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前夫！虐绿茶！带崽军嫂碾全场！》 第一章 绝望 “娘，我求你了，你让我带暖暖去卫生所看看吧，孩子已经连续烧了两天了……” 看着怀中高烧不退的女儿，宋莹一边哭一边将冰冷的手覆在女儿的额头上。 还不等宋莹继续往下说，王春华便冷笑着翻了个白眼。 “赔钱货就是矫情，我看你也是有钱烧得慌，发烧喝点热水出出汗就好了，那卫生所都是骗钱的！” 听王春华这么说，宋莹像是在腊月被从头到脚泼了盆冰水似的，整个人都被浇了个透心凉。 满脑子都是婆婆不愿意带女儿看病的绝望。 “娘，这些年我赚的钱都在你手里，难道我用我自己的钱也不行吗……” 她语调悲切，伸手拽住王春华的袖口苦苦哀求着。 可王春华却满脸不耐的一把将她推去一旁，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她结婚时打的那实木柜子的尖角磕去。 身体也随之轰然倒在地上，吓得王春华连忙后退了两步，慌不择路的跑出了院子。 然而，就在王春华背影消失的那一瞬间，宋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两下。 疼，头像是被镰刀劈开一样的疼。 宋莹强忍着痛意废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却在视线变清晰后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难不成她现在是…重生了？ 眼前这熟悉的场景似乎在告诉她，她回到了一个月前，女儿暖暖还没有去世的时候。 想到上辈子在死前都在安慰她不要哭的暖暖，宋莹踉跄着扑到了床前，激动的将暖暖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上辈子，为了给暖暖治病，她给远在军区的丈夫顾北骁寄了信，让顾北骁寄些津贴回来。 可她最后收到的却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他斥责她骄奢淫逸，斥责她不应该用暖暖当做她要钱的由头。 最后，暖暖因为高烧引发脑炎，抢救无效离世。 为了给暖暖举行一场葬礼，她去了京州，却亲眼看到顾北骁带着弟妹母子俩在国营饭店大快朵颐！ 原本应该叫他大伯的孩子口口声声的喊他爸爸。 他们准备喂流浪猫的红烧鱼，更是暖暖直到去世都没有品尝过的美味。 也正是因为亲眼见到了这一切，她才明白自己这辈子都活在他们一家人精心编制的谎言里。 才明白顾北骁不是级别不够没有随军名额，而是他把这份名额给了他那说是回了娘家的弟妹。 她气急败坏的想去质问顾北骁，却被突如其来的货车撞飞。 但既然老天怜悯，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当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她一定会和女儿一起活出个人样儿来！ 想到这一切，宋莹抱着女儿的手不由自主的又收紧了几分。 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根本止不住。 看着还在昏迷中的暖暖，宋莹强忍泪意，用棉絮都已经打绺的小花被将她包起来。 既然顾北骁不愿意管她娘俩，那她就去跪军区！ 那么大的军区，总有人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让顾北骁担任起一个父亲的责任吧！ 她知道这样会影响顾北骁是仕途，可他的仕途和她女儿的命比起来，又能算什么呢？ 上辈子，她就是太爱他了，所以才会信了婆婆说的那些鬼话，觉得爱一个人就是要不计较，不给他添麻烦。 不然她怎么会落到那样一个地步？ …… 没一会儿，宋莹便抱着孩子坐上了前往京州军区的面包车，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便被中巴车送到了军区门口。 看着整洁明亮，秩序井然的军区，宋莹心里满是心酸与苦涩。 原来，上辈子让她觉得遥不可及的地方…… 竟就在隔着坐山十几里的地方，可就是这么短的路，上辈子顾北骁却没回去看过她和女儿一次！ 深吸了口气后，宋莹直接抱着孩子跪在了军区门口！ “求首长还我们娘俩一个公道！” 宋莹的行为，很快便引来了军区各层的注意。 而秦铮也没有想到，来京州军分区就任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样难以评价的一幕。 看着跪在门口那带着孩子的女人，秦铮眉心微皱，阔步走到了宋莹的面前。 “同志，这位是我们秦团长。” 宋莹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向眼前身姿笔挺，轮廓硬朗的男人，眸子微微亮了亮。 “首长，求求您让我男人出来见我一面吧，不然孩子就真要病死了！” 闻言，秦铮的眉心皱了皱，“你先起来！” 可宋莹却依旧跪着没动，泪水不断往下掉，到底是个女同志，秦铮也没办法直接将人拽起来。 只能耐着性子问道：“你男人叫什么，是那个团的？” 宋莹摇了摇头：“我男人叫顾北骁，我只知道他是这个军分区的。” “首长，我不是来闹事儿的，真的是孩子病的不行了，我才不得已找过来的……” 宋莹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委屈和痛苦。 可听宋莹这么说，一旁的勤务兵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咋可能，顾营长老婆就在军区啊！” 就在这时候，暖暖止不住的轻咳了两声，看着孩子脸上不正常的潮红，秦铮眉心拧的更紧了。 “小段，救命要紧，我开车带孩子先去部队医院，你去通知顾北骁，让他也给我滚到医院去！” 坐在吉普车上，宋莹不断哽咽着道谢。 秦铮有些好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归根结底是旁人的家事儿，便将话又咽进了肚子里。 “不用谢，为人民服务是军人的天职。” 一路上，两人再也没有任何交谈。 车开的很快，没一会儿暖暖就在秦铮的帮助下输上了退烧药。 见没有自己能帮的，秦铮和宋莹交代了句药水到小葫芦那儿就要叫大夫以后，便离开了。 而秦铮前脚刚走，后脚满脸寒霜的顾北骁大步流星的走进了病房，将门狠狠砸上。 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宋莹给吓了一跳。 还不等宋莹开口，顾北骁便压低了声音呵斥道：“宋莹，你是疯了吗？” “你知不知道，你跪军区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就连刚来的团长都要找我谈话！” 宋莹没有理会顾北骁，只是用干净柔软的湿毛巾轻轻的擦去暖暖额头的汗珠。 顾北骁被宋莹漠视的态度气的不行，却也不敢真的在部队医院大吵大闹。 “暖暖生病我也着急，但发烧这种小病在卫生所就能治，有必要闹到军区吗？” 宋莹现在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只觉得心口酸涩的厉害。 “我不闹，孩子能看上病吗？” 听宋莹这么说，顾北骁眼底不自觉的闪过一抹愧疚，却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很快变得烦躁起来。 “宋莹，部队现在马上就要分房子，作风查得严，你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咱们的关系。” 第二章 慌乱神情 顾北骁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丝不容反驳的强势。 可宋莹实在搞不懂，这部队分房子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联系？ 她和他是在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的，总不能这部队分房子还不许给结了婚的分吧？ 宋莹这么想，便也这么问了。 这话一说出口，顾北骁的脸色瞬间变了，连忙伸手捂住了宋莹的嘴，低声呵斥：“你别胡说八道！” 刚刚那话要是传出去，他不仅仅是升副团级没希望，怕是直接要被安排转业回家！ 想到这儿，顾北骁眼底写满了不耐烦，周晓梅就不会像宋莹这样，那嘴像棉裤裆似的什么都敢说。 “等孩子看好病了，你立马给我回老家，这段时间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是我表妹！” 顾北骁直接就替宋莹做了决定。 他向来大男子主义惯了，而且结婚这么多年，宋莹基本上事事都听他的，就这么一件小事儿，他自然是做得了主。 许是虱子多了不怕咬，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全都砸到身上以后，她反而不觉得这事儿太难接受了。 可她还是想质问顾北骁凭什么。 凭什么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可现在却要瞒着所有人说自己是他的表妹。 但对上顾北骁那满是厌弃的眼神，又想到暖暖还要花钱看病事，这质问的话竟是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不上不下的叫人难受得不行。 果然，当初她就不应该听信了顾北骁那些什么会养自己的花言巧语。 如果她现在手里有钱，她怎么会受这个窝囊气！ 就在这时候，门锁的咔哒声响起，顾北骁忙不迭的往后猛退了几步，宋莹也不自觉的往门口看去。 来的是她弟妹，周晓梅。 她穿着一件的确良的碎花长裙，脚上踩的是双小红皮鞋，浓密干净的黑发烫成了卷儿，扎成了个高马尾。 像是街边儿画报上贴着的女郎。 虽然没有镜子，但宋莹是知道自己这会儿一定是风尘仆仆的模样，身上穿的也是粗布打着补丁的旧衣。 瞧见站在屋里头的是宋莹，周晓梅明显有些错愕，眼底情绪也变得复杂起来。 “顾营长，你家嫂子我送到了，就先走了！” 一句话，打破了此刻沉闷的氛围。 宋莹也从恍惚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后知后觉的发现周晓梅身后还有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 宋莹的心脏猝不及防的抽痛了一下，眼底莫名发酸。 怪不得顾北骁一点儿津贴都不往家里寄，原来是还有另一个家要靠他养！ 她强压下眼底的酸涩，表情平静的令人心颤：“刚才那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北骁一愣，脸上闪过慌乱的神情。 见顾北骁不说话，宋莹又将目光放到了周晓梅的身上：“弟妹，我想听你的解释。” “我…”周晓梅有些语无伦次，隔了好半晌才道：“大嫂你别误会，他是故意这么喊的。” “你也知道，北骁哥他现在是营长，总有些莺莺燕燕的往前贴，我这不也是替你看着北骁哥嘛……” 看着眼前满脸委屈的女人，宋莹心里只觉得讽刺的厉害。 “周晓梅，我先前是拿你当亲妹妹看的，你可真行。” 她强压着哭腔缓缓开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被宋莹戳破心思，周晓梅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挂不住，她确实是来宣誓主权的。 可她也没想到婆婆竟然没看住宋莹，让宋莹从村子里跑到军区来了呀！ “大嫂，我……” 见周晓梅还要找借口，宋莹满是无力，想挥手叫这两人从病房出去，别影响孩子休息。 可她才刚抬起手，顾北骁就直接一个迈步，挡在了周晓梅的身前，声音冷得像冰。 “宋莹，这是部队医院，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看着眼前满脸冷漠的丈夫和满是无辜的弟妹，宋莹另一侧垂着的手不自觉的微微攥起。 原来，在顾北骁的心里她就是一个只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撒泼耍横的妇女。 指尖已经刺入掌心，可她竟是一点痛意都不曾有。 “出去……” 宋莹语调低沉悲切，却又像是在低声嘶吼：“你们都给我出去……！” 见宋莹这幅模样，顾北骁也知道自己是误会了，眼底闪过一抹歉疚：“那等孩子输完液，我过来接你们娘俩。” 说完，顾北骁便转身带着周晓梅走出了病房。 走到门口，周晓梅描着眼线的眸子微挑，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 这么多年，宋莹还是半点脑子都不长。 这可是城里，她破衣烂衫的往这儿一站，这不是给人上眼药？ 而且还天天把个破丫头片子给当成宝。 要她是宋莹，早就把那小赔钱货过继去旁人家，抓紧时间争取给顾北骁生个大胖小子了！ …… 这辈子治疗的还算及时，所以暖暖很快就退了烧，将液输完后就能出院回家了。 可站在寒风中等了许久，宋莹也没有等来顾北骁。 反倒是秦铮的车再次在部队医院的门前停稳。 他是从吕州军区转过来的，因为部队还没有安排好住处，所以他只能暂时和老同学合住在一起。 老同学正巧又是部队医院的大夫，今天有急诊要加班，他这才不得不亲自过来拿一趟钥匙。 看见站在医院门口的宋莹，秦铮的勤务兵小沈有些惊诧的‘咦’了一声。 “首长，这不是今天跪军区的那位花木兰吗！” 秦铮自认为平时不是个多管闲事儿的性子，可也不知怎么就十分自然的接了句：“过去问问她们，需不需要帮助。” 这话一说出口，不仅是小沈愣了。 就连秦铮自己都觉得他可能是疯了，毕竟这可关系到男女大防！ 他倒是无所谓。 可对于这些女同志来说，名声可是比命还重要！ 秦铮顿了顿，语气坦然冷静：“夜里冷，那孩子穿的单薄，能帮帮就帮帮吧。” “但不强求。” 小沈闻言，连连称是。 没想到秦团长这人看上去不苟言笑，但还是个热心肠的嘞！ 只是下了车以后，却不由自主的沉沉叹了口气。 团长估计心底里也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吧？ 他们团长先前在战场上受过伤，当时的军医说，就算是人活下来怕是也要绝后，再往后的事儿他就不知道了，反正打那以后…… 追在他们团长身后的那些个大姑娘就全都跑了。 不夸张的说，现在他们团长的婚姻问题，都成了团部头疼的‘政治问题’了！ 但要是没这事儿的话，追他家首长的姑娘能从京州排到沪市，哪里会单身到现在！ 第三章 知子莫如母 小沈一边儿感叹着，一边儿急匆匆的跑到了宋莹的面前。 “同志，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秦团长的勤务兵！” 宋莹点了点头，有些疑惑：“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嗨，这不是我们首长看您站在医院门口，所以特意让我过来问问，同志你是不是需要帮助。” 听小沈这么说，宋莹眼眶不自觉的染上一丝灼热，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结婚数年的丈夫将她一个人扔在医院门口。 可一个不过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却愿意在此刻施以援手。 “如果方便的话，您能将我送到军属院儿吗？”宋莹有些忐忑的开口，生怕给人添了麻烦。 小沈一听，忙不迭的点头：“巧了不是，正好和我们团长顺路。” 再度道谢后，宋莹抱着睡的迷迷糊糊的暖暖打开了吉普车的后车门，紧接着秦铮那张五官轮廓分明深邃的脸就直勾勾的刺进了眼底。 他的眼神锐利得像刀，只是这么看着就叫人觉得有些心慌，让人不自觉的生出一种压迫感。 宋莹下意识的低下了头，身子也紧紧的贴在靠近车窗的那边儿，不敢跨雷池半步。 …… 一路上，除了暖暖时不时的梦呓，安静的令人窒息。 所幸，部队医院离着家属院的距离并不远，开着车没一会儿就到了。 宋莹也按着小沈告诉的地址，敲响了顾北骁的门。 可她没想到的是，给她开门是个穿着的确良衬衫和牛仔长裤的小姑娘。 “同志，您来找谁？” 她的目光在宋莹的身上来回打量，带着些许的狐疑。 “同志，请问顾北骁家是住这儿吗，我是……” 听到宋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周晓梅的表情再度一僵。 胡乱的借着围裙擦了擦手，就急急忙忙的从厨房赶了出来，抢先说道：“这是你北骁哥的远方表妹，带着孩子来城里看病的。” 见宋莹表情微沉，周晓梅那双乌亮的黑眸暗光流转，顿了顿以后继续介绍道：“这是北骁给俊俊请的家教老师，是汉东大学的大学生！” “你哥一直说，俊俊是老顾家的独苗，一定得有出息。” 家教老师？ 所以，在她和女儿连饭都快要吃不上的时候，顾北骁把钱拿去给别人的孩子铺路是吗？ 这样一想，宋莹的心都要碎了，抱着暖暖的手也不自觉的紧了紧，但还是强行挽起一个难看的笑，轻声问了句好。 可她不瞎，那家教老师眼中毫不遮掩的鄙夷她看的一清二楚！ 又和家教老师寒暄了几句后，周晓梅这才带着她走到了房子里，而暖暖也在此刻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瞧着眼前干净整洁的房间，暖暖圆滚滚的眼睛不自觉的睁大，目不转睛的看着正在放影片的电视机。 知子莫如母。 宋莹弯腰将暖暖放到了地上，可暖暖还未靠近，一个一米多高的小男孩便从房间冲了出来。 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她听不懂的外语，紧接着便像只暴怒的狮子一样，狠狠地将暖暖推倒在地上：“小乞丐，谁许你来我家的，又脏又臭真恶心！” 宋莹连忙小跑过去，将被吓懵了的暖暖揽在怀里，温声轻哄。 可这心里的恨却在此刻浓烈到了极致。 上辈子她对这些细节一无所知，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事事都喜欢与人攀比的，可这两个孩子就站在自己面前，她怎么能不比？ 弟妹的儿子顾光宗穿着的是棉衬衫，整个人白白胖胖的，还有家教老师，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 而她的暖暖，身上穿的是她旧衣服改的破裙子，整个人又瘦又小，每天要来回走五里路上学不说，还要帮她在地里干活儿。 别说是那么流利的说外语，就连听她都没过。 “顾光宗，道歉。” 宋莹的语气克制且平静，但话下那种隐隐的不满和责问却并不难听出，可顾光宗说到底比暖暖还要小上一岁，又哪里听得出来。 “我就不道歉，你们两个臭乞丐来我家还要我道歉，凭什么？！” 见顾光宗还在拱火，周晓梅也察觉到了宋莹的脸色越来越差，连忙准备把顾光宗扯到自己身后。 可却还是慢了一步。 几乎是在她走向顾光宗的一瞬间，宋莹便直接将顾光宗拽到沙发上，巴掌狠狠地抽在了他的屁股上。 顾光宗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像是被踩住脖子的鸡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而顾北骁此刻也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见眼前的一幕先是一愣。 紧接着便直接将宋莹推到一旁，将顾光宗紧紧抱在怀里。 宋莹的腰狠狠地撞在了角柜上，疼的她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 “宋莹，你现在怎么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看着宋莹眉头紧锁，顾北骁表情也变成了前所未有的严肃：“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也不能拿孩子撒气吧？” “你知不知道，光宗是我们老顾家的独苗？” “当初我娶你，就是因为你心地善良，可这才过去多久，你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宋莹陡然沉默。 她原本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儿吵架，但泥人尚有三分火气，顾北骁的步步紧逼让她忍无可忍。 “所以呢，暖暖不过是想看电视就被他推倒，还要我们母子道歉吗？” 顾北骁蹙了蹙眉，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毕竟顾光宗向来乖巧。 “光宗，是这样吗？” “爸，我就是不想让她们在咱们家待着，她们臭死了！” 顾北骁眼底闪过一抹歉疚：“抱歉，这件事儿是光宗的错，我替光宗给暖暖道歉。” 宋莹看着眼前父子情深的两人，直接笑出了声：“你是以什么身份呢，孩子父亲？” 见宋莹还是死咬着不松口，顾北骁有些讨好似的牵住了她的手：“这些事儿咱们能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儿说？” 宋莹没有说话，却还是沉着步子跟着顾北骁往厨房走去。 关上厨房门口，顾北骁深深的叹了口气：“宋莹，北战死后这孩子就把他忘了，医院说是什么创伤后遗症……” “我担心他在学校被人欺负，所以才和晓梅商量以后，让这孩子先叫我爸爸，等他长大以后再解释。” 话才刚说完，周晓梅便也走进了厨房，二话不说便直勾勾的跪在了宋莹的面前，紧紧的拽住了宋莹的手。 “大嫂，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光宗要是再受刺激我可怎么活啊……” 周晓梅身上那股有些劣质的桂花香，让宋莹有些许的不适。 “顾北战是为我而死吗？” 她有些抗拒的抽回手，看向周晓梅的目光里写满了冷漠和不解。 “你让我可怜可怜你，但你为什么不可怜可怜我呢？” “我现在的处境和死了丈夫有什么区别吗，说句不该说的，我有时候都在想……” “当初死的要是顾北骁就好了。” 第四章 我走就是了 “你说什么？”顾北骁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宋莹。 周晓梅更是一脸愕然，颤颤巍巍的指着宋莹：“大嫂，你、你是疯了不成？” “我现在清醒的很。”宋莹扯了扯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歪头看向周晓梅：“你不是说你日子过不下去了吗？如果顾北战还在，你自然也不用操心这么多，这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宋莹弯下身子，不戳眼睛的紧紧盯着周晓梅。 周小梅看着宋莹眼眸中的冰冷，明显是慌了。 她头一次见到宋莹脸上露出如此灵力的表情，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相信，这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唯唯诺诺，遇见事情只知道哭的女人。 “你有本事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顾北骁终于回过神来，猛的上前一步。 宽厚的大手用力抓住了宋莹的肩膀，一阵刺痛顺着皮肤传到骨缝里。 宋莹猛然晃动了一下身体，甩开了顾北骁。 顾北骁愣了片刻，垂眸看向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 刚才他的手摸过去的，只感觉薄薄的意料之下，竟然全是骨头。 宋莹竟然这么瘦…… 可下一秒，他就听到宋莹冷冷说道。 “这就是你好弟妹的心里话，我只不过是替她说出来了，你有什么可不高兴呢？” 宋莹转头，冷飕飕的瞥向周晓梅。 “倘若这不是她心中所想，那她想的是什么呢？” 周晓梅心中一寒，震惊的望向宋莹。 而顾北骁又何尝听不出来宋莹的话中意有所指。 他烦躁的搓了搓头，原地绕了两圈，随后猛然在宋莹的面前停下来。 “我和你说过多少遍，北战不在了，他们孤儿寡母不容易。我这个做大哥的如果不照顾，他们会被人给欺负的！你为何就不能体谅一下我！” “那我呢？”宋莹毫不留情的瞪了回去。 “我倒是想问你，你带着这母女二人一走了之，可有想过我和暖暖在乡下过的是什么日子？顾光宗没了爹可怜，可暖暖如今这个样子，有跌和没有跌又有什么区别？” 暖暖是他的亲生女儿，可他的工资从来没有一分用在了暖暖的身上。 逢年过节没有新衣裳，没有零食，暖暖只能眼巴巴的羡慕着别人，回头却还要和自己这个做母亲说：“没关系的，妈妈，暖暖什么都不要。” 甚至到最后，暖暖连命都丢了。 宋莹不禁鼻子一酸，盯着顾北骁，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所以，我巴不得死的人是你。” “宋莹！”顾北骁终于遏制不住心头的怒火，青筋直爆的对着宋莹咆哮。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和一个未经过思想改造的封建妇女有什么区别！好歹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却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斥责的话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劈头盖脸的朝着宋莹砸来。 “你除了会抱怨还会什么？我顾家哪里对不起你！你就这么容不下晓梅和光宗吗？我当初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妒妇？！我只恨、只恨……” 顾北骁气的咬牙切齿，冷冷开口。 “我只恨你当初生暖暖的时候怎么没难产死了！这样我们顾家就也不会被你搞得乌七八糟！” 宋莹愣了一下，随即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啊，当初她和周晓梅先后怀孕。 周晓梅还在孕期的时候，顾北站就去执行任务了。 而在宋莹意外早产，却被婆婆困在家里，拿她以前的女人也都是自己在家生孩子，为什么她就这么矫情要去医院的话骂她时候，顾北骁在干什么？ 哦，对，他在安慰因为在孕期丈夫还不在身边，而情绪起伏很大的周晓梅。 或许顾北骁说的对，就连前世的宋莹自己都无数次的想过。 如果当初自己难产生没扛过来，母女俱损，或许她的暖暖就不会过后面那些苦日子，最后还因为父亲的冷漠而死。 很可惜，宋莹不仅活过来了，老天爷还给了她第二次的机会。 所以宋莹为什么不好好活？ 顾北骁看着宋莹笑了，心中竟然有些发慌。 “你笑什么……” “我笑我为你生儿育女，竟然到今天才知道，你是个如此心肠歹毒的人。” 宋莹收敛了笑容，目光中尽是一片冰冷。 “既然你如此后悔娶了我，那咱们离婚。”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顾北骁当场愣在原地，似乎很久都没能消化周莹说的话。 而周晓梅听闻这句后，则是蓦然眼前一亮。 原以为，今日多少要费些功夫，却不想这宋莹自己就打了退堂鼓。 这可是个大喜呀。 她是不是还得谢谢，宋莹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周晓梅连忙爬起身来，焦急的上前一步。 “嫂子你糊涂了呀，离婚这种话是能挂在嘴边随意说的吗？你和大哥不过是有点矛盾，不至于闹到这般地步的！” 说着，周晓梅转头急切的看向顾北骁。 “大哥你快说句话呀，快劝劝大嫂！” 顾北骁终于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刚要开口，但却直接被宋莹抢白。 她对着周晓梅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随即说道。 “我和你大哥之间最大的矛盾就是你，你要是这么希望我俩和好的话，那你走啊。” 周晓梅当场尬住，停在半空中想要去扶顾北骁的手都不知道该落在哪儿了。 宋莹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周晓梅的伪装：“你既然不想走，那就不要在这里假惺惺。” 周晓梅眼睛一转，眼眶顿时红了，捂着脸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不不！大嫂，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和大哥好好过日子！如果你真的这么介意我和光宗的话，那我走就是了！” 说着，周晓梅就推开厨房的门冲了出去，跑到自己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光宗，赶快进来，把你的那些东西都收起来！咱们不能破坏别人家庭！” 顾光宗从沙发上跳起来，冲进屋内。 “妈妈！这就是咱们的家！咱们要去哪儿啊？” “光宗乖。”周晓梅蹲下身子，搂着顾光宗哭的浑身颤抖。 “这里不是咱们该待的地方，咱们走。” 第五章 你竟然敢打暖暖 “晓梅！”顾北骁冲了进来，“你要带着孩子去哪儿啊？你们能去哪儿啊！” “大哥，其实我本不应该在这儿的，你和大嫂好好过日子吧，千万不要为了我再争执了！” 宋莹抱着手臂，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出现在门口时，看到的就是周晓梅哭的颤抖，一手拉着顾光宗，一手拎着行李袋。 而顾北骁扯着周晓梅的手臂，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走的情景。 见着二人几乎要肉身相贴，毫不避讳，宋莹只觉得一阵恶心。 这么个早就脏了的男人，也可以让她前世爱的死去活来？ “别演戏了。”宋莹冷冷的打断了二人。 “我话说的很清楚，我就是想离婚。从今往后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和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宋莹你太过分了！”顾北骁猛的抬头，对着宋莹就是一通怒斥。 “你心情不好就可以随便发泄，可你是不想想晓梅听到这些话心里多难受！你赶紧过来给晓梅道歉！” 宋莹靠在门边不为所动。 让她道歉？除非她死！ “大哥，你别拉着我了，让我走吧！” 见场面一时间尬住，周晓梅又立刻苦兮兮的说道。 顾光宗比顾北骁先一步反应了过来，甩开周晓梅拉着他的手便朝着宋莹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 “贱女人！是你要让我爸爸妈妈分开？我杀了你！” 顾北骁愕然。 他头回见到顾光宗这孩子如此厉害！ 可还没来得及意外这前后的反差，外头的暖暖就朝着顾光宗扑了过去。 “我不许你伤害我妈妈！” 暖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明明才刚退了烧，身子还虚弱着，却还是不管不顾的拦住顾光宗。 甚至在他还要袭击宋莹的时候，暖暖迅速反击，直接将顾光宗推倒在地。 等大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小孩子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你别碰我妈妈！” “让开小乞丐！我要杀了这个贱女人！” 宋莹猛的冲了过去，将暖暖抱在怀里。 “暖暖！暖暖别打人！” 宋莹死死的护着暖暖，满眼恨意的看向顾光宗。 周晓梅也反应过来，赶紧冲上前拉起顾光宗，上上下下的检查。 在看到顾光宗脸上青了一块的时候，周晓梅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就掉了下来。 “哎呀，光宗！怎么伤成了这样啊？疼不疼啊！” 顾北骁急切的上前，检查了一下顾光宗的脸。 随即猛然转过头，面色阴沉的朝着暖暖挥起了手。 啪—— 顾北骁愣在了原地，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宋莹的头偏了过去，原本盘好的头发也瞬间发丝凌乱。 “暖暖？没事吧！”宋莹焦急的问道。 刚才她见顾北骁一巴掌打了过来，情急之下，只能转身护住暖暖，这一耳光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此刻宋莹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左耳耳鸣的几乎什么都听不清。 她不敢想象，要是这一巴掌落在还在生病的暖暖脸上，暖暖会怎么样。 看着宋莹嘴角渗出血，暖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妈妈！妈妈流血了！” 暖暖颤抖着小身子抱住宋莹，转头对着顾北骁大喊：“坏爸爸！妈妈流血了！你把妈妈打流血了！我再也不要你这个爸爸了！” 顾北骁呆愣在原地，刚刚施暴的右手忽然颤抖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刚才竟然要去打暖暖？！ 宋莹捧着暖暖的小脸，连声安慰。 “暖暖别怕，妈妈没事。” 宋莹拨开挡在眼前凌乱的头发，毫不犹豫的抱着暖暖起身。 “顾北骁！”宋莹怒视着面前的男人，“你只看到了你的宝贝侄子受伤，你为什么就没看到，暖暖的脖子也被他抓破了一块！你还想打她？” “我……”顾北骁上前一步，却心虚的说不出话来。 宋莹别过头：“顾北骁，这婚我一定要离，如果你拖着不肯，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宋莹抱着暖暖，转身就走。 外头风大，刚出了楼门口，宋莹就被冷风吹的打了个寒噤。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把暖暖严严实实的裹在里头。 “没事，暖暖，妈妈带你回家……” 暖暖小脸上还挂着泪，切切的看着宋莹。 “妈妈，你不和爸爸在一块儿了……” 宋莹眼眶一酸，俯身抵住暖暖的额头。 “妈妈不需要爸爸了，妈妈自己一个人可以照顾好暖暖。” 暖暖抱起了宋莹：“暖暖也会照顾好妈妈。” 冷风中，母女二人紧紧相拥着。 心寒更胜于天寒，但此刻抱着暖暖，宋莹被冰封的心也融化了些许。 秦铮坐在车里，隔窗静静的看着。 前边驾驶室开车的小沈大气也不敢喘，只是时不时的透过后视镜看向秦铮。 今儿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哈。 他们这位一向铁面无私的团长，不仅亲自送了这母女二人过来，还让自己把车停在这儿等着。 大约是因为秦铮太喜欢孩子了吧…… “去问问她们怎么了。” 小沈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声，便赶紧踩下油门上去。 吉普车稳稳的停在了正迎着寒风往前走的母女身边。 宋莹惊讶的转过头来，只见小沈从车窗边探出头。 “同志！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宋莹目光扫过秦铮摄人心魄的眼神，又连忙收回，落在小沈的脸上。 “去青阳县。” “上车吧。”小沈说道，“天太冷了，送你们过去！” 宋莹犹豫了一下。 可看着怀中有些虚弱的暖暖，也知道此刻若是迎风再走出去，只怕暖暖还要发烧。 便赶忙道谢，上了车。 坐在副驾驶上的秦铮透过后视镜看向她们，正好与宋莹对上视线。 宋莹不知怎么的，莫名的就有点惧秦铮。 虽然他帮了自己，但还是有这种感觉。 大约……是因为他老是用那种锐利的目光锁在自己身上，像是在打量的缘故吧。 宋莹微微垂头，低声道：“谢谢秦团长。” “嗯。” 随着前面男人低沉的回应，小沈启动了车子，缓缓驶离了大院。 宋莹忽然转过头，往回看了一眼。 第六章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前世做了一辈子梦，想要住进来的大院，最后也不过如此。 秦铮抬起头，正看见后视镜里的宋莹收回视线。 她垂头，在怀里已经熟睡过去的暖暖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后抱紧了孩子。 秦铮心里蓦然一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涌上来。 从他第一面见到这女人，就隐隐约约觉得她身上莫名的散发出一种悲怆。 但即便如此，却掩盖不住从中透露出来的倔强。 让人…… 有点忍不住想要深究，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路边的风景飞速闪过，车子缓缓开进了县城。 比起京州的热闹，县城里就萧条许多。 可秦铮屡次看过去，都发现宋莹在直勾勾的盯着窗外。 离县城越近，宋莹的眼神中就越是会多上几分期待。 这样的一个小县城，有什么这么值得宋莹翘首以盼？ “去青阳县做什么？” 前方男人猝不及防的开了口，宋莹猛然回过神。 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暖暖，轻声道：“去机械厂，那是我上班的地方。” 秦铮眸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困惑。 能在机械厂上班，她自身肯定是有能力。 既然有工作，为什么给孩子治病，还得跪在军区门口苦求呢？ 她又为何，口口声声的说顾北骁是她丈夫。 不过很显然，此刻的宋莹应该不会愿意和他解释这些。 秦铮略微思索了一下，没有发问，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车子稳稳的停在了机械厂门口，宋莹抱着孩子，对着秦铮一番道谢之后，便大步朝着里头走去了。 秦铮久久望着窗外，心中越发好奇。 她这样子，怎么感觉像是急着要奔赴新生去的呢？ “团长，咱们走吗？”身边传来小沈小心翼翼的问候。 秦铮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忽然答非所问的道。 “顾北骁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小沈挠了挠头：“好像是七年前，不过那会儿正好赶上执行任务，所以他只来得及登了个记。组织上体谅他的情况，所以登记证明都是回来之后才提交的。” “你去查查，他上报的婚姻状况，妻子是谁。” 小沈有些不解：“团长觉得他谎报了？” 随后惊讶的看向宋莹离开的方向：“她不会是说，她才是……可这种事怎么伪造啊。” 秦铮冷哼一声，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那可保不齐…… 机械厂的赵厂长听说宋莹在楼下等她，当下什么都顾不上，忙就把宋莹给请了进来。 “宋同志啊，我可是好几年没见着你了。” 赵厂长热情地把宋莹引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还亲自帮宋莹倒了杯茶水。 “您太客气了，我怎么敢当呢。”宋莹连忙接过茶杯。 赵厂长笑着摇了摇头：“你才是太客气了，你可是咱们厂里最优秀的工程设计师。你是不知道，自从你走了之后，在厂里再也没有一个能和你一样做出那么优秀的设计的人。” 宋莹谦逊的笑了笑：“您过奖了，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个请求……” 赵厂长大手一挥：“是不是想通了，打算回来上班了。” 宋莹抿着嘴唇，羞涩的点了点头。 “是，我知道现在厂里可能位置并不空缺，但我真的挺需要这份工作的。哪怕是从流水线工人做起，也是可以的。” “诶，你都要回来了，哪能让你做工人呢？” 赵厂长是巴不得宋莹能回来上班呢。 想当初宋莹结婚要辞职的时候，赵厂长就极力反对。 还苦口婆心的劝说了宋莹好几回，劝她女人即便是结婚生子，也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但是宋莹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说什么都不肯。 “你如今想开了就好，厂里随时欢迎你的归来。”赵厂长倒是一点都不介意之前的事。 “只是这回你可一定要清醒一点，你家男人虽然是当兵的，但你得记住，不管丈夫多能耐，都不及自己做自己的靠山。” 宋莹苦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我再也不会做出之前那样的蠢事，我们……也要离婚了。” 赵厂长愣了一下，但看着宋莹苦涩的表情，她并没有过多追问。 其实在宋莹抱着孩子，穿着破旧的衣裳，来的时候，赵厂长就知道，她生活的肯定不如意。 “你就踏踏实实的回来工作，其他的不用操心。”赵厂长说道。 “只不过如今厂里和曾经不同了，不像以前，只要干活就能拿工资。现在你想挣的多，就得多付出，厂里也是有指标的。” “明白。”宋莹点了点头，“只是……” 宋莹有些为难，半晌后才斟酌着开口。 “您……能不能先预支我一个月的工资啊。我带着孩子不方便住在宿舍，而且，孩子也要上幼儿园了，我想带着她出去租个房子。” 赵厂长当即皱起了眉。 离婚就离婚吧，难道顾北骁连抚养费都不给吗？ 再说，这暖暖也不小了，按理说早就该上幼儿园的。 军区都是有指标，军人的孩子，自然是得去军区幼儿园。 顾北骁连这都不管吗？ “您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再想想别的办法也可以。”宋莹见赵厂长不说话，连忙道。 赵厂长叹了口气，当下便掏出钱包，抽出两张大钞来递给宋莹。 “现在管的严，厂里的工资我做不了主。不过，你租房子的钱，我给你出了。” “这怎么能行！”宋莹连忙站起身来，“不成，我不能拿您的钱。” “就当是借你的。”赵厂长态度强硬的把钱塞进了宋莹手中，“这钱不急着还，你好好工作，就当是报答我了。” “谢谢！太谢谢您了。” 赵厂长看着宋莹连连鞠躬，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宋同志啊，你真的变了好多。” 宋莹抬起头，愣愣的看着赵厂长。 “我……” “曾经我认识的宋莹，是一个极为有能力，大方明媚的女子。那时候的宋莹，到了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赵厂长忽然转头，看向宋莹。 “但是宋同志，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七章 看我不打死你 宋莹听着赵厂长的话，心头蓦然一阵酸楚。 是啊，纵然重活一世，可她也不是变回了曾经不谙世事的模样。 而是揣着满肚子的心事，去面对着那些明明做了恶事，还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的人。 宋莹苦笑了一下：“我会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不，我说这些话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赵厂长摇了摇头。 宋莹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她，只听赵厂长说道：“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宋莹是可以毫无顾忌的接受别人的好的，但是现在的宋莹太过于自卑了。” 赵厂长用力的拍了拍宋莹的肩膀：“不用觉得心里有愧，大家都是熟人，遇到困难帮一把是很正常的。我是希望你能回到曾经自信的状态，而不是担心你影响工作。” 宋莹愣住，随即眼眶忽然泛红。 这是自从她和顾北骁结婚之后，第一次听到有人和自己这么说。 这句话，宋莹竟等了两辈子。 这让她心里如何能不激动？ 片刻的怔愣过后，宋莹用力的点头。 “我一定！” “好了，收拾收拾东西，就去看房子吧。”赵厂长微微一笑。 宋莹不打算再带暖暖回村子里去了。 那个地方，处处都是不好的回忆，宋莹不想再让暖暖受到任何人的欺负。 所以就暂时把暖暖托付给了赵厂长，自己趁着天色还早，赶忙就回了村里。 准备打包一下行李，便尽快赶回。 刚进村子，宋莹便感受到路过的村民望向自己的目光很是怪异。 有的是同情，有的是欲言又止。 不必多说，竟然是自己带着暖暖偷偷离开之后，王春华又在家里打鸡骂狗了。 这些年来，王春华一直是这个样子，但凡自己有不顺她心意的地方，不是动辄打骂，便是言语阴阳怪气。 尤其是在自己生了暖暖之后。 前世的宋莹被他们道德绑架多年，竟然真的蠢到想和顾北骁再生一个男孩。 但是如今，谁也别想再欺负她的暖暖。 宋莹深吸一口气，顶着众人的目光回了家。 果真刚一进院，就听到了王春华粗声大气的辱骂。 “你这个贱皮子，还敢回来呀！” 宋莹一抬头，便看到王春华手里拿着个扫帚，朝着自己走来。 随后二话不说，抡起扫帚就要打。 “一个臭丫头片子，还值得你去给她看病？要我说死了算了！你还敢浪费家里的钱！看我不打死你！” 可宋莹却不像往常一样畏畏缩缩，哭求着自己放过她。 反而是猛然抬起手，一把抓住了王春华的手腕。 王春华一愣，随即便感觉手腕上一阵刺痛。 她顿时叫嚷了起来：“你还敢拦我？赶紧给我撒手！疼死了！” 宋莹冷冷一笑：“那还得谢谢你呢，这些年让我在家里干各种粗活，要不然我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是臭娘们，疯了不成？” 王春华尖声叫着，像个死鱼似的扑腾了起来。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然真的甩开了宋莹。 接着就又抄起扫帚，又要打。 “你都敢还手了？信不信我弄死你！” 宋莹二话不说，抬起手便推开了王春华。 王春华一点准备都没有，直接就被宋莹推倒在地，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屁股墩。 王春华整个人都愣住了，紧接着，她扫帚一扔，拍着大腿开始哭爹喊娘。 “大家都来看看啊！我家这个不孝的儿媳，连个男孩都生不出来就算了，现在还敢动手打自己婆婆！真是没天理啊！” 宋莹理都不理她，转身就进门去收拾东西。 这些年宋莹和暖暖手在乡下过着苦日子，吃不饱穿不暖，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衣裳。 宋莹便只挑了一些没打补丁的带上，囫囵的收拾了一下，便准备离开。 出门的时候，王春华还在那里嗷嗷叫唤着。 外头已经围了不少人了，站在院门口指指点点。 王春华见状，丝毫都不觉得害臊，反而哭闹的更加厉害了起来。 “乡亲们！你们都给我评评理！瞧瞧这贱蹄子都对我做了啥？她现在长本事了，翅膀硬了，说打我就打我！这我现在还能动弹呢，她就这么对我，要是以后我老了，还不得把我给打死！” 宋莹微微皱眉，心中暗自呸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王春华眼尖，看着宋莹提了一袋子行李，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装模作样的演戏了。 猛地站起身来，扑上去就去抓宋莹的手。 “你干啥去？拿这些东西干啥？是不是想偷了出去卖，给那贱丫头治病！” “放开！”宋莹甩开王春华的手。 “我这些东西，还卖不上什么钱呢。” 王春华当即大怒：“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家里是缺你吃还是少你穿，搞得好像对你怎么不好似的！” 这时外边有人听不下去，忍不住开口道。 “我说王婆子，你骗人归骗人，可也不能把自己都给骗了吧。这些年来你对人家莹丫头咋样，大家伙也不是瞎了眼，谁看不出来呀？” “就是就是，你看看那莹丫头现在身上穿着的还是打补丁的衣裳呢！放眼咱村里，有几个比她穿的还旧的！” 宋莹有些惊讶的转头望向众人。 她真的没有想，在自己和王春华发生矛盾的时候，还有人能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原来这世界上的人真的不都全是冷漠的。 可王春华一听这话，却是不乐意了。 “做媳妇儿的不都这样吗？哪个不苦了？我现在管着她，是为了她以后好，要不她自己有了儿媳妇，哪知道怎么管啊？” 说完这话，王春华就一脸鄙夷的看向宋莹。 “也是，就她这不值钱的身子，也就只能生贱丫头了！这以后有没有儿媳妇还是两说呢！” 随后王春华就再度扑上去，死死的抓住了宋莹手中的布兜。 “我看看这里头都有啥！你要是敢偷了值钱的东西出去卖，我今天非剁了你这二两重的骨头！” “你有什么资格碰我的东西！放开！” 宋莹猛的一收手，王春华却说什么都不肯放。 哗啦一声，布兜子被生生扯坏了。 第八章 这都是我家的钱 里头的东西全都撒在了地上，院儿外的众人围过来低头一看，都是一些穿的旧的不能再旧的衣裳。 虽然还没有打补丁，但也都是磨损的不成样子，也早就洗的退了色。 就这些东西，别说是出去卖钱了，就算是打发叫花子叫花子也不一定愿意要啊。 有人忍不住嘲讽着开口：“王婆子，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就你家的东西，有哪个是值钱的呀？” “可不咋的，别以为咱们都瞎了眼睛，不知道你的好儿子带着自己的弟妹侄子进城享福去了，就连平时都不给你多少津贴，你怎么还有脸红口白牙的污蔑人家莹丫头呢？” 宋莹抿着唇，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那些旧衣裳。 片刻，转身低声对大家道了句谢，便弯下身子，默默的收拾起了那些衣裳。 王春华被众人议论的脸色通红，头都抬不起来。 她就是个典型的窝里横，平时除了欺负宋莹以外，半点本事都没有。 可这会儿还当着大家伙的面儿呢，见到宋莹收拾东西，她还是不依不饶的抓住宋莹。 “我咋就不信你只拿了这点东西呢？你肯定是藏起来了！” 说着，王春华就开始在宋莹身上乱摸。 “你给我滚开！”宋莹一脸嫌恶地躲开王春华。 但王春华却蹬鼻子上脸，宋莹越是躲她就越来。 宋莹身上的衣服本就破旧单薄，还得防着王春华别给自己抓坏了，在众人面前丢了脸。 一来二去的便被王春华寻到了空子，在她身上摸了个遍。 最后掏到宋莹的裤兜时，王春华眼睛一亮。 伸手就把宋莹兜里的钱掏了出来，转头拿到大家面前。 “瞅瞅啊！我就说这贱人根本不可能只带这点破衣裳，她就是偷了钱！”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颇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宋莹。 他们也都发现了，今天的宋莹好像性情大变，跟从前不太一样。 但是宋莹真的敢偷钱吗？ “你给我拿回来！”宋莹劈手就把那些钱抢了回来。 “这是我去厂里预支的工资，不是你家的钱！” “不是我家的钱又是谁家的？”王春华指着宋莹的鼻子破口大骂，“贱东西，你都不上班多少年了，怎么好意思说是你的工资！” “是我的就是我的，我没有必要撒谎。”宋莹冷着一张脸。 “而且我已经决定回厂里上班了，这就是我的。” “你放屁！”王春华气的脸色通红，口不择言的疯狂咬人。 “你凭啥回去上班啊？做媳妇儿的就该在家里伺候婆婆！我允许了？” 宋莹小心翼翼的把钱收起来，抱着手臂对着王春华冷笑一声。 “那为啥你的二儿媳不用在家伺候你呢？” 王春华被狠狠的噎了一下，一时半会儿的回不了嘴。 众人这会儿又忍不住低声交头接耳了起来。 当初顾北骁把周晓梅接走的事，村子里可是人尽皆知。 王春华这区别对待也未免太明显了点，简直都不背人了。 “你懂个屁！”王春华还在狡辩。 “人家晓梅为我们顾家生了个儿子，是家里头的功臣！你咋配跟人家比？”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重男轻女那一套。当初扫盲的时候就把你落下了是吧？”宋莹毫不留情的回怼道。 这会儿终于又有人站出来替宋莹说话了：“人家宋莹说的有道理，你就看看咱这村里吧，虽然落后了点，可除了你家也没有哪家还像你们似的，男女区别对待呀。” “对呀，再说这钱，也根本不是你家的呀。”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你儿子每个月寄钱回来，你都得拿出去得瑟一圈。大家看得清清楚楚，都是一些散票，哪有这么大面额的钱？” 有人提醒，大家也都纷纷想了起来。 这王春华仗着自己家里两个儿子都是当兵，在村里一直都是横着走，鼻孔朝天的瞧不起人。 每回拿着儿子寄回来的钱，更是恨不得挨家挨户的炫耀。 可是不管怎么炫耀，不都改变不了顾北骁寄回来的钱并不是很多的事实。 这钱，还真就不是她的。 “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隔壁的刘婶子说道。 “我记得当时莹丫头嫁过来的时候是自己资本的嫁妆，当时就带了不少现金票子，不都是她猜厂里的工资吗？” “是啊，是啊，人家上班的时候，每个月可不少赚呢。” “王婆子，你家能娶个这么有文化的媳妇，已经是烧了高香了。那周晓梅就算生了儿子能咋的？不也就是个乡下来的，稍微会打扮点，就真以为自己是地主小姐了？” 王春华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怼的无话可说，脸色气的又青又紫，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晕过去。 她恶狠狠的瞪着宋莹，眼睛转了又转，终于想到了个说法。 “那也不对劲，她是我家的媳妇儿，就算是回工厂上班赚的钱，那也是我家，没有我的允许，她凭啥带走！” 说着王春华就又扑上去，还想抢宋莹兜里的钱。 宋莹根本不惯着王春华的毛病，预判到了她的动作，猛地往后一闪。 王春华没来得及刹住车，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村民们见状，哄堂大笑起来。 王春华被笑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双手胡乱的挥舞着。 “笑个屁啊笑！”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情绪过于激动，没撑住地，又是狠狠的摔了下去。 宋莹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王春华。 “我和顾北骁准备离婚了，往后我赚的钱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想要钱，找你的好儿子要吧。” 宋莹歪了歪头，笑的意味深长。 “就是不知道，你的好儿子舍不舍得把生活费从周晓梅手里抠出来给你这个老婆子。” 说完，宋莹随手把破了的布兜子一系，拎着就走。 众人见状，也不管王春华死活，乌泱泱的就跟了上去。 “莹丫头，你是认真的呀？真就要离婚了？” 宋莹点了点头：“嗯，是真的。” “阿弥陀佛哟。”隔壁的婶子拍着胸脯连连说道。 第九章 去哪里，我送你 “这么些年了，你可算是想开了。” 宋莹有些惊讶的转头望过去，只见大家竟都一脸赞许的看着自己。 宋莹稳了稳心神，试探着开口问。 “你们……都支持我离婚的吗？” “这有啥不支持的呀？你说你没嫁过来之前，日子过得多潇洒呀。咱们家家都是有姑娘的人，要是自己家孩子也遭这罪，那可比谁都心疼。” “就是就是，以前咱们都看着你挺心疼顾北骁的，谁也不好意思说。既然是你主动提的，那咱也不遮掩了，你离婚这事，干得漂亮，就该一脚把顾北骁踹了！” “这顾北骁根本就不是个人，他要是心疼弟媳妇，直接娶了得了，干啥老做那些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的事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嘴上毫不留情。 宋莹听着，又是惊讶，又是觉得心里快要爽飞了。 原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知道顾家人有问题。 可笑她前世把自己困在了那个怪圈里，出不来。 竟不知道，只要肯稍微往外迈一步，外头好人多的很。 大家边讨论，边送宋莹出去。 在王春华追上来的时候，还有人好心帮忙拦，一群人乌泱泱的，生是把宋莹紧紧的围在里头，安安稳稳的送到了村口的汽车站。 宋莹感动的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临走之前，宋莹深深的对着大家鞠了一躬。 “谢谢乡亲们了，你们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你都说了是乡亲，那还有啥可谢的？” 隔壁的婶子笑着拍了拍宋莹的手。 “丫头，你记住了，要走就走，彻底可别再回来了。” 宋莹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明白。” 正逢这会儿汽车来了，众人便催促着宋莹上了车。 宋莹挥手告别，彻底离开了这个村子。 这会儿刚是9月初，虽然已经过了开学季，但好在没耽误太久。 现在赶紧把暖暖送去上幼儿园还来得及。 第二天，宋莹便开始在县里物色起了幼儿园和房子。 生活突然之间就变得忙碌且充实了起来，宋莹也没有时间再去想顾北骁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了。 而这会儿，小沈打听了一圈，也看了顾北骁的档案。 事情查了个七七八八，便赶紧过来给秦铮汇报了。 “团长，您的猜测还真没错。”小沈一脸菜色。 “当初他向组织上汇报的太太，就是周晓梅。连结婚证咱们都存了档。可是……” 小沈抿了抿嘴，看了看秦铮的脸色，才继续说道。 “可是我特地去他们当地的民政局问了一下，当初登记的，是顾北骁和宋莹。人家那边记档的时间，也比顾北骁拿来的结婚证要早上几天。” 这结婚证想伪造也很容易。 如今就看，到底谁真谁假了。 “您说……要是现在随军那个是假的，那可就……” 那可就纯粹是纪律问题了。 这样的人，军队是断断不能容他的。 秦铮听完，脸色也黑沉了下来。 抬头看向小沈：“你感觉呢？” 小沈这个没结婚甚至连女孩手都没碰过的想着顾北骁的问题，就羞得脸色通红。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啊。 “他们要结婚，得有大队的证明才能登记。”秦铮说道。 “你去趟村里问一问，就知道咋回事了。” 小沈点了点头，看见秦铮拿取军大衣披在身上，起身离开。 “团长您干啥去？我送您。” “不用了，你去查。”秦铮说道。 秦铮背对着小沈挥了挥手，潇洒离开。 可出了门开上了车，秦铮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今天的出去不是为了别的，是家里头又给安排了相亲。 自从他在战场上受伤，被诊断绝嗣之后，婚姻上的事，秦铮是半点指望都不报了。 但是家里头对这事儿却催的紧，总感觉不管怎么样秦铮都得结婚，要不然这人生就不算圆满。 哪怕是个二婚带孩子的也行，不管咋样，总得有个后能给他养老送终。 这些年来，相过的姑娘也不少，可无一例外，听到秦铮有这病之后就都跑。 秦铮又做不到按照父母的嘱咐，先瞒着人家，每次见面都是直接就说。 这一年又一年的下来，秦铮对于相亲的事儿真是厌烦至极。 所以这回，他也是二话不说，见面就如实相告了。 果不其然，姑娘转身就走。 秦铮独自坐在见面的地方，抽了好几支烟，这才起身离开。 外头不知道何时下了雨，秦铮拢紧身上的衣裳，大步走出门，想赶紧回车里头去。 可无意中一抬头，是看到一个瘦不伶仃的熟悉身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秦铮皱起了眉。 宋莹这次没带孩子，可瞧着她的背影，也是可怜的。 秦铮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忽然大步上前走到车边，拿出了放在后备箱里的伞，追了上去。 宋莹艰难的往前走着，看着前头有个门市房外边有挡雨的地方，本想着避一避，就忽然感觉到头上的风雨停了。 宋莹惊讶的转过头，正撞上秦铮那张过分俊朗，但却冰冷的让人不敢靠近的脸。 “秦团长……” 秦铮嗯了一声：“去哪儿？我送你。” 风雨太大，宋莹只能跟着上了车。 坐在了副驾驶上，身侧的秦铮忽然靠了过来。 宋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旁边躲去。 却见秦铮手臂穿过前边两个座椅的夹缝，后座上拿了条毛巾递给宋莹。 “这是单位发的，还没拆封，你拿着擦擦吧。” 宋莹面色有些尴尬，不自在的接过了秦铮递过来的毛巾，低声道了句谢。 秦铮收回手，视线往下一扫，忽然落在了宋莹膝盖上放着的那两张纸上。 从刚才见面起，宋莹就一直把这两张纸紧紧的捏在手心里，像是在捏着什么救命稻草似的。 秦铮莫名的有点好奇，就看随着宋莹擦拭头发的动作，那两张纸顺着她的膝盖滑了下来。 秦铮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却不小心触碰到了宋莹的腿。 第十章 她是顾北战的妻子 宋莹吓了一跳，猛地往后缩。 秦铮一愣，莫名的有些慌张起来，就连脸上都忍不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上过战场挨过枪子的人，已经很少有什么时候会让他如此紧张了。 可不知为何，看着宋莹的反应，这好像自己轻薄了她似的。 “对不起。”秦铮慌忙说道。 “实在抱歉，我只是看着你身上的东西掉了，所以才……” 看着秦铮焦急的神色，宋莹便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可不知为何，秦铮看着宋莹夺回那几张纸的动作，却感觉她更加慌张了起来。 秦铮以为她是害怕自己，便小心翼翼的开口。 “实在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实在是不放心的话，不然我帮你打个车？” 说完这话，秦铮心里就一阵懊恼。 他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说话做事都这么愣。 宋莹却陷入了沉默，捏着手中的几张纸，抿起了嘴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秦铮视线扫过去，这忽然看清了上头写着的几个大字。 离婚协议书？ “你要离婚？” 宋莹原本是打算去找顾北骁谈的。 她没有想过把事情闹大，更没有想到会被秦铮撞上。 宋莹知道，现在才刚准备回到厂里工作一切都不稳定，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和顾北骁抗衡。 把他得罪得太狠对于自己来说未必有什么好处。 所以并非是宋莹畏惧了顾北骁，她只是害怕会对暖暖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可是好巧不巧，偏偏就被秦铮撞到了。 思索再三，宋莹终于眼一闭心一横。 “是，我要和顾北骁离婚。” 宋莹知道，其实顾北骁就是个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他又要“照顾”周晓梅母子，又一边希望自己大度，能替他伺候老娘。 一旦离婚，王春华没人伺候必然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顾北骁自己分不出精力，他又舍不得把周晓梅送回去，那就只能一直牢牢的抓着自己不放。 所以离婚，未必顺利，这是早有预料的事。 若是此刻沾了秦铮的光…… 而秦铮听了宋莹的话后，虽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震惊住了。 这顾北骁竟胆子如此之大？ 纵然理智告诉秦铮，一切都要以事实为论证，不知怎么的，心里却莫名的偏向了周莹这边。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顾北骁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关系？” “没错。”宋莹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宋莹也不怕什么丢人了。 而且知道这事的人是秦铮，有他在上头压着，估计顾北骁也不敢说什么。 于是便道：“周晓梅，也就是现在在部队里和顾北骁以夫妻相称的那个，是顾北骁亲弟弟的妻子。” 秦铮紧紧皱起了眉，思虑片刻之后，他修长的手指扶上方向盘。 “走，我带你去军区。” 顾北骁这边刚接了王春华打来的电话，听了她一阵哭闹，也是头疼的不行。 周晓梅在一旁擦擦洗洗，看着顾北骁满脸愁，试探着开口问道：“大嫂是真的走了吗？” “嗯。”顾北骁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声。 周晓梅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顾北骁面前，手指躁动的揪着衣襟。 “对不起啊，大哥，我真是没有想到事情会……” “晓梅，这不是你的错。”顾北骁说道。 “可是……”周晓梅咬了咬嘴唇，犹犹豫豫的开口。 “可不管怎么样，大嫂终归是介意我的存在，所以才会……其实大哥，我觉得大嫂只是太希望你能关心她了，不然她也不会提出和你离婚。大嫂只不过就是赌气，大哥，你可一定要好好哄哄她，至于我……” 周晓梅的眼眶骤然红了，抬起头来，满脸不舍的抬头看了顾北骁一眼又迅速垂下头去。 “大哥你不用再管我了，你照顾了我们母子这么多年，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了。剩下的路，就让我自己走吧。” “那怎么行？”顾北骁当即竖起眉，满脸的不赞同。 “你们孤儿寡母的，在外边很容易被人欺负，我不能对不起北战。” 周晓梅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做出一副极为感激顾北骁的样子。 “大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是你自己的家庭也很重要啊。” 顾北骁忽然冷笑一声，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有些烦躁的敲击着。 良久，开口说道：“宋莹现在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虽然顾北骁心里也为着那天差点打了暖暖的事而愧疚着，可是思来想去，如果不是宋莹没有跑过来闹，还要威胁自己要离婚，周晓梅又怎么可能会着急带孩子离开呢？ 若非如此，两个孩子更不会打起来。 可是如今周晓梅事事为了他考虑，宋莹却变本加厉，甚至跑回农村，收拾了东西就走，连婆婆都不管了。 当真是自己把她给惯坏了！ “明天我去找她。”顾北骁说道。 “不管怎么样，这婚我不会离的，她也必须得回去。” 周晓梅一听顾北骁并不打算和宋莹离婚，心里顿时有些急了。 思来想去，她赶忙给顾北骁上眼药。 “可大嫂那么骄傲，她现在都已经打算回去上班了，让她又辞职，不会同意的。” 周晓梅搓着手，沉默了片刻，又故作出一副大度的样子。 “归根结底事情都是因我而起，要不然，我去和大嫂道个歉？” “这事根本就和你没关系，是她自己无理取闹。”顾北骁厌恶的说道。 “你就安安心心的住着，不用考虑她。” 周晓梅叹了口气，走到顾北骁的身边缓缓坐下。 她苦笑了一声，开口道：“不行啊，大哥，真的不能影响你们的夫妻感情。如果大嫂执意要离婚，我就只能走了。” 如果此刻宋莹在这儿的话，听了周晓梅的话，只怕是要被气笑了。 她这分明就是把选择摆在了顾北骁的眼前。 要么离婚，要么自己走。 顾北骁舍不得自己，那就只能选前者。 可顾北骁却忽然冷笑一声。 第十一章 这是我母亲背着我娶回来的表妹 “她想离婚，摆脱家庭责任，没那么容易。” 周晓梅一愣：“那大哥的意思是……” “这些年来她连个工作都没有，什么都是指望着我。如今闹了点矛盾，就想拿离婚威胁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的。” 周晓梅眨了眨眼，恍然间明白了顾北骁的意思。 他这是想让宋莹留在老家继续照顾王春华。 所以其实不管宋莹到底是不是真的想离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得留在农村。 周晓梅心里一时有些不大痛快。 自己虽然顶着夫妻的名头和顾北骁在军区生活，但心里终究是没底。 尤其是在宋莹闹过了之后，周晓梅就更加担心了。 只可惜如今顾北骁的态度明显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再改变了，周晓梅要是再劝说下去，不仅不能让顾北骁，真的和宋莹离婚相反的，还很有可能让顾北骁怀疑上自己。 所以思来想去，周晓梅也只得作罢。 左右过好日子的是自己，又不用回去伺候那老太婆。主意也是顾北骁定的，让他去解决就好了。 离婚这事，之后再说吧。 但面上，周晓梅终究还是得做做戏。 “可这样就太委屈大嫂了……” “有什么可委屈的？”顾北骁冷哼。 “不会赚钱，又学不会贤良。她要是有你半点好，我也不至于不带她来军区。” 周晓梅听了这话，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了起来。 既然在顾北骁心里自己是比宋莹要好的，想来让他俩离婚，只是时间问题。 可谁知就在这时，电话又催命般的响了起来。 原以为又是王春华打来哭诉的电话，所以顾北骁连接的意思都没有，干脆就拔了电话线。 但没过一会儿，家门就被敲响了。 “顾营长在不在？” 顾北骁联盟上前整理了一下军装，快速打开了门。 只见一个通勤兵站在外头，面色严肃。 “顾营长，怎么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呀？团长有急事找你。” 顾北骁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电话是秦铮那边打来的，顿时心里有些发慌。 连忙解释：“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刚才这边没有接到电话。” 随后又赶紧转身装模作样的跑到电话旁检查。 然后哎呀一声，猛的一拍脑门。 “这电话线可能是谁不小心给碰掉了，我没接到电话，实在抱歉，我现在就过去。” 通勤兵看了一眼，顾北骁满脸鄙夷。 他在部队里待了这么多年，顾北骁是不是装模作样自己还能看不出来吗？ 顾北骁的演技，后面的也太拙劣了一些。 生活在部队，却不时时刻刻保持电话畅通，他到底想不想干了？ 在心中默默给顾北骁记了一笔，便冷淡的点了点头，带着顾北骁前往了秦铮的办公室。 顾北骁原本也没想太多，只以为秦铮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叫他过来了解一下部队的情况。 可是却没有想到，刚一进办公室就看见宋莹坐在沙发上，正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 顾北骁顿时怒不可遏，猛上前一步，语气极差的问题：“暖暖都已经好了，你还不带她赶紧回家，又跑到部队来干什么？” 秦铮微微抬起，看向顾北骁。 “顾同志，家属过来找你，肯定是有事。要不然也不会明知道这里是军区，还故意来打扰的，你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秦铮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身为一个军人，却对家人态度都如此恶劣，又如何能够心怀天下人民？ 顾北骁明显是被秦铮这句话给点到了，下态度也不敢再恶劣。 只能走上前，好声好气的说道：“你赶紧回去吧，有什么事等我休假回家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宋莹态度却极其坚定地说道。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头认真的看着顾北骁。 “顾北骁，我要和你离婚。” 顾北骁顿时愣住了，紧接着后背上浮现出一层冷汗。 没想到宋莹动作这么快，刚回家闹了一场就又闹到军区来了。 不过这事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她怎么能当着秦铮的面说呢？ “宋莹，你糊涂了不成？”顾北骁顿时冷下了脸，严肃的看着宋莹。 “咱们俩根本就不是夫妻，你和我离的哪门子婚？” 宋莹气的直接笑出声来了。 她真是没有想到顾北骁能这么不要脸，心理素质还特别好。 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能说自己和他不是夫妻，甚至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秦铮看着顾北骁，更是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秦铮严肃的开口。 “顾同志，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眼前这位女同志是你的表妹。所以，既然她是你的表妹，为什么要和你提出离婚呢？” 顾北骁这般反应到哪都是解释不通的。 不是夫妻，何谈离婚？ 顾北骁这话明显是糊弄不过去了，他自己也略有些紧张的站在原地。 宋莹抱起手臂静静的看着顾北骁。 她倒是想要看看顾北骁还能解释出些什么来？ 谁知过了片刻之后，顾北骁竟然面色一冷，头狠狠的瞪了自己。 随即满脸愧疚的垂下头，一板一眼的对着秦铮解释。 “秦团长，至于至此，我就和您说实话吧。宋莹同志的确是我的表妹，只不过是远房表妹。当初我母亲做主，未经我允许，又把宋莹娶回了家中，私底下背着我办了婚礼。” 顾北骁捏着拳头，一脸的为难。 “但是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我并不能够接受，再加上我当时已经与晓梅相爱，便一直劝着宋莹表妹回去。” 他说着，还叹了口气。 “只是宋莹表妹不肯，说家里没有人了，去也是孤苦无依。再加上我母亲我没有办法，所以只能将她留在了家中。为了不让村里人议论宋莹表妹，在老家那边，就只能谎称宋莹表妹实际上是我的妻子。” 顾北骁说完，极为认真的看向秦铮。 “不过您放心，我和她是没有进行过婚姻登记，绝对没有违反军队纪律。” 第十二章 一个野种，我为什么要认 宋莹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如此短的时间内，顾北骁竟然能编出这么一通谎话来，叫人不佩服都不行。 “好，说的真好。”宋莹冷笑着点点头。 “那么我问你，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宋莹站起身来，面向秦铮。 “前几日秦团长亲眼所见，孩子我亲自带来了军区医院，这孩子总是抵赖不得的吧。” 宋莹转头，斜着眼睛看向顾北骁。 “所以你的意思是，并不认可我这个被你母亲强娶来的乡下表妹，但却和我生下了孩子？” 顾北骁说的头头是道，可偏偏孩子这事他没办法解释。 不管他怎么说，都是犯了严重的纪律问题。 顾北骁的额头上明显冒出了冷汗，尤其是在秦城的视线望过来的时候，顾北骁更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秦铮严肃的盯着他，正要开口，可顾北骁却忽然回过神来。 对着宋莹便怒斥道：“我知道你这些年来对我念念不忘，可是你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谎话来呀？我和晓梅的结婚登记证明已经在军队备过案了，这是千真万确，做不得假的。至于你的孩子，呵……” 顾北骁冷冷一笑，编瞎话都不带过脑子的。 “一个野种，我为什么要认她？还有，你这些年来也没少想用孩子套住过我，我劝你还是早点歇了这份心思！” 宋莹已然是被顾北骁的不要脸，给结结实实的震惊住了。 暖暖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他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如此恶心卑劣之人，凭什么能过得如此风光？ 见着宋莹没有开口说话，顾北骁还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到了。 本想着先把眼前这关糊弄过去，等之后出去了，再和宋莹好好说上一说。 却不想，宋莹还没说话呢，秦铮就先开口了。 “顾同志，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顾北骁转过头去：“自然可以为我的话负责任。” “很好。”秦铮点了点头。 “看来这些年的文化思想教育还是做的不够到位，顾同志都已经从军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技术可以鉴定父子关系吗？” 亲子鉴定！ 顾北骁身子猛的一僵。 他刚才不过是仗着宋莹这些年来都老实巴交，不敢和自己闹，也觉得她并不是真的想和自己离婚，所以才敢说那些话的。 并非他不知道亲子鉴定，而是他根本没想那么多呀！ 可事已至此，顾北骁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我可以为我的话……” “那就好。”秦铮微微颔首。 虽然他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发火，但是顾北骁却明显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 他终于忍不住磕磕巴巴的说道：“虽然亲子鉴定的结果也可以人为篡改，但是团长无论结果如何，我没有和她结过婚，就是没有结过。“ 秦铮看着顾北骁忽然无声的笑了。 他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办公桌上敲，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其实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外头传来小沈的声音：“团长，我回来了。” 秦铮坐直了身子：“进来。” 小沈拿着一份文件，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虽然不知道那文件中的内容，但是顾北骁撇了小沈手中的东西，就一阵心里发毛。 直觉告诉顾北骁，那里头的东西绝对是对他不利的。 顾北骁连忙开口：“既然误会都已经解开了，团长也有事要忙，那我先告辞。” “顾同志急什么？”秦铮不紧不慢的开口，随手打开了那份文件。 只看了一眼，便冷笑了起来。 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了桌上。 “顾同志自己看一看吧，这里头的东西，可是足以证明到底谁才是顾同志的太太。” 顾北骁下意识的想逃，可奈何军令大如天，顾北骁根本挪不开腿。 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拿起那份文件一看脸色当场就变了。 这竟然是大队的介绍信！ 怎么可能啊？ 当初大队开了介绍信之后，就直接拿到民政局去领证了。 这种东西通常看过一眼就会扔了，一般不会存档的呀。 “这一定是伪造的！”顾北骁死不改口，还在狡辩。 “可以伪造的这么逼真吗？”秦铮反问。 “这张介绍信一看就是旧了的，应该存放了很多年。而且，上头还有大队的公章。” 顾北骁冷汗雨下，磕磕巴巴的开口：“用旧了的纸很多，这肯定是宋莹特地找来伪造的，而且前几天她就回了村，在家里闹，说不准就是她那会儿偷了大队的公章！” “那要是照你的意思，要处理的是大队那边了？连自己的公章都管。” 秦铮终于是有些忍无可忍，语气严厉了起来。 “还有你说她回去闹，闹的是什么？你既然早知道她闹，为什么不早点安抚，要闹到部队来？” 这回顾北骁彻底无话可说了。 秦铮看向小沈：“你亲自去取的介绍信，你来说。” “好的，团长。”小沈点头。 “前几天，宋莹同志的确回去过一趟。因为宋莹同志已经准备和顾营长离婚，宋莹同志特地回去取衣服。当时也和顾营长的母亲说了要离婚的事，所以当时闹了一场。” 小沈趁着这个机会问过了，村民们都可以证实当初因为顾北骁要出去执行任务，结婚的事办得十分仓促。 是后来村支书亲自开了一封介绍信，有陪同这宋莹去民政局补办的结婚证。 这件事儿，这里很多人都可以证明。 顾北骁听小沈说了这些，心彻底凉了。 但他还是在挣扎：“肯定是宋莹收买了他们……” 小沈也顾不上顾北骁的职位远在自己之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又说道：“团长，我这次去，还顺便带来了周小梅同志和顾营长弟弟顾北战的结婚登记证明以及介绍信。” 这回板上钉钉，顾北骁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了。 秦铮冷眼看向顾北骁：“顾同志打算对这件事做出如何解释？” 顾北骁还能怎么解释？他现在恨不得去死！ 宋莹也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顾北骁。 可就在僵持不下之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边猛的推开了。 第十三章 我要爸爸 “团长！我有要事要和您说！求您让我进去吧！” 这外边传来的，显然是周晓梅的声音。 已然半死不活的顾北骁眼前一亮，猛地转过头去。 周晓梅来了，她是来帮自己的吗？ 秦铮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拦在门口的通勤兵。 “连个人都拦不住吗？” 通勤兵一脸难色：“首长，实在对不起，可她带着孩子来的，我不敢拦啊！” 宋莹转头一看，只见周晓梅抱着顾光宗出现在了门口，正眼眶通红，满脸泪痕的望着里头。 秦铮满脸不悦，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来的正好，有些事要找你核实一下，你进来吧。“ 周晓梅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踏入，忽然扑通一声跪在秦铮面前。 不仅是秦铮愣了，宋莹更是愣了。 这周晓梅还真是翻脸如翻书，说贵就贵，当真是一点尊严都没有。 不过，若是暂且放下尊严，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只怕是任何代价，周晓梅都能付出。 宋莹挑了挑眉，抱着手臂等待着周晓梅的后花。 “你这是做什么？”秦铮不得不站起身来走上前。 “快把人扶起来。” “不！”周晓梅却极力阻拦，眼泪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的往地上砸。 “我是有要事，要向团长汇报，其实，我不是顾营长的妻子！” 顾北骁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垂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晓梅。 她这是要把自己给卖了吗？ 宋莹也是饶有兴致的盯着她。 难道这对苦命鸳鸯，是要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吗？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秦铮冷着脸说道。 他眯了眯眼，目光落在周晓梅的身上。 “不过周同志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宋莹猛地看向秦铮。 看来这世上，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傻子。 “我、我是猜到的……”周小梅颤颤巍巍的说道。 “方才在宿舍的时候，便接到了乡下婆婆的电话，说大嫂要和大哥离婚呢。” 她抹着眼泪，一脸可怜。 “我知道大哥照顾我们孤儿寡母很不容易，但是我也不能让大嫂平白受委屈。大哥一直不回来，我觉得事情不对，怕大嫂会更难过，便赶紧过来解释。” 周晓梅的说法，可谓是天衣无缝。 如果不是宋莹早就知道她是何等为人，怕是也要被她给蒙蔽了。 不禁冷笑一声：“你要是真觉得我会委屈，根本就不会随军。” “大嫂，我知道你怪我。”周晓梅抬起头来，满脸哀求的看着宋莹。 “可是上次你来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不愿意离开的。大嫂，我心里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当初北战刚刚牺牲，我们母子实在是走投无路，我没有别的选择呀。” 秦铮转头看向小沈，小沈立刻上前低声在秦铮耳边解释。 “团长，她丈夫的确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的。” 周晓梅那边还在和宋莹哭诉着：“我对不住你啊，大嫂，都是我的错。可是当初大哥提出了这个建议于我们母子而言最好，我也是一片爱子之心，不忍心让孩子和我一起受委屈啊！” 顾北骁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了。 周晓梅这一番话，便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他的头上。 那自己这些年来的付出算什么？ 看着顾北骁的脸色变化，宋莹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周晓梅这个女人当真是冷血无情，在知道自身的利益可能要受损的时候，便是照顾了她多年的顾北骁也能随随便便的舍弃。 也不知道到了这会儿，顾北骁能不能看得清楚周晓梅的为人。 不过估计顾北骁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些，得赶紧为自己辩白呢。 “团长，我、我……” 话说到一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说当初周晓梅屡次向自己示弱，自己才主动邀请周晓梅随军的？ 可这主动二字，便能把顾北骁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那总不能说是自己被逼无奈吧。 周晓梅就是个弱女子，她能逼自己什么呀？ 更何况，周晓梅的确是没有主动提出过，要随军，一切根本就是他自己的主意。 无可奈何之下，顾北骁只能咬着牙忍了下来。 “对不起团长，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当初是我主动……主动让她来的。” “你承认就好。”秦铮冷冷开口，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身为军人，知道是法律神圣不可触犯，却还伪造结婚登记，甚至连军区都敢骗！” 顾北骁的身子狠狠瑟缩了一下，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却又听秦铮毫不客气的道。 “明媒正娶的妻子找上门来，却还能编造谎话污蔑她，这是诽谤！” 顾北骁再也忍不住了，连忙说道：“秦团长，也是没有办法呀！我家中唯有北战这一个弟弟，北战也只有这一个孩子。孤儿寡母在乡下日子过得会有多难，秦团长您知道的呀……” 顾北骁眼巴巴的看着秦铮，只盼着他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秦铮却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顾北战这是在威胁自己吗？ 身为军人，服务人民是天职。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在乡下受欺负，他明知道却不闻不问， 那更是失职。 秦铮若是说他错了，那岂不是秦铮自己也犯了纪律？ “烈士家属本就是应该受到照顾的。”秦铮开口。 “如果你真的是为了他们母子二人好，就应该将此事上报给军队，到时候领导自然会做出处理，用得着你舍小家为大家？” 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北骁究竟是什么心思！ 顾北骁已无路可走，当下竟眼一闭心一横。 “团长说的有道理，可是我不能让烈士家属寒心，当时别无选择！” 周晓梅眯了眯眼，忽然一把掐在了顾光宗的腿上。 顾光宗嗷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要爸爸！我要爸爸！你们把爸爸还给我，只有爸爸能保护我们！” 周晓梅也抱着孩子，哀哀痛哭。 场面一时间乱成了一团，简直比养鸭场还要闹腾。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 “都给我闭嘴！” 第十四章 愿意净身出户 秦铮一抬头，竟见是军区副司令来。 秦铮连忙上前，恭敬的行了个军礼：“副司令好。” 副司令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冷冽的视线在狭小的办公室内扫了一圈。 “什么事这么闹腾腾的？隔着老远都听见了。” 顾北骁见到熟人，忙上前一步。 “副司令，都是我的错，您千万不要责怪团长。” 顾北骁上下嘴皮子一合把方才发生的事儿都讲给了副司令听，还顺便把自己的逼不得已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宋莹站在远处看着顾北骁与副司令熟络的样子，心不由得沉了下来。 其实在来之前，宋莹心里就隐隐有预料，这顾北骁身后必定是有靠山，要不然他也不敢那么大的胆子伪造了结婚登记上报到军区。 可如果这人是副司令的话，那可就…… “糊涂！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副司令怒斥一声。 顾北骁连忙缩了缩脖子，做出一副愧疚状。 宋莹心中则是有些七上八下的，有些摸不准这副司令的想法。 这时，副司令忽然看向秦铮。 “秦团长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办？” “顾同志知法犯法，按照部队的规矩，应该交由军事法庭处理。” 秦铮对于此事倒是早就已经有了定论，加之证据确凿，所以丝毫都没有含糊，面对着副司令的时候也是不卑不亢。 可那副司令却是皱了皱眉：“可是法律也不外乎人情啊。” 副司令转头坐在沙发上，视线一一扫不过众人。 最后指向顾北骁：“论理他的确是做错了，但是论情。不管他是出于顾北站大哥的角度考虑，还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军人，他的做法虽然有失偏颇，但也是为了烈士家属考虑。” 副司令眯起了眼：“秦团长的决策未免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秦铮皱起眉，向前一步，据理力争。 “可是副司令，如果连军人都不能恪守规矩和法律的话，如何让人民群众信服？” “但事情传出去，让人以为咱们军队冷心冷清，不照拂烈士家属，往后还有谁愿意真心实意的为国为民。” 副司令的话掷地有声，竟然把秦铮搞得无话可说。 顾北骁瞅准机会，上前一步。 “秦团长，我知道您是为了部队名声考虑，但是……” 顾北骁的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宋莹身上：“可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啊。” 副司令的眼睛转了过去，在看到宋莹的时候，忽然冷笑一声。 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秦团长，你伸张正义是好，可也要注意自己的立场。”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就是在说秦铮和宋莹关系不浅吗？ 宋莹顿时急了，恶狠狠的瞪向顾北骁。 这个顾北骁胆子还真是大，什么胡话都敢往外说。 可是，宋莹的确是不能连累秦铮。 便当即上前一步：“副司令，我虽然只是个平民百姓，但是我也知道军人为国捐躯，他们的遗孀自然是要受到照顾。只是我不太懂部队的规矩，所以这些事我也不方便插嘴。但我与顾北骁也的确是感情破裂，所以，我的请求是与顾北骁离婚，还希望这件事不要连累到其他人。” 宋莹这话，已经很体面了。 事情闹大，宋莹也不愿见得。 可顾北骁在听到宋莹的话后，却又不乐意了。 “我们两个的感情何时有破裂？宋莹你不要胡说八道。你口口声声的善良大义，可怎么到了晓梅这就如此容不下她。还是说，你的心已经偏到别人那儿去了，所以你才……” “够了。” 副司令抬手打断，严肃的瞪了一眼顾北骁。 能平息事端就好，何必还要上纲上线？ 再攀扯上别人，事情只会闹大，于各方都不利。 顾北骁被呵斥了一声，也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副司令便转头问宋莹：“你说你们两个感情破裂了，可有证据？” 有副司令为顾北骁撑腰，这个时候再拿周晓梅说事，宋莹得不到什么好处。 便说道：“我与顾北骁分居多年，已经没有了感情。根据法律规定，分居两年便可证明二人已经感情破裂，提出起诉离婚。我不愿意将事情闹大，所以想先来协商。” 顾北骁仍有些不甘心，上前一步。 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副司令打断。 “既然如此，那协商也好。” 顾北骁急切的转头看向副司令，但被副司令暗暗的一眼给瞪了回来。 无奈之下，顾北骁只能忍着心中的火气，咬牙切齿的说道：“好，我可以同意离婚，只是……” “家中的财产，我不会带走一分。”宋莹说道，“我净身出户，协议我已经带来了，如果你同意的话，现在就签署吧。” 离婚这事儿，宋莹已经算是做了最大的让步了。 顾北骁无可奈何，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好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宋莹不愿再和顾北骁磨叽，便说道：“那明天民政局见吧，各位首长，我不打扰了。” 宋莹转身告辞，副司令也站起身来。 “好了，都闹了这么久了，散了吧。” 秦铮站在原地沉默不语，顾北骁看了看已经离开的副司令，咬咬牙对秦铮行了个礼，转身追了上去。 “副司令……” “小点声。”副司令转头瞪了秦铮一眼。 “你是糊涂了不成，人家已经闹上门来要离婚了，你怎么还能编出那些谎话来？” 顾北骁站在原地，有些紧张的搓着手。 “可是您知道的，我和宋莹她不是没有感情了……只是、只是当初北战也是因我而死，我初次下策就是为了照顾晓梅，我真的……” “不用说了。”副司令大手一挥。“北战的事，我又何尝忘记了。说到底，都是咱们欠他的。当初要不是周晓梅寻死觅活，也不必出此下策了。” “说的不正是嘛。”顾北骁有些急切的搓着手。 宋莹想起自己的兜子落在了秦铮的办公室，便去而复返。 谁知刚一上楼，就正听到这两人小声说话。 宋莹顿时愣在原地。 周晓梅寻死觅活？什么意思？ 正思索时，面前二人转了个身。 宋莹瞪大眼睛，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想躲却已来不及。 忽然，旁边伸出一只大手来。 第十五章 别忘了他是怎么死的 宋莹被那只手拖了过去，拉到了走廊的拐角处。 不远处小沈迎面过来，直接挡在了顾北骁二人面前。 “副司令，顾营长。”小沈行了个礼。 副司令皱眉：“你们团长还有什么事？” “团长说外边下雨了。”小沈客气的道，“所以让我给您二位送伞来。” 在小沈拖住二人的片刻间，秦铮也已经把宋莹拉到了旁边的杂物间里。 里边堆满了各路杂物，唯有门口这边还有些空隙。 黑暗之中，二人只能紧紧的挨在一起。 宋莹几乎能够感觉到自己头顶传来男人温热的鼻息，身子不由得一僵。 秦铮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的手还搭在宋莹的肩膀上。 顿时感觉掌心一片滚烫，触电般的收了回来。 二人只能这样沉默的站着，直到片刻后，这边传来顾北校二人走过的脚步声，秦铮才悄然推开门，往外张望了一眼。 宋莹神色紧张的站在原地，额头上布满冷汗。 可在这样紧张的时刻，看着秦铮向外张望的身影，心中竟控制不住的完全与此事无关的想法。 这秦铮人前人后，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反差啊…… “他们已经走了。”秦铮转过头，轻声说道。 抬手把宋莹落下的兜子送了回去：“本来是想给你送东西的，正好撞见了。” 宋莹接过了东西，轻声道了句谢。 随即二人就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秦铮回过神来。 “这么晚没有客车了，送你回去吧。” 如来时一样，宋莹又坐上了秦铮的车，二人一路沉默无话。 一直到了宋莹租住的院子门口，秦铮抬起头望了一眼，这才开口。 “你现在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眼前这院子，实在是破败不堪。 像是好多年都没有人住过了，虽然明显宋莹住进来之后整理了一下，但处处都散发着寒酸破败。 甚至连大门都摇摇欲坠的挂在门框上，门锁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稍稍一用力，就能直接把整个门都卸下来。 “这里已经很好了。”宋莹认真的说道。 虽然房子破了点，旧了点，小了点，但至少在这里，她们母女二人是自由自在的。 暖暖也不必在被人欺负，受那老太婆的气。 秦铮略思索了一下，推门下车，从后备箱里翻出了个工具箱来。 宋莹惊讶的看着他自顾自的走到门边，二话不说，便修起了门。 也连忙下了车：“秦团长，怎么好让您做这种事情呢？” “无妨，我也不是那种娇气的人。”秦铮说道，“从前执行任务的时候，住过比这种地方还恶劣的环境。只是你们母女二人……” 秦铮皱了皱眉，极为不赞同的道：“在这种地方太危险了。” 宋莹听的一愣一愣的。 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 秦铮也忽然意识到自己话多了，面上露出一丝有些不自在的神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次见到宋莹，就总会做出一些平时自己根本不会做出来，甚至难以想象的举动。 大约……是因为他实在可怜这对母女吧。 便开口道：“我是顾北骁的上级，关爱下属的家人是应该的，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宋莹不自在的揪着衣襟，小声道：“我们两个已经准备离婚了。” “就算你们两个在法律意义上没了关系，但孩子是他的。” 秦铮说着，一边拿着锤子在门框上敲敲打打。 忽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 语气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复杂：“我没想到副司令会帮忙，今天的事是我欠考虑了。没有为你争取到更多，很抱歉。” “这不怪您的。”宋莹连连摆手，“我原本也是打算净身出户的……” 秦铮愣了一下，在宋莹看不到的地方，微微蹙眉。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竟然宁可净身出户，也要带着孩子离开。 有些话秦铮不方便问，问了宋莹也不一定会说。 便只好道：“往后如有什么困难，可以联系我。” 秦铮晃动了一下手下的门板：“已经好了。” 宋莹连忙道谢，目送着秦铮上了车。 直到车子缓缓消失在了狭窄的巷子里，宋莹才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去。 她坐在桌边，把那份新鲜热乎的离婚协议摊开在面前，心中却疑窦丛生。 那副司令怎么好端端的就帮顾北骁说上话了呢？ 而且瞧着他们两个的关系虽然亲密，但副司令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好像并不是为了顾北骁才替他说，更像是为了顾北战。 还有他们两个所议论的，周晓梅寻死觅活……那又是什么意思？ 宋莹这边思索着这些事儿，静不下心来，而顾北骁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和副司令交谈了一番之后，顾北骁脸色极差的回了家。 推门进去，便看到周晓梅像没事人一样，在厨房里忙碌着。 顾北骁的神色顿时更加难看，猛地大步上前推开了厨房门。 周晓梅听到门口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 猛地转过头来，见到是顾北骁，她拍了拍胸脯，笑着对顾北骁说道：“大哥回来了，饭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你装什么傻？”顾北骁却径直走到周晓梅面前，面色难看的盯着她。 “这些年来我一直照顾着你，我自认为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光宗都是尽心尽力，绝对没有半点亏待的地方，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周晓梅却笑着去拉顾北骁的手：“大哥，你别生气了，当时也是情况紧急，我这才……” “周晓梅！”顾北骁呵斥一声，“这是情况紧急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周晓梅顿时心里一慌，看着顾北骁的表情，怕是今天自己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顾北骁也不会罢休。 便骤然眼眶一红，眼泪瞬间滚落了出来。 颤着声音说道：“大哥，你觉得我是故意的是吗？你以为我要害你？可是害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顾北骁有些烦躁的抓乱头：“我哪里有说过这样的话！” “可我不也是为了北战的名声吗！”周晓梅哽咽着控诉道，“大哥，你别忘了北战到底是为何而死的！” 第十六章 请你自重 顾北骁僵在了原地，张了张口，话语却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周晓梅的眼泪砸了下来，上前去颤颤巍巍的拉住了顾北骁的袖子。 “大哥，你忘了你当初说的吗？你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是不能对不起北战。” 顾北骁的脑海里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高大的身躯为之一颤。 下一秒，他像是无法面对周晓梅的泪水一般，下意识的甩开了周晓梅的手。 磕磕巴巴的说道：“你、你先带着光宗吃饭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顾北骁夺门而出。 周晓梅在顾北骁的身影消失在门边的一瞬间就脸色恢复如常。 她淡定的抹掉了眼角的泪，方才满脸哀戚的表情瞬间变为冷然。 顾光宗小心翼翼的挪了过来，扯住周晓梅的袖子。 “妈妈，我今天喊了爸爸，大伯他会不会……” 顾光宗的小身板颤抖了起来，明显是谎话说久了，乍然改了口风，生怕被发现才心虚。 周晓梅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蹲下身轻轻搭住顾光宗的肩膀。 “光宗别怕，他不也没问嘛。” 顾光宗抿了抿嘴唇，颤颤巍巍的道：“可是……” “光宗你记着，不管到什么时候，大伯才是你的爸爸。”周晓梅盯着顾光宗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只牢牢记着妈妈的话，其余的事不用管。” 顾光宗对上周晓梅的眼睛，身子骤然一颤。 紧接着，顾光宗快速低下头去。 “好……” 顾北骁一夜都没有回来。 他坐在车上，抽了整整两包的烟。 清晨的阳光洒下来的时候，车门边已经堆积了满地的烟头。 这一夜顾北骁想了许多，心里所纠结的事就像是一团乱麻一样。揪在一起，根本理不清。 可无论如何，顾北骁都知道，离婚这事，他是躲不掉了。 纵然心中万般不情愿，却也还是赶到了民政局。 宋莹比他要早到许多，这会儿正站在门口，抬头望天。 今天的阳光特别好，就像是特地要为宋莹重获新生而庆祝一般。 可是顾北骁远远的见着，却是黑沉了脸。 他大步走上去，语气极为不满的开口道：“你就这么开心吗？” 刚才他把车停的老远，都看到了宋莹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 宋莹回头来看他，原本嘴角挂着的笑容，再见到顾北骁那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顾北骁气的捏紧了拳头：“宋莹，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 宋莹冷嗤一声：“你想让我体谅你什么？是帮你照顾老娘，还是当你那生了野种，却要赖在你头上的表妹？” 顾北骁面色一阵尴尬，也不由得心虚起来，语气放软了几分。 抬起手，试探着去抓宋莹的衣袖。 “我那是没有办法……”顾北骁低声开口，“如果我不那么说，晓梅他们……” “你少和我提他们两个。”宋莹毫不遮掩脸上的嫌弃，直接躲开了顾北骁的手。 “为了弟妹和侄子，能把自己亲生女儿叫成野种的，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顾北骁微微皱眉：“别说的这么难听……” “说的难听的是你。”宋莹冷嗤一声，“而且昨天你的领导不是替你把话都圆回来了吗？你就算是不往我们母女二人身上泼脏水，也能解决这个问题。” 顾北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明显是被宋莹戳到了心中的痛处，虽因为不甘心还想反驳，但却也无从说起。 宋莹也懒得再和顾北骁废话。 “来都来了，赶紧去办手续吧。” 顾北骁皱了皱眉，似乎还要挣扎。 “非离婚不可吗？” “你领导不也做主了吗？”宋莹简短一句，便把顾北骁反驳了回去，“你这么不想和我离，是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原本宋莹也只是想激顾北骁一下，让他赶紧进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免得顾北骁忽然反悔，夜长梦多。 可不知怎的，顾北骁在听到了自己这句话后，肩膀竟忽然颤了颤，像是真因为什么而心虚似的。 宋莹眉头微微蹙起，但转而又舒展开来。 只要离了婚，不管顾北骁和周晓梅之间有什么秘密，与自己都没有关系。 便冷冷撂下一句：“赶紧的。” 之后就转身进了民政局。 顾北骁拳头握了又紧，死死的咬着嘴唇。直到咬出个血痕来，他才真的像是逼不得已妥协了似的，跟着走了进来。 离婚协议是早就签好的，工作人员只需要向二人亲自确认一遍就可以了，因而手续办的很快。 看着工作人员推到自己面前的那份文件，宋莹想也不想就签了字。 之后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顾北骁。 顾北骁被宋莹看得好一阵不自在，深吸了一口气，才磕磕绊绊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崭新的离婚证被宋莹拿起来看了又看，才终于有种心落了地的感觉。 之后谨慎的放进包里，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转身离开。 顾北骁瞧着宋莹的动作，只觉得心里极不是滋味。 她这副珍视的样子，简直比他们当年办婚礼的时候还在乎似的。 终于是忍不住追了上去：“小莹！” 宋莹脚步顿住，转头诧异地看着顾北骁。 多少年了，顾北骁都是连名带姓的叫自己，宋莹甚至都忘了顾北骁上一次如此亲昵的唤自己是什么时候了。 可她现在……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控制不住的恶心。 顾北骁见着宋莹许久都没说话，还以为她是心中有所触动。 当下便上前一步，抓住了宋莹的手腕。 “你听我说。”顾北骁急切的开口，“我如今和你离婚是没有办法，我也知道，可能这些年来让你挺不痛快的。但是你信我，我一定能解决好这一切，你等我。” 胡言乱语！ 宋莹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难看，啪的一声，打开了顾北骁的手。 “咱们已经离婚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宋莹冷冷说道。 “还请你自重，不要这样叫我。” 顾北骁愣住：“你……” 第十七章 离婚了你就这么开心 忽然缓缓驶来一辆车，稳稳的停在路边。 “宋莹！” 里边的女人降下车窗，对着宋莹挥了挥手。 宋莹转过身去，脸上即刻扬起一个丝毫不加遮掩的笑容。 “赵厂长，您怎么来了？”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走，我请你吃饭。”女人高声说着，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到了顾北骁的身上。 顾北骁这才想起，这女人就是之前宋莹工作那个工厂的厂长。 当年他俩结婚的时候，这女人就是百般的反对。 顾北骁亲自陪着宋莹上门辞职，还被她给赶了出来。 还是宋莹铁了心的要和自己结婚，赵厂长这才放人。 可是当年顾北骁如何因为这件事而骄傲，今天这会儿见了赵厂长，就有多么打脸。 看着宋莹毫不犹豫的朝着车边走去，顾北骁终于忍无可忍，猛的一把抓住了宋莹的袖子。 “宋莹！今天咱们两个离婚，对你来说却是好日子？你就一定要这么羞辱我！” “你是不是有病啊？”宋莹反手甩开了顾北骁。 “是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清楚吗？请你自重！” 顾北骁的火气噌的一下就窜了上来，丝毫没有退惧的意思，反而是继续拉拉扯扯。 “你不许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宋莹，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宋莹气的笑出声来。 看不懂自己？她倒是更看不懂顾北骁呢！ 一边与周晓梅亲密，一边与自己离婚了，又不愿意放过自己。 他到底想的什么呀？ 难道是想三妻四妾？ “放手！”周莹冷冷呵斥道。 顾北骁不为所动：“把话说清楚！” “让你放手，你耳朵聋了吗？” 赵厂长忍不住从车上走了下来，想把顾北骁拉开。 可顾北骁竟然伸手就去推人。 宋莹眸光一寒，抢先一步挡在顾北骁面前，一耳光甩了过去。 啪—— 顾北骁捂着脸，愣在原地。 “滚。”宋莹冷冷的说道，“再纠缠，我不介意把这件事再闹到军区一次。” 顾北骁眼里闪过一丝怨恨，但终究是因为心里纠结的那个东西而停在了原地，没敢在身上。 宋莹趁此机会拉住赵厂长，迅速离开。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车开出了老远，赵厂长才转过头，一脸疑惑的问道。 “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他还纠缠什么？” “我也不知道。”宋莹有些烦躁的捏了捏鼻梁，“从今儿见他起，他就怪怪的，我总感觉他好像还有什么事儿。” 思来想去，宋莹总觉得和昨天他和副司令说的那些话有关。 当时未来得及细想，这会儿回忆起来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北战不是执行任务的时候意外牺牲的吗？怎么顾北骁口口声声说，顾北战是因为他而死？ 又说那周晓梅寻死觅活，可这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宋莹都不知道还有这些事。 “算了。”宋莹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那些复杂的思绪甩出去。 “过好日子要紧，那些事跟我也没关系了。” “嗯。”赵厂长微微颔首，“先去吃饭吧。” 赵厂长为了庆祝特地来了京州，拉着宋莹吃了一顿饭之后才回了青阳县。 可车刚刚停在办公楼的楼下，就见秘书在不远处张望着。 见到是赵厂长的车，秘书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厂长，您可算是回来了。” 赵厂长放下车窗，皱眉问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是张工和刘组长吵起来了。” 赵厂长神色一变，立刻也下了车。 “这两个人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老是吵架呀？” 宋莹见状也跟了下去，随着二人一同来到了车间。 机加工流水线一组的组长老刘一把年纪，头发都已经白了大半，这会儿却被个年轻人气得面红耳赤，捂着胸口喘不上来气。 可他对面站着的那个年轻人却跟没看见似的，还在那边吵吵嚷嚷个不停。 眼见着刘组长都已经要晕过去了，赵厂长快步上前，呵斥一声。 “吵什么吵？上班时间是用来工作的，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吵架的。” 那张工程师见着是赵厂长来了，这才收敛了一些，但看向刘组长的眼神依旧是很不服气。 “厂长您来的正好，您给我评评理。这图纸，是按照新国标改进的吧？可这一组生产出来的零部件根本就不符合要求，我只不过就是和刘组长指出来了，他却骂我！” “你简直血口喷人！”刘组长被身边的组员扶着，抬起手来颤颤巍巍的指着张工程师。 “咱们流水线本来做的就是精加工，这些年来都没出过错。就算是有不合标的地方，那也只是正常会出现的次品。怎么到你这儿，就搞得好像我们流水线啥也做不好了呢？” 这二人谁都不肯让谁，眼见着又要吵起来。 赵厂长连忙摆手：“都够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宋莹不禁皱了皱眉，侧身问秘书。 “刘组长都是厂里几十年的老人了，不会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吧？” “宋工你回来的晚不知道，这张工程师本来是在大厂上班的。后来因为家里有事，才辞职回来，后来被咱们厂里特聘了。”秘书压低了声音。 “他年轻，还有在大工厂工作的经验，总归是有点傲气的嘛。” 听秘书的意思，这张工程师在工作上极为吹毛求疵，认真的都有些过度了。 所以说这是一件好事，但他们机械厂毕竟设备有限，有些残次品出现也是极为正常。 不过那也都是万分之一的概率，用秘书的话说，张工程师有的时候就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可他的存在，到底也是能提升厂子的整体水平和在同行间的竞争力，所以有的时候就连赵厂长都得让着他三分。 那边二人还是吵个没完，宋莹听着，不禁皱了皱眉。 他俩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瞧着不像是单纯的工程师和生产线上的工人因为不能互相理解而生出的矛盾。 宋莹思索片刻，目光一瞟，正好瞧见前边桌子上放着的图纸，便走过去看了看。 可是一瞧，却还真发现了问题。 第十八章 实践才是真理 虽说这图纸是依照国标来设计的，但实际上数据存在着一些参差，按照这标准生产出来的汽车发动机一旦实际投入使用，不禁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极有可能存在安全隐患。 而且，以厂里目前的设备条件，根本就不适合生产张工程师这种发动机，那么流水线上会出现残次品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么看来，刘组长之前说的确实没错。 宋莹皱了皱眉，走上去，趁着二人这会儿吵的不那么厉害，尽量温和的把问题指了出来。 可张工程师一听，却是立刻就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语气鄙夷的道：“宋工都没看过成品，怎么就知道不行？再说了，这可是新国标，现在国家大力提倡创新，我们必须得紧跟步伐。” 宋莹没想到这个张工程师还挺执拗，当下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张工，我明白要创新，可您想过吗，这种国标到底适合什么样的汽车？还有，连发动机都做了这么大改变，那汽车其他部分为何不跟着改？这难道不也该是咱们工程师要考虑的吗？” 张工程师被问得一时语塞，满脸都写着恼羞成怒。 几次三番的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反驳不了。 终于是忍无可忍的讽刺道：“我说宋工，你几年没工作了？自己跟不上时代，就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好不好？” 说着，还抱起了手臂，鄙夷的上下党员的宋莹一眼。 “怕不是结婚生子把脑子都生坏了，所以根本跟不上新时代的节奏。” 宋莹脸色蓦然一沉，就连刚才还好声好气劝说的赵厂长这会儿都有些忍不住了。 “大家都是同事，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母亲生了你，难道你也要说你母亲脑子坏掉了？” “可我说错了吗？本来就已经跟不上新时代的思想了！” 张工程师直接就冷下了脸，当场把手中的图纸一扔。 “我说不过她，我也看出来了，你们是老熟人，哪能看得上我这外来的，这活儿我不干了！” 宋莹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年轻人，脾气倒是够大的，说撂挑子就撂挑子。 赵厂长的脸色变得有些为难起来。 这张工程师话说的难听，确实要批评。 可人家在大工厂的时候，也确实是做出了一番成绩来。 这么个人要是跑了，是真的可惜。 便只能安抚道：“张工，别说气话。因为厂里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也明白，你都是为了厂里的发展好。这事咱们慢慢商量，行吗？” “那就把厂里所有的工程师都叫过来，大家一起商量，看看到底是谁对谁错！”张工程师冷飕飕的瞪了宋莹一眼，明显不打算就此作罢。 事已至此，宋莹也不能不表态。 “好，我愿意一起探讨。” “这就完了？”张工程师抱起手臂，一脸挑衅的看着宋莹。 宋莹不禁皱眉：“那张工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是在厂里工作的，自然也知道，谁能力强谁上。要是我的设计有问题，我自己滚蛋。可要是没有……” 他面色不善的看向宋莹，显然是在施压。 宋莹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没有开口。 张工程师却开始上纲上线：“怎么，不敢打赌吗？” 见事态有点难以控制，赵厂长连忙说道。 “大家都是为了厂里的发展，干嘛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大？” “是宋工自己说的，我设计的发动机有安全风险。这事要是闹大了，可是会影响整个厂子的，千万不能含糊。”张工程师话里话外颇具阴阳怪气的意味。 他这话明显就是要把宋莹架到火上烤了，也是对自己足够自信。 宋莹要是再不说点什么，那可真显得惧了他。 “行，那就按照你的意思来。” 赵厂长震惊的看向宋莹，张工程师倒是对此十分满意，总算是不再较劲。 “那咱们拭目以待。” 他恶狠狠地扯过宋莹手中的图纸，转身就走了。 赵厂长一路沉着脸，领着宋莹回到了办公室。 关上了门，这才开口说道：“你说你跟他较什么劲啊？要是有不妥的地方，你私下里和我说就好。你看你这……” 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个破烂的家，回到厂里来工作了。 可这才没几天呢，难道真就要因为和张工程师的赌注，连工作都丢了？ “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个孩子要养。”赵厂长有些无奈的说道。 宋莹微微一笑：“厂长，我相信我的判断。” 厂长皱眉：“我也相信你的能力，但是……” 到底人家张工程师的设计是按照国家标准来的，投入生产之前也都是开会探讨过，成品更是拿出来试验过。 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虽然赵厂长心里头也是更偏向于宋莹，但是这件事自己真的没办法全然帮她。 “但是厂长，设计没有问题，不代表实际应用的时候就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宋莹说道。 “看似过于完美的东西，有的时候只能成为展会上的展品。但在运用的时候，还是要出于现实情况考虑。” 宋莹走上去，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纸，凭着记忆，简单的把张工程师设计的图纸画了出来。 “我看得出来，出于节能减排的方面考虑，张工程师是在咱们原本生产的发动机上做了改动。但问题是，咱们所生产的发动机，是用于军用汽车上的。” 赵厂长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 “节能减排方面的确没问题，张工程师用了心，但军用汽车需要适应的场景太多，这种设计未必能顾全所有。我所说的安全隐患，正是出在这上。” 赵厂长不仅坐直了身子：“可是初步的试验已经通过了。” “那也只是模拟而已。”宋莹依旧态度不改，“所以我的建议是，既然只是发动机作出改动，那不妨直接将发动机更换到原有的汽车，才能测试出最真实的效果。” “这不现实。”赵厂长当即摆手，“哪个部队会允许咱们去做试验？” “但是实践才是真理。”宋莹眸光一闪。 “我或许……可以想想办法。” 第十九章 你别犯糊涂 “顾北骁？”赵厂长皱起眉。 “宋莹，你可别犯糊涂。” 这顾北骁纠缠宋莹，是显而易见的事。 所以不知道他究竟是何目的，但总归被他缠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实验总需要严谨。”宋莹说道，“您放心，我不会找顾北骁的。” 在军队里工作的又不止顾北骁一个人，更何况他们厂里生产的汽车的确是军用，离的最近的部队便是顾北骁所在的军区。 他们那边就近采购用的也多，从前大批量的订单都是那边来的。 想来……去找他们，应该会有人来帮忙。 第二天，宋莹就带着赵厂长亲自写的一封申请书去了军区，找到了总司令。 “让咱们帮忙做试验？”总司令皱起了眉。 “可是，如今部队里汽车有限，若是提供给你们做实验的，只怕是……” 总司令有些犹豫。 宋莹连忙道：“您放心，只借用一辆的。” “我理解你们的意思。”总司令点了点头，“但问题却在于，现在部队经费也有限。要是分给你们一辆汽车做试验的话，那试验过后，这车我们是肯定不会再用的了。” 原本用的好好的车也没有出现问题，只要定期核查就好。 但是按照宋莹的意思，拆了发动机再安装上新的，做完实验再放回去，那就相当于和修一遍车没有什么区别。 若是正常的损耗，修修补补倒也无可厚非自然不耽误后续的使用。 可是他们厂里新生产的发动机，目前只在自己的地盘上做过试验，按照宋莹的意思，这其中可能还有安全风险，那做过试验的汽车，他们是万万不能用的。 总归还是要为士兵们的安全负责。 宋莹早知总司令会有这顾虑，便说道：“我已经与厂里协商好了，之前军队所用的汽车的零部件我们还在生产。到时候可以联系汽车生产厂，重新为军区生产一辆，以做补偿。” 总司令略微思索了一番，觉得这倒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需要审批手续，我帮你联系一下吧。” 宋莹松了口气，看来这事情是成了大半了。 可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 “司令官，我方便进来吗？” 宋莹转过头，却恰好见到副司令站在虚掩的门后，不禁皱起了眉。 怎么好巧不巧的，就碰上他了呢。 宋莹对这个人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在离婚的事上，他算是帮了自己的忙，再加上还没有弄清他和顾北骁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所以宋莹也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只是这事被他撞见了，终究不好。 万一他告诉顾北骁呢…… 宋莹就是不想和顾北骁有什么交集，所以才悄悄来一趟。 总司令没看出这边二人之间的气场不大对，正忙着打电话与上级沟通。 听到外头的敲门声，便直接对着副司令招了招手示意他先进来。 副司令推门走进来，抬眼看了一眼宋莹。 语气略有些冷的低声说道：“你和顾营长的离婚手续不是已经办下来了吗，怎么还过来？” 他这明显是带着质疑而来，仿佛生怕宋莹又会为难顾北骁一般。 宋莹一时间有些恍然。 他不明白二人之间的渊源，可是却也怎么都想不透顾北骁身上究竟有什么优点，竟能入了这副司令的青眼。 不过毕竟还指望着人家军区帮忙，变态度客气的说道：“我是为了厂里的工作而来的。” “什么工作？” 副司令皱了皱眉，还没问宋莹就顺手拿过了她手中的文件。 细细打量了一眼后，他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用军队的车做实验？宋同志，你怎么想的？” 总司令那边刚打完了电话，上头对这件事表示理解，刚答应下来要给宋莹特事特办，走快捷流程，就听见副司令骤然抬高了音量。 他转过头不悦的瞪了副司令一眼，随即连连低声对电话那边说了两句，赶紧挂断。 “老赵，没看见我在打电话吗？怎么也不注意点？” “不好意思，司令官，我是有点激动的。”副司令连忙低下头。 “可是动用部队的汽车做实验这事儿，我实在是不大赞同。” 总司令皱了皱眉：“那你什么意思？” “司令，您看她带来的这份图纸，和记录的数据。”副司令把图纸放在了总司令面前。 “我家里头，恰好有个小辈就是做汽车设计。发动机这部分，他特地去进修研讨过，我也和他聊过这事。虽然我不是专业的，看得出来，这都是按照国家标准制造，确实没什么问题。” 宋莹立刻上前：“按照数据来看，的确没有问题，用在军用汽车上，却……” 副司令却骤然打断了她的话：“听说宋同志从前就在机械厂工作过很多年，想来也应该明白，这零部件的数据，都应该是经过细细计算，且调整过的。既然处处都没有问题，为何还要拿原先的汽车做实验？” 这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再者说了，发动机改了，其他的地方就合该也得改，没有必要非要在原来的车上做实验吧？ 说不准哪天，他们部队的这些军用汽车都会进行一次大批量的替换。 说罢，他又对总司令说道：“而且这件事，不能开先例。咱们军队所用的汽车，原本就是采购的成品。至于研发，以及他们设计出来的产品能否符合咱们的需求，是他们要解决的问题。” 总司令不禁皱起了眉。 其实副司令的想法也是对的。 别人的问题却要拿他们军队的汽车来做试验，那么往后其他的厂遇到了这样的问题，是不是也得来找他们部队？ 这一来二去，他们进去岂不是变成了养鸭场，谁想来都能来？ “可是眼下，领导那边倒也没有什么异议。”总司令说道。 “我当然也愿意支持群众工作。”副司令说道，“本来就是咱们军人的天职，但是，眼下领导之所以同意，也只是出于群众的角度考虑。” 第二十章 就是故意针对 但现实却可能会如他所言，开了先例，后边的便无法收场。 等领导们发现这个决策存在重大纰漏之后，头一个被问责的不还是他们军区？ 工厂要生产新品，宋莹本人要做出成绩来，而他们军区何尝不得顾及自身利益？ 人之常情罢了。 听副司令这么一说，就连总司令都不禁犯了难。 一时间沉默着，有些犹豫了起来。 可宋莹在旁边听着，却觉得这话有些刺耳。 不能否认的是副司令所担心的这种情况的确有可能会发生，但这是一个小概率问题。 宋莹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其目的也不是为了自身扬名，而是为了保障工厂生产出来的零部件不出问题，为了日后不酿出祸事来。 说句难听的，只要军区这边想封锁消息，难道还能走漏出去不成？ 他这话，多多少少有点夸大的嫌疑。 奈何宋莹不能不给这个面子，无法直白地点出的话中的漏洞。 再加上总司令这会儿也听了进去，便只好又说道：“副司令官说的是，但是如今这种发动机即将投入大批量生产。一旦进入市场使用，即便不是在军用汽车上出了问题，但其他地方出了事儿也是大事。” 自国家政策开放以来， 人民群众们也富起来了。 如今汽车已经不是百姓眼里的奢侈品，采购量越来越大。 若在最初的品控上不把好关，日后关系到的不仅仅是一个工厂的存亡，更是人民群众的安全。 总司令不禁皱起了眉。 汽车这方面他不懂，但是两边说的都有道理，一时间还真无法抉择。 副司令这会儿却冷笑了起来：“听说你回了工厂工作，但据我所知，也不过是个工程师罢了。宋同志现在要做的不是提高自己和孩子的生活质量？怎么搞的好像关心起了家国大事一般。” 若之前宋莹还搞不清楚副司令的态度的话，那这会儿却已经是全然清楚明了了。 他根本就是在故意阻拦自己，借用军区的汽车只是个幌子，实际上却是在禁止自己以后再来军区。 宋莹不禁皱了皱眉。 莫非……不让自己来的原因，是怕自己看出些什么来吗？ 正思索着如何反驳时，门外却又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司令官，我觉得宋莹同志的话很有道理。”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宋莹有些发愣。 转过头去，看到秦铮出现在了门口。 “秦团长？”总司令坐直了身子，“这会儿怎么有空来。” “下次文艺汇演，整个军区都要参加。”秦铮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 “不过有一些小同志到了休假期，正好和文艺汇演的时间撞车。在保证人数的情况下还要保证大家的假期，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所以找您来问一问。” 秦铮把手中的文件放在了总司令的桌上。 “不过到了门口，却正好听到了副司令的话。”秦铮转过头去。 “副司令的担心有理，但是却过于夸大了。” 宋莹震惊的看向秦铮，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好大的胆子啊，当着副司令的面，竟敢把这些话直白的说出口。 纵然和秦铮不熟，宋莹一时间都忍不住替他心惊胆战了起来。 他就不怕得罪人吗？ 副司令果真冷下了脸：“秦团长刚刚来到咱们这儿，不懂规矩也是有的。不过秦团长说话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点，我是出于对军区会造成的影响方面考虑，何必要故意夸大？” 秦铮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为什么说您的担心，是合乎常理的缘故。只是身为军人，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帮的话，那又如何守护人民百姓？” 副司令眯了眯眼。 他这是要和自己上纲上线啊？ 好，那就好好和他辩上一辩。 “既然秦团长知道，军人的责任是要保家卫国，那么秦团长就更应该知道，资源是要弄到重大事件上去的。如果开了这个先例，所有人都因为这点小事来麻烦军区，那往后遇到了大事，我们又如何能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 宋莹不禁在心中替秦铮捏了把冷汗。 这副司令所说的话，虽然有些没理便三分的嫌疑，可毕竟人家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儿。 又拿着军队纪律规矩压人，秦铮恐怕也难以应付。 宋莹不想牵连无辜的人，立刻上前一步，想要替秦铮接过这话的。 谁知秦铮却先一步开了口：“如果帮一点小忙就会影响到以后遇到重大险情时的决策，那只能说明我们部队的整体素质还需要提高。” “你……” 副司令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早就听说这秦铮能言善辩，在他没调过来之前，他上头的领导见到秦铮，就如同见到了“阎王”似的。 可自从秦铮来了之后，这还是头一回见识到秦铮的厉害。 秦铮见他不语，便干脆转过头去看向总司令。 “司令官，我认为这件事咱们得帮忙。” 秦铮说着，忽然垂了垂眸子，宋莹正看到他眼中似乎有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到几乎让他捕捉不到。 “毕竟宋莹同志说的对，只要是关系到人民群众安全的问题，这都是大事。” 总司令听着秦铮的话，像是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事。 略作思考，便大手一挥，做下了定论。 “既如此，那军区也愿意为了机械厂的研发工作做出贡献。”总司令看向宋莹。 “这件事，需要注意分寸。” 宋莹不知怎么他突然就同意了，但欣喜蓦然涌上心，来不及反应就赶紧道谢。 “您放心，本也是工厂内部的考核，所以自然会秘密进行。” “嗯。”总司令点了点头，“既然这件事，是秦团长提出来的，那就由秦团长负责。” 副司令瞪圆了眼睛，此刻回过神来，猛然上前一步。 “司令官，可是这件事……” “好了。”总司令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的确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做个实验也用不着几天的工夫，你还是去忙工作吧。” 副司令无法再反驳，只好闭上了嘴。 但还是忍不住转头狠狠瞪了宋莹一眼。 第二十一章 必须嫁给他 宋莹能感觉到，这副司令好像对自己有很大的敌意。 明明不想熟，却莫名其妙的多出了许多恩怨来，真是让人理解不了。 正事说完，便可以离开了。 秦铮带着宋莹出去，副司令见状，便也匆匆告辞，追了出去。 “宋工。”副司令冷冷的叫住了宋莹。 宋莹停下脚步，转过头去。 “副司令还有什么事吗？” “宋工既然都已经和顾营长离婚了，往后这军区还是少来为好。” 听着副司令冷冷的警告，秦铮不禁皱起了眉，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到了宋莹那边。 宋莹微微捏起了拳头，面上强撑出一丝笑容。 “副司令可能误会了，我来这里，并非是为了某个人，只是单纯的因为工作而已。” 副司令却抱着手臂冷哼一声：“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只是宋工，我得提醒你一句。好歹你现在也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又是受过新时代思想教育的人。可千万不要错了心思，学那些封建时代的糟粕才好。” 说完，副司令便不再想与宋莹交谈，径直转身离开。 宋莹站在原地，眸光逐渐沉了下来。 她又不是傻子，虽然听得懂副司令言语之间的警告到底是为何事。 可他不会到现在还以为，自己与顾北骁离婚是所谓的欲擒故纵吧？ 这么不想让自己和顾北骁有交集，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秦铮看着副司令离开的方向，忽然开口。 “你与他是有什么过节吗？” 宋莹回过神来，微微摇头：“没有。” 秦铮眯起了眼，既然没有，何必要如此疾言厉色？ 瞧着，总觉得他们像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 略思考了一番，秦铮转过头去对宋莹嘱咐道。 “既然司令官那边已经同意了，拿军队的车做试验，那你就尽快弄出个流程，按照规矩提交即可。” “好，多谢秦团长。” 秦铮冷冷淡淡的应了一句，转身离去。 宋莹瞧着他的背影，心中有点不解。 有的时候，觉得这秦团长，还挺热心的，可有的时候，却感觉他一点儿都不平易近人。 这性子如此别扭，还真是奇怪。 罢了，总归也是他替自己说话才能拿到这次机会，还是抓紧时间忙正经事吧。 宋莹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军区，可她来这一趟，却像是往顾北骁那边投了颗炸弹似的。 听说了这个消息，顾北骁面上先是闪过了一丝惊喜，可随即就有些气恼了起来。 “这个秦团长平日里对待咱们部队里的这些人向来都是冷冷淡淡的，说一句话都不肯说。” 顾北骁不悦的冷哼一声。 “可是宋莹的事，他倒是没少帮忙说话。” 副司令喝着茶，抬头瞥了顾北骁一眼。 冷不丁的来了一句：“都已经离婚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顾北骁神色一凛，正要开口解释，就见副司令重重的把茶缸放在了桌上。 “顾同志，你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被人挑了错去。既然都已经离婚了，那除了孩子以外，人家的什么事都跟你任何关系都没有。” 顾北骁明显有些紧张了起来，赶忙解释。 “副司令您误会了。” “你现在是当我年纪大了，你觉得我瞎了吗？”副司令忽然冷冷道。 顾北骁身子骤然一抖：“可是……” “昨天去办离婚证的时候，你俩就在外头拉拉扯扯的，真当我不知道啊？”副司令冷眼看向顾北骁。 “你可别忘了，要不是这回我出面帮你解释，你和宋莹顺利离了婚。周晓梅他们母子，可就要被赶出去了。” 顾北骁脸上露出掩盖不住的慌乱来：“您真的误会了，我没想和她再有什么的。”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副司令撂下了这一句，“你和周晓梅的事，自己好好想一想。别等到有一天别人把你过去的那些事给扒出来，自己受了影响才知道后悔。” 副司令站起身，背着手出去了。 顾北骁则是停留在了他的办公室里，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都没能挪动脚步。 过了半晌，他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这有些不甘的捏紧了拳头，重重地垂向了眼前的办公桌。 随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才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可奈何地认下了副司令的话，这才转身离开。 在他的背影消失之后，周晓梅的身影却从走廊转角处缓缓显现。 她拎着手中装着鸡汤的保温桶，脸上的表情满是不甘。 半晌，她猛然转头，匆匆的下了楼去。 在下边等候的顾光宗见到周晓梅拎出来的保温桶原封不动，连忙丢下手中编了一半的毛毛狗跑上去。 “爸爸没喝鸡汤吗？那是不是归我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周晓梅忽然暴躁的对着顾光宗呵斥了一声。 顾光宗吓了一跳，猛的往后退了一步，咧着嘴便要哭。 周晓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太过于激动了，连忙上前捂住了顾光宗的嘴，把他拖到了一边无人的角落里。 “好了，光宗是妈妈不对，妈妈不该吼你的。”周晓梅放缓了语气安慰着，“可是光宗，他现在并不愿意见咱们娘俩，你可得使使劲，他一向最疼你了。” 顾光宗别别扭扭的站在原地：“可是爸爸不想理咱们俩，我能怎么办呢？” 周晓梅顿时又冷下了脸来，按住顾光宗的小肩膀，逼他直视着自己。 “顾光宗，你怎么就这么没骨气？你难道想咱们娘俩有一天被扫地出门，只能穿别人穿剩的衣服，再也没有零食吃吗？” 顾光宗一听这话，瞬间紧张的不得了。 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不想！” “既然不想，那妈妈就必须嫁给他。” 顾光宗年纪还小，听不懂什么嫁不嫁的话。 他就是觉得，现在妈妈和大伯也是同样生活在一起，和平常人家根本就没有区别。 为什么妈妈非得执着于嫁给他呢？ “你发什么呆，听到了没有！” 第二十二章 是我自己来找爸爸的 顾光宗明显被周晓梅给吓到了，身子狠狠的瑟缩了一下。 当下眼泪便又憋不住，呜呜咽咽地要哭。 周晓梅气急败坏：“你除了哭还能干什么？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当初就不应该生你！” 可顾光宗却哭得更厉害了，眼泪直接砸了下来。 周晓梅气的拧他胳膊，顾光宗吓得连连躲避。 正巧有个和顾北骁相熟的士兵走了过来，见状连忙上前拦。 “嫂子，您这是……” 周晓梅见有人过来，神色顿时有些慌张。 顾光宗没有眼力劲儿，当下哭的更厉害了。 “妈妈她让我和爸爸……” 周晓梅吓坏了，连忙一把把顾光宗抢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怎么了？”那小士兵一脸懵。 周晓梅勉强一笑：“没事儿，就是我和他爸吵架了，我想让他给他爸送个鸡汤去，他说什么都不肯。” 说完就赶紧抱起顾光宗打了声招呼，便匆匆走了。 直到周围没了旁人，周小梅才怒喝一声。 “你是疯了不成？恨不得你妈我赶紧死是吧！” 顾光宗吓得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那还敢再说一句话。 周晓梅气急败坏的又在他胳膊的嫩肉上狠狠的拧了一下：“这汤你去送，今晚他要是还不回来，看我不打你！” 顾光宗不敢反抗，周晓梅见状硬是把保温桶塞给了顾光宗，转身就走。 顾光宗抹着眼泪，在大院里转了好大一圈，这才终于找到了顾北骁。 “爸爸！”顾光宗含泪高喊一声。 顾北骁正与人说话呢，听到顾光宗喊了这么一嗓子，连忙转过头来。 见顾光宗提着个硕大的保温桶，摇摇晃晃的走了，顾北骁也顾不上之前的气，连忙迎了上来。 “你怎么自己来的呀？你妈妈呢？” 这么点大个孩子连路都不怎么认识呢，怎么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军区里瞎转悠，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顾北骁心里顿时生出了些许不满。 顾光宗这会儿脑子倒是灵光，看着顾北潇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他心里是对周晓梅生出了意见。 想着周晓梅之前说的话，顾光宗生怕挨打，赶忙说道：“我是偷偷带着鸡汤出来找爸爸的。” “你特意给我送来的？”顾北骁惊讶。 “嗯！”顾光宗用力点头，“妈妈在家里特地熬好了鸡汤，可是爸爸不回来，不敢来找你，所以我就偷偷的……” 顾北骁顿时心头一软。 不管他之前和周晓梅闹了什么矛盾，但孩子是无辜的呀，那到底也是他们老顾家唯一的独苗了。 “光宗真懂事。”顾北骁怜爱的揉了揉顾光宗的脑袋，“但是下次这种事儿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不用自己出来。” 顾光宗忍不住抽泣起来。 胳膊上还残存着被周晓梅掐过之后的刺痛，这会儿却恰好显得他掉的这几颗泪真切了起来。 “下次我不来了。”顾光宗哽咽着说道，“妈妈说对不起你，要带着我搬走呢。” “什么？”顾北骁一脸诧异。 随后转头四下打量了一眼，连忙拉着顾光宗到了背人的地方。 “为什么要搬走？” “妈妈说，之前那个阿姨和爸爸才是一家的，我们是多余的，所以我们必须得走。” 顾北骁皱起了眉：“这怎么行？你们离开了大院还能去哪？” 可转念一想，顾北骁又疑惑起来。 “光宗，你知道那个阿姨和爸爸是什么关系吗？” “我不知道。”顾光宗抹着眼泪，一脸的可怜兮兮。 顾北骁心下更加不解。 那为何之前周晓梅带着顾光宗去，顾光宗口口声声叫顾北战爸爸。 “光宗啊。”顾北骁放缓了语气，“那天你为什么要叫别人爸爸？” 顾光宗心里顿时有些慌了。 大人的逻辑他搞不明白，谎话自然说的不会圆满。 一时间眼睛都不敢落在顾北骁的身上，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的说道。 “是妈妈让我这么说的，我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顾北骁深吸一口气，心中是越发的，搞不明白这周晓梅到底是想干什么了。 “好了，光宗别哭了，爸爸不会不要你的。”顾北骁温柔地抹掉了顾光宗脸上的泪。 “走，爸爸送你回去。” 而且也是时候，和周晓梅好好谈一谈了。 周晓梅在家里等的焦躁，忽然见到顾北骁回来了，自己已经有点发愣。 过了好一会儿才喜上眉梢，匆匆上前。 但见顾北骁还是一脸严肃，周晓梅连忙停住了脚，暗暗看向顾光宗。 顾光宗怯怯的往顾北骁身后躲去，不敢露面。 周晓梅气的直在心中骂顾光宗废物，但是面上，还不得不强撑出一副笑脸，我的想要靠近却又担心顾北骁生气的模样。 可怜兮兮的道：“大哥……你回来了？” 顾北骁见着周晓梅这般怯生生的模样，心头也不免软了几分。 捏了捏鼻梁，有些疲倦的开口。 “竟然给我熬了鸡汤，怎么不自己送来？孩子出门了，你也留心着点。” 周晓梅不知道顾光宗具体是怎么和顾北骁说的，但好在反应快，当下边顺着顾光宗的意思说了下去。 “我以为，他是去楼下玩儿了。”周晓梅有些不自在地搓着手。 随即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样，跑上前拿过顾光宗手中的保温桶。 “你怎么这么大胆子，自己就过去找爸爸了？多危险啊！” 顾光宗如今一见到周晓梅就害怕，挣扎着想要离开她身边。 可这般模样到了顾北骁眼里，却成了周晓梅担心儿子，当下叹了口气。 说道：“光宗啊，你先自己去玩会儿，我有话要和你妈妈单独聊聊。” 总算是有机会了，周晓梅也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把顾光宗打发进了卧室，顾北骁才走上前，坐在沙发上。 沉默了片刻，他问道：“你那天当着大家伙的面儿说了，光宗是北战的儿子，我当时也生气，没有仔细问你。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了吧？” “大哥，我要是有别的选择，我肯定也不会承认啊。” 第二十三章 不珍惜就不要怪别人 周晓梅当下就抹起了眼泪，一副逼不得已的样子。 “那天你一走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打电话到你办公室也没有人接，就赶紧带着光宗过去找人。我在外头听了好一阵，大嫂上门来闹，秦团长又是把证据实实在在的捏起来了掌心，我除了这样，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顾北骁有些烦躁的蹙眉：“所以你就把我给卖了？” 那天周晓梅做出来的举动，除了让顾北骁惊讶，觉得她不像是平日里自己所认识那个周晓梅，更让他觉得伤心。 他自认为这些年对他们母子二人不薄，可没想到大难临头，却各自飞了。 “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 周晓梅啜泣着，竟扑通一声跪在顾北骁面前。 顾北骁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扶周晓梅。 却被她拦住，还反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这是做什么？”顾北骁不解。 “大哥，我对不住。”周晓梅哭的肩膀都在颤。 “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我不想因着这事儿给光宗造成什么影响，毕竟是我唯一的儿子。但更重要的，是你啊。” “为我？”顾北骁实在是理解不了。 “既然是为我，你就更不应该说出真相来。” “可是不说又能怎么办呢？”周晓梅摇着头，满脸的伤心落寞。 “如果当时还死不承认，就会被他们抓住把柄做文章。但是要是承认了，我和光宗好歹是烈士家属，大哥你又是北战的亲哥哥，自然会从轻发落的呀。” 原来周晓梅竟是这般心思？ 顾北骁有些惊讶，一时间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些许愧疚来。 周晓梅还在继续：“我知道大哥你挨了领导的批评，很不高兴，你要是有什么活，可以往我身上撒。但我当时确实也是为了你好，我已经想好了，要是不成，我就说是我逼你的，你没办法才会如此。” 顾北骁看着涕泪横流的周晓梅，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没想到周晓梅冒险做出这个举动，竟是为了自己。 这一点，倒是要比那宋莹强多了。 同样是女人，为何一个懂得感恩，而另一个却只知道咄咄逼人的。 顾北骁的心不禁软了下来，正打算搀扶着周晓梅起来，却忽然又察觉到了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可是那天，光宗为什么口口声声说北战是他的爸爸？光宗说，是你教他的？”顾北骁皱起了眉，死死的盯着周晓梅。 “光宗真的失忆了吗？” “大哥，我没必要拿这件事撒谎！” 周晓梅连忙抬起手：“我发誓，我要是撒谎了，我不得好死！但是当时为了把这事揽在我身上，我只能让光宗这么说。大哥你不知道，光宗这两天受了刺激，私底下一直问我到底谁才是他的爸爸！” 周晓梅捂住脸，哭的更加厉害了。 “我是真害怕这事儿会瞒不住，到时候无颜面对光宗。罢了，这都是我做的孽，活该的……” 看着周晓梅如今大有自暴自弃的苗头，顾北骁哪里还忍心苛责。 “好了好了，你快起来吧。” 顾北骁连拖带抱的把周晓梅扶了起来，让她坐在沙发上。 “你对孩子的苦心我都明白，只是晓梅，以后这种事不能再有第二回了。往后不管做什么决定，都得跟我商量了再说。” 周晓梅却仍是一副哀伤至极的模样，她苦笑着点了点头。 “大哥放心，绝对没有下一回。今天也见到你了，该说的话我也都说了，我下午就带着光宗走。” “你看怎么，又说这傻话了？” 顾北骁有些无奈：“好了，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我这边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这事就当是过去，往后谁也不提了。” “真的吗？”周晓梅战战兢兢的看向顾北骁，“那你今晚回来住吗？” 顾北骁叹息一声：“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回来吗？好了，好好带着光宗，我外头还有点事，晚些时候就回来了。” 周晓梅立刻做出一副乖巧状：“我送你。” 送着顾北骁离开了家门，瞧着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周晓梅脸上的笑容立刻冷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长出了一口气。 好在现在这一关算是糊弄过去了，只要顾北骁肯回来，那后边的事就好办了。 周晓梅抱着手臂，不禁冷笑了一声。 心道宋莹啊，宋莹，你自己不知道珍惜，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宋莹无暇理会他们这边乱七八糟的事儿，和军区这边谈拢了之后，就立刻找厂长提交了正规的申报流程。 第三天，宋莹就带着厂里新产的发动机来了。 秦铮在门口等着，远远的就听到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抬头一看，秦铮直接愣了。 只见一个拖拉机朝着自己这边驶来，而那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宋莹。 秦铮整个人都懵了。 剩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宋莹，还当真是个奇女子呢！ 看来自己之前担心她和闺女住在那门都坏了的小院里不安全是多余了。 宋莹稳稳的把拖拉机停在了军区大院门口，看见秦铮就在这等着。 宋莹连忙下了车：“不好意思秦团长，我来晚了。” 秦铮愣愣的走了上去，扫了一眼拖拉机，这才开口：“没事，是我来的早了。你……自己拉过来的。” 宋莹大大方方的一笑：“厂里的人都忙，再叫个同志过来也不方便，所以就自己来了。” 秦铮连连点头：“那你倒真挺厉害的……发动机在哪儿？我帮你搬进去。” 宋莹连忙阻止，朝着院里头望了一眼。 有些为难的问道：“这院里，让外来的车进去吗？” “让是让，就是……” “那您快上来吧。”宋莹爬上车。 “我载您进去。” 和秦铮相处了几次，倒也觉得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不像初次见面时那么令人发怵了。 与他相处起来，也是极为自然。 反而是苦了秦铮，那天路过的人都看见，宋莹一个瘦不伶仃的女人在前边驾驶着拖拉机，向来被称之为冷面阎王的琴团长却坐在车斗里。 第二十四章 真是个铁娘子 秦铮就那么水灵灵的被围观了。 他发誓，要不是为了维护形象，他早就把脸捂上了。 小沈早就开了一辆军区特批的车在试炼厂等着，远远的看到这一幕，人也傻在了原地。 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跑了上去。 “哎哟喂，团长！” 小沈连忙上前把秦铮给扶了下来。 秦铮一路颠簸的过来，这会儿震的只感觉腿都软了。 另一半是吓得，毕竟头一回体验宋莹的车技，心里总归没底。 但是现在想来，是自己以貌取人了。 “你们就这么进来了？”小沈一脸惊讶的小声跟秦铮嘀咕。 秦铮面有菜色，点了点头。 “她也就是个工程师，要是再年轻几岁没工作的话，我肯定推荐她来当兵。” 宋莹在工作的时候心无旁骛，当下只想赶紧测试发动机。 这边两个人还嘀咕的时候，宋莹都已经搬到了车斗上，要把装置发动机的那个大箱子搬出来。 小沈见状，连忙上去搭了把手。 那重量刚压到手上，小沈就差点没摔了。 还是宋莹拖住了，这才把发动机稳稳的搬到了地上。 小沈额上都忍不住冒出了冷汗，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么个能干的女人，放在家里生活做饭伺候人实在是大材小用。 那顾北骁也真是眼睛瞎了，放着这么好的一个女人不要，怎么偏偏喜欢周晓梅那个妖里妖气的？ 宋莹不知二人的心中所想，利索的跑到了车边，研究了起来。 接着就拿出了自己的工具箱，开始拆卸发动机。 秦铮好奇的走了上去：“你连这些都会吗？” “既然是做设计的，那肯定得了解车呀。”宋莹爽朗一笑。 “从前我上班的时候，就经常喜欢研究这些东西。只有把一辆车研究的透彻了，才能知道后续该怎么怎么研发，还有什么地方可值得优化的。” 说着说着，宋莹叹了口气。 “就是好几年没碰过了，也不知道现在干活还能不能像以前那么干净利索。” 说完，宋莹便拿着手中的扳手，费力的去拧螺丝。 秦铮见状，有些无奈的把扳手接了过来。 “我来帮你吧。” 宋莹看着秦铮速度极快的便将固定的螺丝全都拆卸了下来，还喊了小沈过来把发动机搬出来。 不禁有些惊讶：“团长也懂这些吗？” “从前也是义务兵出身，什么都不懂，但到了部队就都得懂了。”秦铮说道。 “尤其是赶上执行任务的时候，车要是在外边抛锚了，那就都得咱们自己手动来修。” “可您看上去……”宋莹顿了顿。 其实是初次见面的时候，若非秦铮身上穿着军装，宋莹还要以为是个文职人员。 他其实长得很温润儒雅，并不像是那种可以行军打仗的人。 “都是从底层熬上来的，又不是生来便是长官。”秦铮简短的答复道。 “不过我倒是挺珍惜以前那些和战友并肩作战的日子。” 他抬起头来看向宋莹，被汗水打湿的发丝却垂下来挡住了视线。 秦铮甩了甩头，却正撞上宋莹一脸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秦铮疑惑。 “没什么。”宋莹收回视线，“就是觉得，人与人的确是不一样。” 顾北骁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看年纪，秦铮可能还要比他大上个几岁。 但是这人与人的确是生来就不同的。 有的人在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之后，心性就变了。而有的人，却是始终初心不改。 宋莹想着大约就也明白了，为什么秦铮肯为自己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出头。 社会终归是社会，即便是在最干净的部队里，也有着人情世故。 副司令为顾北骁说话，换做旁人怕是早就退缩，但当时秦铮是如何替自己出面的，宋莹记得清清楚楚。 倒真是前世的自己瞎了眼，竟然不知道，有些个品行原本就是人生而在世的基础，并非是可值得夸赞的优点。 秦铮看宋莹面色复杂，心中也觉得有些古怪，但瞧着宋莹不想再提，他就也没问。 “来吧。”秦铮帮忙把新的发动机抬了出来。 二人合力，很快就安装了上去。 接下来就是试验了。 瞧着宋莹自顾自地打开车门，秦铮不禁皱眉。 “你自己来试？” “当然。”宋莹笑了笑，“是我和设计这个发动机的工程师打了赌，自然得我自己履行赌约。您放心吧，我会开车。” 秦铮看向宋莹的目光变得更加意味深长了。 照宋莹自己所说，这个发动机是极有可能有风险的，可她却丝毫不顾及自身，一定要亲自试验。 这足以见得，宋莹有多热爱这份工作。 看来她那天当着总司令面说的那些话，倒也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虚言，更不是为了让总司令点头同意。 她是真的要研发出一款质量好且可以保证安全的发动机。 秦铮想了想，也干脆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宋莹惊讶的看向他，开口阻拦。 “秦团长，您只负责在场就好，不用亲自上来的，毕竟这也是第一次试验。” “如你所言，一款安全系数高的发动机可以降低风险。你为了买车的人民群众考虑，作为军人就更应该为此考虑。” 秦铮不顾宋莹的阻拦，自顾自的系好了安全带。 “来吧。” 宋莹见状也拗不过他，只好缓缓启动的车子。 军区这边批下来的试练场很大，足够宋莹跑得开了。 而也确实不出宋莹所料，刚开始的几圈都很顺利。 但是随着发动机和车子的磨合，明显能听到新的发动机发出了哐啷哐啷的声音。 秦铮皱起了眉：“这是什么情况？” “照理来说，新的发动机和车子的确需要磨合一段时间才能正常运行。”宋莹停下车子，皱着眉说道。 她打开了引擎盖，皱眉朝里边看去。 “但是在安装之前已经做出了润滑，如今这种情况只能是发动机和车子不适配。” 宋莹指了指里头的一大块空隙：“您瞧，这种情况出现，是很危险的。而且这款发动机虽然能节能减排，但性能却远不如旧的。” 第二十五章 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秦铮皱着眉，看了看宋莹所指的地方。 说道：“拆下来看一看。” 二人便立刻动手，将发动机又拆了下来。 仔细研究了一番，秦铮才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发动机根本带不动这辆车？”秦铮询问道。 “没错，这也是我之前一直所怀疑的地方。” 按照国家标准，节能减排的确没有问题。 但是如果单纯的考虑到了这一点，没有想过发动机是否和原有车型适配，那就是最大的问题。 军用汽车原本损耗就大，而且也正如宋莹所说，需要适应各种各样的场景。 又要保证车子在特殊情况下出现问题时，部队里的维修人员能够自行维修，不用发回原厂。 那这个发动机，就很不适合用在这样的军用汽车上。 哪怕只是民用，可也不应该这么盲目的使用。 就更别提，其中可能还存在蹊跷了。 总的来说，这个发动机不仅不能批量投入生产，甚至还得拿回去整改，否则一旦酿成大祸，所要承担责任的人就太多了。 “你们厂的那个工程师并不那么经验丰富啊。”秦铮说道。 “经验不丰富倒是小事，谁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宋莹说道，“但如果他是……” 如果是其他方面的原因导致这种状况的发生，那问题可就大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宋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事情还没有定论，宋莹自然不能当着外人的面乱说。 “今天谢谢秦团长了。”宋莹说道。 “没关系，应该的，也算是为人民服务嘛。” 秦铮动手，帮宋莹把发动机搬回了拖拉机上。 宋莹想要上去搭手帮忙，却被秦铮拦住，说她今天已经够辛苦的了，可以先去旁边歇一歇。 宋莹拗不过他，只好放下手。 但抬头看到秦铮的指尖沾上黑色的机油，宋莹便连忙把自己的手帕找出来，递给秦铮。 “秦团长，擦擦手吧。” “没事，你的手帕这么干净，还是别给我用了。” 秦铮一边无所谓的说着，一边下意识的伸手蹭了一下，流到脸颊边的汗水。 手指无意间划过脸颊，留下了一道黑黑的印子。 宋莹看着，秦铮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秦铮一脸疑惑。 宋莹抬手指的指秦铮的脸，想开口却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旁边的小沈被笑声给吸引了过来，抬头一看秦铮也是当即就笑的前仰后合。 “秦、秦团长……您这是扮上了，待会儿准备去唱戏吗？” 秦铮一脸疑惑的走到车边，对着后视镜照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无意间在鼻子下边留下了一道黑印， 末尾还勾了起来，活像只剩了半边的大猴子。 秦铮顿时尴尬的红了脸，手忙脚乱的去擦，可与汗水掺合在一起，却又擦得满脸花。 宋莹把手中的手帕递给了小沈：“快去帮你们团长擦擦吧，一会儿真的变成花猫了。” 小沈连忙上前，却被秦铮把手扒抢了下来。 “我自己来……” 小沈抿住嘴唇，好不容易才忍下了笑意。 秦铮手忙脚乱的擦拭着脸上的污渍，就连耳尖都有些泛红了。 好不容易打理干净的脸，却发现宋莹白净的手帕已经沾了一片黑色的污渍。 秦铮有些无措的捏着手帕，怎么也不好意思直接就这么还给宋莹。 “我洗了再还给你吧。” “不用了。”宋莹伸手去接，“回去洗衣裳的时候，顺手就洗了，不是什么麻烦事。” 秦铮看着宋莹素白修长的指尖，不知怎的心里已经生出了双好看的手，不能被弄脏了的想法。 当下便收回了手，直接将脏了的手帕揣进裤袋里。 “还是我来吧。” 宋莹无奈的看着秦铮，实在拗不过他，也只好点头。 “那我下次过来取。” “嗯。”秦铮含糊的应了一声，“天色不早了，你要回去汇报工作，就早点走吧。” “好。” 宋莹把装置发动机的大箱子整理好，爬上拖拉机。 秦铮见状，便上前一步：“我送你出去。” “真的不用。”宋莹连忙摆手拒绝，“秦团长今天已经很辛苦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接着便直接启动拖拉机，轰隆隆的开走了。 秦铮站在原地，久久地注视着宋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秦铮才终于收回视线。 转头一看，却发现小沈正用一种极为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我脸上还没擦干净吗？”秦铮下意识的去照镜子。 “已经干净了。”小沈连忙开口道，“团长，您似乎……比之前更注意形象了？” “有吗？”秦铮对着镜子，随手扒拉了两下自己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并没有把小沈的话听进去。 小沈看着秦铮，欲言又止，心里头却是泛起了嘀咕。 这大半天下来，小沈都一直觉得秦铮有点不大对劲儿。 他们秦团长为人严肃，做事一丝不苟，可是自打认识了宋莹之后，小沈就感觉秦铮好像有些变了。 就譬如秦铮主动帮宋莹说话，让她来军区做实验的事儿吧。 放在往常，秦铮肯定也是以部队的利益为先，宋莹若不说出花样来，秦铮恐怕都不会同意。 可是他不仅帮宋莹在司令官面前说话，今天做试验也是没少帮忙，总感觉这秦铮对待宋莹好像跟对待旁人不太一样。 虽然也可解释为秦铮心怀大爱，想法和宋莹一样，就是为了人民群众的安全考虑。 可是总觉得好像有哪里说不通…… 就比方说他今天对宋莹担心的那个劲儿吧，可从来没见他对其他女人展现过。 难道是看上宋莹了？ 小沈猛打了个冷战。 他们家团长，不会是因为自己没办法生儿育女，相亲又屡次失败，所以挑对象的品味变了吧？ 不是说二婚的女人有什么不好的，毕竟这也是新时代了，不讲究那些乱七八糟的歧视。 但问题是，这宋莹可是刚刚和顾北骁离婚没多久啊。 第二十六章 别对人家有歧视 别说是俩人真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就是风言风语传出去，话也不是那么好听的呀。 思索了再三，小沈才终于鼓起勇气，试探着开口问道：“秦团长，您觉得宋工这人怎么样？” “工作认真细致，也有一定的实力，倒是不错。”秦铮随口答道。 小沈急的快要跺脚，他问的哪里是这个呀？ “工作能力的确超群，可就是……” 小沈话说到一半，就停顿了下来。 可毕竟人家秦铮是自己的上级，他又不好把话说的太明白了。 秦铮转头，有些疑惑的看了小沈一眼？ 瞧着小沈一脸为难的表情，秦铮微微皱了皱眉。 “你不会是对人家宋工有什么歧视吧？” 小沈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不是，他也没说啥呀？ 可是瞧着小沈那一脸为难的表情，秦铮却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小沈的肩膀。 “业务能力和性别没有关系，你可千万别有这种想法。” 小沈人都懵了，磕磕巴巴的想反驳，可头脑一晕，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他算是完全被秦铮给绕懵了，憋了半天也没有说词，只能干脆不说了。 秦铮也没再和小沈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自顾自的转身离开了。 小沈见状，也连忙跟上。 可却不知，这边发生的事，早就被藏在暗处的顾北骁给看在了眼里。 那天副司令明里暗里的警告自己，既然离了婚，就不要再有其他的心思，顾北骁也只是表面上答应了，实际上半个字都没能听进去。 尤其是今天，宋莹驾驶着拖拉机，一路招摇过市，还载着秦铮，这事早就在军区里传遍了。 顾北骁左忍右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偷偷跑过来看了一眼。 可现在想想，还不如不看。 他那会儿眼见着宋莹和秦铮站在一块，还把自己的手帕给秦铮擦汗，顾北骁心里就不痛快。 这才离婚几天，怎么就不见宋莹有半点伤心的意思呢？ 还这么快的就能和别的男人站在一块谈笑风生，越想，顾北骁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他远远看着秦铮挺拔的背影，心里头一下子就泛起了酸意。 这秦铮如此积极的帮宋莹和自己离婚，不会是因为他自己看上了宋莹吧？ 有些想法一旦冒出了个苗头，就会像野草一样在心里疯狂生长。 顾北骁紧紧的皱起了眉，越看秦铮越觉得不顺眼。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顾北骁会主动帮宋莹说话，让她拿军区的车做实验了。 怕不是故意讨好，就为了在宋莹那留下个好印象吧？ 顾北骁越想越气，一拳狠狠砸向了身侧的大槐树。 等感受到了疼，呲牙咧嘴的收回手，才发现关节都磨破了皮。 顾北骁心里顿时穿起一股怒火，愤愤不平的离开了。 而宋莹这会儿已经回到了厂区，直接就带着发动机去见了赵厂长。 “要检查内部？”赵厂长惊讶的看着宋莹。 “这发动机，本来就是咱们自己厂里生产的，模具图纸都还在呢，干嘛还非得要拆开来看？” 宋莹带回消息说这发动机果然有问题的时候，赵厂长就已经够惊讶的了。 这会儿宋莹还要如此大动干戈的检查，那这发动机究竟是有多大的毛病啊？ “我知道，这么检查肯定费时间，但是总比这么匆匆下了定论就好。”宋莹说道。 “一个是为了事实证据，另外我也不愿意随便误会了别人。” 赵厂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宋莹啊，宋莹，你说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改不掉心软的毛病呢？今儿个你不想误会他，可人家对你颐指气使的时候，可是没想这么多。” 宋莹微微一笑：“就事论事吧。” 一旦那张工程师的设计被发现问题，按照赌约他也得滚蛋。 虽然解气，也能给宋莹在厂里立威，但终究是有点不仁义。 而且这么一来张工程师的名声也就臭了，往后还能上哪儿去找工作呢？ 如果他真是无意的，该处罚处罚得过且过也就罢了。 当然，宋莹也真希望他是无意的…… 按着宋莹的意思，这事儿不宜大张旗鼓，赵厂长便直接找来了，平日和张工程师没有什么交集的两个维修人员过来。 保证了最基本的公平公正，剩下的就看拆解之后的结果了。 二人在旁边坐着，静静的看着维修人员拆解机器。 一开始倒没察觉出有什么问题，可是越往后看，赵厂长的眉头就皱的越紧。 “这里头……怎么是这样的呀？” 发动机是一辆汽车的核心，组装时必得谨慎又谨慎。 哪怕只是拿出来做实验的一个样品，那也得极为仔细。 赵厂长虽是负责管理，不擅长什么技术，可以看得出来，这发动机组装的极其敷衍，甚至有些个零件基本上等同于是松松散散的挂在上面，随便用扳手转一转就能下来。 赵厂长不禁疑惑地站起身来，那两个维修工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就是专业干这个的，怎可能瞧不出这里头有问题。 毛病都是出在内部，谁安装发动机的时候都不可能拆解了检查没有问题再安回去。 但一旦出了问题，那可是极有可能要人命的。 这种深藏在内部，轻易无法发现，却容易酿成严重后果的问题，他们可不敢胡说八道。 赵厂长震惊的转头看了一眼宋莹，紧接着心头就是一阵后怕。 幸好今天试验的时候没出什么事！ 看着赵厂长震惊的神色，宋莹倒是淡然的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赵厂长不要随意声张。 赵厂长思虑一番，转头对两个工人说道：“这款发动机还需要再改良，你们拆解完了就出去吧，剩下的用不着你们了。” 两个维修工人也是知道这里头的利害关系，所以赵厂长说什么便算什么，他俩也不敢随便到外头嚷嚷去，忙点头应了下来就走了。 办公室的门关上，赵厂长这才敢开口问道：“你怀疑是有人故意的？” 第二十七章 针对的不一定是我 “这么明显的漏洞，肯定是人为的。”宋莹说道。 “不过针对的，不一定是我。” 早在今天和秦铮把发动机从试验的车上拆下来的时候，宋莹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当时试验的时候，之所以会听到那些奇怪的声响，一来是因为发动机和这辆车并不适配，二来便是里头内部零件松散的问题。 只是宋莹当着秦铮的面，没说罢了。 前者的确是张工程师自己的问题。 他一个月按照新出台的标准设计，自然会忽略其他的地方。 但是在宋莹看来，这个问题还不算大，毕竟及时被指出了，最严重的结果是张工程师在技术的钻研上还不够用心，没有面面俱到，挨个处分。 最轻的后果，也是张工程师不擅长其他方面，所以还需要深入学习。 但这后者，宋莹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定主意。 既然是人为的问题，那必定是为了针对某个人而来。 如果是针对张工程师和宋莹的赌约，宋莹觉得还不至于。 “他瞧着最多也就是仗着自己年轻，却经验丰富，所以有些瞧不起人罢了。”宋莹说道。 “可因为他瞧不起我，就算计我，总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 赵厂长皱眉：“可是你们之间毕竟有这么大的一个赌约。” “赌约不过是口头约定罢了，就算是当时那么多人的面，可是私底下也可以和谈。”宋莹说道。 “如果他真害怕会丢了这份工作，那从一开始他就不会那个态度对我，更何况我和他之间无冤无仇啊。” 要是试验的时候出了问题的确可能要人的命，但张工程师实在是不必如此憎恨自己。 而且出不出问题也是概率事件，万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赵厂长点了点头。 “你要去军区做实验的事儿，全场上下的人都知道。” 他要是真心虚，早就在宋莹启程之前就想办法拦着了，何必出此下策呢？ 退一万步讲，他的策略成功了，那被波及的恐怕也不只是宋莹一个人。 一旦涉及到了军区，一定会彻查到底，他实在是没必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搭进去做赌注。 “你感觉是针对他的？”赵厂长问道。 宋莹沉重的点了点头：“自从他来之后，恐怕在厂里也是树敌颇多。要是有人在这上头下功夫的话，倒是极有可能。” 那就是安装工人那边的问题了…… 赵厂长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今天宋莹没有指出这个问题的话，那么出了事之后，首要承担责任的就是张工程师，其他工人也不过就是连带的责任不会处罚太重的。 到时候张工程师前途尽毁，得力的人会是谁？ 赵厂长一时间想不明白，忍不住叹了口气。 “和你说句实话，他性子孤傲的确树立不少，就连我有时候也是瞧不上他的。要是这么查下来，整个厂都得翻了天。” 如今各大工厂竞争激烈，都要凭业绩说话。 赵厂长又得为了整个工厂考虑，又不能放过细节，想一想都让人觉得心乱如麻。 “还是把他自己叫过来问一问吧。”宋莹说道。 “他得罪谁得罪的最重，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赵厂长自律片刻，便打电话叫来了张工程师。 张工程师风风火火的赶来，推门进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宋莹活了两辈子，或许别的地方有所欠缺，但是识人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瞧着他进来的表情，便知道他是对自己的设计极为有把握，也足够自信，以为这次宋莹要败给他了。 可当他看到满地的零件时，脸色又忽然一变。 当下便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宋工，你就算是再吹毛求疵，再想挑出我的毛病来，也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吧？” 他皱眉往地上看去，越想越生气。 “这都拆的满地了，什么人能看出是谁的责任啊？宋工要是真不想走的话，我也不会非逼你的。” 赵厂长与宋莹对视一眼。 很明显，她也察觉出了这张工程师的态度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先静一静。”赵厂长开口说道，“门关上。” 张工程师一脸不情愿的关上了门，抱着手臂开口道：“赵厂长，您当时能把我签下来，我也很感激您。但您不能为了维护自己的老人，就合起伙来污蔑我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先坐下。”赵厂长摆了摆手，示意张工程师先冷静。 张工程师一脸不高兴的坐下，随后才开口。 “那你们找我过来到底是什么事？” “你这发动机，理论上来讲，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宋莹开口说道。 “但是根据实地实验，与原有的车型并不适配。” 张工程师顿时眉头竖起：“你们这不还是要说我的东西有问题吗？既然本来就是这个打算，何必又话里话外的跟我绕弯。真觉得我不好，把我开除就是了！” “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宋莹苦笑。 “虽然与原有的不适配，但是这次去军区我观察了一下，军区也有大量的商务用车需求。你设计的发动机可以用在这样的车型上，并不算是浪费，只是需要再改进一下，把一些现有的瑕疵修正就可以了。” 张工程师听了宋莹这话，有些疑惑的看向她，语气颇为阴阳怪气。 “那你拆它干什么？” “之所以拆解是因为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宋莹说道，“你这个发动机在我拿走之前被人动过手脚，内部的零件都松了。” 此言一出，张工程师顿时愣在原地。 他皱着眉低头望下去，最后自己也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脸色顿时渐渐白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啊……你拿走的这件本来就是之前生产出来的，放在库房里一直没有动过呢。” 之前他们查了几个实验品，挨个都试过了，宋莹拿走的这个也在其中。 当时试验的时候都没什么问题，所以后来就放在了库房，是准备以后做展品用的，并不打算做成品销售。 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见谁碰过呀。 第二十八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张工程师脸色苍白，他实在难以相信会有人这么费尽心力的算计自己。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平日里是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 从前仗着自己有本事有技术，在厂子里横着走惯了，向来也是不相信有什么人敢针对自己的。 如今一遭出了事，才知道自己之前的举动多么的愚蠢。 “真……真的是有人算计我？” 宋莹叹了口气，好在这人只是自大了点，不是真蠢。 “你我的竞争关系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有人想借着这个机会拖你下水，也不是不可能。” 张工程师抱住头，明显是不甘心接受这个结果。 “他们怎么敢的……”张工程师喃喃道。 “又有什么不敢的？”宋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个人做过什么，就要接受什么样的结果。更何况花无百日红，人总会有受挫的时候。就算是国际上最顶尖的工程师，也难保自己一辈子都顺风顺水，永远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张工程师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绝望起来。 宋莹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难听，但此时此刻她必须得说。 于是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老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赵厂长有些尴尬的看向宋莹：“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直接了……” 张工程师引发众怒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直言说出来，终究是有些损人颜面了。 宋莹叹息一声：“厂长，正是因为张工程师是您费尽心力从外聘请过来的，所以有些话才得直说。” 宋莹转头看向张工程师：“有些话，有些事，当时发生的时候你会觉得无所谓。但是谁又知道，这些无意中的举动会不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张工程师垂下头去，神色间明显写满的不自然。 谁又能料想到，几天之前他还能在宋莹面前颐指气使。 可在这么短的功夫，他就不得不俯首帖耳。 便是心中再不情愿，也得承认宋莹说的有道理了。 “眼下这情况，我的确是没脸在工厂继续待下去了。”张工程师说道。 工作上出现纰漏是最常见不过的事，只要没酿成严重的后果，一切就都好说。 但尽失人心，甚至被精心算计，那就是另外一番境遇了。 “你倒不用急着说这个，工厂还没有赶你走的打算。”宋莹说道。 张工程师惊讶的抬头看向她，就看了看赵厂长。 只见着二人当真是没有疾言厉色，急着要揪住自己的错，赶他走。 一时间，张工程师也不明白宋莹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咱们的赌约……” “赌约只是一方面，若没有大问题，自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宋莹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好好想想，你到底得罪过什么人？” 张工程师格外惊讶，明显是没有想到自己出面为难宋莹，宋莹还能反过头来替自己着想。 这会儿张工程师心里倒是生出了点真切的内疚。 他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飞速的思考着。 过了片刻之后，他终于猛然间想起了什么。 “和刘组长吵起来之前，是他们组里的一个流水线工人找到我，说我的图纸设计的有瑕疵。” 刘组长和张工程师之间之所以会有矛盾，主要是因为他太过于吹毛求疵，对于流水线上正常概率出现的残次品无法容忍，所以才导致他们之间爆发了战争。 但之前那个工人和张工程师说的话，倒是与宋莹后来提出的意见不谋而合。 他们两个都认为，新发动机所使用的范围受限，不应该大批量的生产。 这也是宋莹提出意见后，张工程师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的重要原因。 他当时还以为他们两个是一伙的…… “我和你说的那个工人并不熟。”宋莹摇了摇头。 “我虽然以前就在工厂工作过，但到底已经辞职很多年了。” 随后转头看向赵厂长，赵厂长也点了点头。 “没错，张之耀的确是在你辞职之后才来的。他在厂里工作……也就两年吧？” 因为是一组的，所以赵厂长对他还有些印象。 “他家里条件不太好，女儿刚考上大学，全村人凑钱才把他女儿送了出去。不过前段时间我听说，他女儿在学校遇到了点事，好像是失手打上了什么人？总是要赔一大笔钱。” 张工程师紧紧皱起了眉：“可我那天就是和他吵了一架，也没说别的什么呀。” 对于宋莹，张工程师倒是可以肆无忌惮。 毕竟实力相当，才有竞争的可能。 而对于底下那些工人们，说难听点，张工程师一直是抱着看不起的心态的。 左右是拍马，也赶不上自己的人，就算是吵两句嘴张工程师也不至于放话跟人家下赌注。 那么问题就来了。 既然在张工程师看来，自己得罪的最狠的人可能就是他，就他个人能力而言，他也是最有可能动手的呢。 所以，到底是张工程师动了人家什么利益，才逼得人家非得对他动手不可呢。 “要不……我去问问？”张工程师试探着开口。 “不成。”宋莹当即便摇头反驳，“这绝对不行，如今这事只是揣测，没有证据。就算真是他做的，他也不会承认。再者，你这么直接过去，只怕人家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到时候事情闹大了，那可就更难看了。 张工程师有些紧张的搓搓手：“那我该怎么办啊……” “先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吧。”宋莹说道。 “不过你那个发动机的确是存在着问题，如果像销量广的话，就得做出改动。否则就只能作为小众产品出售，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吧。” 事到如今，张工程师也没有心思和宋莹计较，这发动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重点是他得搞明白是谁在背后害自己。 当下也顾不得宋莹和赵厂长是怎么商量的，匆匆忙忙的便告辞离开了。 赵厂长叹了口气：“你说这事闹的……” 宋莹也跟着感慨：“这事的确谁也预料不到。” 第二十九章 这里头有炸药 本来以为就是个技术性的问题，结果现在却直接升级了，属实是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更是让他们忍不住多心。 “罢了，我想办法去突然打听一下，那张之耀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赵厂长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去接你女儿吧。” 宋莹抬头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这会儿的确是暖暖快放学的时候。 当即便也告辞离开。 宋莹一路匆匆赶到了幼儿园，可意外的是，都已经到了正常放学的时间了，外头也围满了家长，可却迟迟不见有孩子出来。 宋莹微微皱眉，走上前探着头往里头张望了一眼。 里头都是大门紧闭的，瞧着就觉得氛围不大寻常。 宋莹赶紧转头，低声询问身边一个小朋友的家长。 “您好，请问这里头是怎么了呀？这么晚了怎么也不见有孩子出来呢？” “我也不太清楚。”那家长也是一脸的焦急。 “刚才幼儿园老师出来说过，说是今天园里有点特殊情况，所以才不让出来。” 宋莹更加疑惑了。 就算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可也不该这么久吧？ 幼儿园本来就是错峰放学，为了安全，大班的学生先出来，然后小班的学生再由老师带队领出来。 怎么这么久，不管大班小班的孩子都没出来呢？ 就在此时，里面忽然传来一阵躁动。 宋莹抬头望过去，只见是有个女人抱着孩子哭着喊着的跑了出来。 后边还跟着几个老师，正在费力的追。 “您不能把孩子带走！快回来！” 家长们纷纷侧目，见到这一幕，结实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尤其是在发现那女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尖刀的时候，家长们更是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宋莹浑身上下的血液几乎都要凉下来了，心脏狂跳着。 这幼儿园何时进去了这么个疯女人？！ 而且既然已经出事了，为何不早早通知家长将其他学生疏散出来呢。 这时候已经有些家长等不住了：“怎么回事！我们家孩子呢？” “就是就是！还是县里最大的幼儿园呢，怎么能把这种人放进去！” “快点让我们进去，把孩子接出来，要不然出了什么事你们负担的起吗？！” 可是家长们的指责，却是惹的那女人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她猛的挥舞起手中的尖刀，撕心裂肺的咆哮着：“谁要敢进来，我就杀了他！” 说完，锐利的刀尖就对准了怀中孩子细嫩的脖颈。 这时，人群中有一个年迈的老太太，忽然尖声叫了起来。 “啊！那是我孙子！” 她急得捶胸顿足，面上老泪纵横，指着那女人骂道。 “你这个贱人，跟别的男人跑了就算了，怎么连自己亲生儿子都害啊！你赶紧把孩子给我放下！” 这老太太话中的信息量可谓是很大了，众人纷纷侧头望过去，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慌乱。 虽然眼下这女人针对的只是自家孩子，但谁知道她情绪激动之下会不会报复社会？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女人忽然咧嘴一笑，对着那老太婆就破口大骂：“我呸！你怎么有脸说出这话的？你嫌弃我就算了，还撺掇着你儿子在外头找别的女人，今儿我还就非让你家断子绝孙了！” 话音刚落，她就把怀里的孩子猛的往地上一摔。 那孩子还没来得及哭，就又被她一脚狠狠的踹在胸口上。 接着她从裤袋里掏出个黑色的小玩意，高举在手里。 “要么，你就让你儿子来！要么，今天所有人都得死！” 众人分明看到那女人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个小型的遥控器，纷纷惊呼出声来。 这女人莫不是在幼儿园里放了炸药！ 这可是恐怖袭击呀！ 所有家长们都落下了冷汗，自家的孩子还在里头，这等危险的东西，又不知何时混了进去。 分明是为了让孩子能够得到更好的教育才把他们送来的，却不想遇到了这样的事！ 宋莹更是瞪大了眼睛，脸色刷的白了下来。 这幼儿园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想来他们与这女人交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不提前疏散学生也就算了，到了这会儿竟然还房门紧闭。 而那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孙子在那女人脚下被踩的几乎都已经不吭声了，更是情绪激动。 嗷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拼命的往里头冲。 “贱娘们，我跟你拼了！” 女人一瞪眼，手指搭在那遥控器的按钮上。 “你再敢过来，你也得死！” 众人皆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手忙脚乱的把那老太太往回拖。 “大娘！你可冷静点儿吧！你没看见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吗？你是想害死大家呀！” “我不管，就要我孙子！” 老太太还在哭天抢地，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似的。 那女人冷飕飕的笑了起来：“瞧瞧，这眼里就只有自己大孙子，你啥时候把别人的命放在我眼里？” 宋莹已经被人群挤到了护栏边上，用手死死的抓住身旁冰凉的铁杆，目不转睛的盯着幼儿园里头紧闭的门。 不行……暖暖不能出事…… 她好不容易重生一回，还没有来得及带你们能过上好日子呢，暖暖不能就这样死了。 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宋莹竟然莫名其妙的恢复了理智。 不成，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安抚住着女人的情绪。 “你别激动！”宋莹忽然开口说道，“你既然费尽心思跑到幼儿园里来，还不惜拖上所有人的命，那你肯定不是为了让大家和你一起陪葬这么简单吧？”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宋莹，那老太婆也立刻望过来。 对着宋莹便破口大骂：“你又是哪儿跑来的贱蹄子？你怎么敢跟她说话的！要是我孙子出事了，要你的命！” 宋莹却完全顾不得她撕心裂肺的怒吼，急切的朝着女人说道：“你要是真的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说出来呀。在场这么多人呢，都能帮你解决的！你为什么非得用这么极端的办法，最后自己也落不得什么好结果呢！” 第三十章 真羡慕你 那老太太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即便宋莹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似的。 甚至还想冲过来，扯宋莹的头发。 但她不明就理，其他人却是立时就明白了宋莹的意思。 当下便极为默契的把那老太婆给拖到了一边，还有人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刺激那女人直接把她的嘴给捂住了。 看着那老太太被众人摁着，口中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女人心里好一阵痛快。 当即便狂笑起来，斜眼看着宋莹。 “没想到，还真有讲理的人啊。” 宋莹一听女人这话，便知道是有戏了。 于是急切的开口问道：“你到底有什么，快点说出来，大家帮你一起想办法！” “可我的事你们未必能解决得了！” 不知怎的，女人又忽然暴怒，狠狠的把手上的刀摔在了地上。 一个幼儿园的老师见状想要扑上去，却被身旁的同事拦住，对她微微摇头。 刀是扔了，可是最危险的武器还在她手上。 稍有不慎，所有人都会出事的！ 宋莹脊背上已经爬满了冷汗，她深吸一口气，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虽然问题切切实实的存在，但是是死的人是活的呀。你总得说出来，大家才能帮你去解决的。” “是啊，是啊。”有人站出来附和道。 “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应该理解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人的心情啊！” 宋莹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那女人已经疯了，除了她自己以外，她什么都不在乎，否则就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那般。 说这话不就是诚心刺激她吗？ 那女人果然尖叫一声，随后癫狂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一个好人！都是只顾着自己！只有我傻，以为付出就有回报，结果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啊！” 说着，她就要按一下手中的按钮。 宋莹心中一惊，一个健步飞身上前。 “我理解你的！” 女人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向宋莹。 “说什么胡话呢？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设身处地的考虑到我的感受！” 宋莹的大脑急速运转着。 瞧着女人说话并不像是什么没文化的粗野乡妇，而即便是她如今已经这般疯癫，但头发也是梳的一丝不苟，从前也竟然是个体面的人。 当即便说道：“你是不是很恨那些，毁了你原本美好生活的人？” 女人眯起眼，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女人这话一出口，宋莹心中就松了好大一口气。 看来她赌对了。 “因为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 女人疑惑的看了宋莹一眼：“你确定不是要趁机算计我？” “我不会的。”宋莹连忙摇头，“我和你素不相识，何必要这么对你呢？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那我就站在这儿，绝对不靠近你。但是我有个条件，我说完了我的故事之后，你也讲一讲你的遭遇，可以吗？” 女人垂眸沉思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这个交换条件不算是太苛刻。 这才点了点头：“行！但是除了你以外，别的人都滚！” 众人面面相觑。 这怎么行啊？ 他们的孩子还在里头呢，就算是现在帮不上什么忙，他们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呀。 看到众人不肯挪动脚步，女人又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 “你们连自己孩子的命都不要了吗？快点给我滚！” 众人吓得连连倒退，宋莹也赶忙转头，对他们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孩子好，越是这个时候，咱们才越是该齐心协力的，大家就暂且往后退一退，也不用走太远！” 宋莹说的有道理，可此刻大家都担心这孩子，哪里还能保持理智。 有人忍不住说道：“你确定你行？这要是出了什么事，里头的孩子可就都没命了呀！” “相信我。”宋莹郑重点头。 随后快速低声补充了一句：“如果现在不安抚住她的情绪，搞不明白她真是目的的话，那就更没办法把孩子们救出来了呀。” 众人低声交头接耳了起来，最后发现他们除了听宋莹的以外，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了。 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后退去。 宋莹见大家都没有执拗，心下也放松了不少。 于是转头对女人说道：“这回清静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女人扬了扬下巴：“你说吧，我倒要听一听，你能有什么故事？” 宋莹叹了口气：“咱们都是女人，我哪里不明白你心里的想法？其实我和你一样，以前也是一个很体面，有好工作，有能力的人。” 女人皱起了眉，细细的打量着宋莹。 见她穿着朴素，衣服都已经旧的发白了，怎么看也不相信宋莹是那样的人。 “你确定不是诓我的？” “不信你看。”宋莹飞速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工作证来，隔着栏杆递给女人。 “你看啊，这是我的工作证。” 女人打量了宋莹一会儿，这才说道：“你扔进来吧。” 宋莹依着女人的意思，飞快的把工作证扔了进去。 女人蹲下身去捡，仔细的看了一眼，手指忽然颤抖了起来。 她抚摸过宋莹工作证上的照片，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 女人转头看向宋莹：“你不是说你辞职了吗？” “是啊，但是我前不久离婚了，意识到必须得自身有能力，才能在这社会上立足。所以我又回到了原来的厂子，求了一个可以回去工作的机会。” 女人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她是在感叹世道不公，还是在嘲讽自己。 过了半晌，她才缓缓开口。 “真羡慕你啊，还能有机会回去上班，可我却不成了。” “为什么呢？”宋莹问道，“人生处处是机会的呀。” “可是我已经离我的梦想很远了。”女人缓缓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怅然。 “你知道吗？我曾经的工作比你还要体面，任何人见了我，都得恭恭敬敬的，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我面前大声说话。” 第三十一章 我根本就没打算离开 女人说完，忽然弯下身子，卷起自己的裤腿。 宋莹这才震惊的发现，女人的裤管下边竟藏着一截木质的假肢。 “你说人生处处是机会，可对我而言，却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了。” 女人苦笑了起来，眼中忍不住夹杂上了些许羡慕：“你知道吗？倘若没有这条残废的腿，或许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女人缓缓坐在地上，拄着下巴，抬头看着宋莹。 “那你说说吧，你的故事。” 宋莹捏起了拳头，稳住自己的情绪，缓缓开口说道：“我的前夫，是一名军人，我们两个是在工作时相识的。” 有些事宋莹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当今天和有人谈起这些的时候，她却像是忽然被击中了回忆一般。 有些个早已埋没在记忆尘埃中的故事，竟然又缓缓浮现出来。 宋莹这才恍然想起，原来当年她和顾北骁的相遇，和今日她与秦铮相处时的情节那么的相似。 当时顾北骁还没有如今这么高的职位，甚至扔到人堆里都挑不出来。 他接了部队里的任务，去宋莹他们厂里，定制一批军用汽车。 也和今时今日一般，宋莹和顾北骁凑在一起，讨论着工作上的许多细节，一起给厂里新设计出的产品做试验。 二人也是因此结缘，从相识到无话不谈，再到相知相爱。 也是那个时候顾北骁和她说，他就要去执行任务了，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他说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很多想要的东西都实现了，唯独有一件事还没来得及，就是娶宋莹。 宋莹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满心的都是顾北骁。 她既不舍得顾北骁离开，又多余的替他操心万一他出事了，家里的老母亲该怎么办。 所以当年竟然真的蠢到不顾赵厂长的反对，甚至哪怕赵厂长磨破了嘴皮，也一定要辞职，坚持和顾北骁回乡下办婚礼去。 想着今时今日的情景，宋莹只觉得可悲。 若非当年村支书看不下去，亲自领着宋莹去民政局补办结婚证。 只怕她今日要和顾北骁分开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连个名分都没有。 到时候她的孩子，也会成为私生子。 女人看着宋莹，表情中不禁流露出同病相怜的神色来。 “看来我们两个当真都是可怜人啊。”女人颇为感慨的说道。 “不过我很好奇，那男人既然不肯放过你，甚至一早就已经算计好了，要把你套牢，你又是如何能脱离他的魔爪的？” 宋莹沉默了。 这里头的缘故，宋莹也不大清楚，她只知道顾北骁和副司令之间似乎有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也同样与周晓梅息息相关。 至于顾北骁不愿意放过自己这件事，宋莹心里头门清。 之前只觉得离开顾北骁比什么都强，唯有这样，她才能保住自己和暖暖，开启新的生活。 可是如今听女人这么一说，宋莹心里那些已经被压下去的疑惑又浮现出来。 是啊，为什么呢…… “你不会是不知道吧？”女人显然一眼就看出了宋莹的心思。 宋莹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一笑：“怎么会不知道呢？大概也是因为他有了新的女人，所以他不喜欢我了，这分开自然也就顺利了一些。” 女人明显是看出宋莹在说谎，但她没有戳破，而且对她来说戳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便附和着说道：“那倒是跟我挺像的，我当年生孩子的时候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了。那死老太婆说，家里的人丁兴旺，哪有只生一个孩子的。所以哪怕我给他们家生了个儿子，她也同样对我不满。还撺掇着她儿子在外头找了个寡妇。” 女人嘲讽一笑：“她说，那寡妇的身段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她转头看向宋莹，忽然幽幽叹息一声。 “所以我是真羡慕你啊。” 其实很多事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一个不甘心罢了。 失去了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她不甘心。 无法像宋莹一样重新开始，她更不甘心。 “你我二人也算是有缘，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宋莹说道。 女人却忽然一笑：“傻妹妹，你真的觉得，我是那种蠢出升天的人吗？” 宋莹愣住了。 女人缓缓走到宋莹面前，慢条斯理的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我今天跑到了幼儿园，闹了这么大一出戏，你觉得我还逃脱得掉吗？” 宋莹万万没有想到，这女人并没有完全被冲昏了头脑。 那么自己之前的口舌岂不是白费了？ 正当宋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不敢轻易下定论的时候，女人就又缓缓开了口。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你履行承诺，等我到里头蹲个十年八年再出来，你能帮我重新开始。可那个时候的我已经脱离社会多年，又何谈从头来过？” 结婚生子，尚且会与社会脱轨，即便是重新回去工作，也一时半会儿无法适应。 就更别提到了监牢里，过着那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而且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去到那种地方。 “所以实话告诉你，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离开。” 宋莹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垂在身侧的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你、你什么意思？” “算我对不住你，但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我的日子过得那么难挨，可世上却有那么多人能一生平安顺遂呢。” 女人眼中露出一抹极为复杂的神情。 “而且说到底，我也没法因为你和我说的这些话而感动。我只会觉得，我很嫉妒你，嫉妒你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宋莹忍不住拔高了音量：“到底要干什么！” “当然是如我所说，拉着所有人跟我一起陪葬了呀。”女人微微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 “今天就算是我不按下这遥控器，被我偷偷埋在里头的炸药也是会炸的。” 宋莹倒吸了一口凉气，颜色瞬间变得惨白。 猛的上前一步：“别冲动！” “现在不是我冲不冲动的问题了。”女人眯了眯眼。 第三十二章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怪就怪你这个苦命的女人为什么不偏不倚的把孩子送到了这个幼儿园呢？” 女人拢了拢自己鬓边垂下来的碎发，颇为高傲的抬起头来。 “不过，你能和我说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我也感激你。毕竟我不是那种冷心冷肺的人，所以便实话告诉你，现在距离我安装的炸药爆炸还有三个小时。如果你能找来救援的话，或许还能救你女儿一命。” 宋莹整个人都在颤抖着，脸色白的厉害。 呆愣了片刻，宋莹猛的转过头，朝着紧闭的教学楼里边望过去。 “暖……” 宋莹想喊暖暖出来，她想赶紧带着女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刚出口一个字，女人便作势要按下遥控器。 “我已经给你机会了，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女人颇为失望的望着宋莹。 “你是打算，让外头的那些家长也一起陪葬吗？”女人眯了眯眼，“如果你大声叫嚷起来，让他们全都知道这些事了，那你连三个小时的时间都不会有，我会立刻就按下这遥控器。” “你到底要干什么！”宋莹低吼。 “没什么呀，我只是看不惯而已。”女人极为恶劣的一笑，“你不是说你的前夫是当兵的吗？你现在去军区求援，找个拆弹的专家应该很容易吧？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不去吗？” 女人歪了歪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宋莹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飞出来，胃里也是一阵的翻江倒海。 冷汗从宋莹的额头上划了下来。 前世今生两辈子的经验加在一起，足以证明女人手上的遥控器是真的。 她是当真要炸毁了这幼儿园。 现在去求援，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如果执意要把暖暖带走，了不起的女人就会提前动手。 “快点去吧。”女人再次说道，“再不去可就真来不及了。” 宋莹终于按捺不住，双手合十，苦苦哀求。 “我现在就去，你不要动手好吗？求求你了！” “放心。”女人微微颔首，“只要你不声张，我保证。” 宋莹的脸色越发的白了下去。 她知道女人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所以她原还想着，待会儿出去之后，赶紧将这事告诉给等候在外头的其他家长，让他们也帮忙想想办法。 可自己就在女人的眼皮子底下，又如何能搞这些小动作？ 宋莹只好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说完，宋莹转身飞奔而去。 怎么办？ 宋莹的大脑急速运转着。 如今这种形式，军区是必须得去一趟了。 只是这一来一回的，三个小时时间肯定不够。 怕就怕她回来的时候，暖暖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就在宋莹心急如焚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响起了警笛声。 宋莹猛的抬起头，附近有好几辆警车，先后朝这边开来。 宋莹眼前一亮，猛地把腿跑上去，张开手臂拦在了警车前。 里头开车的警察吓了一跳，猛的一脚踩下刹车。 随即打开车门，冲下来便骂道：“你有毛病啊！想死滚一边去，我们在执行公务！” 后座上有个领导模样的男人也下了车，极为不赞同的看了骂宋莹那小警察一眼。 “刘同志，你怎么说话呢？” “领导。”那刘警官转头急切的看了一下长官，“这女人疯了！咱们还忙着去解救人质，就这么拦在咱们前面！” 还未等那领导开口，宋莹便急切地说道：“同志，你们是往红星幼儿园去的吗！” 警察点了点头：“没错。” 他上下打量了宋莹两眼：“你是孩子家长？” “对！”宋莹用力点头，“警察同志，我有紧急情况要告诉给你们！” 听了宋莹说，那女人在幼儿园里安放了炸药，而且是炸药即便是不人为触发也会爆炸的事儿后，面前的两位警察皆是脸色一变。 “她让我去搬救兵，找拆弹专家，还不允许我声张！”宋莹急切地说道。 “我现在就要去军区找人帮忙，同志们，能不能帮帮忙，送我去京州啊！凭我自己一个人，一来一回的，三个小时根本就不够！” 开车那小警察思虑了一番，摇了摇头。 “这不成，我们这次前来也是处理那个案子，你这不是耽误我们的事儿吗？万一那女人骗了你，你还误导了我们的判断，出了事你负得起责任吗？” 宋莹已经急得快哭了，苦苦哀求着：“你们相信我，我前夫从军数年，我跟着她也见识过不少，她绝对是真的在里头安放了炸药！” 小警察上下打量了宋莹一眼，明显是不敢相信的。 瞧着宋莹穿着朴素，怎么着也不像是见多识广的人。 再说了，前夫那么厉害，还是军人，为什么孩子不在军区幼儿园上学，反而在这种地方呢？ 小警察皱了皱眉，心中蓦然生出了几分对宋莹的怀疑。 “你莫不是她的同伙吧？” 宋莹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我如果是她的同伙我为什么还要把这些话说给你们听呢？“ 小警察眯了眯眼：“你确定你不是在故意拦我们？” 宋莹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会儿和他辩驳起来又浪费了不少时间。 若是继续和他掰扯下去，只怕孩子们就真的没救了。 宋莹不能再失去暖暖，绝对不能！ 当下什么也顾不上，直接撂下一句：“你们若实在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我自己去求援就是了！” 宋莹话音未落，就转身想走。 这时，那老警察却忽然站出来。 “等等。” 宋莹根本不敢回头，一来怕耽误时间，二来怕着老警察也是为了拦自己。 老警察见状只能跟上去：“同志，你听我说。我们可以出一辆警车，为你开道，送你去京州。” 宋莹脚步这才猛地停顿下，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老警察。 “您说的是真的吗？” “领导！”那小警察又冲了上来，“万一这女人撒谎……” “你闭嘴吧！”当个警察呵斥一声。 第三十三章 这种弥天大谎你都敢撒 “现在是人命要紧，还是你那些猜忌要紧？” 那小警察被训的不敢再说话了。 男人皱了皱眉，这才说道：“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讨论这些事，你立刻协助副队，带着谈判专家前去幼儿园，和犯罪嫌疑人谈判！一定要拖住时间，等我们回来！” 随后转头看向宋莹：“军区那边我亲自陪你去，但是希望你明白，如果你撒了谎，也会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不代价的，这些都没有暖暖的命重要。 宋莹想也不想，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只要能送我去军区，便是让我立刻死了，我也答应。” 老警察忍不住有些震惊的看了一眼宋莹，见她一脸急切，便也不再想别的，忙让宋莹上车，自己亲自带着宋莹赶往军区。 有了警车开路，原本开车也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今日竟只用了半个多小时。 一路超速下来，宋莹的脸上已经半点人色都没有了。 但是到了军区大院门口，宋莹还是强忍着不适，推开车门便冲下去，跑到门卫亭边。 “同志！同志您开开门，我有很重要的事！” 宋莹当初带着孩子在军区门口那一跪，早就让她在军区一炮而红。 现在她在军区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是她再一次前来，确实让门口的值班人员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三番两次的过来，还真当这里是她家了呀。 只是到底人家来了，不得不出去看一眼。 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宋莹见有人来了，连忙急切地说道：“同志，麻烦您帮我和部队领导说一声。青阳县的红星幼儿园被歹徒袭击了，还在幼儿园里安放了炸药，还请部队领导们赶紧派拆弹专家来！” 一听说是有人安放了炸药，那士兵顿时坐不住，连忙引了下来，并赶紧要去汇报消息。 可同样在岗的另外一个小兵却拦住了他。 “你疯了不成？还真要替她去报信啊。” “不然呢？”男人瞪大了眼睛，“没听人家说呀，那可是在幼儿园埋了炸药，一旦引爆，里头所有人都要遭殃的！” 同僚转头看了宋莹一眼，随后急切的拉住他去到了一旁。 “这女人向来爱哗众取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她就是撒谎的！” “可是人命关天啊，有必要吗？” “怎么没必要啊？”那小兵翻了个白眼，“你最近没听说吗？说这女的一开始就没想和顾营长离婚，就是为了逼着顾营长把弟妹送走，结果没想到副司令都站出来说话，她这才不得不把婚给离了。我估计着呀，她今天分明就是为了引起顾营长的注意，才跑来的！” 男人想了想，一时间心里也有些犹豫不决。 如果这事是假的，他报上去了，只怕自己也要跟着一起受连累。 可谁敢赌呢？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不行，不管真的假的，都得把这件事告诉给首长。” 身旁的同伴又赶紧拉住了他：“你疯了吧？你忘了前几天周同志说的吗，她就是哗众取宠！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周同志？她可是烈士遗孀啊！再说了，那周同志的意思，肯定也是顾营长的意思啊！” 宋莹见二人嘀嘀咕咕，就是没人进去报信儿，心下急的不得了。 “求求你们了，快点去把这件事告诉给领导成吗！” 男人有些纠结的看了宋莹一眼，低声说道：“她如今都已经这么求了。” “你说的也是，咱们该上报确实是得上报。”同僚说道，“不过这事还是先告诉顾营长为好，毕竟是顾营长的前妻，他肯定了解这女人的。” 男人一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顾北骁也算是领导，告诉给他又不算是隐瞒不报。 只要等他一来，宋莹是不是撒谎就显而易见了。 见着终于有人去报信，宋莹松了好大一口气。 但是没见到拆弹专家，宋莹的心终究是无法落回肚子里头去。 她焦急的在军区大院门口来回徘徊着，手指紧紧的搅在一起，只盼着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陪同一起来的老警官有些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劝说道：“你还是回车里等着吧，瞧你这脸白的。” 宋莹有些慌乱的摇头：“不，我就在这里等着。” 一分钟见不到拆弹专家，宋莹都耐不下性子。 老警官拿她没有办法，就只能一起在外边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终于有人出来了。 宋莹听到里边传来了脚步声，惊喜的抬起头去。 