岗,是天堂。有肉吃,有学上。不纳粮,还分房……” 他懂了! 对牛弹琴,牛永远听不懂! 但你若给牛,这世上最鲜美的草料,牛,会自己跟过来! 要征服的,不是他们的“思想”! 而是他们的“本能”! 要给予的,不是他们无法理解的“文明”! 而是他们能最直接感受到的,“好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庞统仰天大笑! 他不是傻子! 他只是,用错了钥匙! …… 第三天,清晨。 庞统再次出现在部落外。 这一次,他既不宣讲大道理,也不拿出任何交易品。 他只是在距离部落百步远的一块空地上,架起了一口从学宫工坊里带出来的铁锅! 他将腌制好的兽肉,扔进锅里。 “滋啦——” 油脂被高温逼出,霸道而浓郁的肉香,疯狂地弥漫开来! 部落里,所有蛮人,包括那个族长,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耸动着鼻子,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香味! 他们的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这还没完! 庞统又拿出了那面小巧的镜子。 他借着初升的阳光,将一道刺目的光斑,反射到了部落后方的一处光秃秃的山壁上! 那光斑,忽大忽小,来回跳跃! “叽里呱啦?!”(那是什么?!) 所有蛮人,都被这从未见过的“神迹”,给吓得跪倒在地,朝着光斑的方向,不断磕头! 庞统看着这一幕,他知道猎物,已经进入了猎场。 现在,只需要最后一个,小小的诱饵。 一个胆子特别大的蛮人小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终究是没能抵挡住那肉香的诱惑。 他流着哈喇子,趁着大人们都在跪拜“神迹”,一步一步,偷偷地朝着庞统的方向靠近。 庞统没有驱赶他。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金黄色的麦芽糖,递了过去。 小孩警惕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块晶莹剔透的糖,犹豫了许久。 最终,本能战胜了恐惧。 他一把抢过糖,飞快地塞进了嘴里! 下一秒! 一股从未体验过爆炸般的甜蜜,瞬间在他的味蕾上炸开! 小孩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呀!!呀!!!” 他激动得手舞足蹈,发出充满无尽惊喜的叫声! 瞬间吸引了所有蛮人的注意! 庞统看着那个因为一块糖而陷入狂喜的小孩,又看了看远处那些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与困惑的蛮人。 他知道。 通往胜利的大门,已经,向他敞开了一道缝隙! 文明的种子,以最原始、最甜蜜的方式,终于,在这片蛮荒的土地上…… 种下了! 第88章 卧龙岗前,劈柴的少女! 深夜。 卧龙岗外密林中,一道巡逻的卫部士兵身影,走过一棵古树旁。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一道黑影,从树干的阴影中探出,无声无息地贴近了他的后背。 “噗嗤。” 淬毒的匕首,精准地从他后心刺入。 那名卫士的身体猛地一僵,张开嘴,来不及发出一丝声响,就被黑影的手,死死捂住了嘴。 直到他身体彻底软化,才被悄无声息地拖入密林深处。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息。 林中,除了虫鸣,再无他响。 片刻后。 三百道同样的黑影,如同地狱里爬出的鬼魅,从林中鱼贯而出,汇聚在一处山岗之上。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正是鞠义! 他看了一眼脚下刚刚被处理掉的尸体,眼神没有半分波澜。 “清理干净。” 立刻有两名黑影上前,熟练地处理着尸体与血迹。 “前方,就是卧龙岗。”一名斥候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鞠义抬起头,望向远方。 月光下,那片所谓的卧龙岗,轮廓清晰可见。 只见一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祥和的田园,几座错落有致的茅庐,甚至还能隐隐听到风中传来的,学子们夜读的琅琅书声。 “哈……” 鞠义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度不屑的冷笑。 “故布疑阵,虚有其表!”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凝重,彻底化为了鄙夷。 “传闻中能颠覆乾坤的江神仙,就住在这等不设防的鸡窝里?”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心中的杀意,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点! 这种欺世盗名之辈,最是可恨! 他猛地一挥手! “目标,主卧房!” “从后山潜入,一刻钟内,结束战斗!” “记住,不留一个活口!” “喏!” 三百道黑影,就要四散而去。 “等等!”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探查后山小径的斥候冲了过来。 “将军!” “后山小径,有人!” 鞠义眉头一皱。 “谁?” “一个……劈柴的少女。” 斥候的声音,带着一丝古怪。 鞠义眼神一凝:“说清楚。” “是!” 斥候咽了口唾沫。 “那少女,身形高挑,看似纤弱,但她劈柴,用的不是普通的斧头,而是一柄足有她半人高的巨斧!” “卑职亲眼所见,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她只用了一斧!” “一斧!就应声而倒!” 此言一出,周围的大戟士们都打起了精神。 一斧,断合抱之木? 隐居的武者? 还是江源专门布置的护卫? 不管是什么,都绝不能让她发出警报,打草惊蛇! “十个人。” 鞠义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去,解决她。” “速去速回,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割下她的头颅!” “喏!” 十道黑影,瞬间从队伍中分离,悄无声息地,朝着后山的方向包抄而去! 他们是大戟士中的精英,最擅长潜行与暗杀的死士! 十人联手,配合默契,杀气内敛。 他们自信,就算是那天下无双的温侯吕布在此,面对他们这套无声的绞杀阵,也唯有饮恨当场! …… 后山,小径旁。 月光如水,洒在一道高挑动人的身影上。 吕玲绮。 她挽起了袖子,露出两截白玉般光洁的手臂,正专注地劈着一根巨大的木桩。 “砰!” 又一块巨大的木桩,被应声劈开! 暗处。 十名大戟士死士,已经从十个不同的方向,将她完全包围。 缓缓收缩着包围圈。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为首的一名刺客,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找到了! 一个完美的死角! 他脚步轻盈如猫,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悄然出现在吕玲绮的身后。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那柄淬满了“见血封喉”剧毒的匕首! 三步! 两步! 一步! 就是现在! 他手中的匕首,直刺吕玲绮毫无防备的后心! 死吧! 然而! 就在那匕首的尖端,即将触碰到吕玲绮背上衣衫的那一刹那! 异变,陡生! 那个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专心劈柴的少女,手中巨斧闪电般向后挥出! “铛——!!!” 匕首与巨斧碰撞发出一声巨响。 火星四溅! 那个偷袭的刺客,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他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巨力,从对方那看似随意挥出的斧身上传来!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他手中的精钢匕首,被当场砸飞! 他那条握着匕首的手臂,从手腕到臂肘,被那股狂暴的力量,震得寸寸断裂! “呃啊——!” 凄厉的惨叫,刚要冲出喉咙! 巨斧余势不减,斧柄重重地、精准地,砸在了他的下巴上! “砰!” 一声闷响! 那刺客的整个下颚骨连同牙齿,都被轰进了颅腔! 惨叫,戛然而止。 刺客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月光下。 吕玲绮缓缓转过了身。 那双凤目,扫过将她包围的九名刺客。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咔咔”的骨节脆响。 红唇轻启。 “十只蝼蚁。” “也敢,踏足老师的净土?”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她脚下的大地,骤然龟裂! 整个人,原地消失! 第89章 神之禁地,犯者必诛! “结阵!!!” 一名刺客面对陡然发生的变故迅速做出反应! “唰!唰!唰!” 九人瞬间回神,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们是死士!是机器! 恐惧,可以有!但,绝不能影响战斗! 九道身影,瞬间变幻位置,刀枪并举,首尾相连,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绞杀之阵! 森然的杀气,冲天而起! 这是他们赖以成名的“大戟士杀阵”! 是他们曾经用来凿穿“白马义从”的无上凶阵! 阵法一成,九人的气息连为一体,攻防兼备,再无死角! 安全感,重新回到了他们的心中! 他们就不信,这妖女还能一斧头,劈开他们九人联手布下的天罗地网不成?! 然而。 那个劈柴的少女缓步走到旁边那棵被她一斧劈断的大树旁。 然后。 在九名刺客惊疑不定的目光中。 她伸出手,从树干后抽出一杆兵器! “嗡——!!!” 那是一杆通体漆黑,却在月光下反射着暗红色光晕的方天画戟! 戟刃之上,两道月牙形的利刃,宛如恶魔的翅膀,散发着凶光! 此时。 鞠义也耐不住等待,赶了上来。 当他看到吕玲绮手中那杆方天画戟的瞬间! 整个人都懵了! “那……那是……” 作为河北名将,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这杆兵器! 这杆曾经在虎牢关下,让十八路诸侯闻风丧胆的无上凶器! 战神!吕布! 方天画戟!!! “她……她到底是谁?!!” “吕布的女儿?!” 一个荒谬到极致,却又是唯一合理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响! 早听说江源的稷下学宫里有吕布的传人! 没想到这个传说是真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一股冰冷的寒意涌上! 他感觉,自己这次,好像一脚踢在了一块铁板之上! “啊啊啊啊!杀了她!!!” “杀!!!” 九道刀光剑影,化作一张死亡的大网,从四面八方,朝着吕玲绮当头罩下! 他们要将这个妖女,连同她那杆邪门的画戟,一同绞成碎片! 面对这足以开碑裂石的合力一击! 吕玲不退! 反进! “老师教的‘离心力’和‘作用点’,就用你们这群蝼蚁,来试试手!” 话音落下的瞬间! 她手中的方天画戟,划出了一道道优美而致命的圆弧! “铛铛铛铛铛——!!!” 一连串密集到让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撞击声,骤然爆响!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九柄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的刀剑,在接触到画戟的瞬间,仿佛被一股诡异莫测的巧劲带动! 所有的力道,全部被带偏! 九名死士只感觉自己全力劈出的一击,像是砍进了旋转的棉花里,根本不受控制! 他们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朝着四面八方,踉跄歪倒! 整个杀阵,瞬间大乱! 破绽百出! 就是现在! 吕玲绮眼中寒光一闪,一步踏入乱阵之中! 手中的方天画戟,横扫而出! “噗!” “噗!” “噗!” 三道血线,在月光下,飙射而出! 三名死士的喉咙,被那锋利无匹的月牙刃,瞬间切开! 剩下的六名死士,彻底胆寒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合击杀阵,在对方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层窗户纸! “逃!!!”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六人再无半点战意,疯了一般,朝着不同的方向,四散奔逃! 可是,晚了! 吕玲绮冷哼一声,手中画戟舞动,带起漫天戟影! 那一道道残影,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不!!!” 一名死士眼睁睁地看着一道戟影在自己面前放大,他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哀嚎! 屠杀,在继续! 惨叫声,此起彼伏! 鞠义的脸,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自己的心腹手下,被那个少女,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一个个收割掉生命! 他妈的! 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他再也没有丝毫犹豫,从怀中取出一个特制的竹哨,就要发出撤退的信号! 然而。 吕玲绮解决了最后一名死士。 她缓缓收戟,甩掉戟刃上的血珠。 她抬起了头。 精准无误地,落在了他鞠义的身上! 四目相对! 跑!!! 这是他脑中,唯一的念头! 他毫不犹豫,转身就逃!将自己身为大将的尊严,全部抛在了脑后! 他将速度提到了极致,疯狂地冲向密林深处! 只要能逃进林子! 只要能摆脱那个女魔头的视线! 他就有机会活下去! 他刚跑出两步!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炸响。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把你的狗命……” “给我,留下!” 第90章 龙有逆鳞,一言动天下! 鞠义不再逃了! 逃不掉了! 求生不得,那就同归于尽! “妖女!给我死!!!” 鞠义猛地扭转身躯,将全身所有的力量,灌注于双臂之上,手中的刀,朝着身后那道追来的鬼影,发动了此生最巅峰,也是最后一击! 然而。 吕玲绮的身影,只是一个轻巧的侧步。 “唰!” 那凝聚了他毕生功力的一刀,就这么擦着她的衣角,劈了个空! 鞠义的身体,因为用力过猛,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吕玲抬起了腿。 那条包裹在劲装下,曲线优美修长的腿,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劲风,精准无比地,踹在了鞠义的双膝之上! “咔嚓——!!!” “咔嚓——!!!” 两声骨骼碎裂声,同时响起! “呃啊啊啊啊——!!!” 鞠义发出凄厉惨叫! 他的双腿断了! 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吕玲绮弯下腰,无视了鞠义那怨毒的眼神,直接在他怀中摸索起来。 很快,一个用火漆封口的竹筒,被她搜了出来。 她捏碎火漆,抽出一卷用上好冀州锦帛写成的密令。 缓缓展开。 月光下,密令上最后八个用大字,映入她的眼帘。 【满门屠尽,鸡犬不留!】 轰!!! 一股巨大的恐怖杀气,从吕玲绮的身上,轰然爆发! “呃……呃……” 鞠义的惨叫,戛然而止。 他惊恐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少女。 那双凤目中,燃烧着的,是焚尽八荒的滔天怒火! 龙有逆鳞! 触之必死! 而老师,就是她吕玲绮,唯一的逆鳞! “很好……” 吕玲绮的红唇,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袁本初……” “你,成功地,惹怒我了。”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 密林之中,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鞠义那张惨白的脸上,猛地浮现出一抹希望! 来了! 是他的人来了! 果然! 黑影绰绰! 二百九十名大戟士,循着打斗声,赶了过来! 他们看到自家将军被人废了双腿,踩在脚下,顿时个个目眦欲裂,杀气腾腾! “放开将军!” “结阵!” “杀了那妖女!” 二百九十名精锐死士,瞬间摆开了攻击阵型,黑压压的一片! 然而! 鞠义脸上的希望,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彻底凝固了! 因为,在另一个方向! 传来了马蹄声!!” “嗒嗒嗒!” “嗒嗒嗒!” “嗒嗒嗒!” 沉重!整齐! 月光下! 二十七道黑色的身影,从山道上,缓缓出现! 他们跨坐在神骏的战马之上,人马合一! 高桥马鞍! 双边马镫! 腰间悬挂的,是那足以让任何步兵方阵都为之噩梦的,斩马刀! 狼骑营! 仅仅二十七骑,那股冲霄的铁血煞气,竟将对面二百九十大戟士的杀气,压得节节败退! 这还没完! 在狼骑营的身后! 又出现了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人数更多,约莫五百人! 他们步伐整齐划一。 每个人手中,都端着一架造型古怪,通体漆黑的诸葛连弩! 为首的,正是那个铁塔般的壮汉,赵铁柱! 鞠义脸上的希望,化为了无尽的绝望与恐惧!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卧龙岗!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不设防的世外桃源! 这里就是一个武装到了牙齿的军事要塞! 一个足以碾碎当世任何一支军队的……怪物巢穴! 他之前觉得江源“虚有其表”的想法,在这一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人家不是没有防备! 人家是,不屑于防备! 因为,任何胆敢踏足此地的敌人,都只有一个下场! 死! 那二百九十大戟士,也傻了! 他们看着眼前这两支无论从装备、气势、还是军容上,都完全碾压自己的“神仙军队”,一个个握着兵器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仗…… 还怎么打?!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力量! 吕玲绮没有理会那些已经丧失了斗志的蝼蚁。 她举起了手中那份密令。 当着所有狼骑营和卫部将士的面,用冰冷刺骨的声音,一字一句,宣读了出来! “冀州袁绍密令!” “……不惜一切代价,去南阳,去卧龙岗,杀了那个江源!” “……孤要他满门屠尽!鸡犬不留!!!” 下一秒! “吼——!!!!” 滔天的怒火,从狼骑营和卫部的队列中,轰然爆发! “杀!杀!杀!” “袁绍老贼!安敢如此!” “小姐!将军!下令吧!” “我等愿为先锋!踏平河北!诛杀袁贼满门!” “为先生报仇!!!” 所有将士,双目赤红,杀意沸腾! 江先生! 那是给了他们新生,给了他们荣耀,给了他们一切的,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 现在,居然有人,敢如此亵渎他们的神! 不可饶恕! 绝对!不可饶恕! 鞠义和那群大戟士,被这股山崩海啸般的怒火,吓得肝胆俱裂,一个个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们想刺杀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群疯子的……信仰! “肃静!” 就在群情激愤到顶点之时,吕玲绮抬起了手。 喧嚣的战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将士,都看向了他们的统帅。 吕玲绮的目光,扫过那份密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知道,老师不喜欢无端的杀戮。 老师想要的,是一个太平盛世,而非一个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 但是! 有些底线,是和平换不来的! 有些威慑,必须用鲜血来铸就! 老师的仁慈,不该成为宵小之辈,可以肆意挑衅的理由! 既然老师不愿脏了手。 那么这屠刀! 就由她吕玲绮来握! 这恶名! 就由她吕玲绮来背! 她举起方天画戟,杀机凛然! 在鞠义那惊恐到极致的目光中,她手起戟落! “噗嗤!” 一颗头颅,应声而落! 她一脚将鞠义的头颅,踢给身边一名狼骑营亲卫。 她的声音,冰冷而决然,响彻整个山谷! “传我将令!” “将此人头与袁绍密令,用石灰腌制,传首天下!” “并替我,向天下所有诸侯,带一句话!”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吕玲绮缓缓转身,望向卧龙岗那片宁静的灯火。 “犯我师者——” “虽远!必诛!!!” 轰!!! 宣言如雷! 那名接到命令的狼骑营信使,将人头与密令包裹好,翻身上马,一骑绝尘,冲入无边的黑夜! 身后,那二百九十名大戟士,在卫部将士冰冷的注视下,被缴了兵器,被驱赶着离去,他们将成为这道宣言,第一批的见证者与传播者! 今夜之后! 整个天下,都将因为这道来自卧龙岗霸道绝伦的宣言而剧烈颤抖! 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即将,席卷天下! 第91章 帝师之名,曹操的阳谋! 许都。 丞相府,军议大帐。 “啪!” 曹操将手中的竹筒,重重拍在铺满地图的案几上! 帐内所有的谋士武将,从荀彧、程昱到夏侯惇、曹仁,全都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都看到了那份从荆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 袁绍,死了。 死前,他派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三百“大戟士”死士,去刺杀江源。 结果…… 全军覆没! 连主将鞠义的头颅,都被人割下,传首天下! 这还不算完! 真正让在场所有人,感到胆寒的,是那句话! 那句由江源的弟子,吕布的女儿,吕玲绮,代师发出的宣言! 【犯我师者——虽远!必诛!!!】 夏侯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粗壮的手臂上,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个……鞠义……就这么……死了?” “三百大戟士,界桥之战凿穿了公孙瓒白马义从的杀戮机器,就这么……被一个女人……给全灭了?!” 这个消息,比官渡大捷,还要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主公!” 谋士程昱站了出来,脸色无比凝重。 “这个江源,此人心思之诡谲,手段之狠辣,身边守护力量之恐怖,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控制!” “卧龙岗,已成心腹大患!” “今日他能让吕玲绮屠尽大戟士,明日,他就能让那二十七骑并州狼骑,踏平我许都城门!” “必须……必须立刻想办法,将其铲除!否则后患无穷啊!” 程昱的话,说出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心声。 没错! 太可怕了! 这个江源,虽然暂时没有表露敌意,但光是存在本身,就足以让人夜不能寐! “呵……” 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 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坐在主位之上的曹操,正低头看着那份袁绍的密令。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猛地抬起头,爆发出了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 所有人都懵了! 夏侯惇、曹仁、程昱……全都傻眼了! 主公…… 主公这是……被吓疯了?! “主公!您……” 夏侯惇刚要开口。 曹操猛地站起身。 “妙啊!” “真是……妙极!!!” 他一把抓起那份袁绍的密令,在众人面前挥舞着。 “你们都觉得,这是江源在向我们示威?” “错!” “大错特错!!!” 曹操的目光扫过全场。 “这不是示威!” “这是他江源,送给孤的一份天大的礼物!一份足以让孤提前十年,一统天下的……惊天大礼!!!” 什么?! 所有人都被曹操这番言论,震得脑子一片空白! “都给孤听好了!” 曹操走下高台,在大厅中央来回踱步,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的亢奋之中! “袁绍死了!他留下的河北四州,看似是块肥肉,实则暗流涌动,人心不附!想要彻底消化,没有三五年光景,绝无可能!” “可现在!” “机会来了!” 曹操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江源先生,已非凡人!” “他那卧龙岗,也早已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而是天下士子、能人异士心中,唯一的圣地!” “他吕玲绮这一杀,杀出了威风!” “更杀出了一个,让天下所有人都不得不正视的,至高无上的名望!” 曹操顿住脚步,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个名望,以前是虚的,是飘在天上的!” “但现在,它踩着鞠义的头颅,落到了地上!” “江源先生的名,可抵十万大军!” “江源先生的威,可镇四海诸侯!” 他猛地一拍桌案,发出一声巨响! “孤!” “现在就要借着这股东风,将先生的名望,推到极致!推到神坛之上!” “孤,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江源先生,是我曹孟德的人!!!” 轰!!! 石破天惊! 程昱等人,被曹操这番霸道绝伦的阳谋,惊得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打压! 不制衡! 这是要将江源这尊“真神”,彻底和曹氏这艘战船,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从此以后,江源的名,就是他曹操的威! 江源的圣地,就是他曹氏集团,最正统,最不容置疑的旗帜! 高! 实在是太高了! 这一刻,程昱、荀攸等人,看着曹操的眼神,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才是真正的枭雄! 能将最致命的危机,转化为最磅礴的机遇! 这份格局,这份魄力,天下何人能及?! …… 与此同时。 江东,吴侯府。 孙权看着手中那份来自荆州的加急密报,一张俊朗的脸,早已没了血色。 他手中的竹简,“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一……一斧……断合抱之木?” “一人……屠尽三百大戟士?” “犯我师者,虽远必诛……” 孙权猛地看向下首的周瑜和张昭。 “公瑾!子布!” “你们……你们怎么看?!” 周瑜那张儒雅的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了一抹凝重。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主公。” “卧龙岗,已非池中之物。” “那个江源,更不是我等可以揣度的存在。” “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拥有着颠覆战局的恐怖力量。” “此人,只可为友,绝不可为敌!” 张昭更是吓得老脸惨白,连连点头。 “大都督所言极是啊主公!” “荆州刘表昏聩,坐拥宝山而不自知,此乃取死之道!我江东,切不可步其后尘啊!” 孙权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立刻下令! “传我将令!” “即日起,江东上下,任何人不得再议攻取荆州之事!违令者,斩!” “还有!” 孙权看向张昭。 “子布,立刻去府库,挑选最珍贵的宝物,备上一份厚礼!” “孤要派人,即刻启程,前往南阳卧龙岗!” “表达我江东的善意!” …… 荆州,襄阳。 刘表的府邸。 这位荆州之主,此刻正瘫坐在主位上,浑身抖如筛糠,冷汗浸透了衣背。 蔡瑁、张允等人,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龙……” “真龙……” 刘表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我……我刘景升,竟然……竟然与一头随时可以吞天噬地的真龙,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 他现在才明白! 自己当初那些想要拉拢、试探、甚至是觊觎卧龙岗的念头,是何等的愚蠢!何等的可笑! “快!” “快去把犬子刘琦叫来!” 刘表对着蔡瑁,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叫! “让他立刻备上拜师之礼!去卧龙岗!去向江先生请罪!” “告诉他!先生若是不收,他就给我在山门口跪着!跪到死,也得跪着!!!” 这一刻,刘表对江源的敬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 第二天。 许都,皇城。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 龙椅之上,坐着那个神情麻木,早已习惯了当个傀儡的汉献帝刘协。 “丞相,曹操,到——!” 随着内侍一声高亢的通传。 身着朝服,面容肃穆的曹操缓步踏入大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只见曹操快步走到大殿中央,不等天子开口,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抬起头,脸上竟是老泪纵横,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沉痛! “陛下!!!” 曹操的声音,带着哭腔,回荡在整个太极殿! “臣,有天大的冤情,要向陛下禀报!有盖世的奇功,要为陛下奏请啊!!!” 这一嗓子,把满朝文武,连同龙椅上的汉献帝,都给喊懵了。 什么情况? 曹操今天,吃错药了? “爱……爱卿,有何事,慢慢说。”汉献帝怯生生地说道。 曹操猛地一捶地面,声泪俱下地控诉道: “国贼袁绍!丧心病狂!他妒我大汉天降祥瑞,竟派出三百死士,欲行刺杀之事!” “他要杀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大汉的麒麟才子,隐居于南阳卧龙岗,一心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江源先生啊!!!” “此等暴行,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份“袁绍密令”,高高举过头顶!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开始歌颂“义举”! “所幸!天佑我大汉!江先生座下女弟子,忠勇无双的吕玲绮将军,以一人之力,杀退三百恶贼!保全了先生,也保全了我大汉的国运啊陛下!” 一番话说得是荡气回肠,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不少不明真相的老臣,都信以为真,开始跟着义愤填膺地痛骂袁绍。 曹操看着火候差不多了。 他缓缓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抛出了那颗,足以炸翻整个朝堂的,重磅炸弹! “陛下!” “为彰先生之功!为显我大汉之威!为震慑天下宵小!” “臣,曹操!斗胆,向陛下提议!”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 “请陛下,下旨!” “册封江源先生为……” “——大汉帝师!!!” “位在三公之上!享万民朝拜!与国同休!!!” 此言一出。 所有文武百官,无论是谁,全都石化当场!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同一个表情! ——骇然! 帝师?! 你他娘的疯了吧!!! 那是什么职位?! 那是帝王之师!是教导开国之君的圣人才能拥有的,只存在于上古典籍中的至高荣誉! 你现在,要把它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山野村夫?! “荒唐!!!” 终于,太常卿孔融,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曹操的鼻子,破口大骂! “曹孟德!你……你安敢如此!此乃乱政!此乃霍乱朝纲!是为大不敬!!!” “没错!帝师之位,何等尊崇!岂可轻授于人!” “此举,有违祖制!有违礼法!臣,附议!坚决反对!!!” “臣,附议!” 一瞬间,朝堂之上,炸了锅! 以孔融为首的一众老臣、宿儒,一个个跳了出来,对着曹操口诛笔伐! 一场前所未有的政治风暴,在许都的朝堂之上,骤然引爆! 曹操,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的,就是让“帝师”这两个字,在最激烈的冲突中,传遍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从此以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大汉帝师,江源! 而他曹操,就是拥立帝师的,第一人! 第92章 圣旨驾到,卧龙岗的惊天抉择!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从文臣队列中,缓步走出。 荀彧! 他对着天子,对着曹操,深施一礼。 而后,他转身,面向群情激愤的孔融等人。 “文若先生!”孔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痛心疾首道,“你快来评评理!这曹孟德,是疯了!是疯了啊!” 荀彧的脸上,没有半分波动。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孔融,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 “孔太常。” “彧,只问你一句。” “你口中的礼法,可当饭吃?” “什么?!”孔融一愣,仿佛没听清。 荀彧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再问你!你皓首穷经,读遍的上古典籍,可让一方百姓,免受饥荒之苦?!” “你……你……”孔融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问得脸色涨红,一时语塞! 荀彧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 “你不知!” “你只知之乎者也,只知礼法纲常!” “你可知,江源先生一犁,可让万顷荒地,变为良田!” “你可知,江源先生一药,可让瘟疫横行之地,重归安宁!可让无数必死之人,起死回生!” “你可知,江源先生一言,可让河北之地,免遭战火涂炭,让数百万生民,得以保全!” 荀彧的环视全场,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 “诸公!” “江源先生之功,在社稷!在万民!在千秋万代!” “此等功绩,远超历代先贤!远超古今圣人!” “如此不世之功,难道,还当不得一个‘帝师’之名吗?!” “这……” “这……”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孔融等人张着嘴,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就在此刻! “踏。” 一声轻响。 曹操站直了身体,目光扫过孔融,扫过所有反对者。 “孤,没时间跟你们在这里,争论这些虚名。”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 “圣旨。” “今日,必须下!” “谁,赞成?” “谁,反对?” 没有人敢说话! 曹操的眼神,最后落在了龙椅上那个可怜的天子身上。 “陛下。” “盖印吧。” 汉献帝的身体,剧烈一颤! 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选择。 “准……准奏……” 内侍颤抖着手,捧着玉玺,在那卷明黄色的圣旨上,重重盖下! “嗡——!” 随着玉玺落定,曹操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的笑容。 成了! …… 三日后。 一支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队伍,浩浩荡荡地驶出了许都城门。 为首的,是当今皇叔,安阳亭侯,刘泰! 其后,跟着数十名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 护卫的,是整整五百名披坚执锐,杀气腾腾的御林军! 车队中央,一辆由八匹神骏白马拉着的巨大华盖马车,被无数锦缎鲜花所簇拥。 车上,供奉着的,正是那卷册封江源为“帝师”的圣旨! 整个许都,都为之震动! “天呐!这是要去干什么?!” “你还不知道?丞相大人奏请陛下,册封南阳卧龙岗的江源先生为帝师了!” “帝师?!我的老天爷!那可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尊号啊!” “嘘!小声点!没听说吗?江先生的弟子,一人一戟,就屠尽了袁绍三百大戟士!现在谁还敢对江先生不敬?!” 消息,飞速传遍天下! 整个卧龙岗,彻底沸腾了! “帝师!!” “哈哈哈!我们的老师,是当朝帝师了!” “太好了!这简直是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啊!” 学宫之内,所有的学生,无论出身,无论来历,此刻全都陷入了一场巨大的狂欢! 他们与有荣焉! 他们激动得满脸通红,奔走相告! 整个卧龙岗,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与荣耀之中! 就在此刻。 山脚下,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身影,缓缓走来。 正是庞统!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皮肤黝黑,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好奇的“野人”。 男女老少,足有数百人! 他们放下了手中的骨矛石斧,换上了粗布麻衣,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片宛如仙境的土地。 庞统,成功了! 他不仅让五溪蛮人走出了深山,更是将整个部落,都带了回来! 他看着眼前那些因为“帝师”之名而狂喜欢呼的同窗们,那张丑陋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老师…… 那个给他展示了月球之浩瀚,沙盘之精准,人性之复杂的老师…… 真的,会接受这种来自凡俗朝廷的,至高荣耀吗?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 半日后。 宣旨的队伍,终于抵达了卧龙岗。 为首的皇叔刘泰,刚下马车,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立当场! 远处,良田万顷,生机勃勃! 近处,学子千名,人人眼中都闪烁着智慧与自信的光芒! 更远处,后山工坊的方向,隐隐传来金铁交鸣之声,一股冲天的锐气,让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感到心惊肉跳! 这里哪里是什么世外桃源! 这里分明是一座,足以开创一个崭新王朝的……圣地! 刘泰不敢有丝毫怠慢,他整理好衣冠,捧着圣旨,在狼骑营将士冰冷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到了那间简朴的茅庐之前。 茅庐前。 一个身穿布衣的年轻人,正提着水壶,悠闲地浇灌着一片菜地。 仿佛对眼前这惊天动地的阵仗,视而不见。 刘泰的心脏,砰砰狂跳! 他知道,眼前之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江源! “外臣,安阳亭侯刘泰,奉陛下旨意,特来宣旨!” 刘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圣旨高高举过头顶! 周围所有学子,也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脸上写满了激动与期待! 只有庞统,和站在他不远处的诸葛亮、徐庶、郭嘉,静静地站着。 江源放下水壶,擦了擦手。 他缓步走来,从刘泰手中,接过了那卷沉甸甸的,代表着凡世间至高荣誉的圣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待着! 等待着这位新晋的“帝师”,跪拜谢恩! 然而! 江源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圣旨上的内容,表情古井无波。 他没有跪。 他甚至连腰都未曾弯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满脸期待的刘泰,看着那数千名激动的学子。 他开口了。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帝师之名,于我如浮云。” 话音落下。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石化当场的动作。 他将那卷足以让天下所有士人疯狂的圣旨,随手递给了身旁一脸错愕的赵铁柱。 “拿去。” “垫桌脚,应该还不错。” 随即,他转身,对着目瞪口呆的刘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此旨。” “我,不能接。” 第93章 我为苍生,不为帝王! 数千名学生脸上的狂喜与荣耀,瞬间凝固,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最前方的皇叔刘泰,整个人都傻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捧着那卷明黄色圣旨的手,僵在半空! 什么?! 他……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不接?! 他拒绝了?! 这可是“帝师”之位啊! 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光耀门楣,名垂青史的至高荣耀! 是从古至今,天下所有读书人,做梦都不敢想的终极顶点! 他江源…… 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 拒绝了?! 疯了! 这个江源,绝对是疯了!!! 刘泰设想过一万种可能! 他设想过江源会激动得痛哭流涕,会焚香沐浴,三跪九叩地接旨谢恩! 他甚至设想过江源会假意推辞,上演一出三请三让的戏码!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 江源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先……先生……” 刘泰的声音,抖得像是寒风中的落叶。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解。 “此……此乃陛下天恩!是……是光宗耀祖,万世流芳的无上荣耀啊!” “先生……为……为何不接?” 这个问题,也是在场所有学生,心中最大的疑问! 是啊! 为什么?! 老师为什么要拒绝?! 在无数双困惑、不解、甚至带着一丝丝埋怨的目光注视下。 江源的脸上,没有半分波动。 “我教学生,是为天下开智,非为一家一姓之臣。” “若受帝师之名,便落了窠臼,与我之道,相悖。” 落了窠臼! 与我之道,相悖! 那些原本还心存不解的学生们,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浑身剧震! 他们终于懂了! 老师的格局!老师的胸怀!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想象的! 他们还在为“帝师”之名而沾沾自喜,觉得是光宗耀祖的荣耀! 可老师,却早已跳出了这王权富贵的牢笼! 他的眼中,看到的是…… 整个天下!是万千生民! 角落里,庞统的身体,晃了晃! 他那双三角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精光! 他彻彻底底地懂了! 天时!地利!人和! 谋国!非谋身! 江源这三天教给他的,不仅仅是屠龙之术! 更是一种,超越了这个时代所有王权、所有世家、所有阴谋诡计的…… 真正的,苍生大道!!! 帝师? 在“为天下开智”这等宏伟的目标面前,区区一个帝王之师,算个屁! 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噗通!” 庞统,双膝一软,对着江源的方向,重重跪了下去! 这一次,他跪的,不是什么神仙手段! 而是那份,足以让日月无光,天地动容的,无上胸襟! 他,心服!口服! 而在他身旁,诸葛亮、郭嘉、徐庶三人,脸上则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抹“果然如此”的微笑。 他们的老师,是何等人物? 那是要将整个世界,都当成棋盘的执棋者! 区区一个汉室的“帝师”之位,又怎能束缚住,那即将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真龙?! “先生!先生三思啊!” 皇叔刘泰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此乃陛下与曹丞相的一片赤诚之心!先生若是不接,泰……泰回去无法交差啊!” 江源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他不再理会这个已经彻底懵掉的皇叔。 他转过身,对着庞统,招了招手。 “士元,过来。” “讲讲你这趟五溪之行,都学到了什么,做成了什么。” 这个动作,再次让全场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卷尊贵无比的圣旨上,转移到了那个刚刚从蛮荒之地归来的,丑陋士子身上! 皇叔刘泰,彻底呆住了。 他和他身后那数十名朝廷大员,捧着那卷代表着朝廷最高意志的圣旨,就这么被晾在了一边。 江源,用最直接的行动,告诉了所有人。 在他眼中。 一个弟子的成长与收获,远比这所谓的“帝师”之名,重要一万倍! 庞统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从地上站起。 他走到场中,对着江源,对着所有同窗,深深一揖。 而后,他开始讲述。 “学生初入五溪,也曾想用大汉礼法,仁义道德,去教化蛮夷。” “结果……” 他自嘲一笑。 “被他们用石头和粪便,砸得落荒而逃。” “哈哈哈!” 人群中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学生不忿,又拿出从学宫带来的丝绸与精盐,想用商品交换,以‘利’诱之。” “结果,他们抢了东西就跑,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此言一出,笑声更大了。 但笑着笑着,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们知道,换做是自己,恐怕也只会这两招。 而这两招,全都失败了! 那凤雏先生,又是如何破局的? 只见庞统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学生走投无路,几乎绝望之时,想起了老师的教诲,想起了孔明赠予的锦囊。” “学生明白了!” “对牛弹琴,牛永远听不懂!要征服的,不是他们的思想,而是他们的本能!” “于是,第三日,学生不再废话!” “学生在他们寨子外,架起了一口铁锅!” “滋啦——” 庞统的讲述,极富画面感。 所有人的眼前,仿佛都出现了那口铁锅,闻到了那霸道无比的肉香! “学生又拿出一面镜子,将日光反射到山壁上,制造‘神迹’!” “学生最后,给了他们一个孩子,一块麦芽糖!” 听到这里,宣旨的使团众人,全都懵了! 铁锅? 镜子? 麦芽糖?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就是传说中凤雏先生的惊天妙计?! 然而,稷下学宫的学生们,却听得如痴如醉! 因为他们知道! 这背后,蕴含着物理、化学、心理学等等,足以颠覆世界的,无上大道! 只听庞统的声音,越发激昂! “当他们被最原始的香味、神迹与甜味所吸引,放下戒备之后,学生才真正开始,老师所教的‘降维打击’!” “他们住茅草棚,学生便用学宫的卯榫结构,为他们建造冬暖夏凉的木屋!” “他们刀耕火种,学生便教他们开垦梯田,引水灌溉!” “他们生病了,只会跳大神等死,学生便用基础的草药和卫生知识,为他们治疗伤病,防疫驱虫!” “不到一月!” 庞统的声音,陡然拔高! “整个五溪蛮部落,对学生,已如敬神明!” “他们自愿扔掉手中无用的骨矛,拿起学宫的铁器!自愿走出深山,学习汉话,接受教化!” “学生此行,未损一兵一卒,未用半分强权!” “只用了老师所教的‘道’,便让一个茹毛饮血的蛮夷部落,彻底归心!” “学生……幸不辱命!!!” 话音落下!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学生,都被这番话,震得头皮发麻,热血沸腾! 这才是真正的神仙手段! 这才是真正的,王道降维!!! 而那群宣旨的使团官员,更是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 建造木屋?开垦梯田?治病防疫? 这些……这些东西,是一个运筹帷幄的“谋主”,该干的事吗?! 这简直是…… 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啊! 就在他们心神激荡,无以复加之时! “噗通!” 一声闷响! 那群跟在庞统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野人”中,一个身材最为魁梧的壮汉,猛地冲了出来! 他对着江源的方向,重重跪下! 正是那五溪蛮的族长! 他用那生硬无比,却又充满了敬畏的汉话,嘶声高呼! “神……神师!” “五溪……愿永世追随……神师!!!” 随着他这一跪! 他身后那数百名五溪蛮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神师!!!” “神师!!!” 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狂热的呐喊,汇聚成一股洪流,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皇叔刘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看看那些眼神中充满了狂热与崇拜的蛮人! 再看看那个被他们奉若神明的,依旧一脸淡然,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年轻人! 他,终于彻底服了! 他缓缓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将那卷被江源“嫌弃”的圣旨,捧回怀中。 他对着江源,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无关身份,无关地位。 只是一个凡人,对一位行走在人间的“真神”,最纯粹的敬畏! “先生之境界,已非我等凡人所能揣度。” 刘泰的声音,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叹服与苦涩。 “泰,这便回禀陛下。” “言先生之心,在天下,不在朝堂。” 说罢,他再不迟疑,带着那群同样失魂落魄的使团官员,转身,离开了这片让他们世界观彻底崩塌的土地。 一场足以震动天下的“帝师”风波,就此落幕。 而它所带来的余波,必将再次引爆整个天下! 茅庐前。 江源看着离去的使团,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他缓缓转身,走到了庞统的面前。 在全场所有学生,羡慕、嫉妒、而又敬佩的目光注视下。 他对着这个丑陋的士子,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缓缓点头。 “你,通过了。”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江源的第五位亲传弟子。” 江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庞统的肩膀。 “凤雏,当展翅于九天之上!” 第94章 五子归心,江东的拜访! “学生……庞统……”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拜见……老师!!!” 他猛地俯下身,将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 一叩! 再叩! 三叩! …… 九叩! 每一个头,都磕得无比用力,无比虔诚! 江源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他没有去阻止。 他知道,庞统需要这场仪式,来斩断过去那个迷茫的自己。 直到九叩结束。 江源才缓步上前,伸出双手,亲自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好了。” 江源的声音,轻柔却充满了力量。 “今日之后,你我师徒,教学相长。” “地上凉,起来吧。” 这句简单的话,却像是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庞统的四肢百骸。 他顺着江源的力道站起身,看着老师。 就在此刻。 四道身影,从旁边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那个眼神不羁的郭嘉。 他旁边站着那个神情沉稳,如山岳般可靠的徐庶。 还有那个羽扇纶巾,丰神俊朗的少年,诸葛亮。 最后,是那个身姿挺拔,手握方天画戟的绝色少女,吕玲绮。 四人并肩走到庞统面前。 而后,齐齐对着他,拱手一揖。 他们的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恭喜师弟!” 当这五个人,站在一起的瞬间! 一种……足以让风云变色,让时代颤抖的,无形气运! 卧龙,诸葛亮! 凤雏,庞统! 鬼才,郭嘉! 王佐,徐庶! 武神,吕玲绮! 智!谋!勇武!王道!霸道! 当世最顶尖的五种力量,在这一刻,完美地汇聚于此! 他们,就是江源手中,即将用来撬动整个天下的……五根手指! 在场的所有学子,看着眼前这堪称神迹的一幕,全都摒住了呼吸! 一个前所未有的,超级天团! 一个足以颠覆时代,重塑乾坤的怪物组合! 在今天! 在卧龙岗! 正式,集结!!! …… 山道上。 一辆华贵的马车,正狼狈不堪地,向着许都的方向疾驰。 车厢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皇叔刘泰,失魂落魄地瘫坐在软垫上,怀里死死抱着那卷被江源“垫桌脚”的圣旨。 他的脑子里,还反复回响着江源那句云淡风轻的话。 “我教学生,是为天下开智,非为一家一姓之臣。”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一名随行的官员,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车厢内的沉默。 “皇……皇叔……那江源……他……他简直是……” 他想说“大逆不道”,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亲眼看到了那数百名五溪蛮人,是如何狂热地跪拜江源的! 他亲耳听到了,那个叫庞统的丑陋士子,是如何用“铁锅”和“糖块”,就降服了一个蛮夷部落的! 那种手段,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那是神迹! 另一名官员,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 “此人……绝非凡人!” “他若想取天下,恐怕……恐怕……”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 但所有人都懂! 刘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中充满了苦涩与敬畏。 “我们都错了。” “曹丞相,也错了。” “我们总想着,用凡俗的权位去拉拢他,去束缚他。” “却不知,他早已跳出了这方天地!” “他……是真正的,行走在人间的……圣人啊!” 刘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喃喃自语。 “此行回报……许都,乃至整个天下,恐怕都要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了!” …… 许都。 丞相府,议事大厅。 曹操端坐于主位,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下方,荀彧、程昱、荀攸等一众心腹谋士,皆正襟危坐,等待着南阳的消息。 “报——!!!” 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启禀丞相!安阳亭侯……回来了!” 曹操的眼睛,猛地睁开! “宣!” 片刻后,皇叔刘泰领着一众使团官员,面如死灰地走了进来。 “臣……参见丞相。” 曹操看着他们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眉头一皱。 “如何?” “江先生,可曾接旨?” 刘泰的身体,抖了一下。 他从怀中,颤颤巍巍地,捧出了那卷完好无损的圣旨。 “丞相……” “江先生他……” “他……拒旨了。” 什么?! 此言一出,程昱、荀攸等人,脸色齐齐一变! 拒旨?! 他怎么敢?! 刘泰仿佛怕曹操不信,又补上了一句让他自己都快要哭出来的话。 “先生还说……这圣旨……拿去……垫桌脚,还不错……” 随即讲述了在卧龙岗之行的所见所闻。 “放肆!!!” 性如烈火的程昱,当场就拍案而起! “此獠!安敢如此辱我朝廷!辱没丞相一片苦心!!” “丞相!依昱之见,此人狼子野心,绝不可留!当立刻发兵……” “哈哈……” 程昱的话,还没说完。 一声轻笑,突兀地响起。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向主位上的曹操。 只见曹操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秒! 曹操猛地抬起头,爆发出了一阵肆无忌惮,响彻整个府邸的狂笑! 整个大厅,所有人都懵了! 程昱张着嘴,夏侯惇瞪着眼,荀彧的脸上,也写满了错愕! 主公…… 这是气疯了?! “好!!!” 曹操猛地站起身,一巴掌重重拍在桌案上! “好一个‘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好一个‘我为苍生,不为帝王’!” 他双目之中,精光爆射,哪有半分怒意,分明是遇到了知己一般的狂喜与亢奋! “孤!没有看错人!!!” 他走下高台,在大厅中央来回踱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枭雄独有的,霸道气场! “你们都以为,他拒旨,是打了孤的脸?” “错!” “大错特错!!!” 曹操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锐利如刀! “他若接了,那他江源,便也只是一个贪图虚名的凡夫俗子,孤反而要小瞧他三分!” “可他拒了!” “他拒得好!拒得妙啊!!!” “他这一拒,便将自己,彻底从这凡俗的泥潭中,摘了出去!” “他将自己,送上了那万民敬仰,谁也无法染指的……神坛!!!” 荀彧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瞬间明白了曹操的意思! 曹操看着荀彧,脸上露出一抹赞许的笑容。 “文若,懂了?” 他猛地一挥手,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传孤将令!” “立刻!马上!将江先生拒接圣旨,并言‘圣旨可垫桌脚’一事,昭告天下!” “再替孤,给天下人,加上一句注解!” 曹操顿住脚步,眼中闪烁着算计天下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说道: “——江先生之心,在苍生!