可是下一秒，宋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北骁。 他皱着眉，脸色黑沉，明显是一脸的不耐烦。 宋莹在短暂的愣神过后，也连忙冲了上去。 不管来的人到底是谁，只要有人就好了。 “暖暖的幼儿园里进了歹徒，里头被安了炸药，你快点找人救救她吧！”宋莹急切的说道。 可谁知顾北骁却冷哼一声，抱起手臂满眼嘲讽的打量着宋莹。 “宋莹，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这种弥天大谎你都敢撒，你当部队是什么地方？” 宋莹愣住了，猛的上前一步。 “顾北骁，我看你才是疯了吧，我会拿自己亲生女儿的命来撒谎吗！你知不知道那幼儿园里……” “好了，你别说了。”顾北骁不耐烦的大手一挥。 “具体的情况，刚才已经有人跟我说了。可是宋莹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你就算是要撒谎，也得合理一点。你觉得定时炸弹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学到的技术？一个歹徒，还是个女人，哪儿来那么大的本事！” 宋莹被顾北骁气的咬牙切齿。 她只恨不能直接揪着顾北骁去幼儿园看。 他不相信，宋莹也没功夫和他在这里磨蹭，当极便转过头，对老警官说的。 “警察同志，您帮帮忙吧。” 老警官早在顾北骁开口的时候就已经皱起了眉头。 听二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便猜到面前的男人应该就是宋莹口中的那个前夫。 如今被困在幼儿园里的，也有他自己的女儿，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呢？ 第三十四章 把她给我扣下 老警官皱了皱眉，上前一步道：“这位同志，如今情况紧急，不是正常的时候。还请你把这件事转告给你们军区领导，赶紧调来拆弹专家，协助我们控制住歹徒。” 原以为有老警官上前帮忙说话，顾北骁就不会再胡搅蛮缠。 可顾北骁却依旧是态度不改，一脸鄙夷的看着老警官。 “部队协助你们工作也不是头一回了，可是哪回不都是正经打报告上去的？你现在要我帮忙，可以，文件呢？” 老警官一愣，一时间没有答话。 并非是他不想给，只是他们也是在来的路上碰到宋莹，才知道那女人竟然丧心病狂，到在幼儿园里埋了炸药。 事发突然，谁都没有准备。 “文件可以现在通知局里去准备，很快就能送过来。但是时间恐怕来不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先把事情通知给领导，文件我们过后自然会补上。” 顾北骁却嗤笑一声，态度傲慢的道：“补上？我看你压根就不是什么警察吧！” 随后转头看向宋莹，目光轻蔑。 “难怪你非要回厂里去工作呢，看来赚到的钱还真不少。竟然有本事收买别人，到我面前来演戏了！” 顾北骁下巴一抬：“演的倒是挺真的，不过宋莹，你别以为我会轻易相信你。趁我现在还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赶紧给我滚。” 宋莹被顾北骁气得浑身发抖，眼眶泛红。 “顾北骁，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我！暖暖就在那幼儿园里，她随时可能会死，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顾北骁却依旧一脸冷漠，抱着手臂，语气嘲讽。 “宋莹，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就凭你说的几句话，就要我调动军区的力量，你以为这是儿戏吗？” 一旁的老警官忍不住了，皱眉对顾北骁说道：“同志，不管怎样，这位女士如此焦急，又有我作证，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幼儿园里那么多孩子，一旦真有危险……” 顾北骁瞥了老警官一眼，嘲讽道：“哼，作证？你这演戏演的还真够真的，估计除了钱以外，宋莹应该也没少给你别的好处吧？” 说着，他就一脸意味深长的看向宋莹。 自从他俩离婚这段时间，宋莹就总是跟那秦铮走的很近。 如今又找了个别的男人，闹到自己面前来了。 就算是做戏，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也得有个度吧！ 反正今天顾北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她的话！ 老警官先是愣住了，随即回过神来，明白了顾北骁话里话外的意思，顿时气得脸色涨红。 “你、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我是警察，执行公务途中遇到这事儿，本着对生命负责的态度，才站出来说话。你身为军人，怎么能如此蛮不讲理，置孩子的生死于不顾！” 宋莹再也听不下去。 她心急如焚，只想赶紧找到人救暖暖。 见顾北骁如此冥顽不灵，她脑子一热，猛地朝着军区大院冲了进去。 “拦住她！”顾北骁高声呵斥道。 门口的两个视频有些犹豫。 瞧着宋莹和那老警官口口声声说着幼儿园那边的情况，倒也不像是在撒谎。 只是如今顾北骁极力要拦，他们也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顾北骁见他们不动，又怒声道：“都聋了吗？长官的命令都不听了？你们要是就这么把她放进去，酿成任何后果都要你们自己承担！” 听到这话，那两个小兵哪里还敢不服从。 立刻上前，将宋莹牢牢扣住。 宋莹拼命挣扎，泪水夺眶而出：“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暖暖，你们这群混蛋，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孩子们死吗！” 随后猛的转头看向顾北骁：“顾北骁你还是人吗？就算你讨厌暖暖，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么做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顾北骁心头一震，有那么一瞬间，他犹豫了。 但是很快，他就看见那警察跑上前来，想要把宋莹拽回来。 心头顿时升起一阵怒火，目光也逐渐冷了下来。 “宋莹你够了！”顾北骁怒吼着，“你也不必这么费尽心机的到我面前来演戏！我只告诉你，你要是还想让我记得你的好，就乖乖认错，我还能多看你两眼！” “呸！”宋莹在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顾北骁，你给自己积点德吧！我只告诉你，今天暖暖要是出事，我做过都不会放过你！” 顾北骁的脸色越来越沉，当即大手一挥。 “把她的嘴给我捂上！谁允许她在军区门口胡言乱语的！” 宋莹剧烈的挣扎着，拼命的想从两个视频的手中掏出来。 现在她是暖暖唯一的希望，如果连自己都出事，暖暖就更没救了！ 那两个士兵平时什么混乱情景都见过，制服一个女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和宋莹却挣扎的厉害，他们竟怎么都按不住。 就在场面乱成一团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都住手！” 众人转头看去，竟是秦峥面色阴沉的站在不远处。 两个士兵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心头一颤，连忙撒开了手。 秦铮可是团长，顾北骁的命令再大，也大不过秦铮的，他们可不敢当着秦铮的面继续动手了。 顾北骁抬头一见秦铮，脸色顿时更黑了。 而秦峥看都没看顾北骁，加快脚步，几步便冲到宋莹身边。 “宋同志，出什么事了？怎么闹成这个样子？” 宋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就拉住了秦铮的袖子。 “秦团长，暖暖在的幼儿园被歹徒给控制了，安放了炸药。他说他设了定时，三个小时就会爆炸！现在已经拖了很久了！秦团长，求求你了！” 宋莹哭的涕泪横流，几乎整个人都在颤抖。 自秦铮认识宋莹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脆弱的模样。 一时间秦铮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当下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好，我这就去给你找咱们队里的拆弹专家！” 宋莹眼见着有希望，连连道谢。 “谢谢秦团长，求您了，尽快好吧！” “放心。” 第三十五章 我和宋莹一起承担 秦铮郑重的点头，当下便又转身回去找人。 可顾北骁却忽然跳了出来：“秦团长！她根本就是在撒谎！您不能相信她呀！” 秦铮秦铮，怎么又是秦铮！ 顾北骁心里几乎都要气疯了。 自己都没发话呢，秦铮又上赶着来干什么？ 秦铮猛的转头，脸色黑沉如铁。 “顾营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清楚！”顾北骁高声道，“她几次三番的生事，闹到部队里来，不就是后悔当初离婚了，要引起我的注意吗！这种事情，不用麻烦秦团长了！” 秦铮脸色瞬间变得奇差无比：“你身为军人，难道在你的眼里就只有情情爱爱吗！” 顾北骁愣住了，一时间竟无法还嘴。 秦铮冷笑一声：“现在不是争论真假的时候，孩子的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不能拿孩子们的性命去冒险。” 顾北骁沉默着，秦铮变又严肃的补充了一句。 “如果有人借此撒谎，自然会付出相应的代价，顾营长不必操心。当然，如果有的人因为一己之私而致使他人陷入绝境，部队也绝对不会容忍！” 顾北骁当即有些被秦铮的话给恐吓到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转眼瞥向宋莹。 宋莹已经哭得伤心欲绝，几乎维持不住平稳的站立。 顾北骁心头猛的一跳。 难道，宋莹真的没有撒谎？ 秦铮懒得在理会纠结的顾北骁，当下便对宋莹说道：“我这就联系我认识的拆弹专家！” 随后看一下老警官：“警察同志，您这边也要赶紧安排人手，咱们双管齐下，先去幼儿园救人。” “秦团长！”顾北骁此刻终于回过神，猛的上前一步。 可他却道：“如果是她撒了谎，秦团长能为这件事负责吗？秦团长别误会，我也是为了部队的名声与利益着想！” 秦铮冷冷的道：“如果真的是误会，后续的事我和宋莹一起承担！” 听着秦铮掷地有声的话语，顾北骁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没了。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能赌。 因为一旦出事，自己的前途就都毁了。 于是咬了咬牙，说道：“好，宋莹，我相信你一次。但如果这是骗局，你就等待接受法律的制裁！” 宋莹红着眼眶别过头去，根本不想理会顾北骁。 顾北骁也自觉没趣， 便立刻转身，一边往军区内走去，一边大声下令：“一队集合，准备出发前往青阳县红星幼儿园！通知拆弹小组，立刻做好准备！” 秦峥没有阻止，也立刻去了警卫厅，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青阳县红星幼儿园可能被安放了炸药，你赶紧带上你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对，我也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秦峥走出来看向宋莹，安抚道：“宋同志，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救出你女儿的。你先冷静一下，跟我说说那个歹徒的具体情况，还有她给你的时间限制。” 宋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将女人的详细信息一并说了出来。 秦铮颔首：“好，此事不宜耽搁，咱们尽快过去。” “坐我的车。”老警官立刻说道，“眼下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咱们尽快！” 秦铮用力点头：“我先陪你们一起过去，要是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好应对。” 此时，顾北骁也已经带着一队士兵和拆弹小组匆匆赶来。 顾北骁看了一眼秦峥和宋莹，沉声道：“出发！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不然这后果你承担不起。” “如果我说的是假的，自然用不着你替我操心，我会去自首的。”宋莹冷冷的说道。 随后立刻转身，和秦铮一起上了车。 看着二人先后离去的背影，顾北骁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好好好，这才离婚几天，就如此自然的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了。 他倒要看看，要是红星幼儿园没有出事，他俩还能否像现在这般相处的如此自然和谐。 众人迅速登上军车，一路疾驰朝着青阳县红星幼儿园赶去。 而在所有人陆续离开之后，一道身影忽然从军区门口闪过。 接着那道身影也迅速走到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军车一路疾驰，终于抵达了青阳县红星幼儿园。 此时的幼儿园门口早已乱成一团。 家长们心急如焚，有的大声哭喊着孩子的名字，有的愤怒地指责着相关人员，现场一片嘈杂混乱。 而宋莹刚一下车，便立刻被家长们的目光锁定。 群情激愤的家长们瞬间冲上前，指着宋莹的鼻子骂道：“你还有脸回来？你不是说这边的谈判都交给你吗？怎么自己偷偷跑了！你到底跟那个疯女人说了什么，把她给刺激成这个样子？” 其余人更是把宋莹团团围住，吵着嚷着让她给个说法。 众人情绪都激动无比，宋莹急切的要解释自己也是逼不得已，可是这些人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 甚至有人不知从哪掏出来个臭鸡蛋，啪的一下砸在了宋莹的头上。 宋莹整个人都被砸懵了，愣愣的抬起手摸了摸额头上肿痛的地方。 秦峥紧紧跟在宋莹的身边，见状下意识的抬起手护住了宋莹。 “大家先冷静一下！宋同志也是受害者，她一直在想办法救孩子们，现在不是指责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解救人质，拆除炸弹！” “你们要是想救早就救了，何必等到现在！” 家长们的愤怒情绪此刻难以平息，依旧骂骂咧咧。 秦铮见状，便知道此刻就是说破大天也没人听，要紧的是得赶紧把人救下来。 于是便赶紧下令，拉开警戒线，将家长们隔绝在安全的地方。 “你们干什么呀？我们孩子还在里头呢，你们连见都不让见了吗？” “我家就这一个孩子，他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 家长们情绪激动，若不是有士兵在前头用身体充当警戒线，只怕早就要冲过来了。 事不宜迟，秦铮赶紧转头对宋莹道：“你还好吧？看能不能坚持一起过去了。” “我能！” 第三十六章 没想到你这么没本事 宋莹迅速擦了一把额头上残存的鸡蛋液，用力点头。 可秦铮却一眼看出来她是在硬撑，实则身子已经微微颤抖了。 秦铮皱了皱眉，思虑再三之后，轻轻拖住了宋莹的手臂。 “走我扶你过去。” 顾北骁还没来得及从这边混乱场面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脸色瞬间更加阴沉难看。 直到身边的人出言提醒，顾北骁才回过神来，随着秦峥等人挤进了人群。 我丢地上已经有民警找来谈判专家在与女人谈判了。 那女人坐在幼儿园操场的椅子上，手中紧紧握着遥控器，无论谈判专家怎么说，她都一言不发，但是瞧着情绪已经有隐隐崩溃的苗头了。 周围的民警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大姐，你看，咱们有话得好好说，孩子们都是无辜的呀，你把遥控器放下，咱们再好好解决问题，你也不希望这些孩子出事吧……” 女人却嗤笑一声，打断谈判专家的话：“解决问题？怎么解决？我的生活都毁了，你们能帮我解决吗？别废话了，我今天就是要拉着所有人陪葬！” 她情绪激动，手中遥控器挥舞着，吓得周围人下意识往后退。 秦峥见状，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 “大姐，我能理解你心里有苦。生活有时候确实对人很不公平，把人逼到绝境。但你看这些孩子，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们和你无冤无仇呀。你要是就这么做了，以后在另一个世界，你能安心吗？” 女人冷哼了一声：“旁人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我出事的时候，这些人可一个都没起来帮忙。” 秦铮苦口婆心：“可是他们毕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如果他们知道的话，一定会有人出手帮你的。” 女人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被秦峥的话触动，但是态度却依旧强硬。 她别过头去：“少扯了，这世上的人都是见利忘义的，更何况我们本来就没有任何瓜葛，他们凭什么帮我？” 顾北骁见状，不禁冷哼了一声。 “你既然都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拖着大家一起去死？” 秦铮和宋莹蓦然转头，皆是不约而同的恶狠狠的瞪向顾北骁。 他是疯了吗？ 眼下这么多人的命都攥在这女人手里呢，他怎么敢如此出言刺激！ 可此刻不是谴责的时候，宋莹赶紧上前一步，急切的道。 “大姐，我知道你心里苦，我也是苦命人啊。咱俩之前不是还聊了那么多吗？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炸药位置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女人看着宋莹，停滞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接着抬手指向顾北骁：“同样是穿着这身皮，可怎么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 女人一脸蔑视的看向他：“你不会就是这妹子说的那个前夫吧？” 顾北骁愣了一下，看向宋莹的眼神中不禁带了些许恼火。 “你连这事都说？” 宋莹顾不上回答顾北骁，只是继续苦苦恳求着。 “大姐，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行吗？你曾经受到了什么不公，自有法律为你做主，你也不想一点回头路都没有吧？” 可女人却狂笑着，注意力全在顾北骁的身上。 “好啊，我今天是亲眼见识到了这人有多么的薄情寡义。” 她歪了歪头：“你若劝我，我倒是一点回头的想法都没有。但是见到了他，我反而是想帮你一把了。” 顾北骁疑惑的看着女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俩都得活着，而且得好好活着，才能继续纠缠，你才能得到报应啊！” 顾北骁紧紧皱着眉，宋莹则是瞬间就后脊梁骨一凉。 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素不相识的人之间的恶意也能这么大。 但这女人已经是彻底疯了，她纠结这些是没有意义的。 只要能救出暖暖，任何代价宋莹都可以付出！ 于是立刻说道：“好，我听你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女人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们。那炸药就在……” 宋莹瞪大眼睛，几乎是侧耳去听，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可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大哥！” 众人惊讶的转头，竟发现是周晓梅。 她妆容精致，与在场这些因为着急而形容狼狈的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宋莹顿时皱起了眉。 她来干什么？ 而周晓梅则是目标明确，直奔着顾北骁就跑了过去。 “大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听说这边出事了，担心死我了！” 顾北骁一愣，刚想问周晓梅怎么知道这边出事了？ 就见周晓梅转头看向宋莹，高声谴责道：“大嫂，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满意，可是我都已经说了，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是你自己非要执意离婚。明明都已经做出选择了，你为什么还要拖着大哥不放呢！” 宋莹脸色阴沉无比。 这都什么时候了，周晓梅怎么还有脸和自己说这些事儿？ 秦峥见周晓梅在这关键时刻捣乱，面色也顿时冷的能凝出一层冰了。 “退下，无关人士不许捣乱！” 顾北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出了一身冷汗，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晓梅你说什么呢？赶紧出去，听到了没有！” 周晓梅却对着宋莹扬了扬下巴，冷笑道：“哼，都已经这么久了，也没见到爆炸，肯定是宋莹撒谎，故意编造这些谎话来博眼球，想把大哥骗过来。她就是不安好心！位置从前的不如意，想要害死大哥！” “你闭嘴！”宋莹怒吼。 话音刚落，女人忽然狂笑起来。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举着手中的遥控器。 “撒谎？你真是好大的口气！当真以为，我这炸药是玩物吗？行，你既然不相信，那我就让你亲眼见识一下！” 随即转头看向宋莹：“没想到你这么软弱，连个疯女人都治不了。那留着你们的命也没什么用了，还是一起死了吧！” 宋莹吓得魂儿都要飞了！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让她按下遥控器，不能让暖暖和其他孩子出事！ 几乎是下意识地，宋莹不顾一切地朝着女人扑了出去。 秦峥看到这一幕，心猛地一紧。 “宋莹！” 秦铮已然顾不得多，猛的冲上前，一把拉住宋莹，下意识地将她紧紧抱住。 第三十七章 竟有这般勾引人的本事 砰的一声巨响在耳边炸起。 宋莹绝望的抬起头，却并没有看到臆想中火光冲天的一幕。 倒是方才还疯狂叫嚣着的女人此刻已经倒在了地上，抱着自己正在汩汩流血的手臂撕心裂肺的哀嚎。 早被秦铮安排在对面大楼顶上的狙击手一枪贯穿了女人握着遥控器的手。 秦铮见状，连忙放开宋莹，把她推到一边，迅速捡起了遥控器。 随后指挥着众人：“快，快去搜爆炸点！” 一众身负武装的士兵突破警戒线，一拥而上。 宋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直至里头的学生老是被疏散出来，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暖暖的身影，宋莹才终于收回了神智。 她冲上去，一把将暖暖抱在怀里。 “暖暖？没事吧，暖暖！”宋莹焦急的在孩子身上上下检查着。 暖暖抬起手，小心翼翼的去触碰宋莹的脸，小声道：“妈妈不哭，暖暖没事。” 宋莹这才发觉自己的眼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 她连忙擦了把脸，顶着一双通红的眼勉强对暖暖挤出个笑容来。 “暖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各位家长领到了自己的孩子之后，立刻疏散到安全的地方，不要聚集在这里了！”不远处，小沈正在指挥着。 宋莹回过神来，连忙抱着暖暖准备退到安全的地带。 可方才亲眼见着秦铮不顾一切的将宋莹护在怀里的顾北骁此刻脸色却是阴沉无比。 见宋莹要走，他竟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职责，猛的上前一步。 “站住！” 宋莹转头，看向顾北骁。 顾北骁大步走上来：“你很得意是吧？宋莹，我从前竟不知你有这勾引人的好本事？” 啪—— 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巴掌声便在人群中炸响。 顾北骁愣愣的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宋莹。 周晓梅见着暖暖平安无事的出来，此刻满眼全是憎恨。 终于被她找到了机会，她便立刻冲上前，扶住顾北骁。 转头就对着宋莹斥责：“你凭什么打人？” 一声更响亮的耳光直接落在了周晓梅的脸上。 周晓梅的头歪了过去，嘴角被牙磕了一下，已经沁出了血。 顾北骁愣愣的看着宋莹，周晓梅也回过神，尖声叫道：“宋莹你敢打我？！” 瞧着她终于装不下去，露出狰狞的面孔。 宋莹冷冷的笑了出来：“就一巴掌，我是替所有学生家长打的。” 随即转头看向顾北骁：“顾北骁，因为你的工作失误，和周晓梅的刺激，这幼儿园所有的老师学生都差点死在里面！” 学生家长们群情激愤，此刻听到宋莹的话，当即便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谴责辱骂声不绝于耳。 顾北骁被围困在中间，也算是终于体会到了千夫所指是什么滋味。 宋莹站在人群中的身体被撞得摇摇欲坠，她连忙俯身抱起暖暖，逆着人群挤出去。 而在她临走之前，顾北骁分明看到她转过头，张开唇瓣无声的说了一句：你完了。 最后是负责疏散人群的小沈极力劝说，顾北骁才终于脱身的。 可他却依旧愣愣的站在原地，仿佛忘了自己此来的使命是什么。 小沈冷眼看向顾北骁，终于是忍不住说道：“顾营长，您要是还想把自己的罪责降到最低，就赶紧进去帮忙吧！” 顾北骁终于回过神来，一脸仓皇的跑进里边。 安放炸药的爆炸点很快就被找到了，拆弹专家也迅速解除了危机。 当顾北骁终于亲眼所见，看到被安放在幼儿园最中心的位置的炸药，结构当中可以被称之为是一颗定时炸弹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紧接着，大颗的冷汗哗哗的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宋莹竟然真的没有在骗人…… 其实哪怕是见到了那女人手中拿着的遥控器，顾北骁都没曾觉得这问题有多严重。 他始终觉得只要能把遥控器从女人手中抢下来，问题就不大。 毕竟一个看上去已经疯疯癫癫的女人，如何能造出定时炸弹来？ 事实证明是他想错了。 顾北骁的牙根几乎都在颤抖着，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 忙碌的满头大汗的秦铮站起身，转过头就看到这样一幕。 “危机解除了。”秦铮走到顾北骁面前，冷冷的说道。 “最重要的事解决了，顾营长和周同志也做好准备吧。” 秦铮说完，转身就走。 旁人从顾北骁身边路过，也是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 顾北骁之前对待宋莹的态度，以及周晓梅突然前来捣乱的事，已经足以将他的罪行给钉死了。 顾北骁几乎是神清恍惚的走出了幼儿园，再对上周晓梅事件的那一瞬间，顾北骁只觉得自己心中的怒火如同那颗定时炸弹一般，轰的一声爆发。 而周晓梅显然没有眼力见儿，此刻还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宋莹是在撒谎，最次也是故意夸大事实，冲上去便急切的询问。 “怎么样了大哥？里头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炸弹？” “你闭嘴！”顾北骁忽然怒吼。 “周晓梅，你自己没读过几本书，没有文化，凭什么就能轻易断定一件事的虚实！你知不知道，你害死我了！” 周晓梅被顾北骁吼的一愣，冷汗也冒了上来。 颤颤巍巍的道：“什么意思……” 顾北骁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就有两个小兵走了出来。 “真是太危险了，拆除的时候离那炸弹爆炸就剩下十几分钟。要不是秦团长提前安排了狙击手，别说是幼儿园了，估计旁边的几栋居民楼也得跟着被波及。” 二人的议论声恰恰好好的落在了周晓梅的耳朵里，周晓梅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片刻之后，他仍是不肯认清现实一般，惊声叫道：“这怎么可能呢？一个女人，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本事？” 她不可能弄到炸药！ “你简直蠢出升天了！”顾北骁怒骂道。 都拖了这么久了，刚才在里头拆除炸药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来报告了女人的身份。 她前夫就是烟花厂里的工人，她以前也在里边工作，搞些炸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第三十八章 你要害死我了 而且这女人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 表面上她只是一个烟花厂的女工，也没读过什么书。但实际上她是被迫辍学，从小就喜欢研究物理。 不说别的，就单说制作那炸弹的原理，她闭着眼睛都能倒背如流！ 甚至就连部队中的所用的一款炸弹，都是当初从民间收集来的方案改良的，那方案就是出自她手！ 周晓梅什么都不懂，竟敢胡说八道。 甚至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周晓梅第一反应就是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宋莹为了引起他注意故意编造的谎言。 周晓梅此举，简直等同于把他架在火上烤！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周晓梅也自知没理。 但她只是为了算计宋莹，又不是为了把祸事揽到自己头上。 当即便反驳道：“大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可什么都没说，我也没逼你做决定。是你自己不相信宋莹，你怪得了谁！” 顾北骁震惊的看着周晓梅。 他竟不知这女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不，他不是不知道。 上一次和宋莹在秦铮的办公室里闹起来的时候，周晓梅便是这副嘴脸。 是他自己蠢，后来周晓梅又和自己解释了几句，那就真信了周晓梅的话了！ “你敢说不是你怂恿的！” 顾北骁猛的上前一步，大手钳制住了周晓梅的脖子，缓缓用力。 “要不是你吹耳边风，明里暗里的说宋莹的不是，我又怎么会相信你的话！”顾北骁咆哮着。 “我也是为了部队所考虑，才会被你的鬼话挑唆！” 周晓梅顿时反应了过来，这顾北骁是要把责任往她身上推呀。 当即便反驳道：“我说的只是你们二人之间的私人感情问题，和歹徒袭击幼儿园的事有什么关系？你不要随便冤枉好人！” “你……” 顾北骁被气的险些晕过去，眼眶也骤然变得血红。 手上的力气蓦然收紧，简直恨不得活活把周晓梅掐死。 周晓梅便是嘴上再厉害，也终究抵不过顾北骁这么大的力气。 被掐的有些窒息，翻起了白眼儿来。 幸好这会儿旁边有士兵经过，赶紧冲上来劝架，三下五除二的把周晓梅从顾北骁的手中抢了下来。 危机解除，宋莹抱着暖暖走来，本是打算感谢秦铮的。 可却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瞧这他们两个都已经被人给分开了，却还是指着彼此，用尽侮辱的词汇大骂对方，恨不得冲上去把人咬死，宋莹就觉得心头一阵痛快。 这俩人不是向来拧成一股绳吗？当然也有狗咬狗的一天。 恰好秦铮走了过来，对着他们二人呵斥一声。 “都给我闭嘴！闹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把他们都给我关到车上去！” 秦铮一声令下，手底下的士兵也毫不含糊，直接就连拖带拽的把二人都关到了军车上。 秦铮这才转头看向宋莹，轻声问道：“孩子没事吧？有没有受到什么惊吓？” “没事。”宋莹摇了摇头，“她当时在里头的教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这孩子瞧着确实没什么事，可宋莹却是脸色发白。 秦铮颇为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事情闹得这么大，只怕有不少孩子都受了惊吓。部队这边会送大家去医院检查，你们也一起去吧。” 宋莹想了想，觉得看一下医生也能放心，便应了下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医院。 幼儿园那边的事情闹得太大，这会儿整个县里都传开了。 甚至到了医院里，还听到大厅里有人议论。 “听说有个疯女人跑进了幼儿园，险些把幼儿园炸毁了呢。” “这么大的事谁还不知道啊？不过你们听说了没？最开始站出来和那女人谈判的，好像是个军人家属真不错。真不愧是军嫂，觉悟就是高。你看别的家长，就算担心自己孩子，我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的呀。” “什么呀，你们都听错了。那女人以前的确是个军嫂，不过已经离婚了。我还听说呀，她过去找她前夫帮忙的时候，还被她前夫骂了一顿，说她撒谎呢！” “啧啧，还当兵的呢，可真是作孽。幸好孩子都没事，要不然那男的可要倒大霉喽。” 这些人的议论都落进了宋莹的耳朵里，同样的也被其他带着孩子来检查的家长给听了进去。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宋莹母女的身上。 宋莹倒是不介意他们怎么想，就是担心暖暖。 她更紧的把暖暖抱进怀里，轻声说道：“这边是不是太吵了？妈妈先带你去旁边待一会儿，怎么样？” “我没事的妈妈。”暖暖摇了摇头，窝在宋莹怀里，声音闷闷的说道。 “妈妈，那些叔叔阿姨们说的，是不是爸爸呀……” 宋莹心里咯噔一下。 这种不体面的事，本是不想让暖暖知道的。 虽然她和顾北骁闹得不可开交，这辈子都是仇人了，她也不愿意再让暖暖和顾北骁这样的父亲再有什么交集。 但到底，宋莹担心暖暖的心理健康，所以即便是顾北骁再怎么恶劣，宋莹还是没有对暖暖说过什么。 她不想让暖暖因为自己有这么一个父亲而自卑。 没想到，这种不光彩的事还是让她给知道了。 宋莹本是想找个理由的，可是暖暖却极为聪慧。 “妈妈，你不用瞒着我的。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宋莹心中顿时一阵五味杂陈，低下头心疼的看着暖暖。 只是暖暖已经什么都知道，瞒下去也没有意义。 宋莹就只能一边思索着，一边尽量用比较温和的方式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了暖暖听。 暖暖沉默了，垂着小脑袋，许久都没有说话。 宋莹担心暖暖，连忙说道：“暖暖不用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爸爸不是因为不喜欢暖暖才会这样，而是……” 暖暖却摇头：“爸爸喜不喜欢我不要紧，我只是觉得，他不应该这么为难妈妈。” 第三十九章 她也是重生的 宋莹不禁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 她何德何能有这么懂事的一个女儿。 宋莹更是心疼的把暖暖抱在了怀里，轻声安抚。 “暖暖不要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如果妈妈觉得这样是对暖暖好，那暖暖就听妈妈的。”暖暖用力的点头。 宋莹怜惜地抱着暖暖，轻声的哄着。 这时，忽然有个小警察跑了过来。 “宋同志，那女人醒了，她说……想见见您。”小警察一脸为难的说道。 女人被扣下之后，就也被送来了这家医院。 只等处理好伤口，就把她转移到警局去调查。 但是女人受伤太重，整个右手小臂几乎粉碎性骨折。 医生说这种情况还是要留院观察比较好。 所以哪怕女人犯了死罪，也只能先让她养好了伤。 只是女人情绪激动，被送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竟然掏出了从手术室顺出来的刀片，抵着脖子大吼大叫。 非说要见一见宋莹，如果宋莹不来，她现在就去死。 女人本就伤势过重，现在谁都不敢碰她。 而且要是闹出了人命来，大家都不好收场。 无奈之下，就只能来找宋莹了。 解释完了之后，小警察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但是您放心，只让您和她远远的见上一面就好，我们可以保证您的安全的。” 宋莹皱了皱眉，心里头一万个不情愿。 不管那女人是什么身份，不管她有什么苦衷，可她违法犯罪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自己的女儿又险些损在她手上。 同为女人，宋莹可以理解她的苦楚，但是作为母亲，宋莹简直恨不得扒下她一层皮来。 “我不去。”宋莹言简意赅的说道。 小警察急得已经快哭出来了，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劝宋莹的时候，又有一个同事跑了过来。 “宋同志，麻烦您赶紧过去一趟吧！”又跑来的那小警察也是满面的焦急，脸色涨的通红。 “她简直是疯了，把自己的脖子都割破了好大一块，流的满地都是血！还不让医生给她处理！” 再这么耗下去，用不着等法庭来审，有人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宋莹忍不住皱起了眉。 到底是多么大的事，还非得叫自己过去一趟？ 可是一想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死在眼前，宋莹心里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犯下的罪行自然由法律来审判，蹲大牢也好，死刑也好，宋莹都无所谓。 但还没审，就这么死了，确实是有点…… 宋莹咬了咬嘴唇，略带为难的看了一眼怀里的暖暖。 “可我的孩子……” “孩子这边我们来看管，您放心！”小警察连忙表态。 “我们绝对不会让孩子出任何事的！” 听着小警察的再三保证，宋莹这才松了口。 “好吧，那我就跟你们去一趟。” 小警察连忙接过暖暖，再三道谢，便让自己的同事陪着宋莹上了楼去。 到了楼上病房，果真见走廊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有不少病人都出来围观，即便是已经有警察围成了人墙，在外头维护秩序，他们依旧探头探脑的往里边看。 宋莹皱了皱眉，由着警察给自己打开一条路，走了进去。 里边的女人手拿着一个尖锐的刀片，已经把自己的脖子拉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鲜血顺着脖颈往下流，把身上的病号服染红了一大片。 宋莹的脸色沉了沉，语气有些生硬的开口问道：“你这是何苦？既然已经被逮捕，为什么不肯伏法？” “最重要的话我还没说，我要是不豁出性命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女人急切地看着宋莹。 宋莹无奈的叹息一声：“我已经来了，有话你就说吧。” 女人勾了勾唇角，死死的盯着宋莹：“为什么咱们同样是女人，为什么遭遇了那么多不公平的事，你却还能重来一回呢？” 宋莹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道：“话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还有孩子要养，我也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活一回，所以就算是拼上性命，我也要摆脱那些吸血鬼。” “你撒谎！”女人却怒声咆哮起来。 宋莹被她吓了一跳，不仅往后挪了挪身体。 抬起头，却见女人面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 “你撒谎……明明不是这样的。” 宋莹心里头一空，蓦然冒出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来。 随后迅速别过视线：“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 “可你要是没死过一回，你凭什么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女人高声说道。 宋莹震惊的抬起头去。 果真是这样…… 方才女人说自己撒谎的时候，宋莹就觉得不对劲。 可她只是猜测或许女人和自己一样重生了，但却不敢相信。 毕竟重生这种事，对于宋莹本人来说也是极为玄幻的，甚至有时候连她自己想一想也觉得是大梦一场，不像是现实。 这样的情况下，让她哪里还敢想，会有别人和自己一样，是重生归来的。 女人还在朝着宋莹声嘶力竭的咆哮着：“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啊！可为什么我拼尽全力，还是换不来一个好结果？为什么偏偏你就事事都能如意！你回答我，你说话呀！” 旁人听不懂女人是什么意思，可宋莹却全然明白。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宋莹就分析出了其中的大概情况。 这女人的确是重生的没错，而且恐怕要比自己早上许多年。 虽然不知为何女人重生一次，也将自己的人生活得如此失败。 但是显而易见的，她已经被刺激的彻底疯了。 宋莹不敢再过多停留，她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可正要往后退去时，女人却忽然扑了上来。 众人宋莹离着她还有几米开外，身边的警察也在女人有动作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伸手去阻拦。 可不知为何，女人在这时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掌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所有人。 挥舞着手中的刀片，便朝着宋莹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 第四十章 您太关心宋同志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疾风般闪过。 秦铮不知何时赶到，见状一个箭步上前，猛地伸手攥住了女人的手腕。 用力一扭，女人吃痛，手中的刀片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旁边的警察也迅速上前，将女人死死按住。 宋莹惊魂未定，心脏还在胸腔中剧烈跳动。 刚刚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了。 秦铮转过头，看向宋莹：“你没事吧？” 宋莹嘴唇微微颤抖，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我……我没事，谢谢你。” 秦铮叹了口气：“你不该来的。” 宋莹苦笑着摇摇头：“她以死相逼，非要见我，我也没办法。” 被按在地上的女人还在疯狂叫嚷着：“凭什么！凭什么你能重来还过得这么好！我重来一次却还是这么失败！” 秦铮一脸疑惑：“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莹心中暗暗叫苦，不知该如何向秦铮解释。 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我也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可能是受伤太重，神志不清了吧。” 秦铮皱眉疑惑的看着女人，但见宋莹不想多说，也不好再追问。 宋莹下了楼后双腿还有些发软，好不容易才终于回过神来，才想起问秦铮。 “刚才，秦团长怎么突然过去了？” 秦铮沉默了一下，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单子递给宋莹。 “刚才看你脸色不好，就帮你挂了个号，结果回来找你却到处都找不到。” 宋莹微微一愣，看着秦铮递过来的挂号单子，心中五味杂陈。 她伸出手，接过单子，声音略带颤抖地轻声道了声：“谢谢。” 可当她抬起头，却发现秦铮已经默默转身离开了。 宋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朝着诊室走去，满脑子却都是刚才那女人说的话。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除了自己以外，竟然还有人重生。 而且看那个女人的样子，她重生的结果似乎也不尽如人意。 想到这里，宋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一个可怕的想法蓦然在她脑海中冒出：自己不会……也走了那个女人的老路吧？ 难道重生，也改变不了结局吗？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妈妈”。 宋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就看到暖暖正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跑来， 宋莹心中一紧，连忙快步迎上去，稳稳地接住了暖暖。 “暖暖，你怎么跑过来了？”宋莹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暖暖紧紧抱住宋莹的脖子，声音带着哭腔：“妈妈，我听说你差点受伤了，我好担心你。” 宋莹心中一阵心疼，忙紧紧回抱住暖暖，轻声安慰道：“宝贝别怕，妈妈在呢，妈妈没事。” 她在暖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又再次把孩子抱紧。 感受着怀里孩子微微颤抖的身体，宋莹心中的担忧渐渐被坚定所取代。 自己和暖暖已经惨死过一次了，绝对不能有第二次。 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绝对不会让自己和那个女人一样，即便重生一次，还是规避不了悲惨的结局。 小沈等候在车边，见秦铮出来，连忙上前要给秦铮披上军大衣。 秦铮低头看了一眼，不知怎的，竟蓦然想起宋莹单薄的身影。 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的说道：“我不冷，你把衣服给宋同志母女送过去吧。” 小沈动作一顿，沉默了。 秦铮疑惑地转头，就见小沈咬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 秦铮微微皱眉：“你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小沈犹豫了一下，这才硬着头皮开口：“团长，我说句不该说的，您……有点太关心宋同志了。” 秦铮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但很快恢复如常。 “正常革命同志之间的关心罢了，别想太多。” 小沈一脸纠结。 这种事，真的是不想太多就成的吗？ 就算是他相信秦铮，可旁人未必啊。 思来想去，小沈还是忍不住说道：“团长，您忘了之前副司令说的话了吗……” 顾北骁的人品就不必说了，当着旁人的面都可张口就来，满嘴的胡言乱语。 副司令明显就是和顾北骁穿一条裤子的，真要是被顾北骁抓住什么把柄，秦铮能独善其身吗？ 秦铮转头看向小沈，意味深长的道：“你自己都感觉到他俩之间有问题，难道就看不出来，周晓梅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吗？” 小沈沉默了。 他们这几个参与其中的人里，但凡不是个傻子的都瞧得出来。 可这其中的关系越是乱，就越是得学会明哲保身啊。 “我是担心您。”小沈急的跺脚。 “好了，不用再说了。”秦铮挥了挥手，“我为什么会来这儿，你也知道。如果连咱们都守不住自己的底线了，那往后又当如何？” 小沈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才吞吞吐吐的开口：“可是这和宋同志……” “军人的职责是为人民服务，而我们明知会有人含冤，却对此置之不理，那才是最不应当的事。” 小沈终于无话可反驳，只得叹了口气。 “团长，您要是想调查这些事，我支持您，我只是希望您能保重自身罢了。” 秦铮为人正派，从来不会做，也不屑于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小沈自然相信，秦铮只是单纯的怜悯，关心宋莹罢了。 如今秦铮态度坚定，小沈就也只能盼着，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别在秦铮身上做文章就好。 “把衣裳送过去就走吧。”秦铮嘱咐道。 等回了军区，还有一大摊子事要收拾呢。 不出秦铮所料，等他们处理完了外头的这些事，回到了军区，就发现氛围一派凝重。 门口值班的士兵也是得到了消息，见到秦铮回来就即刻上前汇报。 “秦团长，司令官说，让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秦铮点了点头，嘱咐小沈先回去，自己则去了司令官的办公室。 敲开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司令官一脸严肃地坐在主位，目光沉沉的凝视着在座众人。 第四十一章 秦团长应该很开心吧 副司令则坐在一旁，表情很是凝重，时不时的瞥向顾北骁的方向。 终于，司令官开口了：“人都到齐了，秦团长，你是当事人之一，说说事发时的情况吧。” 秦铮挺直脊背：“报告司令官，幼儿园危机发生时，宋莹同志第一时间察觉危险，并协同青阳县警察一同来到军区，并向顾营长汇报情况。” 秦铮缓缓转头，瞥了一眼顾北骁。 “然而，顾营长却因为私人恩怨，对宋莹同志的求助置若罔闻，显现耽误了救援时间。” 顾北骁的身子猛的一颤，心有不甘的看向秦铮。 和秦铮说的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根本无力反驳。 秦铮感受到了顾北骁的目光，却对此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并且在救援的关键时刻，周晓梅同志不请自来，干扰救援人员的行动，刺激歹徒。这些事情，在场的每一位同志都可作证。” 副司令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不满之色。 听到这里，便忍不住开了口：“秦团长，顾同志一直以来为军区做出了不少贡献，这次也只是一时疏忽。而且，那个歹徒如此疯狂，谁能想到她真的会有炸弹，这也不能完全怪 顾北骁啊。” “一时疏忽就可能会酿成大祸！”秦铮当即把副司令的话给反驳了回去。 副司令被狠狠的呛了一下，表情中当即写满不悦。 “是人就会犯错。” “可犯错也要分大小。”秦铮不卑不亢的说道。 他早就知道，这副司令肯定会被顾北骁说话。 可如此混淆视听，又将人民百姓的安危置于何地？ 就连宋莹一个普通的工程师都知道，设计出来的东西哪怕有半点瑕疵都可能会酿成大祸，副司令从军多年，难道不知道这一点？ 说白了不过是官官相护。 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竟然能让他为了顾北骁说话说到这般地步。 当真是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吗？ 还是说，一旦顾北骁落难，从他口中问出什么东西来，会让副司令身陷更难以应付的困局之中呢。 秦铮本无意得罪什么人，但事已至此，秦铮不得不争。 他只是想要一个公道而已。 而且军队，万事本就该公公正正。 副司令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秦团长好生大义，想来秦团长这么克己守礼，应该是一辈子都不会犯错的吧。” 秦铮明显听出了他话里话外间威胁的意味，但仍旧丝毫退让都没有。 “如果有一天我犯了错，自愿接受任何惩罚，哪怕是让我付出性命的代价都可以。所以……” 秦铮转头看向司令官：“还请司令官能够秉公处置。” 顾北骁身为营长，肩负着保护百姓的重任，更应该在关键时刻保持冷静和专业的判断。 而周晓梅无端干扰公务，这更是大大的不合规矩。 哪怕是今天副司令说的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司令官微微点头：“秦团长说得对，我们身为军人，任何疏忽都可能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失。” 事已至此，大局已定。 副司令其实心知肚明，他改变不了什么的。 但依旧据理力争：“司令官，顾北骁同志在以往的任务中表现出色，多次立下战功。这次能不能从轻处理，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秦铮毫不客气的回怼过去：“此次事件，幼儿园的孩子们受到了惊吓，社会舆论对我们军区也产生了质疑。若不严肃处理，以后百姓如何还能信任我们？” 司令官沉思片刻，十分赞成秦铮的话。 他微微点头：“功是功，过是过。不能因为过去的功劳就忽视这次的过错。这次事件在县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我们必须严肃处理，给百姓一个交代。” 副司令沉默了，他明白秦铮和司令官所说的都有道理，但顾北骁是他看好的下属，他实在不愿看到顾北骁就此一蹶不振。 只是此刻除了满心不甘的瞪着秦铮以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司令官环视众人，最终做出决定：“顾北骁身为营长，在此次事件中严重失职，暂时停止其职务，进行深刻反省和检讨。待调查清楚后，再做进一步的处理。” 众人都静静地听着，会议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 “至于周晓梅，她无端干扰公务，给事件带来恶劣影响，责令她和她的家人立刻离开军区大院，不得再在此地逗留。” 司令官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顾北骁的脊梁蓦然塌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秦铮冷飕飕的看了他一眼，顾北骁蓦然捏紧了拳头，最终只能垂下头去。 “好了，都散了吧。” 司令官大手一挥，所有人便都转身离开了。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秦铮便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顾北骁也从司令官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到了秦铮的背影，心中忽然窜起一股怒火。 不知是哪来的勇气，顾北骁抬脚便追了上去。 “秦团长！” 秦铮脚步停顿了下来，简简单单的看着顾北骁。 “顾营长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顾北骁冷哼一声，大步上前。 “如今我得到了处置，秦团长应该很开心吧？” “顾营长何出此言呢？”秦铮挑了挑眉，目光直视着顾北骁。 “出发之前我就说过，如果这件事是宋同志说了谎，那我愿意和宋同志一起承担责任。但是相反的，宋同志所言属实，顾营长却对此置之不理，那么顾营长是不是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顾北骁被秦铮狠狠的噎了一下，心中怒火翻涌。 可这件事，他却实在是心虚。 从始至终他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自信，总觉得自己和宋莹并没有彻底分开。 甚至总能找出很多个理由来，把宋莹的种种行为都解释成他想引起自己的注意。 可他实在是太过于自信了，甚至已经成了自负，这才在周晓梅的挑唆下，让他真的理所当然的以为宋莹是在惺惺作态。 第四十二章 你凭什么有这么好的日子过 可他越是无法反驳，心里就越是觉得不甘，便越是想怼秦铮两句。 “我承认，今天的举动的确有失偏颇。可是秦团长怎么看上去，比我还要了解宋莹呢？” 秦铮满脸好笑的看着顾北骁。 正如小沈所说，他对宋莹越是关心，就越是会有人揣测他图谋不轨。 但秦铮总觉得，顾北骁是最没有资格如此猜测的人。 看到秦铮不说话，顾北骁竟像是无端添了许多勇气似的。 抱起手臂，语气讥讽的道：“秦团长是被我说中了吗？我真的很好奇，明明我才是和宋莹生活多年的夫妻，为什么反而是秦团长能够猜中她的心思？” 他冷笑一声：“这究竟是秦团长关心人民群众的生活，还是宋莹对我瞒的太深了？” “你自己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秦铮忽然反问。 顾北骁眯起眼睛：“秦团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铮骤然上前一步，紧紧的盯着顾北骁的眼睛。 开口反问道：“你自己都说了，你和他是数年夫妻，那为何不了解他，难道不应该问你自己吗？” 秦铮顿了顿，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哦，我忘了。顾营长这几年忙着关心自己的弟妹，对外都说她才是你的夫人，想来不了解自己妻子的性情也是很正常的。” 顾北骁明显是被秦铮给阴阳到了，原本面上还能勉强维持出一副淡定的神情来，这会儿却是直接破防了。 “秦团长口口声声的大义，实际上就是这么胡乱揣测下属的私人生活吗？” 秦铮一脸你急了的表情，淡淡的注视着顾北骁，一言不发。 而秦铮的这副姿态，反而是让顾北骁心中怒火更盛。 “你别太过分！”顾北骁捏起了拳头。 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克制，他只怕有一拳挥过去。 “今天的事我记下了，秦团长最好一辈子都清清静静，千万别做错什么事。” 威胁自己？ 有点意思。 秦铮微微一笑：“顾营长有这个时间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你……”顾北骁怒不可遏。 他更紧的逼近一步，二人之间氛围紧绷，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副司令忽然在不远处呵斥道。 “顾北骁，干什么呢？” 顾北骁猛的回过神来，终于清醒。 他转头看向副司令，随即低下头去。 副司令快步走上来，伶俐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着。 最后冷冷的道：“秦团长今天可真是出尽了风头啊，立了大功，就好好等着组织的嘉奖吧。” “我不敢居功自傲。”秦铮态度极为谦卑的说道，“毕竟为人民服务，是我的职责。” 副司令简直被秦铮这番话给气的七窍生烟，可偏偏秦铮句句说的都是正理，连反驳都不知道从哪里反驳起。 “副司令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还有不少公务要忙。” 秦铮对着副司令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离开。 “副司令，您看看他啊！”顾北骁气得险些晕过去。 “行了你，还嫌自己犯的事不够大吗？”副司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幸好是组织上念在你之前的军功，只是暂时停了你的职务，你就烧高香去吧！” 顾北骁心虚的垂下头去，低声嗫嚅。 “可您也不是不知道宋莹有多狡猾，之前她在乡下呆着的时候，一直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最近这些日子，却三番五次的往军区里来，不就是为了引人注目吗？” “我看是你太自恋了！”副司令忍不住呵斥道。 “你别以为我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了，看不出来你什么心思。顾北骁，我都警告过你多少次了，既然离婚就不要再动歪心思，你非得不听。今天惹出了这祸事，也是怪你自己！” 顾北骁敢怒不敢言，满肚子的话都憋在心里头，说不出来。 纵然副司令已经把话说的够清楚了，但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成全某些事，非得要以他和宋莹离婚为代价呢？ “别觉得我看不出来你心里头不服气。”副司令又说道。 “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吧，人家宋莹根本就不把你放在心上了。你俩彻底分开，对谁都好。” 顾北骁抿着嘴唇，默默听训。 副司令发了一通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赶紧回去吧。” 等他回去了之后，还有的闹呢。 顾北骁也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事，不禁面露纠结。 可奈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他只能回宿舍去了。 周晓梅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正带着顾光宗吃晚饭。 甚至见到顾北骁推门进来，她还极为自在的打了声招呼。 “大哥回来了呀，吃过晚饭了没？一起吃点吗？” 顾北骁心里头一阵恼火，当下也顾不得顾光宗就在场，忍不住呵斥道：“你当我是什么？把我害成了这个样子，还当没事人似的呢！周晓梅，你怎么有的脸？” 其实周晓梅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的。 她也不是不知道今天这事还没结束，更清楚是自己过于冒进了。 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强撑姿态。 却不想直接就被顾北骁给揭穿了。 “你什么意思！”周晓梅当下心头也一阵恼火，猛的拍案而起。 “顾北骁，这几年我敬着你，顺着你，你就真当自己是大爷了？” 纵然之前周晓梅也暴露过自己的真实面目，但终究也有所收敛，过后还能敷衍的过去。 可是今天的周晓梅这算是完全不装了。 一天之内，第二次直面她狰狞的嘴脸，顾北消息里头也是震撼无比。 愣了好一会儿之后，顾北骁才终于回过神来。 “周晓梅，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顾北骁说道。 “所以头几年，你在我身边讨巧卖乖，祈求我的可怜，都是装的？” “没错！”事已至此，周晓梅也不解释了。 “这些本来就是你欠我们母子二人的，我能在你面前装装样子，你都要烧香拜佛了！否则你凭什么有这么好的日子过？” 第四十三章 不合心意就是蛇蝎心肠 顾北骁微微摇着头，满脸难以置信。 “周晓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思歹毒了？” 周晓梅冷笑：“我从来都是这么样的人，是你自己没有看透而已，怪不得别人。” 说罢，她微微扬起下巴，轻蔑的目光从微眯的眼中泄出来。 “而且我只不过是为自己争罢了，什么叫做心思歹毒？你们这些男人，总理所应当的认为女人就该是完美的。但凡有半点不符合你们心意的地方，就会被你们贴标签。可你又不是我，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 顾北骁已然被周晓梅的话给震撼到了，张了张嘴，竟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原来搞了半天，从前那个在自己面前讨巧卖乖、楚楚可怜的女人，从头到尾都是装的。 “你给我滚！” 顾北骁忍无可忍，指着门口的方向怒吼道。 “凭什么？” 周晓梅毫不畏惧的回望过去，迎上顾北骁凌厉的目光。 “我是烈士家属，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她抱起手臂，“而且你忘了吗？是你把我请进来的！” 顾北骁被她气得冷笑起来，连连点头。 “好，说的好。我这些年护着你和孩子，竟都是我一厢情愿的了！可你今天就算不想走，也必须得走！” 顾北骁大步上前，扯住周晓梅的手臂，把她狠狠的往门口拖去。 “部队里已经容不下你这种心如蛇蝎的人了，趁着现在司令官还愿意给你留点脸面，你赶紧带着孩子回乡下去。你要是还死皮赖脸的不走，只怕你这烈士家属的身份也保护不了你了！” “你说什么？”周晓梅难以置信，剧烈的挣扎起来。 顾光宗见状，也一路小跑的上前，撕扯着顾北骁的手，想要把他拽开。 “王八蛋！你放开妈妈！” 顾北骁瞪大眼睛，目光落在顾光宗的脸上时，忽然变得有些恍惚了起来。 他才惊觉自己有多么可笑。 这些年来，不仅他护着的女人心如蛇蝎，是个不可托付的，就连顾光宗也是如此。 “滚开！” 顾北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把将顾光宗推开。 周晓梅的表情骤然变得恶狠狠起来，俯下头便狠狠的在顾北骁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他是我儿子，是你们老顾家的根儿，你敢动他！” 顾光宗闷哼一声，用力将周晓梅甩开。 周晓梅的身子像脱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摔在了墙边。 她忍着痛，猛的抬起头，狠毒冰冷的视线瞪向顾北骁。 “你说我心肠歹毒？可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你住嘴！”顾北骁怒骂道。 “你养出来的好儿子敢咬我，你是瞎了看不见吗？” 他才明白，一个心思不纯的女人教出来的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现在立刻收拾东西，带着顾光宗离开，别逼我动手！” 周晓梅忽然冷冷的笑了起来。 她猛地爬起身来，冲向顾北骁，死死地揪住他的衣领。 “想赶我们走？做梦！” 周晓梅眯了眯眼，眼神冷得如淬了毒一般。 “即便是我们离开大院，你也别想摆脱我们。我告诉你顾北骁，咱们俩之间的那些事，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足够你前途尽毁的！” 顾北骁反手钳制住周晓梅的脖子，盛怒之下，他手背上爆出青筋来，不受控制的缓缓收紧。 “你敢威胁我？” “就是威胁你又能怎么样？” 周晓梅被掐的喘不上气，几乎要窒息，可却仍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是骗了你没错，光宗根本没有失忆，他一直记得自己的父亲是谁。可是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让光宗叫你爸爸？你不会真的以为，是因为生活在大院，需要掩人耳目吗？” 顾北骁掐着周晓梅的手狠狠一抖。 他猛的回过神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上下打量了周晓梅一眼，面上写满了惊疑不定。 “你是说……” 周晓梅剧烈的喘息着，手抚着胸膛，半晌过后，她对着顾北骁轻蔑一笑。 抬起手来，捋了捋自己因为挣扎而凌乱的头发，一字一顿地说道。 “有些事，不管你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的。” 她眼眸渐渐沉了下来，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天晚上的事，大哥不会都忘了吧？” 顾北骁的胸膛里噌的窜起一股难以压制的怒火，猛的上前一步。 可周晓梅丝毫都不躲避，反而是对着顾北骁微微扬起了下巴。 “恨我？想杀了我？好啊，有本事你就把我和光宗全都掐死！” 顾北骁的嘴唇剧烈的颤抖着，终究是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过了许久，顾北骁才忍着心中几乎难以压制的慌乱，开口道：“收拾东西搬走，我会给你们找好落脚的地方。” 周晓梅却仍不满意：“大哥以为这就行了？” “你还想怎么样？”顾北骁恼羞成怒。 “我们孤儿寡母的，总要生活不是吗？”周晓梅幽幽说道。 顾北骁已经快被气疯了，可面对着周晓梅明晃晃的威胁，他却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最终顾北骁只能闭了闭眼，任命般的点头。 “好，之后我每个月的工资，会拿出来一半给你们。” 周晓梅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顾北骁。 顾北骁捏紧拳头，咬牙切齿的道：“三分之二，总行了吧？” 周晓梅这才算是满意，对着顾北骁勾了勾唇角。 “一言为定。” 随即便转身拉着顾光宗进了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可顾北骁却心跳如雷，双腿一阵阵的发软。 虽然眼下暂且安抚住了周晓梅，可她方才威胁自己的话语犹在耳边。 她如今已然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只怕从今往后，但凡有不顺她意的地方，她都会使劲手段的威胁自己。 今日还只是受她连累，被停了职务。 可来日呢？ 难道为了前程不被拖累，就只能一次次受着周晓梅的威胁，一次次的如她所愿吗？ 想到这儿，顾北骁心中竟生出了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 要是周晓梅不存在就好了…… 第四十四章 他怎么可能会帮忙 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周晓梅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拉着顾光宗出来了。 顾北骁猛的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愣愣的看着周晓梅，冷汗后之后觉得爬满了脊背。 他怎么会生出这种可怕的念头？ 周晓梅不知顾北骁心里在想着什么，见顾北骁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她发出一声冷笑。 朝着顾北骁伸出手：“房子我和光宗自己去找。” 话落，便那么定定的看着顾北骁。 顾北骁回过神来，这才明白周晓梅在说什么。 顿时心中一阵懊恼。 这个女人还真是贪得无厌，房子还没找到呢，就着急管自己伸手要钱了。 顾北骁冷下了脸来：“你有什么可着急的？再者说了，之前的钱我也没少给过你，可别告诉我你都花完了。” 周晓梅哼了一声：“之前是之前的，现在是现在的。再说大哥生活在部队里，也没有什么可用钱的地方，您从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点，都足够我们母子生活了。” 顾北骁气的只想一拳打在周晓梅的脸上。 他恨只恨自己之前对周晓梅一点防备都没有，每个月收入多少，周晓梅都全然知情。 这会儿就是想搪塞过去，都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 无奈之下，顾北骁只好拿出钱夹来，抽出几张票子给周晓梅递过去。 “这些钱足够你们两个在京州找个好的房子了。”顾北骁说道。 周晓梅一脸嫌弃：“才这么点。” 顾北骁烦躁的皱起眉：“已经不少了，我答应给你们的钱自然会给，但不是现在。” 她可别太贪得无厌了才好。 周晓梅眼珠一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这才勉强把钱接了过来。 “那好吧，只要你信守承诺，我自然也不会太为难你。但是大哥，你可千万别单方面反悔。” 她这话语里明晃晃的尽是威胁的意味，顾北骁心头更加懊恼了起来。 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晓梅拉着孩子离开。 待门一关上，顾北骁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火气，站起身来猛地把茶几上的东西都挥落在地。 房子是不太隔音的，里头传来的剧烈声响把顾光宗吓了一跳。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板，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妈妈，爸爸他……” “行了，你装什么？”周晓梅不悦的瞪了顾光宗一眼。 顾光宗紧张的脊背笔直，掌心微微冒出了汗。 “不是妈妈你让我叫他……” “闭嘴。”周晓梅低声呵斥，“你爸爸只有一个，反正咱们娘俩也不在大院里生活了，凭什么给他这天大的颜面？” 顾光宗不懂大人之间这些恩恩怨怨，但是却能明确的感觉到周晓梅生气了。 赶忙闭上了嘴，不敢再胡说八道。 他一路被周晓梅扯着下了楼，一直到走出了好远，顾光宗又忍不住开口。 “咱们以后还和大伯见面吗？” 前不久周晓梅才刚说过无论如何都要嫁给顾北骁，可是这才多久，二人就闹得不可开交。 那之前周晓梅嘱咐自己做的那些事，岂不是都白费了？ 周晓梅冷哼一声，没有回复。 顾北骁是什么人，她还能不知道？ 眼下不过是因为一时生气而已，周晓梅就不信了，他这个一向好骗的还能凭空长出脑子不成？ 如今她和顾光宗躲出去也好，免得掺和进那些是是非非的，还要担责任。 等到再过些日子，顾北骁气消了，一切都好说。 另一边宋莹刚带着暖暖回了厂区，赵厂长就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我听说幼儿园出事了？暖暖怎么样？”赵厂长推门而入，急切的问道。 宋莹微微摇了摇头：“您放心吧，今天情况虽然凶险，但好在是没什么事。” 赵厂长微微松了口气，走上前揉了揉暖暖的小脑袋。 “这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混进去一个歹徒呢？” “听说以前是在烟花厂上班的，被她丈夫和婆婆合伙给算计了，所以就生出了报复社会的心思。” 宋莹说着说着就沉默了。 她能告诉给赵厂长的，只是浮于表面的那些原因。 实际上内里子的，宋莹却是半个字都不敢说。 赵厂长不知宋莹心中所想，只是叹了口气。 “如今虽然已经是新时代了，这女人们却依旧是那么艰难。” 她转头深深的看了宋莹一眼，心中颇为感慨。 倘若宋莹没有及时看透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只怕她往后的结局不会比这女人好上多少。 后怕的同时，也替宋莹感到高兴。 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暖暖没事就好，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对了，如今这一闹，红星幼儿园上下都得接受调查，暖暖也得换新幼儿园了，你有想好把她送到哪里去吗？” 这也是如今宋莹最纠结的事。 暖暖还小，宋莹自然是不能把她送到别处去。 可是青阳县除了红星幼儿园以外，其他的都是规模比较小的幼儿园，师资力量也远不及如今这个。 离开了这里再去别处，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去哪儿才好。 “我再想一想吧。”宋莹说道，“想要找到再好的，就只能去京州了。可离的太远，暖暖就只能住宿。”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宋莹根本就不放心暖暖独自一人离家。 更何况就发生了今天这事。 宋莹只害怕来日再有一回，自己赶过去都来不及。 赵厂长思索了一阵，有些犹豫的说道。 “其实除了红星幼儿园以外，也有一个好去处。” 宋莹疑惑的转头看向赵厂长。 赵厂长抿了抿嘴唇，这才说道：“和顾北骁虽然离婚了，但不管怎么样，暖暖都是军人的后代呀。” 不必去京州，但是青阳县本地也有军区幼儿园。 那里的师资力量肯定比红星幼儿园更好，而且也不用再担心暖暖的安全。 宋莹却苦笑了一下：“您觉得，顾北骁会帮忙吗？” 他向来都是把顾光宗当成个宝，名额也早就给了顾光宗了。 他哪里会舍得让顾光宗去普通的幼儿园，反而把暖暖送进去呢？ 第四十五章 原本应该是顾北骁 宋莹自己虽不想与顾北骁有什么过多的接触，但只要是为了女儿好的，她也不是不能去替暖暖争取。 但明知道顾北骁不会同意，宋莹就也不想热脸去贴冷屁股。 而且周晓梅那个女人简直是蛇蝎心肠，若要她知道了，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暖暖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可赵厂长却说道：“其实这事也未必要去找顾北骁啊。” 暖暖是顾北潇的亲生女儿，那她就是有这个优待。 部队里认识的人又不止顾北骁一个，找别人也是可以的。 “您的意思是……” “你之前不是说他们新来的那个团长在离婚的事上帮了你挺大的忙吗？而且既然已经认定了，顾北骁和周晓梅之间不是夫妻关系，那么周晓梅的孩子就算是上学，占用的也是他自家名额，而不是暖暖的呀。” 宋莹皱眉陷入了沉思。 如此说来也不是不行，只要秦铮肯帮忙，开个特例，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本是想着既然和顾北骁已经离婚了，宋莹也不愿意再和部队里的人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但如今这种情况，为了暖暖的前程，宋莹也不得不走这一趟。 “我去试试吧。”宋莹转头看向那件秦铮让小沈送来的大衣，低声说道。 —— 小沈匆匆的敲开了秦铮的办公室门。 “团长，周晓梅已经走了。” 秦铮从文件中抬起头来：“走了就好，反正是司令官的命令，顾北骁赖也赖不到我的头上。” 小沈点了点头：“您放心吧，顾营长就算是再怎么不高兴，也不好冲您发火的。而且听说昨天周晓梅带着孩子走之前，他们两个还大吵了一架，楼上楼下都听到了。” 秦铮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这昨天下午顾北骁不还挺不乐意的吗？ 怎么自己还和周晓梅吵起来了？ 不过想来也是，顾北骁这个人向来就是自私。 因为昨天周晓梅的举动，已经严重影响到顾北骁的前程了，和周晓梅吵一架也不让人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对了团长，您让我查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 秦铮好奇的望向小沈：“说来听听。” 小沈却有些犹豫，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后才试探着问道：“这事儿您确定要管吗？” “有什么可不能管的？”秦铮摊开手。 部队里的人出了问题，他这个做团长的难道都不过分吗？ 小沈咬了咬嘴唇，小声开口说道：“当年被派遣出去，执行任务的最初的名单已经找不到了。但是我问了一些了解那些事的人，说是最开始定下的人里头，有顾北骁。” 小沈说的任务，便是当初导致顾北战牺牲的那场。 按照所查出来的那些消息，在最开始的时候，确定被派遣出去的不是顾北战，而是顾北骁。 但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最后确切的名单上写的却是顾北战的名字。 秦铮忍不住皱起了眉。 那天他听到顾北骁和副司令谈话的时候，就觉得这事有蹊跷。 如今听了小沈说的这些，秦铮总算是确定了心中的疑惑。 难怪副司令和顾北骁口口声声说对不起顾北战呢。 搞了半天，如果那次派遣的名单没有修改的话，顾北战就不会牺牲了。 “但也有可能是正常的人员调动。”小沈补充道，“听说除了顾北战以外，也有几个是临时被派上去的。” 秦铮陷入了沉思，手指下意识的敲击着桌面。 半晌后他开口：“但是那次任务牺牲的确实只有顾北战一个人。” 小沈叹了口气：“这的确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是顾北战也是意外牺牲，这种事总不能是别人算计得了的吧？” 秦铮点了点头：“那倒是。” 他们军人虽然要不畏牺牲，但在执行任务乃至于战场上，也都得是能保则保，绝不可能出现故意算计让谁去死的事。 不过这个突然的人员调动，确实让秦铮觉得有些奇怪。 即便秦铮没有证据，但他心中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顾北骁可能是因为一些见不得人的原因，所以才不能去执行那次任务，这才临时换成了他的弟弟。 “有没有查到那段时间顾北骁在做什么？” “我查过了那段时间的人员出入档案，顾北骁那个时候确实一直在军区，没有离开过。”小沈说道。 秦铮皱了皱眉。 没有出去吗？ 可是为什么，他总感觉这里头怪怪的。 “你再好好去查查吧。”秦铮嘱咐道。 有些东西，本来就未必能查到书面上的证据，但多打听打听，总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好。” 小沈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出去，顾北骁的办公室门又被人敲响了。 “团长，外头有人来找。”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小兵站在门口。 “是宋莹同志，她说有要事要找你。” 小沈猛地转头看向秦铮，欲言又止。 私心来讲，他不太想让秦铮和宋莹见面。 这段时间的风波不少，顾北骁昨天才又刚和秦铮吵了一架。 这会儿见面，只怕会惹出风言风语来。 然而秦铮却完全没有接收到小沈的眼神，他垂头看了看腕表，便站起身来。 “也差不多到午休的时间了，我出去见她。” “团长……”小沈忍不住开口。 秦铮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在触及到他古怪的目光时，秦铮也反应了过来。 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小沈叹了口气：“很多话我都和团长您说过了，可是您就是不听。” “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何必要在乎。”秦铮一脸无所谓，对着小沈挥了挥手。 “你快去吃饭吧，下午还有任务呢。” 小沈见状也不再多言，无奈的道：“好吧。” 秦铮走出大院，远远的就看见宋莹在路边等候着。 他快步走了过去：“今天日头这么晒，怎么也不找个凉快点的地方。” 宋莹缓缓转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秦铮一笑。 “怕给部队添麻烦。” 第四十六章 凭什么抱着我女儿 秦铮看着宋莹笑容中带着几分拘谨，心中没来由地微微一动。 宋莹向来是个自尊自强的女子，若非实在为难，想必也不会轻易开口求助。 他赶忙收起思绪，放缓语气，温和地道：“不麻烦，你千万别这么见外。说吧，找我是有什么事？” 宋莹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的一笑。 “是这样的秦团长，暖暖之前上的幼儿园出了事，也不能再去了。我思来想去，其他幼儿园教资力量不高，所以我还是……想把她送到军区幼儿园。” 秦铮恍然明白了宋莹的为难之处。 她和顾北骁已经离婚，自然是不想再来往的，更重要的是顾光宗已经占了那个名额，所以宋莹没办法，这才来找自己。 这个顾北骁，要真是一点不顾着自己的亲生女儿。 秦铮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即展颜笑道。 “我当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呢，这有何难。暖暖本就是军人后代，按照规定，她理应享受这个待遇。你和我来，我回去给你写个介绍信就好。” 秦铮领着宋莹去了自己的办公室，不多时，介绍信便写好了。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将介绍信递给了宋莹。 “给，有了这个，再加上相关手续，暖暖就能顺利入园了。” 宋莹双手接过介绍信，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原来想要暖暖上个好的幼儿园真的很容易。 可这么简单的事，顾北骁却从来没有想过帮暖暖去做。 想着前世自己的孩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宋莹的眼眶不禁一红。 连忙弯下腰去：“秦团长，太感谢您了。” 秦铮摆了摆手：“没事。” 想了想，秦铮又站起身来。 “暖暖情况特殊，既然如此，那我陪你们母女走上一趟，免得到那儿手忙脚乱的。” 宋莹犹豫了一下。 自己已经很麻烦秦铮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提出太多的要求。 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对军区幼儿园的各种流程两眼一抹黑，而且带着暖暖，万一遇到什么问题也不好解决。 还是有些羞涩的道：“那就麻烦您了，秦团长，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军人的后代，就是大家的孩子，你不用这么客气。” 如今时间还早，秦铮便先让宋莹回县里把暖暖接上，直接去幼儿园。 一来是办手续，二来，也是让暖暖提前适应一下环境。 秦铮先一步来到了幼儿园门口，不多时，便看到宋莹拉着暖暖的手走来。 暖暖穿着一条漂亮的小花裙，扎着两个俏皮的小辫子。 秦铮笑着迎上前去，蹲下身子，温和地对暖暖打了声招呼：“暖暖你好啊，今天真漂亮。” 暖暖和秦铮也算是老熟人了，心里一直记着这个帮了自己好几次的好心叔叔，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秦叔叔！” 看着暖暖可爱的模样，秦铮心都要融化了。 他笑着伸出手将暖暖抱了起来，暖暖搂住秦铮的脖子，用小手轻轻摸着秦铮的军装扣子。 “叔叔的军装真好看，比我爸爸……” 话说到一半，暖暖的眸子又暗了下去。 宋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怕暖暖想太多，连忙撑着一丝笑容对暖暖说道：“暖暖，要谢谢秦叔叔哦，是秦叔叔帮你能来这个新幼儿园。” 暖暖懂事地点点头，脆生生地道：“谢谢秦叔叔。” “不客气。”秦铮爽朗一笑，“暖暖这么可爱，秦叔叔很乐意帮忙呀。” 他抱着暖暖往上颠了颠：“走喽！咱们去看看新幼儿园怎么样！”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地走进幼儿园，有秦正安，暖暖似乎也忘了那个总是让他不开心的爸爸。 可好巧不巧顾北骁恰在此时开着车从幼儿园附近路过，不经意间抬头，忽然看到了秦铮抱着暖暖，与宋莹一同走进幼儿园的一幕。 顾北骁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心中像是被一把无名火点燃。 几乎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推门下车，朝着幼儿园方向大步。 一边高声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暖暖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的望过去，宋莹也皱着眉转过头。 “顾北骁？你怎么在这儿？你吓到暖暖了，没看见吗？” 顾北骁却像是没听到宋莹的质问一般，视线死死的黏在秦铮身上。 “秦团长，你为什么抱着我女儿？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和宋莹半点关系都没有吗？” 秦铮皱了皱眉，将暖暖轻轻放下，站在宋莹身前，微微侧身护住她们母女？ “顾营长，注意你的态度。宋同志找我帮忙，想送暖暖进军区幼儿园，这是正常的流程。我作为团长，有责任帮助军人的家属解决困难。” 宋莹也皱眉道：“顾北骁，你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 顾北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秦铮，连身份有别都顾不上，当即怒声道：“秦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趁我和宋莹离婚，就想趁机接近她？还有你，宋莹！” 他转头怒视着宋莹：“你怎么好意思说，你和秦铮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嘴上说的大义凛然，可实际上比谁都下贱！” 宋莹被顾北骁骂的愣住了，随即心头窜起一股怒火，活生生的被顾北骁给气笑了。 自己生活作风问题都没解决呢，他怎么有脸说别人的不是？ 刚要开口骂回去，便听到秦铮先一步开口。 “顾北骁，你嘴巴放干净点！” 顾北骁冷笑一声：“想我说好听的话？那你们倒是别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啊！” 暖暖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吵吓得愣住了，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紧紧拉住宋莹的衣角，颤颤巍巍的开口。 “妈妈，怎么了？爸爸和秦叔叔为什么吵架呀？” 宋莹此刻也顾不上和顾北骁争吵了，心疼地抱起暖暖，连忙安抚道：“宝贝别怕，没事的。” 随即转头直视着顾北骁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顾北骁，且不说我和秦团长没有半点关系，就算是有，你也没有资格说我！” 第四十七章 你嘴巴放干净点 这么多年，他对暖暖尽过一点父亲的责任吗？ 孩子生病的时候，他在哪里？ 孩子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你多年来对我们母女不闻不问，连半点关心都没有。现在看到秦团长帮我们，就跳出来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顾北骁被宋莹的话噎得脸色涨红，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一时语塞。 片刻后，他还是压制不住心中的不甘，梗着脖子说道：“我怎么没尽责任？我在部队里为国家效力，不也是为了给你们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吗？” 宋莹冷笑一声，说道：“为国家效力没错，但这不是你忽略自己亲生女儿的理由！” 老天爷怎么就不睁眼看看，一道雷劈死他呢！ 为了周晓梅和光宗都尚且能拼了自己的前途伪造文件，把他们留在军区。 可他又为暖暖做了什么？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宋莹也不想再和顾北骁过多理论。 便说道：“你把本该属于暖暖在军区幼儿园的名额都给了顾光宗，现在还有脸来质问我们？” 秦铮微微皱眉，紧跟着道。 “宋同志说的没错。你身为父亲，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漠视，这确实说不过去。而现在，你不仅不反思自己的行为，还对帮助她们的人恶语相向，实在有失风度。” 顾北骁已经气的咬牙切齿，尤其是在听到秦铮帮腔的时候，他更是压制不住了。 当即怒视着秦铮吼道：“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轮不到你在这里多管闲事！就算你是帮忙，可你一个外人，天天围着我前妻和女儿转，到底安的什么心？” 秦铮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顾北骁的遮羞布撕开了。 他总有那么多理由，可却也不想想，这都什么年代了？ 便是死了丈夫也没有守孝三年这一说，更何况只是离婚！ 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就不要急着给别人穿裤子。 宋莹看着顾北骁那副心虚的模样，心中满是鄙夷。 随即便要收回视线去，多看他一眼都嫌恶心。 可顾北骁却在此时回过神，瞧着宋莹那满脸鄙夷的表情，心中便蹿起一股怒火。 他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道：“宋莹，你不要被他这点小恩小惠给骗了！我之所以会和你说这些也都是为了你！” 宋莹被顾北骁的话给逗笑了，轻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轻声道：“你心里既然全是周晓梅，何必还要在我们母女面前假惺惺地装样子？” 顾北骁愣住了，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你胡说什么，我和他根本……” “你今天来这儿，不会又是受了周晓梅的唆使，觉得我是故意引你注意吧？”宋莹打断顾北骁的话。 “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我对你，早就没有半点感情。你有这个和我理论的功，还不如好好去照顾周晓梅的儿子吧，那才是你一直放在心上的人。” “我不是！”顾北骁急切的上前一步。 宋莹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反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是为什么来？” 顾北骁张了张嘴，眼神闪烁，却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莹一看就知道顾北骁心虚，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顾北骁见宋莹这般态度，更加手忙脚乱。 正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极为尖锐的声音。 “北骁，怎么见了熟人说起话来还没完了呢？” 宋莹转头，果真见周晓梅从顾北骁的车上走了下来。 她立刻转头看向顾北骁。 不是不承认吗，这会儿怎么不解释？ 顾北骁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随即转头邓向周晓梅，暗自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胡说八道。 可周晓梅像是根本没看见似的，踩着高跟鞋，傲气十足地走到众人面前，目光轻蔑的看着宋莹。 “宋莹，你也别在这儿装无辜了。北骁就是为了我和孩子才来的，怎么？你们都已经离婚了，就别再管北骁的事了。你三番五次勾引别人的男人，算什么本事？” 宋莹被她这一番话气得反而笑了出来。 “难怪这次见面连大嫂都不叫了，原来顾北骁已经是你的男人了？可我怎么记得，曾经我们才是合法夫妻。这么多年，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又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三道四？” 顾北骁脸色大变，急忙伸手想要阻拦周晓梅。 “周晓梅，你别乱说！” 周晓梅却用力甩开顾北骁的手，朝着宋莹尖叫道：“你少拿过去说事，不就是领了个证吗？可我看一下，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你和北骁早就没感情了，还纠缠不清，你才是破坏别人感情的那个人！” 随后还猛的抬手指向暖暖：“还有你这个小贱蹄子！你爸根本不爱你妈，那你就是野种！” 宋莹真是听都没听过这般不要脸的言论，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暖暖更是吓的哇哇大哭泣。 秦铮见状，上前一步，将宋莹和暖暖护在身后。 “宋莹和顾北骁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在这里胡搅蛮缠！” 周晓梅却不以为然，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活菩萨秦团长啊。以前我敬您是团长，有些话不便多说。但既然我现在都已经离开大院，被子也被你们停了职，我就也不怕说句实话。” 她轻蔑的看向秦铮：“秦团长还是少在这儿装好人。你不也是对宋莹心怀不轨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男人啊，都一样……” 秦铮脸色一沉：“周晓梅！” 周晓梅却眉梢一挑：“生什么气？是被我说中了吗？” 宋莹看着周晓梅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抬手啪的一声，重重地打在了周晓梅的脸上。 周晓梅被这一巴掌打得愣住了，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顿时气急败坏，尖叫着还想继续争论：“你……你竟敢打我！宋莹，你这个贱人……” 第四十八章 会害死所有人 “打你就打，你还需要挑日子吗？”宋莹下巴一抬。 “而且是你自己找的。” “你……”周晓梅气愤的上前一步。 宋莹懒得再和她纠缠下去，抱着大哭不止的暖暖，转身就走。 秦铮见状，也立刻跟上宋莹的脚步。 顾北骁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又羞又恼。 见周晓梅还要追上去，他一把拉住周晓梅的胳膊，将她拽回车上。 关上车门后，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开口骂道。 “周晓梅，你还要脸吗？” 周晓梅被顾北骁的斥责激怒，毫不示弱地回骂道：“顾北骁，你还有脸说我？要不是你优柔寡断，和宋莹纠缠不清，会有今天这事儿？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她顿了顿，又冷笑一声。 “你最好别逼我，不然我把那些秘密都告诉给宋莹，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顾北骁脸色一白，心中顿时又气又怕。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自打周晓梅和自己撕破脸，就时不时的拿那些话来威胁。 可偏偏那些秘密如同沉重的枷锁，紧紧地束缚住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周晓梅看着顾北骁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不屑地冷哼一声，立刻打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北骁独自坐在车里，看着周晓梅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猛地握紧拳头，狠狠的锤了一下方向盘。 但发泄过后，他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京州的天气说变就变，白日里还是一片阳光明媚，到了晚上却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 夜幕如同一块沉重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上空。 顾北骁独自坐在家中，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白天在幼儿园发生的一幕又一幕。 秦铮与宋莹母女亲密的画面，以及周晓梅的那些威胁都让顾北骁的心中像是生了根刺一样，不停的搅动着，让他疼的厉害。 这种滋味在寂静的夜里愈发浓烈，搅得他坐立不安。 终于，顾北骁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起身披上一件外套，匆匆出了门。 直到真正决定去见一见宋莹的时候，顾北骁才知道，原来想要打听出宋莹的住处，根本用不着费多大的精力，一通电话就解决了。 可是之前，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见一见她们母女，和宋莹好好聊一聊。 有时候想想，其实宋莹骂的也没错…… 终于来到了宋莹家门口，顾北骁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宋莹正在屋内哄暖暖入睡，听到敲门声，心中不由得一惊。 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竟发现是顾北骁，顿时吓了一跳。 她打开门，一脸怒容的出现在顾北骁面前。 “你发什么神经？深更半夜跟踪我到家门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北骁赶忙解释：“宋莹，你误会了，我不是跟踪你。我……我是来……” 他其实是想找宋莹说说话。 可是话到了嘴边，顾北骁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 “今天周晓梅说你们的时候我没有维护，是我对不住你们……我是来道歉的。” 宋莹冷笑一声：“道歉？现在知道道歉了？之前你干什么去了？” 顾北骁低下头，面露惭色：“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们母女俩，这些年我……我做得确实不好。” 他像是怕自己的态度不够诚恳，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今天看到暖暖哭成那样，我心里也不是滋味。我是孩子父亲，我怎么会好受呢？” “不好受？”宋莹皱眉反问。 “这种话现在说了也没有用，你还是自己好好揣着吧，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顾北骁见宋莹毫不领情，心中也有些不乐意了，当下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我都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我承认我以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你也别一直揪着不放吧！” 宋莹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顾营长真是好有理啊，好，那我倒要和胡营长好好聊一聊了。” 宋莹抱起手臂：“你说我不依不饶，但也得先看看你做过什么？这么多年，你和周晓梅一直不清不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一腿！” 顾北骁心中一慌，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心虚。 但仍硬着头皮解释道：“你别乱说，我和周晓梅之间没什么。她是烈士家属，我只是看在死去我死去的亲弟弟的份上照顾她们母子啊！” 宋莹嗤笑一声：“照顾？照顾到把我和暖暖都忽略了？只怕也早就照顾到床上去了吧？” “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顾北骁震惊。 “但是说来说去，出了事的时候，你不还是先维护周晓梅吗？”宋莹歪头看着顾北骁。 “可笑你也是个傻子，你竟真一点都看不出来，上次周晓梅在幼儿园生事，根本就不只是想为难我那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顾北骁疑惑，心脏却忍不住剧烈跳动了起来。 宋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一字一顿的道。 “那里头埋着的可是实实在在的炸药，要不是秦团长处理及时，所有人都得死，也包括你，顾北骁！” 顾北骁听到这话，整个人如遭雷击。 震惊地看着宋莹，难以置信地道：“你……你说什么？周晓梅她……她能做出这种事？她根本就不知道里头那女的真的埋了炸药！” 宋莹冷笑。 “你还不信？好，就算周晓梅不知道里头真实的情况，但外头传出来的消息，她肯定都听到了，要不然不会前来闹的！” 顾北骁愣住了。 宋莹嗤了一声，又补充道。 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些年她的所作所为，她表面上装得楚楚可怜，背地里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上次幼儿园的事，不过是个开始。要是你还执迷不悟，和她纠缠不清，迟早会大祸临头！” 顾北骁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里一片混乱。 宋莹的话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着他的内心。 他想起周晓梅这些日子的种种表现，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寒意…… 第四十九章 被玩弄戏耍成这样 想着宋莹刚才说的话，顾北骁的心里越发慌乱。 脊背上都浮现出了一层冷汗，打湿了他的衣裳。 周晓梅心怀不轨，如今是摆在面上的事实，但他为何要自己死？ 自己要是都不在了，往后还有谁来照顾他们母子？ 不、不对！ 就算是没有自己，以周晓梅的心机也可照顾好她和孩子的。 所以，她从头到尾都是对自己另有所图。 但是，自己的死能给她带来什么呢？ 顾北骁越想越害怕，不敢再和宋莹继续交谈下去了，慌不择路地转身就跑。 背影狼狈的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他。 宋莹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无奈地对着夜色叹了口气。 堂堂一个军人，被一个女人玩弄成这番模样，怕是这世上也挑不出来几个。 不过，如今顾北骁已经找上了门来，只怕是想打听出些别的消息也是轻而易举。 宋莹不想再与顾北骁有什么瓜葛，尤其是在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给自己和暖暖带来危险的情况下。 这个地方恐怕是住不了了，看来还是得尽快搬家，以免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次日宋莹正常送了暖暖去上学，便回了工厂上班。 可这边才刚把图纸摆在桌上，张工程师就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宋莹疑惑的看了看一眼。 “宋工，不好了！”