不在帝王!” “孤,曹孟德,愿倾尽所有,助先生,完成此不世之功!!!” 这番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看着曹操,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这是何等恐怖的阳谋! 从此以后,江源,就是“苍生”的代名词! 而他曹操,就是那个唯一支持“苍生”,辅佐“圣人”的,天命之人! 谁敢反对江源,就是与天下苍生为敌! 谁敢反对他曹操,就是阻碍圣人行道! 这一手,直接将自己,和江源这尊真神,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高! 实在是太高了! 程昱双腿一软,对着曹操,拜服在地。 “丞相之手段……鬼神莫测!” “昱……服了!” …… 就在许都因为曹操的阳谋而再次震动之时。 卧龙岗的山门外,又迎来了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不像之前皇叔刘泰那般声势浩浩,却更显贵气。 数十辆马车上,装满了奇珍异宝,绫罗绸缎,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为首一人,约莫二十七八,身长七尺五寸,姿仪雄丽,风度翩翩,一股儒雅与英气,扑面而来。 正是奉了孙权之命,从江东千里迢迢赶来的,大都督,周瑜! “大都督,这里便是卧龙岗了。” 身旁的护卫,低声说道。 周瑜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山谷。 只一眼,他那双素来平静的眼眸,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看到了数百名身穿粗布麻衣,但精神饱满的“山民”,正在一个丑陋士子的指挥下,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卯榫结构,飞快地搭建着一排排崭新的木屋! 那些“山民”的轮廓,分明就是荆州人人谈之色变的,五溪蛮夷! 可此刻,他们眼中,哪有半分凶悍? 分明是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 他又看到了,学宫之内,上千名学子,正围坐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人人精神昂扬,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这等气象! 这等盛景! 传闻非但无虚,甚至,还远远低估了此地的万分之一! 周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 他知道,这次卧龙岗之行,或许将彻底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正要上前。 山门内,一个羽扇纶巾的青年,领着数名学子,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诸葛亮。 周瑜的目光,与诸葛亮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 刹那间。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欣赏,和一丝……棋逢对手的战意! 周瑜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笑容。 他对着诸葛亮,遥遥一拱手。 声音清朗,传遍四方。 “吴郡周公瑾,奉我家主公之命,特来拜会江先生。” 诸葛亮也回一礼。 “卧龙岗诸葛孔明,见过大都督。” 周瑜微微一顿,目光灼灼地盯着诸葛亮。 “久闻卧龙之名,如雷贯耳。” “不知在拜见先生之前,可否先行向孔明先生,请教一二?” 第95章 大都督的震撼,未来的赤壁! 吴郡周瑜!江东大都督! 卧龙诸葛!稷下学宫高徒! 当世顶尖的两个大脑,在卧龙岗的山门前,迎来了宿命般的第一次交锋! “请教?” 诸葛亮淡然一笑,手中的羽扇,不急不缓地轻轻摇动。 “公瑾都督,远来是客。” “请。” 他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从容不迫。 周瑜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好一个诸葛孔明! 这份气度,这份从容,天下间,找不出第二个! 他收敛起外放的锋芒,脸上挂起儒雅笑容,迈步跟上。 会客厅内,清茶袅袅。 两人分主宾落座。 随行的江东官员们,一个个正襟危坐,连呼吸都放轻了。 “久闻卧龙岗风物清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周瑜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言语间滴水不漏。 “都督谬赞。”诸葛亮淡然回应,“不过是老师随手开辟的一方净土罢了。” 看似寻常的寒暄,每一句,却都暗藏机锋! 周瑜不再兜圈子。 他放下茶杯,那双俊朗的眼眸骤然锐利起来,直视诸葛亮! “孔明先生!” “亮,洗耳恭听。” “今曹操雄踞北方,袁氏覆灭只在旦夕之间!其席卷天下之势,已然不可阻挡!” 周瑜的声音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若他日,曹贼挥师百万南下!我江东水师虽利,艨艟斗舰虽坚,却又如何能挡住那泰山压顶之势?!” “还请先生,赐教!” 这个问题,是江东君臣,日夜悬于心头之剑! 他就不信,你这卧龙岗,还能凭空变出百万大军不成?!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依旧在摇着羽扇的青年身上! 只见诸葛亮,发出了一声轻笑。 “都督。” “可知水战之要,非在兵多?” 周瑜眉头一皱。 诸葛亮羽扇轻点,吐出了两个字。 “而在……” “‘风’与‘火’。” “风”“火”二字在周瑜的脑海之中瞬间炸响! 他整个人,僵住了! 手中的茶杯,剧烈一颤,滚烫的茶水洒出,烫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风?! 火?! 这两个字,是他这半年来,闭门苦思,殚精竭虑,构想出的,唯一能够以弱胜强,对抗北方铁骑的,绝密核心! 是他准备用来,一战定江东百年基业的,终极底牌! 这个秘密! 除了他自己,和主公孙权,绝无第三人知晓! 可现在! 眼前的这个青年,就这么云淡风轻地,一语道破! 他……他怎么会…… 一股冰冷的寒意袭来! 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孔明,不可对贵客无礼。”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寻常布衣的年轻人,缓步而入。 正是江源! 他看向周瑜。 “公瑾都督。” “与其担忧那未来之战。” 江源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如,先看看你脚下之危。” 什么?! 周瑜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愕然! 脚下之危? 江东固若金汤,兵精粮足,何来危…… 他念头还未转完! 江源那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东山越,历来桀骜,丹阳、会稽、吴郡三地,豪强林立,阳奉阴违。” “都督此次前来,怕不只是为了试探我卧龙岗。” “更是为了给那几个,在你背后蠢蠢欲动的家族,敲山震虎吧?” 嗡——!!! 周瑜的大脑,一片空白! 江源没有停下。 “会稽大族,虞氏、魏氏,暗中屯粮练兵。” “吴郡豪强,朱氏、张氏,与山越匪首,勾结不清。” “都督,我说的,可对?” “扑通!” 周瑜身后,一名随行的江东郡守,双腿一软,竟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因为,江源口中的朱氏,正是他的本家! 而周瑜,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角,疯狂渗出,瞬间浸湿了他的衣领! 所有的谋划! 所有的机密! 所有他呕心沥血,才勉强压制住的内部隐患! 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层窗户纸! 他不是在猜测! 他是在陈述一个,周瑜比任何人都清楚的事实! 周瑜猛地推开身前的案几! 他走到大厅中央,对着江源,躬身下拜,长揖及地! 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先生……真乃神人也!” 他的声音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瑜……受教了!” 江源坦然受了他这一礼。 他走到那巨大的沙盘之前,对着周瑜,招了招手。 周瑜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连忙跟了过去。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 江源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划过,最终,落在了长江中游,一处毫不起眼的水域。 “此处。” “若起一场连绵不绝的东南大风。” “公瑾都督你那无往不利的火船,便可顺流而下,焚尽曹军八十三万连环船。” “此乃天时,非人力可强求。” 赤壁! 虽然江源没有说出这两个字! 但周瑜的脑中,已经轰然炸响! 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惊骇欲绝地看着江源! 江源话锋一转,收回了手指。 “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风与火,终究是术,非道也。” “天下之争,争的不是一城一地,一场战役的胜负。” “争的,是民心,是生产。” 他看向身旁的徐庶。 “元直,把给公瑾都督准备的礼物,拿来。” “是,先生!” 片刻后,徐庶捧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了过来。 周瑜的目光,落在那封皮之上。 只见上面写着一行标题。 《水稻改良与育种浅析》 这是……什么? 周瑜颤抖着手,接过了那本小册子。 入手,很轻。 但不知为何,他却感觉,这东西,比泰山还要沉重! 他怀着一种朝圣般的心情,缓缓翻开了第一页。 只一眼! 他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占城稻……耐旱早熟,可解山地缺水之困?” “双季稻……一年两熟,亩产可翻倍?!” “杂交……优选……” 他疯了一样,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激动,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这本薄薄的册子,代表着什么! 这是能让江东未来百年,再无饥荒之忧的,无上神器! 是足以碾压天下任何诸侯的,降维打击! 有了它,什么山越,什么豪强,在绝对的粮食面前,统统都是土鸡瓦狗! 其价值,远胜百万大军! “噗通!” 周瑜双膝一软,竟直接对着江源,跪了下去! “先生……先生此等再造江东之恩,瑜……瑜万死难报!!!” 江源扶起了他。 “公瑾,记住,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周瑜捧着那本“神书”,带着那群同样懵了的江东使团,恍恍惚惚地准备离去。 他感觉自己这一趟卧龙岗之行,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就在他即将踏出山门的那一刻。 江源的声音,悠悠传来。 “公瑾。” 周瑜猛地回头。 只见江源站在茅庐前,目光深邃地望着天际。 “此行,你所见,所闻,皆为‘道’。” “但,要小心。” 江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有人,正在用‘术’,扭曲天下大势。” “你我……” “皆在局中。” 第96章 看不见的手,棋盘外的博弈! 山道之上,周瑜的背影,竟带着几分萧索。 他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姿依旧挺拔,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却再无半分来时的从容与自信。 他的手,死死按在胸口衣袍之下,那本薄薄的《水稻改良与育种浅析》。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江源最后那句云淡风轻的话。 “有人,正在用‘术’,扭曲天下大势。” “你我……” “皆在局中。” 局! 谁布置的“局”? 周瑜猛地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云雾缭绕的卧龙岗。 “都督……” 身旁的亲卫,小心翼翼地开口。 周瑜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走。” “以最快的速度,回江东!” 他一夹马腹,再也不敢回头。 …… 卧龙岗上。 送走了周瑜,学宫之内,本该是一片欢腾。 毕竟,连名震天下的大都督周公瑾,都在先生面前,恭敬得如同一个学生! 这份荣耀,足以让任何一个稷下学宫的学子,挺直腰杆! 可江源却负手而立,站在那巨大的天下沙盘之前。 他没有半分喜悦。 那张被岁月打磨过的脸上,眉头紧锁,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的意识,再一次沉入了那片浩瀚的星空棋盘。 他想起了当初。 为了推演官渡之战的真正转折点——乌巢,他付出了整整一个月的寿命! 可那时的感觉,和现在完全不同! 那一次,他虽然感觉到了生命力被抽走的虚弱,但整个推演过程,却是顺畅的,就像是高屋建瓴的俯瞰,一切尽在掌握。 但就在刚才,他与周瑜对谈,心念微动,想要顺势推演一下“未来赤壁之战”时。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阻力,轰然降临! 他的“天命”,在推演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墙壁! 整个星空棋盘,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 在那疯狂旋转的星辰轨迹之中,他不止一次地,捕捉到了……一道模糊的,不属于这个棋盘的……黑影! 那黑影,就像是隐藏在幕后的幽灵! 它也在拨弄着星辰! 它在与自己……对弈! 每一次,当他试图看清那未来火海的关键节点时,那些黑影便会瞬间涌上,将一切搅成一团混沌!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冰冷地警告他。 【不准看!】 【不准碰!】 【滚出去!】 这天下棋局,不止他一个棋手! 郭嘉察觉到了老师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沉重气息。 他走上前,压低了声音。 “老师。” “周都督已心悦诚服,那本《水稻改良》,足以让江东未来十年,对我们俯首帖耳,再无二心。” “江东之事,已入正轨,您为何……还如此忧心忡忡?” 江源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沙盘上移开,落在了郭嘉,以及他身后同样面带疑惑的诸葛亮、徐庶、庞统等人身上。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担心的,不是周瑜,也不是江东。” 江源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五名弟子的耳边炸响! “我担心的是……” “刘备。” 刘备?! 那个寄人篱下,在新野苟延残喘的刘玄德?! 徐庶、诸葛亮、庞统,三人脸上,齐齐露出了愕然之色! 郭嘉的瞳孔,也是骤然一缩! 刘备? 怎么会是他?! 在如今的天下格局中,刘备就像是巨象脚边的一只蚂蚁,虽然有着“皇叔”的名头,却根本无足轻重! 盘踞北方的曹操! 冀州奄奄一息的袁氏家族! 江东孙氏,虎踞江东六郡! 哪怕是荆州刘表,也比他刘备的实力,强上百倍! 老师,为何会担心他? 诸葛亮的眉头,紧紧皱起,手中的羽扇,都停下了摇动。 他躬身一礼,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困惑。 “老师,恕弟子愚钝。” “刘备虽有匡扶汉室之大志,但如今兵不过数千,将不过关张,困于新野一隅之地,动弹不得。” “以他如今的根基,莫说与天下诸侯争锋,便是荆州刘表,都能轻易将其碾碎。” “他……何足为虑?” “是啊,何足为虑……” 江源喃喃自语,眼神却变得愈发深邃。 “你们说的都对。” “以常理推断,刘备现在最该做的,是蛰伏,是积蓄力量,是想尽一切办法,在这乱世的夹缝中,求得一丝生机。” 江源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沙盘上,代表“新野”的那枚棋子上。 “不。” “我总感觉……”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感到心悸的寒意。 “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在推着他!” “在强行将他,推向那条所谓的‘匡扶汉室’的‘正确’道路!” “哪怕这条路,对他现在而言,是一条彻头彻尾的……” “死路!!!” “看不见的手?!” 郭嘉!诸葛亮!徐庶!庞统!吕玲绮! 五人的心神,同时剧震! 他们第一次,从老师的口中,听到了如此玄妙,如此匪夷所思,又如此令人遍体生寒的词汇! 他们猛然意识到。 他们所以为的天下争霸,所谓的智计权谋,所谓的王道霸道,可能……都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在这之上,还有更高层面的……博弈! 庞统那双丑陋的三角眼,此刻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那颗不循常理的脑袋,第一个抓住了那丝若有若无的线索! “老师是说……” “有人……或者说,有某种东西……” “在利用刘备,当做……棋子?!” 江源缓缓点头,目光扫过他最得意的五名弟子。 “或许,我们所有人,都是棋子。”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而那个棋手,想看到的,是一个它所熟悉的,它所设定的……” “‘历史’。” 江源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郭嘉的身上,眼神复杂。 “我之前,为了救你,逆势推演,强行干预了你的命数。” “我拿走了本该属于它的……一颗棋子。” “恐怕……” “我已经,激怒了它。” 话音,未落! “报——!!!” 一名负责情报汇总的学子,手脚并用地冲上高台! 他扑倒在江源面前,将手中的一卷竹简,高高举起! 那上面,写着五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八百里加急! 郭嘉一步抢上前,夺过竹简,飞速展开! 只看了一眼! 他那张向来玩世不恭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老师!!!” 郭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许都……许都急报!” “刘备……” “刘备尽起新野之兵,以‘清君侧,诛国贼’为名,正猛攻……猛攻许都!!!” “夏侯将军……请求我……速归救援!!!” 轰!!! 所有人都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江源的身上! 来了! 老师的预言…… 不,那不是预言! 那是对那个恐怖存在的,精准洞察! 刘备疯了吗?! 他拿什么去攻打有十万大军驻守的许都?! 他这就是在找死! 不! 不是他在找死! 是那只“看不见的手”,在逼他去死!在用他的命,来向老师……宣战! 江源猛地抬起手! 一拳! 重重地,砸在了身前的沙盘边缘! “咔嚓——!” 坚硬的木质边框,应声碎裂!木屑纷飞! “来了!” 江源的声音,带着一股焚尽八荒的狂怒! “它终于……” “出手了!!!” 第97章 逆天之策,此去九死一生! “绝无可能!” 徐庶一步抢出,双目圆睁,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刘备疯了吗?!他麾下能战之兵,满打满算,不过一万!新野之地,民心未附,根基未稳!他凭什么去攻打有十万精锐驻防的许都?!” “这根本不是攻城!这是送死!是拿自己麾下所有将士的性命,去填许都的护城河!” “无异于,以卵击石!!!” 诸葛亮手中的羽扇,早已停止了摇动,他眉头紧锁,脑中的算盘,已经推演了千万遍! 可每一遍的结果,都和徐庶一样! 死局! 刘备此举,十死无生! 就在众人心神剧震,百思不得其解之际。 “呵……” 一声冷笑,江源,缓缓地,从那碎裂的沙盘边框上,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意外。 “他没疯。” “疯的……” 江源的目光,扫过他最得意的五名弟子,最终,落在了那片无尽的虚空之上! “是那只,推着他的手!” “它,疯了!” “它要用刘备的命,用那一万将士的血,来强行把这盘已经被我打乱的棋局……” 江源一字一顿,声音里,是焚尽八荒的狂怒! “掰!回!原!样!!!” 这几个字在郭嘉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瞬间懂了! 什么刘备!什么关羽张飞!什么新野之兵! 那都是假的! 都是……幌子! “老师!” 郭嘉的脸色,瞬间由煞白转为一片凝重。 “弟子……明白了!” “刘备是饵!” “我们真正的敌人,从始至终,都不是这棋盘上的任何一颗棋子!” “而是那个,躲在棋盘之外,看不见的……” “棋手!!!” “没错!” 江源眼中闪过一抹赞许! 不愧是郭奉孝! 他的声音,愈发沉重,如同压在每个人心头的巨石! “此事,绝不简单!” “你们要记住!从现在开始,刘备的每一步,都不能用常理去揣度!他走的每一步,都可能违背兵法,违背逻辑,甚至违背人性!” “因为,在他的背后,站着一个,对这盘棋……” 江源顿了顿。 “‘全知’的敌人!” 全知?! 这是何等恐怖的概念! 这意味着,你所有的计谋,所有的布局,所有的后手,在敌人眼中,都如同三岁孩童的把戏,清晰可见,滑稽可笑! 这还怎么打?! 这根本,就没法打! 就在这股令人窒息的绝望,即将蔓延开来的瞬间! 江源的目光,骤然锁定了郭嘉! “奉孝!” “老师!”郭嘉猛地挺直了脊梁! 江源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那个棋手,它想掰回棋局,第一步,便是要除去棋盘上,最大的那个‘变数’!” “它真正的目标,不是许都!” 江源的手,直直地指向了郭嘉! “是你!” “它要修正那段被我强行扭转的‘历史’!” “它要……” “你的命!!!” “奉孝,你此去许都,面对的,将不是一场战争!” “而是一个,为你量身定做的……” “死局!” “你所有的计策,你所有的后手,敌人,都可能‘预知’!” 江源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弟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声音,却依旧冷酷如铁! “此行……” “九死!一生!!!” 诸葛亮、徐庶、庞统,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郭嘉的身上! 他们的眼中,写满了担忧,写满了震撼! 死局! 一个由“全知”的敌人,布下的必死之局! 这…… 这根本就是一道,无法破解的催命符! 然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 “哈哈……” 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 是郭嘉! 他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秒! 郭嘉猛地抬起头,爆发出了一阵肆无忌惮,响彻整个卧龙岗的狂笑! “好!!!” 郭嘉猛地一甩衣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羁与狂傲! “好一个‘全知’的敌人!” “好一个‘九死一生’的死局!” 他仰天长啸,状若疯魔! “能与这般,神鬼莫测的‘敌人’,放手一搏!” “我郭嘉……” “此!生!无!憾!!!” 他猛地转身,对着江源,躬身一拜,那双眼眸,亮得像两颗燃烧的星辰! “请老师!” “赐计!!!” 江源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从鬼门关前,硬生生拽回来的绝世鬼才! 他那颗坚如磐石的心,也忍不住,为之激荡! 好! 这,才是我江源的弟子! 江源从怀中,缓缓取出了一个早已备好的,密封锦囊。 他将锦囊,递到郭嘉面前。 神情,肃穆到了极点! “奉孝,记住!” “常规兵法,常规智计,对它,通通无用!” “你要赢,就绝对不能,按常理出牌!” 江源的声音,压得极低。 “你此行,要做的,不是击败刘备那颗棋子!” “而是要……” “‘欺骗’,那个棋手!” “‘欺骗’……天道!!!” 欺骗天道?! 就在郭嘉心神剧震的瞬间! 江源的目光,转向了他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将手按在方天画戟之上的绝色少女! “玲绮!” “学生在!” 吕玲绮上前一步,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早已是战意升腾! 江源的声音,变得柔和了几分。 “你,随奉孝同去。” “记住,你的武道,已超凡脱俗,直入鬼神之境!你的力量,不受这凡俗的兵法、计谋、规则所束缚!” “在最关键的时刻,当奉孝的‘计’走到尽头时……” 江源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你需要用你手中那最纯粹,最霸道,足以碾碎一切的‘力’!” “去打破,那个‘棋手’,精心为你师兄布下的……” “‘势’!!!” 吕玲绮闻言,那张清冷绝美的俏脸之上,骤然绽放出一抹,足以让天地失色的杀机! 她单手,猛地将那沉重的方天画戟提起! 戟尖,斜指苍穹! 一股无形的,狂暴的煞气,冲天而起! “学生!” “领命!!!”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 “管他什么天道!什么鬼神!什么棋手!” 吕玲绮的目光,扫过身旁,那个即将踏入九死一生之局的师兄,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谁也无法撼动的决绝! “敢伤我师兄一根汗毛!” “我便一戟……” 她猛地将画戟,重重顿在地上! “轰”的一声巨响,坚硬的青石板,瞬间龟裂! “捅!破!这!天!!!” 好!!! 好一个捅破这天! 在场的所有学子,看着眼前这尊风华绝代的少女武神,无不热血沸腾,心神激荡! 江源最后,看向了郭嘉。 他的眼神,无比复杂。 有期许,有担忧,更有无条件的信任! 他一字一句,将此行,最后的,也是最核心的指令,烙印在了郭嘉的灵魂深处! “奉孝,记住一句话!” “欲破‘先知’!” “必行‘未知’!!!” 江源的声音,陡然拔高。 “此战!” “许败!” “不!许!死!!!” 第98章 狼顾之相,棋盘外的第三人! 河内郡,司马府。 一豆烛火,在静谧的书房内,摇曳不定。 火光,映照在一张年轻却又深邃的脸上。 司马懿。 他的指尖,正摩挲着一卷早已被翻阅得起了毛边的竹简。 ——官渡之战,曹军塘报。 他已经看了整整七天。 每一份战报,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时间点,他都倒背如流。 “咚咚。” 门外,传来心腹管家压抑的叩门声。 “进。” 司马懿头也未抬,声音平淡,不起波澜。 管家推门而入,躬着身子,将一份最新的密报呈上。 “大人,许都八百里加急。” “刘备,尽起新野之兵,猛攻许都,夏侯惇将军连连失利,已向各州郡求援。” 管家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解与轻蔑。 “这刘玄德,怕不是失心疯了?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司马懿终于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阴鸷! 锐利! 烛火下,他的脖颈微微转动,肩膀却纹丝不动,宛若一头潜伏在暗夜中,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孤狼! 狼顾之相! “呵……” 一声冷笑,从他薄薄的嘴唇里溢出,带着刺骨的寒意。 “自寻死路?” 司马懿的手指,在桌案上的地图上,轻轻划过。 那条线,从新野出发,绕过重兵把守的樊城,直插许都侧翼一处防守最为薄弱,却又最致命的隘口。 那条路线,诡异,刁钻,完全不符合常理! 却又精准无比! 管家看着那条线,头皮一阵发麻! 司马懿的声音,幽幽响起。 “你再看看这个。” 他的手指,又点在了官渡的地图上。 “官渡之战,袁绍七十万大军,为何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 管家恭敬道:“世人皆言,乃是军师郭嘉神机妙算,决胜千里。” “郭嘉?” 司马懿的嘴角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 “他确实是鬼才。” “但,你看!”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敲击! “曹军的粮草调度,分毫不差!” “对袁绍内部矛盾的利用,精准到每一个时辰!” “对许攸、张郃、高览人心的把握,简直像是钻进了他们心里!” “还有,最后那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更是神来之笔!” 司马懿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这一切,太完美了!” “完美得,不像是人能做出来的谋划!” “倒像是……” 他顿了顿,说出一句震碎管家三观的话! “提前,看过了剧本!!!” 嗡——! 管家的大脑,一片空白! 提前看过剧本?! 这是何等荒谬,何等惊世骇俗的言论! “大人的意思是……这……这……” “再看这次刘备攻许都!” 司马懿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声音陡然拔高! “看似疯狂,看似送死!” “可他每一次进攻的时机,每一次选择的突破口,都恰好是曹军兵力轮换、防线交接,最难受,最脆弱的节点!” “这,也是巧合吗?!” 管家浑身一颤,失声道:“难道……又是郭嘉在背后……” “不!” 司马懿断然否定,眼神阴鸷如渊! “郭嘉行事,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但,终究还在‘人’的范畴之内!” “他可以布局,可以算计,但他算不出这种……超越了所有逻辑的‘巧合’!” “这天下,不对劲!” 司马懿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那双鹰视狼顾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混杂着恐惧与狂热的火焰! “官渡的郭嘉背后!” “新野的刘备背后!” “都有一个,我们看不见的存在!” “一个,更高明的……” “执棋者!!!” 管家彻底傻了,他感觉自己听到了天底下最恐怖的秘密,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执棋者?! 将曹操、刘备、袁绍这些天下枭雄,都当做棋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存在?! 这……这世上,真有这般神魔般的人物?! 司马懿没有理会他。 他的内心,正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危机感和兴奋感所吞噬! 他嗅到了! 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不! 是比他更高明,更高维度的同类! 这盘棋,已经不是凡人之间的争霸了! 这是一场,神魔的博弈! 而他司马懿,隐忍至今,蛰伏至今,等的,不就是这样一个,足以让他赌上一切的舞台吗?! 看客? 不! 他司马懿,绝不当一个看客! “找到他……” 司马懿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狂热。 “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执棋者!” “然后……” 他猛地回头,看向窗外那无尽的黑暗,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 “取!而!代!之!!!” …… 许都。 曹军大营。 肃杀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中军大帐之内,夏侯惇、曹仁、于禁等一众曹氏核心将领,一个个盔甲染血,满脸疲惫与焦躁。 就在这凝重如铁的气氛中。 两道身影,缓步踏入。 为首的青年,一袭青衫,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懒散笑意。 正是郭嘉! 在他身后,跟着一位身披银甲,手持方天画戟的绝色少女。 吕玲绮! 她俏脸清冷,面无表情,但那双凤眸开合之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傲然! “奉孝!!!” “郭祭酒!!!” 看到郭嘉的身影,满帐将领,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轰然起身! 夏侯惇一个箭步冲上前,魁梧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奉孝!你可算来了!” 他指着身后的沙盘,声音嘶哑地咆哮道: “你快来看看!刘备那厮,简直是疯了!他就像是能提前知道我们的防守部署一样!” “我们前脚刚把重兵调到东门,他后脚就猛攻我们兵力空虚的西门!” “我们刚想设伏,他的斥候就像鬼一样,总能提前绕开!” “这短短七天!我们折损了将近八千兄弟!再这么下去,许都……危矣!!!” 夏侯惇双目赤红,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话!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郭嘉的身上,等待着他力挽狂澜的妙计! 然而。 郭嘉听完,脸上没有半分紧张。 他甚至连沙盘都没看一眼。 他只是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仿佛刚刚睡醒一般。 他开口了。 吐出了第一道,让所有人大脑宕机的命令。 “传令下去。” “全军收缩防线,高挂免战牌,龟缩城内,不必出击。” 什么?! 满帐皆惊! 夏侯惇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还没完! 郭嘉那懒散的声音,继续飘来。 “另外,找几个嗓门大的,对外宣称。” “就说,我郭嘉,因官渡之功,功高震主,与丞相产生嫌隙。” “此次回京……” 郭嘉的笑容,愈发灿烂。 “是为……请罪。” 轰——!!!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所有人都呆立原地,全场一片寂静! 下一秒! “郭奉孝!!!” 夏侯惇彻底爆发了,一声雷鸣般的怒吼,震得整个大帐都在嗡嗡作响! “你疯了?!!” “大敌当前!你不思破敌之策,反而要自乱军心?!!” “你想干什么?!你想让全军将士都以为丞相容不下功臣,让我们离心离德吗?!” 夏侯惇气得浑身发抖! 就在此时! “锵——” 一声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吕玲绮只是将她身后那沉重的方天画戟,往前,轻轻挪动了半寸。 画戟的戟刃,在灯火下,闪过一抹森然的寒光。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煞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帐! 夏侯惇只感觉一股寒气袭来,后面所有的话,瞬间被冻结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惊骇地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女。 吕玲绮清冷的目光,扫过夏侯惇。 只说了一句。 “听师兄的。” 简简单单四个字。 却比任何军令,都有分量! 大帐内,再无人敢发一言。 郭嘉看着被噎得满脸通红的夏侯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元让将军,别这么大火气嘛。” 他走到沙盘前,随手拿起一枚代表刘备军的棋子,在指尖把玩。 “演戏,就要演全套。” 郭嘉抬起头,那双看似慵懒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洞穿一切的,狡黠如狐的光芒! “那个躲在背后看戏的‘棋手’,它喜欢看剧本,喜欢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对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一丝挑衅。 “既然如此……” 郭嘉将手中的棋子,随手一抛,棋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回了原位。 “那我们就给它……” “演一出,它没看过的新戏。” 第99章 真假剧本,来自未来的“预言”! 刘备大营。 帅帐之内,烛火摇曳,将一道诡异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 那人,身披黑袍,脸上扣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刘备,这位名满天下的汉室皇叔,此刻却毕恭毕敬地站在面具人身前,神情狂热而虔诚。 “神使大人。” “一切,都如您所料。” “曹军大营,高挂免战牌,郭嘉小儿,果然龟缩不出!” 青铜面具之下,传来一阵沙哑之声。 “玄德公,莫要掉以轻心。” “我虽能窥得天机,但那郭奉孝,毕竟是卧龙岗江源的弟子,身负逆天之术,不可小觑。” “我已算到,他龟缩不出,只是第一步。” 面具人顿了顿,声音愈发幽冷。 “他心高气傲,又得江源真传,最擅长的,便是行险计,弄险招!” “下一步,他必定会制造内乱的假象,或是……诈降!” “切记,无论他抛出何等诱人的香饵,都切勿相信!那背后,必然是足以致命的剧毒!” 刘备闻言,心神剧震! 神使! 真乃神人也! 连郭嘉下一步要做什么,都算得一清二楚! 他猛地一躬到底,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崇拜! “备,谨遵神使教诲!” “有神使相助,备,必能诛杀国贼,匡扶汉室!” 青铜面具人,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身影一晃,便鬼魅般地,消失在了帐篷的阴影之中。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刘备缓缓直起身,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出帅帐! 帐外,关羽、张飞二人,早已等候多时。 见兄长出来,脾气最急的张飞,立刻瓮声瓮气地嚷嚷起来! “大哥!那郭奉孝小儿当起了缩头乌龟,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吗?!” “俺老张的丈八蛇矛,早已饥渴难耐了!” 一旁的关羽,丹凤眼微眯,抚着长髯,沉声道:“兄长,郭奉孝此举,恐有蹊跷。” “计?” 刘备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与豪迈! “哈哈哈!二弟三弟,你们放心!” “我已得天机!” “郭奉孝小儿的所有计谋,在我眼中,不过是三岁孩童的把戏!” “他虽至,亦不过是冢中枯骨!” 关羽和张飞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 兄长,这是怎么了? 为何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 …… 三日后。 一则惊天动地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从许都传遍了整个战场! “听说了吗?郭祭酒功高震主,被曹操猜忌了!” “何止是猜忌!据说郭祭酒这次回京,根本不是为了指挥作战,而是被曹操召回……请罪的!” 消息传到刘备军中,瞬间炸开了锅! 张飞一拍大腿,乐得满脸横肉都在颤抖! “哈哈哈!太好了!” “曹贼果然生性多疑!连郭奉孝这样的功臣都容不下!” “大哥!这可是天赐良机啊!咱们赶紧派人去策反郭奉孝!让他投靠咱们,到时候,气死那曹阿瞒!” 关羽也抚须点头,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意动。 “三弟所言,不无道理。若能得郭奉孝此等鬼才,我军如虎添翼。” 然而! 帅位之上,刘备听完,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看穿一切的讥讽。 “天赐良机?” “呵……” “雕虫小技罢了。” 他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神使早已预言,郭奉孝必行此计!” “他这是在演戏给我们看,想引我们上钩呢!” “传我将令,全军上下,任何人不得议论此事!更不准与曹营有任何接触!违令者,斩!” “这……” 关羽和张飞,彻底愣住了。 这,真的是计吗? 可这演得,也太真了吧? …… 又过了两日。 刘备军中,几名随他从新野一同起兵的校尉,私下里怨声载道。 “主公这是怎么了?自从来了个什么狗屁‘神使’,整个人都变得刚愎自用,油盐不进!” “是啊!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用,非要听信那装神弄鬼的家伙!” “我看,咱们跟着主公,早晚要完蛋!” 这些抱怨,很快便被郭嘉安插在军中的探子,一字不漏地传回了曹营。 郭嘉听完,只是懒洋洋地一笑。 第二步棋,落下。 他命人暗中联络那几位心怀不满的将领,许诺他们,只要阵前倒戈,便可得高官厚禄,黄金万两! 然而。 这封策反的密信,还未送到那几名将领手中,便被刘备的亲卫,“恰好”截获! 帅帐之内,刘备看着那封“罪证”,不怒反笑! “哈哈哈!又被神使说中了!” “郭奉孝小儿,果然又使出了离间之计!” 他眼中寒光一闪,对着帐外早已等候的关羽张飞,厉声下令! “来得好!” “将计就计!” “翼德!你立刻将那几个叛将,给我绑到营前示众!重打三十军棍!就说要将他们斩首!” “云长!你则在他们受刑的营寨周围,布下天罗地网!” 刘备猛地一拍桌案,脸上满是即将收获猎物的兴奋! “郭奉孝小儿,必然会以为我们中计!定会派兵前来劫营,营救这几个‘内应’!” “今夜!我就要让他派来的人,有!来!无!回!!!” “是!!!” 张飞兴奋地领命而去! 一场针对曹军的,必杀之局,就此布下! …… 许都城外,十里处。 一处隐蔽的山岗之上。 司马懿带着心腹管家,潜伏在黑暗之中。 他的目光,穿透夜色,死死地盯着远处刘备与曹军两座大营的动向。 “大人,您看!” 管家压低了声音,指着山下。 “曹营有动静了!一队精兵,正朝着刘备大营的方向摸过去!” 司马懿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了! 那支部队的旗号,是“曹”! 领军的,正是曹氏宗亲大将,曹洪! 管家兴奋道:“看来,郭嘉是真的中计了!他真的派人去劫营了!” “中计?” 司马懿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那双狼顾之眼,死死锁定着曹洪部队前进的路线。 太顺了! 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 刘备的每一步应对,都像是提前知道了郭嘉的计策! 而郭嘉的每一步反应,又恰好都踩进了刘备预设的陷阱里! 这…… 这根本不像是两个当世顶级谋士在斗法! 倒像是…… 一个三岁的孩童,在跟一个成年人下棋! 而那个成年人,还在故意地,一步步地,喂招! “不对……” 司马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棋局,不对劲!” …… 刘备大营。 喊杀声,震天动地! 曹洪率领的三千精锐,凶狠地扎向了那几名“叛将”被关押的营寨! 营寨内,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的张飞,看到这一幕,兴奋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握紧了手中的丈八蛇矛,感受着矛尖传来的冰冷杀意,一双环眼瞪得铜铃一般大! “来吧!” “来吧!!” “快进到爷爷的碗里来!!!” 眼看着! 曹洪的部队,前锋已经踏入了核心的埋伏圈! 只差一步! 只差最后一步! 张飞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蛇矛,正欲下达总攻的命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即将踏入陷阱核心的曹洪,猛地一勒马缰! 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三千曹军,令行禁止,瞬间停下了所有的脚步!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埋伏圈内的张飞,愣住了! 中军大帐内,通过传令兵实时观战的刘备,也愣住了! 怎么回事?! 他怎么停了?! 就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瞬间! 曹洪,抬起了头。 他没有看眼前空无一人的营寨,而是对着营寨后方,扯着嗓子,放声大吼! “玄德公!!!” “我家郭军师,让我给您带句话!” 曹洪的脸上,露出一抹极尽嘲讽的笑容! “他说……” “剧本,不错!” “可惜……” “演员,不专业!!!” 什么?! 刘备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听到了什么?! 剧本?! 郭嘉,他怎么会知道“剧本”?! 还没等他从这惊天骇浪中反应过来! “轰——!!!!” 一声更加恐怖的巨响,从他大营的另一侧,轰然传来!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瞬间,将半个夜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那个方向…… 是…… 是他的粮草大营!!! “报——!!!” 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帅帐,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无尽的恐惧! “主……主公!不好了!” “我军粮草大营……被……被曹军给烧了!!!” “夏侯惇!是夏侯惇的虎豹骑!!!” 完了! 刘备只感觉天旋地转,一屁股瘫坐在了帅位上,面如死灰! 暗度陈仓! 郭嘉小儿,竟然又用了一次暗度陈仓!!! 他派曹洪正面佯攻,吸引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 真正的杀招,却是夏侯惇那支神出鬼没的虎豹骑! 就在他心神俱裂,如坠冰窟的瞬间! 外面传来郭嘉的声音! “玄德公。” “你的‘神使’……” “难道就没告诉你……” “我真正的目标,是你那堆积如山的……粮草吗?” 刘备脸色煞白! 他明白了! 他都在被郭嘉牵着鼻子走! 第100章 粮草尽焚,神使的二次降临! 刘备瘫坐在帅位之上。 那张素来以仁德示人的脸,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 他的双目空洞,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反复念叨着两个字。 “剧本……” “剧本……” “他怎么会……知道‘剧本’……” 关羽和张飞,两尊往日里顶天立地的门神,此刻也如霜打的茄子,垂手立于一旁。 关羽那双丹凤眼,失去了神采,只剩下凝重。 张飞的豹眼里,怒火早已熄灭,只余下屈辱与茫然。 完了。 粮草,是一支军队的命脉。 粮草被焚,军心……散了。 就在这绝望之中。 帐内的阴影,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帐篷中央。 黑袍,青铜面具。 正是那个自称“神使”的面具人。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刘备。 “玄德公。” “一时的挫败,不过是天命对你的考验。” 刘备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中瞬间燃起最后一丝希望! “神使大人!” “这……这究竟是为何?!郭奉孝他……他为何会知道您赐予我的天机?!” 青铜面具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能窥得天机,却算不到人心之诡诈。” “那卧龙岗的江源,是逆天之人!他的弟子郭奉孝,也沾染了这股逆天之气,用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变数’。” “此非你之过,亦非我之过。” 青铜面具转向帐外那片火光,声音幽幽。 “是‘天道’……出现了裂痕。” 天道……裂痕?! 刘备被这玄之又玄的词汇,震得心神恍惚! 青铜面具人话锋一转,声音里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但,裂痕终将被修复!” “天命,依然在你!” “这次的失败,恰恰是为下一次的必胜,铺平了道路!” 他低下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透过面具的孔洞,死死地盯着刘备! “玄德公,你可还信我?” 刘备哪里还有半分犹豫,头点得如同捣蒜! “信!备,自然是信的!” “好!” 青铜面具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 “既然信我,便按我说的做!” “放弃攻打许都!” 刘备一愣。 放弃? 青铜面具人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一个全新的,更加疯狂大胆的计划,从他口中吐出! “此地,不可久留!” “你即刻传令,全军向荆州方向,佯装溃败!” “做出一副兵败如山倒,仓皇逃窜的模样!” “那奉孝小儿,少年得志,又刚刚大胜一场,必然急于求成,定会孤军深入,前来追击!” 刘备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听青铜面具人的声音,变得如同九幽寒冰般森冷! “郭嘉此人,身负逆天之术,乃是天道修正之路上,最大的一颗毒瘤!” “只要除去此人,曹操便如断一臂,天下大势,将重归‘正轨’!” “而我……” 青铜面具人的嘴角,在面具之下泛起一抹无人可见的狰狞笑容。 “已经为他,选好了一处……埋骨之地!” 埋骨之地! 刘备浑身一颤! 他想到了郭嘉背后那个深不可测的江源,想到了卧龙岗那些匪夷所思的手段。 一丝恐惧,从心底蔓延。 得罪江源…… 可是! 事已至此,他还有退路吗?! 粮草已失,军心已散,除了相信眼前这位神秘莫测的神使,他别无他法! 为了匡扶汉室的大业! 为了他刘玄德的命! 赌了! 他猛地站起,转身面对同样震惊的关羽和张飞! “传我将令!” “全军拔营!” “向荆州……撤退!!!” 关羽和张飞对视一眼,从兄长的声音里,听出了那份不容置疑的意志! “是!” 刘备的目光,望向许都的方向。 “此战!” “不为城池!” “只为……” “诛杀郭奉孝!!!” …… 远处的山岗之上。 夜风,吹得司马懿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将山下那场大火,那场追逐,那场溃败,从头到尾,尽收眼底。 “败了……” 身旁的心腹管家,看着刘备大营的方向,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这刘玄德,终究还是棋差一着。” 司马懿没有说话。 那双鹰视狼顾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极度危险的光芒。 他看着刘备的大军,丢盔弃甲,争相逃窜,乱得不成样子。 他又看向那支紧追不舍,气势如虹的曹军。 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一场完美的奇袭。 一场酣畅的追击。 一场注定的胜利。 可…… 司马懿的眉头,却缓缓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不对。 太快了。 刘备……败得太快了! 太巧了。 他逃得……太巧了! 那溃败的路线,看似慌不择路,却恰好避开了所有可能被截断的要道! 那混乱的军阵,看似一触即溃,核心的精锐,却始终没有被打散! 这根本不像是溃败! 倒像是一场精心排练过的大戏! 司马懿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冰冷的,让他头皮发麻的念头,浮上心头! 这盘棋…… 越来越有意思了。 “郭奉孝……” “你真的赢了吗?” “还是说……” 那双鹰视狼顾之眼,死死地盯着那支正在“追击”的曹军。 “你只是踩进了另一个,更大的……陷阱?” 第101章 致命诱饵,通往绝境的预言! 曹军大营。 “赢了!!!” “哈哈哈!我们赢了!” “烧得好!烧死刘备那大耳贼!” 震天的欢呼声,几乎要将整个营地的顶棚都给掀翻! 夏侯惇、曹仁等一众曹氏核心将领,围在郭嘉身边,一个个满脸潮红,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狂热与崇拜! “奉孝!” 夏侯惇一巴掌拍在郭嘉的肩膀上,脸上满是粗犷的笑容! “真有你的!” “神了!简直是神了!” “那大耳贼,还以为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结果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连裤衩子都快被你烧没了!” 一旁的于禁也是心悦诚服,对着郭嘉一抱拳。 “郭祭酒此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足以载入兵法史册!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满帐的吹捧与赞誉,如同潮水般涌来。 然而。 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郭嘉,脸上却没有半分得胜的喜悦。 他只是端着酒爵,看着里面晃动的酒液,眉头,微微蹙起。 太顺了。 这一次的胜利,来得太“顺”了。 顺得,就好像是有人提前写好了剧本,然后故意喂到他嘴边的一块肥肉。 一旁,身披银甲的吕玲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敏锐地察觉到了,师兄心底的那一丝……不安。 “奉孝!还愣着干什么!” 夏侯惇的大嗓门,再一次打破了郭嘉的思绪。 他指着沙盘上,那代表着刘备军仓皇逃窜的旗帜,双目放光,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刘备军心已散,粮草已无,此刻正是丧家之犬!”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快下令吧!我们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将那大耳贼彻底歼灭!!” “对!追击!” “杀他个片甲不留!” 帐内,请战之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唾手可得的,泼天大功! 郭嘉缓缓放下酒爵。 他摇了摇头。 “不。” 一个字,让整个大帐,瞬间安静了下来。 夏侯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为……为何?” 郭嘉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沙盘之上。 他的手指,在那条溃逃的路线上,轻轻划过。 “刘备此人,百折不挠,其志不衰。” “这等人,心性之坚韧,远超常人。” 郭嘉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 “你们看。” “他败了,但核心的关张二将,部曲未损。” “他退了,但阵型看似散乱,实则精锐居中,相互策应。” 郭嘉抬起头,那双慵懒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捉摸不定的困惑。 “他败而不乱,退而不散。” “这背后……” “必有文章。” …… 刘备溃军之中。 那道黑色的身影,再一次,鬼魅般地,从阴影中浮现。 刘备看着他,不解的问着。 “神……神使大人……” “为何会这样?” 青铜面具人,发出一声沙哑的冷笑。 “我说了,那郭嘉,沾染了逆天之气。” “他能嗅到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危险。” 面具人缓缓踱步,声音幽幽。 “他生性多疑,此刻大胜之后,必然更加谨慎。他不会轻易追击的。” “我们还需要……” 面具人猛地回头,盯着刘备! “再送他一份,让他无法拒绝的……” “大礼!” 刘备的心脏,猛地一抽! 还要送?! 只听那青铜面具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新的“神谕”! “传令下去!” “撤退途中,将所有辎重、兵甲、旗帜,通通丢弃!” “丢得越多越好!越乱越好!” “要让曹军的探子看到,我们是真的……分崩离析,军心涣散!” 那些,可都是将士们拿命换来的家当啊! 可刘备不敢反驳。 面具人的计划,还在继续。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早已备好的竹简,丢在刘备面前。 “还有这个。” “派人,‘不小心’地,遗落在路上。” 刘备颤抖着手,展开竹简。 那上面,赫然是一封他写给荆州刘表的“亲笔”求援信! 信中言辞恳切,将自己描绘成了一个走投无路,急需荆州出兵接应的丧家之犬! 伪造得……天衣无缝! “这……这是……” “这是压垮郭嘉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的稻草。” 青铜面具人走到地图前,伸出一根手指,重重地,点在了一个地名之上! ——卧牛谷! “此地,三面环山,入口狭窄,只有一条通路。” “是天然的,埋骨之地!” 面具人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刘备耳边回响! “我会在此地,为你备下……一百名死士。” “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杀了郭嘉!” “你,只需将他,引到此处!” …… 曹军大营。 “报——!!!” 一名探子,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将一卷竹简高高举起! “报郭祭酒!在刘备溃逃的路上,发现了这个!” 夏侯惇一把抢过竹简,飞速展开! “哈哈哈!” 只看了一眼,他便爆发出震天的狂笑! “奉孝!你快看!” “刘备那厮,果然是想逃回荆州,找他那同宗兄弟搬救兵去!” 郭嘉接过竹简。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走投无路的绝望。 再结合探子汇报的,刘备军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的惨状…… 一个完整的逻辑链,瞬间在郭嘉的脑海中形成! 原来如此! 原来,他不是败而不乱! 而是真的,被打怕了!被打残了!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逃回荆州! 郭嘉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烟消云散! “原来如此。” “想逃回荆州搬救兵?” 郭嘉的眼中,闪过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我,岂能让你如愿!” 就在他准备下令的瞬间! “报——!!!” 又一名传令兵,星夜兼程,冲了进来! 他风尘仆仆,脸上写满了焦急! “郭祭酒!卧龙岗,八百里加急!” 卧龙岗?! 郭嘉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他接过信。 信封上,是诸葛亮那熟悉的字迹。 他拆开信。 信纸上,没有长篇大论的分析,没有繁琐的问候。 只有四个,力透纸背的大字! ——穷!寇!莫!追! 轰!!! 郭嘉的脑子,嗡的一声! 孔明?! 连远在卧龙岗的师弟,都通过情报系统,洞察到了战况,并送来了劝告! 帐内,所有将领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郭嘉的身上。 