张工程师压低声音，语气中却带着难以掩盖的慌张。 “我刚刚看到张之耀鬼鬼祟祟地进了仓库，然后没过一会儿就跟组长请假走了。” 宋莹皱了皱眉，疑惑问道：“你到底看到他在仓库里干什么了没？” 张工程师一脸焦急：“就是因为没看到我才担心啊！” 他进去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仓库门也关得严严实实，张工程师根本瞅不见里头啥情况。 自打怀疑上他之后，张工程师就一直觉得他鬼鬼祟祟，总觉得没安好心。 如今他跑到仓库里，还是之前发动机出过问题的那个仓库里边不知干了什么，上工程师的心都已经选到嗓子眼了。 他越想越着急，当下不由分说地拉着宋莹往外走。 “走走走，咱们得跟上去，看看他到底搞什么鬼。” “喂，你别急呀！”宋莹被他拖着一路小跑，却怎么也拦不住张工程师的脚步。 想了想，反正自己也一直怀疑张之耀，便也干脆跟了上去。 终于，在快到工厂门口的时候，他们追上了张之耀。 张之耀正正在路边儿左顾右盼，神色明显慌张，而后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飞速钻进去之后，出租车便匆匆往郊外开去。 “咱们也跟上！”张工程师连忙说道。 两人也拦了一辆出租车，但是不敢跟得太近，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后面尾随。 张之耀一路来到了郊外一座山边上才下了车，付了钱之后就直奔身上而去了。 二人见状也赶忙尾随，可走着走着就发现这山上有不少坟地。 宋莹这才想起，这一带有不少坟墓，周边的人过世之后都会买到这个山上来。 久而久之，这座山便发展成了一个天然的墓园。 埋的死人一多，这坟地平日里就鲜有人来了，大家都觉得晦气。 今日天色不太好，从早上起来就感觉阴沉沉的。 山上雾气又重，加之二人召回是鬼鬼祟祟的跟上，此刻只觉得这山上处处都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所过之处杂草丛生，一座座墓碑在荒草丛中若隐若现，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那张之耀倒是一点儿都不慌，他似乎一点都不忌讳自己来到了这种不干净的地方，反而是更怕有人跟着。 只见张之耀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来，先是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人后，才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墓碑前。 接着，他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说着什么。 但距离较远，宋莹二人根本听不清。 “他在干什么？怎么感觉疯了似的呢？”张工程师压低声音，语气颇有些惶恐的说道。 宋莹眉头紧皱，死死地盯着张之耀。 能让张之耀如此大动干戈的，把一个小盒子送到这墓碑前面，可见那个小盒子里头的东西似乎对埋着的亡人很重要。 那张之耀在出来之前先去了一趟仓库，出来的时候，明面上也没见他带什么东西。 那他取的，不会就是这个小盒子吧？ 正思索之时，张之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来，朝着二人师藏身的方向看了过来。 两人心中一惊，连忙紧紧贴在巨石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儿，见没有动静，宋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这才发现张之耀已经转身离开了坟地。 宋莹拍着胸脯，呼了一口气，转头对张工程师说道：“放心吧，他已经走了。” 张工程是小心翼翼的探头出来，目光纠结的落在那个墓碑上。 “他没有把盒子带走。”张工程师小声嘀咕着，随后转头看向宋莹。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宋莹犹豫了一下，理智告诉宋莹，最好还是不要去窥探。 万一那里头装着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呢？ 再说这会儿也不知道张之耀有没有走远。 可是盒子就近在眼前，要是不看，实在是心里痒痒。 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恐惧。 宋莹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再等一会儿，确定他过后回来之后我们再过去。” 二人又在石壁后边略等了一会儿，见张之耀的身影没有出现，山上也没有其余闲杂人等经过，两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到墓碑前。 宋莹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拿起了小盒子。 是个陈旧的饼干盒，很轻，触手有些冰冷。 她轻轻打开盒盖，里面的东西却让宋莹疑惑的皱起了眉。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眼神深邃，面容清俊，看上去应该是大学生，最大也不过刚刚参加工作。 第五十章 他女儿死了 照片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宋莹大略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些比较复杂的化学公式。 大概是研发一些隐秘的化学工程所用到的，但是再深一些，宋莹就看不明白了。 而纸条的旁边，还放着一枚大学的校徽，正是海州大学的校徽。 宋莹和张工程师面面相觑，有些摸不清头脑。 就这么个东西，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吗？ “这照片上的人你认识吗？” 宋莹想着张之耀是针对这张工程师而来，便问到。 可张工程师也是一头的雾水：“没见过呀，再说了，我是搞机械工程的，也不研究化学呀，咋可能会认识他？” 宋莹见张工程师一脸真诚，半点撒谎的痕迹都没有，这才点了点头。 不过这张之耀的深意，倒是让宋莹真的有些不明白了。 思来想去，宋莹把那小盒子里的东西件数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里怀，随后又把那小盒子放回原位，这才对张工程师说道。 “咱们尽快回去吧，免得离开的时间太久，引人注意。” 张工程师赶紧点了点头，可正要转身，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心中一惊，赶紧迅速躲了起来。 二人屏息凝神，根本不敢看来的人是谁，过了很久，那个人的脚步终于走远了。 张工程师爬起身，长舒一口气，焦急的对宋莹说道：“咱们快走吧，这地方阴森森的，总感觉怪吓人的。” 宋莹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也赶紧跟上张工程师的脚步。 可是走着走着，宋莹却忽然停了下来。 张工程师本来就吓的魂都快丢了，这会儿见宋莹停下，顿时胆战心惊地转头望向她。 “你怎么不走了？” 宋莹疑惑地皱了皱眉，抬头看向张工程师。 忽然开口问道：“刚才那墓碑上写的，是不是‘慈母王月娇之位’？” “是啊。”张工程师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宋莹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我之前跟赵厂长问过，他母亲还在世，而且不姓王。” 张工程师愣住了，半晌才喃喃道：“来坟地祭拜别人，却不是祭拜自己的母亲，非亲非故，他这是要干什么呀？” 停顿了一会儿，张工程师又问了一句。 “有没有可能是岳母呢，或者是其他亲戚？” 宋莹摇了摇头：“不可能，他岳母生孩子比较早，今年还不到五十岁，而且人家好端端的活着呢。我还听说，张之耀从小就为了不受亲戚的欺负，所以他和亲戚不怎么来往，就更不可能是来祭拜亲戚了。” 宋莹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蹊跷。 便对张工程师说道：“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再生事端。” 张工程师本就害怕再生出什么枝节，听这话忙不迭地点头，紧紧跟在宋莹身后往回走。 回到工厂，宋莹特地嘱咐张工程师正常工作，千万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来。 便借着汇报工作之名，快步朝厂长办公室走去。 宋莹推门而入，刚想和赵厂长说一下今天发现的事，却猛地发现张之耀竟然也在办公室里。 眼前这个年近五十的大男人正趴在赵厂长办公桌前，哭得像个泪人。 宋莹一下子愣住了，疑惑的望过去。 赵厂长抬起头，对宋莹打了声招呼：“你来了呀，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晚点再说吧，我和张同志有点话要说。” 宋莹点了点头，正要退出去，就听到张之耀说道。 “没事，宋工也不是外人，外头太晒了，还是让宋工在里边等着吧。” 宋莹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张之耀这会儿倒是像个老好人似的，这可与之前他鬼鬼祟祟的形象截然不同啊。 赵厂长这才又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张之耀。 “要是有什么困难的话，你可以直说，厂里都会帮你的。” 宋莹立刻竖起耳朵，只见张之耀低头抹了抹眼泪，磕磕巴巴地对着赵厂长说道。 “我、我女儿的墓碑已经有些年没有收拾了，当初她死得冤屈，家里人又都说她丢尽了脸面，我……我也没有好好给她安葬。今天我过去了才看见那坟头都长满了草……” 赵厂长叹了口气，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是不是想给你女儿重新安葬一下？” 张之耀忙不迭地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是，我手里没什么钱，想先预支一个月的工资。”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应该的。” 赵厂长连忙点头答应下来，随即给张之耀批了条子，便让他去财务室了。 宋莹疑惑地盯着张之耀的身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门口，这才匆匆走上去关上了门，而后快步返回到赵厂长面前。 赵厂长看着宋莹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你怎么了？从一进门起我就看你神色不大对劲。” 宋莹凑过去，压低声音对赵厂长说道。 “和您说句实话，我刚才跟张工程师尾随着张之耀出去一趟，确实见他上山了，但是他祭拜的那座墓碑上写着‘慈母王月娇之位’，这总不能是他女儿吧？” 赵厂长愣了一下，一脸的不明所以。 “我还真不知道他女儿到底葬在了哪儿，可是这种事儿本就不方便问，所以……” 宋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又想起了什么，追问道：“对了，之前不只是说他女儿上大学时候出事儿赔钱了，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没的呀？” 赵厂长苦笑了一下：“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的，听说他女儿上学的时候，被另外一个男同学给看上了，她不喜欢那个男同学，屡次拒绝，结果没想到那人就动了歪心思……” 后面的话赵厂长不需要多说，宋莹也知道张之耀女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之耀说他女儿极力反抗，不小心捅伤了那个男孩，虽然人没死，但是也受了重伤，成了植物人。 当时他女儿本来是要判刑的，但是因为张之耀积极赔偿，所以最后两方协调好了。 他女儿也只是被学校开除，没有坐牢。 第五十一章 她难道也要回来 但是没过多久，他女儿就忽然……意外身亡了。 说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在路上的时候精神恍惚出了车祸，但具体他女儿是不是故意跑到路上让车把她撞死了，谁也说不清楚。 总之，他女儿过世已经有两年了。 宋莹思来想去，仍是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便干脆把从盒子里拿到的东西给了赵厂长看。 “这校徽我认识，是海州大学的。您说这照片上的男孩，有没有可能就是当初侵犯了张之耀女儿的那个？” 赵厂长接过照片仔细端详，却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是当他看到宋莹递过来写着化学公式的那张纸条的时候，赵厂长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连连点头：“没错，张之耀的女儿当初学的就是化学专业，不过具体是哪个学校的我不清楚，他并没有详细说过。” 如此巧合的线索出现在那个小盒子里，让宋莹越发觉得事情不大对头。 不过，这照片上的男生应该大概率就是当初侵犯他女儿的人了。 她思索了片刻，忽然有些心惊肉跳，犹豫着开口问道：“您说张之耀去祭拜的那个坟墓，有没有可能是这个男孩母亲的呢？” “不会吧？”赵厂长满脸惊讶，“我听说那男孩的母亲还在世的呀。” “可是瞧着那是座新坟，最多都不会超过两年。” 赵厂长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按照宋莹的说法，那么极有可能张之耀是准备对那个男孩不利，或者是已经做过了一些事了。 赵厂长赶紧把那些东西小心地收好：“这事太大，你不要再插手了，回头我去报警。” 宋莹也有些害怕，听到这话赶忙点了点头。 忽然，宋莹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对赵厂长说道：“对了，我问过张工程师，他说他没见过这个男孩。” 之所以会怀疑起张之耀，是因为他一开始的目的就像是冲着张工程师而来，可眼下这情景，明显是与张工程师没什么关系的。 想来若不是张工程师装得太好了，那就是真无辜。 如果当真无辜还能被如此针对，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他可能是无意中可能推动了一些事，才遭来了张之耀的记恨。 赵厂长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张工程师之前无意中确实跟我提到过，他毕业那年曾经去海州的一个工厂实习过三个月。” 但那也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虽然地点上有巧合，但时间似乎对不上。 “先别想那么多了。”赵厂长道，“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处理。” 宋莹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出去工作了。” 宋莹回到了岗位，四下打量了一眼，见大家都在正常忙碌，就连张之耀都在规规矩矩地上班，实在是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宋莹便摇了摇头，把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甩出脑海。 晚上下班，宋莹就赶紧去了幼儿园接暖暖放学。 不过刚走到幼儿园门口，宋莹却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昨天和顾北骁他们吵得太厉害，也没有想那么多，这会儿回忆起来才觉得不对劲儿。 顾光宗占用了暖暖的上学名额，但那也是在京州的军区幼儿园。 这好端端的，他们来青阳县干什么？ 还偏巧就在幼儿园附近偶遇了。 宋莹顿时一阵心慌。 他们总不能是在跟踪自己，意图对暖暖不利吧？ 可是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可能，首先他们现在没有对暖暖下手的理由，其次瞧着昨天的样子，应该真的只是偶遇。 正巧这时放学铃声响起，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在老师的引导下像一群欢快的小鸟般走了出来。 宋莹赶忙抛开心中萦绕的疑惑，在人群中急切地扫视着。 终于看到人群中那个小小的身影，宋莹脸上瞬间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赶忙走上前，轻轻招了招手。 “暖暖。” 暖暖眼前陡然一亮，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地朝着宋莹跑过来。 宋莹蹲下身子，朝着暖暖张开温暖的双臂。 暖暖一下子扑进宋莹的怀里，紧紧搂着宋莹的脖子，吧唧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甜甜地说道：“妈妈，我好想你啊！” “妈妈也想你呀。”宋莹温柔地揉了揉暖暖的头发，眼里满是宠溺。 “饿了吧，妈妈带你去吃饭。” 宋莹带着暖暖来到了附近的一家面馆，找老板要了一只小碗，正小心翼翼地从大碗里往外给暖暖挑面条。 忽然就听到暖暖一脸疑惑地问道：“妈妈，我们今天晚上为什么不回去吃饭呀？” 宋莹微微一愣，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耐心地对暖暖解释道：“今天咱们要去找房子，所以就在外边吃啦。” 暖暖小手捧着小脸，歪着脑袋，一脸不解。 “可是我们不是刚搬了家吗？为什么还要搬家呀？” 宋莹一时间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向年幼的女儿解释大人们之间那些复杂的恩怨纠葛。 犹豫片刻后，才说道：“原来的那个房子住着潮湿，对身体不好，所以妈妈打算换一个更舒服的地方住。” 暖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说道：“是的呢，老师说了住在潮湿环境里会长疹子的。” 宋莹看着女儿可爱的模样，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把小碗推到暖暖的面前。 暖暖吃得格外香甜，而宋莹看着女儿，思绪却再次陷入了翻涌。 昨天听秦铮说，周晓梅已经被赶出了大院。 按照顾北骁的性格，一定会给周晓梅安排好房子，让她在外边带着孩子安稳住着。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青阳县呢？难道周晓梅也要回到这里来？ 想到这儿，宋莹不禁下意识地捏起了拳头。 青阳县总共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最害怕的就是周晓梅又会对暖暖不利，而且她一直就心怀不轨，要是真的搬回来，那可不妙啊…… “妈妈怎么不吃饭呢？”耳边传来暖暖的声音。 宋莹回过神，微微一笑：“这就吃。” 第五十二章 有人在跟踪 宋莹食不甘味，草草的吃完了一顿饭之后，便带着暖暖去找新房子。 幸好在来接暖暖之前就已经去找赵厂长问过了，她告诉了自己附近有几个地方有房子在往外出租。 因而也不怎么费力，直接带着暖暖过去转了一圈，看过几家之后便相中了一间。 是青阳县中心小学的家属楼，因为原来住在这儿的老教师已经退休了，要南下去找女儿一起生活，所以便打算把房子租出去。 宋莹想着暖暖在幼儿园过渡半年之后，就正好可以赶上小学报名，中心小学这边的教学质量不错。 住在这边既可以提前适应环境，也可以顺带着认识一下附近的老师，混个脸熟，然后暖暖上学的时候也能方便一些。 简单的谈了一下价格之后，宋莹便直接把房子给租了下来。 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她们母女二人的东西也不多，便打算今天晚上就搬过来住。 宋莹先把暖暖送去了厂里，自己则回了之前的那个平房。 可不知怎的，在赶回去的路上，宋莹就莫名的觉得身后有些怪怪的。 总会感觉好像有什么人跟着似的，可是每次当宋莹转过头，看到的却都是一些路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难道是自己记挂着周晓梅的事儿，想多了？ 宋莹摇了摇头，想着暖暖不能老是在厂里呆着，就赶紧加快了脚步。 简单的收拾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和日常生活用品，宋莹便拎着两个布袋子出了门。 可她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小巷，就又生出了那种被人窥伺的感觉。 宋莹猛的转过头去，却见身后空无一人。 真是奇了怪了…… 宋莹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次两次可能是错觉，十次八次还是？ 宋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一时间也不敢直接去接暖暖了。 万一真的被人给跟上，岂不是也要对暖暖不利？ 正当宋莹在脑中急速的思索着走哪条路可以最快抵达附近的派出所时，面前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方忽然出现了一片深色的衣角。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那一瞬间，宋莹还是看得格外清晰。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望向了那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槐树。 人就藏在那后面！ 宋莹顿时心跳如雷，下意识的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如今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这小巷里除了自己以外空无一人，旁边的房子也没有人再住了。 这个时候宋莹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已经察觉到他在跟踪了。 她必须得赶紧走到大路上去，然后才能求救。 宋莹脊背绷得笔直，尽量稳住心态，一步步向前走去。 而就当宋莹迈开步子的瞬间，身后也响起了脚步声。 宋莹心里头咯噔一下，看来对方是害怕自己会跑到大路上去，不方便抓她，所以也干脆不装了。 宋莹来不及多想，迈开腿发了疯似的，朝着巷子口快速跑去。 幸好外头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路，周围还有不少商户，那人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宋莹先一步抵达时，也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没了。 宋莹咬紧嘴唇，强忍下心中的慌乱，我不敢再继续独自前行。 恰好这时路边停下了一辆刚送客人过来的出租车，宋莹连忙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前面的客人刚下车还没有站稳，就见宋莹提着两个大包裹风风火火的跑上来，还被他给撞了一下。 “干什么呀？长没长眼睛！”那人怒声呵斥道。 宋莹赶忙道歉：“对不起，我赶时间！” 那人上下打量了宋莹两眼，瞧着她穿着普通便不禁面露鄙夷。 “就拎着两个破包袱，有什么赶时间的？你都把我撞坏了，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 宋莹早已心急如焚，视线焦急的四下打量着。 嘴上又连忙道：“实在是对不住，我女儿还等着我呢，我也是太着急了！” “这么着急还把你女儿自己一个人扔在外头，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那人不依不饶。 “反正我都被你给撞伤了，你得陪我！你都有钱打车，应该不至于没钱赔医药费吧。” 宋莹没想到在这种紧急时刻还能遇到如此胡搅蛮缠的人，心中顿时窜起一股怒火。 可此刻也不是和他计较的时候，宋莹赶紧把包袱往车里一塞，伸手去摸钱包。 “你要多少钱，我陪你就是了。” 那人没想到宋莹竟然还真的这么大方，当下眼珠一转，亮起五根手指。 “至少得这个数。” 宋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莫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工程师，就是在体面的工作，这五百块钱怎么也得大半年的工资了吧。 这人怎么如此蛮不讲理呢？ “我没有那么多钱。”宋莹说道，“我现在全身上下也就只剩下二十多块钱了，你要是要我就给你拿走，如果不要，那我就走了。” “凭什么走啊？” 那人一听自己攒不出那么多钱来，当下就火了。 一把抓住了宋莹的手，拖到了自己身边。 另外一只手直接去抓宋莹收拾好的行李，全都倒在地上，用脚一通乱踢。 “我就不相信了，你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宋莹这回是彻彻底底的恼了，一把挣开了他的手，狠狠的推了他一下。 “你干什么？我只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要是真受伤了，可以去医院，医药费我会赔的。如果不是我赶时间，你以为我这么好说话吗？你竟然还乱翻我东西，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那人冷笑一声：“哎哟喂，我真是好害怕呀，这么厉害，怎么不报警呢？” 他就是打量着宋莹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报警，今天说什么都要宰宋莹一笔。 宋莹一时间怔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方面是不知道后边跟踪自己的人会不会在这会儿追上来，另一方面这人还在跟自己纠缠不休。 不管怎么选，宋莹都落不到任何好处。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怒吼。 “干什么呢！” 第五十三章 我们不是夫妻 宋莹和那个胡搅蛮缠的人整整齐齐的抬头望过去，就见一个又高又壮，脸上还带着个刀疤的男人，怒气冲冲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宋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那人也忍不住往后缩了缩，面对着直朝自己而来的男人，颤颤巍巍的开口道：“你、你是谁呀？我们在这说话呢，跟你有啥关系？” 男人冷哼一声，油腻的大手竟然直接搂上宋莹的腰。 “这是俺媳妇儿，你说跟俺有啥关系！” 那人就会欺凌弱小，听到男人说的这话，明显是吓了一跳，连连往后缩了缩。 “这、这不管她是谁，都把我给撞伤了，赔钱是必须的吧！” 男人冷哼一声：“赔钱？赔你命，你要不要？” 此刻宋莹心中已然是警铃大作，男人搭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就像是毒蛇一般紧紧缠绕着。 宋莹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男人应该就是刚才在背后跟着自己那一个。 尤其是他身上也穿着黑色的布衫外套。 宋莹顿时挣扎了起来：“你干什么？我不认识你？” 对面畏畏缩缩的人忽然愣了一下，疑惑的开口问道。 “你们到底是啥关系啊？” 宋莹抬头，忽然对上了男人冷冽的视线。 只见男人目光一沉，微微舔了舔嘴唇。 像一条剧毒的毒蛇在吐信子一般。 宋莹狠狠的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猛的转头看向司机。 而此时出租车的司机却有些不耐烦了：“不是你们吵吵嚷嚷的，还有没有个完了？我都已经耽误我好几分钟的时间了！要不是你们在这儿，我说不定早就拉了别的客人走了！” 他白眼一翻，挥了挥手。 “坐不坐车，不坐就滚！” 宋莹下意识的扑上前，半个身子穿过窗户，一把抓住了司机的袖子。 “司机大哥，我不认识他们两个！这男人也不是我丈夫，那个就是讹钱的，您能看得出来，求求您了，救救我！” 司机也愣了一下，目光惊疑不定的在几人身上来回打量。 男人却忽然呵斥一声，朝着宋莹的脸，便狠狠扇去一耳光。 “臭娘们，老子平时还不够宠你吗？你还敢出来编这瞎话说，咱俩不是两口子，我看你是在外头养汉了吧！” 宋莹顿时觉得自己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一阵头晕目眩，耳边嗡嗡作响。 身子摇摇晃晃地跌倒在了一边，下一秒，她就又被男人扯着头发拽了起来。 “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在外头有别人了！”男人的咆哮带着恶臭的口气一起朝着宋莹的门面袭来。 宋莹本就挨了一巴掌，此刻有些头脑不清，再被这么一呛，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刚才还想讹人的那个，一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当即也不敢再逗留了，生怕下一秒男人的沙包，大的拳头就会照着她的门面砸过来，转身就跑了。 而此刻司机也瞧出了不对，赶紧爬起来，穿过前面的座椅，伸手要把座上的另外一个包袱扒拉下去。 嘴里一边嚷嚷着：“我说你们两口子吵架，能不能别耽误我挣钱？我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我呢！” 宋莹这会儿终于缓和过来一些，听到司机的话，她费力的转过头去，想告诉司机，别听这男人的。 然而男人似乎已经预判到了宋莹下一步会说什么，立刻又一耳光扇了过去。 这回宋莹的脸更是直接肿了两指高，嘴角也沁出血来，就算是想说话也说不了了。 男人紧紧揪着宋莹的衣领，这才转过头去对着司机露出个笑容来。 “不好意思啊，司机大哥让您看笑话了。我们没说不坐车，还得赶着回家呢，麻烦您了。” 司机瞪大眼睛，忙要说不，男人却先她一步把散落在地的东西，一股脑的全扔在了车上。 之后就像拎着小鸡崽子一般，把宋莹直接塞进了车后座，自己也跟着上了车，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对着司机极为客气的说道：“麻烦您开车吧。” 这男人态度极温和，一点都不见方才对宋莹动粗时的凶相。 可他越是礼貌，自己就越是大气儿都不敢喘。 人又直接上了车，司机哪里还敢赶他们下去。 只好硬着头皮踩下了油门。 宋莹一路迷迷糊糊的，半昏半醒，只知道自己在车上，车开的极快，一路往城东边驶去。 慢慢的，路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小，树却越来越多。 宋莹心中一阵发凉，知道自己恐怕难逃一劫。 她几次三番的睁开眼，想要求救，可那男人的视线却一直落在宋莹的身上。 但凡宋莹有点儿动静，男人的拳头就会立刻砸在她的天灵盖上。 几次挨下来，宋莹残存的理智也几近于无。 等到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车已经开到了郊区。 面前是一个废弃的厂房，规模不大，尽管视线模糊也看得出来这厂房应该很多年没有人来过了。 而周围除了这个厂房以外，竟然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更别说住在这附近的居民了。 宋莹当即心中一寒，纵然脑子依旧嗡嗡作响，疼的厉害，但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也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赶忙朝着一旁要开车离开的司机撕心裂肺的吼道：“求求您了！帮我报警好不好！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呀！” 司机正准备关车门，听到宋莹这话，有些犹豫的停下了手。 哪怕他是个傻子，这一路上开车过来，也能瞧出这二人之间的氛围不对了。 就算是家暴，可为什么宋莹之前从那巷子出来的时候只是神色慌张，并没有其他的异样呢？ 而且这男人一路上的种种举动，都像是在极力控制着宋莹不想让她说话。 再者说了，为何要让自己开车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俩是正经的夫妻，大半夜的在这人间罕见的地方，只怕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人命关天，司机不得不多想。 然而那男人却在此时上前一步，抽出两张钞票来塞到司机胸前的口袋里。 第五十四章 就是个亡命之徒 接着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辛苦您了，我这老婆精神一直不太好，我伺候了她这么多年，有时候脾气确实暴躁了的，别放在心上。这点钱就，当是小费了，辛苦您跑这一趟。” 这男人话说的极为漂亮，可是视线却一直落在司机的身上，来回的打量。 仿佛是在盯着猎物一般。 司机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喘，就别提帮宋莹了。 他赶紧连连点头随后迅速钻进了车里，一脚油门踩出去，就离开了现场。 宋莹已经跪倒在地，见司机真的离开宋莹彻底绝望了。 下一秒，男人大步朝着宋莹走了过来。 接着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死命的把她忘了厂房里拖。 头皮传来的剧痛，终于唤醒了宋莹的一丝理智，疯狂的挣扎了起来。 “你放开我！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绑架到这里来，你不怕那个司机报警吗！” “他只要是个有脑子的，就不可能会报警。” 男人恶劣一笑，甩手重重的把宋莹摔进了屋内。 接着砰的一声，厚重的铁门在宋莹面前观赏。 头顶的白炽灯亮了，昏暗的灯光洒下来，宋莹再一次看清了男人的脸。 是一张完全陌生的，无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的记忆里都找寻不到的面孔。 宋莹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能让他如此费尽心力的跟踪自己，还威胁了那个司机，把自己绑架到这里了。 “你是谁派来的？”宋莹颤颤巍巍的询问道。 “顾北骁？周晓梅？还是王春华？” 男人忽然笑了起来：“你说的这几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宋莹一愣，紧接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能想到的和自己有仇的，也就只有这几个人了，除了他们以外，谁还会对自己下手？ “那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宋莹再次追问道。 绑架无非就那两个意图，谋财害命，他总得选一个吧。 总不可能就把自己带到了这里，什么都不做。 可是男人的架势好像真的像是什么都不想做一般。 他并没有回答宋莹的问题，只是从角落里掏出了一捆早就藏好的麻绳，把宋莹结结实实的捆在了一把生锈的椅子上。 之后自己就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宋莹的对面，抱着手臂静静的凝视着宋莹，真的什么都不干。 宋莹一时间心更慌了。 对方没有做出任何举动，才更让她搞不清楚对方的心思。 终于在宋莹的理智即将抵达崩溃的边缘时，男人这才开口。 “你放心，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命。我只是让你在这里待上一夜，等到天一亮，我就放你回去。而且从此往后你再也不会见到我，我也不可能再找你和你女儿的麻烦。” 宋莹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此费力的把自己弄过来，就只为了这个？ 宋莹警惕的望向男人：“你就不怕我回去之后报警吗？” “我本来也是亡命之徒，拿钱办事而已。”男人耸了耸肩。 宋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下意识的别过头去，不想再听男人继续说下去了。 然而男人在开了这个话题之后，确实有些收不住了。 他可不管宋莹想不想听，只要他想说就是了。 “我只告诉你，我杀过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对于我来说，能活一天算一天，只要别人能给我钱，能让我继续藏着，什么事我都可以干。” 男人笑了笑，眸子里流露出寒光来。 “所以你应该庆幸，老板只是让我把你绑架过来，不让我对你做任何事。” 宋莹忍不住瑟瑟发抖了起来。 她自然能够听明白男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的目的是挣钱，所以不管今天他的任务是杀了宋莹，绑架宋莹，还是什么都不做，要能拿到钱，他就都无所谓。 而对他这种亡命天涯的杀人犯来说，杀一个跟杀十个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如果宋莹敢报警，或者做出任何对男人不利的事，他随时都可以对宋莹动手。 想通了这一点，宋莹就也不敢再开口说话。 男人抱起手臂，露出个满意的表情来。 “这就对了嘛，本来我也没想对你怎么样，可谁让你那么不识趣，非要挣扎呢？如果你能从一开始就老老实实的，也不至于挨着一顿打。” 宋莹不想和男人交流，默默地垂下了头去。 而男人也不再理会宋莹，他甚至也不害怕宋莹会逃跑，就那么抱着手臂，闭上眼睛打起了盹儿。 宋莹却是整整睁了一夜的眼睛。 身体上的剧痛让宋莹饱受折磨，精神上的凌迟更是让宋莹每过一分钟都会更加清醒。 就这样一直熬着，终于熬到了天亮。 从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起，宋莹的心就一直在乱跳着。 她怕男人会反悔，更怕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说实话。 不过男人当真信守承诺，天彻底亮了之后，他就解开了宋莹身上的绳子，把她给送到了大路边上。 “你现在可以走了，回去好好上班吧，咱们两个再也不要见面了。” 说完他也不等宋莹的回答，转身径直离开，很快就消失在了郊外的树林间。 宋莹茫然的站在路边，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警惕的四下打量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余闲杂人等之后，宋莹这才拖着一副受伤的身体一点点的朝城区挪过去。 等宋莹一步一步挪到了工厂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而这会儿工厂里却是寂静一片，一点儿都不负往日热闹的景象。 宋莹十分诧异的朝里边张望着，这才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昨天晚上她说要去搬家，所以把暖暖托付给了赵厂长。 这都整整一夜了，自己没回来，赵厂长这边也没有怀疑吗？ 难道是工厂这边出什么事了？ 宋莹不敢多想，连忙进了工厂。 直到走到了里边的厂房，才发现流水线都已经停下来了，只有赵厂长和几个领导在里头讨论着什么。 突然感觉到门口有个人赵厂长连忙转过头。 在见到宋莹的那一瞬间，赵厂长发出一声惊呼：“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第五十五章 就是在给他们厂使绊子 直接告诉宋莹，厂里肯定出事了。 她连忙追问：“厂里怎么了？” 赵厂长看宋莹一脸狼狈，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别的？ “你先别管这么多，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儿了？” 看宋莹的脸还肿着，额头上也挂着一片青紫，肯定是让人给打了。 说好了搬完东西就回来，却整整一夜未归。 赵厂长简直不敢想象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宋莹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昨天晚上有人绑架了自己，就是为了调虎离山。 “厂长，您快说，到底怎么了？” 赵厂长见宋莹一个劲儿的追问，也意识到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可她却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思考片刻，赵厂长忽然一把抓住宋莹的手。 “你跟我来。” 赵厂长急匆匆的拉着宋莹回了办公室，从书架里拿出一张图纸铺在宋莹的面前。 咬了咬嘴唇，解释道：“昨天晚上有人潜入了我的办公室，把你新画的那一批图纸给弄坏了。” 宋莹垂头望过去，便见那图纸上方已经上了一大片墨迹。 宋阳垂在身侧的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出手去，拿起了那张图纸。 这图纸已经完全被毁了，根本看不出原先的样子来！ 而最关键的是，这是宋莹参与改造张工程师设计的那款发动机的图纸。 之前做测试的时候出了变故，因为怀疑厂里有内鬼，所以宋莹是在私底下修改这张图纸的。 挑灯夜战了两天，图纸这才有了雏形。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甚至还将图纸放在了赵厂长的办公室里。 这件事除了他们三人以外，再无别人知晓。 是谁的消息这么灵通，竟然知道赵厂长的办公室里藏着如此重要的东西，甚至还悄悄潜入赵厂长的办公室，直接把图纸给毁了。 宋莹顿时便明白过来，昨天晚上自己被绑架，果真是调虎离山之计。 因为昨天晚上，是他们厂里每个月固定会休息的一天。 这天晚上除了正常的门卫值守以外，所有工人都会休息，不再值夜班。 而偏偏宋莹会每天晚上修改图纸，她每晚下班的时候都会从赵厂长这边把图纸拿回家去。 她昨天晚上为了搬家，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把图纸拿走。 但是按照常理，等她回来接暖暖的时候，便会把图纸拿回家去。 先是绑架了宋莹，然后趁着工厂里没有什么人，偷偷潜入，直接毁掉图纸。 这样一来，即便是宋莹的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图纸修缮完毕。 而很快，就是上面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对方简直是奔着直击工厂的命门而来的，这也就是他们要大动干戈的把宋莹绑架走的重要原因！ 想通了这一点宋莹气的几乎浑身发抖，情绪激动之下，她变得有些呼吸不畅。 再加上整整一晚没睡，还受了伤，一时间竟撑不住，直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宋莹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被送到医院了。 宋莹才刚刚醒过来，视线模糊不清，但却也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病房里的情景似乎有些陌生。 宋莹心里一惊，还以为是又发生了什么，忙不迭的就要爬起身来。 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别乱动。” 一双大手按在了宋莹的肩膀上，宋莹被迫躺回了床上。 仰起头，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秦铮。 “秦团长？”宋莹疑惑的开口，声音中却带着掩盖不住的沙哑。 秦铮叹了口气，转身给宋莹倒了一杯水，扶着她缓缓坐起身来。 “先喝点水润润喉咙吧。” 宋莹小心的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又忍不住发问。 “您怎么在这？” “县里那边医院说你得了脑震荡，你们厂里怕那边医疗技术不好，就把你送到了京州的医院。我今天正好过来做体检，恰好碰上了。” 自己竟然到京州来了？ 宋莹惊讶的四下打量了一圈，直到看见床单上印着的红色大字才敢确认。 紧接着宋莹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厂长他们呢？” “你放心吧，厂长他们没事，这会儿他们去和医生沟通了。”秦铮说道，“你的事，医院这边已经报警了。” “什么？” 宋莹脸色一变，顿时想起了那男人临走之前和自己说的话。 “你别害怕。”秦铮安抚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出事的。” 宋莹忽然愣了一下，有些呆滞的抬头看向秦铮。 过了半晌，宋莹才回过神来，心头忽然有一种很莫名的感觉。 虽然秦铮并没有说什么，但那短短的两句话，却足够让宋莹安心了。 “你们厂里觉得不对劲儿，医生这边鉴定了你的伤情之后，也说你的脑震荡是被人殴打所致，所以强制报了警。”秦铮解释道。 他抬头，认真的盯着宋莹的眸子。 “所以现在能和我说说，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吗？” 宋莹像是被吃了颗定心丸而已，心中的那些慌张顿时消减了不少。 但委屈却随即涌上心头，眼眶也忍不住泛酸了起来。 “昨天晚上……” 宋莹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脸。 听宋莹说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秦铮也是大惊失色。 那歹徒手段当真是高明，竟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把宋莹强行带走。 幸好他对宋莹并没有什么歹心，否则这整整一夜过去，还不知道要酿成什么大祸呢。 “宋同志，别担心。既然这件事已经被我知道了，作为军人，我一定会全力协助警方办案，绝对不会让那个男人再回头伤了你。” 宋莹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多谢秦团长。” “不必客气。”秦铮叹了口气，“不过，那男人当真对你一点别的企图都没有？” 宋莹摇头，笃定道：“真的没有。” 这也是宋莹最为奇怪的地方。 联合起工厂里发生那些事来看，对方分明就是在给他们整个工厂使绊子。 第五十六章 背着他和宋莹相亲去了 但是说穿了，那人毁掉的也不过就是个初具雏形的图纸罢了。 虽然现在时间很短，但宋莹要是能够加班加点，兴许也能赶出来。 再加上赵厂长那边说说情，多通融几日，宋莹和张工程师一起使劲儿，那人的心机不就白费了吗？ 所以即便想起那些事会后怕，宋莹也是实打实的觉得如果真的想对工厂不利的话，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情况搞得再严重一些？ 反而真的就只关了她一夜。 “你觉得像是针对你而来吗？”秦铮忽然问道。 宋莹愣了愣，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实在太不合逻辑了。” 原因也和宋莹所纠结的一样，既然是冲着她来的，那干嘛不直接对宋莹下手呢？ 反正人都已经落在他们手掌心里了，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光是毁掉个图纸有什么用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秦铮说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这几天就好好养病，不要再想那么多。剩下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 宋莹点了点头，随后忽然眉头一皱，再次陷入了纠结之中。 秦铮原本想出门打个电话去，目光一撇，却扫到了宋莹面上的愁苦。 轻声询问道：“还有什么别的难处吗？” 宋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秦铮：“确实是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宋莹抿了抿嘴唇，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 “您能不能……帮我照顾几天暖暖？” 小沈接到了秦铮的电话，跑来医院接他回部队。 刚把车停到医院门口，就看见秦铮用军大衣裹着个小豆丁抱在怀里。 离的老远，小沈看不清那张巴掌小脸，但明显看出那是个孩子。 顿时眼前一亮。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他们家秦团长今天说是来医院检查，实际上不会又出来相亲了吧？ 小沈连忙停下车，推开车门迎了上去。 “团长！呃……” 刚一走近，小沈就看到了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秦铮的怀里探出来，露出一张极为熟悉的小脸。 这不就是宋莹的女儿吗！ 小沈人都傻了呀，愣愣的站在原地。 好家伙，这会儿秦铮倒是不和宋莹有什么接触了，可抱着人家的女儿算怎么回事？ 小沈纠结了再三，忍不住凑近过去低声问道：“团长，您相亲相到宋同志了？” 秦铮愣了一下，随后一巴掌拍在了小沈的后脑勺上。 “胡思乱想什么呢？” 秦铮把怀里的孩子往上颠了颠，抱着她走向车边。 小沈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打开了车。 等到秦铮把暖暖安安稳稳的放在后座上，他才悄然拉了小沈去一边。 “宋同志出事了，现在就在中心医院住院。拜托我帮她照顾几天孩子，但是不想让她女儿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铮说着，忍不住白了小沈一眼。 “就你话多，还非要追问个为什么？看不出来我一直在跟你递眼神吗？” 小沈顿时面露尴尬，强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 这东西他哪能看得出来呀…… 再者说了，刚才秦铮一直对自己挤眉弄眼的，他还以为秦铮真的和宋莹去相亲了呢。 暖暖就坐在车里，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朝窗外张望着。 小沈也不敢当着孩子的面儿多嘴，赶紧帮秦铮拉开了车门，抬手挡住秦铮的头，见他安安稳稳的坐在车上，便又忙不迭地跑到了驾驶室。 正要一脚油门踩下去，小沈却又忽然纠结。 “团长，咱们去哪儿啊？” 帮忙照顾暖暖也就算了，但总不能把暖暖带到军区大院去吧？ 虽然顾北骁现在已经被停了职，但他到底还是住在大院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又是他自己的姑娘。 被他发现了，还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儿来。 秦铮也懒得和顾北骁那个碎嘴子争论，思来想去，便说道：“回我爸妈那儿吧。” 小沈猛的一下瞪大眼睛，抬起头，透过后视镜对上了秦铮的视线。 老天爷呀，谁不知道秦家二老就盼着他家这棵万年不开花的铁树赶紧修成正果呢。 尤其这秦铮还有那方面的毛病…… 如前忽然带回去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还不得把老两口稀罕死。 只怕就算秦铮和孩儿她娘没什么关系，秦家二老也会使劲撮合了。 小沈满脑子的混乱思绪，但终究是不敢宣之于口，赶紧按着秦铮的意思，他们二人送到了秦铮父母家里。 秦家二老喜欢清静，所以退休之后并没有进干休所，而是买了个小院住下。 平日里在院子里养养花种种菜，日子过得分外惬意。 可以说除了他们家儿子的这个困难的姻缘以外，他们老两口就没有什么愁事儿了。 小沈把车开进院子里的时候，就看见秦老爷子正靠在摇椅上，悠哉悠哉的乘凉。 秦老夫人则是在精心的侍弄着她种的那些花，可以说是好不惬意。 秦铮十分淡然的走上去，对着二人叫了一声。 “爸妈，我回来了。” “阿铮回来了呀。”秦老夫人抬起头笑着应了一声。 结果就骤然看见秦铮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当即吓得脸都白了。 妈呀一声，一拍大腿跑了上去。 老爷子原本已经快睡着了，也是被夫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吓了一跳。 也赶紧掀开了盖在脸上的报纸：“怎么了？出什么事儿？” 一抬头，便看见秦老夫人正和秦铮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大眼瞪小眼。 秦老爷子也懵了，一时间愣坐在那儿，久久都没有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十分难以置信的问道：“这孩子是你之前在外边生的？” 瞧这小姑娘生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苹果脸，简直是和他们家秦铮小时候一模一样。 一瞬间，秦老爷子脑中浮现出了许多画面。 小姑娘这年纪应该在六七岁左右，也就是说她出生的时候正是秦铮在外执行任务那会儿。 那个时候，秦铮还没受伤呢。 莫不是当年他就在外边谈了恋爱，还生了孩子？ 第五十七章 简直是闻所未闻 那孩子的母亲呢？ 孩子都带回来了，母亲去哪儿了？ 总不能是因为当时秦铮去执行任务，外边的人联系不上他。 孩子的母亲自己孤零零的怀着孩子，结果突发什么意外…… 看着秦老爷子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秦铮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 “爸妈，你们想什么呢？这孩子是身边一个朋友的。这几天要出差，所以托我帮忙照顾一下。” 秦家二老一时间竟不知是喜是忧。 确定秦铮在外边没有欠什么风流债，没有对不起人家姑娘的时候，他们的的确确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一看这软糯可爱的小姑娘，竟不是他家儿子的亲生血脉，一时间又忍不住有些伤心了起来。 小沈在旁边看的冷汗都落了下来。 心说团长啊团长，您干嘛这么大喘气儿呢？ 直接告诉他们二老不好吗？瞧瞧把两个老人家给吓的！这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怕吓出个好歹来！ 不过后边的事显然不适合自己参与了，小沈便连忙转头对秦铮道。 “团长，我先走了。” “好，你去吧。”秦铮点了点头。 随后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医院那边……” “啊，您放心。”小沈反应了过来，忙不迭的点头，“您的体检报告我会去帮忙取的。” “怎么突然又去做检查了呀？”秦老夫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是身体又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秦铮无奈的摇了摇头，朝着屋子里头张望了一眼。 “吴婶在吗？” “在里边做饭呢。” 秦铮把暖暖放了下来，轻声对她说道：“暖暖，你先去里边找吴奶奶好吗？” 暖暖极为懂事地点了点头：“好。” 便乖乖的朝着里边走去。 瞧这丫头小小的身影，秦老夫人心中一阵感慨。 最后又连忙转头问道：“你到底咋了？” “真没事儿，就是日常体检。”秦铮笑着搂住母亲的肩膀，随后叹了口气。 “爸妈，我和你们说实话吧。其实这个小丫头，是我们部队里的一个营长和前妻的女儿。” “啊？” 老两口惊讶的互相对视一眼，人都懵了。 部队里的同事离了婚，他们的女儿却交给了秦铮。 这简直比秦铮自己在外边惹了风流债还要劲爆！ 老两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评才好。 过了许久，秦老爷子才试探着开口说道。 “阿铮啊，爸知道你打光棍这么多年也辛苦了。其实爸妈对你的婚事也并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只要是你自己真心喜欢，哪怕离过婚的也无所谓。当然了，带孩子的更好。可是……” 到底是他同事的前妻和孩子啊，这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那可是怎么传怎么难听。 秦铮一早就知道自己父母想象力丰富，却不想能丰富到这般程度。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 “爸妈，你们真的误会了。”秦铮无奈的说道。 “这孩子的父亲，对她们母女二人一直不闻不问，眼下离了婚一直都是孩子的母亲，自己一个人带着。可是，她母亲遇到了点事儿，受伤住院的。但是这事不方便让孩子知道，我就告诉她，她妈妈出差了，你们也千万别说漏嘴了。” 秦家二老这才终于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她妈妈出什么事了呀？”秦老夫人疑惑的问道，“你好歹得告诉我们，免得我们不小心说错了话吧。” 如今事情还没有定论，秦铮也不方便多说，就只能捡一些大概的过程，讲给了二老听。 秦家二老听的一愣一愣的，简直无法想象，世间还会有这样的事。 他们二人都是从军的，一辈子生活在军营里，从来没听过这些耸人听闻的事儿。 也有可能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人都都淳厚质朴，所以这些事儿他们真的是闻所未闻。 “你是不是怀疑这事儿是孩子她爸干的？”秦老爷子沉默了半晌，开口问道。 “我不确定，不过我总感觉和他们两个脱不了关系。” 这好好的，放着自己的原配妻子和亲生女儿不要，反而却偏向自己弟妹。 这无论是从伦理，还是从人性，都说不通啊…… 不过二人现在更担心的是秦铮。 秦铮固然好心，但万一宋莹那边的事真是那两个不是人的干的，牵连到秦铮可怎么办？ 秦老爷子忍不住嘱咐道：“阿铮，照顾人民群众，本来就是咱们做军人的职责，但是如今时代已经不同了，有时候人就算是做一百件好事，也是架不住流言纷纷的。” “可要是连咱们都扛不住了，还有谁能扛住呢？”秦铮却是心意已决。 “有人遇到了困难，咱们帮一把本就是应该的。” 就更别提，秦铮一直怀疑顾北骁和周晓梅之间有猫腻，这两个人私底下还指不定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要是任由这两个人继续作恶，先别说会对宋莹如何，便是对整个军区的名声都可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秦铮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自然不能作壁上观。 秦家二老自然知道儿子的性子，有些事一开始都说不通，往后就更别想说通。 叹了口气，便也不再劝说。 只是道：“那你这几天住在家里吧？” 秦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要不然我也想回来陪陪你二老了。” 秦铮陪着父母进了屋子，一眼就看见厨房那边，保姆吴婶正笑着夹了一筷子肉，递到暖暖的嘴边。 暖暖放学已经有一会儿了，这时候肯定饿的厉害。 瞧她看向那块肉的眼神，就知道她早已垂涎欲滴。 但她却极为懂事的克制着自己，礼貌地拒绝道：“吴奶奶，妈妈说了，在长辈没有上桌之前，小孩子是不可以先动筷子的。” “哎哟，这小家伙，还怪懂事的嘞。” 吴婶一见暖暖就觉得颇合眼缘，心里喜欢的紧。 听到暖暖这话，就更是被逗得合不拢嘴，忍不住抬起手来揉了揉暖暖的小脑袋。 秦老夫人远远的看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孩子也忒成熟了些。” 第五十八章 我妈妈是不是出事了 暖暖到了家里，有父母照顾，秦铮便也放心了。 今天秦铮没有假，陪同父母吃过了晚饭之后，秦铮便准备回部队去。 可刚走出门，就感觉到身后好像跟了个小尾巴。 秦铮转过头去，只见暖暖就跟在自己身后，有些紧张的揪着袖子，睁着一双大眼，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秦铮一愣，转身大步回去。 “怎么了？” “我……”暖暖有些扭捏，咬着嘴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秦铮不解地皱了皱眉，思索一番，他试探着开口说道：“你这几天就踏踏实实的住在这儿，不用害怕，爷爷奶奶都是很好的人。等你妈妈出差回来了，叔叔就送你回去，这几天叔叔有空也会回来看你的。” 他以为暖暖是在乡下奶奶家受欺负惯了，自己这唯一的熟人又要走，所以有些害怕。 可却见暖暖摇了摇头。 “不是……”暖暖小声开口。 她垂下头，上前一步，轻轻地扯住了秦铮的袖子。 “秦叔叔，我是想问问你，我妈妈她……是不是出事了？” 秦铮心底一颤。 明明这消息谁都没有透露给暖暖，暖暖是怎么看出来的？ 怕暖暖害怕，秦铮便摇头否认。 “你放心吧，你妈妈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临时接到了调令，要去趟别的地方，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秦叔叔，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您不用瞒我。” 暖暖奶声奶气的说道，可语气却极为反差的成熟。 “那天晚上我妈妈说好会来接我的，可是妈妈一夜都没有回来。厂长阿姨很着急，我知道妈妈肯定是遇到坏人了。” 暖暖上前一步，鼓起勇气问道：“是不是……我爸爸和周阿姨？” 没想到暖暖年纪虽小，可其实什么都看得出来。 秦铮不由得有些心疼起来。 像她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本该是无忧无虑的。 可暖暖自小和宋莹相依为命，早就见惯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只怕这种事儿根本就瞒不了她。 秦铮蹲下身子，思来想去，才斟酌着说道：“暖暖别害怕，不是你爸爸他们伤害了你妈妈。你妈妈就是不小心扭到了脚，这几天没办法上班，也不能照顾你，所以就把你托付给了叔叔照顾。” 怕暖暖不相信，秦铮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你妈妈就是怕你担心，才不告诉你。暖暖是个懂事的孩子，对不对？所以暖暖在这段时间必须得照顾好自己，这样你妈妈才能放心养伤。” “真的吗？”暖暖追问道，“不是有坏人要害妈妈？” 秦铮露出一个笑容，抬手揉了揉暖暖的小脑袋。 “当然了。” 暖暖这才轻轻松了口气，随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叔叔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秦铮温柔一笑，拍了拍暖暖的肩膀。 “那暖暖就快点回去吧，晚上冷了，小心感冒。” “嗯！”暖暖应了一声，像只小兔子似的，飞速跑了回去。 看着暖暖相信了自己的说辞，秦铮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可刚一转身，秦铮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 虽然暂且安抚住了暖暖，但到底是谁在背后要害宋莹还不清楚。 这也是宋莹要将暖暖托付给自己的原因。 可如果短时间内抓不到幕后之人，只怕日后还会不消停。 秦铮脚步一顿，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又转身朝着医院的方向走了去。 进病房的时候，赵厂长正在和宋莹低声说着话。 “厂里已经报警了，细节上也都跟警察说了一下。但是警察那边说，咱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不能定张之耀的罪。” “当然不能。”宋莹叹了口气，“咱们到底也只是怀疑而已。” 说着，宋莹就缓缓皱起了眉。 近乎喃喃自语的说道：“我总觉得这件事和张之耀脱不了关系。 偏偏张之耀和张工程师之间的矛盾最深，偏偏他昨天进了库房，又做出了那么些奇怪的举动。 “可是张之耀不是和张工之间有矛盾吗？这好好的，针对咱们厂干什么呀？”厂长万分的不解。 且不说他们常理对张之耀并不差，因为他失去了女儿的缘故，对他也是经常关照。 就算他女儿没了，他受了刺激之下心理扭曲，可害了他女儿的人又不是工厂，他干嘛如此偏激的报复社会呢？ “说实在的，他那天突然请假，就像是用制造不在场证明一样。”宋莹说道。 随即看向赵厂长：“只是这报复社会的事，就算是再忠厚老实的人保不齐也能干得出来。最关键的是，我现在怀疑张工根本不是得罪了他的人。” 说实在的，看如今这种种状况，比起他是单纯的和张工程师不对付，倒更像是厂里有别人得罪了他。 要么，就是他认定了厂里间接害死了他的女儿。 再或者，也有可能是别人背后指使。 宋莹总觉得，有人得罪了他这事概率不大。 张工程师和他吵的那么凶，他当时不也是什么都没干吗？ 倘若他真的要报复，何至于等到现在？ 倒更像是借着张工程师这事来发难。 “关键厂里跟他女儿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赵厂长格外气愤。 “他恨能恨咱们什么呢？就说他女儿在外头那些事儿吧，那都是出了事之后消息才传回来，咱们肯定不能未卜先知啊！” 张之耀怎么着也不应该是觉得因为厂里的工作导致他没能在女儿出事的第一时间得知吧？ 那都是正常的工作安排，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例外。 而且工厂这边在得知他女儿出世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批准了张之耀的假期，考虑到他这情况特殊，甚至连工资都没有扣除。 这换做别的厂，可是万万没有的好事。 赵厂长就想不明白了，他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但宋莹对这事，却是有自己的见解。 “如果张之耀背后有人唆使呢？如果有人一直支持着张之耀去做这些事儿呢？” 虽然他们不知道张之耀对那个男孩到底做了什么，但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第五十九章 谁也没有对不起他呀 不管张之耀的报复进行到了哪一步，张之耀曾经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又哪里有能力、有胆子做出那些事儿来呢？ 但是若背后有人支持，那可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厂长听着宋莹说的这些，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你这话说的可怪吓人的了……” 宋莹摇了摇头：“并非是我危言耸听，只是眼下工厂已被波及，难免是有人借着张之耀这个口子趁机兴风作浪。” 宋莹看向厂长：“您回忆一下，与咱们厂里有竞争关系的，都有哪些个工厂？甚至是……与您有私人恩怨的。” 厂长忍不住皱起了眉，陷入了沉思。 “那这有竞争关系的工厂可多了是了。” 自从国家政策改革之后，各大工厂都在创新，就是为了能做出更好的成绩。 只要是同行业的工厂，都竞争的厉害，别说是跨市，就是跨省亦是如此。 不过说起这私人恩怨…… 赵厂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神色也变得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宋莹问道。 “说起这事也怪不好意思的。”赵厂长挠了挠头。 “我以前那个丈夫你还记着吧。” 宋莹点了点头。 赵厂长的丈夫在前些年宋莹还没有辞职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当时赵厂长还是副厂长，厂长就是她的丈夫。 他们夫妇二人对待宋莹，可谓是很好了。 后来赵厂长的丈夫因为一场意外车祸而去世，宋莹也一直为此感到惋惜。 这些年来，赵厂长也再也没嫁过。 “可是，这和您丈夫有什么关系？”宋莹疑惑的问道。 赵厂长叹了口气：“他走后，我就独自一人带着我儿子生活。我娘家人总是催我，说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想让我再找一个。” 赵厂长屡次拒绝，但家里头依旧态度不改。 甚至在有一年赵厂长带着儿子回乡过年的时候，家里还背着赵厂长安排了一场相亲，把赵厂长给骗了过去。 当时赵厂长见到那男人之后，生气归生气，但到底碍于颜面，也不能太过激动。 趁着家里人都离开，给他们二人单独相处的空间时，赵厂长便将这话和男人说开了。 孩子还小，再加上赵厂长并未走出丈夫过世的悲伤，所以她暂时并不打算再婚。 男人当时也表示理解，并不逼迫。 但是他们两个因为是从事同一行业，男人也是另外一个机械厂的书记，所以当时二人算是相谈甚欢。 慢慢的就处成了朋友，在工作上也是常有往来。 不知怎么的，这事儿竟然被前婆家给知道了。 有一次二人见面，正常聊工作的时候，前婆家人就过来大闹了一场。 当时的场面搞得很是难堪，男人当场就黑了脸，完全是出于素养才没有发火。 但是从那之后，两人却是再也没有办法正常往来了，就连两个厂之间工作上有合作，他们两人也是回避着，再也没有见过面。 “你若说起私人恩怨，那也就只有这个人了。”赵厂长说道。 “可他并不像是小肚鸡肠的那种人啊。” “这可不一定。”宋莹摇了摇头。 男人都爱面子，尤其是在和一个女人什么关系都没有的情况下，被人家的前婆家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总归面子上是过不去的。 再加上本来就就职于不同的工厂，虽然曾经有过合作，但若说起竞争关系，只要不能共同获得利益，那便迟早会有图穷匕首见的那一天。 宋莹现在怀疑，是有人想要搞垮工厂，更想要搞垮赵厂长的工作。 赵厂长不禁打了个寒战：“若真如此，那这人心也太坏了点……” 宋莹叹了口气：“人与人之间若是闹出了矛盾，要么就是出于利益，要么便是出于私心。” 怎么想都躲不过去。 “这件事倒是可以缓一缓。”宋莹说道。 “毕竟人家明面上也没做什么，咱们不能空口无凭。但是张之耀那边，咱们得抓点紧了。” 谁知道张之耀在背后做了什么？ 在他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之前，也只能对他一直抱有怀疑。 再者说了，张之耀还很有可能做了违法的事呢。 “报警吧。”宋莹说道。 “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让他牵连到工厂。” 而且张之耀要是真犯了事，抓了他之后，说不定还能问出些别的什么来呢。 宋莹该分析的都已经分析完了，赵厂长便也不再犹豫。 “那我现在就去。”赵厂长匆匆起身离开。 到了门口，却意外的和秦铮撞了个正着。 “秦团长？您怎么在这？” “啊，我来看看宋同志。” 宋莹的视线被二人的交谈给吸引了过去，抬头望向门口，就见秦铮站在门边。 赵厂长匆匆和秦铮打了个照面，便离开了。 秦铮转头看向宋莹，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本来是想告诉你，暖暖已经被送到我父母那儿了，让你放心，看你在里头说话，我就没进来。” 宋莹理解的点了点头：“多谢秦团长了，送去二姥那儿会不会太麻烦了点儿？” “没事的，他们喜欢孩子。”秦铮走进了病房。 沉默了一会儿，秦铮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们现在是怀疑厂里的那个工人？” 宋莹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是啊，他最近的举动实在是过于反常。” 宋莹思索了一番，觉得秦铮毕竟是军区的，人脉广资源多，或许有些事能帮上忙，便没有隐瞒，把张之耀的种种状况都说给了他听。 “那这事可真是奇了怪了。”秦铮皱了皱眉。 好好的，上别人的坟墓去做什么？ “现在就是有点搞不明白，这张之耀和那家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宋莹试探着说道。 “这事你放心，想去调一个人的档案，还是很容易的。”秦铮点了点头。 “现在重点是，你得养好身体。”秦铮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暖暖……猜到你出事了，我出门前还问了我。” 第六十章 难道周晓梅是故意的 宋莹一愣，嘴角边露出一抹苦笑。 “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也懂事。可就是她太聪明了，我才害怕。” 暖暖从小就经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又让她亲眼看到了父母之间那些不体面的事。 宋莹就是害怕，即便暖暖逃过了前一世的死劫，可这一世的经历却给她留下了那么大的心理阴影，宋莹怕会对她的以后造成影响。 “还是要多多陪伴孩子的。”秦铮说道。 “你是一个很优秀的母亲，有你在她身边，一定能弥补她那份缺失的父爱。” “但愿吧……”宋莹叹息一声。 又简单的陪宋莹聊了一会儿，秦铮就离开回了部队去。 天色还早，秦铮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去了办公室，准备看看还有什么着急的工作要处理。 可刚迈进走廊，就看见顾北骁迎面而来。 这还真是越不想见谁，谁就会频频出现。 现在秦铮对于顾北骁，可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即便是迎面撞上，秦铮也不想跟他说话。 便只略微点了下头，就打算直接错身过去。 可谁知秦铮却忽然叫住了他：“秦团长，请您等等。” 秦铮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向顾北骁。 今儿个这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他可从来都没听过顾北骁如此态度恭敬地和自己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铮要是一直冷着个脸，到底也说不过去。 便停下了脚步：“什么事？” 顾北骁有些扭捏的走上前，像个大姑娘似的双手交握，却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到底什么事儿，别吞吞吐吐的。”秦铮严肃的说道。 顾北骁轻叹了口气，这才开口问道：“上次幼儿园的事……那炸弹，拆除的时候……距离爆炸还有多久啊？” 顾北骁还真是懂得该如何勾起别人的怒火，他这刚一开口，就把秦铮给气笑了。 “顾营长，上次的营救行动你也参与了，你本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应该搞清楚这些事儿。而且就算是你现在被停职了，可难道不应该是本来就心里有数的吗？” 秦铮这劈头盖脸的一顿，可是把顾北骁搞得面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这分明是在指责自己，上一次只顾着在门口和宋莹因为一些私事纠缠，却对最重要的大事不闻不问。 甚至在过后也不搞清楚，反而要跑过来问秦铮。 这事儿顾北骁自己也心虚，他知道这是作为一个军人最不应该的。 可是这话从秦铮的口中说出来，顾北骁莫名的就觉得生气。 羞愧与怒火在心中交织着，顾北骁的脸色忽然变得奇差无比。 语气也不禁变得有些生硬了起来：“正是因为我想弄清楚当时的状况，所以我才问您的。” 明明可以直接说出口的事，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 秦铮确实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还以为顾北骁是突然转了性子，却不想还是那副狗德性。 装不过三句半的功夫，就又暴露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秦铮也懒得和他多言，便说道：“当时距离爆炸也只剩最后十分钟的时间了，顾营长应该庆幸没有酿成大祸。还有，这些档案，都是有记录在册的，更多的细节你直接去档案室翻阅就好。” 说完，秦铮就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原以为顾北骁还会前来纠缠，可直到秦铮走进办公室，顾北骁都一点动静都没有。 秦铮懒得搭理他，是死是活也跟自己没有关系，便很快就把顾北骁抛之脑后。 可顾北骁却是站在走廊里，愣愣的许久都没能挪开脚步。 真的就剩……最后十分钟了？ 顾北骁猛的一惊，冷汗迅速爬满脊背。 他当时竟然真的差一点就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但是顾北骁最在乎的，却是周晓梅的态度。 上次宋莹和自己说的话还犹在耳边，顾北骁每每想起，心都慌的厉害。 而今天听了秦铮所说，顾北骁心里就更加没底了。 难道周晓梅真的是为了害死自己？ 可就算是害死自己，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而且如果她真的是故意引自己去了那里，又想让他在现场出事，那为什么周晓梅一开始却在自己面前说宋莹的坏话，阻止自己去呢？ 顾北骁想不通，便越发的钻起来牛角尖。 过了许久，顾北骁心里忽然浮现出了一种可能。 总不能是为了故意拖延时间吧？ 宋莹性子倔，尤其是涉及到了暖暖的事，未达到目的她定然不会罢休。 就像那一天，自己已经明确拒绝了她，宋莹却还想强行往军区里头闯。 哪怕是当时自己派人拦住了宋莹，宋莹也会在军区门口大吵大闹，很快就会引起里边的人的注意。 所以周晓梅阻拦自己，其实一点作用都起不到，无非是拖延一些时间。 等到到时候宋莹闹起来，顾北骁为了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也必然是会跟到现场去的。 那到时候…… 顾北骁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时间拖了那么久，距离炸弹爆炸也不剩多长时间了。 周晓梅又突然跟了过来，在幼儿园门口大吵大闹，这无疑是阻碍了他们救援的速度。 那个时候别说是幼儿园里的孩子了，就连他们这些过去救援的士兵，办案的警察，都很有可能会被连累。 难道真的像宋莹所说，周晓梅是为了害死自己？ 可她图什么呀！ 顾北骁实在是想不明白，有些失魂落魄的转了个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朝着宿舍的方向而去。 直到推开宿舍的门，听到一声刺耳的电话铃声，顾北骁这才猛然回过神。 他烦躁地捏紧鼻梁，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他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 可一想到上次拔了电话线，遭到了秦铮手底下那个通勤兵的好一顿排喧，顾北骁就又不能不接电话。 毕竟自己如今的处境已经够艰难的了，他必须得谨小慎微，才能尽快结束处罚。 便只好走上去接通了电话。 “您好，哪位？” “大哥怎么才接电话呀，是忙着干什么去了？”对面竟传来了周晓梅的声音。 第六十一章 做人不能没良心 “听你声音，是气儿不顺？” 周晓梅的声音故作娇嗔，平日里顾北骁最是受用。 而此刻在顾北骁听来，却带着一种难以遮掩的虚伪，黏糊糊的语气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周晓梅。”顾北骁的声音冷硬，“有事？” “哎呀，没事就不能关心关心你吗？”周晓梅故作轻松，“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样，瞧你心情不敢，需要我过去陪你说说话吗？” 顾北骁眉头紧锁，脑海里不停的回响着宋莹和秦铮的话，心里头一阵烦躁。 “不用。”顾北骁语气生硬地拒绝，“我好得很，不劳你费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大哥……” 片刻后，周晓梅才再次开口。 “你怎么这样说话？我可是真心惦记你。你现在处境艰难，连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都没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顾北骁不耐烦地打断。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绕弯子。 “你不用在这里和我虚情假意，我只问你，上次幼儿园，拆弹组进去时，那炸弹离爆炸只剩十分钟！你为什么在军区门口拼命拦着我？为什么到了幼儿园门口又非要冲进来闹？” 周晓梅似乎是愣住，许久没有回话，通话间只传来两人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顾北骁陡然拔高了音量。 “周晓梅，你当时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就想拖时间，等着那该死的炸弹把我们全炸死？！”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险些濒死的后怕，和多年了周晓梅在自己面前装出来的、虚伪的嘴脸几乎要把顾北骁逼疯了。 电话那边却依旧是沉默，周晓梅没有立刻辩解，或者说，她本就没有打算解释。 顾北骁的情绪几乎要崩溃。 他多年来所关心、爱护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你说话啊！”顾北骁声嘶力竭的怒吼。 “……大哥，”几秒钟后，周晓梅的声音终于响起。 那份装出来的委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平静。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炸死不炸死的？多不吉利！我怎么会有那种心思？我当时是担心你啊！你看，我拦你是怕你违规违纪，追出来找你也是怕你出什么意外！你怎么能把我想得那么坏？” “呵……”顾北骁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 “担心我？周晓梅，我不是傻子！你根本就不是担心！” “大哥！”周晓梅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你现在情绪激动，我们别为已经过去的事情吵了，好不好？” “过去？”顾北骁怒极反笑。 他厉声道：“这事过不去！你告诉我实话！” “实话就是你在污蔑我！”周晓梅的声音也彻底冷了下来。 刚接电话时温柔的伪装被撕开，露出了她尖锐恶劣的面目。 “顾北骁，你现在对我这样大呼小叫、横加指责，倒是威风得很啊！你是不是忘了……忘了你欠我的？忘了你那晚喝醉了酒，在我屋里……对我做过什么？” 顾北骁浑身剧震，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血液瞬间凝固。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巨大的恐慌瞬间笼罩了他。 电话那头的周晓梅声音中不禁带上了得意，但却还是作出那副让人心里明明有数却无法揭穿的做小伏低的姿态。 “你心里是有我的位置的，不是吗？大哥，我知道你当初犯浑，是酒后失德……可我也认了。这两年，我们不清不楚地耗着，我的名声也跟着毁了。” 顾北骁握着听筒的手剧烈的颤抖着，想要厉声打断周晓梅，却被她先一步抢白。 “我一直在等你一个交代，等你把你跟宋莹那点破事彻底了结，给我、也给你自己一个新开始。可你倒好，现在为了她几句话，为了你自己的疑神疑鬼，就这样给我泼脏水？” 她顿了一下，忽的话锋一转。 “自从北战没了，我就整日跟你在一起。可现在大院不让我住了，外面花销又大，大哥你给的前根本不够用。我在家多年，在本地找不到正经工作。” 顾北骁的心颤了一下，咬牙切齿的打断。 “周晓梅你别太贪得无厌！” 周晓梅却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在军工系统有门路吗？听说东城那边新开的那个新星电器厂在招工，待遇不错。你动动嘴皮子，托人给我介绍进去，安排个坐办公室的活计，总不难吧？这事儿对你顾大营长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周晓梅！”顾北骁忍无可忍的咆哮。 他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气的脸都已经绿了。 “做人不能没良心，你拥有的已经够多了！” “做人不能没良心？”周晓梅忽然冷笑起来。 “大哥别忘了，你当初差点就毁了我。我这要求，不过分吧？大哥就当是……还债了。” 顾北骁曾很欣赏周晓梅的伶牙俐齿，甚至一度以此做对比，瞧不上窝窝囊囊的宋莹。 而如今她威胁起自己来，也是如此的游刃有余…… 曾经欣赏过的东西，终究是给自己掘了坟墓。 顾北骁的脸色在昏暗的宿舍灯光下白得像纸，胃里一阵阵剧烈的痉挛，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他本能的想要拒绝，他更知道一旦答应，周晓梅更会变本加厉。 但是周晓梅的话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口，逼他做出选择。 “周晓梅……你……” “别你啊我的了，”周晓梅打断他，“我的事就拜托你了，大哥。介绍个工作对你来说不费吹灰之力。我这人没那么多心眼，只要事情办好，我自然安安分分地工作去，绝不来打扰你和嫂……宋莹姐‘破镜重圆’的美梦。电话费挺贵的，我就先挂了。等你消息哦。” 不等顾北骁回答，电话咔哒一声被挂断。 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顾北骁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硬地站了足有一分钟，脸色由惨白转为铁青。 第六十二章 他女儿在特区工作 忽然，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那巨大的屈辱和恶心，哇地一声俯身干呕起来。 他难受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却没有吐出什么。 债？ 顾北骁痛苦地闭上眼。 如今这些种种的事端，究竟是谁欠谁的？ 窗外夜色如墨，不知何时起了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距离军区几十公里外的市区边缘，一个破旧的平房里还亮着昏黄的灯。 张之耀坐在桌边，呆呆的看着上头放着的几张发黄的旧照片。 那是他送女儿上大学的时候，在学校门口拍的。 很贵，女儿舍不得，说留下来让张之耀买点好吃好穿，别总是委屈着自己。 但张之耀说上大学只有这一次，必须得留个纪念。 咬咬牙，就拍了这几张照片。 如今照片还在，人却不在了。 张之耀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女儿的脸颊，浑浊的眼睛里忽的翻涌起彻骨的恨意。 只要是对不起女儿的人，就都得死！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张之耀浑身一激灵，迟疑了一下才慢慢拿起听筒。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男声，“货安顿好了吗？” “放好了。”张之耀有些拘谨的回道。 “很好。风声有点紧，最近暂时按兵不动。老地方，月底再碰头。记得，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要提。” “好。” 对面应了一声，忽然又道：“对了，那女的做事还不错，等过些日子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安排你们两个对接。” 说罢，男人便要挂断电话。 “请等一等！”张之耀急切的打断。 对面不耐烦的哼了一声：“什么事？有屁快放？” 张之耀紧张的舔了舔嘴唇：“我女儿……的事，你答应过……” “急什么？你按我说的做了，该给你讨的公道，自然会讨。”男人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别忘了，是我们帮你找到了那个老杂种的坟。没有我，你连那个都做不到！你只管听安排，结果自然会让你满意。挂了。” 不等张之耀再说什么，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张之耀握着冰冷的听筒，心中蓦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但想到能为女儿报仇，那点微弱的感觉很快便被更深的恨意所淹没。 他颓然坐回冰冷的板凳上，看着照片上的女儿，捂着脸呜咽起来。 翌日清晨，秦家饭桌上。 暖暖正小口喝着秦老夫人特意熬的小米粥，秦铮忽然推门进来了。 给暖暖剥鸡蛋的秦老夫人手一顿，惊讶的望过去。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秦铮满脸都是疲惫，明显是忙了一夜。 “今天有休假，回来看看。” “瞧你累的。”秦老夫人有些担心，“先睡觉，还是吃点东西？” “陪你们一起。”秦铮走过来，拉开了椅子。 视线扫过对面的暖暖，见她正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 对视上的瞬间，暖暖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视线。 “暖暖怎么了？”秦铮轻声问道。 “秦叔叔，”暖暖声音细细的，带着试探，“妈妈……她是在市医院吗？” 秦铮放下筷子，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些：“是在市医院。暖暖放心吧，医生护士照顾得很好。” “哦……”暖暖低下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那…妈妈的脚伤，很疼吧？要不要…要不要吃点钙片骨头汤什么的呀？我听人说，那样好得快。” 小孩子天真的话戳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秦老夫人眼眶微热，差点就要接口说“对对对，是该熬点骨头汤送去”，却被秦老爷子在桌下轻轻踢了一脚，连忙低头装作夹菜。 秦铮心头也是一紧，暖暖的敏锐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她还是觉得不对劲，否则不会这么问自己。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暖暖的头顶：“暖暖真懂事，知道心疼妈妈了。不过具体怎么吃医生都安排好了，叔叔每天都会去看妈妈，会把暖暖的关心带到的。” 正在这时，小沈忽然匆匆来了。 “你怎么来了？”秦铮疑惑的抬头。 小沈面色凝重，匆匆走过去在秦铮耳边低语了几句。 秦铮脸色微微一变，迅速起身：“爸，妈，部队有急事，我得马上过去一趟。” “刚回来饭还没吃就要走了？”秦老夫人惊讶的问道。 “是，有急事。”他拿起军装外套，匆匆套上，又看了一眼暖暖。 “暖暖乖，在家听爷爷奶奶话，叔叔晚上争取早点回来。” “嗯……”暖暖懂事地点头。 看着秦铮大步离去的背影，秦老夫人叹了口气：“这孩子，部队的事总是这么急……” 她话音未落，目光忽然落在秦铮刚才坐的位置旁边。 他把公文包落下了。 “哎，这孩子怎么丢三落四的……”秦老夫人起身去捡。 暖暖的动作却更快。 她小跑过去抢先一步拿起公文包要追出去，可拉链没拉紧，暖暖一扯，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的掉了出来。 掉在地上的文件上明晃晃的印着“宋莹”、“头部CT复查”、“脑震荡观察”等字样！ 暖暖的小手猛地攥紧了那片纸，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脑震荡？不是脚扭伤吗？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妈妈不是摔跤扭了脚，她是头受伤了！ 伤得很重吗？ 她会不会…会不会像村里王奶奶那样，摔到头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秦叔叔骗她！所有人都在骗她！ 暖暖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但她眼底那强撑的镇定彻底碎裂，变成了濒临爆发的恐惧。 另一边，秦铮紧急返回部队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两名身着便装的人在等候，是警局那边协助调查张之耀关系的同志。 “秦团长，我们调取了大量档案并走访了老邻居、知情街坊，有了突破性发现！” 秦铮刚进门，其中一个便匆匆走上来汇报道。 “直接说关键！”秦铮沉声道，大步走到桌边坐下。 第六十三章 是不是你编排的坏话 “张之耀女儿张晓娟，曾在大学期间经常和室友抱怨家里穷，给的生活费少，后来经同村一个来海州务工的，一个叫‘强子’的青工忽悠去特区‘闯荡’的。” 秦铮皱起眉。 那所谓特区秦铮也知道，明面上是能夜赚几百上前的好地方，实际上就是赌场。 年轻的姑娘到了那儿后，基本就是陪客的。 “后来呢？” “后来她就在特区认识了那个对她进行了侵犯的男孩儿。” 秦铮疑惑的抬起头：“这些事张之耀知道吗？” “知道，正因如此，犯人的律师才钻了空子，说是正常的钱色交易，和侵犯无关。”办案人员说道。 那看来这事，可能和那个叫强子的脱不了干系。 “说说那个同乡。” “这个强子，全名叫李强！是东升机械厂那位李建斌书记的亲侄子。” “什么？李建斌？！”秦铮瞳孔猛地一缩。 李建斌……不就是和赵厂长相过亲的那个吗？ “是的，对了，张之耀和李强因为是同村，以前也和李建斌有过接触。听说李建斌曾经邀请张之耀去厂里工作，张之耀嫌钱少没同意。” 办案人员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据说李建斌知道李强的事之后，和李强断绝关系了，还没少照顾好张之耀。 自己侄子犯事，竟直接就断绝关系？ 秦铮可不相信李建斌会这么好心。 只怕张之耀是被当枪使了！ 医院病房内，宋莹刚刚换完药，正靠在床头出神，房门忽然被砰地一声用力推开。 宋莹望过去，就见脸色铁青、胡子拉碴的顾北骁闯了进来！ 宋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缩。 “顾北骁你发什么疯！” 顾北骁也知道自己是在发疯，可是他忍了一夜，实在是忍不住了。 打听来打听去，听说宋莹竟然在医院，顾北骁直接就跑了过来。 此刻顾北骁也像是听不见宋莹在说什么似的，更没留意到宋莹头上的伤。 径直跑上前来，大力抓住宋莹的肩膀。 “宋莹！你上次说周晓梅故意拖延时间想害死我……是不是真的？！你告诉我！” 宋莹简直要被顾北骁给气笑了，想要把他的手扒拉开。 “顾北骁你要是有病就去看精神科，不要在这里疯狗乱咬。而且周晓梅害不害你是她自己的事，你问她去，不要来找我！” 顾北骁的情绪却更加激烈，死死的抓着宋莹的肩膀不肯放开。 高声咆哮着：“你说话呀宋莹！你说句实话！告诉我好不好？” 宋莹被顾北骁抓的肩膀生疼，却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自己根本无法睁开。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童音在门口响起。 “妈妈！！！” 暖暖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闯了进来。 她脸色煞白如纸，眼睛死死盯着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的妈妈，最后一点幻想也彻底粉碎。 暖暖猛地转向门口那个惊呆的顾北骁，忽然抬手指向顾北骁，对着宋莹哭喊：“是不是爸爸害了你！妈妈，是不是他和周阿姨害你出事的！” 顾北骁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他的女儿，竟已经不信他了。 “暖暖！”宋莹的心都碎了。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掀开被子下床，却被紧急赶来的护士急忙按住。 “宋同志，你不能动！” “暖暖！” 宋莹只能伸长了手臂，眼泪夺眶而出。 “你怎么来了？好孩子，到妈妈这来！不是爸爸害妈妈！是坏人！妈妈在这儿呢！” 暖暖听到宋莹的呼唤，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终于彻底断裂。 她再也不看顾北骁一眼，一头扎进宋莹张开的怀抱。 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和无助化作了嚎啕大哭。 “妈妈……呜呜呜……妈妈……他们都说你扭到脚……你头上有血……秦叔叔骗人……他给我的糖是酸的……呜呜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们要害你……” 她语无伦次，紧紧抱着宋莹的脖子，滚烫的泪水瞬间濡湿了宋莹肩头的病号服。 宋莹心如刀绞，强忍着泪水紧紧回抱住女儿，一只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暖暖的后背。 “不怕，暖暖不怕！妈妈没事！妈妈真的没事！只是摔了一下……妈妈抱着你呢，暖暖不怕……” 顾北骁呆立当场，看着哭成泪人的暖暖和安慰女儿的宋莹，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自己在女儿心中竟成了加害她妈妈的嫌疑人。 “暖暖，爸爸……爸爸没有害妈妈。”顾北骁声音沙哑，想要解释。 可暖暖充耳不闻，只是在宋莹怀里哭得愈发伤心。 宋莹心疼地看着女儿，又愤怒地瞪向顾北骁：“你还不走！没看到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顾北骁嘴唇颤抖，却不知该说什么，缓缓松开抓着宋莹肩膀的手，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出了病房，顾北骁终于控制不住，狠狠捶了下墙壁。 他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 顾北骁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双手用力揪住头发。 他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不，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不清醒的！ 走廊里人来人往，路过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他却浑然不觉。 秦铮匆匆赶来医院，刚到转角就看见颓丧的顾北骁。 “顾北骁？”秦铮惊讶。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秦铮快步上前，凑到病房门口往里张望了一眼，看到里头的暖暖和宋莹相拥泣，当即心里咯噔一下。 暖暖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随后又立刻看向顾北骁：“你带暖暖过来的？” “我他妈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老在我面前晃！”顾北骁突然暴起，一把揪住秦铮的衣领，“你接近宋莹到底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在暖暖面前编排我和周晓梅的事，故意让我女儿恨我？” 秦铮愣了一瞬，脸色瞬间沉下来，反手扯开顾北骁的手：“你疯了？现在宋莹还躺在病床上，你反倒在这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 顾北骁冷笑起来，随即一拳打在了秦铮脸上。 第六十四章 你是个坏爸爸 秦铮猝不及防，被打得头猛地偏向一边。 脸颊瞬间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一股腥甜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秦铮被打懵了一瞬。 他轻轻摸了一下自己肿痛的脸，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顾北骁的目光逐渐阴沉下来。 秦铮一向克己复礼，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心中的愤怒无法压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他猛地抬手抹掉嘴角渗出的血迹，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直刺向顾北骁。 “你他妈真敢动手？！” 顾北骁双眼赤红，已然彻底失去了理智。 听到秦铮这声质问，他低吼一声，再次挥拳冲了上来：“你离她们远点！你没资格！” 秦铮这次有了防备，侧身一个利落的格挡，架开了顾北骁的拳头。 随后毫不犹豫的出拳，狠狠砸在顾北骁的胸口上。 顾北骁闷哼一声，身体忍不住向后缩了一下。 但秦铮还击的举动，反而将顾北骁心中的怒火彻底拱了起来。 他强忍着胸腔和肋骨的剧痛，顺势屈肘直击过去，砸向秦铮的脖颈。 秦铮也毫不退缩，猛的擒住顾北骁的手腕，发力下压，另一只手抓张顾北骁的脖颈。 两个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你懂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宋莹是我的！暖暖是我的女儿！”顾北骁嘶吼着，状若疯狂。 “你的？”秦铮在一记凌厉的膝顶撞向顾北骁腰侧，厉声斥喝。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以为她们还需要你吗？她们需要你的时候，你一直护着那个蛇蝎心肠的周晓梅！你有什么脸叫嚣！” 顾北骁踉跄一步，秦铮的话像刀子一样捅进他心里，让他手下的力道不由得轻了几分。 但是很快，被戳破心里最不愿意承认的事的羞恼就占了上风。 他猛的撞向秦铮，双手死死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你闭嘴！都是因为你……” 病房门被猛地拉开！ 宋莹扶着门框，看清眼前的一幕，心头当即大怒。 “住手！顾北骁！你在干什么？！” “妈妈！” 暖暖的小身影也紧跟着冲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嘴脸沁血的秦铮，小脸顿时煞白。 她下意识的挡在了宋莹身前，大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直直的看着顾北骁。 “爸爸！” 暖暖声音颤抖，目光却不肯挪开半分。 “你为什么欺负秦叔叔！秦叔叔是好人！他帮妈妈！他保护妈妈！你为什么要打他？！” 暖暖的话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了顾北骁的脸上。 他手一颤，情不自禁的放开秦铮的衣领。 “暖暖……” “你坏！你是个坏爸爸！你只会欺负妈妈，只会害妈妈担心害怕！我讨厌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来自亲生女儿字字诛心的指控，比任何拳头都更有杀伤力。 顾北骁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对上暖暖的眼睛。 不知何时，那双眼在看向自己时，里面的东西不再是孺慕，不再是亲近，只剩下冰冷和无尽的厌恶。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袭上心头。 “暖…暖暖……” 顾北骁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声音闷闷的，几乎几不可闻。 他松开了钳制秦铮的手，狼狈地向后退了一步。 半晌，顾北骁像是再也无颜面对，转身落荒而逃。 秦铮抬起手，轻轻的擦拭了一下唇边溢出的血，转头看向门口依偎在一起的宋莹母女，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事了，先回病房去吧。” 三人一路沉默的回到了病房，在这种高压的状态下，他们谁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过了许久之后，秦铮才开口。 “别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瞧着他现在，状态挺不正常的，何必要和他计较。” 宋莹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暖暖，没有说话。 其实秦铮也明白宋莹的顾虑。 顾北骁再不堪，对待宋莹再怎么恶劣，终究也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但要是涉及到了暖暖可就不好了。 这些日子和暖暖接触下来，秦铮也能明显的感觉到暖暖实在是过于早慧。 如果只是单纯的头脑聪明倒也无妨，关键是她对人情世故实在是过于敏感，在暖暖还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的情况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秦铮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去扶住暖暖的肩膀。 “暖暖，你很讨厌爸爸吗？” 暖暖红着眼眶，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秦铮。 秦铮鼓励道：“暖暖别怕，要是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叔叔和妈妈听着呢。” 