夏侯惇的脸上,闪过一丝焦急。 “奉孝,这……” 郭嘉看着那四个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能感觉到,字里行间,透出的那股凝重。 可是…… 他抬起头,看了看那封刘备的“求援信”,又看了看沙盘上那千载难逢的战机。 不! 孔明,远在千里之外,得到的情报,必然有所滞后! 他不知道刘备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不知道,这封求援信的存在! 他,太过谨慎了! 这一刻。 大胜之后的自信,与即将彻底解决一个心腹大患的豪情,压倒了一切! “传我将令!” 郭嘉的声音,斩钉截铁,响彻整个大帐! “元让将军!” “在!” “你率主力大军,在后方稳步推进,以为接应!” “是!” 郭嘉的目光,扫过身旁那道清冷的绝色身影。 “我!” “自领三千精锐铁骑,与玲绮师妹为前锋!” “星夜追击!” “务必在刘备进入荆州之前,将其……” 郭嘉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气与决心! “截杀!!!” “遵命!!!” 满帐将领,轰然应诺! 热血,在每一个人的胸中沸腾! 郭嘉翻身上马,一袭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身旁,吕玲绮手持方天画戟,银甲生辉,宛若一尊绝美的女武神。 “出发!” 一声令下! 三千铁骑,卷起漫天烟尘,刺破夜空,绝尘而去! 中军大帐之内。 一阵风,吹了进来。 那封被郭嘉遗落在桌案上的,来自诸葛亮的劝告信,被风卷起,飘飘荡荡,最终,无声地,落在了地面上。 那四个字,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如此刺眼。 穷。 寇。 莫。 追。 …… 与此同时。 卧牛谷。 幽暗中。 一百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山谷两侧的岩石与草丛之后。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谷口那唯一的方向。 他们在等。 等着那个,即将踏入绝境的猎物。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郭嘉的命! 第102章 狼顾示警,棋盘外的第三双眼! 铁蹄如雷,烟尘滚滚! 三千曹军精锐铁骑,在郭嘉与吕玲绮的率领下,沿着刘备军丢盔弃甲留下的狼藉痕迹,疯狂追击! “哈哈哈!师妹你看!” 郭嘉一袭青衫,在马背上意气风发,长袖飞舞! 他指着前方道路上随处可见的破烂旗帜与丢弃的兵甲,放声大笑! “刘备那厮,已是真正的丧家之犬!” “不出十里!我必取他项上人头!” 他脸上的笑容,是那种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绝对自信! 吕玲绮紧随其后。 她一身银甲,手持方天画戟,绝美的俏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 那双清冷的凤眸,扫过周围越来越险峻的地势,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在她心头萦绕。 不对劲。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 另一处,无名山岗之巅。 司马懿正死死地盯着山下那道绝尘而去的黑色洪流。 “大人,郭嘉亲自率兵追击,此战必胜无疑了。” 身旁的心腹管家,看着那气势如虹的追兵,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司马懿没有回头。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卷随身携带的地图,“唰”地一声在地上展开!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飞速地移动,推演着,计算着! “必胜?” “呵……”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远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追的,根本就不是刘备!” “而是一个……” “为他,量身定做的……” “死亡剧本!!!” 嗡——! 管家的大脑,一片空白! 死亡剧本?! 这是何等恐怖的词汇! 司马懿的手指,在地图上疯狂划过,将郭嘉追击的路线,与刘备溃逃的路线,连接成线! 最终! 他的食指,重重地,按在了一个地名之上! ——卧牛谷! “诱敌!” “示弱!” “伏杀!” 司马懿一字一顿。 “好一招,滴水不漏的连环计!” 他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即将上演的血腥一幕! “那个藏在刘备背后的人……” “他根本就不是要刘备赢!” “他是要……” “郭奉孝!死!!!” 管家吓得浑身一哆嗦,声音都变了调! “大……大人!那……那我们是否要立刻派人,去提醒丞相?!” 司马懿眼中的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 挣扎! 犹豫! 仅仅一瞬! 所有的挣扎,便被一股更加狠厉,更加疯狂的野心所取代! “不!” “为什么要提醒?” 司马懿缓缓站起身,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要亲眼看看!” “这两个躲在棋盘之外的‘执棋者’,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手段!!!” 管家彻底傻了! 他感觉自己的主公,已经疯了! 司马懿猛地转身,下达了一个,让管家头皮发麻的命令! “出发!” “我们也去卧牛谷!” “但,不是去救人!” “是去看戏!” “我要在最近的地方,看清楚!刘玄德背后那个执棋者的……真面目!!!” …… 刘备溃军之中。 一处岔路口。 “二哥!俺不走了!” 张飞豹头环眼,猛地一勒缰绳,手中丈八蛇矛重重顿地,对着关羽咆哮道! “大哥这是昏了头了!被曹军追得跟狗一样!还就知道跑!” “俺老张,要回去跟他们拼了!” 关羽丹凤眼一眯,抚着长髯,沉声道:“三弟!不可胡闹!此乃大哥军令!” “军令个屁!” 张飞状若疯魔,一指另一条岔路! “要去你们去!俺老张,走这边!杀他个回马枪!” 说罢! 他竟真的拨转马头,带着麾下大部分兵马,朝着另一条岔路,狂奔而去! “三弟!!!” 关羽的怒吼声,在夜空中回荡。 这一幕,被紧随其后的曹军探子,看得一清二楚! 消息,火速传回! 郭嘉立马于岔路口前。 听完探子的回报,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哈哈哈!好!” “刘备军心,已然彻底崩溃!连关张二人都起了内讧!” “天助我也!” 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那个将决定他命运的抉择! 他对着身后赶来的夏侯惇主力大军,遥遥一指! “元让将军!” “你率主力,去追张飞那莽夫!” “我与玲绮师妹,自领三千先锋,继续追击刘备!” “此战过后!你我许都相会!不醉不归!!!” 夏侯惇轰然应诺! 两支大军,就此分道扬镳! 郭嘉看着刘备主力逃窜的方向,眼中只剩下即将收获猎物的兴奋! 他一夹马腹! “追!!!” 三千铁骑,没有半分停留,一头扎进了那条,通往卧牛谷的……不归路! …… 蹄声,越来越沉闷。 道路,越来越狭窄。 三千铁骑沉重的呼吸声,与马蹄踏在碎石路上的“咔哒”声。 诡异! 压抑! 吕玲绮握着方天画戟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几分。 她体内的气血,在不受控制地翻涌! 那是久经沙场,对“杀气”最本能的感应! “师兄!”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郭嘉也勒住了马。 他也感觉到了。 一股浓浓的……杀意!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前方幽深的谷道,又回头看了看那同样狭窄的来路。 一个词,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陷阱! 不好! 中计了!!! 就在郭嘉心中警铃大作的瞬间! 前方,原本还在仓皇逃窜的刘备军,突然加速,疯了一般冲向山谷深处! “快追!” 身后的曹军将士,还未察觉到危险,下意识地便要催马跟上! “别追!!!” 郭嘉的嘶吼,已经晚了! 轰——!!! 轰隆隆隆——!!! 地动山摇! 山谷两侧的山崖之上,无数早已准备好的巨石、滚木,如同暴雨一般,轰然砸落! “啊——!!!” 惨叫声,瞬间响彻山谷! 巨石,砸在了郭嘉与吕玲绮的身前! “咔嚓!” 坚硬的山道,被砸得龟裂塌陷! 只是一瞬间! 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便将他们二人,与前方的主力部队,彻底隔绝! 前方,冲入谷中的刘备军,猛地调转马头,死死地拦住了那三千曹军! 让他们,根本无法越过那片落石区,前来救援! 郭嘉和吕玲绮,被彻底孤立! “唰!唰!唰!” 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山壁上,草丛中,阴影里! 一道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足足一百人! 每一个人,都身披黑甲,手持利刃,脸上带着冰冷的面具! 他们的身上,只有……杀气! 一百道冰冷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郭嘉的身上! 包围圈,瞬间形成! 瓮中之鳖! 绝境! 死局!!! 第103章 卧牛绝谷,武神的狂怒之舞! 包围圈,在瞬间收缩! 就在那一百道杀机,即将触及郭嘉身体的刹那! “锵——!!!”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金属颤音,炸响! 一道银色的闪电,撕裂了这片绝望的黑暗! 吕玲绮! 她竟在战马倒下的瞬间,一脚蹬在马鞍之上,整个人如同一只浴火的凤凰,冲天而起! 半空中,她纤腰一拧,手中那沉重的方天画戟,划出一道完美得令人心悸的银色圆弧! “噗嗤——!” 最先扑上来的七八名刺客,甚至没看清那道银光! 他们的身体,便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扫中的麦秆,瞬间断成两截! 鲜血泼洒长空! “咚!” 吕玲绮稳稳地,落在了郭嘉的身前! 她娇小的身躯,此刻却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巍峨山岳,将那滔天的杀意,尽数隔绝! 她头也未回。 那清冷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 “师兄。” “后退!” “有我!!!” 郭嘉的心脏,猛地一颤! 他看着眼前那道绝美的背影,一股灼热的暖流,冲散了心底的冰寒! 那一百名黑甲刺客,并未因同伴的惨死而有半分迟滞! “杀!” 一声嘶哑的低吼,从刺客群中响起! “嗡!” 他们的身法,诡异至极,从四面八方,朝着中心的吕玲绮,疯狂收紧! 他们不与吕玲绮的画戟硬拼,只是利用人数的优势,不断地游走,压缩,寻找着那转瞬即逝的,致命的破绽! “叮叮当当!” 金铁交鸣之声,密集如暴雨! 吕玲绮手中的方天画戟,舞成了一团银色的光影! 每一击,都精准地格开那些从最刁钻角度刺来的毒刃! 每一扫,都逼得数名刺客狼狈后退! 可…… 太多了! 这些刺客,就像是杀不尽的鬣狗,悍不畏死! 一波退去,另一波立刻补上! 那张死亡的蛛网,越收越紧! 吕玲绮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她那张清冷绝美的俏脸之上,已是香汗淋漓。 “不行!” “这样下去,会被活活耗死!” 吕玲绮那双清冷的凤眸之中,骤然燃起了两团熊熊的烈焰! 防守? 她吕布的女儿,从不需要防守! “喝啊——!!!” 一声娇叱,响彻云霄! 她不再被动格挡,而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手中的方天画戟,不再是密不透风的银色光盾,而是化作了一道撕裂一切的,狂暴的龙卷! 大开大合! 横扫!竖劈!斜撩! 每一击,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 每一击,都蕴含着足以开碑裂石的恐怖力量! “噗!” 一名刺客试图格挡,手中的精钢短刃,连同他的手臂,被画戟瞬间砸成了肉泥! “咔嚓!” 另一名刺客被戟杆扫中胸口,整个胸膛都凹陷了下去,倒飞出十几米远! 这,才是她真正的战斗方式! 这,才是温侯吕布的……无双之道! 霸道! 狂暴! 碾压!!! 看着眼前的杀戮,刺客群中,那名戴着青铜面具的首领,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讽。 “垂死挣扎。” 他沙哑的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 “放!” 一声令下! 战术,再变! 外围的刺客,突然从腰间解下数条漆黑的铁链! 那铁链的前端,是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锋利倒钩! “咻!咻!咻!” 数条淬毒的铁链,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射向吕玲绮的四肢与兵器! 吕玲绮瞳孔一缩! 她画戟一转,卷起一道罡风,试图将铁链荡开! 可这些刺客,时机把握得太过精准! 就在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一条铁链,如同跗骨之蛆,猛地缠上了她的左臂! “嗤啦——!” 锋利的倒钩,瞬间划破了坚韧的甲胄,在她雪白的藕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一股钻心的剧痛,伴随着一阵诡异的麻痹感,瞬间袭来! 毒! 是剧毒! “玲绮师妹!!!” 郭嘉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嘶吼! “滚!!!” 吕玲绮凤目圆睁,左臂猛地一震! 那股超凡脱俗的恐怖力量,轰然爆发! “嘣”的一声脆响! 精铁铸就的锁链,竟被她硬生生震断! 可就是这短短一瞬的迟滞! 致命的危机,已然降临! 三柄淬毒的短刃,如同三道黑色的闪电,无声无息地,从她身后的视觉死角,刺向了她的后心! 完了! 郭嘉的心,沉入了谷底! 然而! 就在那三柄短刃,即将刺入吕玲绮身体的瞬间! 吕玲绮的体内的气血,在这一刻,疯狂燃烧! “神——凰——破——天——!!!” 一声娇叱,仿佛来自九天之上! 她手中的方天画戟,嗡嗡作响! 一股灼热气浪,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画戟的月牙刃上,仿佛真的燃起了一只无形的,华丽的凤凰虚影! 横扫! 一道巨大的,半月形的赤金色戟影,脱离了戟身,带着恐怖威势,朝着四周,横扫而出! 刺客! 岩石! 兵器! 所有被戟影触碰到的东西,都在瞬间,被那股霸道绝伦的力量,撕成了碎片! “轰隆——!!!” 一声巨响! 以吕玲绮为中心,半径五丈之内,被硬生生清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残肢断臂,碎石断刃,铺满了整个地面! 幸存的刺客,看着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脸上露出了恐惧! 这是…… 这是凡人能拥有的力量吗?! “噗——” 吕玲绮猛地将方天画戟顿在地上,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口黑色的淤血,从她嘴角溢出。 她左臂上的伤口,已经变成了骇人的乌黑色,并且在不断蔓延! 那一记爆发,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更催发了体内的剧毒! 她,到极限了。 郭嘉看着为保护自己,浴血奋战,身中剧毒的师妹,一颗心,仿佛被万千钢针攒刺! 计谋? 智慧? 在绝对的力量,在精心布置的死局面前,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苍白无力! 他的脑海中,猛地回响起老师江源那句冰冷的话语。 “此行……” “九死!一生!!!” 原来,老师早就看到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死局! 就在这无尽的绝望中,他猛地想起了什么! 锦囊! 老师给他的……锦囊!!! 郭嘉颤抖着手,伸入怀中! 他摸到了! 那个温润的,承载着他最后一丝希望的锦囊! 他扯开系绳,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掌心! 只有一颗……看起来平平无奇,通体漆黑的药丸。 和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展开纸条。 上面,是老师的字迹! 只有一句话! ——欲破‘先知’! ——必行‘未知’!!! 嗡——!!! 先知? 未知? 郭嘉猛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穿过那些面带恐惧,不敢上前的刺客! 落在了远处山崖之巅! 那个黑袍,青铜面具的身影! 那人,正如同神明一般,居高临下,冷冷地,俯瞰着这场为他精心导演的……杀局! 是他! 那个藏在刘备背后的执棋者! 那个“全知”的敌人! 郭嘉瞬间懂了! 什么叫“未知”? “未知”,就是那个“先知”所算不到的东西! “未知”,就是这盘棋局里,最大的变数! 什么才是他算不到的?! 郭嘉的目光,落回自己手中的那颗黑色药丸,又看了看远处那个冷漠的青铜面具。 一个疯狂的,足以颠覆整个棋局的念头,在他心中,轰然成型! 第104章 欺骗天道,奉孝的死局豪赌! 山崖之上。 那道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看着下方浴血奋战的吕玲绮,幽深的瞳孔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波澜。 江源的弟子…… 果然,个个都是怪物! 再这么下去,别说一百个死士,就算再来一百个,恐怕也要被这个女人活活杀穿!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那个被牢牢护在身后的青衫文士身上! 郭嘉! 那才是真正的目标! “废物!” 青铜面具之下发出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刺客的耳中! “别管那个女人!” “分出三十人,绕过去!” “杀!郭奉孝!!!” 命令,不带一丝感情! “是!” 下方,正在围攻吕玲绮的刺客群,瞬间分流! 大部分人,依旧如同跗骨之蛆,用淬毒的铁链与悍不畏死的冲锋,死死地将吕玲绮拖在原地! 而另外三十名最为精锐的刺客,从两侧,绕过那片死亡地带,直扑那手无寸铁的郭嘉! “师兄!小心!!!” 吕玲绮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凤目圆睁,发出一声焦急的嘶吼! 她想回援! 可那些拿铁链的刺客太缠人了! 他们根本不是在战斗,而是在用自己的命,去缠住她! “锵!” 画戟横扫,三名刺客被拦腰斩断! 可下一秒,五条淬毒的铁链,便从最刁钻的角度,死死地缠住了她的画戟! 她被拖住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三十道死亡的阴影,扑向她最想保护的人! 郭嘉看着那三十张冰冷的面具,看着那三十双不带丝毫人类感情的眼睛。 他,笑了。 那笑容,没有恐惧,没有绝望。 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他只是平静地将那颗漆黑的药丸,送入了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 仿佛生命力,正在被这颗药丸,疯狂地吞噬! 他的眼前,甚至开始出现重影。 郭嘉的脑海中,再一次,回响起老师江源那句话。 ——欲破‘先知’! ——必行‘未知’!!! 原来…… 老师,这才是您说的‘未知’吗? 一个‘先知’,可以算尽天下所有的人心,所有的计谋,所有的兵法! 但他,唯独算不到一样东西! 那就是…… 一个活生生的人,会主动,选择去死! 用我的‘死’! 来欺骗那个高高在上的‘棋手’! 来欺骗……这所谓的天道!!! “杀!!!” 三十名刺客,已至眼前! 最前方的一名刺客,手中的短刀,直刺郭嘉的心脏! 那一瞬间。 郭嘉的身体,本能地,朝着旁边,挪动了分毫。 求生的本能! 可…… 他终究只是一个文士。 “噗嗤——!!!” 冰冷的刀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的胸膛! 郭嘉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他缓缓地,低下头。 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从自己胸口透出的,沾满了温热鲜血的刀尖。 “呃……” 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青衫。 生命力,如同决堤的洪水,飞速流逝。 那名刺客,眼中闪过一丝任务完成的冷酷,猛地抽出短刀! “噗——” 血花,再次飙高! 郭嘉的身子,软了下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转过头。 看向那个为了保护他,浑身浴血,甲胄破碎,满脸泪水与焦急的绝美少女身上。 玲绮……师妹……对不起。 老师......对不起。 他答应过老师,要活着回去的。 郭嘉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可最终。 他只是对着她的方向,露出了一抹,无比复杂的笑容。 还有一丝,谁也看不懂的……狡黠! 下一秒。 他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 身体“轰”的一声栽倒! 溅起一地尘埃。 郭嘉…… 死了! …… 山崖之巅。 那道青铜面具下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下方,那个倒在血泊中,再无声息的青衫身影! 一道冰冷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机械提示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叮!】 【检测到关键历史修正节点——‘郭嘉之死’已完成!】 【修正度:100%!】 【正在发放天道奖励……】 【奖励发放成功!】 【恭喜宿主‘司马镜’,获得寿命+20年!智力属性+10!】 一股磅礴力量感,瞬间涌入司马镜的四肢百骸!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明! 强大! 前所未有的强大! 成了! 真的成了!!!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镜猛地仰起头,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响彻整个卧牛谷的狂笑! 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得意与张狂! 江源! 你看到了吗?! 你那个最得意的弟子,那个被你强行逆天改命,从我手中夺走的棋子! 现在! 被我,亲手,掰回来了!!! 这盘棋! 终究,还是我赢了!!! …… 另一处,更远的山岗之上。 司马懿将山谷内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当他看到郭嘉被一刀穿心,轰然倒下的那一幕时。 他那张年轻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不……” “不可能!!!” 司马懿双手死死地抓住身前的岩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 死了?! 郭奉孝,就这么死了?! 那个在官渡之战中,能提前预知一切,将袁绍七十万大军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绝世鬼才! 那个被他司马懿,视为另一个“执棋者”代言人的存在! 竟然…… 死在了这种,粗糙得近乎可笑的陷阱里?! 不对! 这绝对不对!!! 这根本不合逻辑! 这就像是一场,编排得无比拙劣的……戏剧! 司马懿的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他死死地盯着远处山崖上,那个正在狂笑的青铜面具人! 又看向谷底,那个倒在血泊中的郭嘉! 一个冰冷的,让他头皮发麻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局……” “这是一个局!” “一个我看不懂的,更大的局!!!” …… 卧牛谷。 那三十名完成任务的刺客,缓缓后退,重新汇入阵型。 吕玲绮,怔住了。 她那双清冷的凤眸,死死地,死死地,盯着那个倒在不远处的,熟悉的身影。 一动不动。 师兄…… 死了? 那个总是带着一丝懒散笑意,喜欢揉她脑袋的师兄。 那个在卧龙岗,教她读书写字,给她讲天下大势的师兄。 那个出发前,还信誓旦旦,说要带她一起回去,喝庆功酒的师兄。 就这么…… 死了? “不……” 一声梦呓般的呢喃,从她干涩的嘴唇里,轻轻溢出。 “这不是真的……”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血色煞气,从她娇小的身躯之内,冲天而起!!! 山谷之内,狂风大作! 飞沙走石! 所有刺客,包括山崖之巅,那个正在狂笑的司马镜,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那个少女,握紧方天画戟。 那张原本清冷绝美的俏脸,此刻只剩下…… 无尽的,疯狂的,足以焚尽九天十地的…… 杀意!!! 她猛地将画戟,重重顿地! “轰”的一声巨响,坚硬的岩石地面,瞬间龟裂! “你们……” “都得……” “死——!!!” 第105章 武神泣血,千里背“尸”还乡! 吕玲绮动挥动手中的方天画戟! 没有招式! 没有章法! 她放弃了所有精妙的变化,只剩下最原始,最野蛮,最直接的杀戮! 劈! 砍! 扫! 刺! “噗嗤!” 一道银光闪过! 最前方的五名刺客,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便从腰部,整齐地断成了两截!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可这,仅仅只是开始! 吕玲绮的身影,化作了一道血色的鬼魅,直接冲入了那由精锐死士组成的战阵之中! 摧枯拉朽! 势不可挡! “拦住她!用铁链!!” 刺客首领发出惊恐的咆哮! “咻!咻!咻!” 十几条淬毒的铁链,从四面八方射向吕玲绮! 然而! 这一次,吕玲绮根本不闪不避! 她任由那些带着倒钩的铁链,狠狠地缠绕在自己的银甲之上,甚至嵌入血肉之中! 她只是……挥戟! “给我……断!!!” 一声怒吼! 那纤细的臂膀之中,爆发出完全不合常理的恐怖力量! “嘣!嘣!嘣!嘣!” 一连串金属断裂的脆响! 十几条精铁铸就的锁链,连同握着锁链的十几名刺客,被她这一记蛮不讲理的横扫,硬生生扯得筋断骨折,倒飞而出! 战阵,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屠杀! 这是一场,彻彻底底,单方面的屠杀! …… 山崖之上。 司马镜那青铜面具下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他看着下方那个状若疯魔,在自己精心培养的死士群中大开杀戒的少女,一股寒意袭来! 怪物! 这女人,根本就是个怪物!!! 他已经确认了,郭嘉已死!天道修正的奖励也已到手! 目的,已经达到! 没必要再为了全歼这些残兵,把自己这支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培养出来的王牌,折损在这里! “撤!” “全员撤退!!!” 司马镜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急促! 命令下达! 下方那些早已被杀破了胆的黑甲刺客,如蒙大赦! 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阵型,什么任务,如同潮水一般,疯了似的朝着山谷之外退去! 吕玲绮猩红的双眸,死死地盯着那些逃窜的背影! 她能将这些人,一个不留地,全部斩尽杀绝! 可是…… 她的目光,看着那个青衫染血,静静地躺在那的身影。 师兄…… 她猛的冲向郭嘉身旁。 手中的方天画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那满身的血色煞气,如同退潮般,飞速散去。 她扑倒在郭嘉的身边,那双沾满了敌人鲜血,微微颤抖的手,缓缓地,伸向了他的鼻翼…… 没有呼吸。 一片冰冷。 她的手,又猛地按向了他的手腕…… 没有脉搏。 一片死寂。 轰!!! 巨大的的悲伤,在这一瞬间,如山崩海啸,彻底淹没了她! “不……” “不——!!!” 她抱着郭嘉那逐渐冰冷的身体,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她哭了。 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那哭声,在空寂死绝的山谷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悔恨、自责与绝望! 她恨!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强一点!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 …… 更远处的另一座山岗之上。 司马懿和心腹管家,将这一切,从头到尾,尽收眼底。 管家看着山谷中那如同炼狱般的场景,又看了看那个抱着尸体痛哭的少女,吓得牙关都在打颤,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那……那女子……是妖怪吗?!” “郭祭酒……他……他真的……死了?” 司马懿没有回答。 他死死地盯着吕玲绮,又看了看那些刺客仓皇逃窜的方向。 眼神之中,那股凝重,前所未有! …… 不知过了多久。 哭声,渐渐止歇。 吕玲绮缓缓地,站起了身。 她用自己那破碎的战袍,小心翼翼地,将郭嘉身上的尘土擦拭干净。 然后,解下他那件早已被鲜血浸透的青衫,将他的“尸体”,仔仔细细地包裹好。 她弯下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背起,拾起了地上的方天画戟。 一步。 一步。 艰难地,朝着谷外走去。 她的背影,显得无比萧索,无比悲壮。 …… “奉孝——!!!” 当率领主力大军赶来接应的夏侯惇,从一名侥幸逃生的曹军骑兵口中,得知郭嘉战死于卧牛谷的消息时! 这位素以勇烈闻名的独眼将军,如遭雷击! 他猛地一夹马腹,疯了一般冲向卧牛谷! 可他看到的,只有满地的残肢断臂,和早已凝固的,暗红色的血迹! “噗——!!!” 一口鲜血,从夏侯惇口中狂喷而出! 他眼前一黑,竟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倒下去,当场昏死过去! …… 许都。 丞相府。 曹操正在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公文。 “报——!!!” 一名传令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丞……丞相!前线急报!” “郭祭酒他……他……” 曹操的动作,停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说。” “郭祭酒……于卧牛谷,中伏……战……战死了!!!” “咔嚓!” 曹操手中那杆上好的狼毫笔,竟被他硬生生捏断! 木屑,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却感觉不到半分疼痛。 他只是呆呆地立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的声响,都在离他远去。 许久。 许久。 “啊——!!!” 一声悲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奉孝——!!!” 整个丞相府,所有文武,所有下人,都能清晰地听到这声悲吼! 所有人,无不骇然色变! “传我将令!” 曹操猩红着双眼,对着门外咆哮! “全军……缟素!!!” “为奉孝……致哀!!!” …… 日夜兼程。 吕玲绮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她只知道,饿了,就啃几口干粮。 渴了,就喝几口山泉。 累了,就靠着方天画戟,稍稍歇息片刻。 她背上的那个人,是她唯一的信念。 她要带他回家。 带他,回卧龙岗。 终于。 在她的视线尽头,出现了一座熟悉云雾缭绕的山岗轮廓。 卧龙岗…… 到了。 吕玲绮那早已麻木的身体,在这一刻,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看着那座近在咫尺的山门,对着山岗之上,嘶声喊道: “老……老师……” “学生……玲绮……” “回……回来了……” 话音未落。 她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地,朝着前方倒了下去。 而就在她倒下的前一秒。 她看到。 山岗之上,云雾之间。 老师那熟悉的身影,早已等候在那里。 他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震惊。 只有一片,深邃如海,平静如渊的……淡然。 仿佛,他早已知晓一切。 第106章 圣人无悲,卧龙岗的生死逆转! 所有闻讯赶来的卧龙岗弟子,都呆立当场! 诸葛亮、徐庶、庞统…… 一张张平日里或从容,或洒脱,或不羁的面孔,此刻,只剩下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煞白! 他们的目光落在那个浑身浴血,银甲破碎,连站都站不稳,最终轰然倒地的绝美少女身上! 更钉在她那单薄脊背之上,那个用破烂战袍包裹着,一动不动的人影! “奉孝兄……” 徐庶那魁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一双虎目,瞬间被血丝所爬满! “不……不可能……” 庞统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状若疯魔地冲了过去! 他扑到吕玲绮的身旁,颤抖着手,探向了那个从她背上滑落下来的人影…… 郭嘉! 那张曾经总是挂着一丝懒散笑意的脸,此刻,苍白如纸,没有半分血色。 胸口,一个狰狞的血洞,早已被暗红色的血痂所覆盖。 庞统的手指,哆哆嗦嗦地,伸向了郭嘉的鼻翼之下。 一息。 两息。 三息……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一片冰冷的死寂! 庞统的脸色,“唰”的一下,褪尽了所有血色! 他整个人瘫坐在地,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 “没……没气了……” “奉孝他……” “死了……” 轰——!!! 每个人的心中像砸下了一块大石头。 “哐当!” 一声轻响。 诸葛亮手中那柄从不离身的羽扇,滑落在地。 他那张永远云淡风轻的脸上,出现了悲伤的表情! 他的身体,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奉孝师兄!!!” 一声凄厉的悲吼,从人群中爆发! 整个卧龙岗,顷刻间,被一股巨大的悲怆与绝望所笼罩!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悲痛之中。 一道身影,缓步而出。 江源。 他看着山门前这混乱的一幕,看着地上那个气息全无的郭嘉,看着那个昏死过去的吕玲绮。 他的脸上,古井无波。 没有悲伤。 没有愤怒。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把他抬进来。” 江源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弟子的耳中。 “扶玲绮去休息。” 什么?! 所有人都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江源!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充满了困惑! 甚至…… 还有一丝无法言喻的寒心! 老师! 那是奉孝啊! 是您最疼爱,最看重的弟子啊! 他死了! 他为了您的棋局,战死在了千里之外! 您…… 您为何能如此冷漠?! 为何能如此平静?! 仿佛,死的不是您的亲传弟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可是。 师命,难违。 徐庶双目赤红,死死地咬着牙,和庞统一起,将郭嘉那冰冷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 诸葛亮失魂落魄地拾起地上的羽扇,沉默地,跟在后面。 一行人,将郭嘉抬进了内堂最深处的一间密室。 又有人将昏迷的吕玲绮,扶入了厢房。 江源亲自出手,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青光,点在吕玲绮手臂那道乌黑的伤口之上。 不过片刻。 那剧毒,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尽数逼出,消散于无形。 做完这一切,江源走进了那间安放着郭嘉“尸体”的密室。 他屏退了所有人。 密室之内,只留下了面色惨白,依旧无法接受现实的诸葛亮、徐庶、庞统,以及刚刚被救醒,踉跄着冲进来的吕玲绮。 四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江源的身上。 他们想看老师接下来会做什么。 是为奉孝整理遗容? 还是…… 就在四人那悲痛又困惑的注视下。 江源走到了那具“尸体”旁。 他只是平静地,从怀中,取出了另一颗通体翠绿药丸。 然后。 他捏开郭嘉那早已僵硬的嘴唇,将那颗翠绿色的药丸,手法轻柔地,喂了进去。 这一幕,让庞统再也忍不住了! “老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悲愤! “人都已经……凉透了!” “这……这还有何用?!” 江源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躺在那里的郭嘉。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密室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几乎要发疯! 就在众人那惊疑、不解、甚至有些绝望的目光中! 奇迹! 发生了! 只见郭嘉那张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竟奇迹般地,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红润! 虽然微弱! 但,千真万确! “这……这是?!” 庞统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下一秒! 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郭嘉那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地…… 动了一下! “动了!” “动了!奉孝师兄的手指动了!!!” 吕玲绮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紧接着! 一声无比轻微的咳嗽声,从那具“尸体”的喉咙里,响了起来! “咳……咳咳……” 郭嘉! 猛地! 睁开了他的双眼!!! “咳咳……” 郭嘉剧烈地咳嗽着,缓缓地,从冰冷的石床上坐起。 他看着眼前那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又看了看站在床边,一脸平静的老师。 他那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熟悉懒散的笑容。 “老师。” “弟子幸不辱命。” “回来了。” 轰——!!! 满室皆惊! 诸葛亮、徐庶、庞统、吕玲绮,四个人,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宕机! 活了! 竟然…… 活过来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源看着弟子们的模样,脸上,终于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缓缓开口。 “奉孝之前服下的,并非毒药。” “而是我以天山雪莲之心,辅以千年龟甲之粉,炼制而成的‘龟息丹’。” “此丹,可让服用者心跳、脉搏、呼吸……尽数停止,陷入一种绝对的假死状态。” 江源的目光,扫过郭嘉胸口的伤口。 “足以,骗过任何人,任何手段的探查。” “而方才我喂他服下的那颗‘回春丹’,才是真正的……解药。” 真相! 大白! 这……这竟然是一场,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惊天骗局!!! 郭嘉挣扎着,从石床上走下。 他对着江源,深深地,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弟子愚钝。” “直到最后一刻,看到锦囊中那颗黑色的药丸,和老师您写下的那句‘必行未知’,才终于明白了老师的深意!” 郭嘉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智慧光芒! “那个敌人,那个‘棋手’,他能预知战场,能预知人心,能预知我们所有的计谋!” “他几乎是‘全知’的!” “面对这样的敌人,任何计谋,都毫无意义!” “唯有一样东西,是他算不到的!是他无法预知的!” 郭嘉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 “那就是……” “我的‘死亡’!!!” “唯有用我的‘死’,这个他最想看到,也最确信会发生的结局,去作为那个最大的‘未知’!” “才能真正地,欺骗他!” “欺骗……天道!!!” 一番话,掷地有声! 这番惊世骇俗的谋划! 这番师徒之间,无需言语,便已洞悉一切的绝对信任与默契! 让在场的诸葛亮、徐庶、庞统、吕玲绮四人,震撼得无以复加! ……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 一座戒备森严,隐于山林之间的绝密庄园之内。 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正悠闲地坐在庭院之中,品味着杯中的美酒。 他正在享受着,胜利的果实。 郭嘉已死! 天道修正的奖励,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江源,你输了。 这天下,终将…… “噗——!!!” 毫无征兆地! 司马镜猛地瞪大了双眼,一大口滚烫的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染红了身前的石桌! 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从他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开!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 一道冰冷的机械警报声,在他脑海中,刺耳地,尖叫起来! 【警告!!!】 【警告!!!】 【检测到关键历史节点‘郭嘉之死’被未知力量强行扭曲!!!】 【修正失败!!!】 【系统反噬……启动!!!】 第107章 天道反噬,来自棋手的血色怒吼!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司马镜那张隐藏在青铜面具下的脸,写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明明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的!系统也确认了!!” 就在这时! 【欺骗系统,罪加一等!!!】 【惩罚机制……启动!!!】 【惩罚:剥夺宿主寿命30年!智力属性-15!】 整整三十年寿命! 智力,更是被硬生生削掉了十五点! 比他发动这次刺杀之前,还要凄惨! 这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连祖坟都快被人给刨了! “不——!!!” 司马镜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 【最终警告!目标‘郭嘉’并未死亡!他依然是天道修正道路上的最大障碍!请宿主尽快将其抹杀!!!】 并未……死亡? 并未死亡!!! 他瞬间,什么都懂了! “假死……” “是假死!!!” 司马镜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都渗出了鲜血! 他被骗了! 他被那个该死的江源,和那个本该是死人的郭嘉,用一种他根本无法理解,甚至系统都无法检测的“未知之术”,给彻彻底底地,当猴耍了!!! 好狠! 好毒的计谋!!! “噗——!” 气急攻心之下,司马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前的石桌之上! “轰!” “江源!!!” “郭奉孝!!!”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透过面具孔洞射出的眼眸,充满了怨毒到极致的疯狂! 他对着虚空,发出了如同恶鬼般的咆哮! “你们敢耍我!!!”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 “等着!!!” “我一定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一定要让你们所有的希望,都在我眼前,化为灰烬!!!” …… 卧龙岗,密室。 诸葛亮、徐庶、庞统、吕玲绮四人,依旧沉浸在郭嘉死而复生的巨大震撼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郭嘉已经将卧牛谷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个神秘的青桐面具人,那上百名悍不畏死的刺客,以及最后那场惊天骗局,原原本本地,详细讲述了一遍。 江源静静地听着,脸上波澜不惊。 “那个‘棋手’,果然已经不择手段了。” 江源的声音,打破了密室内的沉寂。 “他不是为了争霸天下,也不是为了个人恩怨。” “他真正的目的,就是修正‘历史’。” 江源一字一句,声音冰冷。 “让所有本该死去的人,都回到坟墓里去。” 江源看着刚刚“复活”,气息还有些虚弱的郭嘉,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大胆建议。 “奉孝。” “既然你已经‘死’了。” “那不如……” “就将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什么?! 继续演下去?! 庞统等人全都愣住了! 郭嘉却是在一瞬间,就领会了老师的深意! 他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老师的意思是……”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让我从明处,转入暗处?!” 江源赞许地点了点头。 “没错。”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个棋手最大的优势,就是他的‘先知’。” “他能算到曹操的下一步,能算到刘备的下一步,甚至能算到天下大势的走向。” “但是!” 江源的声音,陡然拔高! “从今往后,你,郭奉孝!” “将成为我们,插在他心脏之上,最隐秘,也最致命的一把尖刀!!!” 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热血沸腾! 郭嘉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 “弟子郭嘉!领命!” “必不负老师所托!!!” 江源话音刚落,便忍不住发出一阵低沉的咳嗽,他下意识地抬手掩口,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老师!” 离得最近的郭嘉,第一个察觉到了不对!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江源的脸! 这一看,他的心脏剧烈一震! 老师那张脸,比他‘死’之前,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那鬓角的霜白,变得更加刺眼无比! 那双眼眸深处也多了一丝,再也无法掩饰的疲惫! 龟息丹!回春丹! 这两样逆天改命的神物,怎么可能没有代价! 老师为了救他,为了布下这个惊天骗局,又付出了什么?! “老师,您的身体……” 郭嘉的声音,都在发颤! 诸葛亮、徐庶等人也纷纷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无妨。” 江源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只是最近有些劳累,休息一下便好。” 他轻飘飘地将话题带过,随即,脸色变得无比严肃。 “好!” “既然计策已定!” “那么第一步……” 江源的目光,扫过所有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就是为你,郭奉孝,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 “要让曹操相信!要让刘备相信!要让那个藏在暗处的棋手相信!” 江源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 “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相信!” “鬼才郭嘉……” “真的死了!!!” 第108章 惊天葬礼,棋盘外的第三人! 卧龙岗。 稷下学宫。 冲天的白幡,在山风中猎猎作响,发出呜咽般的悲鸣。 整个学宫,都笼罩在一片死寂的哀伤之中。 灵堂设在学宫正殿。 正中央,一块黑底金字的灵牌,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爱徒郭嘉奉孝之灵位】 诸葛亮一袭素衣,跪坐在蒲团上,双目赤红。 他亲手撰写的祭文,字字泣血,声声断肠。 前来吊唁的学子,无不掩面而泣。 这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山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高喝! “曹丞相——驾到!!!” 在场所有人,猛地回头! 只见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几乎是被人架着,冲进了灵堂! 来人一身玄色常服,发冠歪斜,哪还有半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枭雄霸气! 正是曹操! 他的身后,跟着荀彧、程昱、夏侯惇等一众心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无法掩饰的悲痛! 曹操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那块灵牌之上!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奉孝……” 一声沙哑的呢喃,从他干裂的嘴唇中溢出。 他推开身边搀扶的侍卫,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了灵前。 “噗通!” 这位权倾天下的曹丞相,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奉孝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 “孤的奉孝啊!!!” 曹操老泪纵横,涕泗横流! 他猛地扬起拳头,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咚咚”的闷响! “奉孝不死!孤何愁天下不定!!!” “苍天!你好不公啊!!!” “为何要夺我臂膀!为何要断我栋梁!!!” 这发自肺腑的悲恸,这真情流露的哀嚎,感染了在场所有人! 就连荀彧这等平日里最重仪态的谋主,此刻也忍不住别过头去,用袖口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夏侯惇更是独目圆睁,虎目含泪,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 灵堂之后,一间密室。 墙壁上,嵌着一块特制的琉璃镜。 郭嘉,就站在这面镜子后。 他看着灵堂之上,那个为他捶胸顿足,哭得像个孩子的曹操。 一股酸涩,直冲鼻腔。 主公…… 郭嘉的眼眶,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股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下! 他攥紧了拳头。 为了这份信任,为了这份知遇之恩! 那个藏在暗处的鬼祟! 我郭嘉,也定要将你,揪出来!碎尸万段!!! …… 就在曹操悲痛欲绝之时,山门外,又传来一声通报。 “江东周瑜,前来吊唁!” 周瑜? 他怎么也来了?! 众人皆是一愣。 只见周瑜一身白衣,代表孙权,缓步走入灵堂。 他先是对着灵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而后,看向跪在地上的曹操,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得可怕的江源。 “曹丞相节哀。” “江先生节哀。” 他的声音清朗,礼数周全。 可他的心中,却翻江倒海! 郭嘉死了! 江东,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这本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可! 当他的目光,触及江源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时,一股莫名的寒意,从他脊椎骨升起!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最得意的弟子战死,身为老师,怎能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 那眼神,平静得,就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 周瑜的心,猛地一突! 这里面,绝对有鬼! …… 荆州,新野。 刘备拿着手中的密报,呆坐在府衙之内。 郭嘉……死了? 因他而死? 刘备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茫然与苦涩。 他这一次,听从那“神使”之言,尽起新野之兵,猛攻许都。 结果呢? 损兵折将! 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家底,赔了个精光! 现在,他带着关羽、张飞,只能再度寄人篱下,看那荆州牧刘表的脸色行事! 兴复汉室? 这个目标,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遥远了! 他得到了什么? 除了惹怒了曹操,还得罪了卧龙岗上那位神仙般的人物! 那个“神使”,真的靠谱吗? 一个巨大的问号,第一次,在刘备的心中,疯狂滋生! …… 卧龙岗,灵堂之外。 吕玲绮换上了一身素衣,手中,却依旧紧紧握着那杆方天画戟。 她就如同一尊绝美的冰雕,俏脸之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色煞气,却让任何试图靠近灵堂核心区域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不敢越雷池半步!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师兄的“安宁”。 守护着这个,惊天大秘! 葬礼,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继续进行。 就在这时! “河内司马氏,司马懿,前来吊唁!” 司马懿?! 这个名字,让灵堂内为之一静! 曹操停止了哭泣,皱眉思索,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周瑜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而一直沉默不语,如同局外人般的江源,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 他那平静的眼眸,第一次,微微眯起! 只见一个身形瘦削,面容年轻,却长着一双如鹰一般眼眸的青年,缓步走入。 他自称,只是一个仰慕郭嘉才华的普通士子。 司马懿走入灵堂。 他的行为,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上前一步,对着江源,深深一揖。 “江先生,节哀。” “郭祭酒之才,惊艳了整个时代,却落得如此早夭的下场,当真是天妒英才。” 话锋一转! 司马懿猛地抬起头! “只是……” “懿,心中有一困惑,如鲠在喉,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源看着他。 “但说无妨。” 好! 司马懿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的鹰视之眼,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懿,曾派人勘察卧牛谷战场!” “那里,血迹遍地,残肢断臂无数,战况之惨烈,可见一斑!” “可……有一事,懿,百思不得其解!” 司马懿的声音,陡然拔高! “卧牛谷距此,千里之遥!” “战场之上,血迹虽多,却无车辙马印!” “敢问江先生!” “郭祭酒的遗体……” “究竟是……如何,运回这千里之外的卧龙岗的?!!!” 此言一出! 全场! 死寂!!! 曹操的哭声,戛然而止! 周瑜的瞳孔,剧烈收缩! 荀彧、程昱等人,脸色狂变!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聚焦在了江源的身上! 这个问题! 太致命了!!! 直指整个骗局,最核心,也是最致命的…… 逻辑漏洞!!! 第109章 悲壮的回答,武神的千里悲歌! 江源缓缓转过头。 目光落在了那个立在灵堂角落的绝美少女身上。 “玲绮。” “你来,告诉这位司马公子。” 司马懿死死地盯着江源,又看向那个缓缓走出的素衣少女。 这是何意? 吕玲绮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了灵堂的正中央。 “我背回来的。”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所有人的大脑,都在这一刻,彻底宕机! 背…… 背回来的?!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从人群中响起! 紧接着! 全场哗然! “天哪!背……背回来的?!” “一个女子……背着师兄的尸体……走了上千里路?!” “这……这怎么可能?!这还是人吗?!” “怪不得……怪不得吕姑娘看着如此憔悴……原来……” “忠!烈!无双!!!” 逻辑? 还需要什么逻辑?! 在这样一份,悲壮到足以令天地动容的“回答”面前! 任何的逻辑,都显得那么的苍白!那么的可笑! “奉孝……” “奉孝啊——!!!” 曹操猛地抬起头,那双刚刚止住泪水的老眼,再一次,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崩溃! 他看着吕玲绮那单薄,却又无比倔强的背影! 他看着那张苍白如纸,却写满了坚毅的俏脸! 他心中最后的那一丝丝怀疑,彻底烟消云散! 他猛地,朝着吕玲绮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一揖到底! “好一个……” “忠烈女子!!!” “孤!代奉孝!谢过姑娘!!!” 而此刻! 全场的焦点,司马懿! 司马懿缓缓地对着吕玲绮,对着那块黑色的灵牌,对着那个深不可测的江源…… 躬身! 长揖! “是懿……” “唐突了。” “吕姑娘节义无双,懿……” “万分!敬佩!!!” 他退让了。 在这样排山倒海的情感冲击面前,他不得不退让! 再多说一个字,他就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一个在英雄灵前,刁难忠烈女子的……无耻小人! 他缓缓地,退回了人群之中。 葬礼,落下了帷幕。 宾客们带着满心的震撼与复杂的情绪,陆续散去。 曹操没有着急离去而是走到了那个立在灵堂角落的素衣少女面前。 曹操看着她那张苍白,却依旧美得令人窒息的俏脸,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神情。 有欣赏。 有惋惜。 更有一丝,深藏的愧疚。 “姑娘。” 曹操的声音充满了真诚。 “奉孝能有你这般重情重义的师妹,九泉之下,也当含笑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恳切。 “孤,欲收你为义女。” “赐你万户侯!黄金万两!” “自此,你便是我曹操的女儿!这天下,无人再敢欺你!辱你!” 此言一出! 在场所有尚未离去的卧龙岗弟子,无不骇然色变! 收为义女?! 封万户侯?! 这……这是何等的天大恩宠! 这天下,多少人奋斗一生,都求不来的荣耀! 夏侯惇也是一脸愕然,但随即,他便明白了主公的深意。 此女,武艺通神!忠烈无双! 若能将其收入麾下,不亚于再得一员绝世猛将! 更重要的是,这是郭祭酒的师妹! 收下她,也是为了弥补主公心中,对郭祭酒,对卧龙岗的那份亏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吕玲绮的身上! 等待着她那感激涕零的回答! 然而。 吕玲绮,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那双清冷的凤眸,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曹操。 就是这个男人! 在下邳城头,下令,缢死了她的父亲! 那个曾经如同天神一般,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杀父之仇! 不共戴天!!! 那一瞬间! 那握着方天画戟的指节,一寸寸捏得发白! 杀了你! 杀了你!!!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咆哮! 可…… 她的目光,扫过了身后的稷下学宫。 扫过了那些,用关切眼神望着她的师兄弟们。 最后,定格在了那个,站在不远处,神色平静的老师身上。 她想起了老师的话。 想起了老师那“为万世开太平”的宏愿。 她手中的这杆戟,早已不是当年那杆,只为杀戮而存在的魔兵。 它是为了守护! 守护师门! 守护老师的道! 若今日,她一戟戳死了曹操,固然能泄了心头之恨! 可然后呢? 曹操麾下那数十万虎狼之师,必将踏平整个卧龙岗! 老师的毕生心血,将毁于一旦! 师兄那用“生命”换来的惊天布局,也将彻底化为泡影! 不! 不行!!! 吕玲绮的眼神,重新恢复了那片清冷。 “多谢丞相好意。”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师兄尸骨未寒。” “玲绮,只想在此,为他守孝三年。” “尘世间的富贵荣华,与我,皆是浮云。” 拒绝了! 她竟然…… 拒绝了!!! 这可是万户侯啊! 这可是当朝丞相的义女啊! 就这么……拒绝了?! 曹操呆呆地看着她。 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从曹操心底,油然而生! 奉孝啊奉孝! 你的师门,你的师妹,当真是……举世无双! “好……” 曹操长叹一声,对着吕玲绮,郑重地,一揖到底! “孤,明白了。” “姑娘高义!孤,自愧不如!” “你且放心!自今日起,这卧龙岗!” 曹操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山岗! “便是我曹操,要以性命相护的地方!” “天下诸侯,谁敢犯此地分毫!” “便是与我曹孟德,为敌!!!” 说罢! 曹操再不逗留,转身,大步离去! 他的背影,带着一丝萧索,更带着一份,前所未有的……敬畏! …… 山下。 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之内。 司马懿,并没有走。 他以游学为名,住了下来。 那场惊天动地的葬礼上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团巨大的迷雾,笼罩在他的心头! 郭嘉,真的死了吗? 或许吧。 可那个江源,那个卧龙岗…… 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要看! 他要亲眼看看,这个能教出郭嘉那等鬼才,能让曹操都为之折腰的地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 司马懿换上了一身布衣,走出了客栈。 走进了,山岗周边的田野。 很快!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不远处的田地里,一个老农,正扶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古怪农具,在耕地! 那农具,犁辕是弯曲的! 不仅可以自由转弯,而且,只需要一头牛,便能拉动! 那翻开的泥土,又深又匀! 效率,比他家中那些需要两头牛,三个人才能操作的笨重直辕犁,快了何止三倍!!! “这……这是何物?!” 司马懿的声音,都在发颤! 那老农抬起头,擦了把汗,露出一口黄牙,憨厚地笑了笑。 “客官,你说这个啊?” “这是‘曲辕犁’,先生给的。” 先生? 江先生?! 他继续往前走。 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惊骇! 水渠! 纵横交错,如同棋盘一般规整的水渠! 一座座巨大的筒车,借着水流之力,缓缓转动,将河水,自动地,源源不断地,送往高处的田地! 这……这是何等鬼斧神工的设计?! 有了这套灌溉系统,何愁旱涝?! 他走到村口,一棵大槐树下。 一群扎着总角的孩童,正围着一个老秀才,摇头晃脑地,大声背诵着什么。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这……这是什么?! 他自幼饱读诗书,自问天下典籍,无一不通! 可这朗朗上口的韵文,他闻所未闻! 语句简单! 道理,却直指人心! 这分明是一部,足以用来启蒙天下所有孩童的……圣人之言!!! 曲辕犁,解决的是“食”! 水利系统,解决的是“存”! 而这部闻所未聞的《三字经》,解决的,是“教”!!! 那个江源! 他所图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辅佐君王,争霸天下! 那种格局…… 太小了!!! 他是在…… 创造! 他是在用一种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无法理解的方式,从根基之上,创造一个全新的……文明!!! 这是一种…… 降维打击!!! ...... “驾!驾!快!再快一点!!!”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车轮滚动的声音,从远处官道传来! 一辆马车,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朝着卧龙岗的方向,疾驰而来! 那马车的车夫,鞭子都快抽烂了! 马车在卧龙岗的山门前,一个急刹,狼狈地停下! 车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一个身穿锦袍,保养得极好,此刻却面无人色,发冠歪斜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从车上摔了下来! 他甚至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 他扑到山门之前,朝着那紧闭的门扉,重重地跪了下去! “中山甄逸!” “叩见江先生!!!”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哀求! “求先生大发慈悲!” “救我女儿……性命啊!!!” 第110章 曹丕的贪婪,神仙的怒火! 稷下学宫,内堂。 江源端坐于主位,神色平静地看着堂下那个泣不成声,几乎要瘫软在地的老人。 “甄公,请起。” “有话,慢慢说。” 甄逸被徐庶搀扶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双老手剧烈地颤抖着,端起茶杯,却连喝了好几次都无法送到嘴边。 “先生……先生啊……” 甄逸老泪纵横,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泣血道出! 原来,曹操大军攻破邺城之后,一片混乱。 曹操的儿子曹丕,竟一马当先,不为金银,不为府库,而是带着一队亲兵,直冲袁绍府邸! 当他看到甄逸那年方二八,容貌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女儿甄宓时,当场惊为天人! 那曹子桓,根本不顾甄宓已婚竟当着所有人的面,便要强行将其纳为己有! “畜生!” 甄逸说到此处,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桌案上! “我那孩儿,性情刚烈,当场便要拔剑自刎,以证清白!幸得其母拼死拦下,才没有酿成惨剧!” “老朽……老朽听闻此事,心急如焚,立刻前去面见曹丞相!” “我将官渡之战时,我甄氏是如何倾尽家财,助曹公之事,尽数告知!只求曹公看在我甄家这点微末功劳上,放过我那可怜的女儿!” 听到这里,一旁的徐庶眉头紧锁。 按理说,甄家有此大功,曹操也不是不讲情面之人,此事当有转机。 甄逸的脸上,却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惨笑。 “曹公……本是动容了。” “可……可那曹子桓,那个畜生!他竟当着满堂文武的面,说出了一番诛心之言!” 甄逸学着曹丕那阴冷的语调,声音都在发颤。 “他说,‘甄氏,乃是逆贼袁熙之妻族!按律,当满门抄斩!’” “‘我如今,不追究其罪,反纳其女,已是天大的恩赐!父亲,您还有何不满?!’” 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脸色剧变! 好一个颠倒黑白! 好一个歹毒心肠! 这番话,直接将甄家从“有功之臣”,打成了“待罪之身”! 将他曹丕的强取豪夺,粉饰成了“法外开恩”! 甄逸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曹公……曹公为了平衡诸子,为了安抚刚刚拿下的冀州人心,竟……竟对此事,采取了默许!” “他只给了老朽……三日时间!” “三日之后,那曹子桓,便要八抬大轿,将我女儿……迎入府中啊!” 甄逸再也撑不住了,他“噗通”一声,又从椅子上滑落,跪倒在地,抱着江源的腿,嚎啕大哭! “先生!!!” “我甄家富甲天下,又能如何?!” “在滔天的权势面前,不过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啊!” “我那孩儿,若是落入那曹子桓手中,以其凉薄刻寡的心性,将来……将来必无好下场啊!” “求先生救她!求先生救救她!!!” 内堂之中,徐庶和庞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棘手与愤怒。 此事,牵扯到了曹操的家事! 牵扯到了他最看重的长子! 这……如何插手?! 江源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古井无波。 可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却有一丝冰冷至极的寒芒,一闪而过! 甄宓! 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更知道她的结局! 何止是不好! 简直是凄惨到了极点! 先是被曹丕强纳,后又因失宠,被一纸诏书赐死! 死后,更是受了“以发覆面,以糠塞口”的奇耻大辱! 一代佳人,竟落得如此下场! 这个节点…… 他江源,既然知道了,就断无袖手旁观之理! 江源缓缓站起身。 他亲自走下台阶,将早已哭得肝肠寸断的甄逸扶起。 “甄公。” 江源的声音平静。 “官渡之战,你甄氏有大功于社稷,有大功于天下百姓。” “江某,欠你甄家一个人情。” 他看着甄逸那双写满绝望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令嫒之事。” “我,管了。”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甄逸所有的绝望、恐惧、悲凉,在这一瞬间,被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狂喜! “先生……您……您说的是真的?!” 他的嘴唇哆嗦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知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眼前这位,根本不是凡人! 是能够预知未来,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仙! 只要他肯出手! 别说一个曹丕! 就算是曹操亲至,也休想再动他女儿一根汗毛! 有救了! 真的有救了!!!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大恩!!!” 甄逸激动得语无伦次,又要跪下,却被江源一把托住,再也拜不下去。 “甄家上下,愿为先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那座隐于山林之间的绝密庄园之内。 司马镜正盘膝而坐,试图调理因为系统反噬而受损的身体。 郭嘉的“死而复生”,让他元气大伤,智力属性更是被削减到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他现在,迫切需要找到一个新的历史节点,将其修正,来弥补自己的损失! 就在这时! 一道冰冷刺耳的机械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疯狂尖叫起来! 【警告!!!】 【警告!!!】 【检测到关键历史偏移节点‘甄宓归属’即将出现重大变动!!!】 【目标人物‘甄宓’,原定历史轨迹为:归于曹丕!】 【当前偏移率:75%!!!】 【一旦偏移成功,将对后续‘曹魏建储’、‘七步诗’等多个关键历史节点,造成不可逆的连锁影响!!!】 【请宿主尽快介入!修正历史!!!】 “甄宓?!” 司马镜的双眼通红! “江源!!!” “又是你!!!” “你这个阴魂不散的混蛋!!!” “你毁了我的郭嘉节点还不够!现在连一个女人你都不放过吗?!!” 他想不通! 江源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 这对他争霸天下,有任何好处吗?! 没有! 平白得罪曹操父子,百害而无一利! 这个疯子!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任务发布:阻止江源干预!】 【任务要求:确保甄宓三日后,顺利嫁入曹丕府中!】 【任务成功:奖励寿命10年!智力属性+5!】 “好……好……” 司马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中闪烁着怨毒到极致的疯狂! “江源!” “你想救人是吗?” “我偏不让你如愿!!!” “我倒要看看,这一次,是你这个所谓的神仙厉害,还是我背后,这煌煌天道,更胜一筹!!!” …… 卧龙岗,内堂。 江源安抚好甄逸,命人带他去客房歇息。 整个内堂,只剩下了他,和诸葛亮、徐庶、庞统三人。 气氛,凝重如铁。 “先生,此事……恐怕不好办。” 徐庶第一个开口。 “曹丕毕竟是曹操儿子,未来的储君。我们若是强行插手,等于是在打整个曹氏的脸。” “一旦与曹操交恶,于我们的大计,极为不利。” 诸葛亮也摇了摇羽扇,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元直师兄所言有理。” “更何况,此事乃是曹操家事,我们身为外人,师出无名啊。” 江源听着弟子们的分析,不置可否。 他缓缓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连绵起伏的山峦,声音淡漠。 “师出无名?”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自己的三个弟子。 “谁说,我们师出无名?” 江源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甄氏于官渡之战,倾家荡产,助曹军破袁绍,此乃天大的功劳!” “如今,功臣之女,反被权贵欺凌,天理何在?!” “我稷下学宫,为天下百姓立心,为万世开太平!” 江源的声音,陡然拔高! “此事,若无人敢管!” “我来管!” “这公道,若无人敢讨!” “我来讨!!!” 一番话,说得诸葛亮、庞统、徐庶三人,热血上涌,胸中豪气顿生! 是啊! 他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畏首畏尾了?! 老师的道,就是他们的道! 不平之事,便当以雷霆手段,将其荡平! “老师!” 徐庶猛地向前一步,双目之中,精光爆射! “弟子请命!” 江源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这位最擅长“搅动风云”的弟子身上。 他淡淡地开口。 “元直。” “你不是一直想在许都,再放一把火吗?” 徐庶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听懂了老师的意思! “这一次……” 江源缓缓吐出了后半句话。 “就烧得再大一些。” “烧到……让那曹子桓,自己跪着,把甄家小姐,给我送回来!!!” 徐庶眼中的精光,瞬间化作了滔天的烈焰! 他猛地单膝跪地,声音铿锵如铁,斩钉截铁! “弟子!” “遵命!!!” 第111章 阳谋对阴谋,看不见的战场! “老师!此事何须如此复杂!” “那曹丕不过一黄口小儿,仗着他爹的势罢了!” 庞统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弟子愿请命,带上玲绮师妹,连夜潜入许都!直接闯进那曹丕的府邸,将人给劫出来!” “神不知,鬼不觉!” “待他反应过来,甄家小姐早已在卧龙岗!他曹子桓,又能奈我何?!” 这番话,简单粗暴。 徐庶闻言,眉头紧锁,却并未出言反对。 在他看来,这确实是最快,也最有效的办法。 江源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这个性如烈火的弟子。 “士元,此为下下之策。” “劫人,容易。” “可然后呢?” 江源的声音不大,却让庞统心头猛地一震。 “你将曹丕的脸,按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 “你觉得,曹操的脸,会往哪里放?” “到那时,我们便从有理,变成了无理。为了他曹氏的颜面,曹操就算再敬畏卧龙岗,也必定会与我们彻底走向对立。” “为救一人,而与天下第一诸侯决裂,智者不取。” 庞统的脸色涨红,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师的话,字字诛心! 他只想着快意恩仇,却忽略了这背后,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政治风暴!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诸葛亮,手中羽扇轻轻一摇,发出“哗”的一声轻响。 他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老师所言极是。” “依弟子看,曹丕此举,看似为‘色’,实则为‘利’。”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诸葛亮不疾不徐,声音清朗。 “甄氏,富甲天下,其产业遍布冀州,乃至整个河北!” “袁绍在时,甄家便是他的钱袋子。如今袁氏覆灭,这块天大的肥肉,谁不眼馋?” “曹丕名为迎娶甄宓,实则是想借此姻亲关系,将整个甄氏在冀州的财富、人脉、以及那张看不见的商业巨网,尽数吞入腹中!”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一个美人,对他未来的储君之位,并无太大助益。” “可一个富可敌国的甄家,却能让他,在与其他兄弟的争夺中,获得碾压性的优势!” 一番话,鞭辟入里! 瞬间便将曹丕那隐藏在色欲之下的贪婪野心,剥得干干净淨! 庞统和徐庶听得心头剧震,看向诸葛亮的眼神,多了一丝由衷的钦佩! 不愧是孔明! 这份洞察人心的本事,当真可怕! 江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赞许的笑意。 “孔明所言,正是问题的核心。”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天下舆图之前,目光落在了“许都”那两个字上。 “所以,对付曹丕,不能用武,更不能用蛮力。” 他的声音,变得深邃而有力。 “要用……” “‘势’!!!” 势?! 三名弟子,皆是心神一凛! 江源转过身,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乾坤倒悬! “我们要造一个大势!” “一个让他曹丕,不敢娶!” “一个让曹操,不得不亲自下令,让他儿子放弃这门亲事的大势!” 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才是老师真正的手段! 这才是真正的,神仙之谋! 他们知道,老师又要开始落子了! 江源的目光,第一个,落在了徐庶的身上。 “元直。” “是,老师!” 徐庶猛地挺直了腰杆! 江源的声音,淡漠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第一步,舆论。” “我要你,即刻启程,前往许都。” “三日之内,我要让全许都,上至公卿,下至贩夫走卒,每一个人,都知道一件事!” “当朝丞相之子曹丕,欲强抢官渡之战第一功臣甄氏之女!” “记住,不要添油加醋,只需将事实,原原本本地,散播出去。” “有时候,事实本身,比任何谣言,都更具杀伤力!” 徐庶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这是诛心之计! 曹操最看重的是什么?是名声!是他“唯才是举、赏罚分明”的明主形象! 这一招,就是要将曹丕,架在火上烤! “弟子,领命!” 徐庶躬身一揖,声音铿锵! 江源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诸葛亮。 “孔明。” “弟子在。” 诸葛亮羽扇微垂,恭敬应道。 “第二步,人心。” “你,修书一封。不,你亲自前往,以我卧龙岗的名义,去拜访荀彧、程昱、贾诩……等一众曹营核心谋主。” “不必明说任何事。” “只需,向他们‘请教’一个问题。” “就问,当今丞相之子,强纳官渡功臣之女,于丞相那”“唯才是举,赏罚分明”的煌煌大誉,究竟,有何影响?’” “问完,就走。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嘶——! 庞统和徐庶,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招,比徐庶的舆论攻势,还要狠!还要毒! 这根本不是在问问题! 这是在提醒! 这是在敲打! 这是在用江源,用整个卧龙岗那超然的地位,去逼着荀彧那些人精,必须立刻站队! 他们是选择维护曹丕一个人的私欲,还是选择维护曹操,乃至整个曹氏集团的政治声誉?! 答案,根本不用想! 诸葛亮的眼中,异彩连连,他抚掌赞叹,躬身行礼。 “老师此计,釜底抽薪,弟子拜服!” “学生这就去办!” 最后。 江源的目光,落在了早已跃跃欲试的庞通身上。 “士元。” “老师!您说!” 庞统激动得脸都红了! “第三步,联盟。” “你,立刻带人去一趟冀州。” “去联络那些,曾经被袁绍压迫,如今又对曹丕这位‘新主’心怀恐惧的冀州本土世家。” “告诉他们,甄家,是第一家。” “但,绝不会是最后一家。” 江源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告诉他们,唇亡齿寒的道理。” “今日,他们若坐视甄家被吞并,来日,曹丕的屠刀,就会架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脖子上!” “我,可以给他们一个承诺。” “只要他们肯联名上书,向曹操陈情,保下甄氏。” “他日,我卧龙岗,也可保他们,百年富贵!” 三板斧! 舆论!人心!联盟! 环环相扣!层层加码! 这是堂堂正正,摆在明面之上,却又让你根本无法破解的…… 阳谋!!! 三位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顶级谋士,在这一刻,化作了江源手中,最锋利的三把尖刀,悍然出鞘! …… 江源等人商量完后走入内堂。 “甄公。” 江源的声音,将甄逸从失神中唤醒。 “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不用担心。” “只需待在卧龙岗,安心住下。” “品品茶,看看戏。” “三日之后,令嫒,必会安然无恙。” 甄逸嘴唇哆嗦着,重重地,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响头。 “先生大恩!” “甄氏上下,没齿难忘!!!” …… 与此同时。 许都,曹丕府。 夜色深沉。 一个黑衣身影,避开了所有耳目,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曹丕的书房。 “公子。” 黑衣人单膝跪地,声音沙哑。 “我家主人,听闻公子即将迎娶甄氏女,特命在下,送来贺礼。”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盒。 曹丕斜倚在软榻上,示意侍从打开。 锦盒开启。 一抹璀璨的珠光,瞬间照亮了整个书房! 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静静地躺在其中,光华流转,价值连城! “好大的手笔!” 曹丕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你家主人,是何人?” 黑衣人微微一笑。 “我家主人,姓司马。” “他让我转告公子,公子迎娶甄氏女,乃天作之合,龙凤呈祥。” “若有宵小之辈,胆敢阻碍公子的好事。” 黑衣人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 “我家主人,愿为公子,清除一切障碍!” 曹丕的眼睛,猛地亮了! 他缓缓坐直了身体。 河内司马氏?他有所耳闻,是当地的望族。 没想到,竟有如此实力和魄力! “好!” 曹丕抚掌大笑! “替我谢过你家主人!” “告诉他,我曹子桓,记下这份人情了!” 他感觉自己,如同猛虎添翼! 一个甄家而已,如今又有了这神秘的司马家相助,他看这天下,谁还敢与他作对! 等他将甄氏的财富尽数掌握,下一步,就是要让父亲看看,谁,才是他最优秀的儿子! 第112章 许都风云起,一曲惊天下! 许都。 徐庶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了这座城市最中心,最奢华,也是人流最密集的一座酒楼之上。 天下归心楼! 好一个霸气的名字! “店家。” 徐庶将马缰递给门口的小厮,随手丢过去一锭分量不轻的银子。 “把你们这最好的雅间,给我备上。” “再把你们许都城里,最会说书的先生,给我请过来。” “价钱,不是问题。” …… 半日之后。 天下归心楼,大堂内早已是人满为患! 座无虚席! 甚至连过道上,都挤满了伸长了脖子,满脸期待的听客! 只因,今日这天下归心楼,来了一位神秘的豪客! 不仅包下了整个三楼,更是请来了许都城内,有“铁口断春秋”之称的金牌说书人,王半城! 据说,这位豪客只有一个要求。 不说神仙鬼怪。 只说一段全新的评书。 《官渡忠烈传》! “话说那官渡之战,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袁绍七十万大军,兵锋所指,所向披靡!我曹丞相,兵不过七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冀州,有一户人家,姓甄!” 说书台之上,王半城一拍醒木,声如洪钟! “这甄氏一族,深明大义!他们看穿了袁绍那色厉内荏的本质,认定唯有曹丞相,才是能廓清环宇,拯救大汉的真命天子!” “于是乎!” 王半城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感染力! “甄氏家主甄逸,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做出了一个惊天的决定!” “是倾尽家财,暗中收购市面上所有的粮食,再以军粮的名义,偷偷送往官渡前线,支援我曹家大军!” “诸位客官,你们想想!那是什么时候?!” “那是冀州粮价比金子还贵的时节啊!” “甄家此举,无异于割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来为我军将士,换取那一口救命的粮啊!” 一番话,说得满堂听客,无不动容! “我的天!竟有此事?!” “这甄家,当真是满门忠烈啊!” “是啊!若无甄家,我军岂能撑到乌巢大胜?!” 王半城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眼中泛起泪光,情绪酝酿到了极致! “可怜那甄家!散尽万贯家财,只换来曹公一句‘有功’!” “袁绍败退,邺城大乱!甄家上下,更是险些被袁绍残部屠戮殆尽!好不容易盼到王师入城,却……” 说到此处,他猛地打住! 重重一拍醒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别啊!王先生!正听到关键处呢!” “说下去!快说下去啊!” “那甄家后来怎么了?曹丞相必然重赏了他们吧!” 堂下,群情激昂! 无数的铜钱、碎银,如同雨点一般,砸向说书台! 三楼,雅间之内。 徐庶凭栏而立,将楼下那火爆的场景尽收眼底。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火候,差不多了。 这第一把火,烧的是“人心”,是“道义”! 他要让全许都的人都知道,甄家,是功臣!是忠良! 谁动甄家,谁就是恩将仇报的无耻小人! …… 夜里。 当白日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官渡忠烈传》还在人们口中津津乐道,意犹未尽之时。 一首诡异的童谣,在许都的每一个角落,悄然响起。 起初,只是几个顽童在街角巷尾,拍着手,跳着脚,嬉笑传唱。 “曹家郎,心肠狼!” “前方将士把血淌!” “他在后方抢新娘!” 声音清脆,却字字诛心! 很快! 第二个版本,第三个版本,接踵而至! “甄家女,泪汪汪!” “可怜功臣好下场!” “家财美人尽入囊!” 歌谣的内容,简单粗暴到了极点! 就是最直白,最恶毒的指控! 精准地,扎进了每一个许都百姓,每一个前线归来的曹军将士的心窝子里! 什么?! 那个在评书里,为了我们连家都不要了的甄家! 他们的女儿,竟然要被曹丞相的儿子给抢了?! 这他娘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们这些当兵的,在前面拿命去拼!你们这些当官的,就在后面抢功臣的女儿?! 愤怒! 屈辱! 不甘! 这些情绪,被这首童谣,瞬间点燃! 仅仅一夜之间! 从酒肆茶馆,到军营兵舍,从寻常巷陌,到高门府邸! 这首《曹郎抢亲》,疯狂扩散! …… 曹丕府。 “砰!!!” 一只名贵的瓷瓶,被狠狠地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曹丕的面孔,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得不成样子!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头即将暴走的野兽! “谁?!到底是谁?!” “是谁在背后搞鬼!!!” 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查!给我查!” “把那些传唱童谣的刁民!全都给我抓起来!!” “我要把他们的舌头,一根一根地,全都割下来!!!” 命令,被迅速执行! 一队队凶神恶煞的城卫军,冲上街头,开始疯狂抓人! 然而! 他们抓了一个,街角立刻就有十个! 他们抓了十个,整条街上,就有上百个! 到最后! 整个许都城,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是蹒跚学步的孩童,所有人,都在唱! 法不责众! 当所有人都成了“罪人”,那便再也没有罪人了! 城卫军们,彻底傻眼了! 抓? 怎么抓?! 难道,要将这满城百姓,屠戮一空吗?! 事情,彻底失控了! 曹丕的镇压,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像是火上浇油,激起了更大,更凶猛的民怨! …… 丞相府,书房。 窗外,那阵阵刺耳的歌谣,如同魔音贯耳,一波接着一波,清晰地传来。 毁了曹操所有的镇定与从容。 他感受到了!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那股来自民间的力量! 它无形无质,却又排山倒海! “好……” “好一个卧龙岗……” 曹操咬牙挤出了几个字。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民意,已经被彻底引爆! 那么下一步,那把看不见的刀,就要捅向,他最引以为傲的…… 朝堂了! 果不其然! “报——!!!” 一名侍从,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 “丞……丞相!” “荀令君、程……程昱大人、贾诩大人……百官……百官联名!” “已在府外,跪……跪候多时了!!!” 第113章 三座大山,来自卧龙岗的压力! 原来一日前就在徐庶于天下归心楼点燃第一把火的同时。 一名羽扇纶巾的年轻人,已在仆人的引领下,步入了荀彧的书房。 “在下诸葛孔明,奉家师江源之命,特来拜会荀令君。” “家师?” 荀彧放下手中的竹简,那双睿智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郑重。 江源的弟子! 他亲自派来的人! 所为何事?! “江先生有何吩咐?” 荀彧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敬意。 诸葛亮微微一笑。 “不敢称吩咐。” “只是我家先生,近日偶得一惑,百思不得其解。” “先生说,荀令君乃王佐之才,胸有丘壑,天下事无有不通者。故特命学生前来,代为请教。” 荀彧心中那根弦,瞬间绷紧! 江源,会有困惑? 还需要向他荀彧请教?!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请讲。” 荀彧不动声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诸葛亮躬身一揖,姿态依旧恭敬。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直视着荀彧的双眼。 “我家先生想问……” “‘赏罚不公,功臣心寒’,此八字,于霸业根基,影响几何?”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落在荀彧的耳中如晴天霹雳! 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这哪里是请教?! 这是质问! 是那位卧龙岗上的神仙,透过这个年轻弟子的口,对他荀彧,对整个许都朝堂,发出的无声的…… 警告!!! 那温润如玉的年轻人,仿佛没有看到荀彧脸上的剧变。 他依旧保持着那副谦恭的笑容。 “问完了。” “先行告退。” 说罢,他再不逗留一字,转身,从容离去。 “噗通!”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荀彧才浑身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身后的席位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 太可怕了! 这种点到为止,却又直指要害的压迫感! 比千军万马,还要可怕!!! 江源! 他出手了! 为了甄家那个小姑娘,他竟然真的,不惜与丞相府,正面博弈! 不! 不对! 荀彧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惊骇! 这不是博弈! 这是考验! 是江源先生,在考验他荀彧!考验他们整个曹氏集团! 是选择维护曹丕一个人的私欲,葬送丞相辛苦建立的政治声誉! 还是…… 选择站在“公理”这一边!!! 这个选择题! 根本没有第二个答案! “备车!!!” 荀彧发出一声嘶吼! “快!去程昱府上!!!” …… 半个时辰后。 程昱府邸,密室。 荀彧、程昱、贾诩,曹营三大顶级谋主,齐聚一堂! 气氛,凝重到了冰点! 当荀彧将那句“请教”原原本本复述一遍后。 饶是程昱这等心狠手辣之辈,和贾诩这位毒士,脸上都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好狠的阳谋!” 贾诩那双三角眼中,精光爆闪! “江源此举,根本就没给我们留下任何选择的余地!” 程昱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 “子桓公子,这次当真是糊涂至极!为了一介女色,竟惹上了那尊神仙!” 荀彧长叹一声,脸上写满了苦涩。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卧龙岗的刀,已经架在了我们所有人的脖子上!” “外面那首童谣,你们都听了吧?” 程昱和贾诩,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那首《曹郎抢亲》,如今已是满城风雨! 荀彧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 “舆论之火,已成燎原之势!” “卧龙岗的态度,也已明确无比!” “我等,若再不表明立场,等到军心动摇,等到丞相的煌煌大誉毁于一旦!” “到那时,你我,皆是曹氏的罪人!” “更是……得罪了那位,我们谁也得罪不起的存在!”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联名!” “必须联名!” “立刻召集百官,同去丞相府!向丞相陈明利害!!!” …… 丞相府。 “报——!!!” 一名侍从,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 “丞……丞相!” “荀令君、程……程昱大人、贾诩大人……百官……百官联名!” “已在府外,跪……跪候多时了!!!” 曹操的心,猛地一沉!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 一件小事! 一件在他看来,不过是儿子风流的区区小事! 怎么会发酵到如此地步?! 先是民怨沸腾! 现在,又是百官逼宫! 那个江源,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然而! 这还没完! “报——!!!” 又一名传令兵,带着一身的风尘,从外面疯了一般冲了进来! 他的手中,捧着一摞厚厚的奏折! “丞相!冀州急报!!!” “冀州数十家豪族,联名上书!奏折已经堆满了驿站!!!” 什么?! 曹操猛地站起身,一把夺过那摞奏折! 他飞快地拆开最上面的一封! 奏折之上,字字泣血,声声含泪! 通篇都在为甄氏陈情! 更是在奏折的末尾,写下了一段让他头皮发麻的话! “……甄氏,乃冀州商道之首,人心所向!若功臣之后,竟落得如此下场,则冀州人心,必将大乱!新附之民,恐再无归心之日啊!望丞相三思!!!” “砰!” 曹操将奏折狠狠地摔在地上! 民意! 朝堂! 现在,连他刚刚拿下的冀州,这块最重要的根基之地,都开始动摇了! 三座大山! 三座由卧龙岗亲手为他打造的,无法撼动的大山,同时压顶! 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逆子!!!” 曹操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他第一次,对那个他最看重的儿子,生出了滔天的怒火! “传我将令!” 曹操的声音,冰冷如铁! “命曹丕,即刻解除与甄氏婚约!” …… 曹丕府。 “哗啦——!!!” 满桌的珍馐美味,被曹丕一脚踹翻在地! 他双目赤红,如同赌场上输光了一切的赌徒,状若疯魔! “为什么?!!” “凭什么?!!” 他一把揪住前来传令的侍卫的衣领,疯狂地咆哮着! “我才是父亲的儿子!我才是大功臣!区区一个甄家,凭什么跟我斗?!!” “那个江源!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管我曹家的家事?!!” 眼看,那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 眼看,那富可敌国的财富,就要与他失之交臂了!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啊!!! 就在曹丕如同困兽般,在房中暴躁不安,嘶吼咆哮之时。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书房之内。 “子桓公子。” 那声音,沙哑,阴冷。 曹丕猛地回头,眼中杀机爆闪! “谁?!” 黑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露出了那张青铜面具。 “一个……能帮公子,夺回一切的人。” 正是司马镜! 曹丕的瞳孔一缩,猜想可能是前几日给他送来夜明珠的主人。 “帮我?” 曹丕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 “现在,外面是汹涌的民意!朝堂是百官的施压!冀州是世家的反叛!就连我父亲,都让我放弃!” “你告诉我,你怎么帮我?!” 司马镜,缓缓走上前凑到曹丕的耳边,用一种充满了极致诱惑的声音,轻轻地说道。 “民意,可以引导。” “百官,可以分化。” “世家,可以收买。” “这些,都只是卧龙岗的阳谋,上不得台面。” “真正的问题核心,只有一个。” 司马镜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无比! “只要将公子你的私欲,变成一场大义,一切就迎刃而解。” “不知公子……” “意下如何?!” 第114章 逆转乾坤!司马毒计破阳谋! “大义?” 曹丕双眼猩红。 “我如今已是全城笑柄!百官之敌!你跟我谈大义?!” 司马镜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公子,您错了。” “江源此计,看似堂皇正大,实则阴险至极!他用的,是阳谋!” “他将您钉在了‘仗势欺人’、‘强抢功臣之女’的耻辱柱上!” “您若退了,便坐实了这罪名!” 司马镜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蛊惑的力量! “到那时,您在丞相心中的威望,在百官眼中的形象,将一落千丈!” “失了人心,丢了锐气!” “这储君之位,您还争什么?!拿什么去跟您那几个工于心计的兄弟斗?!” 这番话,狠狠扎着曹丕的心口! 是啊! 他若是退了! 就等于向那个江源,向全天下,低头认输! 他曹子桓,将永远背负这个污点! “那我该如何?!” 曹丕的声音都在颤抖! 司马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很简单。” “公子从一开始,就不该谈什么‘纳妾’!” “格局,太小了!” “您,应该高举‘维稳’的大旗!” “对外宣称,袁绍虽灭,其在冀州的残党,依旧贼心不死!” “甄氏,功高震主,富可敌国!他们,就是那些残党最想拉拢,最想利用的对象!” 曹丕的呼吸,瞬间急促! 他仿佛看到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司马镜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盘旋! “所以,您将甄宓接入府中,不是为了满足私欲!” “是为了‘保护’!” “是为君父分忧,为国家铲除隐患!是为保全甄氏这等忠臣,不让他们被逆贼裹挟,行差踏错!” “如此一来!” “您强纳功臣之女的恶行,就变成了深谋远虑,顾全大局的正义举动!” “您,是从一个欺男霸女的恶少,摇身一变,成了为国为民,不惜背负骂名的……” “孤胆!忠臣!!!” 曹丕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青铜面具人,眼神逐渐转为惊骇! 最后,化作了无与伦比的狂热与崇拜! 这简直就是一招逆转乾坤的绝世妙计! 什么舆论!什么民意! 在这煌煌“大义”面前,皆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哈哈……哈哈哈哈!!!” 曹丕猛地松开手,仰天狂笑! 那笑声,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快意,和即将展开疯狂报复的怨毒! “江源!” “卧龙岗!” “你们想用阳谋压死我?!” “我便用这滔天大势,将你们的计谋,碾得粉碎!!!” …… 第二天。 许都的天,还没亮透。 一队队的甲士开道,数十辆大车,满载着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从曹丕府中鱼贯而出! 队伍的最前方,一名嗓门奇大的传令官,扯着嗓子,一路高喊! “奉子桓公子令!” “犒赏官渡第一功臣,甄氏一族!” “黄金千两!珠宝百箱!以彰其功!以安其心!!!” 声浪滚滚,传遍了整个许都! 百姓们,全都看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子桓公子要强抢甄家小姐吗?怎么……怎么还大张旗鼓地送上如此厚礼?!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巨大困惑之时。 另一件,更让他们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城西,冀州客商聚集的几家客栈,被数百名如狼似虎的城卫军,轰然撞开! “封锁!全部封锁!” “奉公子之命!彻查袁氏逆党!” 几名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冀州小商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在地上! “经查!冀州商贾王五、李四等人,乃袁绍逆贼同党!” “在许都兴风作浪,颠覆朝纲!” “证据确凿!即刻收监!秋后问斩!!!” 告示贴满了许都的街头巷尾! “……袁氏余孽,亡我之心不死!竟欲裹挟功臣甄氏,动摇我冀州根基!“ ”子桓公子为护忠良,为安社稷,特迎甄氏女入府,名为姻亲,实为保护!” “此乃万全之策,以绝后患!望满城军民,明辨是非,勿听宵小之言!!!” 三招连环! 犒赏!抓人!告示! 一招安抚,一招威慑,一招扭转乾坤! 茶馆里。 “我的天!原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就说嘛!子桓公子乃人中龙凤,怎会做那等强抢民女之事!” “是啊!那甄家树大招风,万一真被逆贼利用了,整个冀州都得乱!公子此举,实乃深谋远虑啊!” “可怜那些传唱童谣的!都被袁氏余孽当枪使了!” 风向,彻底变了! 曹丕,从一个仗势欺人的恶少,摇身一变,成了深明大义、为国分忧的肱股之臣! 而江源和卧龙岗,反倒成了那背后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的阴谋家! …… 冀州。 庞统一脸阴沉地,站在一座紧闭的府门前。 这已经是他今天,吃到的第五个闭门羹了! “士元先生,实在抱歉!” 门内,传来家主那充满恐惧与疏远的声音。 “如今,许都那边传来消息,说甄家……与逆党有染。” “我等,实在不敢与此事,再有任何牵连啊!” “先生,您还是请回吧!莫要连累了我等!” “砰!” 大门,被从里面死死闩上! 庞统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门柱上! “混账!一群鼠目寸光的混账!!!” 他知道,他这条线,断了! 曹丕那血淋淋的抓捕,那顶“逆贼同党”的大帽子,彻底吓破了这些冀州世家的胆! 唇亡齿寒? 他们现在只怕,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 丞相府。 曹操看着手中,曹丕亲手呈上的奏章,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奏章之上,字字恳切,将他那一番“保护”之说,粉饰得天衣无缝! 更将此举,上升到了“冀州安稳”、“社稷存亡”的政治高度! 曹操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当然不信自己儿子那套鬼话! 可! 这个理由,太好了! 好到,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无法反驳! 好到,给了他一个,最完美的台阶下! 民意?已经逆转! 朝堂?荀彧他们,面对这份“为国分忧”的奏章,还能说什么?! 冀州?那些世家,自顾不暇,谁还敢为甄家出头?! 江源布下的三座大山,竟被自己这个儿子,用一种更加蛮横,更加不讲道理的方式,给硬生生推平了! “唉……” 曹操长叹一声,将奏章,丢回了桌案上。 “此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就是默许! …… 曹丕府。 “哈哈哈哈!!!” 曹丕手持父亲批复的文书,得意忘形,狂笑不止! 他赢了! 他竟然,真的赢了卧龙岗!赢了那个神仙般的江源! 这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让他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江源!” “你不是神仙吗?!你不是能掐会算吗?!” “现在,如何?!” 极度的兴奋,催生出了极度的傲慢! 他要报复! 他要用最羞辱的方式,去狠狠地打卧龙岗的脸! “来人!” 曹丕眼中闪过一丝暴虐的快意! 第115章 鬼才遗计,来自九泉的绝笔信! “老师!” “不能再忍了!” 吕玲绮那清冷的凤眸之中,早已被滔天的血色煞气所填满! “那曹丕欺人太甚!” “弟子愿提戟,即刻前往许都!” “摘了他的狗头!!!”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堂! 那名原本还趾高气昂的使者,被这股恐怖的杀气一冲,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竟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整个卧龙岗,已然成了一个即将被点燃的火药桶! 然而。 江源,依旧静静地坐在主位之上。 目光扫过堂下那瘫软如泥的使者。 又看了看满脸悲愤,几乎要气晕过去的甄逸。 他轻轻地,摆了摆手。 “甄公,稍安勿躁。” “此事,我自有计较。” 说罢。 他缓缓起身转身,背负双手,朝着内堂深处的密室,缓步走去。 “时机……” “到了。” …… 密室之内。 郭嘉。 他早已将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当密室的石门缓缓开启,江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 郭嘉猛地站起身! “老师!” “曹子桓!” “安敢如此!!!” 他郭嘉,为了老师的布局,为了曹操的大业,不惜以身犯险,上演一出生死大戏! 可他万万没想到! 自己这边刚刚“死”去,尸骨未寒! 那曹丕,竟然就敢如此猖狂,将屠刀对准了老师要保的人! 这已经不是在打甄家的脸了! 这是在刨他郭嘉的坟! 是在狠狠地,一巴掌,一巴掌地,抽在整个卧龙岗,抽在老师江源的脸上! 江源看着自己这个弟子那暴怒的模样,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缓缓走到桌案前,亲自为郭嘉研墨。 “他不是要大义吗?” “他不是要借势吗?” 江源的声音,平静如水。 “那为师,便给他一个,他永远也无法拒绝的‘大义’。” “送他一场,他永远也无法翻身的‘大势’!” 江源将饱蘸了浓墨的狼毫笔,轻轻递到了郭嘉的面前。 他的目光,深邃如海。 “奉孝。” “你,该给你的主公……” “写一封信了。” 郭嘉的身体,剧烈一震! 他看着老师递过来的毛笔,看着老师那平静无波的眼神! “弟子……” “明白了!” 郭嘉接过毛笔,落于一张上好的绢帛之上。 那笔迹,不再是往日的挥洒自如,龙飞凤舞。 而是变得,虚浮,无力,颤抖……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才勉强写就! 字字,泣血! “主公亲启:” “臣,郭嘉,叩首泣血上书。” “忆昔日与主公初见于许都,纵论天下,引为知己。主公不弃嘉之鄙陋,委以军祭酒之重任,言听计从,恩重如山……” 信的开头,是追忆,是感恩。 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往昔君臣相得的无限眷恋。 “……然,天命无常,嘉自知大限将至。此番随玲绮师妹南下伐刘,名为历练,实为赴死。恐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笔锋一转,悲凉之意,跃然纸上! 将自己此行,直接定性为一场,明知必死的悲壮远行! 写到此处,郭嘉的眼中,已是泪光闪烁! 他仿佛真的看到了曹操,看到了那个对他信任到极致,将整个天下都压在他肩上的男人! 他提着笔,停顿了许久。 深吸一口气! 终于,写下了这封信,最核心,最致命的…… 杀招!!! “临行之前,嘉夜不能寐,夜观天象,为主公卜下最后一卦!” “见,北斗黯淡,将星摇坠!” “紫微帝星之侧,竟有血光冲天而起!” “此兆,非外祸,乃内忧也!!!” “其根,在于储位之争!其始,必因失信于天下功臣!!!” “袁氏本初,坐拥四州之地,猛将如云,谋臣如雨,何其强盛!然,废长立幼,储位不明,致使其子嗣内斗,祸起萧墙,最终土崩瓦解,为天下笑!”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若主公不加以雷霆遏制,听之任之!” “他日,必将……” 郭嘉手腕猛地一沉,写下了那足以让曹操魂飞魄散的六个字! “重蹈袁氏覆辙!!!” 这,才是真正的阳谋! 这,才是真正的诛心之计! 你曹丕不是要“大义”吗?! 我郭嘉,便给你一个“储位之争,动摇国本”的滔天大罪! 你不是要“维稳”吗?! 我郭嘉,便告诉你,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重蹈袁绍的覆辙,是在亲手将曹氏基业,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看看是你那点女色之私的“小义”重! 还是我郭嘉,这用命换来的,关系到整个曹魏生死存亡的“大义”…… 更重!!! 郭嘉写完这最后六个字,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 他强撑着,写下了信的结尾。 “嘉,将死之人,人微言轻。然,拳拳之心,天日可表。” “望主公明鉴。则嘉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 最后,他在信的末尾,又用一种更加微弱的笔迹添上了一行小字。 “此信,乃嘉之绝笔。若嘉不幸战死,方可呈于主公。若嘉侥幸得生,则当面焚之,永不提及。” 写完最后一个字。 郭嘉再也支撑不住! “咳……咳咳……咳咳咳……” 他猛地俯下身,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 这咳嗽,不是装的! 是之前那颗“龟息丹”的药力,对他这本就虚弱的身体,造成的真实损伤! 是连日来,殚精竭虑,耗尽心神的反噬! 更是此刻,情到深处,呕心沥血的真情流露! “噗——!!!” 毫无征兆地! 一口滚烫的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几滴殷红的血珠,不偏不倚,正好溅落在那封绝笔信的末尾! 在那“亦可瞑目”四个字的旁边,留下了一朵,触目惊心的…… 血梅! 一瞬间! 这封原本只是计谋的信,仿佛被注入了真正的灵魂! 那虚弱的字迹! 那泣血的陈情! 再加上这一抹,来自“死人”的,货真价实的鲜血! 天衣无缝! 再无半分破绽! 这,已经不是一封信了。 这是来自九泉之下,一个忠臣,最后的…… 血色怒吼!!! 第116章 丞相之怒,一封血书动乾坤! 丞相府,书房。 一名亲卫统领,身披重甲,双手捧着一个密封的紫檀锦盒,一步步走进书房。 “丞相。” 统领单膝跪地,将锦盒高高举过头顶。 “此物,乃是从郭祭酒的遗物中整理而出。” “锦盒之上,有祭酒亲笔,言明……此盒,唯有丞相,方可亲启。” 奉孝的遗物? 还指名要自己亲启?!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挥手让那统领退下。 整个书房,只剩下他一人,手指微微颤抖地,打开了盒盖。 盒中,只有一卷,被仔细卷好的绢帛。 缓缓展开绢帛。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只是,这字迹不再是往日的挥洒自如,而是充满了虚浮与无力,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书写者最后一丝的生命力! “主公亲启:” “臣,郭嘉,叩首泣血上书。” “忆昔日与主公初见于许都,纵论天下,引为知己……” 开篇的字句,让曹操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放荡不羁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模样! “……然,天命无常,嘉自知大限将至。此番随玲绮师妹南下伐刘,名为历练,实为赴死……” 看到这里,曹操的心紧紧的纠正了! 赴死! 奉孝他……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他继续往下看。 “临行之前,嘉夜不能寐,夜观天象,为主公卜下最后一卦!” “见,北斗黯淡,将星摇坠!” “紫微帝星之侧,竟有血光冲天而起!” “此兆,非外祸,乃内忧也!!!” 曹操的瞳孔,猛地收缩! 内忧?! “其根,在于储位之争!其始,必因失信于天下功臣!!!” 这两句话,在曹操脑中轰然炸响! 储位之争! 失信于功臣! 这……这不正是他此刻面临的困局吗?! 曹丕强纳甄宓! 民怨沸腾!百官逼宫!冀州不稳! 奉孝他……他竟然在临死前,全都算到了?! 曹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扶着桌案,才勉强站稳!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信的后半段! “袁氏本初,坐拥四州之地,猛将如云,谋臣如雨,何其强盛!然,废长立幼,储位不明,致使其子嗣内斗,祸起萧墙,最终土崩瓦解,为天下笑!”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若主公不加以雷霆遏制,听之任之!” “他日,必将……” 曹操的目光,定格在了那最后六个大字之上! “重蹈袁氏覆辙!!!” “噗通!” 曹操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了身后的席位上! 这不仅仅是一封信! 这是警告!是预言! 是奉孝,用自己的命,给他这个主公,敲响的最后警钟! 袁绍的败亡,是他曹操亲手缔造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袁绍那偌大的基业,究竟是如何因为儿子们的内斗,而分崩离析的! 那,是他内心最深,最引以为戒的恐惧! 可现在! 奉孝却告诉他,他曹操,正在走上袁绍的老路! 曹操的目光,落在了信的末尾。 “嘉,将死之人,人微言轻。然,拳拳之心,天日可表。” “望主公明鉴。则嘉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 而在那“亦可瞑目”四个字的旁边,一朵暗红色的血梅,触目惊心! 那是…… 奉孝最后咳出的血!!! “奉孝……奉孝啊!!!” 这位挟天子以令诸侯,杀伐果断的绝世枭雄,在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趴在桌案上,像个无助的孩子,捶着桌案,放声恸哭! “你便是死了,都还在为孤殚精竭虑!” “孤……孤有负于你啊!!!” 悲痛! 悔恨! 还有…… 滔天的愤怒!!! 郭嘉的死,本就是他心中最大的痛! 这封来自九泉之下的“遗计”,更是将这份痛楚,这份警醒,放大了千倍!万倍! 他想起了曹丕最近的种种行为! 想起了他为了一个女人,巧言令色,扭曲黑白! 想起了他为了满足私欲,将整个许都,搅得天翻地覆! 奉孝的预言,正在一一应验! 一个死人的警告,分量比一万个活人的进谏,还要重! 因为死人,不会说谎! 因为死人,再无任何私心! 这封血书,就是压垮曹操心中那杆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哭了许久。 哭声,戛然而止。 曹操缓缓抬起头。 “逆子!!!” 他猛地一拍桌案,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来人!” “去把那个逆子!给孤叫来!!!” …… 与此同时。 许都,甄氏府邸门前。 曹丕,春风得意,志得意满! 他身穿一袭刺眼的大红喜服,胯下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三百名甲胄鲜明的精锐亲兵,浩浩荡荡,将整个甄府,围得水泄不通! 他要亲自来“迎娶”他的新娘! 他要让全许都的人都看看! 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他要让那个卧龙岗上的江源知道,什么神仙计谋,在他曹子桓的滔天权势面前,皆是土鸡瓦狗! “哼!