暖暖咬着嘴唇，手指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裳下摆，像是在纠结着什么。 直到过了许久之后，她才终于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宋莹一阵心痛，像是自己的心脏都要被撕裂一般。 秦铮把暖暖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中：“暖暖为什么讨厌爸爸？” “因为他一点都不爱我和妈妈。”暖暖说道。 有些人总以为小孩子不懂事，很多东西即便是表露出来孩子也不懂。 可其实孩子是最敏感的。 就像宋莹已经如此极力的在暖暖面前遮掩，她却还是能够猜到宋莹住院的事不简单，也能敏感的察觉出身边的亲人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秦铮抬头看了一眼宋莹，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却表达的十分明确：有些事情与其瞒着孩子，倒不如直接说给她听。 有的时候越是藏着掖着，才越是容易导致孩子性格孤僻敏感。 宋莹垂着眼眸，略微思索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 秦铮便拉住暖暖的小手，认真的对她说道：“暖暖，叔叔首先要和你道个歉。你妈妈受伤的时候，我瞒了你。但你要知道，叔叔要你的前提是为了保护你。当然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的方式的话，你妈妈和叔叔以后都会考虑用别的方式与你相处。” 暖暖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秦铮的态度却更加诚恳：“无论如何，错了就是错了。” 第六十五章 保证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 暖暖懵懂的看着秦铮，似乎明白了秦铮话里的意思，却又不敢确认。 秦铮便又开口道：“所以暖暖，如果别人真的做错了事，你也不需要找理由对方遮掩。你要知道，活在这世上，首要的是你自己的平安幸福，你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然后才是其次。” 暖暖总算是明白了秦铮的意思，有些犹豫的，转头看了宋莹一眼。 “可是，妈妈一直都是很照顾别人的呀，这样不对吗？” 宋莹听的心里一阵绞痛。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个老师，果真没错。 言传身教，的确能给孩子造成很大的影响。 而宋莹只顾着自己的改变，却忘记了等一等暖暖。 宋莹连忙蹲下身，拉住暖暖的手。 “暖暖，妈妈曾经的确是那样做的。可是妈妈后来发现，一味的只知道照顾别人是不对的。这个世界上能让你你去照顾关心的，只有你真正觉得值得的人。” “那妈妈就是最值得的。”暖暖说道。 宋莹心中一阵动容，抬手紧紧把孩子抱在怀里。 “暖暖乖。” 秦铮笑了笑，抬手轻轻抚过暖暖柔软的发丝。 “所以暖暖，你讨厌爸爸这件事，会让你感觉到不开心吗？” “会……”暖暖小心翼翼的点点头。 “那既然暖暖已经感觉到不开心了，就要把这件事忘记。” 暖暖有些不明白。 别人对自己造成的伤害，真的能够被抛诸脑后吗？ 秦铮却在此时说道：“所以暖暖，你到底讨厌爸爸什么？” 暖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问题秦铮不是已经问过一遍了吗？为什么还要问第二遍？ 秦铮也不急，就静静的等待着暖暖的回话。 暖暖细细思索了好久，才终于明白了秦铮的意思。 “我讨厌爸爸给我和妈妈带来的伤害，我也讨厌爸爸会和婶婶一起欺负我们。” “那如果秦叔叔说，以后再也不让他们伤害到你们，暖暖会开心吗？” 暖暖思索了许久，刚开始时有些迟疑，过了片刻后，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会的。” “好。”秦铮笑着揉了揉暖暖的小脑袋，“那秦叔叔保证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好你和妈妈。” 随后用商量的语气问道：“现在暖暖已经看到妈妈了，知道妈妈平安无事，但是妈妈现在实在是没有精力照顾暖暖，那么暖暖可以先跟着沈叔叔回爷爷奶奶家吗？” 暖暖懂事的点头，转身轻轻握住宋莹的手。 “妈妈，你一定要好好养身体，我等着你回来接我。” “妈妈一定。” 宋莹捏了捏暖暖的小手，认真的保证。 暖暖这才放下心来，任由秦铮牵着自己的手走出了医院。 等到秦铮回来的时候，宋莹还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目送暖暖离开时的姿势都没有变。 秦铮只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宋莹肯定又是在胡思乱想了。 “宋同志。”秦铮轻声唤道。 宋莹回过神来，满脸感激的看向秦铮。 “这几天多谢你照顾暖暖，也多谢……你能和暖暖讲出这些道理来。” 宋莹说着就忍不住愧疚的低下了头去。 她这个母亲做的实在是不称职。 纵然她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暖暖，却又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孩子所需要的并非是外界的物质条件，而是真正的关爱和悉心的陪伴。 “别想那么多。”秦铮安慰道，“暖暖这个孩子很理解你，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大概是因为事情发生了太突然了，所以暖暖现在对任何事都很敏感。” 宋莹缓缓抬起头来，只见秦铮上前一步，认真的凝视着自己。 “即便是缺失了父亲又何妨？虽然科学证明，一个幸福的原生家庭，对人的成长很重要。但做大人的，没有那么多不如意的地方。尽自己的全力为孩子就好。” 宋莹心中总算是豁然开朗。 是啊，如果只一味的追求让暖暖有完整的父爱母爱，暖暖也未必会幸福。 就算是顾北骁能在二人已经离婚的状态下，还能时不时的来看暖暖给她关爱。 可毕竟顾北骁身边还有一个周晓梅。 那个女人如此疯狂，若是见到顾北骁频频和他们接触，她又如何能够接受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秦铮忽然皱起了眉。 “最近这几天，顾北骁确实挺不正常的。昨天晚上他还跑来问我，那天幼儿园事故的细节。” 听了秦铮说完后，宋莹才总算明白，为什么顾北骁今天会突然跑进病房，言辞激烈的质问自己那天晚上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其实说起来，宋莹那话也是半真半假。 一方面宋莹的确觉得那天周晓梅的态度怪怪的，而另一方面，宋莹也是不堪其扰，想尽快打发了顾北骁。 却没想到顾北骁能把这事如此放在心上。 这不由得让宋莹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过了许久，宋莹试探着开口。 “秦团长，说到底，这是军区的事，我不该查。但是顾北骁和周晓梅生活在一块这么多年，想来他也是最了解周晓梅的。如果他仅仅是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如此激动，那估计……” 他可能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 秦铮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微微颔首。 “你的猜测有道理，不算是多嘴。” 不过从常理来讲，就算是周晓梅那天跑去幼儿园闹，能拖延一段时间，可是又没有人提前告诉过她那个炸弹距离最后的爆炸时间还有多久。 周晓梅就算是想害了所有人，可她也无法保证自己的计策是否会成功呢？ 就像如今这个结果。 周晓梅到底也被赶出军区大院了，说白了没留下什么好处。 所以她当时何必要以此冒险呢？ 这让宋莹不得不怀疑起了周晓梅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会在幼儿园里安放炸药，甚至连精准的时间都知道。 宋莹忍不住看了秦峥一眼，只见秦铮野微微皱着眉，显然是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件事我去查查吧。”秦铮说道。 “你不要再管了，只要顾北骁不要再给你添麻烦就好。” 第六十六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宋莹点了点头。 也是，就算她好奇这件事，她也没有那么大的权限去查。 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办，自己只负责好工作和暖暖的生活就好。 想到这里，宋莹忍不住多看了秦铮一眼。 明明他和顾北骁动了手，这会儿也受了伤。他的第一反应却还是让自己小心顾北骁，可见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宋莹不禁心中一阵动容，连忙对秦铮说道。 “秦团长，我这边也没什么大事，要不然您先去护士站让他们给您处理一下伤口。” “没事，小伤。”秦铮摆了摆手，“等我回部队自己处理一下就好，而且我还有正事没和你说呢。” 秦铮这次来就是为了把警局那边调查到的一些细节告诉宋莹，却没想到来了之后却遇到了这么离谱的一件事。 不过眼下还是工厂那边的事更为要紧。 听秦铮说完之后，宋莹忍不住皱起了眉。 “李建斌……”她呢喃了一声。 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也是想不出来这其中的蹊跷，便干脆给赵厂长打了电话。 正值下班时间，赵厂长接了电话后便匆匆地赶了过来。 听秦铮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一遍之后，赵厂长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竟然真的跟他有关系吗？” 秦铮按了按手，示意赵厂长冷静。 “如今我们也只是猜测，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之前，咱们不能给任何一个人定罪。” 赵厂长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不过我瞧着李建斌怎么着也不像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啊？” 这才是赵厂长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就算是前婆家大闹了一场，李建斌生气觉得丢了面子，所以实在是不必如此报复。 再者说了，要报复只报复自己一个人就好了，何必牵连到整个工厂呢？ 这种事一旦做出来了，就有被人查到的可能。 涉及到个人，或许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涉及到了群众工人，那程度可就不一样了。 他这不是等同于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 宋莹思索了一番，还是觉得，这件事之所以会发生，更可能是出于利益。 “国家标准改革之后，除了咱们工厂以外其，其他工厂也在进行创新吧？”宋莹问道。 赵厂长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可终究万变不离其宗啊。” 说到底，创新归创新，但中心到底还是围绕着国家制定的标准。 再加上如今的技术有限，他们就算是想创新，也不可能远超英美。 “但如果用这个新技术可以谋得巨大的利益呢。”宋莹说道。 秦铮倒是十分认可宋莹的理论：“这很有可能。” 比方说，他们所在的工厂出了事，底下的员工或许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这些领导确实一个都跑不了。 倘若赵厂长离开了如今的职位，那么谁是坐收渔利的那一个呢？ 赵厂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他已经是书记了，而且也正当好年纪，想升厂长指日可待呀。” 对于李建斌而言，原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实在是用不着犯那么大的风险。 “但如果能获得最大利益的这个人不是李建斌呢？”秦铮忽然说道。 赵厂长蓦然皱起了眉，心中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思索了许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她对李建斌所在的工厂的主要人员构成并不太了解，也不明白他们这些人中分为了几股势力。 “这件事还是交给警察去查吧。”秦铮说道。 “但是我不得不嘱咐你们几句，最近这些日子，你们行事一定要小心。” 前有张之耀，后有李建斌，之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清楚。 这种情况下，哪怕只是李强那个走狗，说不准都能掀出腥风血雨来。 赵厂长用力点头：“多谢秦团长。” 该交代的事秦铮已经交代过了，便匆匆的赶回了部队去。 赵厂长留在病房里陪宋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解。 “如果真的是李建斌指使他侄子对张之耀的女儿下了手，那为什么秦团长还要分析张之耀背后的人是李建斌呢？” 哪怕不是亲生父子，可叔侄也是极为亲近的关系啊。 张之耀心里难道就一点都不膈应？ “可如果张之耀把李建斌当成自己唯一的指望，那这事儿就说得通了。”宋莹说道。 从张之耀口中说的那些话来分析他的女儿是蒙冤而死，但是秦铮那边调查出来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所以宋莹怀疑，两方面说的都是真的，但两方面却都没有完全交代实情。 宋莹总感觉，真实的情况其实很有可能是张晓娟被骗去了特殊场合提供服务，而那个男生之所以会看上她，也有可能是李强或者是李建斌设的一个局。 至于张之耀的女儿为何会死，宋莹不清楚。 也不排除人为的可能。 比方说某些人为了封口，不得不杀了一个人，让她彻底闭嘴。 赵厂长听着宋莹的分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这真是越说越吓人了，说到底咱们这也就是个小地方，争权夺利有必要这么厉害吗？” “可架不住他们手伸的长啊。”宋莹苦笑一声。 “厂长，有时候咱们真的不能把人心想的太好了。” 老话说的好，人心不足蛇吞象。 更何况在利益面前，就算是亲生父子也有可能反目。 所以，若是李建斌他们多图点别的东西，不也说得通吗？ 赵厂长好一阵心烦意乱：“算了算了，咱们还是等结果吧。” 左右他们两个坐在这儿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等一等专业人士的分析。 庆幸的是一个喜讯很快就传来了。 因为报警及时，那天绑架了宋莹的男人，很快就被抓捕归案了。 警方对他的背景进行了核查之后，竟发现他竟真是个连环杀人犯。 他曾经在南方犯下了十几场杀人案，一路跑到了他们这边，这个妥妥的亡命之徒。 所以他那天并没有对宋莹撒谎。 于他而言，过的就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所以只要钱给够了，让他干什么都可以。 第六十七章 他不肯承认 宋莹本以为，只要抓到了他后边的事就好办了。 如果他能交代出来那天绑架自己，到底是谁在主使，或许能够戴罪立功。 毕竟针对整个机械厂的阴谋，也不算是小事。 但是很快，令宋莹失望的消息就传来了。 那个男的对绑架宋莹的事供认不讳，但是却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背后有主旨。 他说当初之所以会绑架宋莹，是因为自己亡命天涯多时，在外头漂泊了太久，连个女人手都没拉过。 男人嘛，总是有欲望的，所以当时看到宋莹独自一人就起了歹心。 至于为什么后边没有对宋莹实施犯罪，是因为他看到宋莹掉落的行李里头有很多小孩的衣服，猜到宋莹应该是有孩子。 突然于心不忍，所以纠结了一宿，也没对宋莹下手。 他当着宋莹面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故意吓唬宋莹，想让她为了活命主动对自己献身罢了。 可惜事与愿违。 关于宋莹图纸被毁那事，他一概不知。 宋莹削苹果的手忍不住一顿，刀锋不小心划过了指尖，血珠顿时冒了出来。 “小心。” 秦铮抬手拿过宋莹手中的水果刀：“我去叫护士过来。” “不用了，小伤而已。”宋莹喃喃着。 她思绪混乱，随手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眉梢不小心染上了一抹嫣红。 秦铮从柜子里翻出消毒棉签来递给宋莹。 “擦一下吧。” “嗯。”宋莹轻轻应了一声，把棉签接了过来。 可把棉签头捏在手里，宋莹却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许久，宋莹才低声开口。 “这理由虽然牵强，但也不是解释不通，可是他把我带去的那个废弃厂房又怎么解释？” 那明显就是男人提前去踩过点，确定了这边一时半会儿的，不会被人给发现，再加上空间足够大，这才敢把宋莹带到那边去的。 不然又如何解释，那里头东西一应俱全，甚至连绑着宋莹的绳子上都没沾上什么灰。 分明是现买的。 “他说，因为他逃难到了这里，为了避免被抓捕，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就住在厂房那儿。”秦铮说道。 宋莹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 不愧是连环杀人犯，思路就是缜密，解释的理由也是让人根本挑不出错来。 “他这么不承认，警察也拿他没办法。”宋莹说道。 秦铮点了点头：“是啊，而且他一路逃难，跑了很多个地方。范围实在是太广，就算是警察那边想去查他究竟是跟谁联手针对你的，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宋莹忍不住捏紧了拳头，过了许久之后，她才突然道：“绝不能任由他们继续嚣张下去。” “你可是有什么好办法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釜底抽薪。” 阳光斜斜地打过来，落在宋莹的侧脸，照着她整个人都暖融融的，连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可她的眼睛里，确实与这暖阳相差极大的冷意。 秦铮一时间不禁有些恍惚起来。 他一直知道宋莹这个外表看似柔弱的女子，其实心里是极为坚韧不屈的。 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除了坚韧以外，宋莹的睿智与果决，更是世间难得。 宋莹转头望了过来：“秦团长，您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有些许微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过，宋莹的发丝随风飞扬着。 眉梢还粘着她刚才不小心蹭上去的一抹红。 而当宋莹转头看向秦铮的时候，秦铮也不知怎么了，竟觉得心头蓦然一跳。 甚至还未来得及问宋莹需要自己帮她做什么，就下意识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要是能帮到你的，我自然答应。” 随后不由自主的微微伸出手，想要帮宋莹蹭掉血渍。 直到宋莹忽然垂下头去，秦铮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心下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但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唐突。 正纠结着要不要道歉之时，才发现宋莹正垂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看来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动作。 秦铮在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忽然生出一种心虚的感觉。 像是小孩子偷吃的糖，面对父母的质问时那般面红耳赤。 “我想，和秦团长一起做个局。” 秦铮微微颔首：“好。” 宋莹又休养了几天，身体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秦铮来接宋莹，顺便把暖暖送过来。 暖暖远远的看到宋莹站在门口，面色比上次见面时红润了不少，心下稍安，最后张开小手，兴奋的扑过去。 “妈妈！我好想你啊！” 宋莹蹲下身，将暖暖紧紧的搂在怀里。 手指轻轻抚摸着暖暖的发丝：“暖暖乖，妈妈也想你了。” 暖暖抬起头，对着宋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妈妈身体都好了吗？” “那你来检查一下，看看妈妈是不是很健康？” 暖暖一脸认真的在宋莹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宋莹被她这可爱的动作逗得忍不住轻笑起来。 一把抱起暖暖转了两圈，惹得暖暖咯咯直笑。 怀里女儿柔软的身体让宋莹感到颇为心安，她紧抱着暖暖往上颠了颠：“走喽，我们回家了！” 秦铮送了宋莹母女回了原来租住的院子，取了东西后便一起到了她们二人的新家。 秦铮进门习惯性的先四处打量了一眼，确认这个房子没有什么安全隐患，这才放心。 宋莹把行李简单的堆放在了沙发旁边，招呼着秦铮一起出去吃饭。 暖暖拽着宋莹的袖子撒娇，小手在行李袋里翻找着：“妈妈，我的那条红裙子呢？” 暖暖有一条很喜欢的红色碎花连衣裙，她夏天的时候最喜欢穿的。 同村其他的小姑娘到了夏天都有新衣裳穿，可是暖暖没有。 宋莹偷偷攒了许久的钱，扯了这么一块红布，亲手给暖暖做了条小裙子。 被王春华发现后，还狠狠骂了宋莹一顿。 暖暖记得自己当时比现在还要小，甚至还没到宋莹大腿那么高。 她悄悄的躲在后面看着王春华狰狞飞扬的五官，害怕的瑟瑟发抖。 第六十八章 你很漂亮 也正是因为如此，暖暖格外喜欢那条小裙子。 就连小了也不肯扔，宋莹就又给她改成了裙子版的上衣。 宋莹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发现那裙子已经不见了。 这才隐约想起自己上一次搬家的时候被那男人跟上，当时在路边撒了不少东西，估计那条红裙子就是那会儿丢了的。 宋莹叹了口气，蹲下身来温声细语的对暖暖道：“暖暖，那条裙子太小了，妈妈给你做一条新的好吗？” 宋莹没找到裙子，暖暖并也没多问，只是懂事的点了点头。 “暖暖都听妈妈的。” 宋莹笑着揉了揉暖暖的脑袋，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秦铮原本靠在门边，视线一直黏在面前的母女身上。 她们两人在一起时，温馨的场面惹的秦铮不由得也陷入了进去，直到宋莹转身开口喊自己，秦铮才回过神来。 “既然裙子丢了，那择日不如撞日，买条新的吧。” 秦铮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宋莹转头和暖暖对视一眼，皆是一愣。 秦铮带着母女二人去了附近的百货商场，里头各大店铺墙壁上挂着的童装裙子，看得暖暖眼花缭乱。 “暖暖喜欢上了哪条，就和叔叔说。” 暖暖露出满脸为难的表情。 这些裙子都很好看，暖暖都不知道该怎么选才好。 “都好漂亮啊。”过了许久，暖暖才终于开口。 “可是，我还是觉得妈妈做的裙子最好看。” 宋莹不禁心头一暖，俯下身来牵住暖暖的手。 “暖暖喜欢，妈妈可以给暖暖再做一条，但是暖暖也可以在这里边选一条你最喜欢的。” 暖暖仰头一笑，这才朝着一家店铺外边挂着的白色纱裙小跑过去。 指着对宋莹道：“我最喜欢这一条了！” 她极为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抚摸却又怕不小心弄坏了，谨慎的收回了手来。 “可是，这会不会太贵了呀。”暖暖有些为难的说道。 秦铮见状，干脆走上前，直接叫老板将裙子取了下来，递到暖暖的手上。 “暖暖只需要选自己喜欢的漂亮裙子就好。” 暖暖看看秦铮，又看看那条裙子。 到底是小孩子，抵不住漂亮裙子的诱惑，诚实的伸出手接了过来。 “那……这条可以吗？” “当然可以。”宋莹笑着说道，“去试试看吧。” 老板娘上前牵上了暖暖的手：“走，阿姨带你去试衣间。这小姑娘眼光真好，这条裙子是咱们店里的新品，也是最好看的了。还有条大人穿的，也和这个款式差不多。你们母女长得都漂亮，不管谁穿都好看。” 暖暖一听还有同款，顿时眼前一亮。 随即看向老板娘，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阿姨，我可以让妈妈也试穿一下吗？” “当然可以，试穿不花钱。”老板娘爽朗一笑。 随后对宋莹招了招手：“妹子过来吧，你家姑娘想和你穿亲子装呢。” 宋莹抬头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件，暖暖喜欢的那条裙子的放大版，心中蓦然一跳。 她曾经也很喜欢穿裙子的，但那是在她还是个少女时的事了。 宋莹也很喜欢白色，喜欢那种干干净净的穿着。 还在上中专的时候，宋莹的衣柜里几乎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白裙子。 夏季的清晨，宋莹会对着镜子选一条最合自己心意的，踩上帆布鞋，长长的头发被扎成两条麻花辫甩在脑后。 面上不施粉黛，只涂上简单的雪花膏保湿，便也是美好明媚的。 宋莹还最喜欢百花盛放的季节，抱着书本走在校园的小路上。 裙摆略过的地方，总是会带来一阵花香，伴随着清晨朝露的清新。 宋莹忽然间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她也曾是天真的少女，也像暖暖这般，喜欢各种各样美好的东西。 后来上了班，为了工作，宋莹不再怎么穿裙子了。 但是工作服总是被宋莹熨烫的十分整齐，一丝褶皱都不见，衣上会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那个时候的宋莹热爱生活，可后来的宋明却只想活下去。 哪怕是重活一世，很多思想已然改变。 但看着那条白裙子的时候，却再也不如往日的心境了。 她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又克制的停了下来，转头勉强对老板娘露出一个笑容。 “不了，我这个年纪，上着班还要照顾孩子，就不穿裙子了。” “试一试嘛，就算不买，看一看也是好的呀。”老板娘劝说道。 “咱们女人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 宋莹却依旧是摇了摇头。 可秦铮分明能看得出来宋莹眼中的憧憬。 其实她也很喜欢的，只是历经了岁月的磨砺，就连宋莹这样的女人也变得有些胆怯了起来。 忽然从宋莹全身上下都散发出的坚韧中瞧出了她怯懦脆弱的一面，秦铮心里头忽然就有些五味杂陈。 他心里一点都没有看破一切之后的自我感觉清醒和高高在上，只有莫名的犯上心头的一阵酸楚。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大约都实在也回不去那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所以当下的秦铮忽然有了一种他和宋莹同病相怜的感觉。 秦铮大步上前，主动拿过了那条裙子，轻轻放在宋莹的手中。 “试试吧。”秦铮说道。 “我觉得，你穿上这条裙子一定很美，暖暖也会高兴。” 宋莹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暖暖一脸期待的眼神。 这才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那好吧。” 秦铮静静的坐在老板娘给他搬来的小马扎上，片刻之后，试衣间的帘子微微晃动了一下。 秦铮转过头，见宋莹小心地牵着暖暖从里边走了出来。 秦铮不禁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母女二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裙子，一个尽显成熟魅力，一个天真可爱。 有那么一瞬间，秦铮竟恍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古神话故事里的神女。 这种场景，秦铮似乎只在画中看过。 他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对着宋莹说道：“很漂亮。” 第六十九章 明天早点见 很多年没有穿过这样的裙子，宋莹一时间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对着秦铮尴尬一笑，才牵着暖暖走到穿衣镜前。 对上镜中人的一瞬间，宋莹愣住了。 她比起那个时候瘦了很多。 年少时，身体是健康的，随意的动作间都透露着无尽的朝气与活力。 而现在的宋莹确实感觉自己瘦的有些过分，站在那里，看着镜子中自己纤细的手臂，丝毫都没有对于自己很瘦的欣喜，只有浓浓的惆怅。 这种瘦不是美丽，而是憔悴的，是不健康的。 这些年来五官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和从前一样，甚至连脸上都没有添一丝皱纹。 但因为长时间的操劳而变得干枯无光的头发，以及眼中早已失去的光彩，还是让宋莹不由得心头一紧。 这便是物是人非的感觉吗？ 即便是穿着同样的衣裳，也不像从前了。 哪怕其实很好看，但从宋莹心中由内而外喷发出来的紧张还是让她忍不住想要赶紧把这条裙子换下去。 “暖暖喜欢这条裙子吗？”宋莹转头问道。 暖暖用力点头：“喜欢，妈妈喜欢吗？” “妈妈也喜欢。”宋莹说道，“但是妈妈在上班，没有太多的时间穿裙子。而且暖暖现在的幼儿园离我们的家太远了，妈妈走路过去不方便，所以妈妈只给暖暖买一件好不好？” 暖暖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 “好！” 宋莹瞧着暖暖细微的表情变化，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 可是身体的本能却让她极为抗拒这条裙子，好像只有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才不会叫人看出自己的憔悴。 就如同只有封闭内心，才能不叫人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和那些不能言的伤痛。 宋莹匆匆走回了试衣间，将裙子换了下来。 可在将裙子挂回衣架上的时候，宋莹的手却又忽然顿了一下。 忍不住轻轻抚摸过裙摆上的薄纱外罩，心中有些怅然。 过了片刻，宋莹狠下了心来，走出了试衣间，将裙子放回了老板娘手中。 “真的不想买吗？”老板娘有点遗憾，“是你穿的真的很漂亮，我可以给你打折的。” 宋宁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了，穿过一次就好，不必非得拥有。” 就像是她的人生一样。 有些东西或许过于执着，到最后才会失去。 “结账吧。”宋莹轻声说道。 老板娘转头：“已经结过了。” 宋莹看向秦铮，连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了。”秦铮摆了摆手，弯下身来笑着抱起换上新裙子的暖暖。 “就当是我送给暖暖的礼物，暖暖喜欢吗？” “喜欢！”暖暖笑得合不拢嘴，两条羊角辫因为激动在脑后一甩一甩的。 宋莹走上前，捏了捏暖暖的小脸。 “好了暖暖，不要再闹秦叔叔了。” 随后转头看向秦铮，不好意思的一笑。 “让你破费了，待会儿我请你吃饭，可千万不要拒绝。” 秦铮爽朗一笑：“都依你。” 三人有说有笑的走出了服装店，可宋莹虽然面上笑着，恍然间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块似的。 再次抬头看我像暖暖的时候，就见秦铮转头望着一边儿的点心铺子。 随后他对宋莹说道：“这个点心不错，我来买点。不过这边排队的人不少，商场太热了，你先带着暖暖去门口吹吹风吧。” 宋莹点了点头：“好，我们出去等你。” 见宋莹母女二人的身影走远了，秦征走上前对队伍末尾最后的男人说道。 “大哥，我去买点别的东西，您帮我排个队，帮我带一包酥饼可以吗？” 秦铮掏出两张钞票来递给男人：“剩下的是对您的感谢。” 男人自然乐不得，连连答应了下来。 秦铮又转头回望了一眼宋莹母女消失的方向，随后匆匆走回了那个服装店。 服装店老板娘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问道：“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不是。”秦铮摇了摇头，掌心里蓦然冒出一片冷汗。 心头微微跳着，一种难言的紧张涌上。 他艰难的抬起手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那条裙子。 “这条裙子，就是她刚刚穿过的那个尺码，麻烦给我包一件。” 老板娘忍不住笑了：“您对爱人可真好，其实我也觉得，您爱人穿这条裙子非常好看。” 老板娘的话惹得秦铮脸色蓦然一红，连连摆手。 “不、不是。” 老板娘已经转头去拿裙子了，没有听到秦铮的否认。 秦铮尴尬地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脸色蓦然一红。 再次看到秦铮的时候，他手里就多了个点心袋子。 “哇，好香啊！”暖暖探出小脑袋凑了过去，眼睛几乎已经离不开袋子里的酥饼。 秦铮笑着递了过去：“吃吧，专门给你买的。” “谢谢秦叔叔！” 暖暖欢天喜地的接过袋子，先拿出一块地给秦铮。 “秦叔叔吃。” 又递给宋莹：“妈妈也吃。” 随后自己才拿出一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瞬间瞪大了眼睛。 当出锅的酥饼还热气腾腾的，饼皮酥的掉渣，里头的馅儿融化了流出来，几乎甜到人心里。 暖暖忍不住大快朵颐了起来。 宋莹看着暖暖可爱的吃相，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来，掏出手绢给暖暖擦拭着嘴角。 “慢点吃，小心烫。” 秦铮垂眸看着母女二人，那种紧张感又一次浮上心头。 手指不由得蜷缩起来，捏紧了手中鼓起了一块的公文包。 三人在附近的馆子吃了一顿饭后天也黑了，暖暖有些犯困，秦铮便提议送她们母女回去。 宋莹却拒绝了：“不用了，这里离家里很近，我们走路十分钟就到。倒是秦团长，就这一天的休假还都用来陪我们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秦铮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也好吧。” 秦铮想要转身，又忽然停了下来：“哦，对了。” 宋莹停下脚步看向秦铮：“什么？” “……没事，就是提醒你，明天早点去上班。” 第七十章 为何要错过那个时机 宋莹点头，唇角漾起浅浅笑意：“嗯，秦团长回去早点休息，再见。” “再见。”秦铮的声音低沉，目送着宋莹的背影离开。 宋莹转过身，牵着心满意足的暖暖，慢慢走进了巷子的暮色里。 一大一小的身影被路灯拉长，最终消失在转角。 秦铮站在原地，直到巷口再也看不见那抹白色的裙角，才微微叹了口气，驱车返回军区。 回到办公室，秦铮随手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放在桌面的黑色公文包上。 他走到桌后坐下，拉开公文包的拉链，小心翼翼地将里面那团叠放整齐的白色取了出来。 纱质的裙摆如云朵般柔软，在冷硬的办公桌上显得格格不入。 秦铮的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细腻的蕾丝花边，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宋莹穿上它时的样子。 还有她纤细的脖颈，微弯的唇角，自己那带着一丝怯生生和追忆的眼神…… 就在他出神之际，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报告！” 是小沈。 秦铮心里猛地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裙子迅速塞回公文包。 拉链只来得及拉上一半，便清了清嗓子：“进来。” 小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份文件，立正敬礼：“团长，这是明天早会的纪要草案，还有三营的换防申请，需要您批示。” 他习惯性地走近办公桌准备递文件，目光自然而然地扫到了秦铮面前那个敞着一半，露出了一角白色布料的公文包。 “咦？”小沈脚步顿住，，“团长，您这……新衣服？给谁买的啊？” 这明显就是裙子，总不能是秦铮的东西吧？ 秦铮瞬间觉得耳根有些发烫，面上竭力维持着惯常的严肃，但略显僵硬的姿态还是暴露了他的尴尬。 他飞快地把公文包拉链拉好，推到桌子一侧，干咳了两声：“咳，没什么。家里一个……亲戚托我帮忙带的。” “亲戚？”小沈更奇怪了。 秦团长是家中独子，父母那边似乎也没什么年纪相仿的年轻亲戚，更别说能托他买这么一条明显年轻女性风格的漂亮白裙子的了。 他脑子一转，今天团长可是跟着宋莹母女过了一整天啊…… 送孩子回家，搬家…… 还买衣服？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小沈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团长，这……该不会是给宋同志买的吧？”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秦铮心里某个点似的，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个透，几乎蔓延到脖子根。 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少胡说八道。”他声音猛地拔高，“别瞎猜！跟你没关系的事儿少打听！” 这反应过于激烈，近乎于欲盖弥彰。 小沈被吓了一跳，赶紧立正站好。 “是！团长！属下多嘴了！” 心下却忍不住嘀咕：这反应也太不对劲了，看这样子，十有八九就是给宋莹买的！ 团长居然还会脸红？ 这还是铁树开花了…… 可宋同志她…… 小沈脑子里立刻蹦出了顾北骁那张自打宋莹大闹了军区之后就一直写满阴鸷的脸。 虽然他不太认同顾营长的人品，但毕竟他俩曾经有着一层法律上的夫妻关系呢…… 这团长和宋工…… 思来想去，小沈也没法直接说什么，只能把这些念头压下去，待到来日观察一下再说。 秦铮此刻虽然看着表情严厉，但耳廓的红色还没完全褪去。 只得欲盖弥彰沉声问道：“文件呢？” 小沈连忙把手中的文件递上：“都在这儿了。另外……团长，还有件事。” 说起这，小沈脸色正经起来。 “关于顾营长那边的。” “他又怎么了？”秦铮眉头微蹙，拿起文件随手翻看。 “我发现顾营长最近跑外面跑得特别勤快，几乎天天都出去。”小沈压低声音。 “您知道的，他现在停职反省，按说就该在营区待着好好检讨。但他几乎每天中午和傍晚都会请假外出，行踪还挺隐蔽的。” 秦铮冷笑一声，放下文件。 “勤快？他是奔谁去的不说我也清楚，无非就是那个周晓梅。” 小沈点点头：“那倒也是。不过……” 他略一沉吟，补充道。 “团长，我让人留心过几次，发现他每次去的地方，最后好像……都在城东那边。” “城东？”秦铮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城东除了几个仓库和零星的小厂子，只有一家像样的工厂。 就是李建斌所在的的那个厂子。 李建斌……顾北骁……周晓梅……宋莹……还有那个至今不肯吐露幕后主使的逃犯…… 这些线索碎片在秦铮脑海中迅速拼接组合。 李建斌本就是他们重点怀疑对象，顾北骁天天往他厂子附近跑，绝不是为了私会周晓梅那么简单。 更让秦铮心头一紧的是，城东再往外一点，就是青阳县，宋莹所在的机械厂的方向了。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缠绕上来。 顾北骁这个人，睚眦必报，心术不正。 如今在宋莹手上栽了那么大个跟头，停职在家，他会甘心？ 他频繁出现在李建斌工厂附近，难道是私下在谋划什么针对宋莹或者工厂的报复？ 秦铮猛地抬起头：“给我盯紧了！但不要惊动他，摸清楚他每次去城东具体干什么，见了谁！特别留意和李建斌那边有没有私下接触！把每一次的时间、地点都给我记下来！” “是！明白！”小沈立刻领命。 “去吧。”秦铮挥挥手。 可眼下工厂揪内鬼的行动箭在弦上，顾北骁这边只能先暗中监控。 他揉了揉眉心，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个放着白裙子的公文包。 刚才被小沈撞破的尴尬还在，可更深的是懊恼。 为什么没有鼓起勇气送出去？ 明明当时看到她眼中那抹瞬间被掩盖的喜爱，他就生出了这个念头，想送她点什么。 无关其他，似乎只是……不想看到那抹光熄下去。 可时机稍纵即逝，再想拿出来，就总觉得逾矩了。 第七十一章 你真的好像爸爸 他心烦意乱地将公文包塞进了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收敛心神，翻看起了桌上的文件。 无论如何，明天才是最关键的一场战斗。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秦铮的车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宋莹新家楼下。 他并未按喇叭，只是静静地靠在车门旁，看着楼上那扇紧闭的窗户。 不多时，单元门被吱呀一声被推开，宋莹牵着暖暖走了出来。 她看到车旁站着的秦铮，了然道：“秦团长早。” “嗯，早。”秦铮应道，目光下意识地在宋莹脸上停留了一瞬。 确认她精神还好，才自然地拉开车门。 “上车吧，先送暖暖。” 车子停稳在幼儿园门口，宋莹下车，刚想弯腰去抱暖暖，秦铮已经绕过车头，极其自然地俯身，大手稳稳地抄起小姑娘柔软的小身体。 将她抱了出来，稳稳地放在地上。 “暖暖，在幼儿园要听老师话，好好学习，知道吗？”秦铮蹲下身，平视着暖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知道啦秦叔叔！”暖暖脆生生地应着，对秦铮挥了挥小手，转身蹦蹦跳跳地跑向等在门口的保育员。 跑了几步，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像只小蝴蝶般倏地折返回来。 暖暖跑到秦铮面前，踮起脚，小手拢在嘴边，一副要说小秘密的样子。 秦铮微微一怔，顺从地俯身侧耳靠近她。 暖暖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小小声却很清晰地说了一句：“秦叔叔，感觉你好像爸爸呀！” 说完，她脸颊微红地冲秦铮腼腆一笑，这才转身跑进了幼儿园的大门，很快就消失在一群孩子里。 愣愣的站在原地，刚才暖暖那句话仿佛一道微小的电流，瞬间击中他了心脏。 秦铮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整个人僵在原地。 好像爸爸…… 这四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秦铮今天原本还算是平静的心也泛起了层层涟漪。 一股陌生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脸颊迅速发烫，连耳朵尖都热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旁边宋莹投来的疑惑的目光，便更觉得如芒在背。 像是被看穿了什么心事一般，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怎么了，秦团长？暖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宋莹看着呆住的男人，疑惑的问道。 好好的，怎么就脸红了呢？ “咳……没、没什么！”秦铮猛地直起身，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撞到车门框。 他抬手掩饰性地抹了一把额头根本不存在的汗。 “小孩子……瞎闹。” 他不敢看宋莹探究的眼神，几乎是逃也似的绕回驾驶座。 “快走吧，要迟到了。” 一坐进车里，秦铮立刻发动了汽车。 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声。 秦铮绷着脸，目视前方。 看似认真开车，我实际上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宋莹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的转头看向秦铮，心中疑惑更甚。 她明显感觉到秦铮从昨晚分开到现在，整个人就一直透着古怪。 刚才暖暖到底说了什么，让他反应这么大？ “是身体不舒服吗？”宋莹试探着问道。 “没、没有……”秦铮有些不自在的别过了头去。 “就是在想今天去工厂的事。” 真的是这样吗？宋莹有些不相信。 可是秦铮都这么说了，明显就是不想说出真实的答案。 自己要是再追问下去，那就有些不识趣了。 便收回了视线，安静的坐着。 剩下的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红星机械厂几个大出现在视线中，秦铮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翻涌的陌生情愫，脸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车子径直开到了机械厂的停车场，赵厂长早已等在那里了。 按照昨晚与宋莹宋敲定的计划，秦铮很快便在赵厂长的陪同下，来到了热火朝天的流水线上。 发动机已经生产了一小批，都整齐地码放在一旁。 “全体工人，暂停一下！”赵厂长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响起。 所有工人都停下手里的活，疑惑的望向突然到来的秦铮和厂长。 秦铮站在众人面前，目光扫视全场：“同志们，我是军区的秦团长。有紧急情况通知大家，我们刚刚接到宋工那边专业检测后的反馈报告。” 他顿了一下，声音加重。 “张工程师设计的这款发动机，存在一个较为严重的安全隐患！为了对国防和对使用这款装备的战士负责，根据军区的决定……” 他再一次微微停顿，目光扫过表情各异的工人，最终定格在人群后排脸色瞬间煞白的张之耀身上。 “自即刻起，此型号发动机的流水线全面停工！所有已生产成品和半成品即刻封存，等待最终评估！” “什么？停工？” “安全隐患？真有问题？” “那…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啊？” “完了完了，这个月工分没了……” 人群顿时像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虽然大家隐约知道宋莹和张工程师较劲，还为此打了赌。 但从前也不过看热闹，这会儿突然突然被宣布产品有问题要停产，这关系到的可是实实在在的生计！ 秦铮双手虚按，示意安静：“请大家放心！军区绝不会让工人的辛苦白费！停工期间，大家的底薪照发，伙食补助不变！同时，工厂会尽一切努力尽快改进技术或开发新机型。等重新开工，新的合格产品投入生产时，这段时间耽误的工分，军区将统一按照双倍标准给大家补足！” “双倍补发？！” “真的假的？” “秦团长说话肯定算话！” “那……那敢情好！” 原本愁云惨淡的气氛瞬间逆转，工人们的脸上重新焕发神采，甚至有人松了口气。 只要待遇有保障，暂时停工似乎也不那么难接受了。 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双倍补偿吸引了过去，可在人群的后方，张之耀的脸色已经从惨白变成一片铁青，嘴唇也开始无意识的哆嗦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真的得罪的那么深吗 他几乎整个人都靠在身后冰冷的机器上，手指不停的抠着棱角，几乎要被割破流血。 停工？全封存？双倍补偿？ 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像一个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完了，这不是全完了吗！ 就在工人们为补偿方案稍稍安心的当口，宋莹却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紧紧锁定着张之耀。 果然，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铮和赵厂长身上时，张之耀紧咬着牙关，眼神怨毒地朝宋莹这边瞥了一眼，随即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地向后退去，很快便闪身没入了通往厂房后方仓库的通道。 来了！ 宋莹立刻不动声色地向斜前方的秦铮靠近一步，看似无意地，用指尖轻轻扯了扯他军装的袖口。 秦铮愣了一下，只觉得被她触碰到的袖口位置瞬间像是过了电，一股微麻的热意沿着手臂迅速蔓延。 他强忍着没有立刻回头去看宋莹，但身体却下意识地朝她所指示的方向微微侧了侧身。 两人之间无需言语的默契在这一刻几乎展现得淋漓尽致。 秦铮佯装继续和赵厂长商量后续事宜，目光却悄然锁定了张之耀消失的通道口方向。 耐心等待了几分钟，确保张之耀有足够时间走远一些后，秦铮才对赵厂长低声交代了几句，随即朝宋莹递了个“跟上”的眼色。 两人没有交谈，一前一后，快步离开了喧嚣的车间，迅速钻进那条通道内。 一入通道，光线就变的暗了下来。 如果宋莹没记错的话，这里原本是厂里的紧急通道。 虽然常年开放，但是一直没有派上过用场，所以一度有工人把废弃零件放在这里。 所以整个通道的空气中恶毒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粉尘混合的味道，熏得呛人。 而这里头，更是安静的很。 倘若稍稍发出大一些的动静，估计就会立刻被走在前方的张之耀察觉。 两人在黑暗中互相对视了一眼，立刻放轻脚步。 通道蜿蜒曲折，通往几个不同的库房和一小段废弃的厂区。 宋莹凭借着对厂房的熟悉，指向右侧一条更狭窄的小道。 秦铮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锐利地扫视前方。 张之耀的身影就在前方几十米处，他似乎很警觉，走了几步就会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张望。 秦铮和宋莹反应极快，在对方回头的前一秒已经迅速闪身到可藏身的地方。 张之耀几次三番的试探性回头，都只看到空荡荡的通道。 见没人跟踪，张之耀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步伐明显加快，几乎是小跑起来。 他没有走向最近的仓库门，而是七拐八绕，专门挑人迹罕至的后厂区而去。 最后在一个看似废弃的小工具间旁边停下脚步，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番。 秦铮和宋莹藏在一个巨大的废旧储气罐后面，屏息凝神。 确认安全后，张之耀没有推开工具间的门，而是绕到工具间后面。 那里有一道矮墙缺口，他极其熟练地猫腰钻了过去。 “他出去了！”宋莹压低声音。 “放心。”秦铮按了按手，示意宋莹不要紧张。 “小沈就在外边盯着呢，不用担心。” 昨天夜里，秦铮思来想去了许久。 觉得按照宋莹的计划，请君入瓮，未尝不可。 但是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后续的跟踪计划只能让他们两个来完成。 问题是张之耀心里肯定对他们早有防备，且不说亲自跟着很容易就会被发现，还很有可能会被张之耀给故意引诱到天罗地网之中。 所以秦铮这才决定，工厂以外的跟踪任务就交给小沈来处理。 小沈是个陌生面孔，张之耀没有见过他，而且小沈原本就是侦察兵出身，做这些事他更擅长。 工厂围墙外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小路，寻常人根本不会来这里，但是张之耀显然非常熟悉地形。 可见他早就走了这条路很多次，还极有防备心。 甚至几次故意绕道折返，试图甩掉可能存在的尾巴。 不过他的对手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优秀侦察兵，不管这次他怎么费力，都是徒劳了。 小沈身着便装，始终远远跟在张之耀身后。张之耀的那些迷惑手段，在小沈眼中如同小孩子的游戏一般。 大约绕了将近四十分钟的路，走得张之耀自己都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才终于稍稍放松了警惕，从一片荒地的尽头走上了一条通往主路方向的小道。 就在这时，小沈身上的迷你通讯器传来秦铮的低语：“汇报位置方向。” “报告团长，”小沈的声音压得极低，“目标正沿五号荒地边缘向城东大道方向移动。目标警惕性很高，但并未发现我。正在持续跟踪。”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关键信息。 “从他的行动轨迹和方向判断，他最终的目的地……应该是东城机械厂！” 秦铮眼神陡然一寒，他果然不消停。 听到了秦铮转述的宋莹心也一沉，微微捏紧了拳头。 这李建斌，恐怕是真的和张之耀在私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搭。 “团长！”秦铮的耳机里忽然又传来了小沈的声音。 “目标已经走到城东大道，正快速向东行进，目标方向更加明确。预计十五分钟后抵达东城机械厂侧门附近。是否需要抵近观察接触人？” “沉住气！”秦铮严肃的，“保持安全距离，观察他进去后的接触对象！记住，我要确凿证据！注意隐蔽，绝不能暴露！”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切断通讯，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桌面上一张地图静静的铺在哪儿，秦铮的指尖重重地点在代表东城机械厂的标记上。 抬头看，赵厂长的脸色已然发白。 这个与她曾经相谈甚欢，一度可以称之为朋友，甚至赵厂长私底下也思量过，箬与这样的人有什么感情方面的发展也未尝不可的男人，背地里竟藏着这么深不可测的一面。 赵厂长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得罪李建斌真的有得罪的那么深吗？ 第七十三章 什么鬼话连篇的 沉默片刻，赵厂长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 秦铮皱眉转头望过去：“厂长同志没事吧？” 赵厂长颤巍巍地摇了摇头：“我、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他、他能做到这一步……” 宋莹看着赵厂长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也是一阵发紧。 开口安抚道：“厂长别担心，说不准是为这些别的什么事。” 赵厂长艰难的点了点头：“但愿如你所言。” 宋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垂下了头。 她其实自己也没底，心里头也焦躁的很，下意识地用手指紧紧搅动着工服粗糙的下摆， 秦铮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他心头一动，没有多言，只是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走到办公室角落的暖水瓶旁，给宋莹泡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轻轻放在宋莹的手边。 “喝点水。” 宋莹猛地回神，抬起头，视线撞进秦铮深邃的眼里，心中那股烦躁莫名的消散了一些。 她露出一抹疲惫的笑：“谢谢秦团长。” 宋莹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撩拨过秦铮的心弦，他只觉得心头猛地一跳，一股热意瞬间涌上耳根。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他迅速别过头去，视线仓促地投向窗外 可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剧烈搏动起来。 就在这时，秦铮耳中再次传来小沈刻意压低的声音，瞬间将他从那份悸动中强行拉回现实。 “团长！张之耀已经到达东城机械厂！就在侧门！” 秦铮立刻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沉声道：“盯紧些。” 小沈寻了一堵矮墙悄然躲在后边，架起微型摄像机，对准了前方十多米开外的张之耀。 只见张之耀左右张望着，随后才凑近门口的一个门卫，急促地低声说了几句。 门卫点点头，转身快步跑进了厂区。 张之耀独自留在原地，急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地在侧门外来回踱步。 过了许久，一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内。 李建斌先是从门缝里探出头，警惕地左右扫视了一圈，确认周围确实没有闲杂人等，这才闪身出来，快步走到张之耀面前。 他脸上明显带着一丝，压低声音斥问道：“你怎么回事？这么着急火燎地叫我出来干什么？我正开班子会呢！差点被领导点名！” 他刚才在厂领导云集的重要会议上，却被门卫硬生生叫了出来，差点就挨了领导一顿骂！ 张之耀顾不上他的不满，急切地上前一步，低声飞速对李建斌说了些什么。 “什么？！”李建斌的声音陡然拔高，脸上血色褪尽。 “停工？为什么？不是生产得好好的吗？那图纸不是……” 话说至此，李建斌猛地刹住话头。 他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警惕地再次扫视四周。 确认无人后，才咬着牙压低声音继续追问。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张之耀紧张地绞着自己的手：“是……是军区的秦团长。他今天一大早突然带着人来了，当场宣布的！说……说宋莹那边检测出……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为了国防安全和对战士负责，勒令我们即刻停产。” “什么鬼话连篇！”李建斌大手一挥。 “好好的他们军区插什么手，就算是供货给他们，生产的环节他们懂个屁！” “千真万确！秦团长亲口说的，是宋莹带着发动机去他们军区做了试验。”张之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李书记，这……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李建斌指着张之耀的鼻子，怒声呵斥。 “当初我让你把图纸毁了！结果呢？你们厂里竟然还在继续生产！还他妈的这么快就投入了流水线！” 李建斌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也不由得加重。 “行，宋莹不是一般人，咱们跟他没什么可比的！”李建斌大手一挥。 “本来我们还有第二步计划，等我们的产品抢先一步出来，占住市场，拿到政绩，你们红星厂就算生产出来也是抄袭！是侵权！到时候你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可现在呢？！” 停产了！封存了！ 秦铮还他妈代表军区出来背书，说产品有问题？ 那他们的东西算什么？ 我们投入的生产线算什么？ “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这他妈代表着什么！” 李建斌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张之耀脸上。 “你告诉我！现在这步棋还怎么走？！全他妈被你搞砸了！” 张之耀被骂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 嘴唇哆嗦着，却无力反驳。 这事儿张之耀心里头也是冤枉的。 关键谁能想到宋莹的动作快得让人拦都拦不住？ 图纸被毁得那么彻底，她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重新绘制，还是改良版。 更离奇的是，她和张工程师本来水火不容，甚至都打赌，谁不行谁滚蛋，结果居然也能在关键时刻冰释前嫌，还联手改造图纸。 就是因为这，才让红星厂得以以如此快的速度继续投入生产，他们才启动了第二步计划。 本来按照李建斌的设计，在张之耀毁掉红星厂图纸的同时就将抄录的副本秘密交到东城厂。 东城厂凭借时间差，提前几天开足马力生产试验品，想要抢在红星厂之前将产品推向市场。 届时凭借东城厂更大的规模和背景，以及李建斌运作的政绩，足以坐实他们才是首创者。 红星厂再拿出同样的产品，只会被扣上抄袭的帽子，百口莫辩。 可现在一切都乱了套了。 红星厂的生产被军区强制叫停封存，这无异于是官方给红星厂的产品打上了一个不合格的标签。 而他们东城厂拿着来源存疑的图纸生产出来的东西，还如何名正言顺地推向市场？ 又如何成为他李建斌升迁的踏脚石？ 一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计划可能因为红星厂这突如其来的停产而彻底化为泡影，甚至可能引火烧身，李建斌就感到一阵窒息。 张之耀看着李建斌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心尖儿都在颤抖。 第七十四章 求求您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噗通一声，竟是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李书记！求求您了！求求您帮帮我！”张之耀涕泪横流，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在这件事上我是真的尽力了，可是我女儿的仇不能不报啊！” 李建斌冷笑一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自己的事？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竟然还想让我帮你？你脑子长水泡了吗！” 张之耀抬起磕的通红的头，眼巴巴的望着李建斌，几乎老泪纵横。 “李书记，你不能不管我呀！要是没有您的庇护，我怎么能做成那些事？那家人现在警惕心高得很，要不是那女的突然死了，恐怕早就怀疑到我头上了！现在卡在这里……我女儿……我女儿在天之灵，怎么闭得上眼啊！” 暗处的小沈微微皱紧了眉头，按住耳麦，压低声音对那边道：“团长，您听到了吧？张之耀的确是在依靠李建斌在为她女儿复仇。” 秦铮的目光突然冷了下来。 他转头，转头对宋莹的低声复述了一遍。 宋莹眯起了眼睛。 李建斌这种人，都能为了自己升迁调动的时候，不惜毁掉一个同行工厂。 心思如此歹毒，又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去帮张之耀报私仇？ 反正无论如何，她也没办法相信李建斌和李强能彻底断绝关系。 现在看来，他们的猜测大概率是对的。 李建斌所谓的帮助，很可能只是利用张之耀复仇心切这个弱点，把他牢牢捆住。 让他只顾着复仇，却摸不准到底是谁害了他女儿的真凶。 宋莹凑过去，对秦铮低声道：“我总觉得张之耀女儿遇害这件事本身就和这个李建斌，或者他那个侄子李强有着洗不清的关系。” 或许正是因为张之耀急于复仇，影响到了他们的核心计划，所以李建斌才假借帮女儿复仇之名，把张之耀拉拢过来。 一方面是利用他的工作便利为自己服务，而另一方面，大概率就是为了掩盖真相。 否则又如何能够解释得了李强为什么要把张之耀的女儿介绍去特区工作。 如果所谓的特区工作，本身就是一条精心伪装的产业链呢？ 想到这里，宋莹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如果这个可怕的猜想是真的，那可能已经有更多像张之耀女儿一样无辜的女孩悄无声息间便被人给害了。 就算是不死，只怕也得退一层皮。 甚至还会被李建斌他们困在牢笼之中，逃脱不得。 秦铮略微思索了一下，转身对宋莹轻声安抚道：“或许事情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坏，你先别着急，我们再听一听。” 另一边，李建斌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磕头如捣蒜的张之耀，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浓浓的厌恶。 他猛地一挥手，将张之耀抓住自己裤脚的手狠狠打开。 “够了！别碰我！恶不恶心？”李建斌嗤笑一声。 “帮你？你让我怎么帮你？你连我交代的最基本的事情都办砸了！就凭你？这点事都办不好，让我怎么信任你？又怎么敢再帮你？”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将张之耀从头浇到脚。 他抬起已经磕破了的头，几乎是t类横流的再次苦苦哀求。 “李书记，求求您，真的求求您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只要您肯帮我，只要我女儿的大仇能报，我、我这条老命都可以给您！” 李建斌并不理会，只是在原地焦躁的来回踱步。 他生气归生气，不过也确实是没有太好的应对办法。 张之耀见状，捏了捏拳头，壮着胆子开口。 “李书记，你想啊，反正红星机械厂那边已经停产了，那谁能说得清楚这设计到底是从谁手里出来的呢？不然您……您就拿着已经生产出来的成品去申请专利。这样往后红星机械厂拿出来的东西也是抄袭，您说呢？ 李建斌忽然安静了下来，打令了两眼张之耀，随后皱眉细细思索了起来。 沉思了半天，李建斌这才道。 “可是目前我们的产品并没有买家，厂里虽然支持生产试用品。但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正式进行过试验。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我怎么才能说服领导拿去申请专利？” 这件事，李建斌一直都是瞒着厂里做的。 只告诉他们厂里有一个工程师设计出了一个极好的产品，却没说这产品的来路。 所以目前工厂对这件事也不是很重视，李建斌在这会儿贸然提出申请专利，被一口回绝事小，若是被怀疑，那事情可就大了。 张之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沉默的看着李建斌。 李建斌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他心里焦灼的很。 若是不做，那这么长时间以来就白忙活了。 更别提那个绑架宋莹的人已经被抓了进去，虽然现在没有开口将他们供出来，但是难保以后啊…… 而且听说红星机械厂那边的动静也闹得很大，势必要追查出来到底是谁在对他们厂的优秀工程师动手脚。 万一他们也去私底下收买那个男的，吃亏的岂不是李建斌自己？ 再加上升职调动的事，缺的可就是这一个成绩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时间是不等人的。 一旦出现任何差池，别说是前程了，就连现在的职位恐怕都保不住。 李建斌终究还是无法抵御利益的诱惑，终于开口说道：“想名正言顺地去申请专利是不可能了，但私底下却可以。” 张之耀不敢说话，只能静静的看着李建斌。 李建斌眼中精光一闪，一个极其大胆而冒险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他微微俯身，凑近张之耀。 “我当初许诺过你，等事成之后，介绍你来东城厂工作，也帮你报你女儿的仇。现在你能不能得到我许诺的这些，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了。” 张之耀身体猛地一颤，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了心头。 直觉告诉张之耀，这会儿李建斌给的机会不是什么好事。 第七十五章 咱们得请君入瓮 但是复仇心切，此刻张之耀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咬了咬牙，向前膝行两步。 “李书记您说！只要您给我这个机会！上刀山下火海，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一定替您办成！” 李建斌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厂里只知道我们生产的是工程师设计的新产品，具体来源，我说是从外面学习交流或者某个渠道获得的设计思路，他们也不会深究，毕竟效益摆在眼前。” 李建斌嘴角勾起一抹极为恶毒的笑。 “专利这个东西，可以以单位组织的名义申请，也可以以个人的名义申请。你是红星机械厂的老工人了，懂些原理上的东西也不为过。那你就去把图纸原件掏出来，先拿去申请个人专利。” 只要专利申请已成功，李建斌会立刻想法子说服领导将专利彻底买过来。 到时候，他们东城机械厂不仅是片叶不沾身，责任也不需要他们来担任。 这对张之耀来说，更是一个表忠心的好机会。 张之耀倒吸一口冷气：“可是经历了上次的事，现在的新图纸一直在保险柜里生存中，还有专人看守，我怎么拿得出来呀？” “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去偷去抢去骗，我只要结果！”李建斌粗暴地打断他。 张之耀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不敢胡言乱语，生怕李建斌会活活掐死他似的。 李建斌眯了眯眼，勾起唇角冷嗤了一声。 “怕了？刚才不是还说要拼上老命吗？张之耀，我告诉你，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不干，我立刻就能找到别人干！只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威胁。 “只不过到那时，你女儿的事，我可就半点忙都帮不上了。” 说完，李建斌抬起头，高高在上的睥睨着张之耀。 其实对于李建斌来说，换一个人来帮他做这件事并不难。 难的在于现在时间紧张，李建斌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找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完全信任得了的人。 所以他赌的也就是这一点。 只要张之耀女儿的仇一天没报，他就能一天为自己所用。 如此现成的买卖摆在眼前，李建斌为何不做呢？ “我干！我干！”张之耀终是不敢反驳，生怕会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 他点头如捣：“李书记！我干！我一定想办法把图纸弄出来！您放心！” “事不宜迟！立刻回去！记住，要快！要干净！”李建斌见他答应，立刻催促。 说完，李建斌就匆匆离开。 张之耀也只好颤颤巍巍的爬起身，朝着往红星机械厂回去的方向走去。 可是他明显是被李建斌的话给刺激到了，也有可能是在担心自己能不能完成偷出图纸这件事。 所以他一直有些神思恍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朝着原路返回。 藏在暗处的小沈缓缓站起身来，收起了微型摄像机。 按住耳麦：“团长，张之耀正沿原路返回红星厂方向。关键性证据，包括李建斌指使张之耀盗窃图纸原件并冒名申请个人专利的指令，已全部清晰记录。” “收到。”秦铮的声音传来。 切断通讯，秦铮霍然起身，目光扫过宋莹二人，把小沈那边得到的所有情况都说给了她们二人听。 “情况紧急。”秦铮的手指重重敲在桌面的地图上。 “必须立刻采取措施，否则一旦被张之耀得手，图纸原件落入李建斌手中并抢先申请了个人专利，你们红星机械厂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赵厂长只觉得冷汗爬满了脊背。 片刻，她猛然回过神来，心头一紧。 果然还是她之前把李建斌想的太好了，其实李建斌这个人根本就是没有良心的，恐怕之前与自己交好也是为了骗取红星机械厂的设计机密。 赵厂长立刻点头。 “对！对！秦团长说得对！他们太歹毒了！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啊！我、我这就去报警！立刻让公安去抓他们！一定能抓他们个人赃并获！” 她说着就要冲向电话机。 “等等。”宋莹却忽然抬手打断。 “咱们不能现在就报警，如今咱们得到的所有证据只是他们二人口头的叙述，并没有实质性的物证。就算是送到了警局去，他们二人也有话可为自己辩驳。” 赵厂长不禁皱起眉：“你何出此言？张之耀毁了图纸的事，可是李建斌亲口说的。” 宋莹摇了摇头：“可是那图纸上并没有留存下任何关键性证据，只是被墨迹毁掉了而已。” 随后转头看向秦铮：“秦团长，您对这事怎么看？” 秦铮略微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宋同志说的有道理，从前的事且不论，眼下，咱们确实是得找到点关键性的证据。” 赵厂长想了想，忽然豁然开朗。 看向了宋莹：“你的意思是请君入瓮？” 宋莹微微一笑：“当然，咱们不仅得让他拿走图纸，还得让他顺利去申请专利呢。” 秦铮微微颔首：“这计划不错，只有记录下来张之耀偷到图纸，和拿去申请专利的真正过程，才算是真正的人赃并获。” 否则不管小沈记录下来再多的东西，恐怕他们到了警局也是有话说的。 即便是审查他们，只怕也审查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眼下，让他们得手才真正要紧。 “不仅如此，咱们还得去找一找张之耀的仇人。”宋莹又补充道。 事发之后，他们所有的关注点都在工厂，而并不怎么关注张之耀个人。 但如今想来，若是能找到张之耀的仇人，揭开这其中可能存在的产业链，便能找到李建斌犯罪的证据。 只要能将李建斌先行绳之以法，那么红星机械厂这边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另外，李建斌若是被捕，那背后的事恐怕就也藏不住了。 一层一层审下去，总是能够得到一个真相。 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让红星机械厂几百号人就这么断送在他们手里，这可是涉及到大家生存的大事！ “好……”赵厂长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手指哆嗦的去打电话。 “我在海洲有个做律师的老同学，我偷他去问一问。” 第七十六章 提防着对方狗急跳墙 好在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赵厂长托付老同学一层一层的找关系问下去，终于打听到了当年案子的前因后果。 电话挂断后许久，赵厂长才深吸一口气，掐灭了指间不知是第几支的香烟，目光复杂地转向紧蹙眉头的宋莹。 “那个男孩叫郭海涛。”赵厂长终于开口。 “他家就住在京州田南路，听说背景硬得很。” “怎么？”宋莹追问。 “他大伯是京州市的副检察长郭振邦！”赵厂长叹了口气，“他还有个叔叔叫郭振国，就在海州任政法委书记！” 宋莹倒抽一口凉气。 这样的背景，在地方上确实是能一手遮天的存在。 难怪张之耀绝望至此，最后还被李建斌利用。 “那张晓娟……是怎么遇到这个郭海涛的？”宋莹问道。 “先前秦团长打听出来的没错，张晓娟当时就在李强介绍的，特区最高档的那个会所上班。不过当时张晓娟不是提供特殊服务的，就是个保洁。但是年轻又长得漂亮，难免被人盯上。” 赵厂长说到这忽然讽刺的笑了一声。 “听我同学说，郭海涛是那里的常客，在学校里更是出了名的花花太岁。有一次郭海涛去那里玩，正好是张晓娟上班的时间，一进去就被郭海涛盯上了。” 听说张晓娟是在海州上学的大学生，郭海涛便仗着有钱有背景，立刻对张晓娟展开了猛烈追求。 送花送礼物，甜言蜜语轮番上阵。 但听说张晓娟对他没什么兴趣，根本不搭理他这些把戏，一心只想好好工作挣钱，好好读书上学。 一来二去之下，郭海涛一直没能得手，就激怒了郭海涛。 他觉得张晓娟是不识抬举，就心生怨恨。 后来有一次他和几个社会上的朋友去会所聚会，也是喝了点酒，吐了满地，张晓娟正好过来打扫包房，借着酒劲，他就把张晓娟给堵在包厢里侵犯了。 “听说当时旁边还有人围观起哄，就是没参与。”赵厂长有些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动静闹的挺大，后来惊动了经理，这才报了警。不过卷宗上，张晓娟自己的供述是她被郭海涛特地叫了进去。” 她说当时经理也知道，出事的时候张晓娟还求助过。 不过当时经理碍于郭海涛是老客户，还颇有背景，并没管。 到了法庭，更是直接改口说自己根本不知情，张晓娟也根本就没求助过。 最后也是他发现不对劲报的警，所以最后会所就是停业整改，没有任何人员受到处罚。 “这不对劲啊。”宋莹皱眉说道，“秦团长那边查出来的消息是，张晓娟经常在舍友面前埋怨家里穷，这才被李强介绍过去打工。她的舍友当时也出庭作证了，听说对方的律师，也是借此作为了突破口。” 赵厂长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宋莹一眼。 “这背景板上钉钉的在这摆着，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那可就说不好了。” 宋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郭海涛背景那么强大，若托关系运作一下，律师在不改变事实真相的情况下将逻辑混乱，再对人正加以收买，能达成后来的结果也不令人意外。 “法院具体是怎么审理的？”宋莹又问道。 赵厂长扶额叹息一声：“根据律师那边的辩词，说是张晓娟和郭海涛本来就是暧昧关系，并没有张晓娟所说的不喜欢郭海涛一类。 只是情到浓时，张晓娟半推半就，这才发生了这些事儿。 但法庭对于这个理由并不太认可，后来郭家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份精神鉴定，证明张晓娟一直有妄想症，主观意识上歪曲了当时的事实。 听说郭海涛的律师还向法庭提供了一份，张晓娟当时在特区工作时，对一些客人提供特殊服务的证据。 听那个律师同学的意思，想来他们一开始是想证明张晓娟本来就是提供特殊服务的，郭海涛最多就算是嫖娼后反被讹诈。 不过在此之前，根据郭海涛律师提供的种种证据，再加之郭海涛家中积极和解，郭海涛就已经被判无罪了。 所以，这份证据并没有被用上。 这一点倒是和秦铮说的有所出入，但大概的逻辑确实差不多。 只是还有一件事儿，宋莹不太明白。 “张之耀既然如此痛恨那一家人，为何最后还要选择与他们和解？” “是啊，这本就不合常理……”赵厂长喃喃道。 若除了被威胁的情况以外，那就只能是当时张晓娟还活着，张之耀的愤怒还没有到达顶峰。 可前者的概率并不大。 那郭海涛的背景可是远比李建斌强大多了，张之耀凭什么觉得在法庭上都对抗不过国家，借着李建斌就能为女儿复仇呢？ “难道是收了钱之后女儿又死了，所以他后悔了？”赵厂长蹙眉道。 “不会。”宋莹果断摇头。 “他既然知道收了钱会对女儿造成很大的刺激，那就必会将他女儿好好的看着。只要他能守得严丝合缝，就算是有人想骗他女儿出去，故意杀人灭口，可也得有机会呀。” 赵厂长陷入沉思，过了许久之后，忽然觉得一阵寒意只窜脊梁骨。 她缓缓转过头去，颤颤巍巍的道：“你不会是说张之耀说谎吧？” 宋莹凝重的点了点头：“他也未必撒谎，但目的绝没有那么单纯。” “可张之耀老婆死的早，他就只有这一个孩子……”赵厂长实在是想不通。 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 片刻后，宋莹缓缓抬起头。 “我倒觉得李建斌也好，李强也好，都只是摆在台前的刽子手。郭家的背景，才更有问题。” 至于张之耀…… 宋莹眯了眯眼。 他这个人身上藏着的秘密，最深不可测了。 “先按照原计划，让张之耀顺利抽到图纸再说。”宋莹说道。 随后迅速站起身：“我去找秦团长！” 赵厂长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担忧的道：“你们两个一定要当心些，千万提防着对方狗急跳墙。” 第七十七章 他又有了家庭 “明白。”宋莹用力点了点头，随即迅速离开。 宋莹步履匆匆，终于在军区大院外的夹道上看见了秦铮那道倚靠在吉普车旁的挺拔身影。 “秦团长！”宋莹快步上前，“张之耀老家那边有动静了？” 刚才电话里相约见面，宋莹说完了自己这边得到的消息，秦铮也同时给新人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秦铮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示意她上车：“刚接到小沈电话，张之耀今天轮休，一早买了长途车票，回老家松林县了。” 宋莹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刚从厂长那边得到有关郭海涛的消息，张之耀这边就动身了。他现在回老家，会不会是去……安置后路？” “可能性很大。”秦铮发动车子，“李建斌心狠手辣，张之耀未必不会怀疑事成之后自己也可能成为弃子。现在李建斌逼着他偷盗图纸，他很有可能是想回去把家里的人安顿好。” 免得哪天事发突然，警察找上门来，那家里头的老母亲可就真的没人管了。 “那咱们现在去？” 秦铮目光一闪：“就是现在。” 秦铮踩下油门，车子汇入主干道，朝着松林县的方向驶去。 却没有注意到，在吉普车驶离后不久，一个身影悄然从军区大院的侧门踱步出来，正好将宋莹迅速上车，而后二人快速驶离的一幕尽收眼底。 顾北骁眯起眼，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眉头紧紧皱起。 两个多小时后，吉普车停在了松林县下辖的一个名叫小王屯的村口。 按照之前打探到的信息，两人找到了张之耀家在村子东头的老院子。 院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不像是家里多出了什么人的模样。 “张之耀走了？”宋莹问道。 秦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边的湿漉漉的泥鞋印：“应该是刚走不久。” 秦铮悄悄推门走了进去，到了里头的房门门口，才轻声道：“劳驾，有人在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位头发花白老妇人慢吞吞的走出来开门。 “你们找谁啊？” “大娘，我们是张师傅的朋友，有点急事要找他，他在家吗？”宋莹尽量放柔声音问道。 “耀儿啊？”老人摇摇头，“他早上是回来看我了，刚才吃完午饭，他说是要去弘阳县给我孙子买点稀罕玩意儿，就走了。” 孙子？ 秦铮和宋莹心头同时一震。 张之耀的女儿张晓娟未婚已逝，他哪来的孙子？！ 宋莹强稳住心态，对着老人微微一笑。 “那我们来的不巧了，谢谢大娘。要是张师傅回来，麻烦您告诉他，有个姓李的来找过他。” 老人噢了一声，点了点头。 “行。” 宋莹和秦铮对视一眼，火速上车离开。 “瞧着那大娘的样子，不像是知道张之耀在外头的勾当。” 秦铮皱起了眉：“可张之耀根本就没有儿子，又哪儿来的孙子？” 张之耀的老婆死的早，再婚无可厚非。 可他如果在厂工作期间结婚，资料是要经过厂里审批的。就算是先前就结婚了，那也是得如实上报。 工厂里可是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张之耀又结婚有了孩子。 有了个宝贝儿子还得藏着掖着，搞得神神秘秘，反而让人觉得有问题。 “咱们快着点，兴许能追上他。”秦铮说道。 宋莹稳了稳心神，微微颔首。 车子一路疾驰，直奔相邻的弘阳县。 紧赶慢赶，约莫半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弘阳县的供销社大楼门口。 车刚停稳，还未来得及下车，秦铮的目光突然就定格在了从供销社大门口正往外走的张之耀。 他拎着两袋鼓鼓囊囊的面粉，还有几大包点心和糖果。 估计他是还没来得及去见他所谓的儿子呢。 “在那里！”秦铮低声示意，“瞧着是要走了，京州的车牌太显眼了，咱们下车。” 两人立刻动身，混迹在了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悄悄跟了上去。 张之耀毫无察觉，一路急匆匆的往前走。 二人跟了好远，才见张之耀，左拐右拐的拐进了一片老旧居民区，然后就上了其中一栋楼。 在网上跟着就不方便了，两人连忙躲在不远处的树后，静静的等待着。 幸好没过多久，就见张之耀从单元门里出来。 只不过这回身边多了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约三四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三人其乐融融，像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家三口。 秦铮和宋莹惊愕地对视一眼，心中的猜想几乎被证实。 宋莹先前和赵厂长提起张之耀的时候就隐隐怀疑过，他表面上那么疼爱女儿，实际上却和凶手达成了和解，其实极有可能是因为他背地里早就有了别的家庭。 至于他后来为什么那么急切的要为女儿复仇，宋莹心里不清楚，也猜不到个所以然来，但是拿钱和解是为了儿子，却是大大有可能。 只见张之耀把一颗糖果塞到孩子手里，然后指了指巷子口斜对面一家面馆。 女人点点头，抱着孩子，三人有说有笑地朝着面馆走去。 “悄悄跟上。”秦铮低声道。 宋莹心中急切，抬步就要跟过去。 可脚下铺着的红砖年久失修，有一块已经松动起翘。 宋莹走的太急，不偏不倚地绊了一下。 “啊！” 宋莹低呼一声，身子一歪，朝着坚硬的水泥地面摔去。 “小心！”秦铮反应极快，长臂一伸，稳稳地将她捞了起来。 宋莹整个人不可避免地摔进了秦铮怀里，额头重重撞在了他坚实的胸口。 这一下猝不及防，两人瞬间陷入了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 宋莹的背紧贴着秦铮温热宽阔的胸膛，秦铮的一只手臂还牢牢环在她的腰侧维持平衡。 二人的心跳声也无比清晰地被对方听见， 宋莹的脸刷了一下红了个透，慌乱地想挣脱站好：“对、对不起秦团长……” 秦铮被她身上温软的气息弄得心神微微一荡，耳根也迅速染上薄红，连忙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小心地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站直。 第七十八章 你把方向盘放开 “脚没事吧？” “我没事。”宋莹慌乱的整理着自己身上有些微微凌乱的衣裳，低声道，“咱们快点吧。” 二人刚要往前，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好啊！你们俩可真是逍遥自在！为了幽会，居然都跑到这犄角旮旯来了？！” 二人脸色猛地一变，转过头去定睛一看。 果不其然，又是个最不想见的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只见顾北骁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几米开外，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脸上余红未消的两人。 而顾北骁盛怒之下这声怒吼实在是无法让人忽略，正抱着孩子走到面馆门口中年女人脚步顿住了。 张之耀也猛地抬起头，循着声音警惕地望了过来。 糟了！ 千钧一发之际，秦铮一个箭步冲到顾北骁面前，大手牢牢捂住了他的嘴，硬生生连拖带拽，把顾北骁拖进了旁边的小巷里。 宋莹心惊胆战，连忙跟上。 “呜！呜呜呜！”顾北骁又惊又怒，不停的挣扎着。 秦铮用力的压着还在拼命挣扎的顾北骁，压低声音在顾北骁耳边道：“闭嘴！顾北骁！我在执行任务！你再乱动，我送你上军事法庭！” 顾北骁被震住，挣扎的幅度小了些。 但眼中喷薄欲出的怒火依旧未消，死死地瞪着近在咫尺的秦铮。 巷子口外，张之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巷口停了下来。 秦铮和宋莹不约而同的心跳如擂鼓。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二人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时，脚步声再次响起。 巷子口堆积的杂物给三人提供了掩体，张之耀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他缓缓经过巷口，朝着更远处警惕地望了几眼。 确定没人之后，张之耀微微松了口气，随即转身返回。 听着张之耀离去的脚步声终于消失，秦铮才缓缓松开捂着顾北骁嘴巴的手，自己也重重地靠在了墙壁上。 宋莹绷紧的神经骤然放松，脚踝的剧痛瞬间袭来，忍不住闷哼一声。 “没事吧？”秦铮紧张的望过去。 宋莹强撑着站稳：“我没事……嘶……” 秦铮皱眉，上前搀扶：“不行，你脚肯定崴了，先扶你出去。” 看着秦铮的手即将碰到宋莹的胳膊，旁边被冷落的顾北骁终于彻底爆发了。 他猛地挣开秦铮，挡在宋莹面前：“执行任务？秦团长！这就是你们执行的‘任务’？偷偷摸摸跑到这鬼地方，搂搂抱抱，形影不离？说啊！到底什么见不得光的任务需要你们这样配合？！” “顾北骁，注意你的身份！”秦铮面色一沉，“军人在执行特殊任务期间有保密的义务。你已经被停职了，这不是你能打听的。” “身份？呵呵……” 顾北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身份就是我曾经和宋莹才是夫妻，而你，秦铮，你现在在干什么？你跟我前妻在这暗巷里勾勾搭搭，你算什么军人？你对得起这身军装吗？我现在就去军区告发你们乱搞男女关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狗屁任务需要这么保密！” “顾北骁！”宋莹忍无可忍。 “我们早就离婚了！我和你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这话我说了很多遍，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的事，本就不需要向你汇报！” “没关系？好！好得很！”顾北骁几乎理智尽失，“所以你是承认你们两个的关系了？宋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贱，由着他对你动手动脚！” “你闭嘴！”宋莹怒声呵斥，“我和琴团长什么时候就成了你口中那种关系了？” “好，既然不是那种关系，那你们两个到底执行什么任务？！说话呀！” 面对顾北骁歇斯底里的质问，秦铮和宋莹竟极其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顾北骁如今只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彻头彻尾戏耍的傻子！ “好啊！说不出来？默认了是吧？！”顾北骁不依不饶，“我看你们两个是早就搞在一块了吧？” 面对着这种不讲理的人，秦铮只觉无言以对。 此地不宜久留，他干脆一把扯住顾北骁的衣领，另一只手扶住宋莹。 “走，先离开这里。” 巷口不远处正好停着一辆拉活的三轮车，秦铮二话不说，直接将二人塞了进去，对司机道。 “去供销社门口。” 几分钟后，车子抵达供销社门口。 秦铮付了钱，将宋莹半扶半抱弄下车，又大力拉开停在一旁的吉普车后门，冷硬地命令顾北骁。 “上车！” 顾北骁怨毒地瞪了宋莹一眼，极度不甘的坐进了吉普车的后排。 秦铮将宋莹安置在副驾驶座，自己也坐进去，启动车子，朝着京州的方向返回。 车厢氛围压抑，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要是顾北骁忍来忍去，终于忍不住了，冷笑一声：“呵……执行任务……” 他透过后视镜轻蔑的看了秦铮一眼？ “一个军区团长，带着一个机械厂的女工程师，跑几百里路去跟踪一个工人？跟踪他看老婆孩子？秦铮，你这任务编得也太可笑了！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秦铮从后视镜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他的沉默彻底激怒了顾北骁。 “不说话？心虚了？还是你他妈的根本就在假公济私！利用职权把宋莹骗出来……” “顾北骁！你够了！”宋莹忍无可忍地回头怒斥，“你能不能冷静一点！胡搅蛮缠也要有个限度！” “我胡搅蛮缠？！我看是你们做贼心虚！” 顾北骁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突然像疯了一样，整个人猛地从后座弹起，身子穿过主副驾驶之间的缝隙，伸手朝着方向盘狠狠抓去。 “给我停下！把话说清楚！！” “住手！顾北骁！你疯了？！”秦铮大惊失色。 方向盘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拉扯，吉普车立刻失去控制，朝着道路左侧疯狂甩去。 “顾北骁，放手！”宋莹吓得尖叫出声。 秦铮咬紧牙关，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猛踩刹车，右边手肘用力，狠狠的撞向顾北骁，把他甩回了后座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秦铮虽及时踩下了刹车，但已经来不及控制方向，吉普车狠狠撞向了路边一棵粗壮的大树。 第七十九章 你和我老婆乱搞 轰隆一声，天空炸响一声闷雷。 雨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落在扭曲变形的吉普车引擎盖。 浓重的水汽和刺鼻的机油瞬间混合在一起，呛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在巨大的撞击几下，车头已经深深凹陷，几乎死死咬住了路边那棵老槐树。 挡风玻璃也碎了，车厢里到处都是碎玻璃，动一动都要小心被划伤。 一片死寂后，后座传来一声痛苦而压抑的呻吟。 “呃……” 顾北骁艰难地动了动，意识在剧痛中挣扎着回笼。 他额角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滚烫粘稠的液体正顺着眉骨蜿蜒流下。 费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视野一片已经是模糊的猩红。 顾北骁下意识抬手抹了一把，满手湿滑粘腻，全是血。 紧接着顾北骁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视线本能地向前座投去。 然后就看见秦铮整个人几乎完全覆盖在副驾驶的宋莹身上。 他一条手臂横亘在宋莹身前，死死抵住变形的仪表台，另一只手紧紧护住宋莹的头，将她牢牢圈在自己胸膛和座椅形成的狭小空间里。 宋莹几乎一点伤都没受，而秦铮的额角却已经擦破，军装肩膀处也被玻璃划开一道口子，正往外渗着血。 宋莹惊魂未定，有些茫然地看着护住自己的秦铮。 “宋莹！你没事吧？”秦铮问道。 “我没事……你、你怎么样？”宋莹颤颤巍巍的问道。 秦铮摸了把额上的血：“别怕。” 他松开护住宋莹的手，小心翼翼地确认她没有被卡住，然后猛地转头看向后座。 “顾北骁！” 顾北骁心头一震。 秦铮眼眶赤红的怒吼着：“你他妈有病啊！你想害死所有人吗？！” 顾北骁被这声怒吼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终于从最开始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他抬手又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额头的伤口被粗鲁的动作牵动，鲜血流得更急。 顾北骁却已经顾及不得，只知道死死盯着秦铮，眼神瞬间变得阴鸷。 “有病？” 顾北骁猛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对！我就是有病！我他妈就是疯了才会信了你们这对狗男女的鬼话！什么狗屁任务！什么保密！全是放屁！秦铮，你利用职权，假公济私，带着我老婆跑到这鬼地方来搂搂抱抱！你他妈对得起你身上这身皮吗？！”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已经变形凹陷的车门。 砰的一声，本就惨烈无比的车门被踹的更凹陷了一块。 顾北骁猛的转过头，伸手指向副驾驶脸色煞白的宋莹：“还有你！宋莹！” 他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你他妈装什么清高！装什么无辜！你等着！我顾北骁今天把话撂这儿！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一个都别想好过！老子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把你们干的龌龊事捅到军区，捅到天上去！让你们身败名裂！让你们……” 一股血腥味儿从胸口中翻涌出来，顾北骁难受的弓下腰，咳得撕心裂肺。 秦铮脸色铁青，下颌咬得咯咯作响。 如果不是宋莹还在身边，他真想一拳砸在顾北骁的脸上。 他强压下怒火，轻声对宋莹说道：“先下车。” 宋莹回过神，颤颤巍巍的应道：“好……” 顾北骁终于止住了咳嗽，怨毒地剜了一眼护在宋莹身前的秦铮！ “你们两个真是好的很……”顾北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随后不再看他们，伸手去抠已经变形的车门把手，手指被金属边缘割破也浑然不觉，然后泄气一般，狠狠一脚踹过去。 哐当一声，摇摇欲坠的车门彻底掉下去，砸在地上，被狂风席卷着的雨水瞬间倒灌进来。 顾北骁一脚踏了出去，却因为失血而没什么力气，重重摔在泥泞湿滑的路面上。 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一头冲进茫茫的雨幕之中。 秦铮小心的扶着宋莹下了车，看着顾北骁的背影在雨中越来越小。 “别怕。”秦铮轻声对着依旧发愣的宋莹道。 “是我疏忽，连累了你。不该让他跟上来，更不该让他有机会……是我不该带你来。” 宋莹用力摇了摇头，喉咙哽咽得厉害，说不出话。 她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秦铮搭在她手背上的手。 “没事。” 而后快速收回，别开视线。 秦铮感受到她细微的回应，眼神微微一凝。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极其自然地收回了手。 “有没有哪里疼？” 宋莹试着动了动，除了撞击带来的些许钝痛和惊吓后的脱力，手脚似乎并无大碍。 “没事，就是脚踝刚才好像又扭了一下，不严重。” “好。”秦铮点头，迅速扫视了一下。 吉普车损毁严重，前轮明显变形，引擎盖冒着丝丝白烟，无法再继续行驶了。 “车废了，必须联系支援，还要处理现场。”秦铮说道。 “顾北骁负伤离开，情况不明，也必须尽快找到他，否则后患无穷。” 他从湿透的军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型军用步话机，将消息传了出去。 重复几遍之后，附近最近的部队传来回应。 “收到！救援与搜寻立即启动！请保持通讯畅通，注意安全！完毕！” “收到！”秦铮迅速关闭步话机，重新裹好油布塞回内袋。 他看了一眼正瑟瑟发抖的宋莹，脱下自己的军装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身上。 “虽然湿了，但能挡挡风。” “秦团长，你……”宋莹但有的看着秦铮有些发白的脸。 他看上去比自己更需要这些。 “听话。”秦铮打断她，“救援很快就到。我们找个地方避雨。” 秦铮四下打量了一眼，随后扶着宋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路边不远处一个废弃的、只有半边顶棚的看瓜棚。 小小的瓜棚根本无法完全遮挡瓢泼大雨，寒风依旧裹挟着湿气从四面八方灌入。 第八十章 他竟然买下来了 宋莹裹紧秦铮宽大的军装外套，身体依旧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秦铮沉默地站在棚子边缘，背对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在冰冷的雨滴声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传来了警笛声，一辆军用吉普和一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先后在事故现场附近停下。 几名穿着雨衣的军人和警察迅速下车，跑向瓜棚。 “秦团长！宋工程师！”为首的一名上尉军官看到秦铮，立刻敬礼。 “您们没事吧？伤得重不重？” “我没事，宋工程师受了惊吓，脚踝扭伤。”秦铮沉声道。 “顾北骁呢？有消息吗？” 上尉脸色凝重，摇了摇头：“搜寻队在距离此地约三公里的地方，发现了顾营长丢弃在泥地里的染血外套碎片。他可能拦到了过路车辆，回京州了。我们已经通知沿途设卡和京州方面进行布控查找，但目前还没有确切消息。” 秦铮眉头紧锁，微微颔首：“知道了。务必全力查找，确保他的人身安全。另外，通知军区医院，做好接收准备。” “是！”上尉领命。 警察也上前询问了事故情况，秦铮配合着做了简短的说明，重点强调了顾北骁抢夺方向盘的危险行为，便转头望过去。 “宋同志，你先跟车去医院检查。处理伤势，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可是秦团长……” “我没事。”秦铮微微摇头，压低声音，“你先回去，到时候我会去找你。” 宋莹缓缓低下头，嘴唇蠕动了一下：“是……秦团长。” 秦铮紧绷的神色略微缓和，对旁边的人吩咐：“小张，你亲自护送宋同志去军区医院，全面检查。” “是！团长！” 那名被点到的年轻军人立刻上前，小心地搀扶住宋莹。 宋莹最后看了一眼秦铮，他正背对着她，与赶来的军警快速交谈着。 他好像永远都是这样，遇到任何事情都面不改色。 不知怎的，宋莹竟然觉得和他在一块时，自己的后背永远是踏实的。 宋莹被直接送到了军区医院。 医生检查后，确认她主要是惊吓过度和左脚踝扭伤，身上有几处撞击的淤青，但骨头和内脏都无碍，需要住院观察几天，让扭伤的脚踝好好休养恢复就好了。 护士处理完她脚踝的固定和身上的几处擦伤后，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身体明明已经疲惫至极，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可宋莹躺在病床上，却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一闭上眼睛，就是吉普车失控撞向老槐树的瞬间刺耳的声响。 但比起这些，更清晰的在心里反复回荡的，是紧随其后那个将她完全笼罩的身影。 秦铮几乎是在撞击发生的刹那就毫不犹豫地用整个身体覆盖住了她，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 宋莹几乎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他护在自己头上的手。 宋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盖在身上的薄被。 秦铮额角擦破的血痕，军装肩膀上被玻璃划开的口子渗出的殷红，还有他注视着自己时，沉沉的目光…… 这些画面反复在她脑海中闪现。每一次回想，都让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一种极为莫名的情绪，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轻轻推开了。 宋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就见秦铮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军绿色衬衫和长裤，额角贴着白色纱布，手臂上一处较深的划伤也经过了处理，正缠着绷带。 宋莹见他无恙，微微松了口气。 “秦团长。” “躺下不要乱动。”秦铮按了按手，走近床边。 “感觉怎么样？” 宋莹的心跳又漏了一拍：“我没事，医生说是扭伤，休息几天就好。您的伤？” “皮外伤，不碍事。”秦铮的视线扫过她固定在支架上的脚踝，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脚踝还疼得厉害吗？” “还好，上了药，固定住不动就不怎么疼了。”宋莹摇摇头。 二人忽然就无话了。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沙沙作响。 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流动，带着雨后的潮湿和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暖意。 宋莹忽然感觉脸颊有些发烫，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秦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他微微移开了视线，打破了微妙的沉默。 “顾北骁那边，还在全力查找。不过，警方那边有了新的发现。” 宋莹心头一跳：“什么发现？” “盯梢张之耀的人汇报，说他今天下午冒雨返回青阳县后，就去了五金店，买了麻绳和撬棍。” 宋莹的心猛地一沉：“他果然要……” “嗯。”秦铮点头，“今天这场大雨，很多工厂会提前停工，晚上更是人迹罕至，他很可能就选在今晚动手。” “那怎么办？”宋莹有些急了，身体不由得前倾，“我怎么再这会儿受伤了……” “别担心。”秦铮轻声道。 “我们的人已经布控好了，工厂内外都有暗哨。小沈他们一直在盯着，只要他进去，必定抓他个现行。” 他看了一眼窗外依旧滂沱的大雨：“我这边还有任务要部署，不能久留。你安心养伤，外面的事有我。” “好……”宋莹微微颔首，逼迫着让自己冷进下来。 现在自己帮不上忙，就更不能添乱。 秦铮又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早点休息。” 说完，他便转身准备离开。 “秦团长！”宋莹下意识地叫住了他。 