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曹丕看着那紧闭的府门,眼中闪过一丝暴虐。 “给本公子……” “砸——!!!” “轰!!!” 他话音未落!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冲了过来! “住手!!!” 一名丞相府的传令官,翻身下马,脸上带着惊惶与急切,厉声喝道! “丞相有令!” “命二公子,即刻回府!” “不得有误!!!” 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呵斥,曹丕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放肆!” “没看到本公子正在办喜事吗?!” 那传令官却是不管不顾,声音又提高了八度! “丞相说了!” “您若再耽搁片刻……” “就让属下,绑您回去!!!” 曹丕的身体,剧烈一颤! 他知道,出事了! 出大事了! 他不敢再有半分违逆,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甄府的大门,带着满腔的屈辱与不甘,收兵回府! …… 丞相府,书房。 曹丕刚刚踏入书房,还没来得及开口。 一卷带着血腥味的绢帛,便夹杂着一股狂风,狠狠地摔在了他的脸上! “啪!” 清脆响亮! “你这个逆子!!!” “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曹丕被打得一个趔趄,又惊又怒! 他捡起地上的绢帛,当他看清上面的字迹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郭嘉?! 郭奉孝的绝笔信?! 他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越看,脸色越白! 越看,心跳越快! 当他看到那句“其根,在于储位之争”时,他只觉得双腿发软! 第117章 穷途末路,毒士再献绝户计! 曹丕府。 “哐当——!!!” 又一件名贵的瓷器,被狠狠砸在墙上,碎裂成万千星屑! 曹丕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如同被困的野兽,在房中疯狂地来回踱步! 输了! 他竟然输了! 被一封来自死人的信,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仿佛已经能听到,整个许都,乃至整个天下,那些嘲讽他的声音! 那个神仙般的江源! 那个该死的卧龙岗!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啊!!!” 曹丕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指节瞬间血肉模糊! 就在这时。 一道阴冷的声音,在他身后悄然响起。 “公子,就这么认输了吗?” 曹丕身体猛地一僵,豁然回头! 阴影之中,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站立着。 那张青铜面具泛着森然的寒光。 是那个神秘的谋士! “认输?” 曹丕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声音沙哑。 “我还能怎么办?!” “父亲的禁足令!郭嘉的绝笔信!我现在,就是一条被拔了牙的狗!” “连府门都出不去!” 司马镜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蛊惑。 “丞相,只是一时之怒。” “他终究是您的父亲。” “可一旦让那甄氏女,安然无恙地返回冀州……” 司马镜的声音陡然压低,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毒针,狠狠扎进曹丕的心窝! “那您,就将彻底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卧龙岗的脸面,可就真真切切地,是踩着您曹子桓的脸,挣回去的!” “到那时,您在百官心中的威望,在军中将士眼里的形象,将荡然无存!” “一个连女人都争不过的公子,还谈什么……储君之位?!” 这番话,剥夺了他最后的理智。 他不能输! 他绝对不能输! 这场争斗,早已不是一个女人的归属问题! 这是他曹子桓,与卧龙岗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更是他储君之路上,绝不能有半分退让的生死之战! 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那你!” 曹丕猛地转头。 “你说!我该怎么办?!!” 司马镜等的就是这句话! “既然明的不行……” “那我们就来暗的!” 他缓缓凑到曹丕耳边,声音怨毒如鬼魅。 “卧龙岗能救她一次,难道,还能时时刻刻,救她第二次吗?” 曹丕的呼吸,瞬间急促! 司马镜的声音,继续如同魔音贯耳! “冀州路途遥远,千里迢迢,总有山高路险之处。” “甄氏一介商贾,富可敌国,引来山贼觊觎,遭遇不测……” “这,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曹丕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懂了! 他彻底懂了! 司马镜的声音,变得愈发森寒,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我们派我们的死士,伪装成山贼!” “在他们返回冀州的必经之路上,将其截杀!” “记住!” 司马镜的语气陡然加重! “甄家的其他人,可以死!也必须死!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但那个甄宓,必须活着,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届时!” “您再以‘剿匪平乱’之名,率兵出城,‘恰好’路过,从‘山贼’手中,‘救’下那受尽惊吓的甄家小姐!” “想一想。” 司马镜的声音里,充满了魔鬼般的诱惑。 “一个刚刚经历了灭门之祸,举目无亲,柔弱无助的绝色美人……” “除了依靠您这位‘救命恩人’,她,还能依靠谁?” “到那时,生米煮成熟饭!” “就算丞相知道了,又能如何?人死不能复生!为了一个死去的甄家,难道他还会再重重责罚您这个力挽狂澜、保全了功臣血脉的儿子吗?!” “他,只能默认!” “而您,不仅能抱得美人归,更能顺理成章地,接管甄家那富可敌国的财富!” “一石二鸟!” “这,才是真正的赢家!!!” 曹丕呆呆地站在原地,眼中最后的一丝理智,被这绝毒的计策,彻底吞噬! 什么江源! 什么卧龙岗! 在绝对的暴力与阴谋面前,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了许久的曹丕,猛地仰天狂笑起来! “好!” “好一个‘英雄救美’!” “好一个‘生米煮成熟饭’!” 他猛地转身!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传我密令!” 他对着空气,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调动府中所有死士!倾巢而出!” “在他们返回冀州的必经之路,‘黑风口’,设下天罗地网!” “这一次!” “我要人财两得!!!” …… 卧龙岗,稷下学宫。 山风和煦,茶香袅袅。 与许都那压抑到极致的气氛,截然相反。 一名来自丞相府的使者,正恭恭敬敬地,将一封曹操的亲笔信,呈递到江源的面前。 甄逸站在一旁,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江源缓缓展开信笺。 信中,曹操的字迹苍劲有力。 通篇言辞恳切地,为自己“教子无方”而表达了深深的歉意。 并郑重承诺,绝不会让甄家再受半分委屈,已经下令,派兵将甄氏全族“礼送”出许都,安然返回冀州故里。 信的末尾,更是对卧龙岗“为天下立心”的宗旨,表达了无以复加的敬意。 “扑通!” 甄逸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在了江源面前! “先生!” “先生大恩!甄逸……甄逸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啊!!!” 他老泪纵横,对着江源,拼命地磕头! 江源只是平静地将信纸放下,扶起甄逸,温声道。 “甄公不必如此。” “回去之后,好生经营,为这乱世,多积一份福报吧。” “是!是!小老儿,谨遵先生教诲!” …… 三日后。 许都城外,官道之上。 一支由数十辆马车组成的庞大车队,正在缓缓前行。 车上,满载着甄家的家产和族人。 车队的最前方和最后方,各有百名曹军士卒,盔明甲亮,一路“护送”。 甄家的长子甄豫,骑在马上,看着身后那渐渐远去的许都城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噩梦,终于结束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队伍中间,那辆最为华美的马车。 车帘微动,露出了妹妹甄宓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只是此刻,那张绝美的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苍白。 “妹妹,放心吧。” 甄豫柔声安慰道。 “有丞相的亲兵护送,这一路,再不会有任何差池了。” 甄宓轻轻点了点头,水波般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 不知为何,她的心,总是不安。 仿佛,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车队,继续前行。 渐渐地,官道变得崎岖,两侧的山林,也愈发茂密。 第118章 凤雏的请柬,甄氏的死局! 只见那队人马,不过二三十人,个个身穿布衣,不像官兵,更不像山贼。 为首一人,骑着一匹瘦驴,身穿一件儒衫,样貌有些奇特。 他面容丑陋,却偏偏摇着一把羽扇。 正是凤雏,庞统! 面对曹军将领的呵斥,庞统理都未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对着甄豫,遥遥一拱手。 “在下庞统,庞士元。” “奉我家先生之命!” 庞统故意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特来此地,请甄小姐……” “上山!!!” “放肆!!!” 那名负责护送的曹军统领,勃然大怒! 他“锵”的一声,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锋直指庞统那张丑陋的脸! “大胆狂徒!” “此乃丞相亲令护送的车驾,岂容你在此撒野!” “再不滚开,格杀勿论!!!” 冰冷的杀意,瞬间笼罩了这片山坳! 他身后的百名曹军精锐,齐刷刷地拔刀,刀锋如林,寒光闪闪,对准了庞统和他身后那寥寥无几的随从! 就在他要下令动手的瞬间。 “且慢!” 甄家的长子甄豫,排众而出! 他先是冲着那曹军统领拱了拱手,示意稍安勿躁,随后,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庞统! 警惕! 怀疑! 甄豫深吸一口气,对着庞统,不卑不亢地朗声道。 “先生大恩,甄家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但家父有令,命我等速返冀州故里,不敢有丝毫违逆!” “阁下好意,我甄家心领了!还请让开道路,莫要耽误了我等的行程!” 那曹军统领闻言,脸上的怒意更盛,手中的刀,又逼近了庞统几分! “听见没有!” “甄家公子让你滚!再不滚,休怪老子的刀不认人!” 谁知。 庞统听完,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咧嘴一笑。 “呵呵。” “我家先生算无遗策,他说请你们上山,自然有必须上山的道理。” “至于是什么道理嘛……”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 “天机,不可泄露。” 说完。 他竟然真的就不再多言,一副“你爱来不来,关我屁事”的无所谓态度,自顾自地欣赏起了山间的风景。 这一下! 反倒是把甄豫和那曹军统领,给彻底整不会了! 甄豫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 “阁下!” 甄豫的语气,冷了下来! “我意已决!我甄家,必须返回冀州!回到我甄氏的根基之地,才是最安全的!” “还请,让路!” 他加重了语气,态度强硬无比! 就在这剑拔弩张,僵持不下的时刻。 一道清冷如月光,从那辆最华美的马车中,悠悠传出。 “兄长。” 车帘,被一只素白如玉的纤手,轻轻掀开。 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正是甄宓! 她一出现,整个喧嚣吵闹的山坳,瞬间为之一静! 就连那名杀气腾腾的曹军统领,在看到这张脸的瞬间,呼吸都不由得一滞,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艳与失神! 好美! 真乃……绝世佳人! 甄宓没有理会周围那些惊艳的目光,更没有去看自己那焦急的兄长。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径直落在了那个丑陋的男人身上。 “敢问庞先生。” 她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脆动听。 “你家先生,可还有其他示下?” 一句话! 庞统那双眯缝着的小眼睛,瞬间亮了! 有意思! “我家先生说了。” “此去冀州,千里迢迢,路途艰险!” “小姐此行,前路多舛,恐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 甄豫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你……你胡说八道!危言耸听!” 庞统却是不理他,继续高声道。 “先生还说。” “卧龙岗虽是山野清静之地,却是一方福土!” “能保,甄氏一门,平安周全!” 说完,他咧嘴一笑,将这个天大的皮球,直接踢给了甄宓! “是迎着血光之灾,去那所谓的‘安全之地’。” “还是来我卧龙岗,求一个真正的‘平安周全’。” “全凭,小姐一人定夺!” 这哪里是选择题?! 这分明就是一道催命符! “妹妹!不可!万万不可啊!!!” 甄豫彻底慌了! 他一步冲到马车前,死死拉住甄宓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劝阻道! “你听听!你听听他说的这些话!分明就是江湖骗子的套路!” “什么血光之灾!什么保全一门!他就是想诓骗我们去那卧龙岗!图谋我甄家的家产啊!” “妹妹!你千万不能信他!这卧龙岗,就是龙潭虎穴!我们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他急得满头大汗,几乎要跪下来求自己的妹妹! 然而。 甄宓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张绝美的脸上,没有半分动摇。 她缓缓摇了摇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闪烁着智慧与决绝的光芒。 她看着自己的兄长,一字一句地说道。 “兄长。” “你错了。” “先生若真要图谋我们,当初,又何必费尽心机,将我们从曹丕的魔爪中救出来?” “他既然救了我们第一次,我们为何,不能信他第二次?” 甄豫被这番话,问得哑口无言! 甄宓的目光,再次望向庞统,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江源先生于我,有再造之恩!” “于我甄家,有存续之德!”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先生,是我们的恩人,不是我们的敌人!” 她猛地站起身,清冷的声音,响彻整个山坳! “我意已决!” “去卧龙岗!” “当面,致谢先生!!!” 这一下,轮到那曹军统领急了! 他一步上前,对着甄宓一抱拳,急声道。 “甄小姐!不可啊!” “末将接到的,是丞相的死命令!务必,将您和您的家人,安然无恙地护送到冀州!” “您若去了卧龙岗,末将……末将无法向丞相交代啊!” 甄宓微微蹙眉,正要开口。 这时,一名须发皆白的老管家,从车队后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他先是对着众人团团作揖,随后,眼珠一转,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 “统领大人!小姐!各位!” “老奴,倒有个法子!”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小姐要去卧龙岗拜谢恩公,此乃人之常情,理所应当!” “统领大人奉命护送,亦是职责所在,不敢有违!” “依老奴看,不如……我们兵分两路!” “由老奴,带着甄家的绝大部分车队、族人和家产,继续在统领大人的护送下,返回冀州!” “如此一来,统领大人也算完成了丞相的嘱托,护送我甄家主体回乡!” “而我们小姐和大公子,则只带少数随从,随这位庞先生,去卧龙岗拜谢先生大恩!” “等拜谢完了,我们小姐,自会赶往冀州,与我们汇合!” “这样,岂不是两不耽误?!” 这个提议一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曹军统领皱着眉头,仔细盘算了一下。 甄家的主体车队还在,家产也都在! 他的任务,是护送“甄氏一族”! 这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可不就是“甄氏一族”吗? 第119章 黑风血夜,落空的屠刀!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黑风口。 曹丕麾下最得力的心腹,死士统领,曹安。 对着身后的死士们下令,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今夜,不留活口!” “是!!!” 身后,响起一片整齐划一的回应。 官道的尽头,出现了一点光亮。 紧接着,是两点,三点…… 最后,汇聚成一条蜿蜒的火龙! 来了! 猎物,上钩了! 曹安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就是现在! 他的右手,猛然挥下! “动手!!!” 一声令下! “轰隆隆隆——!!!” 地动山摇! 两侧的悬崖之上,早已准备好的巨石、滚木,朝着下方的车队,暴雨般倾泻而下! “敌袭!!!” 护送的曹军统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嘶吼! 下一秒! “轰!” 一块磨盘大的巨石,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他和他胯下的战马,瞬间,便将一人一马,砸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 惨叫声! 惊呼声! 战马的悲鸣声! 车厢碎裂的“咔嚓”声! 一瞬间,整个官道,化作了修罗地狱! 原本井然有序的车队,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打击,砸得人仰马翻,支离破碎! 还没等幸存者从这天崩地裂的恐怖中反应过来。 “杀——!!!” 数百名黑衣死士,手持闪烁着寒芒的兵刃,从悬崖两侧,一跃而下! 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就此展开! “噗嗤!” 一名曹军士兵刚刚举起盾牌,三柄长刀便从不同的角度,同时刺穿了他的身体! 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啊——!” 一名甄家的仆妇,抱着头,发出凄厉的尖叫,没跑出两步,就被一名死士从背后一刀枭首! 刀光! 剑影! 鲜血! 残肢! 护送的曹军虽然精锐,但在这有心算无心的雷霆突袭之下,几乎没有形成任何有效的抵抗,便被屠戮殆尽! 甄家的那些仆人护卫,更是如同待宰的羔羊,被肆意砍杀! 那位须发皆白的老管家,被一名死士一脚踹翻在地,他看着周围这地狱般的景象,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怨毒! “你们……你们这群畜生!” “我家先生……我家先生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噗!” 死士面无表情,一刀,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你们……不得……好死!!!” 整个官道,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曹安缓缓从山崖上走下,踩着满地的尸体和鲜血,脸上,是极度满足的狞笑。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完美! 他的目光,越过这片血腥的屠宰场,径直落在了车队最中央,那辆最为华美,也保存得最为完好的马车之上。 “都给老子滚开!” 他一脚踹开一个挡路的死士,脸上带着一丝急不可耐的贪婪。 “美人儿,我来了!” 他发出一声邪笑,猛地抬起脚! “砰——!!!” 一声巨响! 厚重的车门,被他一脚,狠狠踹飞! 然而! 下一秒! 曹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车厢内,空空如也! 别说人了,就连一片衣角都没有! “搜!!!” 曹安猛地回头,对着身后那群正在打扫战场的死士,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给我一辆车一辆车地搜!” “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女人给老子找出来!!!” 死士们不敢怠慢,冲向了那些残破的车厢! “撕拉!” 车厢的顶棚被暴力撕开! “哐当!” 车厢的底板被利刃劈碎! 他们将所有的车厢,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 “统领!这辆车没有!” “这辆也没有!” “统领!全都没有!” 曹安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尸体!” 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去辨认尸体!就算是烧成了焦炭,也要给老子把她认出来!” 死士们冲进尸山血海,将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一具一具地翻过来。 “不是!” “这个也不是!” “统领……没有……别说甄宓了,连……连她那个哥哥甄豫,也……也不在!” 曹安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满是鲜血的泥地里,眼神一片空洞与茫然。 人,不在? “中计了!!!” “我们中计了啊——!!!” 这声音,撕心裂肺,在空旷的山谷间,久久回荡! 他完了!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 与此同时。 距离黑风口数里之外的一处山岗上。 一道黑影,静静地伫立在月光之下。 那张青铜面具,在惨白的月色下,泛着幽冷的光。 正是司马镜! 他将黑风口那冲天的火光,那混乱的厮杀,尽收眼底。 一切,都和他预料的一样。 江源,你不是神仙吗?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 在我的绝户毒计面前,你又能如何? 你救得了她一次,还能救她第二次? 然而。 他嘴角的冷笑,还未完全绽放。 山下那声绝望的嘶吼,便穿透夜幕,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中计了!!!” 司马镜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眼中的得意,瞬间化为惊疑! 就在这时! 他的脑海中,响起了那冰冷刺耳,如同丧钟般的系统提示音! 【警告!!!】 【检测到关键历史节点“甄宓归属”发生严重扭曲!!!】 【历史偏移率高达99%!!!】 【任务判定为……彻底失败!!!】 【警告!任务失败!宿主将遭受严重反噬!!!】 “噗——!!!” 毫无征兆地! 司马镜猛地弯下腰,一口滚烫的逆血,狂喷而出! “啊啊啊啊啊——!!!” 司马镜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癫狂与暴怒! “江源!!!” “又是你!!!” “我司马镜与你,不共戴天!!!” …… 许都,曹丕府。 灯火通明。 曹丕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之中,焦急地等待着。 第120章 千里传凶讯,一语惊梦醒! 通往卧龙岗的山路,崎岖难行。 甄豫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辆朴素的马车,心中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喂!那个姓庞的!” 甄豫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敌意。 “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就是你说的福地?” “我可警告你!我妹妹若是有半点差池,我甄家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定要将你和你背后那个什么先生,碎尸万段!!!” 在他看来,自己简直是疯了! 竟然会同意妹妹那荒唐的决定,跟着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丑八怪,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 庞统只是懒洋洋地回头瞥了他一眼,咧嘴一笑。 “呵呵。” “甄公子,稍安勿躁嘛。” “我家先生,算无遗策,他说请你们上山,自然有必须上山的道理。” 庞统晃了晃手中的羽扇,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 “等到了地方,见了我家先生,你自然会明白一切。” “到那时,你怕是会跪在地上,感激我今日将你‘请’上山呢!” “你!!!” 甄豫被他这副油盐不进,还敢反过来调侃自己的态度,气得差点当场拔剑! 感激你? 我感激你八辈祖宗! “兄长。” 马车的车帘被轻轻掀开,露出了甄宓那张带着几分忧色的绝美容颜。 “莫要与庞先生争执了。” 她柔声劝道。 可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却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浓浓不安。 那股不安,从他们与大部队分道扬镳的那一刻起,就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她总觉得,那支浩浩荡荡,看似安全无比的车队,将会…… 一行人,就在这种诡异而紧张的气氛中,继续前行。 就在他们转过一个山坡,已经能遥遥望见卧龙岗那被云雾缭绕的山脚轮廓时。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他们后方的山道上,疯了一般传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 “什么人?!” 甄豫心中一凛,猛地回头! 只见一名曹军斥候,骑着一匹早已口吐白沫,濒临力竭的战马,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那斥候,浑身是血! 身上的甲胄,破烂不堪! 甄豫的瞳孔,猛地一缩! 曹军?! 是曹丕那个混蛋!他不肯善罢甘休!派人来追杀我们了! 这个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 “保护小姐!!!” 甄豫发出一声怒吼,想也不想,直接拔出腰间的长剑,一催胯下战马,挡在了甄宓的马车之前! “你们还想怎样?!” “曹丕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难道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我告诉你们!我甄豫今日就算是死在这里,也绝不会让你们,再靠近我妹妹半步!!!” 他的声音,充满了悲壮与愤怒! 他已经做好了,血战到底的准备! 然而! 那名斥候,根本没有理会他那出鞘的长剑! “吁——!!!” 斥候在距离他们不到十步的地方,死死勒住了缰绳! “公……公子!快走!!” “别……别回冀州了!千万别回去了!!!” “黑风口……” “黑风口……全完了!!!” “我们……我们中计了!!” “管家……管家他们……” 斥候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与悲伤,变得支离破碎! “全……全都死了啊——!!!” 甄豫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你……” 甄豫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说什么?!” “你他妈的,给老子再说一遍!!!” “你再说一遍!!!” 那斥候哭喊着,重复着那残酷到极点的事实! “是真的!公子!全都是真的!” “是埋伏!一场有预谋的屠杀!” “山崩了!巨石滚木,像下雨一样砸下来!兄弟们……兄弟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砸成了肉泥!” “然后……然后就从山崖上冲下来几百个黑衣人!他们见人就杀!不留一个活口!” “统领他……他第一个就死了!” “老管家为了保护大家,被……被一刀穿心!” “还有那些家丁,护卫,仆妇……一个都没跑掉!全死了!” “我们……我们拼死才冲出来几个人,就我……就我一个跑到了这里!” 斥候的描述,一刀一刀,凌迟着甄豫的神经! 甄豫嘶吼着问道! “他们是为了劫财!对不对?!他们是山贼!” “不是!!” 斥候绝望地摇着头! “他们不是为了钱!他们……他们就是为了杀人!!!” “为了……杀光我们所有人!!!” 甄豫踉跄着,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 天底下,哪有不为钱财,只为杀人的山贼?! 天底下,哪有这么训练有素的山贼,设下如此天罗地网的山贼?! 这不是山贼! 这是…… 这是曹丕!!! 是曹丕那个畜生!!! 他表面上答应了曹公,放我们离开! 背地里,却早已设下了这绝户的毒计! 自己竟然还一路之上,对真正的救命恩人,冷嘲热讽,恶言相向! “我……我……” 甄豫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噗通!!!”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这位之前还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甄家大公子朝着那个骑在瘦驴上的丑陋男人! 重重地,跪了下去! 然而。 庞统只是轻轻说了句。 “我家先生。” “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121章 洞天福地,甄宓眼中的新世界! 当甄豫和甄宓,真正踏入卧龙岗地界的那一刻。 两人,彻底傻了! 这分明就是一个……一个正在拔地而起的城邦!!! 只见入眼之处,是大片大片被规划得整整齐齐的田地! 田垄笔直,阡陌交通! 更让他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的是,那些在田间耕作的农具!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犁! 随后他的目光,又被田边的一排排巨大水车给吸引了过去! 那些水车,根本无需人力驱动! 自动提水! 自动灌溉!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竟然看到了一个学堂! 从那窗明几净的学堂里,传来了一阵阵稚嫩却洪亮的读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甄豫的脚步,彻底僵住! 江源! 这个叫江源的男人,他图谋的,根本就不是他甄家那点可笑的家产! 他图谋的…… 是天下! 不! 比天下,更可怕! 这是一种创造!是一种从无到有,建立一个全新文明的恐怖伟业! 自己之前那些想法,简直就是井底之蛙,可笑至极! 然而。 与兄长那被宏大景象所震撼的视角完全不同。 甄宓看到了, 物资的调配! 人力的安排! 资源的利用! 效率的最大化! 这一切的一切,在她的眼中,不再是一个个独立的奇迹,而是构成了一个完整、闭环、高效到令人发指的…… 运营体系! 这个江源先生……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 稷下学宫,待客厅。 “甄公子,甄小姐,请坐。” 江源依旧是一身素白长衫,亲自提起桌上的紫砂茶壶,为两人面前的茶杯,注满了澄黄透亮的茶汤。 茶香,四溢。 “噗通!!!” 甄豫再也绷不住了! 他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江源面前。 “先生救命之恩!再造之德!我甄家……我甄家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啊!!!” 甄豫泣不成声,拼命地磕头! 江源坦然地受了他这一拜。 随后,才缓缓开口。 “起来吧。” “曹子桓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他既已动了杀心,便绝不会给你们留下任何生路。” “斩草除根,才是他的行事风格。” 江源直言不讳,一语道破了那血腥屠杀背后的真相! 甄豫身体剧震,眼中充满了怨毒的血丝! 果然是他! 果然是曹丕那个畜生! 江源将目光,转向了打量着四周的甄宓。 “甄小姐。” “你家商队遍布天下,走南闯北。” “我且问你,若让你来规划,从许都到冀州这千里路途的货运。” “你当如何,才能以最低的成本,最快的速度,规避掉最大的风险?” 这个问题一出! 甄豫当场就愣住了! 先生问这个干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关心起商贾货运之事了? 就连站在江源身后的诸葛亮和庞统,眼中也闪过一丝不解。 然而! 甄宓的身体,却是猛地一震! 那双清澈的美眸之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她毫不怯场! 对着江源,盈盈一拜。 “先生考校,小女子不敢隐瞒。” 她的声音,清冷而自信。 “若由我来规划,绝不会走官道!” 第一句话,就让众人精神一振! “从许都往北,可先由颍水入淮,再转入泗水!全程水路,可直达东郡!” “水路运输,一艘船的运力,可抵数十辆马车!成本,至少可降低七成!速度,也能快上三成不止!” 甄豫听得目瞪口呆! 甄宓的声音,还在继续! “但水路也有风险,沿途水寨、关卡众多,若要打点,耗费巨大,也容易被有心人所趁。” “所以,我会将货物,分作三批!” “一批,走水路,作为主力!” “另一批,化整为零,由商队伪装,分批次,走不同的陆路小道,作为疑兵,分散风险!” “最后一批!” 甄宓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会将最有价值的货物,比如珠宝、珍玩,兑换成一种东西!” “货票!” “货票?” 诸葛亮和庞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兴趣! “没错!” 甄宓侃侃而谈,整个人都在发光! “我甄家在北方的各大城池,都有自己的商号。我可以提前发行一种票据,凭此票据,可在冀州的任何一家甄氏商号,兑换等额的钱粮或货物!” “如此一来,我们根本无需运输那些笨重的金银,只需要带着轻便的货票上路即可!风险,降至最低!” “甚至,我们可以将这些货票,卖给其他需要往来南北的商贾!他们用南方的特产,向我们购买货票,到了北方,再凭票兑换他们需要的物资!” “这不仅规避了风险,甚至……还能从中,赚取差价!” “这,才是真正的,一本万利!!!” “嘶——!!!” 大堂之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甄豫已经彻底听傻了!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只知吟诗作对,抚琴作画的妹妹吗? 这……这简直就是一个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商业奇才啊! 庞统那张丑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震惊! 这女子,若为男子,必是一代商圣! 江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看着眼前的绝色女子,眼中,是藏不住的惊喜与赞叹。 “此非商贾之术,乃经济之才。” 江源缓缓开口,一锤定音! “世人皆知你甄宓之美,却不知,你这倾国倾城的容貌,恰恰是你最大的枷锁,而非你的资本。” “它掩盖了你真正的光芒。” 江源站起身,目光扫过堂下众人。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稷下学宫! “我稷下学宫,包罗万象,欲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如今,万事俱备。” “只缺一位,能为我执掌天下钱谷,调配天下资源的弟子!” 江源的目光,变得灼热! “甄宓!” “你,可愿拜我为师?!” 第122章 拜师稷下,商业女王的诞生! “先生……” 甄宓的红唇微张,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源看着她那双写满了震惊与迷茫的绝美眼眸,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以为,我收你为徒,是让你来卧龙岗,当一个账房先生吗?” 他摇了摇头。 “我教你的,是屠龙之术!” “而非,绣花之功!” 甄宓的娇躯,剧烈一颤! 江源的声音,继续在她的耳边回荡。 “他日!” “你将是为我执掌天下钱谷,调配四海资源的女财神!” “而非某个男人后院之中,顾影自怜的笼中之雀!!!” 女财神!!! 笼中之雀!!! 这番话,彻底撕碎了甄宓过去十几年里,被世俗、被家族、被命运强加于她身上的一切枷锁! 她从未想过! 她的人生,竟然还有这样一种可能! 不依附于任何人! 不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而是凭借自己的才能,去执掌那足以影响天下格局的钱粮! 去成为,一尊真正的……神! “妹妹!妹妹!你还愣着干什么啊!” 一旁的甄豫,早已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死死地拉着她的衣袖,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这是天大的机缘啊!是天大的福分啊!” “神仙!这可是活神仙要收你为徒啊!” “快!快答应啊!” 甄宓的目光痴痴地,望着江源。 她看到的是一种对她才能的尊重!对她这个“人”的尊重!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那光洁如玉的脸颊,悄然滑落。 她对着江源,行了一个无比庄重的古礼。 “学生,甄宓!” “拜见……老师!!!” “好。” 江源坦然受了她这一拜,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江源的亲传弟子。” “主修,经济之道!” “未来,卧龙岗,乃至我天下布局之内,所有财政、商业、后勤、资源调配之事,皆由你,全权执掌!” 此言一出! 站在一旁的诸葛亮和庞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发自内心的震撼与喜悦! 成了! 老师的团队,补上了重要的一块拼图! 老师的天团又多了一位能执掌天下钱谷的“女财神”! 这阵容…… 简直就是无解! “学生,领命!” 甄宓声音中充满了力量感! 江源微微颔首,拿出一本书册。 那书册,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 《国富论》! “此书,乃为师闲暇之时,随手写就。” 江源将书册递到甄宓面前,语气平淡。 “今日,便赠予你,作为拜师之礼吧。” 甄宓打开书页只见里面写着。 【看不见的手:市场,会通过价格机制,来引导资源的有效配置……】 【供需关系:当供给大于需求,价格下跌;当需求大于供给,价格上涨……】 【货币理论:货币,其本质并非金银,而是一种全社会共同认可的信用凭证……】 【劳动价值论:商品的价值,取决于凝结在其中的,无差别的人类劳动……】 【宏观调控……比较优势……贸易壁垒……】 一个又一个颠覆性的概念出现在她眼前! 一整无比宏大的全新世界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多谢老师赐宝!!!” 她捧着《国富论》,如获至宝! 她知道,这本书,将是她未来,安身立命,乃至执掌天下的最大依仗! “恭喜小师妹!” 诸葛亮、庞统、徐庶三人笑着拱手道贺。 就连一向清冷的吕玲绮,此刻也走了上来,对着甄宓,酷酷地点了点头。 “以后,谁敢欺负你,报我名字。” 甄宓看着眼前这些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师兄师姐,感受着他们那真诚的善意,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 这里…… 以后就是我的家了! 大堂之内的气氛,一时间,融洽无比。 而就在这时。 甄宓开口了。 “老师。” 她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学生,斗胆,有一个建议!” “哦?”江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来听听。” “是!” 甄宓深吸一口气。 “我甄家商路,遍布北方四州,尤其是在冀、青、幽、并,根深蒂固,人脉关系盘根错错节!” “虽然如今家逢大难,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些商路、人脉、伙计、掌柜,大部分都还在!” “学生建议!” “立刻以我甄家的名义,整合这些残存的资源!将原本纯粹的商路,改造成一个覆盖整个北方的……” “情报与物流网络!” “情报?”庞统的眼睛,瞬间亮了! “没错!” 甄宓重重点头! “商贾往来,消息最是灵通!哪里的官军调动了,哪里的粮价暴涨了,哪里的高官又换了新人!这些信息,对于行商而言,就是金钱!对于我们而言,就是决胜千里的关键!” “而物流……” 她的目光,扫过诸葛亮。 “孔明师兄擅长机关造物,卧龙岗有曲辕犁,有翻车,未来,必然还会有更多利国利民的神器!这些东西,要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最隐秘的方式,送到最需要它们的地方去?” “靠军队押运吗?目标太大,效率太慢!” “唯有,靠我们自己的物流网络!” “以商队为掩护,将我们的‘货物’,神不知鬼不觉地,铺满整个天下!” 一番话说完!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好家伙! 这哪里是建议?! 这分明就是一份,可以直接执行的,完美无缺的战略规划啊! 这位小师妹,她哪是来学习的! 她这是直接来上岗的啊! 江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 “准了!” 江源一锤定音! “此事,便由你,全权负责!” “我给你最高权限!卧龙岗上下,所有资源,任你调配!” “我只要,结果!” 从一个被追杀,被保护的柔弱女子。 到一跃成为,整个卧龙岗核心计划的最高执行官之一! 甄宓的身份,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感受着老师那份沉甸甸的,不带任何一丝怀疑的信任! 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 士为知己者死! “老师放心!” “学生,必不辱命!” “定为老师‘为万世开太平’的宏愿,打造一个……富可敌国的坚实后盾!!!” …… 另一边。 许都。 一处阴暗的密室之内。 司马镜正在复盘这两次和江源的对局! 又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体无完肤! 江源! 又是江源! 江源的身边,人才济济,每一个人,都像是棋盘上最顶尖的棋子,各司其职,无懈可击! 而自己,却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像个小丑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品尝着失败的苦果! “不……”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文有郭嘉诸葛,武有吕布之女……如今,又多了一个该死的甄宓!” “江源,你逼我的!”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第123章 棋手的孤独,司马镜的求援! 河内,司马懿。 司马镜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 “系统,把这个人的底细,全给我调出来!” 嗡—— 脑海里一声闷响,关于那个男人的所有一切,都化作讯息的洪流,奔涌而来。 【司马懿,字仲达,河内温县人。】 【其人,能忍,多疑,善变,心狠。】 【一生轨迹:鹰视狼顾,蛰伏曹营数十年。一朝高平陵之变,功成窃国,为其孙司马炎篡魏建晋,铺就了最后的基石!】 【终局:三国尽归其手,是为笑到最后的……赢家!】 “哈……” 司马镜发出狂放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癫狂,满是压抑不住的快意! 好! 好一个冢虎司马懿! 好一个隐忍的窃国大贼! 这野心! 这手段! 这城府! 这才是我司马镜要找的人! 江源,你真当天下的人才,都该为你所用? 你手底下那帮人,不过是一群被虚无理想冲昏了头的蠢货! 而我,即将拥有一头最懂得蛰伏,也最懂得如何取胜的……饿狼! 司马镜眼中的狂热渐渐沉淀,化为冰冷的算计。 “来人。”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滑了进来,单膝跪地。 “主人。” 司马镜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就备好的密信。 信封上,空无一字。 “送去河内温县,亲手交到司马懿手上。” “他若问话,你只需沉默。” “是!” 黑影接过信,身形一闪,便融入了阴影之中。 …… 河内郡,温县。 司马府,书房。 一个青年端坐案前。 他就是司马懿。 自卧龙岗一行归来,他这心里,就没安生过。 江源! 那个男人的名字,在他的脑子里盘旋不去,几乎成了心魔。 越是回想那一日的种种,心底的寒意就越是深重。 那种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布局,简直不是人能做出来的! 他司马懿自负智计无双,可在那人面前,却觉得自己所有的谋划都成了稚童的把戏,可笑又可怜。 正心烦意乱。 笃,笃,笃。 家仆在门外叩响。 “二公子,门外有个黑衣人,说有您的亲启密信。” “黑衣人?” 司马懿的眉头拧了起来。 “让他进来。” 片刻,一个通体罩在黑袍里的神秘人走了进来。 来人一言不发,只将一封信,轻轻放在司马懿的桌案上,随即转身便走。 司马懿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等了片刻,确认周遭并无异样,才用拆信刀小心翼翼地挑开了信封。 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行字。 字迹苍劲,力透纸背! 【三日后,午时三刻。】 【河内郡,将有地动。】 【届时,你书房东南角,房梁必断。】 【信否,在你。】 司马懿险些失笑出声。 荒谬! 地动? 这不过是江湖术士装神弄鬼的拙劣把戏! 还断言房梁会断? 可笑! 他抓起信纸,便要凑到烛火上烧了。 可指尖触及烛火的温热,动作却莫名停了下来。 那纸上的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让他心头生出了一丝异样。 万一……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便再也压不下去了。 …… 三天,在煎熬中一晃而过。 第三日,午时。 司马懿终究还是没能压住心底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 他站在院中空地,抬头看着烈日下完好无损的书房,忍不住自嘲。 “司马懿啊司马懿,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被一封没头没尾的信,骗到这日头底下暴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 午时三刻,已到。 什么都没发生。 天还是那么蓝。 风还是那么轻。 “果然……” 司马懿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回屋。 可他脚步刚刚抬起! 嗡——! 脚下的大地,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 地动! 真的来了! 摇晃只持续了十几息的工夫,便骤然平息。 司马懿脸色煞白,一脚踹开书房大门。 下一刻,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书房内,尘土飞扬,一片狼藉。 他平日里最常待的那个位置,书房东南角…… 一根粗壮的房梁,直挺挺地从顶上砸落,不偏不倚! 他最心爱的那张紫檀木书案,被砸成了一地碎木! 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背后的衣衫刹那间被冷汗打湿,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他无法想象,若是自己没有出来,若是此刻还坐在那张案前…… 写信之人,不仅算准了地动! 连哪一根梁会断,都算得分毫不差! 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他攥着拳,指节发白,全身都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他知道,自己苦苦等待的那个机会! 那个能让他一飞冲天,彻底改换门庭的机会! 来了! 就在此时! 一名家仆捧着另一封信,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二……二公子!方才那个黑衣人,又……又来了!” 司马懿猛地转身,一把将信夺了过来! 信封,一模一样。 他用颤抖的手撕开。 这一次,信上只有一句话。 一句,让他浑身血液都烧起来的话! “欲知天命,城外十里,破庙一叙。” 第124章 冢虎与毒士,最危险的同盟! 城外十里,破庙。 司马懿一步踏入。 他看见了。 一个青铜面具的身影早站在庙内等着。 司马懿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你来了。” 面具人开口了。 司马懿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大礼。 “晚辈司马懿,拜见先生。” “不必多礼。” 青铜面具转向他。 “想必,你心中,已满是困惑。” 司马镜,缓缓踱步。 “我,可以为你解惑。” “我,是天命的守护者。” “而卧龙岗的那个江源,则是一个妄图逆天改命,搅乱乾坤的……” “乱数!” “我的使命,便是清除他,让这即将崩坏的历史,重归它应有的轨迹!” 乱数? 司马懿的内心出现了一丝嘲笑。 可笑! 何其可笑! 他亲眼见过卧龙岗! 那改天换地的曲辕犁!那巧夺天工的筒车!那闻所未闻的《三字经》! 那根本不是什么“乱数”! 那是一种……一种更高维度的文明! 这个面具人,和江源一样! 他们,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们是…… 执棋者! 两个站在棋盘之外,以天下苍生为子的,恐怖存在! 司马懿的心,瞬间热得发烫! “原来如此……原来江源此獠,竟是逆天而行的妖人!” “晚辈愚钝,险些被其蒙骗!” “先生身负天命,拨乱反正,实乃苍生之福!”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就是一个幡然醒悟的忠良之士。 司马镜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 “你的眼光,不错。” “比曹营那群只知争权夺利的蠢货,要强上百倍。” 他的话锋,猛然一转! “曹氏,乃篡汉之贼,以国贼之身窃据高位,气数,本就不久长。” 那双面具下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 “你若助我……” “这天下,未来,可以是司马家的。” 司马家的天下! 司马懿梦寐以求!他处心积虑!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的终极野望! 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野心的火焰,声音却依旧保持着冷静。 “先生神力通天,预测地动,断人生死,皆在反掌之间。” “晚辈不解……” “如此伟业,先生为何……需要懿的帮助?”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他必须搞清楚,这个执棋者,到底有什么限制! “呵呵……” 司马镜笑了。 那笑声,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傲慢。 “天命,自有其运行的法理。” “我等守护者,不可轻易下场,亲自干涉棋盘上棋子的走向。” “否则,便会引来天道的反噬。” “江源,有他悉心培养的弟子,作为他在棋盘上行走的‘手’。” “我,自然也需要我的臂助。” 原来如此! “噗通!!!” 他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冰冷而肮脏的地面上! “懿,鼠目寸光,不知天命!” “今闻先生教诲,如拨云见日,醍醐灌顶!” “懿,愿为先生马前卒!”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助先生……拨乱反正!重塑乾坤!!!” 头恭敬的低到地面,可在谁也看不见的,那张埋在阴影里的脸上。 他的嘴角,却咧开了一个狰狞、扭曲、充满了无尽野望的笑容! ‘呵呵……’ ‘天命?’ ‘执棋者?’ ‘待我司马懿,洞悉了你们所有的秘密……’ ‘这天命,由谁来定!’ ‘这棋盘,由谁来掌!’ ‘可就……说不准了!!!’ 司马镜看着跪在自己脚下,宣誓效忠的司马懿,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 这头隐忍的冢虎,终于亮出了他的獠牙。 江源! 你以为,只有你,才懂得招揽天下英才吗? 你有鬼才郭嘉,卧龙诸葛! 而我,有冢虎司马懿! 从今天起,这盘棋,才算真正开始了! “起来吧。” 司马镜的声音,恢复了那份古井无波的冷漠。 “既然你已归顺于我,我便交给你……” “第一个任务。” 司马懿缓缓起身,垂手而立,静待指令。 “江源此人,以‘神仙’之名,行‘教化’之事。如今在卧龙岗,乃至整个许都周边,都已深得民心,根基稳固。” 司马镜的声音,变得阴毒无比。 “正面击溃他,很难。” “所以……” “我要你,不必去杀他。” “我只要你,去毁了他的名声!” “让他,从一个人人敬仰的在世圣人!” “变成一个……被万民唾弃、被天下不容的……” “伪君子!!!” 第125章 毒士的低语,无声的战争! 司马府。 司马懿径直走向那间,刚刚修缮完毕的书房。 他坐回案前,声音平淡的对着管家说。 “去。” “把城里最好的说书先生,最会讲故事的那个。” “还有,城里最穷困潦倒,最怀才不遇,最怨天尤人的那些个秀才。” “都给我,客客气气地,请来。” …… 半个时辰后。 司马府。 几名衣着各异的男子,正局促不安地站着。 为首的,是一个油头滑面的中年人,正是河内郡最有名的说书先生,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 他身后,是三四个面黄肌瘦,衣衫上打着补丁的穷酸秀才。 他们看着那几口敞开的大箱子,眼睛都直了! 金子! “诸位。” 司马懿的声音传来。 “这些,只是定金。” “事成之后,还有十倍。” 咕咚! 说书先生和秀才们,齐齐咽了一口唾沫! 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疯狂的贪婪! “公……公子有何吩咐!小人……小人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为公子办到!” 那说书先生第一个反应过来,谄媚地笑道。 司马懿露出冰冷的笑容。 “刀山火海,倒也不必。” “我只要你们,去编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卧龙岗那位‘在世神仙’……” “不一样的故事。” 那几个秀才,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卧龙岗的江源先生?! 那可是活神仙啊! 编排神仙的故事?这……这不是找死吗?! “怎么?” 司马懿的声音,冷了下来。 “怕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几箱金子面前,随手抓起一把金叶子,任由它们从指缝间,哗啦啦地落下。 那声音,是天底下最动听的魔咒。 “神仙?” “呵呵……” “这世上,若真有神仙,为何还会让诸位这般的栋梁之才,穷困潦倒,明珠蒙尘?” “为何,还会让这天下,战乱不休,民不聊生?” 一番话,精准地扎进了那几个穷秀才,最自卑,也最怨毒的心底! 司马懿看着他们眼中燃起的嫉妒与怨恨之火,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要你们,去告诉那些乡野村夫。” “就说,卧龙岗的仙人赐福,那不是白给的!那是要用阳寿去换的!他给你一粒神种,就要吸走你三年的寿命!他治好你一个家人,就要让你全家都折寿十年!” “他不是仙人!” “他是……吸食凡人精气的妖魔!!!” 嘶——! 几个秀才,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 “我要你们,去告诉那些自命清高的士族文人。” “就说,那江源妖言惑众,私印经文,广收门徒!其行径,与当年的黄巾巨擘张角,何其相似?!” “他今日能聚集成百上千的信徒,明日,就能拉起成千上万的大军!” “他图的,根本不是什么教化万民!” “他图的,是天下!是想让那黄巾之乱,重演一遍!!!” “至于那些唯利是图的商贾……” 司马懿冷笑一声。 “就暗示他们,卧龙岗广积粮,高筑墙,私造兵甲,暗通山匪!他们那所谓的学宫,就是一座巨大的兵营!他们,意图谋反!!!” 那几个穷秀才,看向司马懿的眼神,已经从恐惧,变成了狂热的崇拜! 这才是真正的经天纬地之才啊! “此事,若有半点泄露……” 司马懿的目光犀利。 “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几人魂飞魄散,拼命点头! …… 三日后。 许都郊外,一个偏远的小村庄。 “天杀的妖道啊——!!!” 一声凄厉的哭嚎,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村头老李家的院子里,一口薄皮棺材摆在正中。 老李头的大儿子,正趴在棺材上,哭得撕心裂肺,捶胸顿足! “我爹死得好惨啊!” “都怪我!都怪我当初贪心,去那卧龙岗,求了什么狗屁的仙种啊!” “什么仙人赐福!那都是俺爹拿命换的啊!” “俺爹……俺爹的身子骨,都被那妖人,给吸干了啊——!!!” 周围的村民,议论纷纷。 “不会吧?老李头前几天看着还硬朗着呢!” “就是啊,自从用了卧龙岗的种子,他家今年收成最好,他还天天念叨着江源先生的好呢!” 人群中,一个外乡来的“秀才”,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 “唉,你们啊,还是太天真!”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那妖道,用一些蝇头小利,换你们的阳寿精气!你们还把他当活菩萨供着!” “愚昧!可悲啊!” 这番话,像是一颗石子,在村民们的心湖里,激起了千层浪! 一时间,怀疑、恐惧、惊悚的情绪,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 …… 卧龙岗,稷下学宫。 甄宓一身素雅长裙,快步走入大堂。 “老师!” 她将一卷刚刚汇总好的竹简,呈递到江源面前。 “出事了。” 江源接过竹简,缓缓展开。 堂内,诸葛亮、庞统、徐庶、吕玲绮等人,目光齐刷刷地汇聚过来。 “三日前,李家村老农李大,暴毙。其子声称,是被卧龙岗‘吸干阳气’。” “两日前,陈留县有士子聚会,席间有人散播,说老师您欲行黄巾之事。” “一日前,颍川有商队传言,我卧龙岗私藏兵甲,意图谋反。” 甄宓的声音,清冷而急促。 “这些流言,看似毫无关联,发生在不同地点,针对不同人群。” “但它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爆发出来的!” “学生派人暗中查探,发现每一个流言的源头,背后都有一个‘穷困潦倒的秀才’,或是一个‘走街串巷的说书人’在推波助澜!” 她抬起头,那双智慧的美眸,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老师!”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张,正在从四面八方,慢慢收紧的,无形大网!” “有人在系统性地,从最底层开始,一点一点地,腐蚀您的声望!要将您,从神坛上,拉下来!!!” “放他娘的狗屁!!!” 庞统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 那张丑脸上,满是暴怒的杀气! “是谁?!是谁如此卑劣!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污我老师清名!” “老师!给我三百人!我这就去把那些嚼舌根的混账,一个个揪出来!” “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刀子利!!!” 吕玲绮一言不发,但那只搭在方天画戟上的手,已经青筋暴起! 整个大堂,杀气弥漫! 江源却只是放下了竹简,抬起手,制止了冲动的庞统。 “士元,坐下。”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江源的目光,看向窗外那片欣欣向荣的土地。 “我们的敌人,很聪明。” “他知道,在棋盘上,他已经赢不了我了。” “所以,他换打法了。” “从棋盘上的博弈,变成了棋盘外的攻心。” “他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毁了我?” “恰恰相反。” 江源的声音变得异常坚定! “他给了我一个,将我们的理念,将我们真正的道,彻底传遍这天下九州的……” “绝佳机会!” 什么?! 众人全都愣住了! 被人泼了这么恶毒的脏水,老师非但不怒,反而说这是个机会?! 江源的目光,缓缓扫过堂下众人。 扫过杀气腾腾的庞统。 扫过眉头紧锁的诸葛亮。 扫过精明干练的甄宓。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只是默默攥紧了双拳的弟子身上。 第126章 仙人之辩,元直领命! 不待徐庶回答,诸葛亮率先,上前一步。 “敌人用心险恶,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学生以为,我们可立刻派出学宫弟子,奔赴各地,效仿当年公孙龙‘白马非马’之辩,与那些造谣者当面对质!” “以我卧龙岗之学,足以将那些宵小之辈,辩得体无完肤,哑口无言!” “只要我们能证明他们是错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也是眼下看起来,最有效的应对之法! 然而! 江源,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堵,是堵不住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淡漠。 “孔明,你想想看,你派人去辟谣,在那些本就心怀鬼胎的人眼中,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不会觉得你是正义的。” “他们只会觉得,你,是做贼心虚!” “你越是解释,他们就越是觉得,你是在掩饰!” “我们不能防守。” 江源站起身,缓步走到大堂中央那巨大的沙盘之前。 “被动防守,只会让我们陷入对方的节奏,被他牵着鼻子走,最终,被活活耗死!” “所以……” 江源的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精光!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江源的手指,缓缓划过沙盘上的山川河流。 最终,他的指尖,重重地,点在了一个位置上! 新野! 刘备的驻地! “那个棋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江源的声音,变得幽深而悠远。 “修正,被我打乱的历史。” “而刘备,刘玄德,就是他手中,最重要,也最关键的一颗棋子!” “他所有的布局,最终,都必然会落在这颗棋子身上!” “想知道那个躲在阴影里的棋手,究竟是谁,究竟有什么底牌……” 江源猛地回头,目光如电,扫过堂下所有弟子! “就必须,靠近他的棋子!” 话音落下! 江源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身影之上! 徐庶,徐元直! “元直。” 江源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堂! “我需要你,去刘备那里!” 去刘备那里?! “老师!不可!!!” 诸葛亮和庞统,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失声惊呼!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 尤其是诸葛亮,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元直的才能,不在他之下! 以元直之才,若去投奔刘备,必然会受到重用! 但也正因为如此,此行,才更加凶险! 那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是一个足以吞噬一切的战场! 让元直一个人,孤身前往,去面对那个神秘莫测的棋手,去面对那波诡云谲的乱世格局…… 这…… 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为之震动,为之担忧的时刻! 徐庶排众而出,走到大堂中央,对着江源,躬身一拜! “学生!” “愿往!!!” 四个字,掷地有声! 他,徐庶! 愿为老师手中,最锋利的那柄剑! 虽千万人,吾往矣! “好!” 江源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亲自走下台阶,将徐庶扶起。 “元直,你此去,不必急于求成,更不必主动投效。” “我已算到,那刘玄德,如今正值穷途末路,求贤若渴。他必然会去拜访一人。” “你的好友,水镜先生,司马徽。” “你,只需去水镜山庄,安心‘做客’。” “剩下的……” 江源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 “交给命运,即可。” 这番话,听得众人云里雾里。 但徐庶,却听懂了! 江源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记住。” “你此行,有两大任务。” “其一,想尽一切办法,从刘备,以及他身边人的口中,探查出那个自称‘神使’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其二……” 江源的声音,顿了顿。 “也是最重要的!” “我要你,在他刘玄德的心中!” “种下一颗,比他那所谓的‘兴复汉室’,更宏大,更伟大的种子!!!” 江源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要告诉他!” “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 “乃是,天下万民之天下!!!” “我要你!” “去‘策反’那颗,敌人最引以为傲的棋子!!!” 徐庶重重鞠躬,声音激动! “学生……领命!!!” 他缓缓起身,转身,便要离去。 就在他即将踏出大堂门槛的那一刻。 江源的声音,再一次,从他的身后传来。 “元直。” 徐庶脚步一顿,猛地回头。 他看见,江源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你此行,敌人,必然也为你,设下了一个‘局’。” “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动用他所有的力量,逼着你,让你走上那条,属于你的命运之路。” “进曹营。” 徐庶的瞳孔,猛地一缩! 江源却只是摆了摆手。 “不必抗拒。” “更不必畏惧。” “你就顺着他给你铺好的路,将计就计,走下去。” “因为……” “那,才是我们真正的……” “胜负手!!!” 第127章 水镜草庐,未来的引荐! 徐庶一身青衫,身形笔挺,对着前来送行的众人,长揖及地。 “老师,诸位师弟师妹,元直此去,山高路远,不必再送。” “元直师兄!” 吕玲绮手握方天画戟,眉宇间带着一丝煞气,上前一步。 “荆州之地,龙蛇混杂,人心叵测!师妹愿随你同去,若有宵小之辈敢对师兄不利,我手中这杆画戟,定叫他有来无回!” 江源却只是抬了抬手,制止了她。 “玲绮,退下。” 江源的目光,落在徐庶身上,带着一种全然的信任。 “这是文斗,非武斗。” “元直一人,足矣。” 一言定音! 吕玲绮不再多言,只是对着徐庶,重重点了点头。 徐庶笑了笑,翻身上马,再不回头。 “驾!” 马蹄声远,尘土飞扬。 诸葛亮和庞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那份深深的担忧。 老师的棋局,他们看懂了。 但也正因为看懂了,才更觉得,这一步棋,走得何其凶险! 元直此去,是孤身入龙潭,独步闯虎穴! …… 半月之后。 荆州,颍川郡,水镜山庄。 草庐之外,竹林幽幽。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手执一卷竹简,看得入神。 他便是名满天下,被誉为“水镜先生”的司马徽。 “哒、哒、哒……” 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竹林小径传来。 司马徽抬起头,看向来人。 只一眼,他手中的竹简,便“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你……” “你是……元直?!” 司马徽的眼中,写满了不敢置信的惊骇! 眼前的徐庶,还是那个他记忆中,意气风发,略带几分江湖草莽之气的徐庶。 但,又完全不是了! 他的身形,依旧挺拔。 可那股外放的锋芒,却已尽数收敛入鞘。 整个人,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潭,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倒映出整个天地的风云变幻! “元直!” 司马徽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徐庶的手臂。 “数年不见,你……你仿佛脱胎换骨!” “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异人指点?!” 徐庶只是微微一笑。 “水镜先生,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他并不点破,只是反客为主,从容地走进草庐。 “今日游学至此,恰逢天色不早,想向先生,讨一碗水酒喝。” 司马徽愣了半晌,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压下心头那翻江倒海的震惊,引着徐庶,在庐中坐下。 “好!好!今日你我故友重逢,当浮一大白!” 酒是陈年的米酒,温热醇厚。 菜是山间的野菜,清淡爽口。 三杯两盏下肚,司马徽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元直,你我相交莫逆,今日,便与我交个底。” “如今这天下大势,你,是如何看的?” 来了! 徐庶放下酒杯,心中一片雪亮。 老师的考题,来了! “先生考校,学生不敢藏拙。” 徐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司马徽的耳中。 “敢问先生,如今这天下,谁为雄主?” 司马徽捋了捋长须,沉吟道:“放眼天下,能称英雄者,无非北方的曹孟德,与江东的孙仲谋。” “错!” 徐庶一字吐出,如惊雷炸响! 司马徽当场一愣! “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看似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实则,内里早已腐朽不堪!” 徐庶的语速不快,却字字诛心! “其根源,便在于‘储位’二字!” “其长子曹昂早夭,如今诸子之中,曹丕阴鸷,曹植狂悖,曹彰有勇无谋!无论立谁,都必将引来手足相残,祸起萧墙的惨剧!” “昔日,有鬼才郭奉孝,尚能以奇谋,为其镇压一切不谐之音!” “如今,郭奉孝已死!” “届时,袁本初的今天,就是他曹孟德的明天!” 司马徽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储位之争! 袁绍覆辙! 这些事,天下人不是不知,可谁敢说? 不等司马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徐庶的声音,再度响起! “至于那江东孙权……” 徐庶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江东猛虎?呵呵,不过是守户之犬罢了!” “其兄孙策,尚有席卷天下之志!可惜,英年早逝!” “如今的孙仲谋,继承父兄基业,想的,不是如何北伐中原,重现霸王之勇!” “他想的,只是如何守住江东六郡八十一州,保住他孙家的那三分薄田!” “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此等人物,也配称英雄?!” “噗——!” 司马徽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 这徐元直,简直是疯了! 他竟敢如此评价当世两大霸主! 可偏偏,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剖开了那光鲜表皮下的腐烂内里,让人根本无法反驳! “那……那……依你之见……” 司马徽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颤抖和敬畏。 徐庶的目光,变得幽深。 “先生可知,卧龙岗?” 司马徽心头一跳! 来了! 关键的来了! “卧龙岗,江源先生……此人,号称神仙,其学惊天动地,老朽,亦有所耳闻。” 徐庶摇了摇头。 “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卧龙岗所传之学,非帝王之术,非霸主之道。” “乃是……开天之道!” 开天之道?! 司马徽的呼吸,都停滞了! “是让这天下万民,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书读,人人……皆可成才之道!” “此道一出,天下所谓的世家门阀,所谓的公卿贵胄,在煌煌大势面前,皆不过是……”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哐当!” 司马徽再也坐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太过激动,直接撞翻了身前的案几! 酒水菜肴,洒了一地! 他却浑然不顾! “元直!元直啊!” 他一把拉住徐庶的手。 “以你之才!以你之见识!为何要甘于山野,隐居于此?!” “你当择主而事!辅佐明君,将此等‘开天之道’,推行天下,以安苍生啊!” 徐庶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心中暗笑。 鱼儿,上钩了。 他故作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 “唉……” “非是学生不愿,实乃……未遇明主啊。” “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道不同,不相为谋。” “孙权,偏安一隅,胸无大志,非成事之人。” “至于那皇叔刘备……” 徐庶的声音,恰到好处地顿了顿,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惋惜。 “虽有仁德之名,爱民之心,奈何,势单力薄,寄人篱下。” “辗转半生,却如飘萍,无根无基!” “恐非……成事之人啊!” 这番话,狠狠砸在草庐之外,一个人的心上! 那人,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 正是前来拜访水镜先生,寻求出路的刘备,刘玄德! 他本是满怀希望而来,却在门外,听到了这番“高论”! 想到自己空有匡扶汉室之志,却屡战屡败,如今只能寄居在新野这弹丸之地,苟延残喘! 一念及此,刘备再也按捺不住! 他猛地推开草庐的木门,大步而入! 在徐庶和司马徽错愕的目光中! 这位名满天下的汉室皇叔,竟对着徐庶,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青衫文士! “噗通”一声! 第128章 新野论政,神使的破绽! 新野,议事厅。 刘备满面春风,亲自将徐庶引至主位之下,那份发自内心的尊重与喜悦,几乎要从眼角眉梢溢出来。 “二弟,三弟!快来见过军师!” 他兴奋地朝着堂下二人招手。 “这位单福先生,当世大才!今日起,便是我新野的军师!所有军政要务,皆由军师一人决断!” 此言一出! 堂下,那丹凤眼、卧蚕眉的美髯公关羽,只是微微颔首,抚着长须的手,停顿了一瞬。 而他身旁,那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猛张飞,却按捺不住了! “大哥!!!” 张飞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铜铃般的大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徐庶。 “你就请了这么个小白脸回来,当咱们的军师?” “你看他这细皮嫩肉的,手无缚鸡之力!风一吹就倒了!能顶个什么用?!”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莫不是要俺老张,跟在后面给他当护卫不成?!” 话音粗鄙,毫不留情! 刘备的脸,“唰”的一下就涨红了! “三弟!住口!!!” “军师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还不快快赔罪!” “俺……” 张飞脖子一梗,还想再说什么。 关羽却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张飞这才悻悻然地,闭上了嘴,只是那双环眼,依旧死死地瞪着徐庶,鼻孔里喷着粗气。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新任军师的身上。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被刘备吹上天的大才,面对如此羞辱,会作何反应。 出乎所有人意料。 徐庶的脸上,没有半分怒意。 刘备更是心中大定,对自己眼光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军师,备替三弟,向你赔罪了!” 刘备对着徐庶,长揖及地! 徐庶对着刘备,平静地开口。 “主公。” “在谈军务之前,福想先在这新野城中,随处走一走,看一看。” …… 半日之后。 徐庶的身影,出现在了新野的街头巷尾。 他看到了。 看到那些面带菜色,衣衫褴褛的百姓。 看到那些孩童光着脚丫,在泥地里追逐嬉戏,脸上却看不到半分童真。 他也听到了。 听到百姓们在谈及“刘皇叔”之时,语气中那份发自内心的爱戴与感激。 但也听到了,他们在谈及那沉重的赋税,谈及那不知何时又会到来的战乱时,那一声声压抑的,无奈的叹息。 仁德之名,深入人心。 百姓之苦,亦如切肤之痛。 这,就是刘备的仁政。 这,就是这乱世的真相。 徐庶的脸上,始终挂着那副淡然的笑容,可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将这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刻印在了心底。 …… 当夜。 军师府,书房之内,灯火通明。 刘备正襟危坐,神情之间,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焦灼与期待。 他等了一天,就是为了等徐庶的“良策”。 “军师。” 刘备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今日巡视新野,不知……可有何发现?对我军将来,可有何指教?” 徐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主公,福斗胆,有一问,还请主公解惑。” “军师但说无妨!” 徐庶的声音传来! “主公常言,毕生之志,在于兴复汉室,匡扶天下。” “可福敢问主公……” “如今的汉室,早已是权贵之汉室,是世家之汉室,是宦官外戚之汉室!” “它,还是天下万民之汉室吗?!” “您即便穷尽一生,兴复了它,让刘氏的旗帜,重新插满九州四海。” “那些在底层挣扎的百姓,他们的日子,当真……就会变好吗?!” 这番话,让刘备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兴复汉室…… 这是他从少年起,便立下的宏愿!是他颠沛流离半生,九死一生,都未曾动摇过的唯一信念! 可他,从未想过! 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百姓的日子……真的会变好吗? 他不知道! 也不敢想! 看着刘备那失魂落魄,信念几近崩塌的模样,徐庶知道,火候,到了! 他站起身,走到刘备面前,声音变得温和。 “真正的太平盛世,真正的千古王道!” “并非是换一个皇帝,换一个朝代那么简单!” “而是要让这天下的万民,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 “而是要让他们的子孙后代,人人有书读,人人有机会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才是真正的,为万世开太平!” “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 “乃是,天下万民之天下!!!” 刘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扇他从未想象过的新世界的大门! 正在他的面前,缓缓打开! “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书读……” 他喃喃自语,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彻底沸腾了起来! 这才是他想要的天下! 这才是他真正该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啊! “先生!!!” 刘备再也坐不住了,他一把抓住徐庶的手臂,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先生此等惊世骇俗之王道!此等……此等开天辟地之宏论!究竟……究竟是从何处学来?!” 徐庶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鱼儿,终于咬钩了! “从一位‘神人’处。” 他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仿佛不经意般地反问道。 “说起来,福也曾听闻。” “主公身边,似乎也有一位‘神使’相助?” “不知,可有此事?” “神使”二字一出! 刘备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仿佛生怕惊扰了冥冥中的存在。 “不错!” “先生所言不虚!备能有今日,全赖神使大人,暗中指点!” 他凑到徐庶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了! “不瞒先生,当初备奇袭许都,便是神使大人提前示警,言明那郭嘉毒计,让备小心埋伏!” “若非神使大人,备,早已是冢中枯骨了!” 徐庶的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是冷笑连连! 果然! 老师算得,分毫不差! 刘备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崇拜。 “神使大人还说……” “他说,他乃天命的守护者,奉天承运,前来助我匡扶汉室,拨乱反正!” “而卧龙岗那个叫江源的妖人,则是一个妄图逆天改命,搅乱乾坤的……” “乱数!!!” 乱数!!! 当这两个字,从刘备的口中吐出! 徐庶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 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 那个一直躲在阴影里,与老师对弈,妄图操控天下棋局的幕后黑手! 那个所谓的“神使”! 既然知道了他的存在,那接下来,这盘棋,该怎么下,可就由不得你了! 徐庶心中念头百转,面上,却依旧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他正准备再旁敲侧击几句,探一探那“神使”更多的底细! 就在此时! “砰——!!!” 书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一名浑身沾满了泥水的探子,跑了进来。 “报——!!!” “主公!大事不好了!” “曹操大将曹仁,亲率三万虎狼之师,正铺天盖地,朝着我新野杀来!” “其先锋大将李典,已经打到樊城了!!!” 什么?! 消息传来,如晴天霹雳! 刘备“霍”地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色煞白! “三万大军?!” 第129章 单福的惊天首秀! “主公。” “只需五百精兵。” “交由子龙将军率领即可。” 刘备彻底懵了! 五百人?! 只要五百人?! 这……这不是去送死吗?! 就连一向沉稳的关羽,此刻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赵云大步走进厅内,对着徐庶抱拳。 “军师有何妙计,云,愿往!” 徐庶赞许地点了点头,凑到赵云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赵云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恍然,最后,重重抱拳! “云,领命!” 说罢,他转身便走,点兵去了。 大厅之内,只留下一脸懵逼的刘备、关羽,和气得直哼哼的张飞。 “大哥!你看他!你看他!” 张飞急得直跺脚! “神神秘秘的!这仗还没打,就把咱们兄弟俩给撇到一边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刘备也是满心的苦涩与不安,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徐庶。 徐庶却只是微微一笑,重新坐下。 “主公,二位将军。” “今夜,只需在城楼之上,安心看戏,便可。” …… 当夜,月黑风高。 曹军大营,连绵十里,灯火通明。 中军大帐之内,曹仁正与副将李典,以及先锋吕旷、吕翔二人,饮酒作乐。 “哈哈哈!区区新野,弹丸之地!刘备那丧家之犬,兵不过三千,待明日天明,我大军一至,一鼓可下!” 吕旷举起酒杯,满脸的傲慢与不屑。 “不错!待我兄弟二人,生擒了刘备,献于将军帐下!” 吕翔亦是附和道。 曹仁抚着胡须,得意大笑。 “好!传我将令,三军将士,好生歇息!明日,随我踏平新野!” “是!” 然而! 他话音未落! “杀——!!!” 一声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猛地从大营的南门方向炸响! “报——!!!” 一名传令兵冲进大帐! “将军!不好了!有敌军劫营!南门乱了!” “什么?!” 曹仁“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的不敢置信! “刘备疯了不成?!他有多少兵马,竟敢主动劫营?!” 吕旷、吕翔二人对视一眼,勃然大怒! “将军勿忧!待我兄弟二人,前去将来犯之敌,碎尸万段!” 说罢,二人提着兵器,怒气冲冲地便杀了出去! 可他们刚刚冲到南门,只见火光之中,一队骑兵早已远去,只留下一片狼藉和哀嚎的伤兵。 “可恶!给我追!” 吕旷气得哇哇大叫! 可他话音未落! “杀——!!!” 又是一声喊杀,这一次,竟然是从西门传来! 火光再起! “将军!西门!西门也遇袭了!” “混账!!!” 曹仁气得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整个夜晚,曹军大营彻底成了一锅沸水! 东边刚杀完,西边又起火! 北边刚按住,南边又冒烟! 那支该死的骑兵,人数不多,最多不过几百人! 但他们来去如风,神出鬼没! 只放火,只骚扰,一击即走,绝不恋战! 为首的那员白袍小将,更是骁勇无双,一杆银枪在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曹军被折腾得疲于奔命,一夜未眠,士气大跌! 天色微明。 吕旷、吕翔二人,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双眼赤红地冲进大帐! “将军!那伙贼人,又……又在营外叫骂了!” “欺人太甚!!!” 曹仁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一把拔出腰间佩剑,怒吼道: “传我将令!全军出击!今日,我必将那刘备,连同新野城,碾为齑粉!!!” “轰隆隆——!!!” 曹军倾巢而出,如决堤的洪水,铺天盖地,朝着新野城疯狂涌去! 为首的吕旷、吕翔,死死地追着远处那支不断挑衅的白马骑兵! “小贼!休走!” “今日,必将你碎尸万段!” 新野城楼之上。 刘备看着城外那黑压压的敌军,手心里的汗,就没有停过。 “军师……曹军,真的追上来了……” 张飞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握着丈八蛇矛的手,青筋暴起! “大哥!军师!让俺出战吧!俺去助子龙一臂之力!” 只有关羽,那双丹凤眼死死地盯着远方,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徐庶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二位将军。” “你们该登场了。” 他转过头,看向关羽和张飞。 “关将军,你率一千人,埋伏于左侧山林。” “张将军,你率一千人,埋伏于右侧河滩。” “待我号令旗起,两面夹击,一战……可定乾坤!” 关羽和张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那份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战意! “领命!” 二人再不多言,转身下了城楼! …… 赵云且战且退,将吕旷、吕翔率领的近万先锋军,成功引入了一处狭长的河谷之中。 “哈哈哈!小贼!无路可逃了吧!” 吕旷看着眼前陷入绝境的赵云,得意地狂笑起来! “死到临头,还不下马受降!” 赵云勒住马缰,回过头,那张英俊的脸上,竟露出一抹怜悯的笑容。 吕旷心中一突,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就在此时! “咚——咚——咚——!!!” 三声沉闷的战鼓,从新野城头的方向,遥遥传来! 下一刻! “杀啊——!!!” 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从河谷两侧,同时炸响! “轰隆!轰隆!” 无数的滚木礌石,如同暴雨一般,从两侧的山坡上,疯狂砸下! 曹军阵型,瞬间大乱! 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不好!中计了!有埋伏!” 吕旷、吕翔二人,肝胆俱裂!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 “你关爷爷在此!拿命来!” 一声虎吼! 左侧山林之中,一员手持青龙偃月刀的绝世猛将,如一团烈火,悍然杀出! 正是关羽! “燕人张飞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又是一声咆哮! 右侧河滩之上,一员豹头环眼的无双猛将,手握丈八蛇矛,如一头黑色的猛虎,席卷而来! 正是张飞! 关羽!张飞! 两尊当世最顶尖的杀神,从两个方向,狠狠地凿进了早已混乱不堪的曹军阵中! 那简直就是一场……屠杀! 青龙偃月刀过处,人头滚滚! 丈八蛇矛到处,血肉横飞! 吕旷、吕翔二人,只抵挡了不到十个回合,便被杀得心惊胆战,拨马便逃! 主将一逃,大军更是兵败如山倒! 近万先锋军,被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新野城楼上,刘备看着这惊天逆转的一幕,激动得浑身颤抖,热泪盈眶! 以少胜多!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他看向身边那个青衫文士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敬畏与崇拜! 这哪里是山野村夫! 这分明就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在世张良啊! …… 樊城。 第130章 冢虎的毒计,一封家书! 幽深、冰冷的密室之内。 司马镜正在复盘新野之战的每一个细节。 刘备。 关羽。 张飞。 赵云。 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叫“单福”的男人! “江源……你的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就在此时! 嗡——!!! 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警报! 【警告!警告!】 【关键剧情人物‘徐庶’,已严重偏离预定历史轨道!】 【其存在,已对‘天命主线’造成不可逆的干扰!】 【强制任务触发:拨乱反正!】 【任务目标: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徐庶进曹营’剧情节点,于七日之内,必须发生!】 【任务倒计时:167:59:58】 【任务奖励:寿命+10年,智力+5】 【任务失败惩罚:扣除宿主天命点数一万点!】 司马镜猛地从座位上站起! “来人。” 一道黑影走入密室,单膝跪地。 “传司马懿,即刻见我。” “是!” …… 片刻之后。 司马懿的身影,出现在密室门口。 他躬身而入,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先生。” 司马镜重新坐回座位。 “新野之败,我已知晓。” “江源的弟子,确实有些手段。” “现在……” “轮到你出手了。” 司马懿闻言,身体微微一震。 “懿,领命。” 司马镜冷哼一声。 “那个所谓的‘单福’,就是徐庶,徐元直。” “江源的亲传弟子。” “我要你,用尽一切办法,让他离开刘备,进入曹营!” “进入他本该在的位置上!” 司马懿跪伏于地。 “先生。” “徐庶此人,懿,有所耳闻。” “其人,至纯至孝,重情重义。” “这种人,最是难缠,寻常的威逼利诱,对他,毫无用处。” 司马镜的眉头,拧了起来。 “说重点。” “是。” 司马懿缓缓抬起头,那张儒雅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森然的笑意。 “欲破其人,先攻其心。” “欲攻其心……” “必用其母!” 一言出! 司马镜面具下的双眼,骤然亮起! 这条毒计,正合他意! “懿,已动用家族之力,查明徐庶老母,如今正隐居于颍川乡野。” “此事,不必动用一兵一卒。” “只需懿,亲自走一趟。” “七日之内,懿,必让那徐元直,心甘情愿地,滚出新野!” …… 三日后。 颍川,一处偏僻的乡野茅庐。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坐在院中,神情黯然地缝补着一件旧衣。 她,正是徐庶的母亲。 吱呀—— 院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身着华服,面容儒雅的青年,带着数名仆从,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走了进来。 徐母警惕地站起身。 “你们……是何人?” 青年快走几步,对着徐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晚辈大礼。 “伯母安好。” “晚辈司马懿,乃是元直兄在许都求学时的同窗挚友!” 一听到“元直”二字,徐母眼中的警惕,瞬间化为了激动与期盼! “你……你是我儿元直的朋友?” “正是!” 司马懿的脸上,挂着温和诚恳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他挥了挥手,仆从们立刻将那些名贵的绸缎、补品,一一呈上。 “元直兄才高八斗,胸怀大志,乃当世奇才!晚辈与他一见如故,引为知己!” “听闻伯母在此隐居,特来探望!这些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伯母,万勿推辞!”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 徐母本就是淳朴的乡野妇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又听他对自己的儿子如此推崇备至,心中的防线,早已彻底瓦解。 她激动地将司马懿迎入屋中,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好孩子,快坐,快坐!让你破费了!” “我那孩儿,他如今在何处?过得可好?” 来了! 司马懿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丝为难与痛心。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唉……” 这一声叹息,让徐母的心,猛地揪紧了! “司马公子,这……这是怎么了?可是元直他……他出了什么事?!” 司马懿“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挣扎”。 “伯母,此事,我本不该说。” “但元直兄,是我至交好友,我实在不忍心,看他误入歧途,自寻死路啊!” “什么?!” 徐母“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煞白! “自……自寻死路?!” “伯母啊!” 司马懿一脸的痛心疾首! “元直兄他……他糊涂啊!” “他竟投靠了那反贼刘备!如今,正与朝廷大军公然为敌!” “刘备是什么人?丧家之犬!朝廷钦定的逆贼!跟着他,迟早是死路一条啊!” “丞相已下令,不日便要发天兵,踏平新野!届时,玉石俱焚,元直兄他……他危在旦夕啊!!!” 这番话让徐母只觉得天旋地转。 “不……不会的……我儿元直,他……他不会做反贼的……” 她抓着司马懿的衣袖,声音颤抖,泪如雨下。 “司马公子!你……你一定要救救他!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啊!” 司马懿强忍住心中的狂喜,连忙扶住徐母,一脸“真诚”地安慰道: “伯母不必担忧!” “丞相大人,爱才如命!他早就听闻元直兄的大名,求贤若渴!” “只要……只要伯母您,肯修书一封,召元直兄回许都,与那刘备划清界限!” “晚辈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丞相非但不会降罪,反而会立刻委以重任!元直兄的前途,一片光明啊!” 这番话,对于一个救子心切的母亲而言,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 “我写!我这就写!” 徐母不疑有他,在司马懿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上,写下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家书。 司马懿接过那封带着泪痕的信,恭敬地收入怀中。 “伯母放心,晚辈,一定将此信,亲手交到元直兄手上!” …… 离开茅庐。 坐上返回许都的马车。 司马懿脸上的温和与诚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从怀中,取出那封家书,看了一眼。 “妇人之仁,言辞恳切,如何能动摇那徐元直的道心?” 他对着车外,冷冷开口。 “进来。” 一名黑衣人,闪身入车。 司马懿将那封信,丢了过去。 “找城里最好的笔迹匠人,模仿这上面的字,给我重写一封!” “内容……” 他的声音,变得阴狠无比! “就说,他老母已被曹丞相‘请’至许都!若七日之内,他不赶来许都,跪地请罪!” “便让他,回来收尸!!!” 黑衣人身体一颤,不敢多问。 “是!” 看着黑衣人离去,司马懿的眼中泛着凶恶光! 第131章 忠孝两难全,元直的抉择! “呈上来。” 信使快步上前,双手将那封用信件,恭敬地递上。 刘备看着那信封,也觉得有些蹊跷,关切地问道:“军师,可是家中出了何事?” “主公勿忧,应是旧友来信。” 徐庶微笑着,从容地接过信件。 缓缓撕开火漆,抽出信纸。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徐庶不禁心头一紧。 那正是他母亲的笔迹! 然而! 当他看清信上的内容时! “吾儿元直,见字如面。” “汝弃明投暗,不思报效朝廷,反助逆贼刘备!” “吾受朝廷厚恩,岂能容你败坏门楣,沦为反贼!” “七日之内,汝若不归降许都,跪于丞相驾前请罪!” “吾,当自缢于堂前!” “届时,你便回来,为我收尸!!!” 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哐当!” 手中的茶杯,脱手而出,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军师!” 刘备大惊失色,一步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徐庶! “军师!你这是怎么了?!信上……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徐庶的嘴唇哆嗦着,双眼空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苦心孤诣,好不容易为主公打开的局面! 他胸中那“为万世开太平”的宏图伟业! 老师托付给他的,那场与“神使”对弈的惊天棋局! 在这一刻,都被这封信,砸得粉碎! “大哥!军师这是怎么了?!” 闻讯赶来的张飞,看着徐庶失魂落魄的模样,急得抓耳挠腮! 关羽也快步上前,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信纸。 只看了一眼! 他那丹凤眼中,爆射出两道骇人的杀机! “曹贼!卑鄙无耻!!!” 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 他将信递给刘备。 刘备看完,整个人都呆住了! “奸贼!奸贼安敢如此欺我!!!” 他扶着徐庶,声音都在颤抖! “军师!这必是曹操的毒计!他见强攻不下,便用此等下作手段,乱你心神!你……你万万不可上当啊!” 徐庶的眼眶,瞬间红了。 两行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他痛苦地摇着头。 “主公……我知道是计……” “可是……可是这信,是我母亲的亲笔啊!” “我……不能不信!” “更……不能不救啊!!!” 他猛地抱住头,蹲了下去,这个运筹帷幄,谈笑间破敌三万的绝世谋主,此刻,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发出了痛苦到极点的呜咽! 一边,是知遇之恩,恩重如山的主公! 一边,是老师托付,关乎天下未来的宏图大业! 而另一边,却是生他养他,如今身陷囹圄,以死相逼的母亲! 忠! 孝! 两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第一次,感到了如此的无力! 那所谓的“大道”,那所谓的“经天纬地之才”,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军师!你不能去!” 张飞豹眼圆睁,急得哇哇大叫! “这明摆着就是个陷阱!你这一去,就是自投罗网!再也回不来了!” “曹贼就是想把你从大哥身边骗走!你可千万不能中了他的奸计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痛苦挣扎的身影,和那个脸色变幻不定的刘备身上。 刘备看着痛苦不堪的徐庶,看着他那副忠孝不能两全的绝望。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想起了自己颠沛流离半生,想起了自己那早已逝去的双亲。 一股沛然莫御的仁义之情,从他的胸中,轰然涌起! 刘备走到徐庶面前,一把拉住徐庶的手臂。 “先生!” “先生之母,亦是备之母!” “备,辗转半生,只恨未能于双亲膝下尽孝!此乃备一生之憾!” “今日,备,岂能为了一己之私,为这区区新野弹丸之地,陷先生于不孝之地!让先生,也承受备这等锥心之痛!” “若如此,备与那残暴不仁的曹贼,又有何异?!” “备,纵然得了天下,又有何面目,去见这朗朗乾坤,去见这天下万民!” 一番话,掷地有声! “来人!” “备马!!!” “我,刘备!今日,要亲自护送军师,前往许都!” “我倒要看看,他曹操,敢不敢动我刘备的母亲!” “即便是拼了备这条性命!也定要保先生母子,安然周全!!!” 关羽、张飞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而徐庶,整个人,已经彻底被这股冲天而起的仁义之光,给淹没了! 他原以为,自己投效的,只是一位志存高远的当世枭雄。 可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 老师为何说,此人,乃当世之雄主! 这等胸襟! 这等仁义! 放眼天下,谁人能及?! “主公!!!” 徐庶再也控制不住。 “主公如此厚恩!福……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了。 但他更知道,自己绝不能让主公,为了自己,去冒这必死之险! 主公的基业,绝不能毁于一旦! 徐庶用衣袖,狠狠擦干脸上的泪水! “主公!您的厚爱,福,心领了!” “但许都龙潭虎穴,主公万万不可亲身犯险!” “我一人前去即可!” 他看着刘备,郑重地,再次一拜! “主公,我今日不得不离去。但我要为主公,再尽这最后一份绵薄之力!” “我要为主公,推荐一人!” 刘备急忙扶住他:“先生快快请起!是何等大才?” 徐庶的眼中,闪过一丝骄傲与敬畏! “此人,乃我师弟!” “其才,胜我十倍!!!” 什么?! 胜过军师十倍?! 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一个徐庶,便已是神鬼莫测,决胜千里! 那比他还厉害十倍的人,又该是何等妖孽?! 刘备的心,狂跳起来,他抓住徐庶的手臂,急切地问道: “敢问先生!此人,姓甚名谁?!现居何处?!” 徐庶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了两个,足以震动整个时代的字! “卧!龙!” “此人,姓诸葛,名亮,道号‘卧龙先生’!如今,就隐居在离此不远的,南阳,卧龙岗!” 卧龙岗?! 诸葛亮?! 刘备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炸了!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多年前,他与关张二人,在那卧龙岗稷下学宫之中,见到过的那个羽扇纶巾,指点江山,将他所有计策批得体无完肤的绝世少年! 那个,被江源称之为“尚在蒙学”的学生! “军师……您……您与那稷下学宫,是何关系?!” 刘备的声音,都在发颤! 徐庶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他对着刘备,深深一揖。 “主公,恕庶隐瞒至今。” “庶,本名徐庶,字元直。” “‘单福’,不过是庶行走江湖,所用的化名罢了。” “我,正是那稷下学宫之中江源老师座下……” “弟子!” 真相大白! 石破天惊! 刘备呆立当场! 原来……原来如此! 原来一直辅佐自己,助自己连破曹军,创下不世奇功的军师单福! 第132章 绝境逢生,江源的逆天改命! 稷下学宫议事厅的大门,被人猛地撞开! “砰!” 一道身影,踉跄着,狼狈不堪地冲了进来! 正是徐庶! 整个议事厅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元直师兄!” 诸葛亮、庞统、甄宓等人,纷纷从座位上弹起,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担忧! 徐庶颤抖着,将一封信件,高高举过头顶! “老师!” “学生……无能!” “学生……陷入了敌人的死局!!” “请老师……责罚!!!” 江源,看着徐庶伸出手。 “信,拿来。” 徐庶颤巍巍地,将信呈上。 江源接过信,展开。 “呵呵……” 一声轻笑,从他的唇边溢出。 “好一招攻心之计。” 诸葛亮和庞统再也按捺不住,一步上前,从江源手中拿过那封信。 只看了一眼! “砰!” 庞统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桌案上! “无耻!卑鄙!!” “这曹贼的爪牙,手段竟如此下作!以人母相挟,简直枉为士人!禽兽不如!” “老师!这可如何是好?!” 他急切地看向江源,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元直师兄若真去了许都,必被曹操软禁!到时候,忠孝不能两全,心中郁结,道心必毁!” “他这一身的惊天纬地之才,就将彻底付诸东流!变成一个……行尸走肉啊!” 就在所有人束手无策之中!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江源,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死局?” “不。” “这恰恰是,我们期待已久的……” “活局!!!”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江源对着徐庶说到。 “元直。” “你以为,为师让你去新野,你的使命,仅仅是辅佐刘备,帮他破几个阵,打几场胜仗吗?” 徐庶一愣。 “难道……不是吗?” “格局,太小了!” 江源摇了摇头。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议事厅中央,那座巨大的,囊括了整个天下九州的沙盘之前! 他的手指,越过黄河,越过中原! 重重地! 点在了沙盘的最北方! 冀州!!! “奉孝,在许都,在曹操的心腹之地,为我,撕开了一道口子!” “甄宓,以她的商路,以她遍布北方的甄氏产业,为我,铺设了一张无形的网络!” 他的目光,陡然转回,刺向徐庶! “现在!” “我需要第三个人!” “一个能够将我的思想,我的‘道’,我的‘新学’,真正带到北方,在那片最广阔,也最黑暗的土地上,扎下根来的人!” 徐庶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江源看着他,一字一句,石破天惊! “敌人让你‘进曹营’,是想用孝道绑架你,用荣华富贵腐蚀你,让你道心崩溃,最终,废了你这颗棋子!” “而我让你‘进曹营’……” 江源的眼中,爆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 “是要你去做……” “曹营的……老师!!!” 老师?! 去做曹营的老师?! 庞统和诸葛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那份极致的震撼! 江源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 他看着已经彻底呆住的徐庶,将一个埋藏已久的,惊天计划,和盘托出! “元直,你可还记得,当初奉孝在许都,曾向曹操求过三件事?” 徐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奉孝当初所求的第三件事,便是在他扫平河北之后,要在冀州,在邺城,开办‘新学’!将我们的道,传遍整个北方!” “但是!” 江源的语气,陡然一转! “那时他在许都,身处漩涡中心,分身乏术!此事,便一直搁置了下来!” “现在又作为我们的暗棋,瞒着天下人藏在最隐秘的角落。” “元直!” 江源的声音,陡然拔高! “这个重任!” “这个,奉孝未尽的事业!” “现在,我,交给你!!!” 如同拨云见日! 徐庶脑海中那无数混乱的线索,在这一刻,被江源这番话,彻底串联了起来! 郭嘉!甄宓!新学! 原来如此! 他早已在北方,布下了如此深远,如此可怕的后手! 而自己,就是那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你此去许都!” 江源的声音轰然炸响! “不为谋士!不为高官!” “曹操给你的一切荣华富贵,你都可以接着!但你的心,绝不能被其所动!” “你就以一个‘孝子’的身份,以一个‘教书先生’的身份,去河北!去邺城!” “去接管奉孝为你铺好的一切!” “去为我,在那北方数以万计的寒门子弟心中!” “种下……革命的火种!!!” “这!” “才是真正的……” “釜!底!抽!薪!!!” 徐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沸腾了! 这盘棋,已经不是简单的楚河汉界,你来我往! 这是从思想的根源上,彻底颠覆整个时代! “哈哈……哈哈哈哈……” 徐庶也笑了。 他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这是激动!是狂喜!是找到了毕生奋斗方向的狂热! “学生……明白了!!!” “请老师赐计!” “学生,当如何,才能既保全老母,又能去往河北,达成此等……开天辟地之伟业!!!” 他知道,老师既然布下了这盘惊天大棋,就一定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江源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看着自己这位浴火重生的弟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见江源,不慌不忙地拿出了一本书册。 封面之上写着三个大字! 《教育论》! 江源将书册,轻轻放在了徐庶的面前。 “你要的答案,都在里面。” “去吧,元直。” “去告诉我们的对手,告诉曹操,告诉天下所有人……” “什么,才叫真正的……” “阳谋!!!” 第133章 计定曹营,一言不发的谋士! “元直。” “你到了许都,见到曹操,无论他如何封官许愿,无论他拿出何等金山银山,你,都只有一句话。” 江源语气平淡。 “‘老母在堂,不思他事’。” “曹孟德此人,爱才如命,更看重自己‘唯才是举’的千古名声!” “他绝不会强逼于你,更不敢动你母亲一根汗毛!否则,他招揽天下贤才的这块金字招牌,就将彻底砸烂!” “他只会,将你们母子,好生安顿,奉为上宾!” 庞统听到这里,急了! “老师!可这样一来,元直师兄不就等于被软禁了吗?一身才学,如何施展?” “谁说,他不施展?” 江源反问一句。 “元直,你听好。” “从安顿下来的第二天起,你,什么都不用做。” “每日,你只需去那丞相府门前,寻一处干净之地,静坐。” “不言,不语,不动。” “他问你,你便摇头。” “他给你送金银,你便退还。” “他给你送美女,你便……更要退还!” “你只需,如一尊石像,坚持一月!只需一月!” 江源的声音充满了自信! “以曹操那多疑的性格,他必然会寝食难安!他会疯狂猜测你的目的!他会被你这无声的阳谋,折磨到发疯!” “到那时,他一定会亲自来问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问出,你徐元直,到底想要什么!” 徐庶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已经预感到了老师接下来那石破天惊的后手! 江源继续说着。 “届时,你便告诉他!” “你徐元直,平生所愿,非封侯拜相,非高官厚禄!” “只求效仿先师孔圣,开馆授徒,教化一方,为他曹孟德,培养治世之才!” “而授课的地点……” 江源的手指,在沙盘上,重重一点! “就选在,他刚刚用打下来,人心未附,世家林立,最需要安抚和教化的……” “河北!邺城!!!” 徐庶!诸葛亮!庞统! 三个当世顶尖的智者,在这一刻,只觉醍醐灌顶。 此计,一环扣一环,一扣紧一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庶仰天狂笑。 “学生……领命!!!” 他拿起那本《教育论》,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待徐庶走后,诸葛亮看着徐庶消失的背影,脸上,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担忧。 “老师。” “元直师兄此去,虽然计策通天,可……可刘备那边,该如何是好?” “他如今,正是求贤若渴,若无人从旁正确引导,怕是……” 江源缓缓坐下。 “元直,不是已经为他,推荐了更好的人选吗?” 江源目光,落在了自己这位面露担忧的弟子身上。 他笑了。 “孔明。” “你的舞台,也快要搭好了。” …… 许都,丞相府。 当徐庶那匹快马,出现在丞相府门前时,护卫将他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 徐庶翻身下马,理了理衣衫。 “新野,单福,求见曹丞相。” “单福”二字一出! 门口的守卫,无不色变! 就是这个男人! 让丞相麾下第一大将曹仁,折戟沉沙!让那无往不利的八门金锁阵,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片刻之后! “丞相有请——!!!” 一声高亢的传唱,从府内传来! 徐庶面无表情,迈步而入。 穿过重重庭院,他终于在议事大厅,见到了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当世第一枭雄! 曹操! “哈哈哈哈!先生!先生终于来了!操,扫榻以待,望眼欲穿啊!” 曹操一见徐庶,竟亲自从主座上走下,一把抓住徐庶的手,脸上那份发自内心的狂喜,绝非伪装! “先生之才,胜过操麾下所有谋士!今日先生肯来,实乃操之大幸!天下之大幸!” “来人!传我将令!” 曹操意气风发,高声宣布! “封单福先生为……军师中郎将!参与中枢机要!位比荀令君!” 此言一出! 大厅之内,侍立两侧的文武官员,无不惊骇! 徐庶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他只是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对着曹操,平静地说出了那句早已演练了千百遍的话。 “老母在堂,不思他事。” 一句话,八个字。 让曹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徐庶! 良久! “好……好一个‘老母在堂,不思他事’!” 曹操不怒反笑! 这才是真正的名士风骨! 若是一来就拜,他反而要看轻三分! “先生至孝,操,佩服!” “来人!速速将先生的母亲,请出来!让先生母子团聚!” 很快。 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妇人,被两名侍女,小心翼翼地搀扶了出来。 正是徐母! “母亲!!!” 徐庶再也抑制不住,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孩儿不孝!让母亲受惊了!” 徐母看着自己那风尘仆仆,形容憔悴的儿子,眼圈一红,连忙将他扶起。 “我儿快快请起!是为娘的,险些害了你啊!” 徐庶一愣! “母亲,此话何意?” 他急忙检查母亲的身体,发现母亲安然无恙,气色甚至比在乡野时还要好上几分,心中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只见徐母,转过身,对着那前来传话的曹操使者,怒目而视! “老身问你!” “那日前来诓骗老身的那个叫司马懿的小贼!如今何在?!” “他假冒我儿同窗,花言巧语,骗取老身信任!又伪造书信,以老身性命为要挟,逼迫我儿背主求荣,行此不忠不义之事!” “此等阴险毒辣,卑鄙无耻之徒!简直枉读圣贤之书!猪狗不如!!!” “我儿元直,顶天立地!他所投效的,必是当世仁主!他所行的,必是匡扶天下之大道!” “他做的任何决定!我这个做娘的,都全力支持!!!” “若有人,再敢用这等下作手段,来败坏我儿名节!老身……老身宁可一头撞死在这丞相府的柱子上!也绝不让他得逞!!!” 一番话! 骂得是酣畅淋漓!掷地有声! 而徐庶,听完这番话,整个人一个激灵! 原来那封信,果然是伪造的! 那个叫“司马懿”的毒士! 那个躲在阴影里,与老师对弈的幕后黑手! 是你!!! 一股冲天的怒火,从徐庶的心底,轰然炸起! 司马懿! 我徐元直,与你,不共戴天!!! …… 安顿好母亲之后。 徐庶,开始了他在丞相府门前的“静坐”。 第一天,曹操派人送来金银,被他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第二天,曹操派人送来美食,他看也不看。 第三天,曹操派人送来绝色美女,他更是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一时间,“单福静坐”成了整个许都,最引人瞩目的一道风景线! 丞相府内。 荀攸、荀彧、程昱…… 一众当世最顶尖的谋主,全都对着这个油盐不进的“石头人”,束手无策! 