秦铮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宋莹对上他那双在昏暗灯光下更显深沉的眼眸，所有在心头堆积的话竟都说不出口。 最终只化作一句：“注意安全。” 秦铮郑重地点了下头：“嗯。” 随即不再停留，大步离开。 宋莹呆坐在病床上，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许久没有动弹。 第八十一章 小两口感情真好 等回过神来，目光无意间扫过窗边靠墙的小桌，才发现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袋。 秦铮落东西了。 宋莹连忙挪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探身过去，将纸袋拿了过来。 视线无意中一瞟，宋莹愣住了。 这是…… 宋莹试探着向袋子里面摸去。 指尖触到的果然是是柔软光滑的布料，宋莹轻轻一拽，一抹白色瞬间映入眼帘。 宋莹整个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是上次在百货商场，她没有买下的那条连衣裙！ 他竟然私底下买了下来…… 宋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酸胀胀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随后下意识的紧紧地将裙子抱在怀里，柔软的布料紧贴着心口，仿佛能感受到它残留的温度。 宋莹眼眶不受控制地一热，视线瞬间模糊了。 她低下头，把脸埋进那柔软的白色里，久久没有抬起。 深夜，红星机械厂外。 瓢泼大雨一点要停下的意思都没有，几乎要将整个厂区都冲垮似的。 小沈穿着黑色的雨衣，死死盯着远处围墙下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缺口？ 张之耀很谨慎，下午踩点时，他把后墙边上的一个狗洞悄悄扩大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终于一个模糊的黑影出现在缺口处。 张之耀警惕地四下张望了片刻，然后俯身钻了进去。 “团长，目标确认，目标已潜入厂区。” 小沈对着藏在雨衣领口下的微型无线通讯设备道：“方向，二号仓库。” 耳机里立刻传来秦铮的声音：“收到，各组注意，目标已进入二号仓库区域。按预定方案，收紧包围圈，盯紧他，务必要抓他个现行！注意安全，完毕！” “明白！保证抓现行！”小沈回应道。 随后迅速转身，对着身边的几名队员做了个手势。 队员们无声地点点头。 小沈深吸一口气，带头第一个悄然翻过围墙缺口，另外几名队员紧随其后，悄悄的跟上了张之耀。 众人悄无声息地逼近了二号仓库。 仓库巨大的铁门紧闭着，但侧下方一个用于通风的检修口已已经被撬开。 他已经进去了？ “一组，守住前后门和这个洞口！二组，跟我进！”小沈低声道。 二号仓库的保险室内，张之耀正背对着铁门，蹲在一个半人高的墨绿色老式保险柜前。 他打开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线照亮了保险柜的密码盘。 张之耀紧张的从工具包里掏出一个特制的，带有放大镜片的简易听诊器，小心翼翼地将听筒紧紧贴在冰冷的保险柜门板上，耳朵则死死贴住听诊器的另一端，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地转动着密码盘。 咔嗒……咔嗒……咔嗒…… 张之耀紧张的听着。 终于，锁开了。 张之耀长松了一口气，迅速打开了保险柜的柜门，视线快速扫过去，落在放在最底层的那个盒子上。 就是它！ 张之耀迅速打开盒子确认了一下，里边的确是宋莹和张工程师改造的那张图纸，终于结束了。 图纸到手了，必须立刻离开！ 张之耀猛地转身，一把抄起地上的工具包，就要冲向保险室的铁门。 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的脚步却忽然定在原地。 保险室厚重的铁门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敞开了，门口几道身影死死的堵住了他的去路。 秦铮脚步匆匆的走进了军区医院，悄然推开了病房门。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病床上沉睡的宋莹身上，看到她安然沉睡的模样，他紧绷的肩线似乎微微松弛了一丝。 秦铮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进病房，轻轻带上了门，缓缓走到病床边。 本来是想第一时间将张之耀被捕的好消息告诉给宋莹的。 但是看着她熟睡的模样，秦铮不忍打扰。 她一定是累坏了。 秦铮俯下身，目光扫视过宋莹的侧脸。 原是打算看宋莹一眼就走的，可真正看到她时，目光却忍不住停留在了她身上。 秦铮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安静的宋莹，或许是今天真的受到了很重的惊吓。 万幸，她平安无事。 秦铮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枕边，动作瞬间一滞。 在枕头的另一侧，那条裙子被整整齐齐地叠成了一个小方块，就放在她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果然发现了。 她不仅发现了，还如此珍重地将它叠好，放在枕边陪伴入睡。 这绝非随意搁置，而是一种无声的……接纳？或者说，是她心底最柔软处的一种回应？ 这个念头像一粒微小的火种，倏地点燃了秦铮内心深处某个沉暗的角落。 秦铮凝视着那条叠放整齐的白裙，又看看沉睡中对此浑然未觉的宋莹，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心潮起伏，最终归于一片奇异的平静。 然后轻轻搬过床边那把椅子，悄然坐了下来。 透过窗帘照进来的的晨光让宋莹呢意识逐渐回笼。 雨停了，而且阳光正好。 宋莹下意识地想动一动有些发麻的身体，却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似乎有人。 宋莹缓缓掀开眼帘，一抹穿着军绿色衬衫的熟悉身影就映入眼帘。 秦铮没有伏在床边，而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头微微低垂着，竟然就这样坐着睡着了。 宋莹的心猛地一跳，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时候来的？ 难道……他就在这里坐了一整夜？！ 就在这时，旁边病床上传来一声轻笑。 “丫头，醒啦？” 宋莹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这间是双人病房，昨晚临睡前刚住进来一位大爷。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隔壁床。 大爷笑眯眯的瞥了一眼熟睡的秦铮：“唉哟，你们小年轻两口子感情是真好啊！这小伙子，是个有担当的！昨晚就那么坐着守了你一宿，我昨晚醒了就看见他在这儿收银，护士来查房劝他去休息都不肯走。啧啧，怕你夜里疼了还是怕醒了害怕？这丈夫当得，可真没话说！” 两口子？ 丈夫？ 宋莹的脸颊腾地一下红了，她急得坐起来，语无伦次地想要澄清：“大、大爷！我们……” 她急切地想要撇清关系，目光却无意间再次投向身边的男人。 一瞬间，宋莹忽然说不出话来。 秦铮呼吸绵长，睡的很沉，但眉宇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疲惫。 一股极其复杂而汹涌的情绪猛然袭上心头，宋莹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第八十二章 第二次心动 前世今生两辈子加在一起，宋莹仅有过一次真正的心动，就是顾北骁满脸青涩地站在自己面前，笨拙却真诚地向她表白心意的时候。 那份纯粹的悸动，曾让她觉得拥有了整个世界。 可曾经对爱情有多憧憬，后来就会有多失望。 更让宋莹吃惊的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感觉会毫无预兆地第二次袭来。 也从来没有想过对象……竟然变成了秦铮。 而且这一次的感觉，与上一次的同样汹涌澎湃，可深究起来去了截然不同。 不知道是因为时光流逝冲淡了记忆，让过往的情感变得模糊不清，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不同。 宋莹望向他时，只觉得自己对秦铮绝非那种软弱地依赖，而是在惊涛骇浪中，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有一座沉默坚实的山峰。 她似乎能卸下所有伪装，可以心无旁骛地与之并肩面对风暴，共同呼吸。 这种被人在乎，被坚定守护，被放在心尖上细致对待的感觉，像一股滚烫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注入宋莹早已冰封的心里。 那不是一种非要依靠谁的感觉，更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信任和托付后背的盟友。 而这种感觉，在秦铮睁开眼的瞬间就消散了。 四目相对，秦铮的眼底还带着刚苏醒的惺忪，但下一秒，他就迅速清醒了过来，恢复了惯常的冷淡。 宋莹心头一跳，随即涌上来的是一种深深的嘲弄。 她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宋莹，你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生出这样不合时宜也不切实际的想法来呢？ 男女情爱这人间最不可捉摸也最易伤人的东西，你前世不是早就看透了吗？ 曾经那种撕心裂肺的失望还不够让你刻骨铭心吗？ 更何况，秦铮对你所有的好，所有关键时刻的挺身而出，或许仅仅是因为他作为军人天生的责任感。 这与他个人对你的感情，完全是两码事。 你怎么敢奢望更多？又凭什么认为那是男女之情？ 秦铮的目光在看到宋莹的瞬间就几乎是下意识地错开了，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停顿片刻，秦铮率先打破了沉默。 “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宋莹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轻声答道：“我没事了，好多了，谢谢秦团长关心。” 她顿了顿，为了避免尴尬，主动岔开话题。 “秦团长您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宋莹不敢问他怎么在这里守了一夜，怕得到猝不及防的答案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怕失望。 可她不知道，秦铮此刻也在心中庆幸她问的是这个。 是啊，他来是为了告诉她张之耀被捕的消息，这才是正事！ 难道还能有其他理由吗？ 昨夜那鬼使神差的停留，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秦铮迅速调整好状态，点了点头。 “是，昨晚行动非常成功。张之耀被我们埋伏的同志当场抓获，人赃并获。” 太好了…… 宋莹的心重重落了下来，总算是得到了一个阶段性的重大成果。 但同时，心底隐秘角落刚刚升腾起的一点期待也随之散去，宋莹只觉得空落落的。 他果然……只是在想工作的事。 宋莹强撑起一个笑容：“太好了，真是辛苦您和所有参与的同志了。” “嗯。”秦铮看着她脸上那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心里那份难不自在反而更加明显了。 秦铮甚至觉得有些局促。 昨夜自作主张的停留，让秦铮不知该如何自然和宋莹相处。 他猛地站起身，神色极不自在的道：“张之耀那边的审讯和下一步针对李建斌的行动我来处理，你安心养伤，暂时什么都不要想。我……我先回军区了，还有后续工作要部署。” “好。”宋莹微微颔首，“秦团长也要注意休息。” 秦铮点点头，不再言语，转身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隔壁床大爷好奇却又不好多问的目光。 宋莹缓缓躺回病床上，一种巨大的孤独和失落感毫无征兆地翻涌上来。 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心里的空洞却一点点放大。 “唉，丫头，”隔壁床的大爷终于忍不住，“原来你们不是两口子啊？这闹的，我看那小伙子对你那个紧张劲儿……啧啧，老头子我以为活这么大岁数不能看走眼呢，唉，可惜了了……” 不是的…… 宋莹想说点什么，却只觉得喉头发哽，只能勉强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对着大爷摇了摇头。 “大爷，真不是的。他只是……我们只是工作上有交集罢了。” 最后一句，是说给大爷听的，也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宋莹重新闭上眼睛，将自己更深地埋进枕头里，仿佛这样就能逃避掉因为那些不该滋生的念想而生出的失落感。 秦铮走出军区医院的大门，小沈开着吉普车已经等在门口。 见秦铮出来，他立刻迎了上去。 可当他却明显发现自家团长失魂落魄，心事重重的样子时却，吓了一跳，还以为宋莹伤势出了什么意外，连忙问道。 “团长您这是……宋工那边情况不好吗？” 秦铮摆了摆手：“她没事，养几天就好。” 秦铮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 小沈坐回驾驶座启动车子，透过后视镜频频观察秦铮的神色，心中疑虑越来越深。 最近每一次秦团长跟宋莹碰面之后，他回来时总会变得有些怪怪的。 他总是莫名沉默很久，眼神飘忽，偶尔会对着文件发呆…… 这和平时那个雷厉风行的团长简直判若两人。 尤其是昨天事故发生，秦铮护住宋莹的事在圈子里传开后…… 小沈只感觉他俩不是简单的工作关系四个字能解释的！ 可这个事实在是太敏感了。 不禁涉及顾北骁那个疯子，还涉及纪律和名声。 小沈知道其中的利害，张了几次嘴，最终把所有到嘴边的话都硬生生咽了回去，一个字都不敢问。 第八十三章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只能小心翼翼地道：“那团长，咱们现在是回军区吗？” “嗯。”秦铮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秦铮闭着眼，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小沈每次透过后视镜望过去，都能看到秦铮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小沈。”秦铮忽然开口， “团长您说。”小沈立刻应了一声。 “你说……”秦铮斟酌着措辞，“男人若是喜欢上一个女人，会是什么感觉？” 小沈猛地一个激灵，差点握不住方向盘。 团长这是在……咨询感情问题？ 向他？？ 他顿时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懵了的感觉！ 一时间连他并不是很支持秦铮和宋莹在一块的事都忘了。 小沈连忙稳住心神，想了想自己那点贫瘠到近乎于无的经验，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这……我觉得吧，大概就是看不到她会想，看到了她就开心。总想帮着她，护着她，有点啥好东西都想给她留着。别人对她不好就生气，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心跳还有点快！”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红着脸憋出来的。 秦铮沉默地听着，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想她？ 护她？ 惦记她？ 心跳加速？ 似乎……都有。 小沈紧张地从后视镜里看着团长的反应。 许久，秦铮才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即眉头却锁得更紧。 “那你说，女人是不是都很喜欢孩子？” “啊？” 小沈被这个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愣，思维一时没跟上，下意识地点头。 “应该是吧？孩子那是爱情的结晶啊，是家的念想，哪个女人不想要孩子……” 话一出口，小沈心里忽然咯噔一下，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后视镜，就看见秦铮的脸色瞬间变得白了下来。 “是啊……”秦铮近乎自言自语般喃喃着。 “我怎么能……又有什么资格去耽误人家……” 纵然宋莹已经有了孩子，可有一日宋莹再婚，未必不想再生一个爱情的结晶。 他疲惫地将头靠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不再言语了。 小沈看着团长颓然失落的样子，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脑子怎么没拐弯，嘴怎么比脑子还快！ 秦铮受伤绝嗣，那可是他一辈子的痛！ 现在好了，眼看着团长刚有点敞开心扉的苗头，就被他自己这句蠢话给堵的死死的。 小沈急得额头冒汗，飞速地转动脑筋想找补。 他猛然想起上周末去秦家送文件，看到秦团长父母抱着暖暖时那副喜爱的不得了的样子。 对啊！要是和宋莹在一块，孩子是现成的啊！ 小沈心头一亮，连忙试探着开口：“团长，其实……那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也不是非得自己亲生的才算嘛！对不？” 他几乎是豁出去了，就差没明说您跟宋工在一起就行，孩子完全不是问题！ 可话还没说完，小沈自己先打了个冷战。 他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 秦团长和宋莹在一起，暖暖管秦团长叫爸爸。 那顾北骁…… 要是让他知道了秦铮不仅对他前妻有意思，还想当他女儿的后爸，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杀人？ 放火？ 同归于尽？ 可拉倒吧！ 这哪里是温柔的港湾，简直是火山爆发啊！ 秦铮沉默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小沈的话听进去。 小沈嗫嚅了几下嘴唇，最终还是彻底哑火了。 现在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通讯员能插嘴劝解的了，他只能在心底默默为自家团长捏了把汗。 说话间，吉普车已经驶入了军区大院， 秦铮没有第一时间回去休息，而是要去一趟办公室。 可在二人路过司令员办公室时，却听到里边清清楚楚的传来的一声暴喝。 “你给老子再说一遍！顾北骁！你以为部队是你家开的茶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负了点处分就学小孩子赌气？你还有没有一点军人的血性！还有没有一点责任感？！” 秦铮和小沈二人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疑惑地转头望向司令员办公室紧闭的门板。 “报告司令员，我已经决定好了。下个月，九月份，我就退伍。”顾北骁说的斩钉截铁。 “胡闹！”司令员暴怒。 “报告司令员。”顾北骁的声音异常冷静，“正是因为我犯了错，不配再继续穿着这身军装，玷污军人的荣誉，所以才自请离开。请组织批准。” “你……你混账！” 副司令员的声音也响起，明显是气得整个人都在抖。 “老子当年把你从新兵蛋子带出来，是让你当逃兵的？有点挫折就撂挑子，你对得起谁？！顾北骁！你冷静点！” 里边传来了副司令焦急的在原地来回转圈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他停顿下来，深吸一口气，尽量放缓语气。 “处分是暂时的，吸取教训，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你怎么能意气用事说走就走？部队培养你花了多少心血？你对得起你身上的军功章吗？” 顾北骁沉默了几秒，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 “副司令，谢谢您一直以来的信任和支持。但我心意已决。错是我犯的，责任在我，离开是我能为部队做的最后一件正确的事，请不要再劝了。”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更乱套了。 司令和副司令轮番上阵，或痛心疾首，或厉声责骂。 可无论两人如何苦口婆心，顾北骁的回答始终只有那句冰冷的“请组织批准我的退伍申请”。 “好！好！好！”司令员直接被气笑了。 “既然你顾北骁这么有觉悟，这么深明大义，老子成全你！你的退伍申请，老子批了！现在就批！明天就给老子卷铺盖滚蛋！滚！” “司令员！您消消气！”副司令急了，连忙劝阻，“北骁他是一时糊涂，脑子不清醒！您再给我点时间，我单独跟他谈谈，一定能劝他回心转意！”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拉开，副司令几乎是推搡着一脸漠然的顾北骁快步走了出来。 “走走走，跟我过来！好好谈谈！” 小沈反应极快，在门开的瞬间就一把拉住秦铮的胳膊，迅速闪身躲进了旁边的茶水间。 第八十四章 替你收拾过多少烂摊子 副司令脸色铁青地推着顾北骁走向楼梯间，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秦铮才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问小沈。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退伍的事，之前有风声吗？” 小沈也是一脸惊疑不定，摇头道：“我也是去医院接您之前才刚得到消息，我还没来得及打听具体消息，真不知道他……” 其实小沈心里头对于顾北骁要离开这件事是高兴的。 既然现在秦铮对宋莹有意，那顾北骁离开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可秦铮却面色凝重。 顾北骁行事本就偏激疯癫，和周晓梅的关系更是纠缠不清。 他人在部队里，就算停职反省，至少还有军纪法规这层枷锁束缚着，行事多少会有所顾忌。 可一旦他脱下军装，彻底成了社会人士，失去了组织的约束，以他目前这种难以把控的状态，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尤其是针对宋莹…… 秦铮不敢细想。 “跟上去看看。”秦铮低声道。 两人放轻脚步，悄然沿着楼梯跟了下去。 顾北骁他们在一个隐蔽处停了下来。 副司令显然气得不轻，刚站住脚就转头对着顾北骁怒斥道。 “顾北骁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就为了一个处分？还是为了宋莹那个女的？” 顾北骁神色不变：“什么都不为，就是不想干了。” 副司令气的捏捏了鼻梁：“行，我不管你为了什么，我也不管你有没有难言之隐。我只问你，值得吗？你的前途不要了？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不要了，就因为不想干了？” 顾北骁深吸一口气，声音中忽然带上了一抹难以掩盖的疲惫。 “副司令，您不用再劝了。我累了，真的。我也不想再受任何人的恩惠或挟制了。既然我想通了，前途对我也已经无所谓，何必还要赖在这里？” “挟制？”副司令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戳中了痛处。 “顾北骁，你还有没有良心？当初是谁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拉了你一把？是谁顶着压力帮你……帮你处理那些麻烦！你现在翅膀硬了，反过来怪我挟制你？我那是为你好！” 顾北骁发出一声嗤笑：“为我好？呵……副司令，这些年，我为您做的事还少吗？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提着脑袋干的？我们之间，早就扯平了。谈不上谁欠谁，更谈不上谁挟制谁。” “你他妈……”副司令被他彻底激怒，最后一丝理智没了，口不择言地骂道，“你难道忘了当初在周晓梅身上犯的混账事了吗？！你好大的胆子，敢他妈强奸自己的弟妹！要不是老子帮你压下去，你早就……” 躲在暗处的秦铮和小沈瞳孔骤缩，两人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强奸？！ 他们怀疑过无数个顾北骁能为周晓梅如此豁出去的原因，甚至猜测过两人是否早在顾北战还在世时就已勾搭在一起。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竟然是顾北骁对周晓梅做出了那样的事…… 难怪…… 难怪周晓梅屡次犯错，顾北骁依旧搭上自己的前途去保她，原来是有这样致命的把柄死死攥在周晓梅手里。 秦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甚至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当年那次任务，顾北骁在最后关头被顾北战临时从执行名单上替下来的事。 难道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让顾北战死？ 这个念头过于荒谬，秦铮自己都不敢相信。 而且没有证据之前，他不敢，也不能确认。 罢了，再听听。 但角落里的两人似乎都意识到刚才的失控，猛然止住了话头。 副司令深吸了几口气，最终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 “算了，你顾北骁是铁了心要当逃兵，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既然司令员都批了，那就痛快的滚！滚得越远越好，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完，副司令再不看顾北骁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猛地转身离开了。 角落里只剩下顾北骁一个人僵立在原地。 秦铮再听下去也得不到更多了有用的消息了，且顾北骁退伍已是板上钉钉，无法阻止。 要紧的是他别狗急跳墙对宋莹母女做出些什么就好。 二人也转身离开。 顾北骁站在原地许久，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地蹲了下去，双手死死地抱住了头，整个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堪的回忆瞬间将他淹没。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可能是几个小时，也可能是几秒。 在顾北骁愣神的那段时间里，很多画面在他脑海中来回闪回着。 他想起了和宋莹的初次相遇，想起了他们恋爱时最甜蜜的那段时光，每一次小心翼翼的牵手，每一次分别时依依不舍的回眸，每一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约定。 可紧接着，画面急转直下。 记忆忽然回到了周晓梅和顾北战结婚的那天。 那天所有人都很高兴，包括顾北骁。 他作为新郎的哥哥，替不善言辞的北战挡下了很多酒。 一杯接一杯，敬酒的宾客络绎不绝。 顾北骁喝得太多，太急，视线不知何时开始模糊，只觉得天旋地转。 顾北战也喝多了，被战友们簇拥着送入洞房。 他被同样醉醺醺的战友们架着，送回去休息。 宾客散尽之时，因为醉酒昏睡的顾北骁也隐隐约约醒了过来。 身边躺着温暖柔软的身体，顾北骁翻身抱了过去。 他曾经很喜欢在深夜时抱着宋莹睡觉的。 她身上总是软软的，热热的，让人靠上去就觉得安心。 那一天，宋莹的身上多出了一些香粉味。 顾北骁嘟囔了一句：“今天你也打扮了……” 然后就胡乱的吻了上去。 那天晚上的宋莹不知道怎么了，对自己很是抗拒，一直在挣扎，耳边还传来了女人低低的啜泣。 顾北骁以为是自己太粗鲁了，低声安慰着：“别哭，莹莹……” 然后等一切结束，顾北骁终于清醒过来时。 就发现周晓梅，自己的弟妹，衣冠不整的躺在身边。 而真正的新郎，则因为醉酒倒在了地上，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第八十五章 一次次被要挟 后来的事情太复杂，顾北骁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 他现在只隐约能回忆起来，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周晓梅并没有声张。 甚至等自己慌不择路的逃离，回到了自己和宋莹的房间，却因为惊吓而整整一夜未睡时，在天亮后听到了西厢房那边周晓梅和顾北战的调笑声。 她娇嗔的告诉顾北战，昨夜他喝了酒，没轻没重的，不仅弄伤了自己，连他人也滚到了地上。 自己拖着酸软的身子，怎么弄也没把他弄上床来，只能任由他在地上睡了一夜。 顾北战不通人事，没察觉出身上的感觉不对劲。 他还把自己因为醉酒而凌乱的衣衫以及摔在地上磕出的青紫当成了和周晓梅春宵一夜的印记。 而后没多久，部队就下了调令，说是让顾北骁去执行任务。 一开始的时候顾北骁是欣然同意的。 犯下了明天的大错，侵犯了自己的弟妹，顾北骁只想跑得越远越好。 至少躲过这段风头，说不准，等他回来的时候就没事了。 可是离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还每天看到周晓梅旁若无人的在自己眼前晃，顾北骁的心却越来越乱。 不知为何那天晚上与宋莹在一块时完全不同的滋味，竟让顾北骁回味无穷。 即便顾北骁知道有一天事发于自己而言，肯定是灭顶之灾，对于这个家而言，更是捅破这个秘密，便会支离破碎。 但是顾北骁竟然可笑的忍不住了。 尤其是周晓梅穿着清凉的衣裳，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像没事儿人一样与自己谈笑风生的时候，顾北骁就总觉得自己身体里头有一股燥热的火，在来回的窜着。 像是很快就要控制不住了。 现在想一想，顾北骁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因为他竟然真的忍不住当初把自己从乡下挑上了，一手将他带出来的副司令。 主动向他提出，自己想退出这次任务。 那个时候人员名单已经定了，非特殊情况是不可以退出的。 而副司令又极其的了解他，眼见着顾北骁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副司令就猜到了什么。 在他的半命令半威胁之下，当时还年轻的顾北骁受不住吓，直接就把实话告诉给副司令了。 最后的结局是副司令找了个顾北骁身体不适的借口，将他从执行任务的名单中剔了出来，将顾北战换了上去。 顾北战本来就是顾北骁的亲弟弟，和他兄弟感情一向极好。 他又根本不知道顾北骁对自己的媳妇做了什么，听说哥哥身体不好，他自然是心甘情愿去替换的。 临走之前，顾北战还不忘嘱咐顾北骁，自己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让他帮忙照顾自己的爱妻。 而那时候的顾北骁也给自己找了个极为荒谬的理由。 他觉得周晓梅的行为举止很是可疑，说不定就是蓄意勾引自己。 所以他留下，一来是为了陪一陪当时已经有孕的宋莹，二来也是为了看住周晓梅，别让她胡说八道些什么。 顾北骁自认为这个理由合理极了，甚至一度连他自己都相信了这个理由。 可是顾北战前脚才刚走，后脚周晓梅就告诉他，自己怀孕了，是他的孩子。 当顾北骁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世界天翻地覆，像是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般。 然后他和周晓梅就拉扯了很长一段时间。 顾北骁告诉周晓梅，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可周晓梅却说她已经将这个事情告诉给了王春华，婆婆以为，这孩子是顾北战的，她欢喜的很。 所以，这个孩子周晓梅绝对不会打掉。 顾北骁向来孝顺母亲，自然不会违拗母亲的意思。 尤其这事儿，又是上不得台面的。 于是顾北骁又说，等孩子落地之后，他会去和孩子做亲子鉴定。 如果孩子是他的，他愿意私下里养他们母子二人一辈子。 如果孩子不是，那他也会给周晓梅一笔钱过去的事一笔勾销。 可是周晓梅不同意，三天两头的就要和他闹起来，嚷嚷着要把事情闹到王春华和宋莹面前。 顾北骁自然是不肯让这种丑事暴露在母亲和妻子面前，但是就只能屡次三番的去安抚周晓梅。 这也是为什么至今宋莹都觉得，在她有孕的时候，顾北骁作为丈夫不来陪伴妻子，却反而陪伴弟妹的缘故。 可是顾北骁没有办法。 等孩子落地之后，顾北骁一直不敢去看。 可是周晓梅却特地抱着孩子跑到他们夫妻面前炫耀，明里暗里的告诉顾北骁，这是他的孩子。 顾北骁自然不肯相信，更不肯接受。 因为他和顾北战是亲生兄弟，他们二人之间的长相极其相似。 就算是生了孩子，眉眼之间有顾北骁的影子，可是谁又能确定这就是他的孩子呢？ 然后周晓梅就在私下里告诉他，孩子的右侧大腿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这块胎记，在那一夜，周晓梅曾在顾北骁身上也看见过。 如果顾北骁老老实实的认下这个孩子，不再和自己对着干，周晓梅自然会想办法料理掉了这块胎记，绝对不让事情捅到别人面前。 可是如果顾北骁不肯，那自己就只能对不起全家人了。 顾北骁被周晓梅逼的没了办法，就只能默认了。 周晓梅的确实没有辜负顾北骁，没过多久，顾光宗就意外掉进了烧热水的锅里。 他大腿上的那块胎记被热水给烫坏了，等恢复了之后，就只剩下了一块狰狞的疤。 甚至有的时候顾北骁自己都怀疑，顾光宗的腿上根本就没有那块胎记，因为周晓梅一直把顾光宗捂得很紧，从来不让他们看。 美其名曰是不能让人发现端倪，顾北骁总觉得周晓梅在骗他。 可是周晓梅如此破釜沉舟，湖北萧已然没了退路。 再加上当时的水是宋莹烧的，因为宋莹生了个女儿的事，本来就导致王春华不喜，经历了那次的事后，宋莹更是成了全家的罪人。 顾北骁一方面觉得对不起襁褓之中的顾光宗，另一方面更觉得愧对宋莹。 第八十六章 一步错，步步错 所以经历了这次事后，顾北骁就放弃了继续去调查孩子的真实身份。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其实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宋莹。 毕竟周晓梅已经借着宋莹的手办好了这件事，宋莹更是已经成了王春华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自己再不默认周晓梅的举动，周晓梅就只会更加对宋莹不利。 一步错步步错。 后来这些年周晓梅的变本加厉，焉知不是顾北骁当初纵容的缘故。 可是顾北骁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当初一时的决定导致了顾北战死在了战场上，而周晓梅就更是有理由拿捏顾北骁了。 这些年来，顾北骁自己都快忘了当初的自己是什么模样的。 总归这么久以来和周晓梅生活在一起，她越来越温柔贤淑，日日照料着自己的生活，让顾北骁在她身上体会到了和宋莹在一块是从来没有的感觉。 所以，顾北骁都已经忘了，当初周晓梅是如何威胁自己的。 他甚至可笑的在心中告诉自己，当初周晓梅的举动都是没有办法，其实她是一个极其心地善良的人，是自己一时做错了事，毁掉了周晓梅的一生。 直到后来和宋莹离婚发生了这些事之后，顾北骁才终于又恍然从失忆中回过神来。 她哪里是今时今日才暴露了真实面目，其实从一开始时，周晓梅就不是好人。 可偏偏顾北骁给自己找了那么多借口，如今又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 顾北骁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蹲在原地，越是回忆过去就越是懊悔。瑟瑟发抖了许久之后，顾北骁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当顾北骁再次站起身来时，他眼中也只剩下了一片冷冽。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顾北骁缓缓捏起了拳头，冷笑了一声。 这些年来，他做错了很多事，也错过了很多。 但是如今，顾北骁不想再错过了。 失去的那些东西，哪怕是去偷去抢，甚至不惜一切手段去骗，顾北骁也要全部拿回来。 当下，顾北骁的眸色就沉了下来。 他缓缓转了个身，深吸一口气走向住了多年的家属院。 回到了房间后，顾北骁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毫不犹豫的写下了自己的退伍申请。 赶在下班之前，他交到了司令办公室。 从顾北骁提出自己要退伍起，司令官已经好话坏话都说尽了，见着顾北骁还如此执迷不悟，司令官也对他彻底失望。 他当下只觉得自己之前想着给顾北骁一次机会的决定，实在是太蠢了，冷笑了一声之后，便毫不犹豫地签下了他的退伍申请。 “滚吧。”司令官大手一挥，冷冷的说道。 “你的报告我会向上帝教的，不用你再费事儿了。你既然不想留，就赶紧收拾铺盖卷滚蛋，不要留在这里碍别人的眼。” 顾北骁沉默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你……”司令关系的猛地站起身。 可随即又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这样的一个人，便是混到了再高的位置有什么用呢？ 军队虽然纪律严格可以不代表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趁早滚蛋也好。 而顾北骁在离开之前就脱掉了军装，换上了自己日常的便装，出门之后打车直奔周晓梅如今的住处。 周晓梅刚从外边买了一些油炸酥肉回来，正和顾光宗美美的享受着晚餐，门外忽然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周晓梅皱了皱眉，说了一声来了，便急匆匆的走上前打开了门。 门一开，便看到了顾北骁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外。 近些日子以来，他们两个人除非不见面，否则只要见面就是争吵。 周晓梅已经习惯了。 所以再见到顾北骁的第一时间，周晓梅的嘴角边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周晓梅就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顾北骁的脸色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看上去似乎真的很生气，可在生气之余，他的嘴角边竟然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视线也一直紧紧地粘在自己身上，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周晓梅顿时有一种他透过了自己的躯体，看穿了灵魂的感觉。 女人的第六感袭上心头，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周晓梅下意识的想要躲开。 她猛的按住了门把手，警惕的朝着外边问道。 “你来干什么？” “许久没有见到你和光宗了，过来看看你们，你不高兴吗？” 周晓梅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第一反应便是要关上门，阻断顾北骁进门的脚步。 然而顾北骁的反应更快，他在周晓梅有动作之前，便已经猛然伸出手，半个身子瞬间挤进了门框内。 顾北骁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了，看的周晓梅一阵心惊胆战。 “我退伍了。”顾北骁淡淡的说道。 周晓梅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顾北骁。 什么？退伍了？ 他是疯了吗？ 他难道不知道从军的待遇有多好？他难道不清楚，只要再留个几年，他就可以在部队的安排下转业。 他现在从部队出来，算是什么东西？ 周晓梅心中瞬间升起不满来，极其厌恶的看着顾北骁。 “既然你都退伍了，还来找我们干什么？” 周晓梅几乎是下意识的指责顾北骁：“退伍这种事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都已经办完了才来通知我，还有什么意义？” 顾北骁唇边的笑容变得愈发凉薄，目光直勾勾的盯死在周晓梅的身上，直看的周晓梅心里一阵发毛。 “你什么身份？需要我来提前和你商量。” 周晓梅被狠狠的噎了一下。 是啊，她本来就没有什么身份。 要是放在原来，顾北骁事事都听自己的时候，周晓梅自然可以颐指气使，把自己当成他顾北骁的正房夫人那般，却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如今她和顾北骁已经算是撕破了脸，再假惺惺的演戏，没有什么必要的。 而她要是表达出些什么不满，只怕更要遭到顾北骁的嘲讽。 第八十七章 就是个野种 周晓梅自然拉不下面子，接受顾北骁如今的羞辱。 于是直接伸出手，推搡着顾北骁要把他赶走。 “好好好，既然你都已经这么说了，那的确是没有什么必要，你赶紧走吧！” 顾北骁笑而不语，歪头看着她。 身体就立在那里岿然不动，周晓梅就算是力气再大，可以推搡不过顾北骁。 无奈之下，周晓梅只能皱着眉烦躁的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退伍费你也不要吗？” 顾北骁歪着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晓梅。 这一句话直接把周晓梅搞得愣在了原地。 当初顾北战牺牲之后，给他们留下了很多财产，这些钱周晓梅都一直存着没花，多年来也是一直吸着顾北骁的血。 如今顾北骁已经退伍，没了每个月的稳定收入，之前承诺给自己的抚养费自然是不可能像之前那么说给就给了。 所以趁着现在，把退伍费弄来一些存在手里，不失为是一个好选。 周晓梅一时间有些犹豫。 而就在她思考的短短几秒钟内，顾北骁就直接大力推开了门，然后动作利落的关门落锁，然后大手牵制住了周晓梅的手腕，把她往卧室的方向拖过去。 周晓梅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开始惊呼起来。 可是顾北骁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周晓梅根本奈何不了他，就这样被顾北骁生拖硬拽的拉到了卧房。 原本正在吃饭的顾光宗正懵懵懂懂的看着站在门口低声争执的二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直到这会儿看着母亲被拖到了卧室去，顾光宗才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于是连忙扔下筷子，朝着房间的方向跑过去。 可是卧室的门却先一步关在了面前。 顾光宗急切的敲着门：“开门！你为什么要抓我妈妈？开门！” 顾北骁对此置之不理，只是大力的捂着周晓梅的嘴，不让她发出尖叫。 直到被外边的顾光宗吵得头疼，顾北骁菜任务可忍的朝外面怒吼了一句。 “顾光宗，你以后要是还想顿顿吃香喝的，现在就给我闭嘴！再敢多说一个字，我让你把以前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顾光宗不经吓，当即就不敢出声。 站在原地思来想去，顾光宗还是颤颤巍巍的跑回了餐桌前，硬着头皮继续吃饭。 房间里顾北骁终于放开了，捂着周晓梅嘴的。 周晓梅猛地挣脱开来，转头怒视向顾北骁。 开口便吼道：“顾北骁你疯了吗？我是你亲弟弟的亡妻，是烈士家属，这里是我的家，你怎么敢闯进来？” “烈士家属？周晓梅，你信不信我能让你得到这个头衔，就也能让你丢了这份荣誉。” 顾北骁冷笑起来，忽然钳制住周晓梅的手腕，把她狠狠的拖到自己面前来。 低声警告道：“周晓梅我告诉你，老老实实的，我还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周晓梅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疯狂的顾北骁，当下心头也生出了一股怒火。 不管不顾地便对着顾北骁怒吼了起来：“顾北骁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敢和我叫嚣！” “就凭我手里握着你儿子的命。”顾北骁微微一笑，从李怀中掏出一个检测单来，在周晓梅面前晃了晃。 说完这句话，顾北骁的冷笑凝固在嘴角。 他将那张叠得有些发皱的纸，在周晓梅惊恐瞪大的双眼前猛地抖开。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顾北骁忽然暴怒。 那张纸被粗暴地按在周晓梅的鼻尖前。纸张顶端，几个冰冷的黑色印刷体就这样出现在周晓梅眼前。 DNA亲缘关系鉴定报告…… 周晓梅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在那一刹那完全空白，所有的叫嚣、愤怒、算计，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证据轰得粉碎。 她甚至忘记了挣扎，全身的血液疯狂逆流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不……不可能！”周晓梅失声尖叫。 “你……你什么时候……这不可能！假的！顾北骁你伪造的！” 可报告末尾那几行清晰无比的结论却就明晃晃的摆在那里…… 依据DNA遗传标记分型结果，排除顾北骁为顾光宗的生物学父亲。 依据DNA遗传标记分型结果，排除顾北骁与顾光宗存在亲缘叔侄关系。 排除叔侄关系这六个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骤然炸响。 而顾北骁的理智更是已经游走在了崩溃的边缘。 顾光宗与顾北骁之间，连一丝一毫来自顾家的血脉联系都没有！ 他不是顾北骁的，甚至不是顾北骁兄弟的遗腹子！ 他彻彻底底，与这个他攀附吸血了多年的家庭毫无关系！ “伪造？”顾北骁低笑起来。 “周晓梅，你处心积虑算计我那么多年，拿一个野种当筹码，榨干我每一滴血汗！” 顾北骁另一只手猛地指向卧室门的方向。 “你甚至不惜亲手把自己的儿子推进滚水里！就为了掩盖这个天大的谎言！你这个毒妇！” 顾北骁转了个圈，猛的挥落床头柜上，周晓梅刚买来的那盏精致的台灯。 “野种！他根本就不是顾家的种！”顾北骁忽然掐住了周晓梅的脖子。 把她拉过来，咬牙切齿的质问：“周晓梅，你告诉我，这个孽障到底是谁的？！” 周晓梅浑身筛糠般颤抖起来，脸上血色褪尽。 那份报告上的结论无论如何都抵赖不得，周晓梅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 顾北骁死死攥着她，不让她倒下，反而将她更用力地拖近自己，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 “看清楚了吗？”顾北逍遥牙切齿。 “看清楚这个你用来勒索我，毁了我一生，也毁了莹莹一生的孽障，到底是谁的种了吗？！看清楚他跟我们顾家，连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了吗？！”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周晓梅语无伦次，涕泪横流。 见周晓梅还死不悔改，顾北骁心中已是怒火至极，猛的一掌推开了周晓梅。 周晓梅毫无预兆的狠狠摔在了地上。 而顾北骁则撕烂了那张报告，在周晓梅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一步步走上去。 贴近周晓梅的耳边，再次问出了一个更加让周晓梅震惊的问题。 “你背着我，在外边和东城机械厂的哪个人有瓜葛？” 第八十八章 怎么会对付得了秦铮 周晓梅被顾北骁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彻底击垮了心理防线，她瞳孔骤然放大，声音尖利得几乎变了调。 “没有！谁告诉你的？！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东城机械厂的人！顾北骁，你疯了！你污蔑我！” 可内心的惊涛骇浪却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下。 他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她做得极其隐秘，连一丝风都没透出去过！ 顾北骁嘴角冰冷的弧度更深了。 他一步步逼近周晓梅，俯下身。 “污蔑？” 顾北骁冷笑一声。 “周晓梅，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就算我停职，就算我脱了那身军装，可我顾北骁在部队经营这么多年，难道就真的成了聋子瞎子？打听点事，很难吗？” 他俯下身，灼热的气息喷在周晓梅惨白的脸上。 “宋莹和秦铮神神秘秘的跑去县里，这事瞒不过我。” 提到宋莹的名字，顾北骁的语气忽然变得柔和了起来。 “莹莹她没有真的厌恶我，她只是在调查真相而已。她也没有真的和那个秦铮在一起，没有……她心里肯定还有我……我知道的……那就好……那就好……” 他反复念叨着“那就好”，声音越来越轻，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诡异。 周晓梅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状似疯魔的顾北骁。 顾北骁对宋莹的执念竟然有这么深？ 那自己多年来的算计算什么？ “你……” 话刚说出口，顾北骁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他猛地出手，狠狠的掐住你的周晓梅的脖子。 “呃……” 周晓梅整个人都被顾北骁给提了起来，又狠狠掼砸在地板上。 周晓梅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要碎了一般，痛苦的蜷缩在地上。 顾北骁单膝压在她身上，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越收越紧。 “我知道了这些事儿之后就很奇怪，”顾北骁声音怪异的说道。 “你为什么一直死缠烂打，非要我给你在东城机械厂介绍工作？嗯？” 他逼近周晓梅因缺氧而扭曲的面孔，冷冷的贴在周晓梅的耳边道。 “只怕是要从我这里过个明路，投靠你真正的老板吧！” “嗬……放……放手……”周晓梅只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急切的挣扎起来。 可是快速的缺氧，却让周晓梅没了力气，她的挣扎越来越微弱。 抬头的一瞬间，周晓梅看清了顾北骁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不是在威胁，他是真的想掐死她！ 周晓梅已然慌乱无比：“北……北骁……我错了……饶……饶命……是我鬼迷心窍……求你……看在……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放过我……” 顾北骁脸上的暴怒没有丝毫减退，反而在听到周晓梅提起过去的情分这句话时更加暴怒。 周晓梅的哀求和认错，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如果不是因为有她…… “闭嘴，你也配提情分！”顾北骁怒吼。 “放过你？” 顾北骁狞笑着，手上的力道反而又加重了一分。 “你利用我，威胁我，毁了我的时候，怎么不讲情分？！” 话音未落，顾北骁猛的一拳朝着周晓梅的腹部砸了过去。 “啊！！！”周晓梅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身子像虾米似的蜷缩起来。 然而顾北骁的拳头依旧如同雨点般落下，像是要将所有的恨意都倾泻在这具曾经被他视为温香软玉，如今却只让他感到无比恶心的躯体上。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利用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毁了我的一切？！” 周晓梅撕心裂肺的尖叫，几乎快要断气。 门外的顾光宗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血从周晓梅破裂的嘴角蜿蜒流下，她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剧痛中逐渐模糊，只剩下一个念头：顾北骁疯了……他真的会打死她…… 不知过了多久，顾北骁才像是终于发泄完了所有的怒火，终于收回了手。 不行，不能打死周晓梅，留着她还有用呢。 顾北骁轻轻踢开躺在脚边的周晓梅，转身走到床边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橘红的火苗点燃了烟丝。 烟雾缭绕中，顾北骁沉默地吞吐着，视线空洞地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 周晓梅终于恢复了些许意识，可是身上尖锐的疼痛却在提醒周晓梅：事情还没完呢。 之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折磨落在自己的身上。 周晓梅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恐惧逼疯了。 终于，顾北骁缓缓开口了。 “我现在给你个机会。” 周晓梅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 顾北骁依旧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地弹了弹烟灰，语气平静得可怕。 “若是事成了，莹莹也能和我复婚，我就送你和那个野种离开，还会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周晓梅眼前一亮，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墙角爬了出来。 顾不上浑身的伤痛，狼狈地跪到顾北骁脚边，涕泪横流地苦苦哀求。 “北骁！你说！你说！要我做什么我都做！只要你能放过我！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 顾北骁终于低下头，俯下身，凑近她的耳边，一字一顿的道。 “既然如此，你就顺着你背后老板的意思，替我搅黄了秦铮调查的好事。让莹莹再也不信任他，彻底看清他的真面目。让秦铮身败名裂。办成了，我就放过你。” 周晓梅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难以置信地仰头看着顾北骁，声音都在发颤：“这……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啊！” 秦铮是什么人？ 他出身好，职位高，在部队里根基深厚，连他的上级领导都得让他三分！ 周晓梅又算什么？ 她不过是仗着有个烈士遗孀的身份罢了！ 她现在连连部队的门都进不去，怎么去对抗秦铮？ 搅黄他的调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周晓梅慌张地拉着顾北骁的衣袖，近乎歇斯底里的道：“顾北骁，你这是要我去死啊！” 第八十九章 我恨死你了 啪！ 是顾北骁毫不留情一耳光抽过去。 周晓梅脑袋猛地偏向一边，耳朵里嗡嗡作响，半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再次渗出血丝。 她被打懵了，瘫软在地，连哭都忘了。 在脑子嗡嗡作响，顾北骁的声音隐隐约约从耳边传来。 “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也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他顿了顿，冷笑了一声。 “办不成，你和你生下的那个野种，都得死，我说到做到。” 周晓梅猛地打了个寒噤，一时间再也没了侥幸。 她知道，眼前这个已经彻底疯魔的男人？是真的什么是都做得出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不甘。 周晓梅最终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颤颤巍巍的回应：“我……我答应……我答应你……” 顾北骁这才满意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女人。 然后抬起脚，嫌恶地用脚尖踢了踢周晓梅的胳膊。 “记住你说的话。”冷冷丢下这句，顾北骁不再看她，转身大步走向卧室门口。 他刚拉开门，一个小小的身影就猛地扑了上来，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 “爸爸！爸爸！”顾光宗哭得撕心裂肺，脸上满是泪痕。 “别这样对我们好不好？求求你了爸爸！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吗？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好儿子吗？我们……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很要好吗？呜呜呜……” 顾北骁的脚步顿住了。 他低头，看着紧抱着自己大腿的顾光宗，眼里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宠溺。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另一只脚，狠狠地踹在顾光宗的肩膀上。 “啊！”顾光宗痛呼一声，小小的身体被踹得向后倒去，撞在门框上。 “爸爸？”顾北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刺耳的嗤笑。 他弯下腰，一把揪住顾光宗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凑到眼前。 “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哪来的胆子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嗯？” 他盯着顾光宗惊恐的眼睛，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邪气森森的笑容。 “而且……你妈妈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吗？你要还有点血性，就别再对他那么言听计从。她根本不配做你妈。” 说完，顾北骁猛地松开手，顾光宗像破布娃娃一样跌坐在地上。 顾北骁看也不看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个让他作呕的房子。 顾光宗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呆愣了良久。 “光宗……光宗……”卧室里忽然传来周晓梅微弱的呻吟。 “救……救救妈妈……送……送妈妈去医院……好痛……” 顾光宗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走到卧室门口，小小的身影站在门框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里面那个鼻青脸肿的女人，耳边忽然响起了顾北骁的话。 顾光宗终于走了进去，站在周晓梅面前。 周晓梅挣扎着想伸手：“光宗……快……快扶妈妈……” 顾光宗却猛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他看着周晓梅的眼睛，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漠，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配做我的妈妈。” 周晓梅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你说什么？！顾光宗！你这个白眼狼！我怎么不配做你妈妈？！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费尽心机！你怎么能过这么多年人上人的好日子？！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 “不！”顾光宗突然爆发了，指着周晓梅嘶吼道。 “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我宁愿我真的是顾家的孩子！那样我就不会经历这些！不会被人骂野种！更不会跟你一起倒霉！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是你毁了我！我恨你！我恨你！！” 顾光宗一口气的说完这些，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光宗！顾光宗！回来！你给我回来！” 周晓梅绝望的嘶喊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 警局。 张之耀已经被审了好几天了，但是对于警察审问，他和李建斌之间到底有什么勾结，张之耀却半个字都不肯承认。 “我说了！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我就是看不惯宋莹！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妇道人家，靠着点姿色和关系爬上去，就敢骑在我们这些老同志头上拉屎？凭什么她的图纸就能被选上？我就是要让她身败名裂！让她尝尝从高处摔下来的滋味！没人指使我！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对面的审讯员只是冷笑一声，没有立刻反驳，而是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的一个录音设备，按下了播放键。 滋滋的电流杂音过后，一个清晰的声音在狭小的审讯室里响起。 【李书记，求求您了！求求您帮帮我！】 【好，我一定去把图纸带出来！】 张之耀的辩解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惨白。 这是什么时候被录下来的？！！！ 张之耀已经慌到无以复加。 不行！绝对不能承认！否则一切就都完了！ 只要……只要自己能替李建斌顶嘴，李建斌就会看在自己对他忠心耿耿的份上，帮他报女儿的仇的！ “这……这是诬陷！是伪造的！”张之耀猛地抬起头，极力反驳。 “谁知道你们从哪里弄来的假录音！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李建斌！我……” “够了！”审讯员猛地一拍桌子，“还需要我把录像都拿出来吗？！” 张之耀愣住了。 什么？ 还有录像？ 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 “张之耀！收起你这套拙劣的表演！”审讯员冷哼一声。 “为了拿到那点黑心钱，好养活你在外面偷情生的儿子，你就甘愿放弃为亲生女儿讨回公道的机会，任由她含冤受辱，连个真相都得不到！” 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女儿报仇，可他女儿在天之灵，看到她这个当爹的为了私生子，连她的清白和名誉都可以拿来做交易，她会不会心寒？ 会不会觉得恶心？！ “你根本不配提父亲这两个字！更不配提报仇”！” 张之耀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完了…… 第九十章 抓个现行 他们知道了，他们全都知道了…… 审讯员看着张之耀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勾起唇角冷笑一声，随即隔着玻璃对着外边的同事打了个手势。 审讯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太太在一位女警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张之耀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当看清老太太面容的瞬间，他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彻底僵住了。 “儿啊！我的儿啊！”老太太一眼看到审讯椅上形容枯槁的儿子，老泪瞬间决堤。 她挣脱开女警的搀扶，踉跄着扑到张之耀面前，紧紧抓住儿子冰冷的手，放声痛哭起来。 “儿啊！你咋这么糊涂啊！你咋能干这种事啊！呜呜呜……” 老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抱着张之耀。 “妈……妈你怎么来了……你……”张之耀依然慌乱至极。 “是警察同志……他们找到我，都跟我说了……” 老太太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满是皱纹的手颤抖着抚摸儿子憔悴的脸颊，近乎哀求的说道。 “儿啊，你快交代了吧！别再犟了！妈求你了！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认罪吧！” 张之耀极不自在的别过头：“妈，你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那些都是他们编造出来的！妈，你信我！” “别骗妈了！”老太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恨铁不成钢的直拍大腿。 “妈知道你是为了那孩子！可就算……就算你真有什么事，进去了，妈爬着去要饭，也会帮你把那孩子拉扯大，不会让他饿死的！” 老太太激动的几乎要跪在地上恳求。 “儿啊，你想想……想想那男人！他要知道他家里头的跟你有了孩子，还瞒了他这么多年……他、他会发疯的！他会杀了你的！真会杀了你的啊！快交代吧，求你了……” “妈！你别胡说！没有的事！你……” 张之耀在极度的惊慌之下，表情已经扭曲，双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按在母亲的肩上，想要把人推开。 审讯室的门却再次被推开了。 他的情妇正抱着怀里的孩子，怯生生的站在门口。 张之耀人已经快疯了，声嘶力竭的尖叫了起来：“你怎么也来了！” 女人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老张，警察同志都跟我说了，你要是再不肯交代背后的人，他们就要把我老公叫回来了……” 女人声音颤抖着，几乎要失声痛哭。 随后膝盖猛的一软，跪在了地上。 声嘶力竭的哀求张之耀：“他一直以为这孩子是他的亲骨肉啊！要是让他知道真相，他会打死我的！真的会打死我的！看张，算我求求你了！为了孩子，为了我们，你就说了吧……求求你了……” 张之耀彻底瘫在椅子上。 完了，全完了…… 他缓缓垂下头，看着跪在地上，抱着他唯一血脉的情妇，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了。 “我……”张之耀艰难的抬起头，认命的道。 “我说……我全都交代……” —— 宋莹正吃着午饭，就见秦铮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秦团长来了。”宋莹连忙想坐直身体。 秦铮抬手做了个“不必”的手势，示意她继续吃就好。 他在宋莹对面那张空着的病床边缘坐下，开门见山的道。 “张之耀已经全都交代了，和我们之前调查推断的，大差不差。” 宋莹听到这话，哪里还顾得上吃饭，立刻追问：“他怎么说？真的是为了钱？” 秦铮点点头：“最初，他的确是为了换取他那在外面的私生子的抚养费，才接受了和解。” 但事后，张之耀良心备受煎熬，加上女儿的死讯传来，双重打击之下，他开始变得偏激，一门心思要替女儿报仇。 就在他这种极端情绪下，李建斌才终于有了机会，上门找上了他。” 一开始，张之耀对李建斌还极其抵触，可以说是恨屋及乌。 但李建斌这个人极其善于攻心，他先是和张之耀一起痛骂李强的种种不是，表现出同仇敌忾的样子，把自己摘出来，博取张之耀的信任。 然后他利用了张之耀急于心理，许诺自己可以帮张之耀复仇。 可是张之耀慢慢的才发现，李建斌答应复仇的条件自己得顺利升职。 李张之耀作为厂里的技术元老，经验丰富，他其实早就已经看出了张工程师设计的那张图纸上的问题。 但他非但没有声张，等红星机械厂的生产计划按这张有问题的图纸推进。 回头后期暴露问题之后，李建斌便可以趁机横插一脚。 可是谁又能够想到，在他们觉得自己的计划无懈可击之时，宋莹竟然会突然出现。 她不仅仅发现了问题所在，甚至还处处都阻碍了李建斌前进的脚步。 所以李建斌才终于忍不住了。 事情至此，算是终于有了个明确的答案。 宋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枕头上。 “那现在警方那边，打算怎么办？”宋莹问道。 “张之耀已经成功策反了。”秦铮微微一笑。 “他手里本来就掌握了不少李建斌指使他进行职务侵占，贪污公款以及这次诬陷你的直接证据。警方已经布好了局，让张之耀拿着那份伪造的‘关键图纸去向相关部门申请所谓的个人专利。” 李建斌现在还没接到张之耀反水的风声，也不知道张之耀被抓了。 等他看到张之耀拿着那个所谓的成果去申请专利，以他贪婪多疑的性格，必然会坐不住。 只要他动，警方就能顺藤摸瓜，抓他一个现行。 “那就再好不过了。” 宋莹连连点头，下意识的抬头望向秦铮。 然而就在和秦铮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宋莹感觉的心跳一下子就快了起来，脸颊也有些微热。 宋莹连忙别开视线，假装整理被子。 “那个……谢谢你，秦团长。这段时间，真的多亏了你。明天……我就出院了。” “职责所在。”秦铮微微颔首，声音十分平淡。 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蜷了一下。 他看着宋莹低垂的睫毛，酝酿了许久的关于“我们”的话题，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第九十一章 老刘已经辞职了 张之耀在警察的安排下，带着宋莹亲自绘制的假图纸上了门。 按着习惯，张之耀熟门熟路地找了那个内应的门卫，却被他告知李建斌去外市开会了，人不在厂里。 张之耀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时候开会？” “是啊。”门卫有些疑惑，“开会不是挺正常的吗？” “可是……”张之耀急切开口。 “有啥可是的。”门卫当即打断了张之耀的话，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急也不急这一时，你说呢？” 可张之耀哪能不急？ 警察计划的关键一环就是李建斌必须在厂里“接招”啊！ 虽然听出门卫话里的暗示，但是张之耀这会儿也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他能不害怕吗？ 纠结了半晌，张之耀才终于强压住慌乱，让门卫代为转达自己“有急事”，还仔细询问了李建斌回来的确切时间才离开。 秦铮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去了红星机械厂。 宋莹正在绘图，忽见秦铮进来，笔立刻一顿。 “秦团长？” “嘘……”秦铮竖起手指抵在唇边。 关好了门，凑近过来，将这个意料之外的变故告诉了宋莹。 “李建斌不在？去了外市？”宋莹蹙紧眉头。 “他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去开会？秦铮，这太巧了，会不会……” 是走漏了风声啊…… 秦铮面色也不太好：“确实蹊跷，可我已经让人核实了会议通知，表面上看确实没问题。张之耀问清了他回来的时间，我们只能再等等，计划不变。他只要回来，张之耀就会按原计划拿着专利申请回执去邀功。” 宋莹微微颔首，可心里那股不安感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们一直很仔细的，为什么突然就…… 或许只是正常工作安排也有可能，宋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毕竟眼下似乎也别无他法，她只能压下翻腾的思绪，叮嘱道：“好，但你千万要小心，我总觉得……李建斌不会坐以待毙。” 几天后，李建斌终于如期回来了。 张之耀得到消息，立刻精神一振。 他马不停蹄地按照计划，跑去配合工作的相关部门拿着那份假图纸“申请专利”，还顺利拿到了盖着红戳的回执单。 捏着手里薄薄的纸，张之耀仿佛终于捏住了自己“重生”的底气，忙不迭的就去了东城机械厂。 可当他走到熟悉的门卫室时，竟惊觉里面坐着的，已经不是那个那个内应门卫了！ 张之耀的心跳漏了一拍，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犹豫半晌，他才强作镇定，探头询问：“同志，请问之前那位门卫师傅呢？今天没轮班吗？” 新门卫疑惑地打量着他：“你说老刘？他前几天就辞职不干了，回老家了。你是谁啊？” 张之耀瞪大眼睛，什么？ “我、我是他亲戚……” “他亲戚？那他没跟你说？” “他怎么会辞职呢？！”张之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猛的迸发出一声尖叫。 老刘是他们计划里唯一能安全隐蔽的接触李建斌的通道！ 他走了，自己怎么联系李建斌？计划怎么办？！ 门卫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张之耀。 瞧着他这惊慌不定的样子，总感觉他怪怪的。 怕不是什么好东西，立刻就开始赶人。 “我看你也不是我们厂的吧？你自己亲戚丢了，找别的亲戚问啊，来咱们东城厂干啥？你是不是跟我俩在这胡编乱造呢？” 说着，那门卫就开始对着张之耀推搡起来。 张之耀已经急得不行，这会儿又被驱逐，他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几乎要断了。 眼见着就要被赶走，张之耀也无可奈何。 忽然间有工人下班出来，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推开了门卫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一个面相憨厚的工人就急声问道。 “同志！打扰一下！我是老刘的表亲，刚来城里找他，听说他辞职了？这……这家里有急事，我得找他啊！您知道他住哪儿吗？或者……李建斌书记在厂里吗？我找他也行！” 那工人被他急切的样子弄得一愣，听他提到李建斌，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微妙的神情。 “你说这老刘是谁？咱们厂里姓刘的可多了，不过你要是说李书记嘛……” 那工人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凑近张之耀，带着点幸灾乐祸的道。 “李书记啊……在是在，不过你最好别这会儿去触霉头。” “咋了？”张之耀颤颤巍巍的问道。 “他正挨批呢！听说是他之前极力主张生产一款发动机，结果他自己突然发现设计有重大缺陷，赶紧主动上报了。好家伙，差点造成大损失！领导正气得拍桌子骂娘呢！” 工人笑嘻嘻的道：“幸好不是批量生产，问题发现得也还算及时，估计骂一顿应该也就没别的事儿了。” 张之耀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一道惊雷，震得他几乎魂飞魄散！ 李建斌主动承认错误？发动机设计缺陷？ 这……这怎么可能？！ 那图纸明明…… 明明是李建斌指使自己陷害宋莹时，他复刻的宋莹的那张，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他怎么会…… 他怎么会自己跳出来承认？！他不是一直想借着这项设计，给自己揽政绩，升职的吗！ 难道李建斌发现了？可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灭顶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张之耀。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工人在说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李建斌…… 李建斌他在耍自己？！ 他竟然……金蝉脱壳？！ 张之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东城机械厂门口的，只觉得天旋地转，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秦铮办公室的座机骤然响起了。 他正低头看文件，听这声音，心头莫名地一跳。 按计划，张之耀那边不该这么快就有消息回来啊…… 行动才开始，这电话来得太早了！ 心中莫名涌起了一丝不安。 秦铮沉默许久，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算是压下那阵心悸。 伸手拿起听筒，沉声道：“喂？” 第九十二章 我一定配合调查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叽里咕噜的说了许多。 秦铮脸色骤然剧变！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手狠狠地拍在厚重的实木办公桌上。 “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又急促地补充了几句。 秦铮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废物！” 许久，秦铮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猛地将听筒砸回座机上。 在原地站了片刻，秦铮才有些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椅子上。 办公室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秦铮双手撑在额头上，太阳穴忽然传来的剧痛让秦铮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完了，计划彻底暴露了，李建斌设计逃脱了！ 窗外的天色逐渐黑了下来，秦铮才缓缓回神，抬起头望向桌上那部黑色的座机。 要不要告诉宋莹？ 可是自己该怎么告诉她？ 和她说那个老不死的不仅识破了陷阱，还反过来狠狠戏耍了他们？ 让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遭得罪住的院，在李建斌面前竟像个笑话？ 告诉她，危险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可能因为打草惊蛇而变得更加不可预测？ 犹豫许久之后，秦铮终于再次伸出手拿起了沉甸甸的听筒。 可当手指悬在熟悉的号码按键上方时，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不行，还是不行…… 秦铮咬了咬牙，依旧没有勇气。 手指移开，转而按下了另外一串号码。 听筒里传来几声短促的忙音，随即被接起。 “喂？” “是我，目标已警觉。立刻开启第二部计划。” —— 东城机械厂，行政楼走廊。 李建斌刚从顶楼领导办公室挨完训出来，就撞上了两道陌生的身影。 李建斌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正想错开身，那两人却反而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哎呦。”李建斌脸上立刻堆起笑容：“两位同志，你们是……” 其中一人立刻上前，动作利落地从内袋掏出证件，在他眼前一亮。 “李建斌同志，我们是市公安局的。你涉嫌参与一起机械图纸异常失窃事件，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啊？！”李建斌瞬间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图纸失窃？警察同志，这……这从何说起啊？！” 李建斌茫然的挠了挠头。 “我一个厂里的书记，连设计图都看不懂，现成的图纸送到我面前，我都得找技术员来解说。我偷那玩意儿有啥用啊？这……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嘛！” 他摊开双手，表情无辜到了极点。 为首的警察目光沉沉地审视着他，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如果不是提前掌握了部分证据，光看李建斌此刻情真意切的表演，他几乎都要以为抓错了人。 “你看得懂看不懂，不是你说了算，而且你也不用解释。”警察不为所动。 “现在需要你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就是。你是否冤枉，到了局里自然会弄清楚。” 李建斌见状，立刻换上一副深明大义的表情，甚至主动伸出双手手腕递到警察面前。 语气诚恳无比：“配合！一定配合！组织需要了解情况，我李建斌绝对没有二话！来，同志，需要铐上吗？我理解程序，没关系！” 他这副主动要求戴手铐的做派显得格外坦荡，可却反而让警察心中更加烦躁。 另一位年纪稍轻的警察眉头一皱，大手一挥。 “只是请你回去配合调查，问询清楚情况，不是抓捕嫌疑犯！不必搞得如此大张旗鼓！” 什么演戏博同情，查清楚了再说！ 否则就是解释破大天也是屁用没有！ 李建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挤出更深的褶子。 连连点头哈腰，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是是是！明白明白！我配合，绝对高度配合！绝不给组织添麻烦！两位同志请带路，请带路……”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语。 这家伙，真是滑不溜手！ 李建斌很快就被带到了市公安局的审讯室。 李建斌刚调整好坐姿，审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除了两位负责押送他的警察，还有一位穿着军装的男人。 李建斌抬头，看清了来人的面容，瞳孔瞬间难以抑制地微微一缩。 秦铮！ 他这位新近调来京州军区的秦团长可是风头正劲，可不好糊弄啊…… 李建斌心头立刻警铃大作，但脸上却立刻堆满了惊讶。 随即笑的牙花子都要露出来了，站起身来就要去握秦铮的手。 “秦、秦团长？！哎呦，我还真没看错！”李建斌一脸的喜色。 “哎呀！幸会幸会！前些日子在军区后勤部的协调会上，远远见过您一面，真是年轻有为啊！没想到今天在这里……” “李建斌同志。”秦铮冷冷地打断了他的刻意套近乎。 “叙旧的话，以后再说。现在，我是代表军方，配合警方调查一起涉及红星机械厂专供部队汽车发动机的图纸失窃一案。” 秦铮抬手一指对面的椅子，命令道：“坐好。” 李建斌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讪讪地收回手，依言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好的，秦团长您问！我李建斌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铮没有立刻发问，而是转身看向把李建斌带来的其中一位警官。 那位警官立刻上前，低声在秦铮耳边快速汇报了几句。 秦铮漠然地点点头，转过身，目光冷冷的看向李建斌。 “李建斌。”秦铮蹙眉开口。 “你说你看不懂图纸，对技术一窍不通。可据我们了解，东城机械厂近期推进的一个新型发动机研发项目，就是你李书记力排众议，极力向厂领导推荐并最终促成的。一个连图纸都看不懂的人，为何会如此慧眼识珠，对一个技术性极强的研发项目如此上心，甚至极力推动？” 李建斌似乎早就等着这个问题，闻言非但没有慌乱，反而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唉……秦团长，警察同志，这事儿……这事儿说出来实在有点丢人。” 秦铮冷了脸：“说，不要吞吞吐吐。” 第九十三章 他不会真信了吧 李建斌连连点头，叹了口气。 “不瞒您几位说，那个发动机项目的主要设计师……其实是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侄子。” 李建斌摊开手，神色无奈。 “这孩子吧，是名校毕业，学这个的心气都高，总想干出点成绩。我这当长辈的，看他有才华，也是想着给他个机会实践实践，长长脸，所以就在领导面前多说了几句好话，推荐了一下。” 李建斌说着，脸上羞愧意味更浓，甚至有点无地自容似的。 继续磕磕巴巴的道：“可我哪懂这些啊！当时完全是出于私心，想帮衬一下亲戚孩子。结果……结果这小子不靠谱啊！自己鼓捣出来的东西，自己都没吃透！这不，前几天他突然慌慌张张跑来找我，说他发现那图纸设计上有个重大缺陷！” 李建斌说，他听到这个事的时候，吓得魂儿都没了。 这要是批量生产了，捅出大篓子，他这推荐人第一个跑不了。 所以赶紧就拉着那混小子去跟领导主动承认错误，汇报情况了。 “这不，今天刚挨完批回来……唉，真是……真是丢人现眼！” 李建斌头埋得很低，已经快要缩到凳子底下了。 秦铮听着他这番滴水不漏的辩解，心中猛地一沉。 李建斌着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逻辑自洽，完美地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因“裙带关系”和“识人不明”而差点酿成大祸，但最终“幡然悔悟”、“主动担责”的糊涂干部形象。 理由找得天衣无缝，时机也巧合得令人发指！ 这老狐狸，果然狡猾透顶！ 这套说辞，几乎瞬间就把他自己从核心的盗窃案中摘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任人唯亲，最多再加一个监管不力的过错。 事已至此，不见真章是不行了。 秦铮干脆不再废话，直接对旁边的警察点了点头。 警察立刻起身，走到墙角搬过来一台电视机，连接了DVD，放了个光盘进去。 一阵调试后，屏幕上出现了雪花点，紧接着，清晰的画面和声音传了出来。 那画面里头，赫然是李建斌和张之耀。 里面二人的交流、神色，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秦铮指着电视屏幕，一字一顿的问道。 “李建斌，那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你在这里，亲口对张之耀说的让他去偷图纸，又是什么意思？” 李建斌在看到画面出现的瞬间身体就剧烈一震。 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秦铮竟然还有这一手！ 竟然在他和张之耀密谋时，就已经派人盯上了，还录了像！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案！ 他还以为张之耀暴露就已经是极限了！ 可李建斌能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应变能力也不是盖的。 脸上的慌乱只持续了不到半秒，他就开始叫苦连天起来。 “唉——！！！”李建斌猛地一拍大腿。 “秦团长！警察同志！你们……你们误会大了啊！！” 李建斌叫苦不迭：“警察同志，你们有所不知……” 秦铮眉头竖起，面色不善的看着李建斌，听着他开始大吐苦水。 “事情是这样的，我还有一个侄子，特不争气。” 李健边说着，便开始唉声叹气。 “实话告诉你们，我这侄子没什么文化，大字也不识几个在咱当地混不下去，就是说去海州。说是现在流行下海做生意，到那边先混两年打打零工，说不准啊，以后自己还能干点啥。” 可谁曾想这侄子不仅在外头没混出个名堂来，还干了些不三不四的买卖。 不知怎的搭上了一个特殊供应链的线。 那边经常做一些洋酒、美女的生意。 “至于是啥，想来我不说，您几个也能知道。” 李建斌老脸一红，局促不安的搓着手，像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结果那张之耀的女儿张晓娟就在海州上大学，她和我那侄子也算是同乡，偶遇了之后，这一来二去的来往也就多了些，我那侄子就把她介绍过去工作了。” 秦铮听得频频皱眉。 李建斌这话是要把责任都推到张晓娟的身上吗？ 果不其然，在李建斌一副颇为暧昧的演说下，张晓娟变成了那个提供特殊工作的人，之后还想敲诈一笔。 “这事儿吧，在海州那边早就结案了。”李建斌手一摊。 “可是、可是……” 李建斌唉呦一声，面上的愁苦几乎要溢出来。 “本身那边已经给了赔偿金，这张晓娟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谁知道他是不满呢，还是回了老家之后，之前干的那些生意被人给知道了议论的人太多，心里承受不住。这出门的时候精神恍惚，就不小心出了车祸。” 按照李建斌的意思，那会儿他侄子李强已经被海州那边的法院给判了，正在服刑呢，张之耀求告无门就找上了自己，非纠缠着自己给个说法。 “你说按理来说这事儿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啊。”李建斌的脸皱成了一朵菊花。 “可他不讲理，非得缠着我。我找人一打听才知道这张之耀因为闺女去世，精神已经不太正常。我想着他们这一家子人已经够可怜的了，张之耀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就也别刺激了他吧。” 所以，后边李建斌和张之耀的往来，全都是他身为一个长辈替自己侄子收拾烂摊子，加之对张之耀这个精神病人的可怜。 秦铮已经听得满心怒气，面上的平和几乎要维持不住。 他猛的一拍桌，怒声呵斥道：“少在这里胡编乱造！李建斌，我让你解释的，是为何你唆使张之耀去偷图纸！” “我真没让他偷啊！”李建斌一脸冤屈，叫苦连天。 “这张之耀精神不好我也说了，他总跑到我面前胡言乱语。说着什么帮我升官发财，然后让我帮他杀了我侄子。你说这事我能同意吗？可我不答应，他就一直找我闹。我这是没办法，只能敷衍他呀！” 李建斌长长的叹息一声：“那天我确实是说了那话不假，但不过是逢场作戏。” 随后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副惊讶神情。 “他不会真去了吧？” 第九十四章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了 秦铮听着他颠倒黑白，几句话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猛地冲上头顶 他身为军人，一贯冷静自持，可此刻，秦铮却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已经被李建斌这不要脸的言论气的烟消云散了。 “李建斌！”秦铮猛地站起，一步跨到李建斌面前，狠狠揪住了他的领口。 “你他妈放屁！”秦铮怒吼。 手下一个用力，竟生生将李建斌发福的身体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李建斌猝不及防的双脚离地，瞬间领口勒得有些窒息，脸也顿时憋得通红。 短暂的大脑空白后，李建斌回过神，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秦团长！秦团长冷静！”旁边的两名警察也吓了一大跳，连忙冲上来阻拦。 “放开我！我非撕了他这张狗嘴！” 秦铮手臂猛地一挥，把旁边拉住他手臂的一名年轻警察甩得一个趔趄。 接着猛的挥起拳，眼看就要狠狠砸在李建斌的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审讯室的门被砰地撞开了。 市公安局局长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一看这架势，顿时脸色剧变，厉声喝道：“秦铮！住手！你想干什么？！” 局长一个箭步上前，挡在秦铮和李建斌之间，双手死死抓住秦铮揪着李建斌衣领的那条胳膊，用力往下压。 一边转头对着旁边惊魂未定的警察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扶下来！” 另外两名警察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吓得腿软的李建斌从秦铮手里救了下来。 李建斌一落地，立刻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 他抬起头，满脸惊魂未定地看着暴怒的秦铮，眼底深处却飞快地闪过一丝得逞后的窃喜。 局长见终于把人抢了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转头看着秦铮依旧是恶狠狠的瞪着李建斌，终于是忍不住低声呵斥道。 “秦团长！您这也太冲动了，这是能随便动手的地方吗？您是军人，代表的是部队形象，怎么能就这么动手呢？” 随即拉住秦铮，把他带到一边来，压低声音。 “我知道您生气，可他要是真被您打出个好歹，您让我怎么跟上头交代？怎么跟地方交代？” 局长的话并不中听，可却字字都有道理。 秦铮看着局长脸上焦躁的神情，又看看被警察扶到一边，装模作样揉着脖子的李建斌，一股巨大的挫败感猛地涌了上来。 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血色稍稍褪去，但那股沉沉的郁气却更深了。 秦铮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王局，抱歉。是我……失态了。” 他松开拳头，对局长微微颔首。 “给局里添麻烦了。” 局长看他冷静下来，也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 “秦团长，我理解您的心情。但办案要讲证据，讲程序。您这样，只会让对方抓到把柄，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这样，您先出去冷静一下，这里交给我们处理。” 秦铮没再说话，只是最后冷冷地扫了一眼李建斌。 李建斌立刻缩了缩脖子，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可怜相。 秦铮不想再看他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转身走出了令人窒息的审讯室。 秦铮脚步匆匆，一直走到市公安局大楼门口才停了下来。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站在台阶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刚才那种完全被情绪支配，几乎失控的感觉像冰冷的潮水退去后，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深深的疲惫。 秦铮没有立刻走下台阶，而是有些脱力的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下去。 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 秦铮，你可是军人…… 可你现在这个样子，还他妈算个什么军人吗？ 铁血纪律，冷静克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信条，刚才竟然差点被他亲手撕得粉碎！ 就因为那个老狐狸的倒打一耙，他就差点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动手打人？ 这简直……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秦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了？ 秦铮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可心中的一个答案却愈发的清晰。 是因为……宋莹。 秦铮愣住了。 良久，秦铮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是了，一切的根源，所有的失控，都来自于那个不知从何时起，开始让他牵肠挂肚，患得患失的女人。 从前，他是孤狼，是利刃，只需要对命令和任务负责。 他无所畏惧，也无所牵挂。 所以无论面对再凶险的任务，再狡猾的敌人，他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用最精准的算计去应对。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心里突然就多了一个宋莹，有了一个想要拼命护在羽翼下的人。 他有了软肋。 而有了软肋，才会让他变得冲动，变得易怒，变得……那么脆弱。 “这样不行……” 秦铮攥紧了拳头。 这样不对，身为军人，情绪失控是大忌。这会让敌人有机可乘，更可能会让战友陷入危险。 他必须冷静下来。 可是心底那个疯狂的声音却在叫嚣：保护她！撕碎所有伤害她的人！管他什么规矩！管他什么后果！ 两种念头在他脑中激烈地撕扯着，如同疯长的杂草，纠缠不清。 秦铮忽的就有些头痛欲裂起来。 审讯室内，气氛微妙。 李建斌惊魂未定地坐在椅子上，揉着被勒出红痕的脖子，对着局长和留下来的警察连连叹气。 “王局长，您看看……这……这秦团长也太吓人了！我这把老骨头差点交代在这儿……我说错什么了吗？我都是实话实说啊！张之耀他精神确实有问题，这又不是我瞎编的……” 他一边诉苦，一边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了过去。 “您几位看看，这是京州市第二人民医院精神科开的诊断证明，还有张之耀女儿车祸后，他在老家那边社区医院开的镇静类药物记录。他女儿去世对他打击太大了，精神一直就不太正常，有妄想、偏执的症状，总幻想有人要害他，或者他能帮别人升官发财……” 第九十五章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建斌深深的叹了口气。 “唉，亏我当时还特地带着他去看病，对他处处忍让。谁知道他会当真，还跑去偷图纸！这、这真是……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局长接过文件袋，和旁边的刑警队长仔细翻看着里面的诊断书和药方记录。 纸张泛黄，印章清晰，时间线也都能对上张之耀女儿出事前后的时间段。 从文件本身来看，似乎挑不出明显的破绽。 可大家心里都清楚。 就算真的有病，有病的人也是张之耀而非李建斌。 人家别人生病，他在这儿又唱又跳的干啥？ 谁会闲着没事把别人的诊断报告放在自己包里，还偏偏需要的时候就能有！ “王局，这……”刑警队长眉头紧锁，看向局长。 他们一时间也有些犯难。 毕竟仅凭目前这段录像和秦铮的指证，确实不足以钉死李建斌。 李建斌这套说辞，加上这些证明，虽然牵强，但逻辑上也能自圆其说。 最重要的是，秦铮刚才的冲动，反而让李建斌占了几分理。 局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当然知道李建斌有问题，这老狐狸滑不留手，可办案讲究的是证据链！ 现在，人证是个有精神问题记录的，物证又被李建斌提前用设计缺陷的名义自我否定了，指证他的录像更是被解释成安抚精神病人的敷衍，现在连唆使的动机都推到了精神病人的头上…… 再加上秦铮刚才那一下…… “李书记。”良久，局长终于开口。 “你的情况我们了解了。这份材料，我们需要核实。今天请你来，主要是配合调查。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参与盗窃，你可以先回去了，但近期请不要离开本市，随时配合我们后续的调查。” 李建斌如蒙大赦，立刻站起来，腰弯得更低了，脸上堆满感激。 “谢谢王局长明察！谢谢各位警察同志！我李建斌绝对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随时配合！一定配合！” 他点头哈腰地走出审讯室，在警察的陪同下走向市局大门。 可刚走到门厅，迎面就看到两名警察押着一个戴着手铐，神情恍惚的人走过来。 正是张之耀。 他刚从别的房间做完笔录，这会儿要被正式转移到看守所羁押了。 送李建斌离开的警察觉得不妥，想上前挡住，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张之耀一抬头就看到了李建斌，被背叛后的怒火瞬间就点燃了。 “李建斌！！！” 张之耀双眼血红的瞪着李建斌，拼尽全力想挣脱警察的控制扑向李建斌。 “你这个老畜生！王八蛋！你不得好死！！”张之耀唾沫横飞。 “你害死我了！你骗我去偷图纸，你把我当枪使！现在你装好人？你他妈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张之耀反应太大，剧烈的挣扎让两个押送的警察都差点没按住，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李建斌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无奈又悲悯的表情，对着旁边陪同他出来的警察重重叹了口气，摊手道。 “唉……警察同志，你们看到了吧？又来了……他这病啊，一受刺激就这样，发起疯来六亲不认，逮谁咬谁，还满嘴胡话。平时在我厂门口闹的时候，比这还凶呢。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他这番无奈的解释，配合上张之耀此刻状若疯魔的表现，竟真的让旁边不明就里的几个文职警察露出了几分同情。 “李建斌！我杀了你！！”张之耀听到李建斌还在装模作样地污蔑他是疯子，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他猛地一挣，竟然真的挣脱开了一个警察的手，带着手铐的拳头不管不顾地就朝李建斌那张老脸砸去。 “老实点！”另一个警察反应极快，一个利落的擒拿，死死扣住张之耀的手臂，将他狠狠按在了地上。 张之耀被死死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地砖，嘴里还在高声咒骂着。 “你们抓我干什么？抓他啊！李建斌，你最好祈祷老子别出去，否则老子杀了你！” 李建斌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张之耀，在警察看不到的地方，脸上那点虚伪的悲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嘲弄的表情。 然后没再多说一个字，整理了一下被张之耀刚才扑过来弄皱的衣襟，对旁边负责送自己的警察点了点头。 便挺直腰板，从容不迫的走出了市公安局的大门。 李建斌一路哼着小区回到了东城厂干部家属院。 一开门，一股饭菜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氛围有些暧昧。 周晓梅正从厨房端出一盘菜放到餐桌上。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穿着一件贴身的米色针织连衣裙，领口开得略低，勾勒出窈窕的曲线，脸上化着淡妆，在昏黄的灯光下，透着一股刻意的温柔。 “李书记，您回来啦？辛苦一天了，快洗洗手吃饭吧，刚做好，都是您爱吃的。” 周晓梅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李建斌没说话，只是目光在周晓梅身上那件显身材的裙子上扫了几个来回，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慢悠悠地换了拖鞋，走到餐桌旁坐下。 桌上果然摆着几样精致的家常菜，还开了一瓶酒。 周晓梅殷勤地给他盛好饭，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放到他碗里。 看着李建斌脸上略有笑意，她才状似随意地问道：“李书记，今天……公安局那边叫您过去，没为难您吧？事情都解释清楚了？” 李建斌拿起筷子，夹起那块排骨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没有立刻回答。 直到咽下去，他才抬眼看向周晓梅。 “晓梅啊，”李建斌忽然放下筷子，伸手，一把抓住了周晓梅正要给他夹菜的手腕。 周晓梅猝不及防，被他抓得手腕一痛，心里猛地一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第九十六章 你自己不干净，不要扯上我 “你既然求我办事，就该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李建斌顿了顿手上，微微用力，周晓梅疼得蹙起了眉，却不敢挣扎。 “那么有些事，就不该你多问。”李建斌的语气冷了下来。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周晓梅的心凉了一下，强忍着想抽回手的冲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书记，您、您误会了，我就是……就是担心您……” “担心我？”李建斌嗤笑一声，手上猛地一拽。 周晓梅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被他硬生生从旁边的椅子上拽了起来，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浓烈的男人气息和烟味混合着扑面而来，周晓梅浑身僵硬，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 “别动！”李建斌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牢牢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他双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上下打量着周晓梅因为挣扎而微微凌乱的领口。 “晓梅啊。”李建斌凑近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 “你帮我，我也帮了你。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这船要是翻了，谁也别想好过。” 李建斌粗糙的手指划过周晓梅光滑的脸颊，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满意地笑了笑。 “你最好……学会怎么跟我互相取暖。别给脸不要脸，惹我不高兴了，我随时可以让你进去好好‘反省反省’，明白吗？” 周晓梅的身体抖的如筛子一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可李建斌那充满威胁的话，却让周晓梅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 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才勉强压下那股想要尖叫的冲动。 看着李建斌那张近在咫尺，写满了志得意满的老脸。 周晓梅闭上了眼睛，僵硬地点了点头。 “明、明白。” 李建斌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开始肆无忌惮地向下滑去…… 深夜，周晓梅租住的小区一片寂静。 周晓梅拖着满身的伤，艰难的，一步一步挪向自己家的单元楼。 她裹紧了外套，却依然觉得刺骨的寒冷。 身上传来的阵阵不适感，还有李建斌那些令人作呕的“特殊癖好”留下的痕迹，都让她恶心得想吐。 可快走到楼下时，周晓梅猛地顿住了脚步，惊恐地看着单元门口阴影处。 一点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映着夹着烟那人嘴角勾着的意味深长的笑。 是顾北骁！ 这么晚了，自己已经被李建斌折腾了个半死，他又来干什么…… 周晓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想绕道走。 “站住。”顾北骁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掐灭了烟头，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周晓梅吓得浑身一哆嗦，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顾北骁几步走到她面前，周晓梅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怕什么？我又不吃人。”顾北骁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嘴角甚至还扯出一丝玩味的弧度。 目光缓缓扫过周晓梅苍白憔悴，还带着明显泪痕的脸，又扫过她脖颈间未能完全遮掩住的一抹可疑红痕，眼里极快的闪过一丝厌恶。 “事儿办得不错。”顾北骁终于开口。 “李建斌那老狐狸能这么快脱身，你功不可没。” 周晓梅抿紧了嘴唇，屈辱感几乎蔓延全身。 她倔强的别过了头去，咬着牙道：“过奖了。” 顾北骁嗤笑一声，凑近她耳边。 “看来李书记对你很满意。也是，为了你的那个野种能活着，你这当妈的，卖得也算值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对吧？轻车熟路。” 周晓梅震惊的看向顾北骁，眼中闪过愠怒？ 可顾北骁依旧淡淡的看着周晓梅，冰冷的视线刺的周晓梅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看着周晓梅这般窝窝囊囊的反应，顾北骁似乎觉得无趣了，这才松开她的胳膊。 “行了，回去吧。记住，管好你的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别漏。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周晓梅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逃离顾北骁身边，逃也似的冲进了单元门。 直到跑上楼梯，她才敢停下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好半天，周晓梅才平复了一点，她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客厅里亮着灯，顾光宗竟然还没睡，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光宗？你怎么还没……”周晓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刚想开口问问儿子怎么还没休息。 顾光宗闻声转过头来。 他的年纪，或许还不能理解大人之间复杂的恩怨。 但是母亲身上多出来的，很陌生又令人作呕的男人气息，还是被顾光宗敏感的捕捉到了到了。 “你……”顾光宗猛地站起身，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连话都不愿意说完。 “光宗，你听妈说……”周晓梅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急切地想要上前解释。 “别碰我！”顾光宗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你可真让人恶心！” 顾光宗不再看周晓梅，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猛地转身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狠狠摔上了房门。 那声巨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周晓梅的心上。 周晓梅伸出手，急切的敲着顾光宗的门。 “光宗，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听妈妈解释啊！” 隔着门板，里边传来顾光宗尖锐的声音。 “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我不想听！你自己不干净，不要拉扯上我！” 周晓梅震惊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紧闭的门。 憋了一天的屈辱，终于涌上心头，周晓梅控制不住的嘶声怒吼起来。 “顾光宗！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我如果不这么做，我和你都活不下去的！你是我儿子，我不疼你疼谁？我只能这么做！可你却说我不干净？我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顾光宗根本不想听，把自己死死的埋在了被子里。 第九十七章 一定追查到底 秦铮站在宋莹家门口，脚下像灌了铅。 纠结了一路，最终还是来了。 他不能瞒宋莹，甚至此刻无比迫切地想见到宋莹，可又怕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会让她失望。 门内传来锅铲碰撞的轻响，秦铮深吸一口气，终于抬手，指节在门板上叩了两下。 “谁呀？”宋莹清亮的声音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开了。 宋莹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点水珠，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秦团长？你、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秦铮脸色前所未有的憔悴，眼下一片青黑，下巴都冒出了胡茬。 平日里挺拔如松的身形此刻也显得有些佝偻，眼里尽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还有一丝极力掩盖也掩盖不住的挫败感。 秦铮张了张嘴，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一路鼓足的勇气，在看到她关切眼神的瞬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般，眨眼就泄得干干净净。 秦铮极不自在的垂下眼，避开宋莹的目光，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宋莹的心猛地一沉。 秦铮这种从不轻易示弱的人，若非遇到极大的打击，绝不会如此失魂落魄。 宋莹忙压下心头的疑虑，侧身让开门口，语气尽量平缓的道：“还没吃饭吧？正好，进来一起吃点，刚做好。” 秦铮点点头，默默地跟着她走进屋里。 饭菜的香味很浓，暖黄的灯光下，暖暖正趴在桌边摆弄着筷子。 看到秦铮，她大眼睛眨了眨，脆生生地喊：“秦叔叔好！” “暖暖乖。”秦铮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宋莹麻利地给秦铮添了副碗筷。 三人围坐在小方桌旁，秦铮拿起筷子，却食不知味。 暖暖看看闷头吃饭的妈妈，又看看几乎没动筷子的秦叔叔，小眉头疑惑地蹙了起来。 她放下勺子，童言无忌。 “秦叔叔，你是不舒服吗？肚子痛痛？” 秦铮被这稚嫩的声音惊醒，猛地一愣，抬起头，对上暖暖清澈好奇的眼睛，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暖暖”宋莹立刻柔声打断，给女儿夹了块鸡蛋。 “秦叔叔只是工作太累了，让他安静吃点饭。快吃你的，吃完出去玩会儿。” 暖暖很懂事地“哦”了一声，点点头，不再多问，低头继续扒饭，只是大眼睛还是忍不住偷偷瞟着秦铮。 一顿饭在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默中吃完了。 暖暖放下碗，自己跳下椅子，小大人似的说道：“妈妈，秦叔叔，我吃饱了，我去找邻居小美姐姐玩！” 说完，暖暖拿起自己的小沙包，飞快地跑出了门，还不忘小心地把门带上。 屋里只剩下两人。 碗碟狼藉，秦铮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开口，但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先不着急说话，”宋莹像是看透了他的挣扎，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吃完饭，缓一缓。” 秦铮默默起身，帮着她一起收拾。 两人在水池边，一个洗碗，一个擦拭。 宋莹的动作有条不紊，秦铮的帮忙却明显心不在焉。 收拾停当，宋莹解下围裙，擦了擦手，看向窗外暮色渐浓的天空，终于开口。 “屋里有点闷，我想出去转转。秦团长，能陪我走走吗？” 秦铮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家门，沿着小区旁一条僻静的小路，走向不远处的街心公园。 初秋的晚风带着凉意，吹拂着树叶沙沙作响。 路灯次第亮起，在石板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他们并肩走着，中间隔着一点距离，谁也没有先开口。 绕着公园的小湖走了大半圈，宋莹才停下脚步，侧头看向秦铮。 “现在……心情好一些了吗？” 秦铮也停下脚步，喉结滚动了几下，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声音沙哑的道：“任务……失败了。李建斌设计，逃脱了。” 话落，秦铮立刻垂头，不敢看宋莹的眼睛，等待着预料之中的愤怒或者是质问。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并未降临。 身边只是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宋莹的声音平静得几乎没有一丝波澜。 “嗯。” 秦铮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没关系，”宋莹迎上他惊愕的目光，轻轻摇头。 “李建斌这个人，狡猾得像泥鳅，我猜到了可能不会这么顺利。有这个结果……说实话，我不意外。” “你、你一点都不生气？”秦铮简直无法理解，磕磕巴巴地问道。 他宁愿她骂他无能，也好过这样平静地接受。 “失望，有。”宋莹坦诚地说道。 “但生气？气谁呢？气你吗？秦团长，你已经尽力了，我知道。要气，也是气东城厂里居然藏着李建斌这样一颗毒瘤，气这个世道有时黑白颠倒。可生气除了让自己难受，有什么用？” 宋莹顿了顿，转过头。 “更要紧的是，李建斌能如此迅速地脱身，就肯定是听到了风声。是谁走漏了消息？找到这个通风报信的人，才是当务之急。否则，下次，下下次，他还能故技重施。” 秦铮怔怔的地看着宋莹，心中翻江倒海。 他原以为她会沉浸在失败的沮丧中，至少也得失望一阵。 却没想到她早已跳出了情绪，直指问题的核心内鬼。 这份在巨大打击下展现出的惊人的洞察力和大局观，远远超出了秦铮的预料。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怦然而起。 眼前宋莹的这份豁达和聪慧，像一块强力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了秦铮的目光。 这几天因为没见面而稍稍按捺下去的悸动，此刻骤然苏醒，心口的位置开始剧烈地狂跳起来。 秦铮看着她微蹙的眉头，紧抿的唇线，仿佛一切都散发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他挪不开眼。 “秦团长？” 宋莹见他久久不语，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出声轻唤。 “啊？哦！”秦铮猛地回神，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窘迫。 连忙移开视线，连连点头。 “对！你说得对！太对了！是我……是我被气糊涂了，只盯着李建斌，忽略了这点！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第九十八章 您是不是为了宋工 宋莹看着他有些慌乱的样子，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秦团长，你也不必把这件事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说到底，你是军人，不是警察。这件事，你是在帮我的忙，是在为张工和厂长讨公道，本就不在你的职责之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必自责太过。” 秦铮深深地看着宋莹，心中五味杂陈。 各路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良久，秦铮用力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冷静！秦铮！你是军人！纪律！克制！ 可目光一触及宋莹温润的眼眸，那点可怜的意志力瞬间溃不成军。 “嗯。”秦铮克制良久，终于发出一个单音节，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正事上。 “下面……下面确实要好好准备军区的招标了。李建斌自毁图纸，生产不出合规的东西，就等于放弃了资格。这回你们红星厂的发动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生产了。” “是的。”宋莹点头。 “我和张工已经将图纸已经完善，生产线也调试得差不多了。这次招标，我们势在必得。” 宋莹转头，对着秦铮微微一笑。 “秦团长，后续的对接和流程，还需要你多费心。” “放心，包在我身上。”秦铮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夜色渐深，晚风更凉。 两人又默默走了一段，终于到了分岔路口。 “我回去了，秦团长也早点休息。”宋莹停下脚步，温声道。 “好，路上小心。”秦铮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也只化作一句简单的叮嘱。 宋莹微笑着转身，可忽然，又停顿住。 “秦团长。”宋莹缓缓转过头，声音轻柔。 “忘了和你说，谢谢……你的礼物。” 秦铮一愣。 她说的……是自己送她的那条裙子。 宋莹弯了弯眉眼，这次彻底转身离开。 看着宋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路边的阴影里，秦铮在原地站了很久。 许久，秦铮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回到军区，秦铮并没有立刻休息。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灯也没开，就那样陷在宽大的扶手椅里，闭上眼睛。 宋莹在自己面前露出过的每一个表情，说的每一个字，还有临别那声谢谢，都反复在脑海中闪现。 每一次回想，那股陌生的情愫都会更加汹涌一分。 秦铮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终于暂且打破了秦铮的慌乱。 秦铮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 沉声道：“进来。” 小沈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看到秦铮坐在黑暗中，愣了一下，顺手打开了灯：“团长，您怎么不开灯？” 刺目的灯光让秦铮眯了眯眼，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什么事？” “是李建斌那边的监视报告。”小沈将文件放在桌上。 “这家伙从公安局出来后，表现得一切如常，按时上下班，除了必要的应酬，基本都待在家里或者东城厂。最近几天，没见他接触什么可疑人员。不过……” 小沈顿了顿。 “他前几天出差那次，是去滨安市参加了一个机械行业的交流会。那几天他见过谁，做过什么事，我们就无法掌握了。” “滨安市？” 滨安市离海州三百多公里，不算近，但也绝不算远。 以李建斌的狡猾程度，如果真有人在他被调查前通风报信，他借着这个正当的出差机会，完全有可能赶过去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首尾。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小沈！”秦铮猛地抬起头，语速加快，“立刻去做三件事！” “是！”小沈站的笔直。 “第一，安排信得过的人，去盯着海洲市监狱里的李强。不管监狱内外有什么风吹草动，只要涉及到李强，立刻报给青阳县警局的王局长！让他们提高警惕！” “第二，去查清楚，派李建斌去滨安市出差，是哪个部门或者哪个领导的决定？理由是什么？有没有人在背后推动？” “第三。”秦铮用力敲了敲桌子。 “内部排查！仔细梳理，从我们介入张之耀案开始，到李建斌被叫去问话这段时间，有谁对这个案子的细节了如指掌？市局那边也去传个信，同样排查。” 这三条命令，条条直指核心，尤其是最后一条。 可小沈听完，脸上却露出一丝犹豫：“团长，这、这后面两条，尤其是查内部……是不是有点越界了？这应该是公安局或者纪委的工作范畴吧？我们负责的是军区事务……” 秦铮站起身，走到窗边。 “越界？小沈，李建斌能如此精准地逃脱，恰恰证明了我们或者市局内部的信息流通的某个环节存在重大隐患！”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经济或者恶意商业竞争案件的问题了，更可能涉及到渎职、包庇甚至更严重的职务犯罪。 放任这样的内鬼存在，就是对国家利益和对军队装备安全的不负责任。 “作为军人，维护正义，清除蛀虫，责无旁贷。这，就是我们该管的事。” 小沈被这番话说得心头一震，立刻肃然：“是！团长！我明白了！我马上去办！” 随即转身欲走，可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脚步却又顿住。 小沈转头，看着秦铮依旧紧绷的背影。 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试探着问了一句。 “团长，您这么上心，除了抓内鬼。是不是……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宋工？” 秦铮敲击窗台的手指猛地停住。 他没有回头，就这么沉默的过了许久，久到小沈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到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依旧沉默着。 但那无声的沉默，在小沈听来，却比任何肯定的回答都更震耳欲聋。 李建斌的脱身虽然令人憋闷，但生活和工作仍需继续。 宋莹改良后的图纸终于摆脱了阴影，投入了紧锣密鼓的生产阶段。 而军区准备正式招标消息，也隐约的传达到了相关单位。 就在红星厂上下为招标全力冲刺时，又一个消息传到了厂里。 赵厂长得知了以后，立刻就将宋莹和张工程师一起叫到了办公室。 第九十九章 怎么也不早点成家 “小宋，小张。”赵厂长笑容满面，将一份红头文件推到他们面前。 “好消息！京州市要举办一个年度优秀机械工程设计师大赛，规格很高！获得名次的，不仅能拿奖，评先进评职称都有很大加分！市里也给了我们厂推荐名额。” 宋莹和张工程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 “赵厂长，这机会难得！”张工程师率先开了口。 他看向宋莹，因着之前自己的目中无人有些不好意思。 挠挠头嬉笑着道：“宋工经验丰富，技术过硬，这次改良发动机更是立了大功。我觉得应该让宋工去，她更有把握拿名次。” 宋莹连忙摆手：“不不，张工，你年轻，思维活跃，正是需要这种平台历练和证明自己的时候。你去更合适。” 看着两人你推我让，赵厂长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中满是欣慰。 “好了好了，别争了！看到你们俩现在能这样互相扶持，我这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她拿起文件，一锤定音：“放心把，有两个名额呢，就是你们俩！都去！” “啊？”两人都有些意外。 “对，都去！”赵厂长笑着点头。 “不过前期市里还组织集中培训交流，就在京州，时间一周。这消息来的突然，你们明天一早就得出发！” 看来时间很紧迫了。 可是暖暖怎么办？要去一周，孩子谁照顾？ “厂长，那个，暖暖……” 赵厂长立刻明白了：“哦，孩子是吧？你放心，我这几天……” 话音未落，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赵厂长接起电话：“喂？红星机械厂。哦？秦团长？您好您好！找宋工？哦，好的好的，她正好在！” 赵厂长将话筒递给宋莹，眼神有些促狭。 “喏，秦团长找你。” 宋莹有些意外地接过电话：“喂，秦团长？” “宋同志，听说你们厂得到了比赛名额，这次，有你吧？” 宋莹更惊讶了：“秦团长，你消息真灵通。我们也刚接到通知。” “嗯。”秦铮应了一声。 “我这边也是办事的时候听说的，正好，我明天要去青阳县政府办里招标相关的审批手续。我顺路，明天办完事开车来接你们直接来京州。” “啊？这、这太麻烦了！”宋莹连忙推辞。 “不麻烦，顺路的事。”秦铮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继续道。 “对了，你走这几天暖暖没人照顾吧？正好，我父母最近在青阳老宅这边住着，他们上次见过暖暖就一直念叨。如果你放心，可以把暖暖再送到我父母那里住几天，让他们帮忙照看，也省得你挂心。” 秦铮这番提议几乎是把宋莹所有要考虑到的问题都想到了。 她握着话筒，一时不知竟该如何回应。 “这、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伯父伯母了！”半晌，宋莹终于找回了声音。 电话那头的秦铮却爽朗一笑。 “真的不用不好意思。我父母是真心喜欢暖暖，他们年纪大了，就盼着家里有点孩子的热闹气。你安心去培训，暖暖交给我父母，绝对没问题。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九点，我去你家楼下接暖暖和你们。” 宋莹握着话筒，心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最终只能轻轻应道：“那好吧，谢谢秦团长，也替我谢谢伯父伯母。” 第二天上午，秦铮的吉普车准时停在宋莹家楼下。 暖暖背着宋莹给她收拾好的小书包，第一个跑了上来。 “秦叔叔早！” “暖暖早。”秦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目光随即落在随后一同出来的宋莹和张工程师身上。 逐渐入夏，一早的天气就已经很热了。 而宋莹……正穿着那身自己送的连衣裙。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清丽。 秦铮心中蓦然一怔，眼神不由得有些慌乱，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赶紧移开，接过他们的行李放进后备箱。 车子很快就驶入青阳县一处绿树成荫的院落，在一座带着小院的老宅前停了下来。 秦铮抱着暖暖下了车，刚走到院门口，厚重的木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爷爷！奶奶！”暖暖记性好，立刻甜甜地喊了出来。 “哎！暖暖来啦！快进来快进来！”秦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 连忙上前一步，从秦铮怀里接过暖暖，亲热地搂在怀里。 “哎哟，小宝贝，可想死奶奶了！” 秦老爷子虽然没说话，但严肃的脸上线条明显柔和了许多。 目光随即落在宋莹二人身上，点了点头：“宋同志，张同志，一路辛苦了，快请进。” 老宅内部陈设古朴典雅，收拾得一尘不染。 宋莹有些拘谨，秦老夫人却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又是倒茶又是拿点心，对暖暖更是嘘寒问暖，剥橘子，拿糖果，照顾得无微不至。 秦铮一边帮忙一边解释道：“爸妈，宋工和张工要去京州参加培训，暖暖没人照顾，我就自作主张带过来了，麻烦你们几天。” “这叫什么麻烦！”秦老夫人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拉着暖暖的小手。 “我们求之不得呢！是不是啊，暖暖？跟奶奶住几天好不好？” “好！”暖暖脆生生地答应。 “正好也到饭点了，吃了午饭再走！”秦老爷子发话道，一点不给拒绝的机会。 家里像是提前有准备，很快，一桌丰盛的饭菜摆了上来。 饭桌上，秦老爷子虽然话不多，但秦老夫人却一直热情地给宋莹夹菜，对暖暖更是照顾得细心周到。 秦铮坐在一旁，看着父母和暖暖其乐融融的样子，再看看宋莹脸上渐渐放松下来的神情，心底一片柔软。 饭后，他们得赶紧走了。 上了车，和众人挥手告别，宋莹才缓缓看向秦铮。 “谢谢秦团长，也替我再次谢谢伯父伯母，太麻烦他们了。” “放心吧，我爸妈是真喜欢暖暖，一点都不会觉得是负担。你安心去就是。”秦铮微微一笑。 宋莹笑着点了点头，看着秦铮轮廓分明的侧脸，心头莫名地泛起一丝暖意。 可这暖意刚起，一个念头就忽然冒了出来，笑容也微微凝滞了一下。 看着秦家二老对暖暖那近乎宠溺的疼爱，他们……也一定非常渴望含饴弄孙吧？ 宋莹忍不住转过头，看向驾驶座上专注开车的秦铮，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能压住心头那点好奇，状似随意地开口。 “我看伯父伯母…真的很喜欢孩子。老人家，都是盼着抱孙子的吧？你……怎么也不早点成家呢？也好让二老安心。” 秦铮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了。 第一百章 你俩是不是闹别扭了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霎时间便沉重的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宋莹心头猛地一跳，糟了！ 自己说错话了！ 瞧着秦铮骤然冷下的脸，便知道他哪里是把自己刚才的话当成正常的闲聊，她分明是戳到了秦铮最不愿示人的痛处！ 宋莹慌忙移开视线，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膝上裙子的布料，脸颊微微发烫，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秦铮不说话，宋莹也只能僵直地坐着，眼睛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怎么再不敢看秦铮一眼，甚至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可是……为什么？他反应怎么这么大？* 宋莹的心乱成一团。 不就是问个为什么不成家吗？ 他这个年纪，条件又好，没结婚确实有点奇怪…… 难道……是因为他心里有人？ 或者，是他有过一段刻骨铭心却无疾而终的感情？所以至今无法释怀，甚至不愿再谈婚论嫁？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一样在宋莹心里疯长缠绕。 一股莫名的酸涩感细细密密地涌了上来，堵在胸口，闷得难受。 她用力咬了下嘴唇，试图驱散这本不该有的情绪。 宋莹，你清醒一点！ 你有什么资格在意这个？ 你自己就是个离过婚带着孩子的，你还嫌伤的不够吗？ 秦铮就算有再轰轰烈烈的过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即便是有过那一瞬间的悸动，又算的脸什么？ 你早就该把心守得死死的，不该为任何人再起波澜！ 可越是拼命压制，那些胡思乱想就越是汹涌。 宋莹实在是忍不住去揣测那个“可能存在的女人”是什么样子，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直到车子一个轻微的颠簸，才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 宋莹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驾驶座。 秦铮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侧脸线条冷硬，车厢内死寂一片，只有引擎单调的轰鸣。 坐在后排的张工程师早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降临时就缩了缩脖子。 他敏锐地察觉到前排两位大佬之间气氛不对，而且是极其的不对。 瞬间大气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连呼吸都放轻了，更别说像来时那样谈笑风生。 他俩突然沉默，怎么磨的是自己啊…… 终于，吉普车稳稳地停在了京州市机械工程竞技中心宿舍楼的楼下。 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死寂。 宋莹像是被惊醒一般，猛地回过神。 “到了。”她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 没有得到秦铮的回应，宋莹更是刚才。 赶紧迅速推开车门，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快步绕到后备箱去拿自己的行李。 秦铮也几乎是同时推门下车，上前一步，动作利落地打开后备箱，一言不发地去提宋莹和张工程师的行李。 只是他的脸色依旧沉得能滴出水来，薄唇紧抿，眉头微蹙，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宋莹的手停在原地，看着秦铮避开自己，沉默将两个大旅行包都拎了出来，放在地上。 宋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那拒人千里的态度，心里那股郁闷更加深重了。 半晌，她默默拎起自己的小提包，低声说了句：“谢谢秦团长，麻烦你了。” 秦铮的目光在她脸上飞快地扫过，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生硬地吐出两个字：“走了。” 秦铮甚至没等宋莹和张工程师回应，便转身拉开车门，发动引擎。 吉普车几乎是立刻窜了出去，迅速汇入街上的车流，很快消失在转角。 宋莹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心头那股莫名的失落感更浓了。 “宋姐……”张工程师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拎起自己的行李。 “你……跟秦团长……是不是闹别扭了？这……这感情的事，本来也没有谁对是错的，都让一让对方吧……” 宋莹被问得一怔，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立刻否认：“瞎说什么呢？我和秦团长能闹什么别扭？我们就是工作关系！” 张工程师挠了挠头，一脸困惑：“不是……那刚才车上……那气氛也太吓人了。秦团长那脸黑的，我大气儿都不敢喘。你们……真没啥？”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两人之间的气场太微妙了。 秦团长对宋莹那明里暗里的维护和关心，瞎子都看得出来几分。 宋莹呢？ 平时多冷静一个人，在秦团长面前似乎也总有点不一样。 再加上秦家二老对宋工母女那热乎劲儿……这怎么看都像是……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子里成型。 他凑近宋莹，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八卦和担忧：“宋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俩感情上遇到啥困难了？家里……不同意？” 张工程师已经自动脑补了一出郎才女貌却遭封建家长棒打鸳鸯的戏码。 “什……什么？！”宋莹这回是真愣住了，足足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张工程师指的是什么。 一股热气腾地一下从脖子根直冲上脑门，脸颊瞬间爆红。 “张工！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宋莹又羞又急，连连摆手。 “我跟秦团长根本不是那种关系！怎么可能！你别瞎猜！” 张工程师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更糊涂了：“啊？不是……那刚才在车上你俩那尴尬劲儿……不是因为感情问题？” “当然不是！”宋莹斩钉截铁地否认，为了增加说服力，甚至有点口不择言。 “如果……如果我们真有什么，我刚才问他为什么不结婚干什么？我该问的是他什么时候跟我结婚才对！” 可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离谱，脸更红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张工程师被她这逻辑给绕住了，眨巴眨巴眼，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 “哦——！对对对！是这个理儿！是我误会了！误会了宋姐！” 张工程师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挠着头。 “我就说嘛，秦团长家里人看着可喜欢你了，不像不同意……” 第一百零一章 怎么会是她呢 误会虽然澄清了，但张工程师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他一边跟着宋莹往宿舍楼里走，一边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可是宋姐……就算现在没在一起……我怎么觉着……你俩也快了？这互相喜欢的劲儿，藏不住啊……” “张工！”宋莹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瞪他。 这回语气是真有点恼了：“你再胡说我真的生气了！什么互相喜欢？根本不可能的事！秦团长什么身份？年轻有为的团长，根正苗红！我呢？一个离了婚带着孩子的普通女工，人家帮我那是出于道义和同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宋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那句“喜欢我”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反驳张工程师的话：喜欢我？喜欢我刚才干嘛黑着脸，一副被我得罪狠了的样子？ 张工程师见她真急了，赶紧告饶：“哎哟宋姐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说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作势要打自己的嘴。 宋莹这才气呼呼地转过身继续走。 可张工程师最后那句话，却始终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真的是互相喜欢吗？ 宋莹一边恍惚的爬楼梯，一边忍不住回想和秦铮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的维护，他的关心，他父母对暖暖的疼爱……还有刚才车上…… 他那异常激烈的反应……难道真如张工所言，是因为……喜欢？ 这个念头让宋莹心跳骤然失序。 不可能……这太荒谬了…… 宋莹拼命摇头，试图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去。 宋莹按照指示牌找到分配好的女工宿舍。 这是一个四人间，此刻还空着，看来大部队没到。 宋莹选了靠窗的一个下铺，开始默默整理行李。 她机械地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好，脑子里还在天人交战，张工程师的话和秦铮那张冷硬的脸交替浮现，搅得她心烦意乱。 就在她拿起最后一件衣服时，宿舍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宋莹以为是新室友，下意识地抬头，正要打招呼。 可当看清门口提着行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时，宋莹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了。 是周晓梅。 周晓梅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宋莹，脸上的得意笑容也僵了一下。 但她反应极快，立刻换上一种夸张的的表情，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哟！这不是大嫂吗？哦，不对不对……” 周晓梅故意拖长了腔调，视线轻蔑地在宋莹身上扫视了一圈。 但在看到宋莹身上那条虽然素雅却能明显看出地质上佳的连衣裙时，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瞧我这记性，你早就被北骁哥扫地出门了，现在应该叫……宋工？” 周晓梅把行李哐当一声扔在宋莹对面的下铺，拍了拍手，自顾自地说道：“真是巧啊，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上。” 宋莹只觉得一股浊气直冲脑门，这女人真是阴魂不散！ 她冷着脸，懒得理会周晓梅的表演，继续低头整理自己的东西，只当她是空气。 但宋莹的漠视显然激怒了周晓梅。 她见宋莹不理她，更加变本加厉，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翘起二郎腿，尖着嗓子开始“分享”。 “宋工，这说起来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腾位置，我和北骁哥也不会这么快就……你都不知道，北骁哥现在对我可好了！给我买最新款的裙子，带我去最好的饭店吃饭，还说等过段时间稳定了就……” 周晓梅故意没说完，留下引人遐想的空间，脸上洋溢着自以为是的幸福。 “是吗？”宋莹终于抬起头，冷冷地打断她。 “那恭喜你啊，终于如愿以偿，捡到了别人不要的垃圾。不过，我建议你还是看紧点，毕竟，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东西，保不齐哪天又被人当垃圾扔回去。” “你！”周晓梅被宋莹这毫不留情的讽刺气得脸色铁青，猛地站起来。 “宋莹！你得意什么？你以为你攀上那个姓秦的团长就了不起了？一个带拖油瓶的二手货，人家能真心要你？不过是玩玩罢了！等新鲜劲儿过了，看你怎么哭！北骁哥说了，你这种女人……” 宋莹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站直身体，毫不畏惧地迎上周晓梅喷火的目光。 “周晓梅，我警告你，嘴巴放干净点。我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顾北骁那种货色，也就你当个宝。至于秦团长是什么人，更不是你能妄加评论的！管好你自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周晓梅被宋莹这逼人的气势吓得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才丢人现眼！宋莹你这个泼妇！” 片刻后，周晓梅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恼羞成怒，尖声叫骂着，扬起手似乎想冲过来。 忽然，宿舍门被敲响了。 一个严肃的男声在外面响起：“周晓梅同志在吗？东城厂领队找你，在楼下会议室，马上过去！” 周晓梅扬起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愤怒瞬间被一种扭曲的不甘取代。 她狠狠地瞪了宋莹一眼，眼神怨毒，可也无可奈何。 只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宋莹，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用力甩了下头发，重重地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的出了宿舍门。 宋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只觉得一阵疲惫。 晦气！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但片刻后，宋莹心头忽然警铃大作。 本来以为周晓梅是借着顾北骁的光，在哪个厂找了个充门面的工作。 可听刚才外面那人的意思，周晓梅是代表东城厂来的？ 周晓梅什么时候去的那边工作？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不会是……李建斌又想搞什么鬼吧？ 宋莹正蹙眉思索着，宿舍里那部老旧的黑色拨盘式座机电话突然促响了起来。 宋莹被电话铃声吓了一跳，暂时压下对周晓梅和东城厂的疑虑，走过去接起电话：“喂，你好？” 第一百零二章 其实我不能生育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宋同志？是我，秦铮。” 宋莹的心猛地一跳，握着听筒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秦团长？有事吗？” “你……你们走得太急了。”秦铮的声音有些干涩，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暖暖那个……那个小兔子水壶，落在车上了。我……我就在你们宿舍楼门卫亭这里，进不去。你方便下来拿一下吗？” 暖暖的小兔子水壶？ 宋莹这才想起来，早上出门时暖暖抱着水壶喝水，后来被她随手放在车后座了。 想到暖暖最喜欢这个小水壶，她连忙道：“哦，好的好的！麻烦你了秦团长，我这就下来！” 挂了电话，宋莹的心绪更加复杂。 刚刚还在想着这个人，他就出现了。 这还真是…… 老天爷看热闹不怕事大！ 宋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下楼。 刚走出宿舍楼大门，就看到秦铮高大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的门卫亭旁边。 他手里拿着那个粉漆的大耳朵兔子水壶，与他一身笔挺的军装显得格格不入。 宋莹快不走过去：“秦团长。” 秦铮闻声抬起头，看到宋莹，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把水壶递过去：“给，暖暖的东西，别弄丢了。” “谢谢。” 宋莹接过还带着他掌心温度的水壶，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般迅速分开。 气氛一时间又陷入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尴尬。 宋莹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打破僵局：“那个……刚才在车上，我……” 几乎是同时，秦铮也开口了：“宋同志，我……” 两人都是一顿。 “你先说。”秦铮低声道。 宋莹抿了抿唇，鼓起勇气：“秦团长，刚才在车上，是我失言了。问了不该问的，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那些都是你的私事，我不该多嘴的。” 秦铮看着宋莹低垂的眉眼，听着她带着距离感的道歉，心头那股憋闷了一路的浊气非但没散，反而更加翻涌。 他眉头紧锁，微微摇了摇头。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反应过度了。我……” 话说到这里，秦铮又再次停了下来。 似乎陷入了极大的挣扎中，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军裤的侧缝。 宋莹本能的以为秦铮是不愿意再说下去了。 便低声道：“谢谢秦团长，那，我走了……” 宋莹缓缓转过身，正欲离开，秦铮却急切的上前一步。 “宋莹！” 宋莹听着秦铮这不同于往日的称呼，微微一疼。 良久，宋莹才诧异的回过头来。 “秦……团长？” 秦铮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宋莹。 “其实……是我自己……尴尬，不方便提。” 秦铮停顿了一下，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吐出。 “我……我跟你说实话吧。” 秦铮移开视线，不再看宋莹，目光落在不远处花坛的边缘，声音压得更低。 “其实……是我在战场上受了伤以后……就不能生育了。” 轰——！ 虚空中仿佛有一道惊雷在宋莹耳边炸响似的！ 宋莹整个人彻底僵在了原地，手上不自觉的攥紧了的那个粉色的兔子水壶。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秦铮那张写满了难堪的侧脸，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思绪、所有的猜测、所有的纠结，在这一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炸得粉碎。 风，好像在这一刻也停了。 巨大的震惊几乎让宋莹忘记了呼吸。 “坐……坐会儿吧。”秦铮哑着声音说道。 他没有看宋莹，自顾自地在花坛冰凉的水泥边缘坐了下来。 宋莹愣了一会儿，也慢慢地在他身边坐下。 秦铮的视线依旧落在前方昏暗的地面上，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 “是……三年前那次边境任务。”秦铮深吸一口气。 “当时一个重要的高地攻坚遭遇了敌人的爆破。当时情况紧急，必须立刻清除障碍开辟通道。我是负责突击的队长，责无旁贷。” 宋莹的心猛地揪紧，屏住了呼吸。 她虽然不懂战场，但也可以想象到一些。 “我带着人冲进去了，任务完成了，通道打开了，但引爆点比预想的更近……” 一块很大的弹片穿透了防护，伤在了秦铮下腹部。 宋莹的心顿时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当时伤得很重，命是捡回来了，但在野战医院做了几次大手术……” 秦铮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难堪。 “后来……后来转回京州军区总院，国内最好的专家都看过了……结论……很明确。我……我这辈子，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宋莹抿紧了嘴唇。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秦铮会对那个问题反应如此激烈，明白了为什么他条件如此优越却至今未娶，明白了秦家二老对暖暖那种超乎寻常的疼爱背后是怎样的遗憾与期盼…… “对不住……” 秦铮苦笑了一下，看向宋莹。 “我也并非接受不了，只是，你突然问起来……是我自己觉得难看。一个大男人，却出了这种事，我……” 秦铮咬了咬牙，艰难道：“我为我自己觉得丢人。” “秦团长！”宋莹忽然打断了秦铮，“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秦铮的身体猛地一僵，诧异的转过头来看向她。 昏暗的光线下，他没有在宋莹眼中看到预想中的怜悯、震惊或者疏离，反而是毫无掩饰的……心疼？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是在枪林弹雨里为战友、为国家豁出命去的军人！你的伤疤，是你为国尽忠的勋章！怎么能说是……是丢人？！” 宋莹不知怎的，情绪颇为激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不能生育，跟你的为人、你的品格、你的价值，一点关系都没有！秦铮，这不是丢人，相反，你值得被尊重，值得被爱！值得拥有最好的！” 第一百零三章 这样的关系也好 秦铮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猛地转过头，方还浸满复杂情绪的眼眸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似的，随即又被一股汹涌的热流填满。 喉咙顿时有些发紧，鼻尖微酸，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其实很想问一句：“如果是你，你会介意吗？” 但在舌尖滚了一圈，终究还是被秦铮死死咽了回去。 他不敢问。 他害怕听到宋莹否认的回答，害怕她沉默，甚至在看到她脸上露出任何一丝犹豫，然后再回应自己，那都不是秦铮想要的答案。 在战场之上面临着枪林弹雨时都没有退缩过的秦铮竟在此时生出了怯懦。 他不敢赌。 或许，眼前的这种关系也不错。 至少不报太大期望，就不必考虑失去。 最终，他只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宋莹心头也是一松。 莫名的，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是因为她戳中了什么白月光朱砂痣的痛处，不是因为他厌恶她的多嘴，仅仅是因为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内心竟深藏着如此难以启齿的隐痛和自卑。 知道了缘由，压在宋莹心头的巨石瞬间挪开了，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丝羞愧。 她刚才竟那么无端揣测了秦铮。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却又不再像之前那样尴尬。 清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宋莹拢了拢耳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对了，秦团长，”宋莹抬起头，“刚才在宿舍，我碰见周晓梅了。” “周晓梅？”秦铮的思绪立刻被拉了回来，眉头习惯性地蹙起。 “她怎么会在？那顾北骁呢！” “顾北骁没有消息，关键周晓梅不是碰巧才来。”宋莹的语气微微凝重。 “她也是来参加这次交流会的，而且，和我分在了同一个宿舍。” “同一个宿舍？！”秦铮面色陡然沉了下去，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代表哪个单位？” “东城机械厂。” 秦铮霍然转头，与宋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两人都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骤然升起的的警惕！ 李建斌…… 李建斌提前得到消息，料理了自己所有的首尾，甚至还拿出了伪造的像真的一样的病例，把责任推到了张之耀的头上。 而他的举动也可谓是来无影去无踪，竟到现在都差不多半点端倪。 可此刻周晓梅的出现，却忽然让所有的线索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猛地串联起来。 给李建斌通风报信的，难道就是周晓梅？！ “太巧了，巧得……让人无法不怀疑。”秦铮喃喃。 她什么时候进的东城厂？ 是李建斌用了她？ 她一个没什么技术背景的人，凭什么代表东城厂来参加这种技术交流会？ 一连串的疑问，每一个都指向同一个令人不安的答案。 两人对视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而她是否是李建斌背后的那个人，还不是眼下最要紧的。 要紧的是，李建斌若真的和周晓梅有什么牵扯，他就该知道以宋莹和周晓梅的恩怨，她一出现就等同于暴露。 所以，李建斌是不装了？还是他又有了什么反扑的计划？ 然而，怀疑终究只是怀疑。 “我们现在手里没有任何证据。”秦铮率先冷静下来，但眼底的寒意未退。 “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李建斌老奸巨猾，周晓梅……恐怕也只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 宋莹点点头：“我明白，不过我当时觉得，她现在既然已经在我眼皮子底下了，这或许反而是个机会。” 宋莹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来。 “我想先按兵不动，看看她接下来会做什么。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只要她有异动，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不行！”秦铮几乎是立刻否决。 “太危险了。” 周晓梅这个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又和李建斌搅在一起，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你和她住一起，我不放心！” 宋莹被秦铮这句突如其来的担心搞的一愣，随即脸骤然热了起来。 “没事的……” 秦铮此刻却也顾不得什么会不会暴露自己的心思了。 他急切的在原地转了两圈，随即忽然停了下来。 “我想办法，立刻让人查她的参赛资格，找个由头把她清退出去，让她远离你！” 宋莹看着秦铮骤然激动起来的模样，心里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他在担心自己，他真的很担心自己的安危。 但是很快，宋莹就自行压制住了越来越快的心跳。 且不说秦铮未必是出于自己想的那种原因而担心，就算是……现在也不是讨论那些的时候。 “秦团长！”宋莹抬首打断他。 “这是我们现在离真相最近的途径了，把她清退容易，但李建斌还会派别人来，到时候我们更被动。周晓梅……她没那么深的城府，对付她，我有分寸。” 宋莹看着秦铮沉沉的面色，又顿了顿，放缓了语气。 “你放心，我一定会万分小心，提高警惕。宿舍里还有其他工友，公共场合她也不敢太过分。工作上的事情，她更插不上手。” 秦铮无奈的看着她。 是啊，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宋莹。 她聪明，坚韧，机警……也倔强。 她心意已决，也知道这件事一旦成功能得到怎样的一个结果，她不会可能会反悔的。 秦铮沉默了半晌，最终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 “好吧。”秦铮妥协了。 又过片刻，秦铮有些急切的补充了一句。 “但你必须答应我，时刻保持警惕，有任何不对劲，立刻给我打电话！军区办公室的电话，我父母家里，我自己的宿舍，找不到就一直打，你总能找到我，明白吗？” “嗯，我明白。”宋莹认真地点头，心头微暖，“谢谢你，秦团长，我会记住的。” 第一百零四章 一定把李强盯死了 “还有。”秦铮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交流会期间人多眼杂，特别是涉及到技术交流的时候，注意保密。图纸、笔记都收好。” “好。”宋莹再次应下。 秦铮这才稍稍安心，但眉头依旧紧锁。 他看着宋莹站起身，拎着那个粉色的兔子水壶身影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子倔强的力量。 “快回去吧，天晚了。”秦铮低声道。 “嗯，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宋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秦铮还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像一座沉默的山，目光沉沉地追随着她。 像是无声的守护。 宋莹心头微颤，不再停留，快步走进了宿舍大院。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秦铮才收回目光，脸上柔和的神色瞬间被冷峻取代。 他大步走向吉普车，发动引擎，飞速驶向军区方向。 车子刚在军区停稳，秦铮便直奔办公室，抓起桌上的电话，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小沈？是我。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电话那头小沈的声音有些激动：“团长！我正要向您汇报。我们的人赶到海州那边，可是扑空了！” 秦铮眼神一凛：“说清楚！” “那个特区人去楼空了，连块招牌都没留下！” 小沈叹了口气：“做那种生意的见不得光，所以那地方本来就偏僻，周围住户也很少。我们后来又走访了附近的居民，都说不知道那伙人具体是做什么的，更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走得很匆忙，但似乎……离开前还搞了个小仪式。” “仪式？”秦铮捕捉到这个异常的点。 “对！我们在那破房子周围和附近的山沟里，发现了不少新扔的彩带碎屑。” 都是些红的绿的，看着像是庆祝用的，还很新，估计就是撤离前一两天的事。 小沈的声音带着一丝懊恼：“这帮孙子，肯定是提前得了风声，卷铺盖溜了！我们晚了一步！” 秦铮握着话筒的手收紧。 果然！ 李建斌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 就算他不是借着出公差的机会去通风报信，那也是早有准备。 这条线，暂时算是断了。 “知道了。”秦铮应了一声？ “既然人已经跑了，再在那边大海捞针意义不大，就把人都撤回来吧。” “是！团长，那接下来……”小沈请示道。 “重点给我盯死李强。”秦铮咬牙切齿的说道。 “把他给我死死地钉住了，我要知道他每天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打了什么电话，写了什么信。” 特区的其他人既然跑了就不会再轻易出现。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把李强盯住了。 他可是和李建斌最亲密的侄子，更有共同利益。 李建斌既然不惜推张之耀下水也不让李强顶罪，那就是说明李强很重要。 说不定人在监狱里，也仍旧不消停。 最关键的是，李强的刑期也快满了。 李强手里有重要证据也说不准，所以李建斌才怎么也得护着。 “是！团长！保证完成任务！”小沈应道。 “记住，要隐秘，绝不能让他察觉！”秦铮最后叮嘱道，“有异常，随时报告！” “明白！” 挂断电话，秦铮重重地坐回椅子上。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在想。 特区消失，线索看似断了，但李建斌这条线还在动。 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周晓梅…… 秦铮揉了揉眉心， 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可现在，他更担心的是身处“前线”的宋莹。 宋莹回到四人间宿舍时，另外两位女工友已经到了，都是三四十岁年纪，看着比较朴实干练，正在整理床铺。 而周晓梅自被叫走之后，到现在还没回来。 宋莹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和两位来自其他厂的骨干技术都交流了一下。 宿舍里的气氛因为两位大姐的到来显得正常了许多，宋莹也稍稍松了口气，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把带来的技术资料和笔记本都仔细收进了带锁的床头柜里。 刚收拾妥当，宿舍门就哐当一声被推开，一股熟悉的浓郁劣质香水味先飘了进来。 周晓梅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看，估计是出师不利，刚才在领队那里没讨到什么好。 宋莹本不打算理会她，可她一眼看到宋莹，眼中的怨毒就险些溢出来。 好在碍于有外人在场，周晓梅强忍着没发作，只是冷哼一声，重重地把自己的小皮包摔在桌子上。 同宿舍的张大姐和刘工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周晓梅却旁若无人地坐下，开始对着小镜子补妆，嘴里还哼起了小曲，故意弄出各种声响，引人注目。 宋莹只当没看见，自顾自拿出带来的专业书，靠在床头看了起来。 这一晚，在周晓梅故意制造的噪音和张大姐、刘工偶尔低声交谈中度过了。 周晓梅几次想找茬，都被宋莹直接无视或张大姐打岔化解了。 熄灯后，周晓梅翻来覆去，弄得床板吱呀作响。 宋莹则闭目养神，默默梳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真正的战火，估计就要烧到自己身上了。 第二天正，第一场技术交流会在竞技中心的大礼堂正式举行。 来自全国各地的机械厂代表济济一堂，上午是开幕式和几场技术报告，下午则是分组讨论和图纸观摩交流。 宋莹作为京州机械厂的代表，虽然年轻，但是在分组讨论中表现沉稳，提出的问题切中要害，分享的经验也很有见地，很快赢得了同组不少技术骨干的尊重。 但当目光偶尔扫过东城厂所在的区域，总能看到周晓梅百无聊赖地坐在角落，手里摆弄着钢笔，眼神游离，明显对技术讨论一窍不通，只是硬着头皮在充数。 李建斌派这么个人来，目的更是昭然若揭。 恐怕就是为了盯着她宋莹，或者伺机探听些什么。 下午的图纸观摩环节在几个大展厅进行。 各个厂都将自己最新的设计图纸或模型拿出来展示交流。 这才是真正的技术核心碰撞区，比起上午交流时的和谐，气氛果真就带上了微妙的竞争感。 宋莹也把注意力从周晓梅的身上卸了下来。 第一百零五章 不是你偷的，难道是长了腿 可当宋莹带着红星厂精心准备的几份改进图纸，在展位前认真解答着同行们的询问时，一直很难融入的周晓梅却也凑了过来。 她看似东张西望着，眼神却总往宋莹摊开的图纸上瞟。 半晌，她忽然开口了。 “哟，宋工，这就是你们红星厂的核心技术啊？” 周晓梅捏着嗓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带着一股子难以掩盖的阴阳怪气。 “看着也不怎么样嘛，跟我们东城厂比，差远了。” 旁边几位正在听宋莹讲解的工程师都皱了皱眉。 宋莹连眼皮都没抬：“技术交流，各有所长。周同志代表东城厂，想必带来了更优秀的图纸，不如拿出来让大家学习学习？” 周晓梅被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 她哪有什么图纸？ 她连看都看不懂！ 周晓梅强撑着哼了一声：“急什么，好东西当然要压轴！你们这种水平，看了也学不会！” 说完，像是为了掩饰尴尬，她还装作不经意地伸手想去碰宋莹摊开的一份关键结构图。 宋莹眼疾手快，在她手指落下的前一秒，啪地一声合上了图纸夹。 随后抬眼，目光清冷地看向周晓梅：“周同志，观摩交流请保持距离，图纸精细，弄脏弄皱了，对大家都不好。” 宋莹话语里明显的警告意味让周晓梅心头一凛，只能讪讪地缩回了手。 技术上虽然要竞争，但技术人员之间还是惺惺相惜的。 怎么学习观摩都不为过，但乱动人家的心血，就有点不合适了吧？ 周围也投来几道不满的目光，周晓梅气得一跺脚，扭身走开了。 嘴里还不忘嘟囔着：“神气什么！有什么了不起！” 宋莹面无表情地重新打开图纸夹，继续讲解，但心里的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周晓梅太急躁，加之那些拙劣的试探，更是让宋莹确信了她能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不过周晓梅虽然在工作上没能得到什么好处，但宿舍里的矛盾却升级了。 接着几天，宋莹不是发现自己的毛巾被人故意弄湿扔在地上，就是晾在窗台外的袜子少了一只。 晚上洗漱回来，也会发现自己的床铺被人坐过，留下若有若无，不仔细观察就看不出来的可疑的污渍。 周晓梅这些小动作层出不穷，虽然恶心人，但杀伤力有限，更像是她泄愤的手段。 宋莹不动声色，把自己的洗漱用品都锁进柜子，袜子内衣晾在更隐蔽的地方，床单每天都重新铺平整。 她甚至当着张大姐和刘工的面，“无意”的提起东西总是被动过，连带着两位大姐看周晓梅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鄙夷。 周晓梅见这些小伎俩非但没让宋莹跳脚，反而让自己在室友面前更不受待见，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终于，在分组课题研讨前夜，周晓梅忍不住了。 每个小组在这次研讨会前，恶毒需要提交一份初步的解决方案草图。 宋莹忙到很晚，才在宿舍的公用桌子上画好了草图，仔细检查后，夹在笔记本里，锁进柜子，准备第二天一早交上去。 她还特意趁着周晓梅不在的时候锁了起来，有藏的里三层外三层。 可能第二天清晨，宋莹起床后习惯性地先去看草图时，心却猛地一沉。 笔记本还在，但夹在里面的那张关键的草图不见了。 宋莹瞬间扫向宿舍里其他人。 张大姐和刘工都在洗漱，周晓梅则还蒙着头在睡。 宋莹的心跳得飞快。 她没有声张，立刻开始翻找。 抽屉、柜子、床铺上下、甚至垃圾桶……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提交截止时间越来越近。 张大姐和刘工也发现宋莹脸色不对，关切地过来问怎么了，宋莹只说在找一份重要笔记。 终于，蒙着头的周晓梅似乎被吵醒了，掀开被子，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状似无意地问。 “哟，宋工，大清早找什么呢？急赤白脸的，该不会把什么重要东西弄丢了吧？” 宋莹猛地看向她。 周晓梅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理直气壮地瞪回来：“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拿的！” 宋莹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她的挑衅。 不用谢想，草图肯定是周晓梅拿走的 她拿走草图的目的，无非是想让自己出丑，错过提交，或者，想偷走卖给李建斌。 但时间这么短，可能性不大，最大可能还是藏起来了。 藏在哪里？宿舍就这么大…… 宋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周晓梅的床铺和桌子。 周晓梅的东西摆放得乱七八糟，桌上堆满了雪花膏，头油瓶，还有几本花里胡哨的杂志。 突然，宋莹的目光定格在周晓梅桌上那几本厚厚的杂志上。 其中一本崭新的《大众电影》杂志，似乎比其他的要鼓一些。 宋莹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在周晓梅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直接伸手抽出了那本《大众电影》。 杂志入手，果然感觉里面夹了东西。 宋莹哗啦一翻，一张折起来的图纸赫然夹在杂志中间，正是她丢失的那张草图！ “你干什么！乱翻我东西！”周晓梅尖叫着扑过来想抢。 宋莹早有防备，侧身一步避开，同时将图纸打开，高高举起，保证所有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周晓梅同志，请你解释一下，我们红星机械厂的技术草图，为什么会夹在你的杂志里？” 张大姐和刘工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晓梅。 周晓梅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指着宋莹，嘴唇哆嗦着：“你……你血口喷人！是你！是你自己画不出来，故意塞到我这里诬陷我！” “诬陷？”宋莹冷笑一声，指着图纸上的标注。 “这上面每一笔都是我亲手画的，墨迹都没干透。张大姐，刘工，你们看这折痕，明显是新折的。我昨晚画完就夹在本子里放在了自己的柜子里锁了起来，宿舍门也是锁着的，只有我们四个人在！周晓梅，你昨晚最后一个回来，早上最后一个起床，不是你，难道图纸自己长了腿跑到你杂志里去的？” 第一百零六章 顾北骁把你送给我了 两个大姐瞬间露出鄙夷的表情。 周晓梅被抓了个现行，已是尴尬的不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还梗着脖子强辩：“胡说八道！这明明是我自己画的草图！昨晚我熬夜画的，夹在杂志里忘了收而已！宋莹，你这是嫉妒我画得比你好，故意栽赃！” 宋莹看着她故作淡定的样子，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你笑什么？”周晓梅被她笑得心里发毛，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皱眉厉声质问。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敲响了。 负责会务的工作人员探进头来：“宋莹同志在吗？你昨天交上来的那份课题草图，档案袋上忘了填单位名称和姓名，赶紧趁着开会前补一下，就在楼下服务台，快点啊，别耽误了！” 宋莹立刻应声：“好的好的，我马上去，谢谢提醒。” 而站在她对面的周晓梅在听到“昨天交上来的草图”这几个字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瞬间僵住了。 她猛地扭头看向宋莹。 “你……你算计我？！”周晓梅手指颤抖地指着宋莹。 宋莹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恰到好处的茫然，无辜地眨眨眼：“周同志，你说什么算计？我听不懂。我只是去补个档案袋信息而已。” “你放屁！”周晓梅气得浑身发抖，理智全失，不管不顾地嘶喊起来。 “你明明昨天就把图纸交上去了！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说我偷你的？！你手里这张又是怎么回事？你设局坑我！” 周晓梅终于明白过来了！ 宋莹昨晚画图，锁柜子都是做给她看的戏！那张所谓的“草图”，根本就是个诱饵！ 旁边的张大姐和刘工原本还对周晓梅的“自己画的”将信将疑，此刻听到宋莹昨天就交过图了，再结合周晓梅这气急败坏不打自招的质问，瞬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两人看向周晓梅的眼神，从之前的疑惑和不满，彻底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偷东西被抓现行，还嘴硬狡辩，现在更是暴露了人家昨天就交图了，她偷的这份根本就是人家故意放的饵！ 这心肠，太歹毒了！ 宋莹仿佛才恍然大悟，轻轻“哎呀”了一声，抬手捂了下嘴，脸上露出一个歉疚笑容。 “哦，你说这个啊？真是不好意思，周同志，是我忙糊涂了，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提前交了备份。刚才看到图纸在你杂志里，一时情急误会你了，真是对不住。” 这轻飘飘的道歉在周晓梅听来简直是最大的羞辱。 她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脸涨成了猪肝色，脖子上青筋都暴了起来。 “误会？一句误会就完了？宋莹！你这是诬陷！是陷害！你必须给我道歉！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道歉！” “道歉？好啊。”宋莹从善如流，立刻站直身体，对着周晓梅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 “周晓梅同志，对不起，是我没有及时告知图纸已上交，导致刚才误会了你，让你蒙受了不白之冤，我郑重向你道歉，请你原谅。” 还没等周晓梅对这突如其来的“诚恳”道歉做出反应，宋莹已经迅速转向门口被这戏剧性转折弄得云里雾里的工作人员。 “这位同志，你看，都是误会一场。既然周晓梅同志也已经画好了她的课题草图……” 宋莹说着，极其自然地伸手，一把将周晓梅的“图纸”抽了出来，动作快得周晓梅根本来不及阻止。 “喏，就是这份！画得可认真了。麻烦您也一起带下去交了吧，省得周同志待会儿再跑一趟，也免得耽误时间。周同志，对吧？” 工作人员虽然没完全搞清宿舍里这复杂的“误会”，但听到课题草图四个字，又看到图纸确实在眼前，职业习惯让他立刻伸手接过。 “哦？东城厂的周晓梅同志也画好了？那正好，我一块儿带下去登记归档。” 他低头随意扫了一眼手中的图纸，本想确认下基本信息。 可这一看，却瞬间让他眼睛一亮。 这图纸线条流畅清晰，标注规范不说，结构设计更是新颖巧妙，明显是下了功夫的。 他不由得赞叹道：“嚯！周同志，你这图画得可以啊！思路很清晰，这个结构改进的点子很有点意思！看来东城厂这次是真下了本钱，派了精兵强将啊！行，我替你交上去，待会儿分组研讨的时候，你这方案肯定是重点讨论对象，准备一下好好发言啊！” 周晓梅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砸懵了，脑子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地想喊“那不是我的”，可话到嘴边又死死噎住。 怎么解释？难道当众承认自己偷了宋莹的图纸？ 那后果更不堪设想！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工作人员拿着那张她根本看不懂，却即将代表她水平的图纸，转身匆匆离开了宿舍。 砰的一声轻响，门关上了。 宿舍里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周晓梅积蓄的火山彻底爆发了！ “宋莹！！！” 周晓梅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五官扭曲，已然是被刺激的彻底失去了理智。 竟完全顾不上还有张大姐和刘工在场，指着宋莹的鼻子便破口大骂。 “你这个贱人！毒妇！你故意设套害我！你不得好死！你就是嫉妒！嫉妒北骁哥爱我，不要你这个没人要的黄脸婆！你费尽心机报复我！你这个……” “周晓梅！”张大姐实在听不下去了，厉声打断她。 “你嘴巴放干净点！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还有脸骂人？” 刘工也冷冷地哼了一声：“真是开了眼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倒打一耙，撒泼打滚，丢人现眼！” 宋莹面对周晓梅的污言秽语，却一反常态地没有针锋相对。 她只是微微歪了歪头，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无辜，耸了耸肩？ “周同志，你这话说的可就没道理了。我和顾北骁的事，早就是过去式了，所以你俩怎么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只关心技术交流。至于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无所谓。” 第一百零七章 真正的骑虎难下 两位大姐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周晓梅身上，宋莹那副“懒得理你”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 周晓梅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为了攻击宋莹，把和顾北骁那点破事都嚷嚷出来了，这无疑是在两位工友面前自曝其短，坐实了自己就是那种勾搭别人丈夫、还理直气壮的“狐狸精”形象！ 她顿时又羞又恼，可却像被掐住了脖子，后面更难听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再也骂不出来。 宋莹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又对张大姐二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会场了吧？别迟到了。” “对对对，赶紧走。” 二人立刻响应，拿起自己的资料包，看都没再看周晓梅一眼，和宋莹一起径直走出了宿舍门。 宿舍门再次关上，将周晓梅一个人隔绝在满室的狼藉之中。 周晓梅彻底怒了，转头就猛地冲到自己的桌子前，双手狠狠一扫。 稀里哗啦的一阵声响后，桌上所有能扫落的东西被她一股脑地狠狠扫落在地！ 劣质香水味混合着脂粉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周晓梅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仿佛要透过门板将宋莹生吞活剥。 完了！图纸交上去了！待会儿开会要讨论那份她完全看不懂的图！她该怎么办？ 她一定会被当众拆穿，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的！ 那么李建斌那边…… 周晓梅顿时浑身一阵发冷，如坠冰窟。 该来的还是来了。 即便周晓梅再不情愿，会议也还是如约举行。 随着各组研讨的深入，周晓梅那份被工作人员交上去的图纸时也自然而然的被注意到了。 主持会议的一位省机械厅领导大略看了一下，便眼前一亮，明显是来了兴趣。 “这份来自东城厂周晓梅同志的初步方案，很有想法嘛！” 领导拿起图纸，对着台下展示了一下。 “大家看看这个结构布局，大胆创新，跳出了固有思维，解决思路非常清晰！特别是这个核心部件的联动构想，既简化了结构，又提高了效率预期，设计得很巧妙！周晓梅同志，看来东城厂这次是藏龙卧虎啊，派了你这样年轻有为的技术骨干来！” 领导不吝溢美之词，底下顿时涌上来不少探究的目光，甚至有在行业内深入研究的行家已经开始低声赞叹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忽略了。 就连自从来了之后，就一直备受瞩目的宋莹，此刻似乎也被这份惊艳的图纸暂时掩盖了光芒。 不少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坐在角落里，脸色发白的周晓梅身上。 周晓梅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光砸得晕头转向，可却是半点欣喜也无，反而是被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 她甚至连领导在夸什么都听不懂！ 就更别提那图纸上的条条框框了，在她眼里，联系就是天书！ 可周晓梅已经被领导点名，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浑身僵硬得像块木头戳在那儿。 “呃……谢谢领导……这个……这个方案……” 周晓梅结结巴巴，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试图从图纸上找到能说出口的东西。 可那些符号和标注对她而言无异于外星文字。 “就是……就是考虑到了……嗯……那个……实际操作的便利性……还有……还有……” 周晓梅搜肠刮肚地回忆着平时听别人聊天时偶尔蹦出的几个词，生搬硬套。 “对，材料利用率！我们东城厂……一直很注重……这个成本控制……” 周晓梅语无伦次，翻来覆去就是便利性、效率、成本这几个空洞的词汇，完全触及不到图纸上任何一个具体的技术点，更别提解释那个被领导盛赞的“核心部件联动构想”了。 台下已经开始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怎么回事？光说套话？” “这设计思路她自己都说不清？” “刚才图纸看着确实不错啊，怎么讲起来这么虚？” “该不会是……” 质疑的目光纷纷落在周晓梅身上。 周晓梅只觉如芒在背，额上冷汗涔涔。她 她的空洞无知终究无所遁形，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周晓梅眼看就要彻底露馅，颜面扫地之时，会议室的门终于被轻轻推开。 一个工作人员快步走到主席台边，俯身对主持会议的领导低声说了几句。 领导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站起身，对着麦克风朗声道：“同志们，研讨会暂时中断一下。东城机械厂的李建斌书记，百忙之中特地抽空来慰问我们参会代表，指导工作！大家欢迎李书记！” 话音刚落，李建斌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崭新中山装，人模狗样，一边走进来，一边向众人点头致意。 似乎是为了体现自己的身份，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随行人员，派头十足。 “李书记好！” “欢迎李书记指导工作！” 会场里立刻响起一片掌声和问候声。 几位主持会议的领导纷纷起身迎了上去，与李建斌热情握手寒暄。 会场的气氛瞬间被转移，聚焦点从台上窘迫的周晓梅到了这位突然驾临的厂领导身上。 周晓梅如蒙大赦，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李建斌吸引，双腿发软地跌坐回椅子上。 她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而坐在不远处的宋莹，在李建斌出现的那一刹那身体就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她看着李建斌那副“亲切慰问”的虚伪嘴脸，再看看周晓梅瞬间放松下来的表情，心中的猜测得到了最直接的印证。 果然……他们真的有勾结！ 宋莹的拳头在桌下悄然捏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李建斌在会场里煞有介事地转了一圈，和几位相熟的领导握了手，又说了些感谢省厅搭建平台、希望同志们多交流学习之类的场面话，便借口厂里还有重要会议，带着随行人员离开了。 他这一来一去，看似慰问，实则却硬生生将上午的会议进程打断拖到了中午。 第一百零八章 顾北骁都把你送给我了 主持会议的领导看过时间后也觉无奈，可大中午的，又不能不让大家吃饭，只得宣布休会，下午再继续研讨。 人群散去，纷纷涌向食堂。 宋莹随着人流走出会场，却并未去食堂。 她找了个借口对张大姐二人说自己头发有点油，想先回宿舍洗个头再去吃饭，省得下午开会难受。 张大姐不疑有他，还叮嘱她快点。 宋莹点头应下，快步回了宿舍。 可其实她根本没心思洗头，匆匆打了盆水做做样子。 估摸着食堂那边也正热闹，她便悄然端着饭盒出了门。 可宋莹却并未走向食堂，而是绕了个弯，沿着宿舍楼后僻静的小路，往大院深处人迹罕至的后院走去。 后院紧挨着锅炉房和杂物仓库，平日很少有人来，只有几棵老槐树投下浓密的阴影，也是整个大院最隐蔽的地方了。 宋莹放轻脚步，屏住呼吸，刚绕过锅炉房巨大的烟囱阴影，便隐约听到了压抑的说话声。 她心跳如鼓，借着几丛半人高的冬青树掩护，小心翼翼地靠近。 声音越来越清晰，果然是李建斌和周晓梅！ 就知道他俩忍不住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李建斌压着声音骂着，与刚才在会场里那副温和领导的模样判若两人。 “一点小亏都吃不得！沉不住气的东西！就为了你那点龌龊心思，搞出这么大乱子！现在好了，图纸交上去了，你屁都不懂，下午就得露馅！老子还得替你擦屁股，亲自跑这一趟！” 周晓梅的声音带着哭腔，唯唯诺诺：“李书记……我……我也没想到那贱人那么狡猾……她故意……” “闭嘴！”李建斌粗暴地打断她。 “没想到？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老子让你来是干什么的？是让你盯着她！是让你找机会探探她的底！看看她手里到底还捏着什么！你倒好，本事不大，心眼比针尖还小，被她轻轻一激就上钩了！蠢货！”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周晓梅的声音抖得厉害，大气也不敢喘。 “现在怎么办？”李建斌的语气冰冷。 转过头来，对着周晓梅摊开手。 “老子被迫露面替你解围，你知道这有多冒险吗？宋莹那臭娘们精得很！她会不会起疑？她会不会联想到什么？！” “不……不会的！”周晓梅急忙辩解。 “李书记您放心！宋莹她……她就是个蠢货！以前是顾北骁的老婆又怎么样？顾北骁跟她根本没什么感情，平时在家一个字都懒得跟她说，与家里无关的事更是一个字都不会提！她怎么可能知道顾北骁跟东城厂的关系？不可能的！她每次出事，靠的不都是那个姓秦的撑腰？就她那脑子，没了秦铮，她就是个睁眼瞎，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层！” 李建斌沉默了片刻，似乎被周晓梅这番分析稍稍安抚了一下，但语气里的阴冷并未完全消散。 “哼，最好是这样。不过周晓梅，你给我听好了，别忘了你手里沾着的东西！别忘了是谁帮你摆平了顾北战的事！更别忘了，你能站在这里，是谁给你的机会！” 周晓梅身体明显一颤，声音带着恐惧：“我……我记着……我都记着……” “既然是你惹出来的篓子，现在也收不了场了。”李建斌干脆利落的道。 “反正都这样了，那就别拖了，拖下去夜长梦多！按原计划，给我快刀斩乱麻，尽快料理了！干净点！听见没有？！” “是……是！李书记放心！我……我一定尽快！”周晓梅忙不迭地保证。 远处树丛后的宋莹只觉得心中一寒？ 李建斌口中那尽快料理的对象，绝不可能是那张图纸。 结合这俩人之前的对话和自己的猜测，宋莹几乎可以肯定，他们要对付的，不是自己，就是秦铮！ 或者，他们两个都是目标！ 得赶紧把消息告诉秦铮！ 宋莹屏住呼吸，正准备悄然后退，可那边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喘息声。 宋莹猛地抬头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看了一眼，宋莹就愣住了。 浓密的树影下，李建斌竟然已经毫不避讳的将周晓梅抵在了粗糙的树干上，一只手粗暴地在她身上揉捏着，另一只手正往她衣服里探。 周晓梅脸色潮红，身体微微扭动挣扎。 带着哭腔哀求着：“李……李书记……别……别在这里……求您了……万一有人看见……我……我好歹是烈士家属……这……这传出去……” “烈士家属？”李建斌发出一声猥琐至极的低笑，动作更加肆无忌惮，嘴巴几乎贴到了周晓梅的耳朵上。 “别人兴许不知道，难道老子还不知道你是怎么嫁给顾北战的？少他妈在这给老子装腔作势立牌坊！再说了，顾北骁那小子都舍得把你送到老子床上了，你还在这给老子装什么贞洁烈女？嗯？” 宋莹愣在了原地，捏着饭盒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难怪消息能传的这么快，竟是军区内部出了岔子。 顾北骁突然退伍，只怕也是为了这个后手。 秦铮一直以来的担忧，不无道理！ 哐当！ 宋莹在极度震惊之下，手一抖，竟将饭盒掉在了地上。 完了！ 宋莹猛的抬起头。 李建斌猛地推开周晓梅，目光猛的扫向声音来源。 周晓梅则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拉扯着被扯乱的衣服。 “谁？！”李建斌一把拨开挡路的周晓梅，大步流星地朝着树丛这边走来。 宋莹在李建斌推开周晓梅的瞬间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慌忙捡起饭盒，猛地向后一缩。 整个人紧贴着冰冷粗糙的锅炉房外墙，借着浓密树丛的掩护，迅速向旁边一个堆放着废弃破旧木箱的杂物死角挪去。 李建斌冲到了树丛边，目光四下打量。 “有人？”周晓梅也跟了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刚……刚才，是不是有人躲在这儿偷听！” “你他妈给我闭嘴！”李建斌低骂。 第一百零九章 原来是只野猫 周晓梅被骂的敢怒不敢言。 李建斌凶戾的目光扫视着浓密的树丛，随后一把推开惊慌失措的周晓梅。 压低声音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过去看看！是人是鬼，揪出来！” 周晓梅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脸上血色褪尽。 她颤抖着，却又不敢违逆，只能挪着发软的腿，硬着头皮朝发出声响的冬青树丛走去。 树丛后，紧贴着冰冷粗糙锅炉房外墙的宋莹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屏住了，只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和外面两人的脚步声。 周晓梅拨开枝叶的声音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周晓梅那双鲜红皮鞋的鞋尖正一点点探进来。 完了！要被发现了！ 一旦被李建斌抓住她偷听到那些足以致命的秘密，后果不堪设想！ 忽然，宋莹眼角余光瞥见锅炉房墙角排水沟边窜出一只野猫。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 宋莹顾不上多想，拾起手抄的石子朝着野猫脚边砸了过去。 “喵呜——！” 野猫受惊，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从排水沟里窜了出来。 炸着毛，惊慌失措地朝着李建斌和周晓梅的方向冲去。 “什么东西！”李建斌被这突然窜出的黑影惊得下意识后退一步。 周晓梅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抱头蹲了下去。 野猫从两人脚边飞速掠过，消失在另一侧的灌木丛里。 李建斌惊魂未定，死死盯着野猫消失的方向。 他显然并未完全相信这只是野猫弄出的动静。 转头一步一步，缓缓走向那丛冬青树，猛地伸手拨开。 浓密的枝叶后，只有冰冷的墙壁和墙角散落的几块碎砖。 他又走到宋莹之前藏身的杂物死角，踢了踢堆叠的破旧木箱。 箱子后面空无一物，只有厚厚的灰尘。 周围什么多余的动静都没有，除了远处隐约传来的食堂人声和锅炉房低沉的嗡鸣，再无其他异常。 紧绷的神经这才稍微松懈下来一点。 “妈的，吓老子一跳！”李建斌低骂一声。 周晓梅也颤巍巍地站起来，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吓……吓死我了，李书记，是猫就好，是猫就好……” “好个屁！”李建斌的怒火瞬间又转移到周晓梅身上？ 他一把揪住周晓梅的胳膊，压着嗓子恶狠狠地道：“你给我听清楚了！今天这事，就是这只猫弄出来的！要是外面传出半点风声，老子第一个弄死你！” 周晓梅疼得眼泪直冒，连连点头：“不敢不敢！绝对没有别人！就是猫！” “哼！”李建斌嫌恶地甩开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中山装领口。 “刚才说的话，刻在脑子里！拖下去只会更麻烦，夜长梦多，必须快刀斩乱麻！给我立刻、马上动手！干净利落点！再出纰漏，你知道后果！顾北骁能把你送来，老子就能把你扔进火坑！” 周晓梅浑身发冷，她不敢再有丝毫犹豫，只能低下头，低眉顺眼道：“是、是！李书记，我明白！我、我尽快！一定尽快！” “滚吧！别让人看见！”李建斌不耐烦地挥挥手。 周晓梅如蒙大赦，也顾不上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衣服，低着头，踉踉跄跄地沿着小路快速离开。 李建斌站在原地，又警惕地环视了一圈后院，确认再无异常，才阴沉着脸，朝着与周晓梅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去。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远处，又过了足有五分钟，确认再无任何动静，那堆破旧木箱最深处，才传来轻微的的声音。 宋莹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小心翼翼地从一个被几块破木板遮挡的空隙里钻了出来。 刚才李建斌踢箱子时，她几乎能感觉到木板传来的震动，心脏都快停跳了。 此刻脱险，她才感觉到双腿虚软得如同面条，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皮肤，一片冰凉。 来不及后怕，宋莹迅速拍掉身上的灰尘，顾不上刚才躲避时不小心崴了的脚，咬着牙，一瘸一拐地沿着最隐蔽的路径，快速离开了后院。 她没有回宿舍，也顾不上吃饭，径直冲出大院。 正好，大院门口恰好停着一辆等候拉客的出租车，宋莹立刻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师傅，去军区！快！越快越好！”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苍白，神情焦灼，也没多问，一踩油门，车子便疾驰而去。 车子在军区大门威严的岗哨前停下。 宋莹付了钱，忍着脚痛快步走向门卫亭。 “同志，您好！我找秦铮秦团长！有急事！麻烦您帮我通知一下，就说宋莹找他！” 卫兵认识宋莹，看她神色焦急，也不敢怠慢，立刻拿起内部电话拨了过去。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宋莹焦躁不安地在门卫亭外来回踱步，每一次落脚，右脚踝都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眉头紧锁。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终于从深处疾步跑来。 秦铮显然刚从训练场下来，额角还带着汗珠，穿着作训服，外面随意套了件军装外套，扣子都没扣全，估计是匆匆而来的。 “宋同志，出什么事了？”秦铮一眼就看到了宋莹苍白的脸色，心猛地一沉。 几步跨到宋莹面前，上下打量她？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受伤了？” 几乎瞬间，秦铮就捕捉到了宋莹站立时右脚呢微微虚点。 宋莹看到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她顾不上别的，一把抓住秦铮的手臂，拉着秦铮躲到了一边无人处。 压着声音急切道：“我听到李建斌和周晓梅密谋了，他们还说着什么快刀斩乱麻，还说顾北骁……” 宋莹急的话都说不清了。 秦铮微微扶住宋莹的肩膀，柔声道：“别怕，你慢慢说。” 肩膀处忽然一沉，宋莹狂跳的心也莫名的就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能流利的说出了自己如何算计了周晓梅，如何逼了李建斌现身，又如何听到李建斌逼迫周晓梅尽快动手，和言语间透露出的，顾北骁也参与了的事。 第一百一十章 她更要紧 秦铮听的脸色越来越沉，周身的气息瞬间冷冽几分。 当听到顾北骁似乎也参与了时，眼底更是翻涌起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难怪顾北骁拼着得罪人也要坚持退伍，竟是给为了李建斌送这样一份大礼！ 也难怪，李建斌突然就得了那么精准的消息。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秦团长，你一定要小心！李建斌心狠手辣，他让周晓梅尽快动手，我怕……” 宋莹话语突然顿住，不敢说太多，生怕一语成谶。 秦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翻腾的怒火。 比起李建斌，他此刻更关心眼前人的状况。 宋莹虽然极力控制，可说话间身体明显在微微颤抖。 “你的脚怎么了？”秦铮打断她。 宋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脚踝处火烧火燎的剧痛。 刚才精神高度紧张时忽略了，这会儿反应过来，只觉得疼的冷汗欲下。 她下意识地想缩回脚，强装镇定：“没……没事！就是躲他们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不碍事！” “都肿了还说没事！”秦铮眉头紧锁，语气骤然严肃下来。 他刚才就注意到了她走路姿势不对，现在近距离一看，她右脚踝处果然已经微微肿起。 “真不用管它！正事要紧！”宋莹急了。 “你的安全就是最大的正事！”秦铮斩钉截铁。 他不再理会宋莹的拒绝，直接对门卫道：“登记一下，我带她去医务室！” 说完，他半扶半架地搀住宋莹的胳膊，几乎是半抱着她，不由分说地将她带进了军区大门，朝着医务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秦铮！我自己能走！你放开！让人看见……”宋莹又羞又急，挣扎着想摆脱他的手。 这会儿正是中午休息时间，军区里人来人往，不少目光都好奇地投向他们。 宋莹忍不住低声道：“秦团长……” “闭嘴！老实点！”秦铮无可奈何的低喝一声。 宋莹吓了一跳，不敢说话了。 她只能尽力的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不让别人看清，却又小心的不去触碰到秦铮的胸膛。 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皂香还是传来，猛烈的灌入鼻腔。 宋莹的脸骤然火烧火燎，而在看到秦铮侧脸，严肃神情下藏不住的担忧时，便烫的更厉害了。 医务室值班的军医给检查了一下宋莹的脚踝，手法熟练地按压了几个地方。 “嘶……”宋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由红转白了。 秦铮站在一旁，看到她疼得皱眉的样子，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闷又疼。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指节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宁愿这伤在自己身上。 “还好，没伤到骨头，就是韧带扭伤，有点严重。”女医下了结论。 “需要冷敷消肿，然后上点药膏巩固一下，这几天尽量少走动。” 医生拿来冰袋和药膏。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红肿发热的脚踝上，刺痛感让宋莹忍不住又“嘶”了一声，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 秦铮紧抿着唇，目光一直没离开她的伤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虽然是军人再常见不过得扭伤，虽然放在自己身上，秦铮连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可是，他就是觉得这不该发生在宋莹身上。 处理好伤处，医生用绷带做了简单的固定，叮嘱道：“行了，休息会儿，等药膏吸收一下再穿鞋走路，尽量别用力。” 宋莹松了口气，道了谢。 医生转身去写病历了，宋莹费力的弯腰去捡鞋。 秦铮却突然蹲下身来，动作自然地拿起宋莹放在一旁的那只白色塑料凉鞋。 宋莹吓了一跳，脸腾地就红了，下意识地想把脚缩回来：“你、你干嘛？我自己来！” 秦铮却像是没听见，大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秦铮的手掌宽厚温热，带着常年握枪磨出的薄茧，触碰到她冰凉的皮肤，带来一阵异样的酥麻感。 宋莹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虾子，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别动。”秦铮轻声道。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避开宋莹红肿的伤处。 明明是个粗人，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仔细地将凉鞋的带子绕过她的脚背，再轻轻扣好搭襻。 他粗糙的手指偶尔擦过她脚背细腻的皮肤，每一次触碰都让宋莹心跳如擂鼓，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哟，秦营长，这么体贴啊？”写病历的女医生回过头，恰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这服务可太到位了，咱们医务室都没这待遇呢！” 这话一出，秦铮的耳朵尖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动作顿了一下，但依旧稳稳地帮宋莹把鞋穿好，然后才站起身，脸上努力维持着严肃，但微红的耳廓和略显不自然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宋莹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 等医生离开去拿药，小小的处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气氛一时间更是充满了微妙的尴尬和暧昧。 秦铮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 “好了，伤处理了，现在说正事。” 他看向宋莹：“你放心，这件事我知道了，就会有防备。他们想动我，没那么容易。倒是你。” 秦铮抿了抿嘴唇，语气不由得加重几分。 “现在最危险的是你！周晓梅就在你身边，李建斌又下了命令，她随时可能狗急跳墙！” “我明白！”宋莹立刻点头，这正是她担心的，“你放心，我一定会……” “我要听的不是你会完成任务。”秦铮靠近一步。 俯下身来，凝视着宋莹的眸子。 “从现在开始，你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绝不要主动刺激她！更不要单独和她待在封闭空间。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想办法通知我，明白吗？” 秦铮眸色沉沉，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但那里头闪烁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还是被宋莹察觉到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像是情人低语 她根本无法拒绝，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又有了复燃的趋势，心跳也是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点了点头：“嗯，我明白，我会小心的。” 秦铮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心头那种异样的情绪翻滚的更加厉害。 但他很快压了下去，正色道：“你中午肯定没吃饭吧？走，先去食堂吃点东西，我再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宋莹连忙拒绝。 想到刚才穿鞋的窘迫，她实在不想再跟他一起去食堂。 “宋同志……”秦铮忽然开口，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无奈。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宋莹哑口无言。 不知怎么了，她竟然感觉秦铮那声再寻常不过的“宋同志”，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一般。 很轻，但足够让宋莹脸红心跳了。 她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军区食堂里正是用餐尾声，人不多。 秦铮给宋莹打了饭，自己也简单吃了一些。 吃饭时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氛围倒是并不尴尬。 