于此同时。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已经备好了厚礼,悄然驶出了新野城。 车内,刘备还在回想着徐庶临行前说的话。 “卧龙岗!” 第134章 皇叔初访,何为天下大同? 车马,停在了卧龙岗的山脚下。 刘备、关羽、张飞三人,走下马车。 这里与几年前来时的景象大不相同! 一条宽阔平整的青石板路,从山脚直通山腰,道路两侧,是规划得整整齐齐的屋舍田垄! 孩童们三五成群,在田埂上追逐嬉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笑容。 更远处,一座崭新的学堂之内,传出阵阵朗朗书声!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那声音稚嫩,却充满了力量,充满了希望! 这里,感受不到半分乱世的疾苦与绝望! 有的,只是无尽的生机与活力! “这……这里,当真是卧龙岗,竟与那年我们来时大不相同?” 刘备的声音都在颤抖。 张飞那眼睛瞪得溜圆。 “俺的娘嘞!这是到了哪个神仙洞府了?!” 就在三人震撼之际。 一名身穿稷下学宫统一青色制服的少年,快步走了过来。 他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面容清秀,眼神清澈,对着三人,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三位,请留步。” “此地乃稷下学宫重地,不知三位前来,有何贵干?” 刘备回过神来,连忙收敛心神,对着少年,无比客气地拱手还礼。 “这位小先生有礼了。” “在下刘备,特来拜访此间主人,江源先生。” 少年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摇了摇头。 “原来是寻老师的。” “实在不巧,老师今日正在后山工坊,指导匠人改良新式农具,吩咐过,不见任何外客。” 不见客?! 张飞的火爆脾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嘿!你这小娃子!” “你可知俺大哥是谁?!俺们可是特地从新野赶来,你家先生好大的架子!竟敢避而不见!” 他声如洪钟,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嗡嗡作响! 少年被他这一下,吓得脸色微微发白,但依旧挺直了腰杆,没有半分退缩。 “老师有令,学生不敢不从。” “你这厮!看俺不……” “三弟!休得无礼!” 一声低喝! 关羽伸手,按住了张飞即将暴起的肩膀! 张飞一愣。 “二哥?” 关羽没有看他,那双丹凤眼,盯着不远处的一片农田。 田间,一名老农,正驾驭着一头黄牛,奋力耕地。 他所用的,是一种造型奇特的犁! 那犁,关羽从未见过! 耕起地来,却比寻常的直辕犁,快了不止一倍!而且看那老农的神情,似乎极为省力!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那老农的脸上! 是一种对丰收的渴望,一种对未来的憧憬! 那是发自肺腑的,满足的笑容! 刘备也顺着关羽的目光看去,内心再次受到剧烈的冲击! 他压下心中的急切,对着那少年,愈发恭敬。 “是备,唐突了。” “既然先生有要事在身,我等,便在此等候便是。” 说罢,他竟真的就在山门旁的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 关羽默不作声,抚着长髯,立于其后。 张飞气得直哼哼,却也不敢违逆两位兄长的意思,只能一脸不爽地站在一旁。 等待是漫长的。 刘备心中虽急,却也不敢造次。 他看到那名耕地的老农,歇息之时,正坐在田埂上,用一个大陶碗,咕咚咕咚地喝水。 刘备心中一动,走了过去。 “老丈,有礼了。” 老农抬起头,看到刘备一身锦袍,气度不凡,连忙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 “贵人客气了,客气了。” 刘备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老丈,我看你这农具,甚是奇特,不知……” 一提到这个,老农那张被晒得黝黑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了无比自豪的光芒! “贵人说的是这个‘曲辕犁’吧!” “这可是咱们江先生,亲手画出图纸,带着咱们这些老家伙,一点点捣鼓出来的神仙玩意儿!” “以前啊,耕一亩地,得两头牛,三个人!累死累活,一天也翻不了几亩!” “现在!有了这曲辕犁,一头牛,一个人!轻轻松松!一天能耕十亩地!十亩啊!” 老农激动地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掌,比划着。 “不光是这个!贵人你看!” 他指向不远处,那引水灌溉的筒车,指向那一片片长势喜人的良田! “筒车!仙种!还有这堆肥之法!” “都是先生教的!” “以前,咱们这些人,哪敢想吃饱饭啊!能有口稀的喝,不饿死,就是老天开眼了!” “可现在!” 老农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咱们不但能吃饱!还能有余粮!先生还开了学宫,让咱们的娃儿,都能免费去读书认字!” “先生说,读书,才能明事理!才不会被人当猪狗一样骗,一样宰!” “先生的恩德,比天高!比海深!我们这些人,就是给先生当牛做马,做一辈子,都还不完啊!” 老农的话,朴实无华。 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刘备的心口上! 匡扶汉室! 匡扶汉室! 他为了这个奋斗了半生的理想,他引以为傲的毕生追求! 在这一刻! 在这位老农“吃饱饭”、“娃儿有书读”的朴素愿望面前! 竟显得…… 如此的苍白! 如此的……空洞!!! 他刘备,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 为了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为了那早已腐朽不堪的刘氏宗族? 还是…… 为了眼前这些,活生生的,只求一顿饱饭,一个安稳的万千百姓?!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破土的种子,第一次,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生根发芽! 或许真如元直所说…… 那个汉室,早已不是天下万民的汉室了! 或许…… 他所坚持的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 …… 日落西山。 晚霞染红了天际。 后山工坊的大门,依旧紧闭。 江源,始终没有出现。 刘备三人,只能带着满腹的震撼与失落,踏上归途。 马车上,张飞终于忍不住了,抱怨道: “大哥!那江源好大的架子!让咱们白白等了一天!我看,什么卧龙先生,都是元直吹出来的!咱们明日,不必再来了!” 刘备,却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穿过车窗,望向那片在暮色中,渐渐亮起点点灯火的卧龙岗。 眼神,前所未有的郑重! “三弟,错了。” “非是先生架子大。” “是我等……诚心未至!” …… 与此同时。 许都,丞相府。 曹操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 整整一个月! 那个叫单福的男人,就像一尊石像,每日风雨无阻地,坐在丞相府门前! 不言不语!油盐不进! 他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 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废物!一群废物!” 议事厅内,曹操指着满堂文武,破口大骂! “孤,养你们何用?!竟连区区一个单福,想要什么,都看不出来!” 荀彧、程昱等人,皆是低头不语,满脸的羞愧。 此等阳谋,无解! 曹操气得来回踱步,眼中凶光毕露! “好!他不是不开口吗?!” “来人!” “去!将城中‘百花楼’最美的舞女,给孤,送到他面前!” “孤就不信!天底下,还有不爱财,不好色的男人!” “孤倒要看看,他这块石头,究竟有多硬!” 半个时辰后。 丞相府门前。 数名身姿妖娆,容貌绝美的舞女,端着美酒佳肴,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来到了徐庶面前。 第135章 石像开口,惊天动地的要求! “走!去看看!” 曹操一声低喝,大步流星,第一个冲了出去! 荀彧、程昱、荀攸……满堂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面带骇然,紧随其后! …… 丞相府门前。 徐庶依旧盘膝而坐。 面前的地面上,铺开了一张一丈见方的雪白宣纸! 宣纸之上,墨迹淋漓! 只有两个字! 民生!!! 曹操在看到那两个字的瞬间,只觉得一股磅礴无匹的浩然之气,扑面而来! “民……生……” 前来打探情报的司马懿凑上前来,当他看到那两个字时。 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瞬间就明白了! 江源! 那个该死的妖人!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自己下同一盘棋! “输了……” 司马懿的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喃喃自语。 “我……我从一开始……就输了……” 他看着场中那个依旧平静如水的徐庶。 心中,第一次,涌起了无尽的恐惧! 江源! 你,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都退下!” 曹操猛地回过神,发出了一声咆哮! “所有人!退后百步!不得靠近!” “是!” 卫兵们连忙驱散了人群。 很快,偌大的府门前,只剩下了曹操与徐庶二人。 以及,远处,那一双双写满了惊骇与不解的眼睛。 曹操缓缓走到徐庶面前。 “单福,不,徐元直。” 曹操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你既不求官,不求财,更不求名!” “你,究竟,想要什么?!” 来了! 徐庶心中,响起了老师那自信从容的声音。 ‘他一定会亲自来问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问出,你徐元直,到底想要什么!’ 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庶,不求闻达于诸侯。” 徐庶抬起头。 “庶,只愿效仿先师,于河北之地,开办新学,教化万民!” “为丞相……” “培养,真正的治世之才!!!” ……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无论是曹操,还是远处的荀彧、程昱,亦或是脸色惨白的司马懿! 全都呆立当场! “不可!!!” 一声尖锐的厉喝。 谋士程昱,第一个从那无边的震惊中挣脱出来! 他脸色涨红,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对着曹操,大声疾呼! “丞相!万万不可!” “河北乃四战之地,人心未附!此人身份不明,其心难测!让他前往,无异于纵虎归山!放龙入海啊!” “若他暗中勾结河北世家,聚众生事!届时,我大军主力一旦南下,河北必反!则悔之晚矣!!!” 程昱的话,说出了在场所有谋臣的心声! 风险太大了! 大到无人可以承受! 然而! 面对这疾言厉色的指控,徐庶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丞相扫平北方,所求者,难道不是天下归心吗?” 一句话! 让曹操浑身剧震! 徐庶的声音,振聋发聩! “若民心不附,纵有百万虎狼之师,亦不过是沙上之塔,风中之烛!” “欲得民心,必先开民智!” “让那千千万万,挣扎在底层的黔首百姓,知礼仪,明是非!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的人!” “到那时,天下万民之心,尽归丞相!” “此,方为……” “万世不拔之基业!!!” 曹操的脑海中,一幅巨大的蓝图轰然展开! 万世基业!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无欲无求,实则图谋天下的青年! 他看到了一个,比“一统天下”更宏大,更让他心驰神往的未来! 可是! 风险! 那如同悬崖走索一般的巨大风险,又让他头皮发麻! 用他? 还是杀他? 一念天堂! 一念地狱! 曹操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 而就在此时。 司马府的密室之内。 司马镜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叮!】 【强制任务“拨乱反正”,已完成!】 【关键剧情节点‘徐庶进曹营’,已达成!】 【任务奖励发放:】 【寿命+10年!】 【智力+5!】 司马镜听着美妙的提示音心中一阵狂喜。 第136章 皇叔再访,雪中长立见诚心! 司马镜猛地站起身,感受着大脑中那澎湃涌动的算计与谋略,一种将整个天下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绝对自信。 “这智商再次占领高地的感觉真好啊” “江源!江源!” “你算计再深!你布局再妙!又如何?!” “终究!还是要按照我给你写好的剧本走!” “徐庶!终究还是进了曹营!” “他,终究还是成了我司马镜棋盘上的一颗子!” “你输了!你已经输了!!!” 就在他狂欢之际。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密室门口走进,跪在司马镜面前。 是司马懿。 他脸上的神情,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先生。” “我们……错了。” 司马镜的狂欢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密室内的烛火,在司马懿的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 “先生,我们都错了。” “徐庶去河北,不是终点!而是……开始!” “江源这一手,不是弃子,而是……落子!” “他这是要用丞相的资源,用丞相的粮草,用丞相的地盘!” “在北方……为他自己……” “培养信徒啊!!!” 司马镜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 “你说……什么?!” “就在刚刚,徐庶在丞相府门前,写下了‘民生’二字!” 司马懿的声音都在颤抖! “那不是写给曹丞相看的!那是写给天下人看的!更是写给江源,写给他那所谓的‘大道’看的!” “他要去的,不是曹营!” “而是另一个……卧龙岗啊!!!” 司马镜自负的说道。 “不可能,他江源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他徐元直写出‘民生’二字又能翻起什么浪花,不过都是在给我送天道奖励罢了。” 司马懿看着眼前之人刚愎自用的模样,心中不免暗自摇头。 心中暗道这个棋手和江源比起来差远了,自己总有一天要取代他成为真正和江源对弈之人! …… 南阳,卧龙岗。 不过半日的工夫,鹅毛般的大雪,便已铺天盖地而下! 一辆马车,在山脚下,缓缓停住。 刘备,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抬头,望向那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山门,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二弟,三弟。” “你们,便在此等候。” 刘备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张飞急了! “大哥!这雪下得这么大!山路又滑!你一个人上去,俺不放心!” 关羽那双丹凤眼,也微微眯起。 “大哥,我等同去。” “不必了。” 刘备摇了摇头。 他从车上,取下一件蓑衣,披在身上。 “心不诚,则事不成。” “此行,备,一人足矣。” 说罢,他再不回头,独自一人,顶着那漫天风雪,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着山上走去! 山路崎岖,积雪湿滑。 刘备的脚步,却异常沉稳。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日,老农脸上那满足的笑容,回响着学堂里,那充满希望的朗朗书声! 终于! 那座熟悉的学宫山门,再次出现在眼前! 依旧是那个清秀的少年。 少年看到刘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是深深的敬佩。 他对着刘备,躬身一揖。 “刘皇叔,您又来了。” 刘备掸了掸身上的积雪,对着少年,郑重还礼。 “备,再来求见江源先生。” 少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皇叔,实在不巧。” “老师,正在闭关,钻研学问。” “他吩咐过,任何人,一概不见。” 又是闭门羹! 若是换做旁人,早已拂袖而去! 刘备,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备,知道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也没有离去。 他只是走到学宫门外的一片空地上,收敛心神,整了整衣冠。 然后,就那样,笔直地,站着! 任凭那风雪,吹打在他的身上! 任凭那刺骨的寒意,侵袭着他的四肢百骸! 雪,越下越大。 很快,他的头顶,他的肩膀,便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渐渐地,他整个人,仿佛都与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 远远看去,竟像是一个……雪人! 学宫之内。 一间温暖的书房。 庞统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雪中那个倔强的身影,啧啧称奇。 “孔明,你看。” “此人,倒有几分毅力。” “元直的眼光,果然不差。”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诸葛亮。 他手持羽扇,看着窗外的雪人。 “毅力可嘉。” 诸葛亮摇了摇头,声音平淡。 “但老师要看的,不止是毅力。” “更是他那颗心……” “是否真正为天下苍生而跳动。”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从清晨,到正午。 从正午,到黄昏。 刘备,就那样在雪中,站了整整一天! 他的嘴唇,早已冻得发紫! 身体,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睫毛上都挂满了冰霜! 可他那条脊梁,却始终如一杆刺破苍穹的长枪! 从未弯曲分毫! 学宫之内,那些出来打扫积雪的学生,看到这一幕,无不为之动容! 这,就是那位名满天下的汉室皇叔吗? 为了求贤,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终于! 在天色即将彻底暗下来的时候。 学宫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还是那个少年。 他走到刘备面前,看着这个几乎已经被冻僵的“雪人”,眼神中的敬佩,再也无法掩饰! 他对着刘备,深深地,长揖及地! “皇叔!” “老师说,时机未到,请回吧。” “若心意真诚……” “七日后再来。” 时机未到? 七日后再来! 刘备那几乎已经麻木的大脑,在听到这几个字时,猛地一颤! 一股狂喜,如同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有希望! 有希望了! 他强撑着早已冻僵的身体,对着学宫深处,对着那扇紧闭的窗户,再次,长揖及地! “多谢先生!” “七日后,备……” “必当再来!!!” 说罢,他再不迟疑,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下山去! 他没有看到。 就在学宫最高处的一座观星台上。 一道身影,正凭栏而立,静静地,看着他那在风雪中,渐行渐远的背影。 正是江源! 他的手中,正拿着一本刚刚完稿,墨迹未干的书册。 封面上,是三个古朴而厚重篆字—— 《民生论》! 第137章 曹操的决断,毒士的新生! 许都,丞相府,议事大厅。 夜,未尽。 曹操独坐主位,双目赤红,布满血丝。 “吱呀——” 大厅的门被推开。 荀彧走了进来,他的神色同样疲惫,但眼神却清明如镜。 他看着曹操眼中的挣扎,躬身一揖。 “丞相。” 曹操声音沙哑的说道。 “文若,你也一夜未眠?” “丞相心忧国事,彧,岂敢安睡。” 荀彧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那“民生”二字上。 “徐元直此人,非同小可。他所图,亦非同小可。” “此计,乃阳谋。” “风险极大,可一旦功成……” 荀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丞相非但可彻底收拢河北士子之心,稳固北方!更能将‘唯才是举’之名,传遍天下!” “届时,天下贤才,谁不望风来投?!” “此,乃王道之始!” 王道! 曹操的拳头,猛地攥紧! 就在此时! “不可!!!” 一声厉喝,如平地惊雷,从门外炸响! 程昱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脸色涨红,眼中满是急切与惶恐! “丞相!万万不可!!!” 他冲到曹操面前,声嘶力竭! “此人乃卧龙岗江源之徒!其心,叵测!” “那江源是何等人?视世家门阀如仇寇!视天下礼法如无物!” “他这套所谓的‘新学’,若真在河北流传开来,教出的,绝非治世之才!而是……而是要掘我等根基的乱臣贼子啊!” 程昱的声音都在发颤! “一旦北方士子之心,尽被此等学说蛊惑!” “届时,动摇的,将是国本!是我大汉四百年的根基啊!丞相!!!” “请丞相,速速斩杀此獠!以绝后患!!!” “斩!” 一个字,杀气腾登! 荀彧眉头紧锁,却未再言语。 他知道,最终的决断,只能由眼前这个男人来下。 曹操缓缓抬起头。 他看看一脸赤诚,忠心为国的程昱。 又看看目光深远,图谋万世的荀彧。 最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纸上。 “民生……” 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随后他猛地一拍桌案! “砰!!!” 整座议事厅,都为之一震! “孤!” “连那坐拥四州之地,号称百万大军的袁本初,都不曾怕过!” “今日!” “还会怕一个手无寸铁,写了两个字的书生吗?!” 声如龙吟! 震得程昱脸色煞白,连退数步! “他要办学,孤,就给他办!” “他要钱粮,孤,就给他钱粮!” “他要地盘,孤,就给他整个河北!!!” 曹操的眼中,爆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那是一种赌上身家性命的疯狂与自信! “孤,倒要亲眼看看!” “他徐元直,他江源!” “到底能给孤,教出什么样的人才来!!!” “若教出的,是能臣干吏,是治世之才!那孤,便得了天下!” “若教出的,是乱臣贼子……” 曹操露出一抹森然的杀意。 “那孤,便亲率虎豹骑,将他那所谓的‘新学’,连同整个河北,碾为齑粉!!!” “传我将令!!!” 一声爆喝! “在!” “即刻起,擢徐庶,为‘冀州劝学从事’,总领河北一应劝学、教化事宜!官秩六百石!” “另!从府库之中,拨钱千万,粮万石!全力支持!” “若有地方官吏、世家豪族,胆敢阻挠者……” 曹操眼中杀机一闪! “杀!无!赦!!!” …… 徐庶被再次带到了议事厅。 他看着杀气腾腾的曹操,看着面如死灰的程昱,看着一脸震撼的荀彧。 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曹操将那封任命的竹简,扔到他的面前。 “你要的,孤,给你了。” “现在,轮到你了。” “去河北,给孤,做出个样子来!” “若是让孤失望了……” 曹操没有把话说完,但那份威胁,不言而喻。 徐庶弯腰,拾起竹简。 他展开,看了一眼。 然后,对着曹操,长揖及地。 “谢丞相。” 说罢。 他转身,离去。 那背影,孤高,挺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座权力的中心。 他的身后,是整个许都官场的震动与不解。 他的前方,是整个河北世家的敌视与暗流。 他的脚下,是一条,无人走过的,开天辟地之路! …… 司马府,幽深的密室。 司马懿静静地站着,看着眼前那张青铜面具。 “先生。” 司马镜面具下的双眼,微微眯起。 因为,司马懿,没有跪下。 这是第一次。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卑微地,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甚至,他在直视着自己! “先生,你的‘天命’……” 司马懿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 “你的‘剧本’……” “在江源的面前,不过是一个笑话。” “你我,都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放肆!!!” 一声怒喝! 轰!!! 一股磅礴无匹的恐怖气势,从司马镜的身上轰然爆发! 然而! 司马懿还是站的笔直没有丝毫变化! 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那抹令人心悸的笑容! “但……” 司马懿迎着那恐怖的威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这,未尝不是我们的机会。” 威压,戛然而止。 司马镜死死地盯着他,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不定。 司马懿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愈发疯狂! “既然,他江源能掀了棋盘!” “我们……” “为何不能?!” 司马镜第一次,感到了心悸。 他发现,自己好像,看不透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了。 “你想做什么?” 司马懿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 “江源,想在北方点火?” “好啊!” “我就帮他,把这把火,烧得更旺!烧得更大!烧到……足以焚尽他自己!!!” “他不是要办‘新学’吗?他不是要教化万民吗?!” “我就捧他!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去捧他!把他捧成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在世圣人!” “我要让他那套‘新学’,以一种最快,最猛烈的方式,传遍整个北方!” “然后……” 司马懿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 “我要让他那套,与整个士族阶层,与这天下所有读书人,都格格不入的理论,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第138章 三顾茅庐,江源的终极考题! 七日之期,已至。 刘备的马车,第三次,停在了那熟悉无比的山脚下。 这一次。 那紧闭的学宫山门,却是豁然洞开! 还是那名青衣少年,早已恭候在此。 见到刘备下车,少年快步上前,对着刘备,行了一个极为郑重的长揖。 “玄德公。” “老师,有请。” 短短四个字,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涌上刘备心头! “有劳小先生了!” 刘备对着少年,深深还礼。 张飞更是咧开大嘴,嘿嘿直笑。 “大哥!成了!” 刘备回头,对着两位兄弟,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弟,三弟。” “你们,便在此等候。” “是,大哥!” 这一次,关羽和张飞没有任何异议,齐声应诺。 他们知道,这将是一场,足以决定天下未来走向的会面! …… 在少年的引领下,刘备怀着一颗朝圣般的心,踏入了稷下学宫。 终于。 少年在一间朴素的书房前,停下了脚步。 他对着刘备,再次一揖。 “玄德公,老师就在里面。” 说罢,他便悄然退下。 刘备站在门前,整了整衣冠,他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江源正坐在书桌前翻动着书册。 刘备不敢有半分怠慢,快步上前,对着江源,便是一个长揖及地! “备,见过江先生!” 江源缓缓起身。 “玄德公,三访卧龙岗。” “所求者,何?” 刘备心中一凛! “备,不求封侯拜相!” “备,不求开疆拓土!” “备,只求先生,让卧龙出山救这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 声音恳切,掷地有声! 江源轻轻敲了敲桌案。 “玄天公可知,当今之世,曹操,孙权,与你。” “三人所争,究竟为何物?” 刘备一愣。 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 但他还是凭借着自己的认知,沉声答道: “争天下!” “错。” 江源摇了摇头。 “曹孟德所争,是他曹氏的天下!” “孙仲谋所争,是他孙家的江东基业!” “而你刘玄德……” 江源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所争的,是你那早已腐朽不堪的大汉宗室的天下!” “说到底!” “你们争的,都不过是这天下九州,无数生民的归属权!是高高在上的世家门阀,换一个主子继续作威作福的权力!” “是那一家一姓的天下!!!” 一番话,将刘备心中那最后一块遮羞布,撕得粉碎! 江源,走向刘备。 “而我,江源!” “我要你争的,不是谁来做皇帝!” “我要你争的……” “是万民的天下!!!” 江源不等刘备缓过神来,继续追问。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问,你答。” “你若答得上来,我便让孔明出山助你!” “你若答不上来……” “这卧龙岗,你,永世不必再来!” 终极的考题,来了! 刘备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知道,这几个问题,将决定他的命运,更将决定这天下的命运! 他双拳紧握。 “先生,请讲!” 江源的第一个问题掷了出来! “我若助你,你,当如何对待,这遍布天下,掌控着土地、人口、知识的……世家门阀?!” 刘备的心脏,猛地一抽!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 江源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许久。 刘备,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决绝! “若有世家,愿与万民同利,与国同戚,则为国之栋梁!” “若有世家,敢凌驾于万民之上,吸食民脂民膏……” 刘备的眼中,爆射出一道杀机! “备,愿为天下万民执刀!” “将其,连根拔起!!!” 江源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第二个问题,接踵而至! “好。” “若你日后,功成名就,君临天下。” “这天下,是为你刘氏一族所有?” “还是为天下万民所有?!”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加诛心! 这等于,是在逼着他刘备,背叛自己的祖宗! 不等刘备回答,江源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再问你,第三个问题。” “若你的子孙后代,昏聩无能,残暴不仁,使天下再陷水火!” “你,可愿建立一套制度……” “让这天下的万民,有权……” “将其,推翻?!!!” 最后这个问题,更是让刘备整个人,彻底呆立当场! 思维,一片空白! 刘备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许久。 许久。 刘备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一字一句,给出了那个足以震惊这个时代的回答! “若能让天下大同,万民安乐!” “备,与刘氏一族……” “皆可为祭品!!!” “这天下……” “当为,天下人之天下!!!” 话音落下! 整个书房,仿佛都光明了起来! 江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欣慰的笑容! 他走到书桌前,将那本早已准备好的书册,推到了刘备的面前。 《民生论》! 第139章 新隆中对,为天下换新天! “此书,是你的答案。” 江源的声音平静的说着。 “也是你的道路。” 刘备伸出双手,接过了那本书。 他感觉这薄薄的一册书比泰山还要沉重万分! 这上面承载的,是一个承诺! 一个他刘备,对天下万民,许下的承诺! 是一个全新的,前所未有的世界! “先生……” 刘备的心中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源没有理会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他带着刘备来到学宫大厅中央沙盘前。 “玄德公。” 江源的声音,将刘备从那无边的震撼中唤醒。 “你可知,当今之世,曹操最大的软肋,在何处?” 刘备猛地抬头,压下心中的狂澜,快步走到沙盘前,对着江源,恭敬无比地一揖到底。 “备,愚钝,还请先生赐教!” 江源的手指,指向许都!!! “曹操的软肋,不在兵力,不在钱粮!” “而在,根基!!!” “根基?” 刘备眼中露出深深的困惑。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坐拥中原四州之地,根基之稳,天下何人能及?! 江源的嘴角露出一抹冷冽。 “他起于寒微,本是好事。” “可他为了壮大,为了对抗袁绍那样的四世三公门阀,却不得不选择另一条路!” “那便是,与他出身截然不同的世家大族,妥协!合作!” “他用世家的人才,去治理地方!” “他用世家的钱粮,去供养军队!” “他用世家的名望,去粉饰自己‘汉贼’的身份!” “这!” 江源的声音变得森寒! “便是他的原罪!!!” 原罪?! 这两个字,刘备从未听过,却瞬间就明白了其中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含义!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江源的手指,在许都周围,那些代表着一个个顶尖世家的棋子上,重重划过! “今日,这些世家门阀能将他曹操捧上高位!” “他日,一旦曹操的所作所为,触犯了他们最根本的利益!” “比如,他想真正的一统天下,集权中央!” “比如,他想将天下所有的土地、人口,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届时!” “这些看似忠心耿耿的世家,便会第一个,从他的背后,捅上最致命的一刀!” “到那时,便是其内乱之始!!!” 刘备只觉得一股寒气袭来! “所以!” 江源的声音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 “北方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内里早已腐朽不堪!” “只需一颗小小的火星,便可成燎原之势!” “而这颗火星……” “我已经种下了!” 徐庶! 元直!!! 刘备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他瞬间就明白了! 元直去河北,根本就不是什么投降! 江源没有给刘备太多消化震撼的时间。 他的手指,顺着长江,一路向东,点在了江东建业。 “孙权。” 江源的语气,充满了不屑。 “不过一守户之犬!” “仗着长江天险,固守一隅之地,便沾沾自喜。” “其思想之保守,格局之狭隘,注定了他一辈子,都只能在父兄的基业上,苟延残喘!” “此人,不求进取,目光短浅!” “终将困死于江东,不足为虑!” 霸道! 睥睨! 那不可一世,令无数英雄豪杰饮恨的江东猛虎,在江源的口中,竟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可刘备,却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最后! 江源的手指,回到了沙盘的中央! 重重地! 点在了荆州与益州之上! “天时,曹操占了。” “地利,孙权得了。” “玄德公!” 江源猛地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刘备! “你,当占人和!!!” “你不必不与曹操争夺一城一池的得失!” “你要与他争民心!” “争未来!!!” “以荆州为试点,行我《民生论》之‘新政’!” “以益州为根基,固我万民之‘民生’!” 刘备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正在自己面前,轰然打开! 江源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轰鸣! “第一!兴科教!” “玄德公当在新野试点建立新式学堂!从蒙学到大学,一应俱全!‘新学‘不教那腐朽的经学,要教格物,教致知,教算学,教医术!当培养出成千上万,真正属于万民自己的技术人才,管理人才!” “要让知识,不再是世家门阀垄断的工具!而是天下万民,改变命运的武器!” “第二!固民生!” “推行新农政!曲辕犁,筒车,水力大纺车,要铺满治下的每一寸土地!让天下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大力发展工商业,让货物通达四海!让治下,成为这乱世之中,唯一的乐土!” “到那时,天下百姓,何愁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第三!练新军!” “建立一支,前所未有的军队!这支军队的士兵,不再是为了吃粮饷而战的兵痞流氓!他们每一个人,都读过书,明事理!他们知道为何而战!” “他们,是用我们的新思想,武装起来的军队!” “他们,是为保卫自己的家园,保卫自己的妻儿,为保卫自己心中那份‘天下为公’的信仰而战的……” “人民子弟兵!!!” 这一套全新的,完整的,足以颠覆整个时代的宏伟战略! 将刘备所有固有的认知,撕得粉碎! 什么匡扶汉室…… 什么光复祖业…… 在江源这“为天下换新天”的宏伟蓝图面前! 是何等的渺小! 何等的…… 可笑!!! 刘备彻底拜服。 “先生!!!” “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备……备今日,方知何为大道!何为天地!” 江源看着刘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玄德公,道路,已经为你指明。” “但,真正要执行这一切的人……” 江源微微一笑。 “却并非是我。” 他转过头,看向那扇虚掩的木门,声音,陡然拔高,朗声说道: “孔明。” “你的主公,来接你了。” 话音落下。 “吱呀——” 木门,被缓缓推开。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只见那人,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 手持一柄羽扇,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正是,诸葛亮! 他缓步走入书房,来到了刘备面前。 而后。 在刘备那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 这位被称为“卧龙”的绝世奇才,对着他,躬身。 “亮,愿为府君……” “执鞭坠镫!!!” 第140章 卧龙出山,新野气象新! 刘备带着诸葛亮归途的马车中。 “大哥。” 张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对面正襟危坐的诸葛亮,嘴里忍不住嘟囔起来。 “这……这位军师,看着比元直还瘦弱。” “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真能带咱们哥几个,跟曹操那帮虎狼之师干仗?” 关羽那微闭的丹凤眼,猛地睁开! “三弟!休得无礼!” 诸葛亮手中羽扇轻摇,脸上没有半分恼怒,反而对着张飞,温和地点了点头。 “翼德将军所言,不无道理。” “亮,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论冲锋陷阵,确实远不及将军之万一。” 张飞一听,嘿,这小白脸还挺识趣。 他正想说点什么,却见诸葛亮羽扇一指窗外。 “主公,请看。” 刘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车窗外,是一片被积雪覆盖的荒地,杂草丛生,不见人烟。 “此地,方圆不下三百亩,地势平坦,却荒废于此,实在可惜。” 诸葛亮的声音不疾不徐。 “亮观其土色,并非瘠薄之地,只需将西侧那条‘育水’支流,引一道水渠过来,便可化为上等良田。” 他又指向另一侧。 “那条河道,淤塞已久,水流不畅。若能组织民夫,加以疏浚,非但能多得百亩河滩地,更能利用其落差,兴建水力磨坊,其效率,十倍于人力畜力!” “还有那片桑林,只需再建一座水力纺车作坊,新野一地之百姓,冬日便再无缺衣之苦!” 一番话,行云流水! 张飞听得一愣一愣的,满脸的迷糊。 “说……说这些有啥用?咱们不是要打仗吗?” 诸葛亮看了看张飞又转过头,看着刘备。 “主公。” “兵者,凶器也。” “民者,根基也。” “根基不固,凶器再利,亦不过是空中楼阁,一推即倒!” “亮,此番出山,辅佐主公。” “首要之务,非是北伐曹操,亦非东征孙权!” “而是……” “变法!!!” 这,才是江源先生《民生论》的精髓! 这,才是那条通往“天下大同”的唯一道路! 听到此处的关羽抚着胸前长髯,对着诸葛亮,重重地点了点头。 “军师所言,暗合天道至理。” “关某,佩服!” 张飞彻底傻眼了。 连他那眼高于顶的二哥都服了?! “俺……俺听不懂啥叫根基,啥叫变法……” 他挠着头,瓮声瓮气地说道。 “但听着,好像……好像是挺厉害的样子!” “这小白脸……啊不!军师!好像是真有大本事!” 一句话,引得车内众人,都会心一笑,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刘备紧紧握着手中的《民生论》,看着诸葛亮,眼神炽热,一字一句,郑重起誓! “先生之言,振聋发聩!” “备,此生!” “必将江先生之宏愿,付诸于行!必将这《民生论》之大道,铺满天下!” “若违此誓……” “天人共弃!!!” …… 新野城。 当刘备的车驾返回时,早已得到消息的百姓,自发地涌上街头,夹道欢迎。 “玄德公回来了!” “玄德公请回了新的军师!” 百姓们的脸上,写满了发自内心的爱戴与敬仰。 诸葛亮掀开车帘,看着窗外那一张张真挚的面孔,眉头,却微微蹙起。 他看到,这些百姓虽然精神振奋,但大多衣衫褴褛,面有菜色。 他内心之中,对即将推行的“新政”,更添了一份紧迫感! 回到太守府,诸葛亮没有片刻休息! 一张张政令发出! “令:全城招募青壮,于城西百里荒,开挖水渠!” “令:征调城中所有工匠,于白水河畔,兴建水力工坊!” “令:开官仓,放赈粮!凡参与工程者,每日管两餐饱饭,另有钱粮发放!” “令:成立新野农学堂,由军师亲自授课,传授曲辕犁、堆肥法、良种培育之术!” 整个新野注入了全新的动力之后,开始火热运转起来! 城外,数千民夫被组织起来,热火朝天地开垦荒地,疏浚河道! 无数工匠,带着图纸,奔向河边! 短短数日! 新野城的气象,焕然一新! 到处都是勃勃的生机!到处都是对未来的希望! 太守府,议事厅内。 刘备、关羽、张飞看着各地汇总上来的进度简报,一个个喜上眉梢! “先生真乃神人也!” “有先生在,何愁大业不成!” “不过十日!水渠已开挖过半!水力磨坊的地基也已打好!城中百姓,无不感念军师恩德!” 张飞更是咧着大嘴,嘿嘿直笑。 “俺现在算是服了!军师这脑子,比俺的丈八蛇矛还厉害!动动嘴皮子,比俺们打生打死一年,挣下的家当还多!” 关羽抚着长髯,丹凤眼中,亦是异彩连连。 就在众人为这全新的气象,欢欣鼓舞,展望未来之际! “报——!!!” 一名探子,冲了进来。 “主公!大事不好了!!!” 刘备心中“咯噔”一下,猛地站起身! “何事惊慌!” “曹操大将夏侯惇!” “亲率十万虎狼之师!” “号称要踏平新野,活捉主公!!!” “其先锋大军,已至博望坡!离此地……” “不足三十里!!!” “什么?!” 张飞那怒目圆睁,一把抓起丈八蛇矛,“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须发皆张! “夏侯惇那独眼匹夫!安敢如此欺我大哥!” “大哥!怕他个鸟!俺这就去,取了那夏侯惇的狗头!!!” “三弟!不可鲁莽!” 关羽一把按住面色凝重! 就在这人心惶惶,一片混乱之际。 诸葛亮手摇羽扇,不急不慢的说道。 “主公勿忧,众位将军勿躁。” “亮,初来乍到,寸功未立。” “这位夏侯将军,倒是送了份大礼来啊。” 第141章 博望首秀,军师不谈兵! “军师!你……你这是说的什么风凉话!” “十万大军都快打到家门口了!还大礼?!” 张飞眼睛瞪着诸葛亮。 刘备也是一脸急切地看向诸葛亮。 “先生!如今强敌压境,还请先生速速定夺,调兵遣将,以抗曹军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诸葛亮的身上! 他们等着这位卧龙先生,排兵布阵,点将出征! 然而! 诸葛亮对着刘备,躬身一揖。 “主公,亮,不需兵符。” “只需主公,将新野城内,所有负责水利营造的官员、工匠名册,尽数交予亮。” “另外,再取一份新野城防图,以及周边百里的水文舆图来。” 张飞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他一把扯住诸公亮的袖子,急得满脸通红! “军师!我的好军师!” “火都烧到眉毛了!你要这些修河道的泥瓦匠干什么?!” “难不成,你想让他们用锄头去跟夏侯惇的十万大军拼命吗?!” 关羽的眉头也紧紧锁起,眼中充满了不解。 军师此举,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诸葛亮只是轻轻一笑,用羽扇,不着痕迹地拨开了他的手。 “三将军,莫急。”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那写满了困惑与焦急的脸庞。 “滋养万民之水……” “亦可,淹没敌军。” …… 沙盘前。 诸葛亮手持一根细长的竹竿,点在了城外一片刚刚开垦出来的荒地上。 “诸位请看。” “此地,便是我们这十日来,新开挖的‘育水’支渠。” 他又指向另一处。 “此处,是刚刚疏浚完毕的白水河故道。” 最后,他的竹竿,重重地,点在了沙盘上一处毫不起眼的山坳之中!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刚刚标注上去的蓝色标记。 “以及这里……” “我们刚刚完工,蓄满了水的一座小型水库。” 诸葛亮抬起头,脸上是运筹帷幄的绝对自信! “这些,在夏侯惇的眼中,不过是我新野休养生息的民生之物,不足为虑。” “但在亮的眼中……” “却是,最致命的武器!!!” 刘备瞬间想起了江源在卧龙岗,对他讲过的那番话! 《民生论》! 兴科教!固民生!练新军! 原来! 原来这“固民生”三个字,不仅仅是种田!不仅仅是发展! 它本身! 就有恐怖的战争潜力! “军师!” 关羽抚着长髯。 “请军师下令!” 张飞也反应了过来。 “军师!你说!怎么干!俺老张这条命,都听你的!” 诸葛亮微微一笑。 “关将军!” “在!” “你领一千兵马,埋伏于博望坡左侧山林之中。” “张将军!” “俺在!” “你领一千兵马,埋伏于博望坡右侧河滩之上。” 二人齐声领命! “二位将军切记。” “此去,只需多带硫磺、硝石等引火之物。” “没有我的将令……” “绝不许,主动出击!” 什么?! 只放火,不打仗?! 张飞急了:“军师!俺……” “三弟!” 关羽一声低喝,拦住了他。 “军师自有妙计!我等,遵令便是!” 说罢,他对着诸葛亮,重重一抱拳! “关某,领命!” 张飞也只能不甘不愿地跟着领命。 二人走后,诸葛亮将目光,投向了厅内最后一位大将。 常山,赵子龙! “子龙将军。” 赵云上前一步,拱手道:“军师有何吩咐?” 诸葛亮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锦囊,递到赵云手中,低语几句。 “待水起,火起之后……” “子龙当知,何为真正的……” “审判!” 赵云的身体将那锦囊,郑重地贴身藏好,对着诸葛亮,单膝跪地! “云,必不辱命!” …… 大军开拔。 新野城楼之上,只剩下刘备与诸葛亮二人。 刘备看着他那胸有成竹的侧脸,心中那最后的一丝担忧,也烟消云散。 元直曾言:卧龙之才,胜他十倍。 如今看来,此言,不虚! 他对着身后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 “传我将令!” “自即刻起,新野全军,上至将校,下至士卒,一应调度,皆听军师号令!” “有违令者……” “斩!!!” …… 与此同时。 博望坡。 曹军大营,连绵十里,旌旗蔽日! “报——!” “将军!刘备已派关羽、张飞,各领一千兵马,分左右两路,朝我博望坡而来!” 帐下副将李典,闻言眉头一皱。 “将军,博望坡地势狭窄,两侧皆是山林,恐有埋伏,我军是否当小心行事?” “哈哈哈!” 夏侯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 “小心?” “李曼成!你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了!” “他那大耳贼总共才多少兵马?就算倾巢而出,也不过五千之数!” “五千人,就想埋伏我十万大军?!” “简直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他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 “传我将令!” “全军,长驱直入!” “今日,我便要一战而下!踏平新野!活捉刘备!” “让丞相看看,谁,才是他麾下第一猛将!” “是!” …… 号角声,响彻云霄! 黑色的洪流,开始涌动! 无数的曹军士卒涌入了博望坡那狭长的谷地! 当曹军的后队,也完全进入谷口之后! 诸葛亮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羽扇。 对着身后的传令兵,轻轻一挥。 “传我军令。” “开闸!” “放水!!!” 第142章 水淹火攻,方知卧龙真意! 话音,落下! 那座刚刚建成,蓄满了万顷碧波的新野水库之上! 负责镇守此地的校尉,猛地挥下了手中的三角令旗! “开——闸——!!!” 一声令下! 守在巨大绞盘旁的数十名工匠,将早已准备好的撬棍,卡进绞盘的齿轮之中,猛地向下一压! “轰——隆——隆——!!!” 下一秒! “吼——!!!” 积蓄了整整十日的滔天洪水喷涌而出! 所过之处,土石崩裂,草木尽折! …… 博望坡,狭长的谷地之内。 曹军的黑色洪流,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向前涌动。 夏侯惇依旧一脸不屑地听着副将李典的劝谏。 “将军,此地地形险要,刘备军又提前布防,我军如此长驱直入,万一……” “万一什么?!” 夏侯惇满脸的狂傲与不耐! “他刘备总共才几根葱?几头蒜?全拉出来,也不够我十万大军塞牙缝的!” “还埋伏?他拿什么埋伏?拿他那张仁义道德的脸吗?!” “我就是要用最快的速度,最霸道的姿态,一战,碾碎他!碾碎新野!让他刘备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力量!” “传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 一阵奇异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从谷口的方向,隐隐传来! “嗯?” 夏侯惇眉头一皱。 “什么声音?” 李典脸色一变,他侧耳倾听,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从最初的轰鸣,变成了奔雷! 大地,开始微微震动! “将军!不对劲!” 李典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这声音……是……是水声!!!” 水声?! 这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 哪来的水?! 夏侯惇刚要开口怒斥,可那声音,已经近在咫尺! “轰——隆——!!!” 所有正在行军的曹军士卒,全都骇然地抬头!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最恐怖的一幕! 天,被遮蔽了! 阳光,消失了! 一面黄色的巨墙,以吞天食地之势,朝着他们,当头拍下! “水!是洪水!!!” “跑啊!!!” “救命!!!” 凄厉的惨叫声,只响起了不到一瞬,便被那更加狂暴的巨浪咆哮声,彻底吞没! 无数的曹军士卒,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那恐怖的冲击力,直接卷上了半空,再重重地砸进浑浊的浪涛之中! 人仰马翻! 阵型瞬间崩溃! 整整十万大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滔天洪水,硬生生地分割成了无数个孤立无援的部分! “将军!快走!!!” 亲卫们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拼死护着夏侯惇,朝着旁边地势稍高的一处山坡,狼狈不堪地冲去! “噗通!” 夏侯惇连滚带爬地摔在高地上,他猛地回头。 入目所及,尽是汪洋! 他的十万大军! 他的虎狼之师! 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在这顷刻之间,被一场大水,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无数! “噗——!” 一口逆血,从夏侯惇的口中狂喷而出! 他仰天咆哮! “诸葛村夫——!!!” “安敢用此诡计!!!” “我夏侯惇!与你,不共戴天——!!!” …… 当那滔天浊浪席卷博望坡的景象,映入眼帘时。 刘备、关羽、张飞,三个人在不同地方同时感到惊骇! 尤其是张飞! 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俺的娘嘞……” “打……打仗……还能这么打?” 这一刻! 他第一次,隐隐约约地明白了“民生即军事”这五个字! “先生……真乃……神人也!!!” 刘备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了诸葛亮的手。 “此计!此计胜过十万雄兵!有先生在,何愁大业不成!何愁天下不定!” 诸葛亮,却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主公。” “水,只能困之,乱之。” “真正的杀招……” “还未开始。” 只见诸葛亮,缓缓地,再次举起了手中的羽扇! 对着身后的传令兵,轻轻一挥! …… 博望坡,左侧山林。 关羽抚着长髯,眼中,杀机爆射! “传令!” “放箭!!!” 博望坡,右侧河滩。 张飞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丈八蛇矛! “兄弟们!给俺烧!” “烧死这帮狗娘养的!!!” 一声令下! 埋伏在山谷两侧的数千汉军,同时发起了攻击! “咻咻咻咻咻——!!!” 刹那间! 万箭齐发! 无数支火箭,划破长空,铺天盖地朝着谷中那些被洪水围困的“孤岛”之上,覆盖而去! 紧随其后的,是无数个被点燃了引线的陶罐砸来! “砰!砰!砰!” 陶罐在人群中,在草地上碎裂! 刺鼻的火油,四散飞溅! 博望坡谷地,本就草木繁盛。 火油,遇上了干草! 烈焰,遇上了狂风! 一瞬间!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骤然化作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 洪水与烈火,在这狭长的山谷之中,交织成了一幅宛如人间地狱般的恐怖画卷! 那些刚刚从洪水中挣扎到高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曹军士兵,彻底崩溃了! 前有大水,挡住去路! 后有烈火,焚烧一切! 上天无路! 入地无门! “啊——!!!” “救命啊!火!火烧过来了!” 哭喊声,惨叫声响彻云霄! 无数的士兵,被烈火逼得无路可走,尖叫着,再次跳入冰冷刺骨的洪水中,却被湍急的水流,瞬间卷走,不知所踪! 更多的,则是在那熊熊烈焰之中,被活活烧成了焦炭! 士气,在这一刻,瞬间归零! 彻底,崩盘! …… “完了……” “全完了……” 夏侯惇瘫坐在高地之上,失魂落魄地看着眼前这水火交织的人间炼狱,看着自己那在烈焰与洪水中绝望哀嚎的士兵。 他的心,在滴血! 然而! 就在夏侯惇万念俱灰之际! “杀——!!!” 一声石破天惊的爆喝,从曹军大营的后方,猛然炸响! 夏侯惇猛地回头! 只见! 在曹军后方,一道白色的闪电,骤然杀出! 为首一员大将! 第143章 卧龙岗上,豺狼终至! 得胜归来。 张飞望着城下那望不到头的战利品,走到正手持羽扇、凭栏远眺的诸葛亮面前。 “扑通!”一声! 单膝跪地,对着诸葛亮,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大礼! “军师!” “俺老张这辈子,除了俺大哥二哥,就没服过谁!” “今天!俺服了!彻底服了!” “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俺就想不明白了,你怎么就知道那夏侯惇会一头扎进来?你怎么就知道那水能淹、火能烧?!” “这……这简直是神仙本事啊!” 不远处的关羽,抚着胸前长髯,对着诸葛亮,重重一抱拳。 “军师之才,经天纬地!” “关某,亦心服口服!” 面对两位绝世猛将的拜服,诸葛亮脸上没有半分得意。 他轻轻摇动羽扇,上前一步,亲手将张飞扶起。 “翼德将军,云长将军,快快请起。” 他温和一笑,声音清朗。 “此战之功,非亮一人之能。” 诸葛亮转过身,目光投向身旁,正满眼欣慰看着自己的刘备。 “其一,在主公仁德之名,深入人心,使我军上下,同仇敌忾,三军用命!” 他又看向那广袤的天地。 “其二,在于老师所著《民生论》之大道!” “亮所用之水,非天降之水,乃是主公为兴修水利,造福万民而蓄之水。” “此战,看似是兵法之胜,实则是民生之胜!是民心之胜!” “此,乃民心之力也!!!” 诸葛亮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他立刻下达了命令。 “传令下去!” “所有俘虏,不得虐待!管吃管饱!” “愿留者,可编入新野屯田兵,开荒种地,按劳记功!功高者,可分田地,安家落户!” “愿归者,亦不阻拦!每人发三日干粮,百文盘缠,任其离去!” 此令一出! 全军哗然! 张飞急了。 “军师!这怎么行?!” “这可是三万多俘虏啊!就这么放了?那不等于放虎归山吗?!” 刘备也面露不解。 诸葛亮却只是微微一笑。 “主公,三将军,请静观其变。” 三日后。 结果出来了。 三万曹军俘虏,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是彻底的哗然与震动! 最终! 竟有近一半人选择了留下! 他们愿意留在这片能让他们看到希望,能让他们吃饱饭,能让他们活得像个人的土地上! 新野! 经此一役,非但未损分毫,反而实力暴涨! 人口、兵源、民心,尽数归附! …… 博望坡! 卧龙先生初出茅庐第一功! 谈笑间,水淹七军!挥扇间,火烧十万! 刘备军以不足百人的微末伤亡,歼敌数万,俘虏近三万! 缴获的兵甲粮草,堆积如山! 消息传遍整个荆襄。 百姓们欢欣鼓舞,街头巷尾,茶馆酒肆,到处都在传颂着“卧龙先生”的神迹! 刘备的声望,与日俱增! 无数荆襄之地的有志之士,纷纷收拾行囊,朝着新野的方向,奔赴而来! 新野太守府。 灯火通明,一片欢声笑语。 刘备大排筵宴,为诸葛亮庆功,也为所有将士庆功! “来!诸位!” 刘备满面红光,高举酒杯! “此战大胜,首功当属军师!” “备,敬军师一杯!” “主公言重了!” 诸葛亮起身还礼。 “备,再敬云长、翼德、子龙,与众将士一杯!尔等奋勇杀敌,功不可没!” 关羽、张飞、赵云等人,齐齐起身,豪气干云! “谢主公!” 大厅之内,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希望! 有卧龙先生在! 大业可期!天下可定! 就在这宴会气氛达到最高潮之际! “报——!!!” 一名亲卫,从门外冲了进来,打断了满堂的欢笑! “主公!门外有一名自称来自卧龙岗稷下学宫的弟子,紧急求见!” 卧龙岗?! 江源先生?! 刘备和诸葛亮对视一眼,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快!快请!” 片刻之后。 一名身穿学宫青衣的少年,风尘仆仆地快步走入大厅。 “师兄!” “老师有紧急亲笔信!” 诸葛亮接过信,撕开火漆。 刘备也立刻凑了过来。 二人展开信纸。 “豺狼已至! 静待其噬!” …… 与此同时。 南阳城外,一处不起眼的酒肆之中。 一名身穿儒衫,面容清瘦,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年轻人,正端着一杯浊酒,遥遥望着新野的方向。 “呵呵……” “水淹七军?火烧博望?” “打赢一场仗,就让你们得意忘形到这个地步了么?” “真是……可悲啊。” 他将杯中浊酒,一饮而尽! “江源……” “诸葛孔明……” “你们以为,战争,就只是在战场上厮杀么?” “真正的战争,是诛心!是掘根!” 司马懿的眼中闪烁疯狂。 “你江源的根基,不就是那小小的卧龙岗么?” “你最大的依仗,不就是那所谓的‘民心’么?” “我,马上就要让你亲眼看看……” “你引以为傲的一切,是如何,在我手中,被连根拔起!化为齑粉!!!” 接下来的数日。 司马懿的身影,盘桓在卧龙岗的四周。 他花重金,收买了当地所有的地痞、流氓、泼皮。 他要知道关于稷下学宫的一切! 江源的作息,学宫的布局,学生的数量。 一张张详尽的,带着精准标注的地形图,在他的手中,逐渐成型。 …… 卧龙岗,稷下学宫,后山棋亭。 江源正与庞统,对坐弈棋。 清风徐来,竹影婆娑。 “老师!” 一名学子快步走来,将司马懿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详尽禀报。 “啪!” 庞统闻言,怒火中烧,手中的棋子重重拍在棋盘之上! “无耻鼠辈!其心可诛!” 他猛地起身,对着江源一拱手,眼中杀机毕露! “老师!此獠鬼鬼祟祟,必有天大的阴谋!” “学生,这便带人下山,将他擒来!看他还敢不敢再窥伺我卧龙岗!” 江源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庞统稍安勿躁。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纵横交错的棋盘之上。 然后。 他拈起一枚黑子。 在庞统那惊愕的目光中,轻轻地,落在了棋盘之上,一个瞬间逆转了整个棋局生死的关键位置! “啪嗒。” 一声轻响。 棋局,定了。 第144章 民生之论,致命的“完美”! 司马懿,悄无声息地潜入新野城。 他第一次,正视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大胜的城池。 入目所及,两侧的商铺灯火通明,酒肆里传来的是百姓发自肺腑的欢笑。 甚至,还能听到从一处处亮着灯火的民居里,传来孩童们琅琅的读书声!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司马懿的脚步,猛地一顿! 这…… 这怎么可能?! 这里,不是一座刚刚经历过战火威胁的边陲小城吗?! 为何,会有如此浓郁的生机?! 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感缠绕在他心头! “快看!军师又颁布新政令了!” “《民生论》纲要?这是什么?” “你个夯货!这可是咱们卧龙先生亲手写的治世宝典!据说,只要照着这上面的法子来,不出三年,咱们新野,人人都能有田种,有饭吃,有新衣穿!” “我的天爷!真有这么好的事?!” 司马懿的顺着嘈杂声看去,目光停在了告示栏前。 那里,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百姓。 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对着告示栏上那张巨大的榜文,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司马懿不动声色地挤进人群,将那榜文上的每一个字,都死死地,烙印进了自己的脑海深处! …… 客栈,一灯如豆。 司马懿将刚记下的纲要写于纸上。 他开始逐字,逐句地看。 “计口授田,人有其耕……” “官商一体,统一税率……” “兴办蒙学,开启民智……” “以工代赈,大兴水利……” 他越看,呼吸越是急促! 这份纲要,逻辑之严密,构想之宏大,简直匪夷所思! 农、工、商、学、军! 环环相扣! 农田水利,产出钱粮,供养军队与百姓。 工商税收,反哺农业,兴建学堂与工坊。 学堂教化,培养出无数只忠于刘备,忠于这套“新政”的人才,再将他们输送到各个位置!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 “不可能!” 司马懿抓起那张纲要。 “这世上!绝无完美无缺的计策!” “一定有破绽!” “江源!你的破绽!到底在哪里?!” 一天。 两天。 三天! 司马懿废寝忘食的研究。 他的身旁,早已堆满了被他写了又划掉的废纸。 他的双眼,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他将自己,逼到了绝境! 也正是这股将自己逼入绝境的狠劲,让他在那无尽的黑暗与混沌之中,捕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灵光! “不对……” “不对!!!” “我一直在找它的‘缺点’……” “可如果……” “它最大的破绽,恰恰就在于它的‘优点’呢?!” “它的破绽,就在于它的……” “完美!!!” 突然! 所有的迷雾,在这一刻,尽数散去! 所有的困惑,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他找到了! 他终于找到了!!! 破绽! 原来这破绽就藏在这一份完美当中。 “计口授田?” “这断的是士族兼并土地的根!” “统一税率?” “这废的是士族享受赋税特权的命!” “开办新学?” “这更是要断了士族垄断知识的根基啊!!!” “好!好一个江源!” 司马懿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你这是在用最温柔的刀,去一刀一刀,割断整个荆襄士族的喉咙!” “你想温水煮青蛙!” “你想让整个荆州的士族,在不知不觉中,被你活活削弱至死来当养料滋养这所谓的新政!!!” “妙啊!” 司马懿面露残忍的狞笑。 “可惜啊,江源……” “你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 “你算漏了,我司马懿,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要温水煮青蛙吗?” “我偏要帮你,把这锅水,直接烧开!烧到沸腾!!!” “我要让所有的‘青蛙’,都感受到那切肤之痛!” “然后……” “疯狂地跳起来,把你这口锅,连同你和刘备,一起,砸得粉碎!!!” 一个无比恶毒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刘表病重! 蔡氏外戚专权! 整个荆襄士族,对异军突起,声望日隆的刘备,早已是嫉恨万分,如芒在背! 他们,就是自己最好的刀! 司马懿深吸一口气,将那份被他批注得密密麻麻的《民生论》纲要,小心地折叠好。 推开门,走了出去。 …… 当夜。 荆州,襄阳城。 蔡府。 戒备森严的府邸深处,荆州最有权势的男人,大将蔡瑁,正一脸不耐地看着眼前这个,自称从许都而来,有天大机密要禀报的年轻人。 “你就是司马懿?” 蔡瑁的语气,充满了不屑与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深夜求见,最好真的有什么要事。” “否则,你应该知道,打扰我休息的下场。” 司马懿没有半分畏惧。 他从怀中,掏出那份,足以引爆整个荆州的“炸药”,轻轻地放在了蔡瑁面前的桌案上。 然后,他抬起头,迎着蔡瑁那审视的目光,微微一笑。 “蔡将军。” “我有一计……” “非但能让那新野的刘备,死无葬身之地!” “更能让将军您……” “成为这荆州,真正的主人!!!” 第145章 暗流涌动,万民陈情处! “蔡将军,请看。” 司马懿将那份批注得密密麻麻的《民生论》纲要,推到了蔡瑁面前。 蔡瑁起初还带着几分轻蔑与不屑。 可当他的目光,顺着司马懿的手指,落在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文字上时不由心头一震。 “计口授田,人有其耕?” 司马懿的声音,钻入蔡瑁的耳中。 “将军,天下土地,十之七八,皆在我等士族之手!他刘备要计口授田,这田,从何而来?!” “只能从我等士族手里抢田。” “这是要挖我等的命根子啊!” 蔡瑁的呼吸,陡然急促! 司马懿的手指,继续下移。 “官商一体,统一税率?” “我荆襄士族,百年基业,哪一家不享受着赋税的特权?他刘备要统一税率,这是要断我等的财路!” “这是要喝我等的血啊!” “还有这个!” 司马懿的手指,重重地戳在了“兴办蒙学,开启民智”八个字上,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知识!自古以来便是我等士族门阀,用以统治万民,维系家族荣耀的根本!” “他刘备,竟妄图让那些泥腿子、贱民,都去读书识字?!” “这!” “这是要掘了我们天下所有士族的根基!!!” 蔡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此贼……好狠毒的心!!!” “这是要埋葬我等士族做养料,养他新政的花!!” 司马懿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时机已经成熟。 “将军,您现在还觉得,他刘备图的,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荆州吗?” “不!” “他这是在掘天下士族的根!他要掀翻的,是整个棋盘!” “今日是新野,明日便是襄阳!待他羽翼丰满,民心尽归,第一个要开刀祭旗的……” 司马懿的目光盯着蔡瑁! “……便是您这手握荆州重兵,名望最隆的蔡氏一族啊!!!” “砰!!!” 蔡瑁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 眼中杀机毕露! “杀!!!” “此贼!不杀!我蔡氏一族,危矣!整个荆襄士族,危矣!!!” 他抓住司马懿的肩膀,双目赤红! “先生!你有何计策?!快快讲来!” 司马懿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声音阴冷。 “州牧大人,不是病重了吗?” “再过不久,便是州牧大人的寿宴……” “届时,刘备作为客将,必定亲来拜寿!” “将军可联合蒯越等荆州大族,在寿宴之上,以‘新政祸乱荆州,动摇国本’为名,当众发难!逼他刘备,废新政,交兵权!” “他若不从……” 司马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脸上露出了嗜血的狞笑! “……那襄阳城,便是他刘备的埋骨之地!!!” …… 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开始在荆州的高层之中,疯狂涌动! “刘备要掘我们根基”的消息,在各大士族门阀之间飞速传播! 恐慌,在蔓延! 杀意,在凝聚! 就连新野城内,那些刚刚投靠刘备的荆州本地小士族官员,也开始坐立不安。 议事厅内。 一名官员小心翼翼地出言劝谏。 “主公,新政虽好,但……但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了。” “是啊主公,如今蔡瑁等人,对我军本就心怀忌惮,若再因新政之事,激怒了他们,恐怕……” 这些人,开始动摇了! 刘备听闻这些劝言也是焦急万分,马上找来诸葛亮商量。 “先生,如今这情形可如何是好啊!” 诸葛亮手摇羽扇,将一切尽收眼底,对着刘备,躬身一揖。 “主公,莫要心急。” “亮心中已有一策,可定人心。” “先生快快请讲!” 刘备迫不及待的问道 “请主公,于城中闹市,设一处‘万民陈情处’!” “万民陈情处?”刘备眼中露出不解。 诸葛亮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民心,不可见,不可闻。” “亮,便要让这无形之民心,化为有形之力!” “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这新政,究竟是祸乱荆州,还是万民之所向!!!” 刘备当即下令,命人速速设立“陈情处”。 此令一出! 整个新野,彻底沸腾! 无数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向那刚刚挂上牌匾的“万民陈情处”! “青天大老爷啊!我等支持新政!俺们全村三百多口,都按了手印!” “军师!俺要举报!城南的张大户,仗着自己是士族,依旧在偷偷放高利贷,逼死了俺的邻居!” “我要陈情!新开的水渠,让我们家的地多收了三成粮食!俺……俺给军师和主公,磕头了!!!” 每日,陈情处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支持新政的万民伞、联名信,堆积如山! 举报地方豪强不法之事的状纸,更是厚厚一摞! 诸葛亮命人将所有陈情,分门别类,一一记录在案,整理成册。 刘备站在那堆积如山的卷宗前,伸手抚摸着那一封封带着泥土芬芳的信纸,眼眶,竟有些湿润。 他猛地回头,抓住诸葛亮的手,声音激动到颤抖! “先生!备,今日方知啊!” “以前只知民心可用,今日方知,民心如水,亦可载舟,亦可覆舟!” “先生此举,胜过千言万语!胜过十万雄兵!!!” 就在此时! 一名官员快步走来,神色凝重。 “主公,军师,陈情处来了一位老农,他说他有天大的机密要报!” 刘备闻言。 “快,快将老丈请进来。” 片刻后。 一名衣衫褴褛,浑身发抖的老农,被带到了刘备与诸葛亮的面前。 “扑通”一声! 老农直接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皇叔!军师!大事不好啊!” “老丈快快请起!有话慢慢说!”刘备亲自将他扶起。 老农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包着一封密信,声音带着哭腔地递了过去。 “俺……俺的儿子,是……是蔡瑁府上的一个杂役……” “他……他前几日,无意中听到府里的管家,和几个黑衣人密谋……” 老农的声音,压得极低! “他们说……要在州牧大人的寿宴上,埋伏三百刀斧手!” “到时候……” 老农的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到时候,只要蔡瑁将军一摔酒杯!” “就要将前去赴宴的刘皇叔……” “剁!成!肉!泥!!!” 话音落下! 赵云眼中爆发出无限杀机! “主公这是鸿门宴,咱们既然知道了内情,就万万不可参加州牧大人的寿宴啊!” 刘备的脸色阴沉下来! 然而! 就在这剑拔弩张,杀机四溢的时刻! 诸葛亮依旧坐在那里,不急不缓地摇着手中的羽扇,眼中,一道寒光一闪而逝! 他看向一脸杀气的赵云,轻声笑道: “子龙,莫急。” “鱼儿,终于要咬钩了。” 他转过头,对着面沉如水的刘备,躬身一揖。 “主公。” “这场鸿门宴,我们非去不可。” “而且……” “还要送他们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 第146章 荆襄鸿门宴,卧龙的后手!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在关羽与张飞的护卫下,缓缓驶入襄阳城门。 “大哥!你看这架势!” 张飞手按腰间佩剑,一双环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些目光不善的甲士,瓮声瓮气地说道。 “这哪里是请咱们来赴宴?分明是摆下了一场鸿门宴!就等着咱们往里钻呢!” “三弟,稍安勿躁。” 关羽丹凤眼微眯,抚着胸前长髯,声音沉稳如山。 “军师,自有安排。” 车厢内,刘备端坐着,神色平静。 可那紧握的双拳,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看了一眼身旁,正闭目养神,手持羽扇的诸葛亮。 心中的那份紧张,竟平复了几分。 先生在,则心安。 马车在州牧府前停下。 门口,蔡瑁与蒯越二人,早已等候多时。 他们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怎么也掩盖不住的狰狞与贪婪。 “玄德公!一路辛苦!主公已在府中等候多时了!” 蔡瑁大笑着上前,就要去拉刘备的手。 刘备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对着二人拱手还礼。 “劳烦二位将军久候了。” 宴席,设于州牧府后堂大厅。 厅内金碧辉煌,珍馐满桌,数十名荆襄士族的代表人物,分坐两侧。 一道道目光,或审视,或嫉恨,或贪婪,齐刷刷地,刺向刘备与诸葛亮二人! “玄德公,请上座!” 蔡瑁将刘备引至主位之侧,自己则大马金刀地坐到了另一边。 酒过三巡。 蔡瑁端着酒杯,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刘备。 “听闻玄德公在新野推行新政,搞得是风生水起啊!” “不知玄德公,可否为我等讲讲,你那‘计口授田’,田,从何来啊?” 此言一出! 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刘备的身上! 这是一个诛心的问题! 刘备面色不变,端起酒杯,淡然一笑。 “田,自然是从那些无主荒地,以及……不法之徒手中而来。” “哦?” 蒯越阴阳怪气地接过了话头。 “那不知,在玄德公眼中,何为……不法之徒呢?” 杀机,已然图穷匕见! 张飞那暴脾气,当场就要发作! “噌”的一声,他半个身子都站了起来! “你说谁是不法之徒?!” “三弟!” 关羽一声低喝,将张飞硬生生按了回去! 刘备心中也是一紧,他看向诸葛亮。 军师,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砰——!!!” 一声巨响! 蔡瑁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青铜酒爵,狠狠地掷于地面! 酒水四溅! 他猛地转身,对着那坐在主位之上,病体孱弱,面色蜡黄的刘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主公!!!” 蔡瑁声泪俱下,声音悲怆! “主公啊!您看看吧!” “这刘备,名为汉室宗亲,实为乱臣贼子!” “他在新野倒行逆施,推行那闻所未闻的‘新政’妖法!蛊惑万民,煽动暴乱!” “他这是要颠覆我荆州百年的基业!是要掘了我等士族的根基啊!” “若再不制止!荆州……危矣!!!” 话音落下! 蒯越,张允,文聘等数十名士族代表,齐刷刷地离席,跪倒在地! 整个大厅,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他们异口同声,声震屋瓦! “请主公废除新政!收回刘备兵权!” “请主公严惩刘备!以安荆州人心!!!” “请主公……诛杀此贼!!!” “诛杀此贼!” “诛杀此贼!!!” 杀气!瞬间弥漫了每一个角落! 屏风之后,刀斧手盔甲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 只需要一声令下! 他们便会蜂拥而出,将刘备一行人,剁成肉泥! 刘备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直接!如此决绝! 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不要了! 他猛地看向诸葛亮,眼里全是求助之色。 诸葛亮,施施然,站起了身。 “诸位。” “诸位口口声声,说亮之新政,乃是妖法,蛊惑万民。” “不知……” “可有凭据?” 凭据?! 蔡瑁几乎要气笑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要凭据?! 我的刀,就是凭据! 他不屑地冷哼一声,正要开口下令! 可诸葛亮,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只见诸葛亮,不急不缓地,对着大厅之外,轻轻地,拍了拍手。 “啪!啪!” 两声清脆的掌声,在大厅内回响。 下一秒!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数名身着刘备军服饰的亲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来。 他们的手中,抬着几个沉甸甸的巨大木箱! “咚!” “咚!” “咚!” 木箱被重重地放在了大厅的中央。 这是什么?!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困惑与不解。 蔡瑁的眉头,也紧紧皱起,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只见诸葛亮,缓步走到木箱前。 诸葛亮打开箱盖,从中,取出了一卷竹简。 “此!” “乃我新野‘万民陈情处’,一月之内,所收到的百姓陈情!” “其中!” “状告地方豪强,鱼肉乡里,侵占田亩者,共计——” “五百一十六份!!!” “而亲笔画押,联名上书,支持我新野新政者,共计——” “三千七百四十二份!!!” “民心向背!孰是孰非!!” “尔等可曾看见?!!!” 整个大厅,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士族代表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万民陈情处?! 这是什么东西?! 他……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让那些泥腿子,来状告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士族?! 这……这是要翻天啊! 诸葛亮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撼。 他随手,又从箱子里,抽出了一卷竹简。 然后,他展开竹简,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依旧跪在地上,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难看的蔡瑁。 诸葛亮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温和的笑容。 “比如……” “……这一份。” “状告蔡氏宗族,于江夏之地,强占良田三百顷,伪造地契,逼死佃户一十三口!” “其子蔡仲,更是强抢民女,草菅人命!” “桩桩件件,人证物证,俱在!” 诸葛亮将那竹简,对着蔡瑁,轻轻一扬。 “不知蔡将军……” “想不想听亮,当着主公,和荆州父老的面……” “为您,一一道来啊?” 蔡瑁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你……你……妖言惑众!!!” “来人!!!” 还没等他话说完,异变突生。 第147章 夺州之变,谁是螳螂谁是蝉? “死吧!” “都给我去死吧!!!” 蔡瑁双目赤红,脸上挂着狰狞扭曲的狂笑! 只要杀了刘备! 主公刘表之死,便死无对证! 届时,他蔡瑁,手握荆州重兵,再以“为主复仇”的大义名分,便可顺理成章地,接管整个荆州! 大业!可成!!! “三弟!” 一声低喝,如龙吟虎啸! 关羽那微闭的丹凤眼,骤然睁开! 两道骇人的精光,爆射而出! 他一步踏出,魁梧的身躯,死死地护在了刘备的身前! “锵——!” 青龙偃月刀的刀柄重重顿地! 一股无形的霸道气场,轰然扩散! “谁敢上前一步!” 冰冷的声音,让那些冲在最前方的刀斧手,脚步猛地一滞! “吼!!!” 与此同时! 张飞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他手中的丈八蛇矛,发出一阵阵胆寒的嗡鸣! 他护住诸葛亮的侧翼,一双环眼怒瞪,须发皆张! “一群杂碎!谁敢动俺军师一根汗毛!俺让他尝尝万个透明窟窿的滋味!!!” 一夫当关! 万夫莫开! 两大绝世猛将的滔天煞气,竟硬生生地,将数百名刀斧手的冲锋之势,给遏制住了! …… 大厅侧柱之后。 司马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关羽、张飞,确实勇冠三军。 可惜! 双拳难敌四手! 在这州牧府内,在这重重包围之下,他们不过是笼中之虎,瓮中之鳖! “死吧!” “乱吧!” 司马懿在心中无声地狂笑着。 “刘备一死,诸葛亮孤掌难鸣!” “江源!你那所谓的《民生论》,你那所谓的荆州布局,都将随着刘备的死,化为泡影!” “这一局!是我赢了!!!” 他已经准备好,在刘备身死之后,立刻抽身离去,将这天大的“功劳”,禀报给司马镜! 然而!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刘备必死无疑的时刻! 只见诸葛亮,轻轻地,摇动着手中的羽扇。 “起风。” 蔡瑁一愣,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话音,刚落! “咚!咚!咚!咚——!!!” 大厅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紧接着! “杀——!!!” 声震云霄! “哐当——!!!” 宴会厅大门,被直接撞开! 一队身穿崭新玄黑色铠甲,头戴铁盔,手中握着诸葛连弩的军队冲了进来! 黑洞洞的弩箭,对准了刀斧手们的头颅! 为首一员大将,银盔银甲,白马银枪,威风凛凛,宛如天神下凡! 正是赵云! 他翻身下马,手中长枪一抖! “噗嗤!” 一声轻响! 蔡瑁只觉得手腕一麻,佩剑脱手飞出! 下一秒! 冰冷的抢尖,已经指在了他的脖子上! 太快了! 从大门被撞开,到他被制服,整个过程,快到让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你……” 蔡瑁浑身冰冷,面如死灰,他惊骇欲绝地指着那依旧在轻摇羽扇的诸葛亮! “你……你何时在城中藏了兵马?!” “这……这不可能!!!” 诸葛亮缓步上前,脸上的笑容,温和依旧。 “蔡将军,亮,素来谨慎。” “赴此等凶险宴席,岂能不带些……” 诸葛亮微微一笑。 “……‘餐后点心’呢?” 就在此时!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医师开口说道。 “是中毒!是中毒啊!!!” “主公他不是病亡!是中了天下奇毒‘牵机引’而亡啊!!!” 牵机引?!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所有士族的脸色,瞬间剧变! 此毒,无色无味,发作之时,状若癫痫,中毒者头足相就,状如牵机,痛苦至极,神仙难救! 不是病亡! 是谋杀! “唰——!” 一瞬间!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大厅角落里,那个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的女人身上! 刘表的妻子! 蔡瑁的姐姐! ——蔡夫人! 在这荆州,有能力,有动机,更有机会对刘表下此奇毒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不……不是我!” “不是我下的毒!!!” 蔡夫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两眼一翻,竟直接吓晕了过去! …… 侧柱之后。 司马懿的想不通! 诸葛亮,到底是如何将一支军队,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进这戒备森严的襄阳城的?! 然而! 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还在后面! 只见那全场的焦点,诸葛亮的目光正看向司马懿藏身的那根侧柱! 他被发现了! 从一开始,他就暴露了! 自己,才是对方真正的目标! 这一刻,司马懿再无半分犹豫,身形一动迅速乘乱逃进黑暗之中! 诸葛亮看着那早已空无一人的侧柱,嘴角微微上扬。 “借刀杀人,嫁祸于人,再引乱局,好一招连环毒计!” “司马懿,你以为你是黄雀?” “可惜啊……” “你我之上,还有一位,真正的猎人!” 他知道。 这毒,绝非愚蠢的蔡夫人所下。 更不可能是蔡瑁。 那只看不见的黑手,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区区一个荆州! 而是要将刘备,将自己,将老师江源布下的所有棋子,彻底拖入这潭浑水之中! 可惜! 他算错了一点! 老师江源,最擅长的,便是…… 顺水推舟! 将计就计! 这场由司马懿亲手点燃的大火,最终,只会将他自己,烧得尸骨无存! 第148章 兵不血刃,万民为王师! 甲士拖拽着蔡瑁和他姐姐蔡夫人,径直押入死牢。 赵云护着刘备的车驾,驶回新野城内。 议事厅。 “砰!” 张飞一拳砸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大哥!二哥!” “蔡瑁那老贼!还有蒯越那帮混蛋!设毒计要咱们的命!” “现在刘州牧也死了,荆州没了主!” “还跟那帮孙子讲什么仁义道德?!俺这就带兵杀过去,掀了他的襄阳城!” 一旁的关羽丹凤眼微眯,手捋长髯。 “三弟说得在理。” “他们不仁,我们又何必守着个义字?” “主公,下令吧。” 刘备端坐主位,一言不发,手指却在案几上无意识地叩击着。 这是个好机会,他清楚。 可他这辈子信奉的东西,却让他开不了这个口。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身旁那个摇着羽扇的年轻人身上。 “军师……” 诸葛亮扫了众人一眼,羽扇轻摇。 “不可。” “为啥不可?!” 张飞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嗓门又高了八度! “军师!刀都架脖子上了,还跟他们客气?!” “非得等他们喘过气来,调兵打我们不成?” 诸葛亮脸上不见波澜,只轻轻一笑。 “三将军,亮,不是要跟他们客气。” “只是,强攻襄阳,我军必有折损,战火一开,城池残破,百姓遭殃。”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主公想要的,是一座千疮百孔、人心尽失的襄阳吗?” “不。” “主公想要的,是一座完完整整、万民归心的荆州!” 刘备攥紧了拳头。 卧龙岗上,江先生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他要争的,是天下万民! 若为了一城一地,就让治下百姓生灵涂炭,那他和曹操,和那些只顾自家的门阀,有什么区别?! “那……依军师之见,该如何是好?” 刘备的声音透着一股急切。 诸葛亮慢悠悠地起身,踱到沙盘前。 “攻城,下策。” “攻心,才是上策。” 他伸出两根手指。 “亮,只要两步,就能让蒯越那些人,自己开城门,迎主公入主!” …… 第一步。 第二天一早。 襄阳城外,凭空多出了数百辆装满粮食的大车。 数千新野士卒在城外空地上,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中,数十个巨大的灶台搭起。 一口口大铁锅架上,雪白的米粒倒进去,熬成滚烫的米粥。 很快,米粥熬煮的香气顺着风,丝丝缕缕地钻进了紧闭的襄阳城。 士卒们扯着嗓子在城外高喊。 “刘皇叔体恤万民,特设粥棚!但凡襄阳百姓,皆可出城,免费领三日口粮!” 这话一传开。 城里多少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百姓,闻着这味儿,眼睛都绿了,疯了似的朝城门涌去! 城头上。 刚接手城防的蒯越,看着城外那冒着热气的粥棚,又低头看看城下那些面黄肌瘦、骚动不安的百姓,一张脸彻底黑了。 “好个诸葛亮!好一招釜底抽薪!” 一名副将凑上来,满脸忧色。 “大人,城中粮价都涨疯了,百姓怨气冲天,要是让他们出城……” “闭嘴!” 蒯越一声厉喝。 “传我将令!” “城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城!违令者,斩立决!” “他刘备粮食再多,能有多少?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几天!” …… 第二步。 蒯越下令闭城,当天夜里。 数百道黑影,贴着墙根,鬼魅般潜入了襄阳城的大街小巷。 一张张墨迹未干的传单,被贴在了墙上、门上,甚至水井边上。 天亮了。 第一个早起的百姓,看见那张传单,整个人都钉在了原地。 “告荆州父老乡亲书——蔡氏谋逆!士族之罪!罄竹难书!” 传单上,用谁都看得懂的大白话,把蔡瑁怎么毒杀刘表,怎么陷害刘备的阴谋,写了个底朝天! 但这还只是开胃菜。 传单下半截,是一份长得吓人、看得人眼皮直跳的罪状清单! “蒯氏一族,于南郡强占民田八百顷,逼死二十余口!” “张氏一族,垄断盐铁,放印子钱,逼得三户人家家破人亡!” “文氏……” 每一条,都来自“万民陈情处”的卷宗。 时间、地点、人名,一桩桩一件件,写得明明白白,全是铁证! 这一下,整个襄阳城彻底炸了! “老天爷!刘州牧是蔡瑁那狗贼害死的!” “快看!这上面写的!去年逼死我三叔的,就是蒯家那个天杀的大管家!” “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喝我们的血,还要把我们活活饿死在城里!” “城外是皇叔的救命粮!城里是士族的催命刀!” “我们……不服!” 被压了几辈子的火,被饥饿浇上了油,轰的一声,烧了起来! 民怨,滚开了! …… 第三天,清晨。 天刚透出点鱼肚白。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颤巍巍地走出破败的家门。 他手里,拿着一面铜锣。 “哐——!” 一声刺耳的锣响,划破了黎明的寂静。 紧接着,老人扯着沙哑的嗓子,喊出了第一声。 “我们要吃饭!” “我们要活命!” “我们要……刘皇叔!” 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飘着。 “吱呀——” 他对面的门开了。 一个同样饿得脱了相的中年汉子走出来,手里提着两把菜刀。 “哐!哐!哐!” 他把两把菜刀敲得震天响,嘶吼道:“算我一个!老子跟他们拼了!” “还有我!” “还有我!” 一个带十个。 十个带一百个。 成千上万的百姓,从各自的破屋里走了出来。 他们手里没兵器,只有锄头、扁担、菜刀,甚至还有擀面杖。 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豁出去的愤怒。 人潮汇聚,成了一股谁也挡不住的洪流,涌向同一个地方—— 太守府! “开城门!迎皇叔!” “我们要新政!不要吸血鬼!” 数万人的呐喊汇成一股。 蒯越、张允一众士族,站在府衙高处,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潮,那一声声怒吼,震得他们脚下都在发麻。 一个将领哆哆嗦嗦地问:“大……大人……要不要……派兵……镇压?” 镇压? 蒯越脸上只剩惨笑。 拿什么镇压? 用刀去砍这些连兵器都没有的百姓? 今天敢杀一个,明天这几万红了眼的饥民,就能把他们连着这座太守府,活活撕了!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挥了挥手,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开城门……” “……迎刘皇叔,入主荆州。” …… 卧龙岗,稷下学宫。 一只信鸽落下。 江源解下信筒,展开信纸。 “孔明,干得不错。” 他赞许地点点头,将信纸随手搁在一旁。 不费一兵一卒,以民心为利刃,兵不血刃拿下荆州。 孔明这份答卷,堪称滴水不漏。 随即,他展开了桌上另一份从北方送来的密信。 第149章 河北风云,谁是真圣人? 河北,邺城。 此刻邺城最引人注目的,是城南那座刚刚挂牌不到三月的,“稷下学宫分院”。 “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此物名为‘曲辕犁’,转弯便利,深耕省力,可使耕作效率,倍增!” 朗朗的读书声,孩童的算术声,农人的惊叹声,交织在一起,化作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生机,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上空,盘旋不休! 学宫门前,人头攒动。 他们看着那立在门口,亲自讲解着新式农具的青衫文士,眼中充满了发自肺腑的崇敬! “冀州先生!真乃神人也!” “是啊!俺活了四十岁,头一次知道,原来种地还有这么多门道!” “我家那小子,以前就知道满地打滚,现在进了学宫,不过一月,竟已经会算家里的开销了!这简直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 “冀州先生,活菩萨!” 徐元直。 曹操亲封,“冀州劝学从事”。 但在河北万千百姓口中,他只有一个称呼。 ——冀州先生! 他所教的,没有之乎者也,没有微言大义。 只有算学、格物、农学、水利! 每一门,都与民生息息相关! 每一学,都让百姓看到了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的希望! 这,便是老师江源所说的,“民生”大道! …… 邺城,清河崔氏府邸。 “砰!!!” 一只上好的茶盏,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欺人太甚!!!” 当代家主,河北士林领袖,崔琰,气得浑身发抖,面色铁青! 在他的下方,博陵崔氏、范阳卢氏等十数个河北顶级门阀的家主,亦是个个脸色阴沉,杀气腾行! “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山野村夫!” “一个只配教泥腿子如何摆弄锄头的‘先生’!” “竟敢在我河北之地,另立山头!开办什么狗屁新学!” “他这是要干什么?!” 一名崔氏长老,须发皆张,厉声咆哮! “他这是要挖我们河北世家的根啊!!!” 没错! 是掘根! 千百年来,知识,便是他们这些世家门阀用以统治天下的根本! 他们垄断经义,掌控官吏选拔,视万民如猪狗草芥! 可现在! 这个徐庶,这个江源的徒弟! 竟敢将那些“下贱”的知识,公然传授给那些只配当牛做马的贱民! 长此以往,他们世家的权威何在?! 他们的统治,还如何维系?! “此獠,不除!” 崔琰眼中杀机爆射,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河北士族,百年基业,危矣!!!” 就在这杀气弥漫的大厅之内,一名管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对着崔琰,附耳低语了几句。 崔琰的瞳孔,猛地一缩! “许都来的密使?” “带他进来!” 片刻后。 一名青年文士,走入大厅,对着崔琰,躬身一揖,从怀中,掏出了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 崔琰狐疑地展开信纸。 只看了一眼! 他那原本阴沉如水的脸上,骤然爆发出了一阵狂喜与狰狞! “妙!” “妙啊!!!” “此计,何其毒也!何其妙也!!!” 他将那封信,重重地拍在桌案之上,对着满堂的世家家主,发出了兴奋的狂笑! “诸位!” “我等,有救了!” “这信上说,对付徐庶这种沽名钓誉之徒,动用武力,乃是下策!” “非但杀不了他,反而会成全他的‘忠义’之名,更会惹怒丞相!” “对付他,要用诛心之计!” “要将他捧上神坛,再让他……当着天下人的面,从神坛之上,轰然坠落!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 三日后。 一则消息,传遍整个北方炸响! 以河北士林领袖崔琰为首,联合了北方数十位成名已久的儒学大宗师,联名向“稷下学宫分院”的冀州先生徐庶,发起了一场公开的…… ——古今大辩论! 辩论的主题,只有八个字! “辨明经义,匡正视听!” 时间,定于十日之后! 地点,邺城中央广场! 他们,更以天下士林之名,广邀四方名流,前来观摩! 甚至! 他们还向远在许都的曹操,递上了一份措辞恳切的请柬! ——请丞相亲临,为天下学问,定一正统! 消息传出! 天下震动! 许都,丞相府。 曹操看着手中的请柬,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古今之辩?” “有意思!有意思啊!”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荀彧与程昱。 “孤,倒要亲眼去看看!” “这个徐元直,这个江源的徒弟,到底能给孤,掀起多大的波澜来!” “传令!” “备驾!十日之内,孤要亲临邺城!!!” …… 邺城,稷下学宫分院。 所有的学生,脸上都写满了忧虑与惶恐。 “老师……这……这可怎么办啊?” 一名刚刚学会算术的少年,声音带着哭腔。 “来的,可都是北方最有名望的大儒啊!咱们……咱们怎么辩得过他们?” “是啊先生!他们人多势众,又有丞相撑腰!这分明就是个陷阱!” “先生!我们不去了!我们这就收拾东西,回乡下躲起来!” 看着这些出身贫寒,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学生们,徐庶的脸上,没有半分慌乱。 他只是平静地,从书案之上,取出了一本书。 一本用牛皮纸包裹,被他视若珍宝的书。 书的封面上,只有三个字。 ——《教育论》。 江源,著。 这是老师在他临行前,亲手交到他手上的。 徐庶抬起头,看着满堂忧心忡忡的学生,温和一笑。 “孩子们。” “辩论的胜负,从来不在于口舌之利,更不在于人多人少。” “而在于……” “事实。”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了遥远的南方。 徐庶的心中,一片澄明。 “老师。” “那个藏在暗处的司马懿,以为这是他设下的天罗地网。” “他却不知,这,正中您的下怀。” “您费尽心机,将我这颗棋子送到北方,所求的,不就是这样一个……” “……让‘新学’之光,可以堂堂正正,照耀整个北方的舞台吗?!” “学生,必不辱命!” …… 十日之期,转瞬即至! 邺城中央广场,早已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 一座巨大的高台,拔地而起! 高台正中,设一主位,其上铺着华丽的虎皮,正是为当朝丞相曹操所备! 主位之下,分列两侧。 左侧,是数十个蒲团,上面端坐着的,皆是白发苍苍,气度俨然的儒学名士! 为首的崔琰,双目微闭,渊渟岳峙,自有一股宗师气度! 他们身后,站着数百名来自各大世家的年轻俊彦,个个昂首挺胸,气势逼人! 反观右侧。 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席位。 巨大的反差,让台下无数的百姓,都为那位尚未到场的“冀州先生”,捏了一把冷汗! “咚——咚——咚——!” 三通鼓响! “丞相驾到——!!!” 一声高亢的唱喏! 身穿黑色王袍的曹操,在许褚与一众虎卫的簇拥下,龙行虎步,登上了高台! 他扫视全场,目光如电! 第150章 舌战群儒,经世致用定乾坤! 徐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反问一个问题。 “敢问崔公。” “仁义礼智信,一斤,值几钱?” “可让饥民,果腹?” “疯了!此人疯了!” “他……他竟敢如此……如此侮辱圣贤之道!” 高台左侧,那数十名大儒名士,一个个猛地从蒲团上弹了起来! “竖子!狂徒!” 一名老儒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庶的鼻子,破口大骂! “圣人之言,乃天地至理!岂是尔这等鄙夫,能用铜臭之物所能衡量的?!” “粗鄙!不堪入耳!简直是斯文扫地!” “丞相!此獠妖言惑众,当就地格杀!以正视听!!!” 叫骂声,斥责声,此起彼伏! 徐庶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他等。 等他们骂完。 等他们的声音,渐渐嘶哑。 然后,他才缓缓开口,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诸公,高谈治国平天下。” “可知去年冀州大旱,饿死凡几?” “可知如今邺城之内,一石粮,可换几匹布?” “又可知,一户农人,辛苦一年,刨去赋税,尚能余下几斗米?!” 一连串的追问,让在场大儒面色阴沉! “我……” “这……” “此等……此等俗务……” 他们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他们皓首穷经,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何曾将目光,从那高高的庙堂,落向过田埂间的泥泞?! 徐庶不再理会那些儒生。 他转过身,对着台下,轻轻一招手。 “我的学生们,上来。” 十数名青衣少年,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高台。 徐庶指向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 “丞相,诸公,请看。” 与此同时,一名负责军需的官员,在曹操的示意下,抱着一大摞错综复杂的粮草账目竹简,走上了高台。 “这是一营兵马,三个月的粮草、军械、马料、俸禄的流水账目,其中多有错漏,我府中数名账房,算了整整两日,依旧头痛不已。” 军需官面露苦色。 少年对着曹操,恭敬一礼,然后走上前。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木制算盘!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军需官在一旁,高声念着账目。 少年的一双小手,在那算盘之上,快到化作了一片残影! 不过短短十数息! 在军需官刚刚念完最后一笔账目时! “啪!” 少年最后一声落定! “回禀丞相!” “此账,共计钱三万七千八百二十一文,粮一百三十石,错漏共计一十七处,溢出五百三十文,亏空三百一十二文!” “分毫不差!” 军需官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他拿着手中那张算了整整两日才得出的结果,两相对照,! 完全一致! 曹操的眼神彻底亮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支支后勤精准的无敌大军! 徐庶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他看向那群已经呆若木鸡的儒生,朗声问道。 “诸公!” “此,可为‘经世致用’?!” 不等众人反应! 一名十五岁的少女,走上前来。 她手中拿着一张巨大的图纸! “小女子不才,于学宫之中,习得格物之学。” 她将图纸展开,上面绘制着一个无比精密的机械构造。 “此物,名为‘新式水力纺车’!” “以水力为驱动,通过杠杆与齿轮组的精密配合,可同时带动三十六支纱锭同时纺纱!” “其效率,是寻常手摇纺车的……” “……五倍以上!!!” “若能推行天下,则我大汉之布匹产量,亦可倍增五倍!届时,天下百姓,再无寒衣之苦!” 五倍!!! 台下的商贾、工匠们,呼吸瞬间急促! 他们看到了堆积如山的财富! 曹操看到了了源源不断的军资!看到了一个富足强盛的帝国根基! 徐庶的目光,再次扫向那些儒生! “诸公!” “此,可为‘经世致用’?!” 话音未落! 一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的青年,大步上前! 他曾是一名铁匠! “砰!” 他将两块大小相近的钢锭,重重地砸在了高台之上! “丞相!诸公!” “草民,于学宫之中,习得冶金之学!” “此块,乃百炼之法所炼之钢,百斤铁,方得三斤钢!” 他指向另一块,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此块,乃草民根据老师所授‘高炉炒钢之法’所炼之新钢!百斤铁,可得三十斤钢!成本,不及前者十之一二!” “其坚韧程度,更远胜前者!” “若用于打造兵器,则我大汉将士,人人皆可披坚执锐!所向披靡!” “若用于打造农具,则万民耕作,事半功倍!粮食产量,亦可大增!” 这一次,连曹操身后的许褚等一众武将,都坐不住了! 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块其貌不扬的新钢,仿佛在看一件绝世珍宝! “好!!!” 不知是谁,在台下,第一个喊了出来! “说得好!!!” “这才是我们老百姓,真正需要的学问啊!!!” “冀州先生万岁!!!” “新学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从百姓的口中,爆发而出! 那声浪,直冲云霄! 将那群儒生最后的尊严,彻底淹没! 徐庶,就在这雷鸣般的喝彩声中,缓缓转身。 他面向高台之上的曹操,整理衣冠,长揖及地! 声音,传遍全场! “丞相!” “庶之道,不谈玄妙,只求实用!” “不尚空谈,只重民生!” “庶以为,能让百姓饱暖,能让国家富强者,方为真正的大道!” “请丞相……明断!!!” 曹操,猛地从虎皮大座之上,站了起来! 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看到了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人才! 他看到了一个足以碾压六合,横扫八荒的强大未来! “好!” “好一个经世致用!” “孤今日,方知天下竟有此等大学问!!!” 曹操发出一道指令。 “传我之令!” “即日起,以邺城稷下学宫为范本,于冀、青、幽、并四州之地,广设新学学堂!凡我大汉子民,无论出身,皆可入学!” “擢徐庶为‘司隶校尉领天下劝学使’!总领四州教化之事!所需钱粮,官府尽数拨付!” “新学!” 曹操的声音,陡然拔高! “——即为国学!!!” “凡,阻挠新学者……” “……以叛国论处!” “杀!无!赦!!!” “噗通!” 崔琰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位置上! 人群的角落里。 司马懿浑身冰冷! 他看着台上那个意气风发,接受万民朝拜的徐庶。 看着那个大笑着,将整个北方的未来,都压在“新学”之上的曹操。 他知道。 他又输了。 他处心积虑点燃的“古今之辩”,非但没有烧死徐庶,反而,为江源的新学,搭建了一座最高、最广、最华丽的舞台! 他亲手,为江源那席卷天下的惊天大业,做了最完美的嫁衣! 第151章 冢虎的战书,棋手的宣言! 邺城,大街小巷,是山呼海啸! “冀州先生万岁!” “新学万岁!!!” 司马懿回到司马府内。 他不发一言,径直走到案前。 取出一卷空白的竹简,研墨,提笔。 片刻后。 他放下笔,将那卷竹简,递给一名心腹。 “送去卧龙岗。” “亲手,交到江源手上。” …… 卧龙岗,稷下学宫。 江源正与庞统对弈。 一名亲卫,捧着一卷竹简,快步走入。 “先生,山下来人,送来此物,指名要亲手交给您。” 江源落下一子,随手接过竹简。 他缓缓展开。 竹简之上,没有署名,没有称谓,只有一行字。 “先生欲为天下师,懿只愿为司马师。” “棋局方开,来日方长。” “懿?” 一旁的庞同探过头来。 “砰!” 他猛地一拍棋盘,棋子四溅! “司马懿!!!” 庞统怒发冲冠,破口大骂! “好个狂妄的冢虎!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两次三番与我们对着干!” “他输了棋,竟还敢送来这等战书!这是在挑衅!这是在羞辱先生您啊!” “先生!士元请命!现在就下山,提此獠项上人头来见!” 江源的神情,没有半分波澜。 他将竹简,扔进旁边烧的炭火盆中。 “不必。” “冢虎,终于肯露出他的獠牙,不再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了。” 他抬起头,望向了遥远的北方。 “这盘棋,从现在开始,才算真正有趣起来。” …… 司马府密室。 司马懿面前,高坐着一个戴着狰狞青铜面具的男人。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一道黑影闪过,司马懿的半边脸颊,高高肿起! 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蠢货!!!” 青铜面具下的声音,充满了暴怒与失望! “我让你去毁掉他的名声!你却给他搭了一座通天之梯!!!” “我让你去扼杀新学!你却让曹操,亲手将它立为了国学!!!” 司马懿挣扎着爬起,重新跪好,依旧低着头,不发一言,不作任何辩解。 “江源的根基是什么?!” 司马镜怒声质问! “是‘民生’!是那些他教出来的,能算账,能纺纱,能炼钢的‘学生’!是那些能让百姓吃饱饭的‘经世致用’之学!” “你用虚无缥缈的‘名望’去攻他‘民生’的根基!从一开始,你就错了!错得离谱!!!” “现在,曹操将新学立为国学,江源的气数,在北方,已经成了燎原之势!再也无法扑灭了!” 司马镜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密室之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许久。 他才缓缓坐下,声音恢复了之前的阴冷。 “现在,再去刺杀刘备,再去算计诸葛亮,已经没有意义了。” “反而会打草惊蛇,让江源那只狐狸,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司马懿的头低下来。 “属下……无能。” “哼。” 司马镜冷哼一声。 “你确实无能。” “但,你还有用。” 他站起身,踱到司马懿面前。 “我要你,换一个思路。” “既然火已经在北方烧起来了,那就让它……烧得更旺一些!” “去许都。” “去见曹操。” 司马懿的身体,微微一震。 “去告诉曹操,他一统北方的伟业已经完成!” “去告诉他,新学能富国强兵,能为他打造出一支无敌的大军!” “去告诉他,荆州刘备,根基未稳!江东孙权,黄口小儿!天下霸业,唾手可得!” “我要你,用尽你所有的智谋,所有的口才,去鼓动他!去催促他!” 司马镜俯下身,凑到司马懿耳边。 “让他……南征!”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听明白了吗?!” 司马懿的身体,深深地伏了下去。 “懿……” “……领命!” 他对着司马镜,躬身一揖,转身,走入了黑暗之中。 司马懿露出一抹诡异至极的微笑。 ‘历史?’ ‘天命?’ 他的心中,一个声音在冷笑。 ‘先生,您很快就会知道……’ ‘在这盘棋上,最危险的,从来不是对手。’ ‘而是您……’ ‘……以为能掌控的,棋子!’ 他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 目标—— 许都!曹操! 第152章 冢虎一言,天下南向! 许都。 丞相府门前,一骑风尘仆仆而来。 司马懿翻身下马! 通报之后,他被径直引入议事大厅。 厅内,曹操高坐主位,一身黑色王袍,不怒自威,正听着堂下官员汇报冀州新学的推行进度。 “……如今,高炉炒钢法亦有突破,兵器甲胄产量,翻了足足一倍!” 官员的声音,充满了激动与振奋! 曹操抚着胡须,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江源!徐庶! 这两个人,给他带来的惊喜,实在是太大了! “禀丞相!司马懿,在前来求见!” 一卫兵进来通报消息。 曹操抬眼看了看卫兵。 “哦,仲达来了,把他请进来吧。” 司马懿跟随着卫兵走了进来,躬身一拜。 曹操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饶有兴趣的问道。 “仲达此来所谓何事。” 司马懿露出一丝神秘。 “懿此来,可为丞相,赢了‘天下’!” “哦?” 曹操的兴趣被彻底勾了起来。 “细细说与孤听听。” 司马懿抬头,目光灼灼! “新学大兴,国力日增!不出三年,丞相治下,将是兵精粮足,甲坚器利!届时放眼天下,谁还是丞相一合之敌?!” “此,非天下之势,又是什么?!” 这记马屁,拍得曹操通体舒泰! “好!说得好!” “来人!设宴!孤要与仲达,痛饮一番!” “来好好听听仲达有何赢天下之高论。” …… 酒宴设于偏殿。 佳肴满桌,美酒盈樽。 曹操频频举杯,显然是兴致极高。 可司马懿,却绝口不提军事,不谈权谋。 他只谈一样东西。 账! “丞相,懿在邺城,曾观摩过新学学子演算之法,大为震撼!” 司马懿放下酒杯,伸出一根手指。 “以冀州一州为例,若新学推行,商路畅通,税法革新,一年税收,可比往年,多出三百万钱!” 曹操自然是算过这笔帐的,听到司马懿这样一说,正是合了自己的心意。 这正是印证了自己选择新学的道路无比正确。 司马懿看着曹操满意的神色,趁热打铁,继续说下去 “这,还仅仅是冀州一地。” “如今丞相已经将并、幽、青三州,皆纳入新学体系,这个数目,至少还要翻上三倍!” “若……再取荆襄,纳江东呢?” 司马懿这番话语充满了诱惑的魔力。 曹操此时的脑海中已经构造出了一副宏伟的蓝图,千秋万代兴盛不衰的王朝好似就在眼前。 “南北商路一旦贯通,蜀锦、茶叶、瓷器、北地铁器、战马、皮毛,互通有无!其中的利,何止十倍?!” “届时,国库之充盈,将远超历朝历代!丞相想打造多少大军,便能打造多少大军!想打谁,便能打谁!” “天下,将彻底成为丞相的掌中之物!” 司马懿站起身,对着曹操,深深一揖。 “丞相,天下非是打下来,而是‘算’下来的。” “这盘账,荆州和江东,便是那最后的‘平账’之笔!” “只要拿下它们,这盘天下大棋,便彻底活了!” 曹操猛地站起! “仲达之言深得我心,来今夜我们满饮此杯。“ …… 次日一早,议事大殿。 曹操端坐高台,慷慨激昂的将司马懿那番“算账论”,更加充满煽动性地复述了一遍! “诸位!钱粮,就是我军的胆魄!就是霸业的基石!如今,这泼天的富贵就在长江对岸,尔等说,当取不当取?!” 话音未落,夏侯惇已越众而出,盔甲碰撞,发出铿锵之音! “丞相!” “还等什么?!” “刘玄德那厮,新得荆州,人心未附!孙仲谋小儿,乳臭未干,守着父兄基业瑟瑟发抖!” “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末将请为先锋!誓要将刘玄德那厮生擒,以报博望坡之仇!” “末将附议!” 曹仁、曹洪、许褚、张辽…… 一众主战派将领,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声震殿宇。 “丞相!下令吧!” “毕其功于一役!就在今朝!!!” 整个大殿,瞬间被一股狂热的战争渴望所笼罩。 司马懿站在角落,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他已经将火药桶点燃,剩下的,只需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一个冷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丞相,不可!” 荀彧走出队列,面色凝重。 “丞相,‘新学’乃富国强兵之基石,此言不虚。然基石未稳,便欲起万丈高楼,恐有倾覆之危!” “冀州新政推行,已引得不少士族怨声载道,若再起大战,后方经济链条一旦断裂,则国本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程昱也跟着附和。 “文若先生所言极是!我军于北方征战多年,人困马乏,正需休养生息。“ ”且我军多为北方人,不善水战,贸然南下,长江天险,如何渡之?恐重蹈袁本初官渡之覆辙!” 两盆冷水,兜头浇下。 大殿内的狂热,瞬间降温。夏侯惇等人虽有不忿,却也知这二人所言非虚,一时难以反驳。 曹操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他看向角落里那个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年轻人。 感受到曹操的目光,司马懿缓缓抬起头,踱步而出,走到了大殿中央。 他先是对着荀彧和程昱微微躬身,以示尊敬,随后才开口道:“二位先生的顾虑,懿早已思量过。” “文若先生所虑,无非是内部不稳。但懿以为,正因内部有矛盾,才更需一场对外的大胜!” “攘外,方能安内!一场泼天大胜,足以将所有非议碾为尘埃!更能向天下证明,新学,才是真正的强国大道!届时,谁还敢有异心?” 他转向程昱,微微一笑。 “仲德先生所虑的水战之困,更是无需担忧。我军为何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刘备新得荆州,蔡瑁如今被捕,张允更是首鼠两端之辈。” "我军大军压境,只需略施小计,便可令其献上水师,为我所用!届时,以荆州之水师,攻江东之水师,此消彼长,胜负已定!” 曹操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打消。 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来震慑那些心怀叵测的旧士族! 他需要用刘备和孙权的鲜血,来为自己的新政与霸业,祭旗! “噌——!!!” 倚天剑骤然出鞘,剑鸣清越,寒光四射! 曹操手持长剑,环视众人,身上爆发出睥睨天下的霸气! “孤意已决!” “传令!三军备战!” “月内,孤要亲率八十万大军,饮马长江!” “天下,当在此一役而定!!!” 他剑锋一转,落在了司马懿的身上。 “擢司马懿为行军司马,随军参赞军机!” 司马懿跪倒在地,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臣,领命!” …… 夜深,分给司马懿的府邸之内。 司马懿屏退了所有下人。 司马懿屏退所有下人,独自一人,走到一面巨大的青铜镜前。 镜中,他左边脸颊上,那道被司马镜掌掴后留下的红肿,虽已消退,却仿佛烙印在他的心底。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那片皮肤,眼中没有半点功成名就的喜悦,只有深入骨髓的阴鸷与怨毒。 “棋子?” 他对着镜中的自己,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诡异至极。 “谁是棋子,谁又是棋手,尚未可知。” …… 数日之后,荆州新野。 一只信鸽,落在了荆州新野的太守府中。 书房内,诸葛亮正临窗而坐,手中羽扇轻摇,凝视着沙盘上荆襄九郡的复杂地势。 一名亲卫快步入内,将一枚蜡丸中取出的丝绢恭敬递上:“军师,邺城急报!” 诸葛亮展开丝绢,知道这是稷下商会传来的情报。 “曹操起兵八十万,号称百万,剑指荆襄。” “行军司马,司马懿。” 当看到最后三个字时,诸葛亮脸上的那份从容与淡然,寸寸消散,化为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个在老师口中,被称之为“冢虎”的男人! 那个搅动了荆州风云,又在北方掀起“古今之辩”的幕后黑手! 他,终于从黑暗的角落,走到了明亮的台前!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石破天惊的杀招! 八十万大军,泰山压顶! 诸葛亮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阴云密布的北方天空。那黑压压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战争阴云,正在疯狂席卷而来。 “司马懿……” 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冷的战意。 “冢虎出山,便是要搅动风云么?” “亮,在此静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