好像不知何时起，他们都习惯了有彼此的存在一般。 饭后，秦铮换了一辆低调的车，亲自将宋莹送了回去。 “记住我的话，保护好自己，随时联系。” 一路上秦铮已经叮嘱很多次了，但是在宋莹下车前，还是忍不住再次郑重叮嘱。 “嗯，我知道。”宋莹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再见，秦团长。” 宋莹忍着脚踝的疼痛，努力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正常一些，快步朝着大院走去。 但秦铮仍然能看穿她极力伪装之下的颤抖。 他往后靠了靠，有些懊恼的闭上了眼睛。 好想……把她拴在自己身边，永远不让她受任何委屈，和伤害。 宋莹几乎是踩着下午会议开始的铃声走进了会场。 张大姐和刘工瞬间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小宋，怎么去了这么久？看你脸色也不好。”张大姐问道。 宋莹微微一笑：“没事，就是可能有点着凉，肚子不太舒服，在厕所多待了会儿，让大姐担心了。” 张大姐微微松了口气：“你没事就行。” 下午的研讨会继续，焦点再次不可避免地落到了周晓梅那份“令人惊艳”的图纸上。 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上午还支支吾吾语无伦次的周晓梅，此刻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当领导再次让她阐述那个“核心部件联动构想”时，她竟然极其自然的站了起来开始侃侃而谈。 虽然语调有些刻意拔高，显得不太自然，但表达流畅，用词专业，竟然将图纸上那个被重点关注的创新点说得头头是道。 甚至还能引申出一些相关的技术参数和优化可能。 会场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 “嚯！这周同志上午是紧张了吧？这讲得多好！” “看来是真才实学，上午估计是没准备好。” “这思路确实清晰，东城厂这次真是卧虎藏龙啊！” 就连主持会议的领导也频频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嗯，不错！周晓梅同志这次讲解得非常透彻！这个构想很有价值，值得深入探讨！” 周晓梅听着周围的赞誉，上午的狼狈似乎终于被一扫而空。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目光扫过坐在不远处的宋莹。 宋莹静静地看着台上仿佛脱胎换骨的周晓梅，心中只觉讽刺。 中午那两个小时，足够李建斌派人给周晓梅进行一番恶补了。 这看似精彩的发言，不过是鹦鹉学舌，是别人塞进她脑子里的东西。 她就像一个被人提着线的木偶，在台上表演着不属于她的才华。 这幅场景，荒谬又可笑。 罢了，由得她去。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会议结束，人群散场。 周晓梅故意落在后面，等到宋莹和张大姐她们一起往外走时，她才快步追了上来，与宋莹并肩而行。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宋莹同志，技术交流嘛，重在参与，别太有压力。有些东西啊，光靠死记硬背是不行的，得有真本事，得有那个天赋和脑子！实在觉得吃力呢，不如早点回去相夫教子，带孩子也挺好，省得在这……呵呵，丢人现眼不是？” 她这话尖酸刻薄，指桑骂槐，矛头直指宋莹。 宋莹停下脚步，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周晓梅那张写满得意和恶毒的脸。 半晌，她忽然笑了。 “你说得对，真本事很重要。不过，靠着偷来的，别人塞进嘴里的东西，就算包装得再光鲜，那也不是自己的。图纸画得再好，讲得再天花乱坠，也掩盖不了脑袋空空的事实。你说，是不是？” 周晓梅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如同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你……你血口喷人！你嫉妒！你就是嫉妒我比你强！” “我嫉妒？”宋莹轻笑一声。 “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操控？还是嫉妒你连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是怎么来的都不敢承认？周晓梅，我劝你一句，不属于你的东西，终究不是你的。小心玩火自焚。” “你！宋莹！”周晓梅被彻底戳中了痛处和恐惧，理智瞬间崩断。 她看着周围已经有人被她们的争吵吸引，投来好奇的目光，一股巨大的羞愤瞬间涌上心头。 随即眼底闪过一丝狠毒，身体猛地朝着宋莹的方向一歪。 “啊！！！”一声凄厉夸张的尖叫划破了走廊的宁静。 只见周晓梅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手里的图纸散落一地。 她捂着自己的胳膊肘，瞬间泪如雨下，指着宋莹，哭喊道？ “宋莹！你太过分了！你嫉妒我发言好，被领导表扬，就故意推我！你好狠的心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好疼啊！肯定是骨折了！” 她这一摔一哭喊，立刻将周围散场的人都吸引了过来，瞬间将她们围在了中间。 “怎么回事？” “怎么摔倒了？” “好像说那个女的推的？” “那不是上午被表扬的周晓梅吗？” 众人议论纷纷，目光在倒地的周晓梅和站着的宋莹之间来回扫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分明就是嫉妒我 宋莹看着周晓梅那张涕泪横流的脸，只觉一股恶心直冲喉咙。 周晓梅这拙劣的演技虽然有待提高，但，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变脸如翻书，突如其来之下，的确难以应付。 “我没有推她。”宋莹终于开口，短暂地压住了周围的喧哗。 “是她自己摔倒的。” “你胡说！”周晓梅猛地拔高声音。 “大家看看，她还不承认！宋莹，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就因为今天我比你表现好，你就容不下我？非要毁了我才甘心吗？我的图纸！我的图纸都被你弄脏了！” 周晓梅扑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去拢那些散落的纸张，动作夸张，更显得楚楚可怜。 “吵什么吵！怎么回事？” 议论纷纷中，一道威严的声音插了进来。 是上午主持会议的孙主任沉着脸走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组委会的工作人员，明显也是被吵来的。 人群瞬间自动分开一条路。 孙主任眉头紧锁，目光严厉地扫过地上的周晓梅。 “像什么样子！在走廊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孙主任！您要为我做主啊！”周晓梅仿佛看到了救星，哭得更大声了。 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又“哎哟”一声跌坐回去。 “是宋莹！她嫉妒我，故意推我！您看看，我胳膊疼得动不了，图纸也毁了！这可是我的心血啊！” 孙主任的目光转向宋莹，明显带着不悦：“宋莹同志，你怎么说？” 宋莹迎着他的视线，不卑不亢：“孙主任，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故意摔倒诬陷我。当时张大姐和刘工也在场，她们可以作证。” 张大姐早就气得脸色铁青，闻言立刻跨前一步。 “孙主任，我张翠芬敢拿人格担保！小宋站得离她八丈远，连她衣角都没碰着！是她自己个儿，往地上一倒就开始嚎！这纯粹是泼脏水！” 一旁的刘工也连连点头：“是的，孙主任，我亲眼所见。宋莹同志自始至终没有和周晓梅同志有任何肢体接触。周晓梅同志突然摔倒，确实非常……蹊跷。” 周晓梅被张大姐的嗓门震得一缩，随即哭得更凶了。 “张大姐，刘工！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偏袒她？就因为……就因为她之前送了你们雪花膏吗？这点小恩小惠，也能收买你们？” 宋莹直接给气笑了。 自己确实送了雪花膏不假，本来也该有第四位舍友一份，可谁让她是周晓梅啊？ 不禁冷哼一声：“送雪花膏的确不至于让两位大姐这么替我说话，倒是你，怎么来的自己清楚。” “我咋了？”周晓梅胸脯子一挺，张嘴便胡诌。 “我周晓梅好歹也是出自东城厂的，虽然没参加工作几天，可我也是凭真本事来参加研讨会的！宋莹你嫉贤妒能，心思简直歹毒至极！” 周晓梅说着，转而看向孙主任，泪水涟涟，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孙主任，我知道，我人微言轻，比不上宋莹同志会讨好人……可这份图纸，这份图纸是我熬了多少个通宵，一点点琢磨出来的啊！哦对了，还有这个！” 周晓梅不知从哪儿又拿出一个图纸来。 “您看看这个，这是我费劲心血设计出来的！本来想研讨会结束就投给省设计院，为国家建设出份力……现在，全被宋莹毁了！她毁的不只是图纸，是我的心血，是我的前程啊！” 周晓梅小心翼翼地将图纸展开，双手捧着，举到孙主任面前。 “孙主任！您看看！您看看这个！这就是我准备投给设计院的核心构想！宋莹本来人人夸，结果今天会上没出风头就看我不顺眼了！她分明是嫉恨我的才华。抢了她的风头！所以才处心积虑要害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张图纸上。 宋莹的心猛地一沉。 虽然不是出自自己的手，但同位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份图纸的亮点和独特的构思。 这指不定又是李建斌从谁手里偷来的心血，给周晓梅撑场面的！ 电光火石间，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中午锅炉房后李建斌那句阴狠的快刀斩乱麻，周晓梅此刻的疯狂诬陷…… 他们的目标，就是要彻底将她驱逐出这个舞台，剥夺她参赛的资格，甚至将她逼离红星机械厂。 只有她离开了，才方便他们进行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果然，当孙主任的目光落在图纸上时，原本严肃不耐的神情骤然凝固了。 他的瞳孔在瞬间剧烈收缩了一下，随即猛地俯身，几乎是劈手从周晓梅颤抖的双手中夺过了那张图纸。 片刻的沉默之后，孙主任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颇为不善的看向宋莹，全然没了从前的欣赏。 “宋莹同志！这是怎么回事？！” 他抖了抖手中的图纸，语气愤怒至极。 “这份图纸，莫说是投稿给设计院了，直接拿去生产都行！宋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孙主任的眼神充满了压迫，仿佛已经给宋莹定了罪。 周晓梅那份图纸上的东西，显然触动了他。 那份图纸的价值，在他眼中，也已经远远压倒了宋莹个人的清白。 宋莹只觉得荒谬至极。 原来有时候证明自己，真的不需要肉眼可见的能力。 也可以是偷的，抢的！ “我没有推她，更无心破坏一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图纸。”宋莹冷冷的开了口。 “即便我就是嫉妒她，可也不可能未卜先知。倒是她，上午的时候讲图纸还支支吾吾，这会儿的设计却能与顶级设计师比肩了，可真是奇……” “够了！”孙主任厉声打断她。 “宋莹同志！我警告你！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污蔑同志是严重的错误！比技术更重要的是人品，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参加这么重要的比赛？！” 孙主任显然对宋莹的“狡辩”极其不满。 在他看来，周晓梅能拿出如此有分量的图纸，本身就证明了她的价值。 而宋莹，此刻才更像是一个因为嫉妒而失去理智，试图反咬一口的失败者。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孙主任！您不能这样啊！”张大姐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冲上前。 “小宋是什么人我们最清楚，而且我们看的清清楚楚，小宋根本就没推她，也没蓄意搞破坏。您得主持公道，不能因为一张图纸就……” 刘工也急得额头冒汗，连连附和：“是啊孙主任！宋工在红星厂是技术骨干，人品有口皆碑！您再仔细调查一下！” “调查？还调查什么！”孙主任被张大姐的顶撞彻底激怒，猛地转头，手指几乎要戳到张大姐的鼻尖上。 “张翠芬！注意你的态度！这里是国家级的研讨会，不是你们工厂的后院！轮不到你在这里撒泼！再敢咆哮会场，干扰调查，信不信我立刻取消你的参会资格，让你也滚蛋？！” “你……”张大姐被这劈头盖脸的怒斥骂得浑身一哆嗦，脸由红转白，嘴唇气得直抖，后面的话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她性子再烈，面对孙主任这种级别的领导如此不留情面的呵斥，也被震住了。 刘工赶紧拉住张大姐的胳膊，低声劝道：“老张，冷静，冷静点……” 周晓梅见张大姐被骂得哑口无言，心中无法得意。 她捂着手肘，踉跄着站起来，对着孙主任深深鞠了一躬。 “孙主任！谢谢您！我周晓梅虽然能力有限，但自问一心扑在技术上，只想为厂里、为国家做点贡献！可没想到……没想到竟被自己同志如此嫉恨，甚至到了要动手伤害的地步！看来……是我不适合呆在这里。“ 她抬起泪眼，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 “我这点微末才能，看来终究是碍了某些人的眼！与其在这里受辱，被人推搡伤害，连自己的心血图纸都保不住……我……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如趁早改行算了！” “周晓梅同志！你冷静！”孙主任一听周晓梅要“改行”，脸色又是一变。 这份图纸的价值，已经让他认定周晓梅是个不可多得的技术苗子。 要是因为这次冲突让她负气离开，甚至改行，那损失可就大了。 相比之下，宋莹虽然也有才华，但占了上风的周晓梅却显然让孙主任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他必须稳住周晓梅这个“人才”！ 孙主任深吸一口气，严肃的开口。 “宋莹同志，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无论你和周晓梅同志之间有什么个人恩怨，在公开场合推搡同志，造成恶劣影响，事后又拒不承认，这是极其严重的错误行为！严重破坏了本次研讨会的严肃性和团结氛围！”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宣判。 “我代表组委会宣布，取消宋莹同志本次技术研讨会及后续选拔赛的参赛资格！即刻生效！请你立刻离开会场，回宿舍收拾东西，等待厂里进一步的处理通知！而且现在！” 孙主任一字一顿的冷冷道：“立刻向周晓梅同志道歉！为你的错误行为，为你给她造成的伤害和名誉损失，道歉！”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了宋莹身上，有同情，有鄙夷，有叹息，也冷眼相待。 宋莹忽然就觉得这一切都无比可笑。 是啊，人家设好了局，就等着自己跳进去呢，争辩有什么用？ 反而可笑。 宋莹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似笑非笑。 “道歉？” 宋莹睨了周晓梅一眼：“该道歉的人，不会是我。” 她没有再看孙主任一眼，也没有再理会任何人。 说完这句话，就转头平静的离开了。 宋莹回到了宿舍，走到自己的床铺前，沉默地打开半旧的藤编行李箱，开始一件一件地收拾自己的衣物和生活用品。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 周晓梅推门走了进来，脸上早已没了半分之前的悲戚之色，反而极为得意。 她反手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双臂抱胸，斜睨着正在叠衣服的宋莹，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意。 “哟，动作挺麻利嘛，这是迫不及待要滚蛋了？”周晓梅毫不留情的嘲讽道？ “宋工？哦，不对，现在该叫你什么？被赶出去的……丧家之犬？” 宋莹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听见。 周晓梅最恨她这副平静的样子，仿佛自己拼尽全力挥出的拳头都打在了棉花上。 立刻踩着那双鲜红的皮鞋，蹬蹬蹬地走到宋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装！接着给我装清高！宋莹，你不是很能耐吗？不是很会算计吗？怎么，现在哑巴了？怂了？被孙主任一句话就碾得灰溜溜滚蛋的滋味怎么样？啊？” 她越说越激动，猛地俯身，几乎将脸凑到宋莹眼前。 “我告诉你！这只是个开始！红星厂？呵，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李书记说了，像你这种碍手碍脚、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就该滚得远远的！带着你在乡下生的那个没爹的野种，滚回你的穷山沟去吧！一辈子都别想再踏进京州一步！这地方，这位置，这风光，都跟你再没有半毛钱关系了！你完了，宋莹！你彻底完了！哈哈哈……” 宋莹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因为得意而面孔扭曲的周晓梅。 “说完了？”宋莹轻声开口。 周晓梅的笑声戛然而止，被宋莹的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虚。 宋莹的目光扫过她涂抹着廉价脂粉的脸，最终定格在她闪烁着疯狂光芒的眼睛里。 “周晓梅，人这一辈子，路都是自己选的。踩着别人的血泪往上爬，或许能得意一时。但你要记住，举头三尺有神明。作恶多端的人，踩着再高的地方，摔下来的时候，只会更惨。” 周晓梅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心底不受控制地窜起一股寒意。 “你……你少在这里吓唬人！装神弄鬼！”周晓梅色厉内荏地拔高声音。 “什么神明？什么报应？我周晓梅凭本事吃饭！现在输得一败涂地、像条狗一样滚蛋的是你！宋莹，你也就只剩下这张嘴硬了！我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让你堂堂正正的回去 周晓梅猛地直起身：“哼！懒得跟你这丧家犬废话！你就带着你的野种滚吧！滚得越远越好！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 “否则怎样？”宋莹淡淡地反问。 周晓梅被她看得心头一突，那句狠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敢直视宋莹的眼睛。 “你……你等着！”周晓梅最终只能撂下这句毫无底气的狠话，用力地“哼”了一声，猛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宿舍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宋莹一个人。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钟，随后继续俯身收拾行李。 一切妥当，宋莹合上了箱盖，扣好搭扣，准备出发。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急促地敲响。 伴随而来的是张工程师气喘吁吁的声音：“宋姐！宋姐开门！是我！” 宋莹走过去开了门。 张工程师满头大汗地冲进来，一把抓住宋莹的胳膊。 “宋姐，我都听说了！简直岂有此理！无法无天！那个姓孙的混蛋！还有周晓梅那个毒妇！他们这是串通好了要害你！宋姐你别怕！我这就去找组委会，找更高层的领导！我不信没地方说理！哦对……” 张工程师一拍脑门：“找他们还得扯皮，光咱们自己不够！我……我这就给厂里打电话，让赵厂长马上过来！赵厂长最清楚你的为人，她来了肯定能为你主持公道！这口气咱们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他说着就要往外冲，仿佛一刻也等不得。 “张工。”宋莹轻声叫住了他。 张工程师猛地刹住脚步，回头不解又焦急地看着她：“宋姐？” “别去了。”宋莹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苦笑。 “没用的。孙主任既然敢当众宣布，就说明那份图纸的分量，足够让他们选择牺牲掉我。赵厂长就算来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只会让她难做，也改变不了结果。” 她微微叹了口气，在张工程师肩上轻轻拍了拍。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他们费尽心机把我挤走，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算这次赵厂长来了，把我留下，还会有下一次，下下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宋莹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在张工程师耳边补充了一句。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周晓梅背后是李建斌，他们这次撕破了脸，手段只会更狠更毒。你留在会上，一定要加倍小心。提防周晓梅，更要提防任何一个东城厂的人。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张工程师心头酸涩的厉害。 可满腔的怒火在听了宋莹的话后却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只剩下深深的无力。 “宋姐……那你……你怎么办？” “我？”宋莹淡淡地笑了笑，弯腰提起了那只沉甸甸的藤箱。 “天无绝人之路，而且你说了，赵厂长信我的。我先带暖暖回青阳，至少那里，暂时还是清净的。” 宋莹提着箱子，走着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宿舍门。 张工程师追到门口，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融入黑暗中，张了张嘴，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无力地垂下了手。 —— 秦家小院。 吉普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停在院门口，接着车门被大力推开。 秦铮几乎是跳了下来，连车门都顾不上关，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家门。 他临时得到了消息就来了，一路飞奔回来，以上都乱了，但此刻却什么都顾不得。 “宋莹！”秦铮一把推开虚掩的家门，焦急的目光瞬间扫过客厅。 客厅里亮着灯，秦老夫人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件小小的毛衣在织。 看到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阿铮？你怎么……” “妈，宋莹呢？暖暖呢？”秦铮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心不断往下沉。 客厅里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也没有暖暖稚嫩的童音。 秦母放下手里的毛线，叹了口气，指了指楼上：“走了，刚走没多久。小宋回来脸色白得吓人，脚好像也伤了，没待多大一会儿，就抱着暖暖走了。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肯多说，就说自己不参加比赛了，要带暖暖回去……” 秦铮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还是晚了一步！ 他猛地转身，又像一阵风般冲出家门，跳上吉普车，朝着通往长途客运站的方向狂飙而去。 夜风从敞开的车窗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的头发凌乱飞舞，却根本吹不散心头的焦灼。 快一点！再快一点！ 吉普车粗暴地冲进长途汽车站昏暗的停车场，轮胎卷起一片尘土。 秦铮推开车门跳下急切地扫视着站前广场和候车大厅门口稀疏的人影。 终于，在通往候车厅的台阶旁，他捕捉到了那个单薄的身影。 宋莹背对着他，一手紧紧牵着暖暖的小手，另一只手吃力地提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藤编行李箱。 受伤的右脚微微虚点着地，整个身体的重量似乎都倚在了左腿上，走的一瘸一拐的。 暖暖似乎有些困了，小脑袋一点一点地靠在妈妈腿边，小手紧紧抓着宋莹的裤腿。 秦铮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闷又疼。 他几乎是冲了过去，脚步在距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猛地刹住。 喉结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发出声音： “宋莹！” 宋莹闻声，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缓缓转过身来。 看到秦铮的瞬间，她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但最终都归于一片沉寂的疲惫。 她轻轻拍了拍暖暖的小脑袋：“暖暖乖，先自己去旁边玩一小会儿，数数那边亮着的灯有几盏好不好？妈妈和秦叔叔说几句话。” 暖暖揉着惺忪的眼睛，懵懂地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秦叔叔，乖巧地点点头。 她松开妈妈的手，小步挪到几步外，仰着小脸，真的开始认真地数起远处候车厅门口亮着的灯泡。 秦铮的目光紧紧锁在宋莹脸上，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深吸一口气，强迫这自己冷静下来，才终于能开口。 “事情我都知道了，周晓梅他们这是蓄谋已久！” 他上前一步，靠近宋莹。 “宋莹，你听我说！给我三天！就三天时间！我保证查清楚图纸的事，让周晓梅和李建斌把吃进去的全都吐出来，让你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地回到研讨会上！没人能这样欺负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秦铮几乎激动的语无伦次。 宋莹静静的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我知道他们是蓄谋已久！知道他们就是想把你赶回青阳，好方便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可这不公平！” 秦铮见宋莹不说话，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这场比赛对你而言，证明自己最好的机会。评优、先进、升职加薪，往后的路……厂里多少人看着？就这么被他们用下作手段毁了？我不服！” 宋莹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 昏黄的灯光下，秦铮的眉宇间全是急切的和……疼惜。 那双平日里深邃沉稳的眸子此刻燃烧着火焰，只为她一人不平。 “秦团长……”宋莹刚想开口，却被秦铮更急切地打断。 “别叫我团长！”秦铮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宋莹，你别放弃！好不好？”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眼神中的灼热几乎瞬间烫穿了宋莹强装的平静外壳。 而秦铮却更加急切，语速更快。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难过，我……我也不会开心！”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可话一出口，秦铮自己也猛地怔住了。 情急之下，那些深藏心底、日夜翻涌却始终不敢宣之于口的心意，竟这样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 宋莹彻底愣住了。 一直以来横亘在心头的迷雾，那些秦铮不经意流露的关切，那些超乎寻常的帮助，那些让她感到温暖又隐隐不安的靠近…… 在这一刻都骤然拨云见日。 原来如此。 宋莹震惊的几乎忘记了言语。 秦铮身体里躁动的热血在宋莹长久的注视下逐渐冷却，只剩下慌乱和懊悔。 他这才惊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那些藏在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敢细想的心思，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了宋莹面前。 可她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双向来清亮的眸子在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雾，让他完全看不透。 是没听懂他话里那份超越界限的情意？ 还是……听懂了，却觉得荒谬，甚至厌恶，所以用沉默来表达拒绝？ 秦铮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紧接着又慌乱地跳动着。 他既盼着她能听懂那份心意，又害怕她听懂后的疏离。 心中的忐忑几乎要将秦铮吞噬，让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退缩。 片刻后，猛地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宋莹的眼睛，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薄红。 强壮镇定的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宋莹同志，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替你觉得不值！看到他们这样欺负人，我……我气不过！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秦铮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试图将方才失控的情感拉回到“路见不平”的正义范畴。 然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早已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彻底出卖。 宋莹的心像被一只手猛的揉捏了一下似的，酸胀得厉害。 秦铮的心意，她已然明了。 宋莹很欢喜。 是的，是欢喜。 她不得不承认，听到秦铮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的那些话时，她高兴的几乎要飞起来。 可在短暂的欢喜之后，宋莹却无比茫然。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岂止是千山万水？ 他是前途无量的军官团长，家世显赫。 自己是离异带女的普通女工，名声还曾被顾北骁和周晓梅泼得一身污水。 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更遑论，李建斌和周晓梅虎视眈眈，她自身难保，如何能将秦铮拖入这浑水之中？ 他的前途，他的名誉，怎么能因为她而蒙上阴影？ 这份心意，她听懂了，也珍视，却不敢也不能接受。 宋莹压下心头的翻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平静的疏离。 她轻轻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客气的笑容。 “秦团长。”宋莹轻轻道。 “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是天底下难得的好心人。” 秦铮的心猛地一沉。 宋莹继续说着，语气愈发轻柔，却也愈发疏远。 “正因为您这么好，我才更不能让您卷进这些是非里。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宋莹……”秦铮忍不住上前一步。 心像是被泡进了苦水里，又沉又闷。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怅然若失的情绪弥漫开来。 虽然得到了明确的答案，心暂时落了地，不再悬着，可那空落落的感觉却更加蚀骨。 “难道……就真的这么放弃了吗？”秦铮喃喃道。 这句话，既像是在问宋莹，也更像是在问自己。 宋莹沉默着，没有回答。 她只是垂着眼眸，看着自己受伤那只脚虚点着的地面，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 过了许久，秦铮才像是终于接受了什么，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近距离。 “我……”秦铮顿了顿，“我要离开京州一段时间。” 宋莹倏地抬头看向他。 秦铮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小沈在海州那边查到了一些关于遗留的线索，我得亲自去一趟，可能要走段日子。” 他原本的安排是让小沈留下，一方面跟进调查周晓梅和李建斌的事，一方面也方便照应还在竞技中心的宋莹。 谁能想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猝不及防。 她退赛了，离开了这个漩涡中心，自己……也要离开京州了。 听说秦铮要走，一股强烈的酸涩毫无预兆地冲上宋莹的鼻尖，眼眶几乎瞬间发热。 她连忙低下头，借着衣角的动作掩饰过这明显有些过激的情绪。 “这样啊……”宋莹深吸一口气。 再抬头时，脸上已挂上温婉得体的笑容。 “那……一路平安。工作要紧，不用惦记我和暖暖。” 随后像是怕秦铮不相信一般，宋莹又强调道：“我回青阳也是正常上班，有赵厂长在，厂里没人敢乱说什么。平时我也会多加小心的，周晓梅他们……我会防着。您……照顾好自己就行，不必惦记我们。” 第一百一十六章 秦叔叔是不是喜欢我妈妈 这番如同普通朋友般的叮咛，像钝刀子割在秦铮心上。 他看着宋莹平静表情，眼眶忽的也一阵发酸发胀。 秦铮终究是退缩了。 他不敢让宋莹看到自己此刻的脆弱，更怕失控的情绪会给她带来负担。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和眼底的湿意，脸上扯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 “嗯！”秦铮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刻意扬起。 “好！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看着宋莹手边沉重的行李箱，又忍不住道：“我送你和暖暖回去吧？正好我开了车，这箱子太重了……” “不用了秦团长。”宋莹几乎是立刻拒绝。 “您早点回去做准备吧，我和暖暖自己进去就好，别耽误您的事。” 她不想再承受更多的离别，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可能崩溃的情绪。 秦铮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妥协道：“那……我送你们到站台口。帮你拿箱子。” 说罢，他不再给宋莹拒绝的机会，弯腰，不容分说地提起沉甸甸的藤箱。 “暖暖，来。”秦铮对站在一旁乖乖数灯的暖暖伸出手。 暖暖立刻欢快的扑进秦铮怀里，小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小脸埋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秦叔叔……” 秦铮一手抱着暖暖，一手提着箱子，高大的身影走在前头。 宋莹默默地跟在他身侧，三人沉默地走向亮着灯光的站台入口。 站台上，夜风更大了，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宋莹站在靠近铁轨的边缘，凝望着火车即将驶来的方向。 秦铮抱着暖暖，站在宋莹身后半步的地方，纵然在心中告诫了很多次，目光却始终无法从她的背影上移开。 秦铮的心中几乎一片茫然。 计划被打乱，心意被婉拒，前路未卜的调查…… 种种情绪交织，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 就在这时，怀里的小人儿忽然动了动。 暖暖凑到秦铮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奶声奶气的问道。 “秦叔叔……你是不是喜欢我妈妈呀？” 秦铮的脸瞬间爆红。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摇头否认，慌乱得差点把怀里的暖暖摔下去。 “暖暖！别瞎说……”秦铮语无伦次，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 可当他低头对上暖暖那双清澈的眼睛时，所有准备好的否认和解释都卡在了喉咙里。 火车进站的巨大轰鸣声由远及近，刺眼的车灯划破黑暗，映亮了站台，也映亮了秦铮越来越红、几乎要滴血的脸庞。 汽笛长鸣，催促着旅客赶紧上车。 眼看着绿色的车厢缓缓停稳在面前，车门打开，人群开始涌动，秦铮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着。 在最后一刻，他终于抵不过内心汹涌的情感洪流。 他几乎不可察觉地对着暖暖点了点头，随即就被巨大的羞赧淹没，声音低哑得近乎呢喃。 “可是……你妈妈她……不愿意接受我啊……” 暖暖眨了眨大眼睛，看着秦铮叔叔通红的耳朵，小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非但没有因为秦铮的失落而难过，反而伸出软乎乎的小胳膊，更紧地抱住了秦铮的脖子。 像个小大人似的，用气音在他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才不是呢！我很喜欢秦叔叔，妈妈……妈妈也是一样的！” 秦铮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暖暖，急切地追问：“暖暖你说什么？你妈妈她……” 可是宋莹已经转过身来，催促着暖暖上车了。 “妈妈！”暖暖清脆地喊了一声，朝着宋莹伸出手。 宋莹接过暖暖，朝秦铮伸出手：“秦团长，箱子给我吧，谢谢您。” 秦铮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他只能机械的弯下腰，把沉重的藤箱递到宋莹手中。 “路上小心。”秦铮干涩地挤出四个字。 “嗯，您也多保重。”宋莹点点头，抱着暖暖，转身汇入上车的人流。 秦铮像根柱子一样杵在原地，目送着母女俩纤细的背影一点点挪向车门。 就在宋莹踏上火车踏板，身影即将被车门完全遮挡的刹那，被宋莹抱在怀里的暖暖忽然扭过头来。 隔着人群，她那双酷似宋莹的明亮大眼睛精准的看了过来，古灵精怪地对着秦铮用力眨了一下。 秦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停跳了一拍。 火车发出一声悠长的汽笛，缓缓启动。 站台上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秦铮一人。 夜风带着寒意吹拂着他的脸庞，却吹不散他脸上滚烫的温度，更吹不散耳边反复回荡的那句稚嫩的童音。 “妈妈也是一样的！” 秦铮缓缓抬起手，按在自己狂跳不止的胸口上。 片刻的茫然之后，一丝抑制不住的笑容缓缓映在脸上。 原来……是这样吗？ 宋莹……她也一样…… 宋莹牵着暖暖穿过拥挤的车厢，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安置好行李，将暖暖抱到靠窗的位置坐好，宋莹才疲惫地坐了下来。 火车已经加速，窗外京州站的灯火飞速倒退。 看着窗外飞速流逝的风景，宋莹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离京州越来越远了。 也……离秦铮越来越远了。 其实青阳县离京州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火车还能更快些，可此刻这段距离在宋莹心里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涌上心头，堵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并不是眷恋京州的繁华，更不是惋惜那个虚妄的参赛资格。 让她心口发闷的，是那个刚刚还站在站台上，为她愤怒、为她心疼、为她许下承诺的男人。 想到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真心话，想到他强装镇定却难掩失落的解释，宋莹只觉得鼻子一酸，眼前瞬间模糊一片。 她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暖暖的小辫子，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 一只温暖的小手却轻轻覆盖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妈妈？”暖暖仰着小脸，“你眼睛红红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妈妈会考虑的 宋莹连忙眨了眨眼，逼回那点湿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妈妈就是……有点累了。” 她轻轻揉了揉暖暖柔软的头发。 “暖暖饿不饿？妈妈包里还有点饼干。” 暖暖懂事地摇摇头，小身子往宋莹这边靠了靠，依偎进她怀里。 她仰着头，凑近宋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小声地问。 “妈妈……你是不是很舍不得秦叔叔呀？” 宋莹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脸上不受控制地飞起两朵红云，一直烧到耳根。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小孩子别乱想。妈妈是要回去工作上班的，要……要正常过日子的呀。你秦叔叔……他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一样的。” 是啊，日子总是要继续活下去的。 暖暖却一点也不信。 她仰着小脸，小大人似的反驳道：“可是妈妈，这些事……两个人在一起，也是能做的呀！” 宋莹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彻底愣住了，下意识地重复：“两个人……在一起……也能做？” 暖暖用力地点点头：“嗯！就像幼儿园里，小美的爸爸妈妈一起送她来上学，他们下班也会来接她呀！他们一起回家，一起吃饭饭！” 暖暖天真无邪的话语，却在宋莹死水般的心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是啊！ 工作、过日子……这些寻常烟火，两个人在一起，为什么就不能做呢？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了。 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那样的画面。 她和秦铮牵着蹦蹦跳跳的暖暖，迎着夕阳的余晖，有说有笑地朝着一个亮着温暖灯光的“家”走去。 厨房里，她或许会在准备晚餐，秦铮高大的身影会走进来，帮她一起。 或是自然地走到她身后，那双温热有力的大手会轻轻地环上她的腰。 下巴或许会亲昵地搁在她的发顶，低声问她：“今天累不累？” 客厅里，暖暖无忧无虑的笑声会不时传来…… 画面太过温馨，太过真实。 宋莹的脸颊越来越红，越来越烫，像着了火一般。 “天！” 宋莹猛地惊醒，被自己脑中这大胆而旖旎的想象吓了一大跳，连忙用力甩了甩头。 不可能的！ 她和秦铮的身份天差地别，这不可能的！ 宋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低头对暖暖轻声说道。 “暖暖，妈妈知道你很喜欢秦叔叔。但是……妈妈和秦叔叔都是大人了，大人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不是……不是喜欢就够的。” 暖暖却皱起了小眉头，显然并不认同妈妈这个说法。 “可是妈妈，就算是两个大人，他们对彼此的喜欢，和我们小孩子喜欢小朋友，也是一样的呀！” 宋莹再次怔住。 她看着女儿纯净无垢的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拨云见日。 是啊，喜欢一个人，无论大人小孩，那份最纯粹的心动和依恋，本质上有区别吗？ 小孩子喜欢一个玩伴，会想天天在一起玩耍。 大人喜欢一个人，难道内心深处不也是渴望着朝夕相对、分享喜怒哀乐吗？ 暖暖继续说着：“暖暖在幼儿园，很喜欢小虎，就会想和他一起玩积木，分享糖果。他摔倒了暖暖也会难过。妈妈，你对秦叔叔……是不是也这样？” 宋莹的心被暖暖这直击灵魂的简单类比狠狠撞了一下。 她竟一时语塞。 是啊，她担心秦铮的安危，会因为他的维护而感动，会因为他的离开而失落，更会因为想到他而脸红心跳…… 这和小孩子纯粹的喜欢，何其相似？ 只是大人的世界被太多现实的藩篱、世俗的眼光和沉重的顾虑层层包裹，那份本能的喜欢被压抑、被扭曲、被赋予了太多沉重的枷锁。 暖暖看着妈妈陷入沉思，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宋莹的衣袖，充满希冀地问他。 “妈妈，你也很希望秦叔叔能更长时间地陪着你……陪着暖暖吗？” 宋莹低头，对上女儿的眼睛。 她无法再自欺欺人地否认对秦铮的依赖和不舍。 终于，宋莹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嗯。妈妈……也很喜欢秦叔叔。” 暖暖拍着小手欢呼起来：“太好啦！暖暖就知道！暖暖最喜欢秦叔叔了！” 看着女儿纯真的笑脸，宋莹心中那层厚厚的顾虑，终于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隙。 或许……有些事情，真的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复杂？ 或许……她可以试着去相信一次，去争取一次？ 纷乱的思绪在心头激烈交战。 过了许久，久到暖暖都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依偎着她昏昏欲睡时，宋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将女儿柔软的小身子搂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着暖暖的发顶。 “暖暖，这件事……妈妈需要好好想一想。等……等你秦叔叔从海州回来之后，我们再说，好吗？” “好呀好呀！”暖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带着满足的笑容，安心地靠在妈妈怀里，很快进入了梦乡。 宋莹搂着熟睡的女儿，望着车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心潮却久久无法平息。 但在结果来临之前，生活还要继续。 次日安顿好暖暖去幼儿园后，宋莹强打起精神，正常去上班。 进了厂后，她先去见了赵厂长。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赵厂长略带焦急的声音：“……好，我知道了，先这样，回头再说。” 听里面挂了电话，宋莹敲了敲门。 “请进。”赵厂长的声音传来。 宋莹推门进去。 赵厂长抬头一看是她，立刻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小宋！你回来了！快，快坐下！” 她绕过桌子，拉着宋莹在会客沙发上坐下。 “我昨天就想给你打电话，又怕你心情不好，想着让你先静静。”赵厂长仔细打量着宋莹的脸色，看到她眼底的淡淡青黑和眉宇间的疲惫，心疼地叹了口气。 “唉，事情我都听张工在电话里说了个大概。那个李建斌还有周晓梅，真不是东西！简直卑鄙无耻下作！我真是……真是看走了眼！以前只觉得李建斌稍微有点官僚气，没想到心这么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不是咱们宋大工程师嘛 宋莹拍了拍赵厂长的手，略作安慰。 人心隔肚皮，自己不也是前世今生加起来两辈子，才看穿顾北骁的吗？ 发泄了一通，赵厂长的情绪才稍微平复。 看向宋莹的目光又柔和下来，随后嘴角忽然扬起一个笑容。 “不过……听张工说，这两天，你和那位秦团长……没少见着面？” 赵厂长语气略带调侃：“秦团长这人了，我虽然接触不多，但看着是个顶顶正派、有担当的好人。对你……也真是上心。小宋啊，有些缘分来了，挡是挡不住的。” 宋莹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比在火车上被暖暖点破时还要窘迫。 她没想到赵厂长会突然提起这个，更没想到张工连这个都“汇报”了。 她连忙摆手：“赵厂长！您别听张工瞎说！没……没有的事！秦团长他……他就是看在朋友份上帮帮忙……”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赵厂长看她窘迫的样子，笑着打住了话题，但眼里的笑意却更浓了，显然并不相信宋莹的否认。 她转而正色道：“说正事。张工提到周晓梅最后拿出了一张图纸？说是新型发动机的？” 提到图纸，宋莹立刻从窘迫中抽离。 “是。当时场面混乱，但我大致扫了一眼。非常成熟的设计，思路很新颖，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和我们红星厂这次参赛的核心设计完全不同，是完全独立的另一套东西。能量密度和效率参数标注得……非常大胆，但看起来并非不可能实现。我当时就怀疑，这东西绝不可能是周晓梅或者东城厂自己能搞出来的！” 赵厂长闻言，脸上最后一点笑意也消失了。 “哼！东城厂？他们要是真能有这种压箱底的好东西，早就拿出来耀武扬威了，还用等到现在？在研讨会上才亮出来？我看，那图纸要么就是有重大缺陷，纸上谈兵好看，实际应用根本行不通！要么……” 赵厂长冷冷的补了一句：“就是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那里偷来的、抢来的！” 宋莹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建斌在机械系统里人脉复杂，手脚……向来不干净。” 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一想到李建斌和周晓梅这对毒蛇还在逍遥，甚至可能拿着偷来的图纸继续招摇撞骗、谋取私利，心头就像压了块大石头，堵得慌。 “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赵厂长率先打破沉默，拍了拍宋莹的手背。 “小宋，你记得。这次退赛，不是你能力不行！是有人处心积虑地陷害！千万别往心里去，更别觉得丢人！厂里这边，有我压着，没人敢嚼舌根。下次，再有这种机会，我第一个推荐你！你只管好好干，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宋莹感受到赵厂长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心头不禁一暖，连日来的疲惫似乎也被冲淡了些许。 她用力点了点头：“谢谢赵厂长，我明白。我会好好工作的。” “这就对了！”赵厂长欣慰地笑了，“去吧，回去好好休息半天，下午再来上班也行。” 宋莹感激地谢过赵厂长，便离开了办公室。 但厂里人多口杂，昨天的事，估计早就传遍了。 果然，她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原本还算热闹的议论声瞬间低了下去，几道含义不明的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宋莹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哟，咱们的大工程师回来啦？”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打破了沉默。 她靠着桌边，手里拿着茶杯，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怎么着？京州的大舞台不够你发挥？还是说……被人‘请’回来了？” 她特意加重了“请”字，引得旁边几个平时就对宋莹有些嫉妒的同事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宋莹脚步顿了一下，没理会，继续走到自己座位前，放下包，拉开椅子准备坐下。 “哎呀，王姐，你这话说的。”另一个男技术员接口道。 “人家宋工那叫‘退赛’，懂不懂？主动退赛！跟咱们这些连去都没资格去的人可不一样！是吧宋工？” 宋莹依旧沉默，拿出图纸和绘图工具，铺在桌上。 但她的沉默在此刻却像是心虚一般，更加助长了某些人的气焰。 “哼，表面风光有什么用？有些人啊，就是命不好！离了婚，带着个拖油瓶，还想往上爬？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看啊，趁早认清现实，回去好好带孩子是正经！省得在外面丢人现眼，连累咱们厂的名声！” 宋莹握着铅笔的手指猛地收紧，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转身质问。 她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些人？ 为什么对她有如此大的恶意？ 可就在她即将爆发的前一秒，秦铮那张带着担忧和疲惫的脸庞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此刻应该已经在前往海州的路上了吧？ 那里有他重要的任务，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她不能让他再为自己担心了。 深吸一口气，宋莹强行将那股翻腾的怒气压了下去。 她依旧低着头，仿佛没听见那些恶毒的嘲讽，拿起铅笔，开始在图纸上专注地标注起来。 同事见宋莹像个闷葫芦一样毫无反应，又冷嘲热讽了几句，也觉得没意思。 正好到了去车间的时间，两人便招呼着另外几个同事，说说笑笑地一起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用鄙夷的眼神瞥了宋莹一眼。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宋莹一个人。 她紧绷的身体这才缓缓放松，后背竟已出了一层薄汗。 宋莹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面前熟悉的图纸，眼前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秦铮的身影。 他此刻在哪里？ 路上顺利吗？ 海州那边……会不会有危险？ 心头涌起一阵浓浓的无力感和思念，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嘈杂声，夹杂着一些女工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议论。 “谁啊？看着好精神！” “没见过，不是咱们厂的吧？这身中山装，真挺括！” “来找谁的？往技术科那边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去给宋莹打电话 宋莹疑惑地转头望向门口。 透过敞开的办公室门，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拎着几个印着“京州特产”字样的精美礼品盒，大步流星地朝着技术科这边走来。 男人穿着崭新的藏青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英俊，身姿挺拔，确实很引人注目。 可当宋莹看清那张脸时，便瞬间觉得有些晦气。 顾北骁！ 他怎么来了？！ 宋莹的心猛地一沉。 看顾北骁这目标明确的架势，十有八九就是冲着她来的。 一股强烈的排斥感让她瞬间做出反应。 她腾地站起身，几步走到办公室门口，在顾北骁距离门口还有几步远时，砰地一声，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咔哒！ 清脆的反锁声响起，将那个她此生最不愿见到的男人，彻底隔绝在了门外。 宋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因为愤怒和厌恶而剧烈地跳动着。 他来干什么？ 看笑话？ 还是又有什么令人作呕的算计？ 门外，顾北骁的脚步停在了紧闭的办公室门前。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脸上闪过一丝阴沉。 但很快，那份阴沉就被一种势在必得的倨傲取代。 他并没有像宋莹预料的那样敲门纠缠，而是冷冷地勾了勾嘴角，拎着礼品，干脆利落地转身，目标明确地朝着楼上赵厂长的办公室走去。 赵厂长刚处理完一份文件，正端起茶杯喝水，办公室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赵厂长放下茶杯。 门被推开，顾北骁那张带着得体微笑的脸出现在门口。 “赵厂长，您好。冒昧打扰了。”顾北骁的声音温和有礼，笑容也足够客气，挑不出人任何的毛病。 赵厂长看到是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 但对方已经进门，且态度如此“谦逊”，她也不好直接轰人。 只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客气，指了指沙发：“顾营长？请坐。有什么事吗？” 顾北骁像是没听出赵厂长语气里的疏离，姿态放得很低，将手中的礼品盒轻轻放在茶几上：“赵厂长客气了。不是什么营长，退伍了，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一点京州带来的土产，不成敬意，给您尝尝鲜。” 伸手不打笑脸人。赵厂长看着那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即便心里膈应得要命，面上却也只能淡淡道：“顾同志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您今天来是……？” 顾北骁在沙发上坐下，表情极为诚恳。 “我今天来，主要是想感谢您。我知道，莹……宋莹同志在红星厂工作这段时间，多亏了您的关照和提携。我这个前夫……虽然已经和她离婚了，但心里一直记着这份情。听说您对她很是照顾，我真的很感激！” 赵厂长心里冷笑连连，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照顾？ 感激？ 真是天大的笑话！ 以前宋莹还是他老婆的时候，他在军区对周晓梅母子嘘寒问暖，对宋莹和暖暖不闻不问，怎么不见他来感谢？ 现在婚都离了八百年了，黄花菜都凉透了，他倒跑来扮演情深义重的前夫了？ 这虚伪的嘴脸，简直令人作呕！ “顾同志这话说的，”赵厂长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语气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宋莹同志是我们厂的技术骨干，工作能力突出，人品端正，我对她的关照，是出于公心，也是她应得的。跟你这个前夫，好像没什么关系吧？要感谢，也该是她本人或者她父母来感谢，顾同志你这感谢……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啊？” 顾北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立刻又恢复了那副谦和的样子，仿佛没听懂赵厂长的嘲讽。 “赵厂长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唐突了。不过，在我心里，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分开了，但总还是希望她过得好。看到她在您手下工作顺利，我也就放心了。” 他这番“深情”表白，听得赵厂长胃里一阵翻腾。 她终于忍不住，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顾同志，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只是来替宋莹感谢我，那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东西请拿回去。如果没别的事，我这边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赵厂长直接下了逐客令。 顾北骁却像是没听到赵厂长话里的冷意，反而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 “赵厂长，我知道您可能对我有些误会。当初……我和宋莹分开，确实有很多不得已的原因和误会。但无论如何，暖暖是我的女儿，血脉相连。我这次来，除了感谢您，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宋莹的地方？听说她最近在厂里……好像不太顺利？” “不顺利？”赵厂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再也忍不住了，冷笑一声。 “顾北骁同志！你所谓的不顺利，是指她凭真本事争取到去国家级竞赛的机会，却被某些小人用龌龊手段陷害、当众驱逐退赛吗？你当年在军区对周晓梅母子关怀备至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宋莹在厂里会不会不顺利？你纵容周晓梅散布谣言污蔑宋莹、逼得她带着暖暖艰难生活的时候，你的帮忙在哪里？现在人被你伤透了，离了婚了，你倒跑出来充好人了？你这迟来的关心，不觉得太廉价、太可笑了吗？！” 赵厂长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句句诛心，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顾北骁所有虚伪的假面。 顾北骁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显然，赵厂长这毫不留情的揭短和嘲讽，彻底刺中了他的痛处。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充满了火药味。 但出乎赵厂长意料的是，顾北骁并没有恼羞成怒地发作。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赵厂长看了几秒钟，随即，他竟然又缓缓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 “赵厂长……您对我，看来误会很深啊。” 下一秒，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那双刚才还故作谦和放在膝盖上的手忽然狠狠攫住赵厂长的胳膊！ 第一百二十章 你跪下，爬过来 “顾北骁！你干什么！放手！”赵厂长又惊又怒，试图甩开他，可那双手纹丝不动。 “误会？”顾北骁的声音压得极低。 “我低声下气来‘感谢’你，是给你脸！赵春梅，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顾北骁指手画脚，戳我的脊梁骨？！” 他猛地将赵厂长往前一拽，赵厂长猝不及防，上半身重重扑倒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来人！！！＂赵厂长惊怒交加，刚喊出半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贴上了她右侧脖颈的皮肤！ 赵厂长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几乎冻结。 眼角余光骇然瞥见，顾北骁不知何时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锋利的刃口此刻正死死地压在她跳动的颈动脉上。 “再喊一个字，”顾北骁俯下身，“我就让你这红星厂的顶梁柱，血溅当场！看看是你喊得快，还是我的刀快？嗯？” 赵厂长身体僵硬，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她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刃上传来的杀意和顾北骁手臂肌肉紧绷的力道。 他是认真的！这个疯子！ 她不敢再动分毫，连吞咽口水都小心翼翼，生怕任何细微的起伏都会让刀锋陷得更深。 “这才乖。”顾北骁满意地哼了一声。 他用刀锋逼着赵厂长，慢慢将她从桌面上拉起来，强迫她站直，但冰冷的刀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脖子。 “现在，拿起电话，拨内线，叫宋莹立刻滚上来。就说……你有急事找她商量，关于图纸的。” 赵厂长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不……不行！顾北骁，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 “犯罪？”顾北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下一秒！笑声骤停，他手腕猛地一压！ “呃！”赵厂长痛得倒抽一口冷气，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滑下。 刀锋划破了她的皮肤，虽然只是浅浅一道，但清晰的痛感还是瞬间就击溃了赵厂长最后的抵抗。 “打！不然下一刀，就是你的大动脉！我数到三！一！” 恐惧彻底钳制住了赵厂长。 她看着顾北骁那双充血的眼睛，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割开自己的喉咙。 终于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够向桌上的电话机。 “喂？”电话那头传来宋莹的声音。 赵厂长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小宋？是我。你现在立刻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关于周晓梅那张图纸，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你过来一趟。” 说完不等宋莹回应，就重重挂断了电话。 她生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因为欺骗了宋莹的内疚而彻底崩溃。 电话挂断的忙音在宋莹耳边响起。 宋莹忍不住皱起眉。 图纸？ 赵厂长刚才离开时还特意宽慰她好好休息，怎么转眼间就为了一张对手的图纸如此失态？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来。 不对劲，图纸只是个借口！ 赵厂长从不这样说话！一定是出事了！ 难道是顾北骁上去了？ 她猛地站起身，顾不上收拾桌上的图纸，几乎是跑着冲出了技术科办公室。 宋莹一口气冲上三楼，直奔走廊尽头的厂长办公室。 门紧闭着，里面死一般寂静。 这异样的安静更让她心头发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干涩，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不安感飙升到了顶点。 宋莹不再犹豫，猛地拧动门把手，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办公室内的景象猛的撞进眼里！ 赵厂长僵直地站在办公桌旁，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而她的身后，紧贴着她站着的，赫然是顾北骁！ 最刺眼，是他横在赵厂长脖子上的那把刀。 锋利的刀刃在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下闪着森冷的光，紧贴着赵厂长颈侧白皙的皮肤，一道细细的血痕清晰可见，刺目的血珠正缓缓渗出。 宋莹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四肢百骸一片冰冷麻木。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尖叫，可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莹莹，你来了。”顾北骁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他手臂勒着赵厂长的脖子，刀锋威胁性地又压紧了一分， 赵厂长痛得闷哼一声，身体抖得更厉害。 “看看，赵厂长不小心把自己弄伤了，多危险啊。你来得正好，帮我劝劝她，让她别乱动，我这刀啊，可不长眼。” “顾北骁！”宋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放开赵厂长！你想干什么？！你这是在犯罪！快放开她！” 说罢，宋莹就控制不住的往前冲了一步。 “站住！” 顾北骁厉声喝道，刀锋再次威胁性地一紧，赵厂长颈侧的血痕又深了些许，更多的血珠涌了出来。 “再动一步，我就让你亲眼看着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宋莹的脚步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近乎哀求的开口。 “好…好…我不动！顾北骁，你别伤害赵厂长！求求你…把刀放下，有话我们好好说，行不行？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只要你放了赵厂长！” “我想要什么？”顾北骁歪了歪头，脸上那抹邪笑扩大。 “我要的，一直都很简单啊，莹莹。跟我走。”他盯着宋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三个字。 “不行！小宋，别答应他！别管我！快去叫人！” 赵厂长猛地睁开眼，不顾颈侧的疼痛，嘶声喊道。 她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宋莹落入这个恶魔的手里！ “老东西！闭嘴！”顾北骁勃然大怒，勒着赵厂长脖子的手臂骤然发力，另一只手上的刀猛地抬起，作势就要狠狠扎下。 “找死！” “不要！”宋莹下的几乎魂飞魄散。 “我答应！顾北骁！我跟你走！我跟你走！你放了她！现在就放了她！” 顾北骁即将落下的刀停在了半空。 他脸上怒容瞬间消失，又换上那副令人胆寒的的笑容。 “这才是我听话的莹莹。”他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宋莹身上扫视着。 “不过……空口白话可不行。想让我放了她？可以。你，现在，跪下来。” 他下巴朝宋莹面前冰冷的水泥地面点了点。 宋莹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跪？在顾北骁面前？ 在这个毁了她半生、如今又用刀胁迫她恩人的畜生面前跪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许报警 “怎么？不愿意？”顾北骁的语调陡然转冷，刀锋再次贴紧赵厂长的脖子，“看来赵厂长的命，在你眼里也就那么回事？” “不！我跪！”宋莹几乎是嘶吼着打断他。 她看着赵厂长脖子上不断渗出的鲜血，巨大的无力感和压倒了一切。 什么自尊，什么骄傲，在活生生的人命面前，都成了最可笑的笑话。 宋莹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汹涌而下。 膝盖艰难地弯下。 “咚！” 宋莹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赵厂长她猛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个倔强聪慧、从不向命运低头的宋莹此刻为了她的安危竟被逼得跪在了仇人面前，顿时喉头哽咽，泪水也随之决堤而出。 “很好。”顾北骁欣赏着宋莹的屈服，脸上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现在，爬过来。像条听话的小狗一样，爬到我面前来。” 爬…… 宋莹身体抖得如同筛糠，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尖锐的疼痛传来，却远不及心口被凌迟的万分之一。 可她不能犹豫，更不能回头。 宋莹低下了头，身体向前倾，双手撑在了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 一步，又一步…… 短短的几步路，耗尽了她一生的力气。 终于，她停在了顾北骁的脚边。 她不敢抬头，不敢看顾北骁此刻的表情，更不敢看赵厂长那痛彻心扉的眼神。 “真是我的好莹莹。”顾北骁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 他勒着赵厂长脖子的手臂猛地一松，用力将她狠狠往前一推！ “啊！”赵厂长惊呼一声，踉跄着向前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办公桌的桌角，眼前金星直冒。 就在赵厂长倒地的瞬间，顾北骁一步跨前，冰冷的刀锋抵在了宋莹的后腰！ “宋莹！”赵厂长挣扎着抬起头嘶声喊道。 “别动！”顾北骁厉声喝止赵厂长，刀尖在宋莹后腰警告性地顶了顶。 宋莹痛得闷哼一声，身体僵直。 他另一只手则粗暴地抓住宋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硬生生拽了起来，强迫她紧贴着自己站立。 宋莹的膝盖还在隐隐作痛，浑身冰冷僵硬的任由他摆布。 顾北骁缓缓看向赵厂长。 “听着，管好你的嘴。现在，不准报警。等我走了，更不准报警！还有，别想着去找那个姓秦的！要是让我知道，有任何警察，或者那个姓秦的，乃至于任何不相干的人找上门来……” 顾北骁故意停顿了一下，低头凑近宋莹的耳边。 “我就把宋莹……一片一片地剐了，扔到后山喂狼！我说到做到！” 赵厂长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 她死死盯着顾北骁，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宋莹更是如坠冰窟，猛地吸了一口冷气，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顾北骁对她们的反应很满意。 他收紧手臂，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宋莹，迫使她紧挨着自己，转身朝门口走去。 在拉开门的瞬间，他脸上骇人的阴狠褪了个干净，换上了一副温柔体贴的笑容。 “莹莹，你看你，急急忙忙跑上来，头发都乱了。别担心赵厂长了，她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没事的，我们这就回家。” 门被拉开，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 顾北骁紧紧搂着宋莹的腰，姿态亲昵无比，强行带着她迈出了办公室的门槛。 宋莹的身体僵硬，全靠顾北骁手臂的力量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后腰刀尖的位置，且正随着顾北骁的步伐，一下下戳着她。 顾北骁的手臂死死勒着她的腰，力道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更别说挣脱。 他脸上挂着那副令人作呕的温柔假笑，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阴冷地命令：“笑！给我笑出来！挽住我的胳膊，走稳点！敢露出一点破绽，我立刻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宋莹死死咬着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牵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她僵硬地挽住了顾北骁的胳膊。 他们就这样相携着，以一种外人看来无比“亲密”的姿态沿着走廊向楼梯口走去。 顾北骁甚至故意放慢了脚步，仿佛在享受这虚假的“甜蜜”。 正是临近下午上班的时间，走廊里和楼梯口开始有人走动。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愣住了。 “哎？那不是宋工吗？所以她旁边那个……是她前夫？” “我的天，他们俩怎么……这么亲热？不是离婚了吗？” “啧，快看快看！挽着手呢！笑得还挺甜！” “我就说嘛！宋工之前闹离婚，肯定是气话！心里指不定多舍不得顾营长呢！这不，人家稍微一回头，她就巴巴地贴上去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亏得秦团长对她那么好，为了她忙前忙后，结果呢？她不还是和前夫旧情复燃了？这也太……” “水性杨花！呸！替秦团长不值！” “就是！秦团长多好的人啊！被她当什么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嘘！小声点，过来了！” 低低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些目光，有惊讶有鄙夷，还有替秦铮感到的不平…… 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又被她强行逼了回去。 她不能哭！不能让顾北骁找到发难的借口！ 只能挺直背脊，努力维持着僵硬的笑容。 顾北骁显然很满意这种效果，他甚至故意侧过头，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温柔”姿态，替宋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莹莹，慢点走，小心台阶。” 顾北骁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见。 宋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咬住牙关任由他带着自己，在那些刺耳的议论和鄙夷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明晃晃地照在厂区空旷的水泥地上。 顾北骁的车就停在办公楼侧前方的空地上。 走到车边，顾北骁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开门，上车。” 第一百二十二章 暖暖那边有人照顾 他松开搂着宋莹腰的手，但袖中的刀尖依旧隔着衣料死死顶着宋莹后腰的要害，让她不敢有丝毫异动。 宋莹木然地伸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就在她一只脚刚刚踏进车内，身体重心前移的瞬间，顾北骁猛地在她背后狠狠一推！ “啊！”宋莹猝不及防，整个人狼狈地扑摔进狭窄的副驾驶座位上，额头重重撞在硬邦邦的仪表台边缘。 眼前顿时金星乱冒，一阵眩晕。 顾北骁看都没看她一眼，动作麻利地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来。 砰地一声用力甩上车门，引擎粗暴地发动。 吉普车猛地一窜，扬起一片尘土，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红星机械厂的大门。 车窗外，厂区熟悉的墙壁飞速倒退，越来越远。 宋莹蜷缩在副驾驶座上，额头撞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她缓缓抬起头，透过后视镜，最后看了一眼消失在大门后的厂区轮廓。 猛地闭上眼，滚烫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顾北骁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换挡杆上，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他瞥了一眼身边蜷缩着、闭目流泪的宋莹，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恶意的笑。 “怎么？委屈了？”顾北骁深吸一口烟，缓缓将带着浓重烟味的烟雾喷在宋莹苍白冰冷的侧脸上，“这才到哪儿？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的好莹莹。” 烟雾呛得宋莹一阵咳嗽，胃里翻腾得更厉害。 “给我记牢了，”顾北骁凑近过来，声音压低。 “从今往后，你，还有暖暖，命都在我手里攥着。乖乖听话，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到你要是再敢动半点歪心思，或者让我发现你联系那个姓秦的……” 顾北骁夹着烟的手威胁性地靠近宋莹的脸颊：“我就先弄死那个暖暖，再把你卖到窑子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听明白了吗？！” 烟头的灼热气息几乎要烫到宋莹的皮肤，连心脏都似乎停止了跳动。 她看着顾北骁，毫不怀疑他能做出任何丧心病狂的事情。 为了暖暖……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忍耐！ 宋莹被迫看着他，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才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音节：“……明……白。” 顾北骁没有再开口说话，宋莹也不敢轻易开口。 知道许久，宋莹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我……” 顾北骁看过来。 宋莹咽了咽口水，才壮着胆子开了口。 “能不能让我去幼儿园看看暖暖？” 顾北骁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侧过头，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玩味的笑容。 “哦？看暖暖？看什么？嗯？临走前最后看一眼，好让你那点可怜的慈母心安？” 宋莹的心沉了下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既然把我带走，肯定是有段日子不可能让我见暖暖了。作为母亲，在临走之前看看自己的孩子，有问题吗？” “问题？”顾北骁嗤笑一声。 “宋莹，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嗯？” 他猛地转过头：“暖暖现在跟那个姓秦的亲得很吧？一口一个‘秦叔叔’，都快把人家当亲爹供着了！你当我不知道？你这会儿巴巴地要去看她，安的什么心？嗯？想给她递个眼色？还是指望那个小崽子能跑去给姓秦的通风报信？” 宋莹的心脏险些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怎么会知道？暖暖对秦铮的依赖，那些悄悄话…… 他竟连这个都窥探到了？ 宋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噤。 所有辩解和哀求都卡死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避开了顾北骁的眼睛，死死咬住了下唇。 车厢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顾北骁冷着脸，目光重新投向颠簸的前路。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顾北骁紧绷的嘴角忽然向上扯了一下。 “放心。”他突兀地开口，“你见不着暖暖，不代表她没人管。” 宋莹猛地抬头，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顾北骁目不斜视，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 “我安排好了。有专人去‘照顾’暖暖。这段日子，会有人接送她放学，给她做饭，看着她睡觉。” 宋莹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竟连这个都插手了？！ “还有……”顾北骁再度开口，“我的退伍费，很大一部分，都会花在暖暖身上。吃的，穿的，用的……只会比跟着你的时候好，不会差。她日子过得，绝对舒坦。” 宋莹只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这哪里是照顾？分明是彻彻底底的控制！ 是把暖暖也变成他掌心的另一个囚徒！ 暖暖是她唯一的软肋，他竟连这根软肋也要牢牢攥住！ 是谁在背后支持他，让他有能力安排的这么周全？是李建斌那个阴魂不散的东西？ 还是……还有更可怕的力量？ 宋莹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 吉普车最终拐下主路，驶入一条仅容一车通过的乡间小道。 前方，一个灰扑扑的村庄轮廓在午后稀薄的阳光下显现出来。 村口几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零星坐着几个裹着厚棉袄晒太阳的老人，浑浊的目光投向这辆对于他们这个村子来说有些过分招摇的的车子。 车子在村子深处一座小院前停下。 这院子与周围的土坯房截然不同。 青砖砌就的围墙，新刷的朱漆院门，虽然不大，却透着一股刻意营造的“精巧别致”。 顾北骁熄了火，拔下钥匙。 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侧过身。 “看见没？周边有邻居。”顾北骁低声警告。 “我在这儿，身份是战场上负了伤、光荣退下来的革命军人。”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顾营长？呵，那是过去式了，现在就是个想过点安生日子的老实人。他们都很信我，也很照顾我这个为国流过血的功臣。”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宋莹苍白的脸。 “所以，别动什么歪心思。不信你可以试试向他们求救，你猜他们是信我这个差点为国捐躯的老实人，还是信你这个不安于室的女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别想着逃跑 宋莹看着车窗外那些村民投向顾北骁时那带着敬畏和朴拙善意的目光，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说的没错。 在这里，他才是那个值得信任的“好人”，而她，只是一个身份可疑的外来者。 任何呼救，都只会被视为疯子的呓语，甚至可能招致村民的敌意和顾北骁更疯狂的报复。 她猛地闭上眼：“我本来，也没指望过这个。” 说完，宋莹烦躁地别过脸，望向车窗外那扇紧闭的朱漆院门。 顾北骁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满意，那点虚假的温和又回到了脸上。 他率先推门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动作甚至带上了一种刻意表演的“体贴”，替宋莹拉开了车门。 宋莹没有看他，僵硬地挪动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就在她双脚落地的瞬间，旁边一户院子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穿着蓝布棉袄的大娘挎着个空簸箕走了出来，显然是要倒垃圾。 看到顾北骁和站在车边的宋莹，大娘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哟！顾同志回来啦！”大娘快步走了过来，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宋莹。 “这……这就是你媳妇儿吧？哎哟喂，长得可真俊！跟画上的人儿似的！顾同志你可真有福气！” 顾北骁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变得无比“憨厚”和“满足”。 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一把揽住了宋莹僵硬的腰肢，将她用力地往自己怀里一带，动作亲昵得近乎粗暴。 宋莹猝不及防，身体一个趔趄，半边身子被迫紧紧贴在他身上，隔着厚厚的棉衣，她都能感受到他手臂上传来的不容抗拒的力道。 “是啊，刘大娘，这就是我媳妇儿，宋莹。”顾北骁的声音洪亮热情，充满了骄傲，“刚从城里接过来！以后就住这儿了，还请您老多关照啊！” “哎哟，好说好说！郎才女貌，般配！太般配了！”刘大娘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对着宋莹连连点头。 “闺女，跟着顾同志你就享福吧！他人好，又能干，是咱们村里顶顶好的后生！” 宋莹被迫贴在顾北骁怀里，听着大娘真心实意的夸赞，只觉得一股巨大荒谬感几乎要将她撕裂。 宋莹脸上火辣辣的，嘴角肌肉僵硬地抽动了一下，喉咙里像堵着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北骁揽在她腰上的手，暗中又加了几分力道，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大娘，您这是要去倒垃圾？我来我来！” 顾北骁松开宋，可松开前的瞬间，手指却在她腰侧警告性地用力掐了一下，随后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抢过刘大娘手里的空簸箕。 “这点活儿哪能让您动手！您歇着，我顺手就给您倒了！”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刘大娘嘴上推辞着，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 顾北骁一边说着“应该的应该的”，一边拎着簸箕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垃圾堆。 转身的刹那，他对宋莹投去一瞥。 像在无声宣告：看，这就是你的世界，你的牢笼，你逃不掉。 宋莹站在原地，看着顾北骁殷勤的背影，看着刘大娘脸上真诚的笑容，看着这座被青砖围墙圈起来的“精巧别致”的小院，只觉得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瞬间将她淹没。 宋莹几乎是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才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朱漆院门。 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 门内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小院落，青砖铺地，角落里甚至还砌了个小小的花坛，只是里面还空着，只有一些冻得发硬的泥土。 正对着院门是三间崭新的瓦房，窗户擦得锃亮。 宋莹脚步虚浮地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院门，隔绝了外面刘大娘隐约的笑语和顾北骁假惺惺的客套。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下，跌坐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面上，大口地喘着气。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外传来顾北骁和刘大娘最后的几句寒暄，然后是脚步声。 宋莹猛地惊醒，挣扎着扶着门板站起来，强压下所有的不适，快步走向正屋。 推开正屋的门，一股混合着新家具木头味和淡淡油漆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的布置，让宋莹瞬间僵在了原地， 客厅不大，但家具齐全。一张罩着崭新米白色蕾丝桌布的小圆桌，两把藤编的靠背椅。 靠墙放着一张双人沙发，铺着素雅的格子坐垫。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靠窗的位置，赫然摆放着一台崭新的、在这个年代堪称奢侈品的飞人牌脚踏缝纫机。 旁边的小几上，还整齐地码放着几卷颜色鲜亮、质地一看就很好的细棉布和的确良布料，甚至还有一小盒各色的缝纫线。 宋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台缝纫机上。 前世今生，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在有限的条件下，给女儿暖暖做几件漂亮合身的小衣服。 一台属于自己的缝纫机，曾经是她心底深处多么奢侈的渴望。 在那些被顾北骁冷落、独自带着暖暖艰难度日的岁月里，她只能靠着邻居偶尔的施舍，借用一下别人家老旧笨重的缝纫机，或者完全依靠手缝。 针尖无数次扎破手指的疼痛，和那份对缝纫机的渴望，是刻在她记忆深处的烙印。 而此刻，这台崭新的、她梦想中的缝纫机，就安静地摆放在这里。 旁边那些昂贵的布料，也无一不是她曾经在供销社柜台前流连忘返、却永远舍不得买下的花色。 多么“贴心”的安排！多么“深情”的礼物！ 可这一切，只让宋莹感到彻骨的冰冷和巨大的讽刺。 她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走到那台缝纫机前。 冰凉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过光滑冰冷的金属机身。 一丝极尖锐的讽笑缓缓爬上宋莹苍白的唇角。 她猛地转过身。 第一百二十四章 贱人，闭嘴 顾北骁正推门进来。 他一边转头跟邻居大娘道别，一边拍打着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关上门，抬眼看到宋莹站在缝纫机旁，脸上立刻习惯性地堆起那副令人作呕的“温柔”笑容。 “怎么样？还喜欢吗？我记得你以前就爱捣鼓这些，所以特意……” “呵。”一声冰冷的嗤笑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虚伪的表演。 宋莹抱起手臂，微微歪着头：“顾北骁，” 顾北骁忍不住皱起了眉。 只听宋莹淡淡开口：“我竟然不知道，你和周晓梅厮混的时候，除了学会怎么养别人的野种，连她喜欢缝纫、喜欢什么布料，都摸得这么门儿清？伺候她伺候得挺上心啊？这缝纫机……是她用剩下的，还是你拿她的喜好来‘体贴’我？” 顾北骁脸上瞬间血色褪尽，片刻后，他神情陡然扭曲。 宋莹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似的往他心里钻。 他那刻意营造的“温柔体贴”，那些精心准备的“惊喜”，在她毫不留情的嘲讽下，瞬间被撕扯得支离破碎，露出了底下最不堪的真相。 顾北骁对另一个女人的了解和付出，如今却被他拿来当作囚禁她的工具！ 顾北骁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那点强撑的温和假面哗啦啦地碎裂剥落。 “够了！”顾北骁低吼一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狂躁，“过去的事，提它做什么！没意思！” “没意思？”宋莹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宋莹非但没有被他的怒火吓退，反而向前逼近一步。 “怎么没意思？顾北骁，你心虚什么？你当年在部队里当你的好营长，放着在乡下吃糠咽菜的老婆孩子不管不问！却带着你的好弟妹、好侄子躲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周晓梅身上穿的，是她自己买的吗？她儿子嘴里吃的，是你弟弟的牺牲补偿吗？顾北骁！你拿着暖暖的活命钱去养别人的老婆孩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没意思？！” 宋莹越说越快，积压了两世的怨毒和屈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几乎字字泣血。 “现在你倒有脸了？装出一副深情款款、浪子回头的模样，把我关在你精心打造的笼子里，摆上这些破玩意儿？” 宋莹猛地回身，手指狠狠戳向那台崭新的缝纫机。 “你告诉我！当初暖暖高烧四十度，在家里烧得直抽抽，哭着喊爸爸的时候，你在哪儿？！你是不是正躺在周晓梅的床上，跟她学怎么煲汤？！学怎么伺候女人？！学怎么用她的喜好来‘体贴’你的前妻？！” “够了！我让你闭嘴！！！” 顾北骁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弦，被宋莹一声声尖锐的诘问彻底崩断。 他精心准备的爱巢，在宋莹眼里竟然就真的不堪？！！！ 砰——！！！ 顾北骁抄起旁边一把沉重的实木凳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向了那台崭新的缝纫机。 精密的金属零件在狂暴的力量下发出刺耳的声响，黑色色锃亮的机身瞬间凹陷变形，金色的“飞人”标志也被砸得稀烂！ “闭嘴！闭嘴！闭嘴！贱人！！” 顾北骁嘶吼着，砸碎了缝纫机还不解恨，猛地将手中变形的凳子砸向墙壁。 他猛地转身，猛的一步跨到宋莹面前。 宋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就被狠狠掐住了脖颈。 窒息感瞬间袭来。 “呃！”宋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接着整个人就被顾北骁死死掐着脖子，像拎一只破麻袋般，粗暴地向后掼去。 砰！ 后背重重撞上冰冷坚硬的灶台边缘！剧痛瞬间炸开。 “啊！！！”宋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一股灼烧感席卷上来，宋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猛的瞪大了眼睛。 她的后背正死死抵在锅沿上，不知道顾北骁出门前煮了什么，锅沿滚烫无比。 薄薄的衣衫根本无法阻挡过高的温度，皮肉被灼烧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剧痛如同电流，几乎瞬间贯穿了宋莹的四肢百骸！ 而顾北骁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一般。 因暴怒而完全扭曲变形的脸逼近眼前，死死的瞪着宋莹。 甚至开始更用力近的掐着宋莹的脖子，像将她整个人钉死在滚烫的锅沿上。 宋莹眼前一阵阵发黑，滚烫的剧痛和窒息的感几乎让她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再敢提她一个字……”顾北骁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现在就可以掐死你！把你剁碎了喂狗！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宋莹眼前已经因为窒息开始金星乱冒，可滚烫的锅沿持续不断地灼烧着她皮肉的感觉，却更加清晰。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袭上心头。 迷蒙之中，宋莹看着顾北骁那张彻底扭曲的脸，一股极其诡异的快意却在濒死的绝境中疯狂滋生。 容易无法呼吸，无法说话，但她的嘴角却艰难地向上扯动，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看，这就是你的真面目！顾北骁，你终于装不下去了！ 这无声的嘲笑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具杀伤力！ 顾北骁掐着她脖子的手猛地一颤，随后，他就被濒死时刻的也不忘记的嘲讽彻底激怒了。 杀了她！掐死她！ 这样她就会像以前一样，乖乖的呆在自己身边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顾同志？顾同志在家吗？”刘大娘的大嗓门伴随着急促的拍门声在院子里炸响。 “我刚听你们屋里头‘哐当’一声响，动静老大了！出啥事啦？” 顾北骁终于回过神来，掐着宋莹脖子的力道猛的松懈了下来。 宋莹猛然喘了一口气，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顾北骁深深的看了宋莹一眼，而后快速起身，朝着门外高声应道。 “哎！刘大娘！在呢在呢！没事！没事！” 顾北骁一边应着，一边快步走到门边。 却没有立刻开门，而是迅速弯腰，极其自然地捡起地上一条刚才沾着油污的抹布，胡乱地缠在了自己刚才掐过宋莹脖子的右手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让暖暖替你受罪 做完这一切，他才猛地拉开了厨房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 门外，刘大娘的脸探了进来，目光越过顾北骁，投向蜷缩在冰冷灶台角落的宋莹。 “哎哟我的老天爷！”刘大娘倒抽一口冷气，吓得差点跳起来，指着宋莹。 “这……这闺女咋成这样了？这……这咋还咳成这样？” 大娘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木凳碎片，扭曲变形的缝纫机残骸，还有散落一地的布料，最后又落回宋莹身上，眼睛里写满了惊疑不定。 顾北骁高大的身体巧妙地挡在门口，阻隔了刘大娘大半的视线。 他脸上堆满了后怕，自责道。 “唉！大娘！怪我！都怪我！” 顾北骁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缠着抹布的右手。 “这不，想着给我媳妇儿做顿热乎面条，让她歇歇。结果我笨手笨脚的，切菜的时候一走神，刀把子没拿稳，哐当一下掉地上，吓了我媳妇儿一大跳！她刚好在灶台边收拾东西，吓得往后一退，后背就蹭那热锅沿上了！我这不过去扶她嘛，一着急，手上没个轻重……” 顾北骁晃了晃缠着抹布的右手，语气充满了懊恼。 “结果这一下又不小心按着她脖子了……你看这事儿闹的！真是该死！” 顾北骁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让刘大娘能更清楚地看到厨房里的狼藉，但身体依旧巧妙地遮挡着最关键的角度。 “我媳妇吓得不轻，还烫着了……都怪我毛手毛脚！对了大娘，您家有烫伤膏吗？” 刘大娘回过神来，猛的一拍大腿。 “哎哟！你说你这后生！”刘大娘对着顾北骁数落道。 “咋这么不小心！切个菜都能把刀扔了？看把你媳妇儿吓得！烫着哪儿了？药我有，但是得看严不严重，要不去赤脚大夫那儿瞧瞧？” 她关切地探头，想绕过顾北骁去看宋莹。 顾北骁连忙又挪了一步，挡住大娘的视线，脸上挤出中憨厚的笑容。 “不用不用！大娘！真不用！您给我拿点药膏就成！” 刘大娘叹了口气：“唉，行吧，反正她是你媳妇，你心里有数，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去。” 刘大娘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门也吱呀一声关上。 顾北骁转过身，踩过满地的狼藉跨到了宋莹面前， 他没有丝毫迟疑，弯腰，硬生生将宋莹提溜起来。 “听着。”顾北骁压低声音，“一会儿刘婆子送药过来，你要是敢……” 他的手指掐在宋莹的手臂上，猛地收紧。 “敢说错半个字，让她、或者让这大院里任何一个人嚼出半句舌头，我要了你的命。” 言罢，顾北骁冷哼一声：“我说到做到。不信，你可以试试。” 宋莹被顾北骁强行送到了里屋去。 片刻之后，刘大娘的声音再次响起。 “顾同志？药拿来了！” 顾北骁赶紧迎了出去。 “诶！大娘！麻烦您跑一趟！” 刘大娘絮絮叨叨地嘱咐着：“这膏子啊，可得洗干净手再抹。伤处用冷井水慢慢凉透了，然后薄薄地敷一层……” 顾北骁连连应着：“哎、哎、知道了。” “别沾水！勤快点换药！记住了没？要是起了大水泡可千万不能挑破……”刘大娘意犹未尽地总结，末了还不忘劝一句。 “真不用请赤脚大夫看看？伤在后背……” “真不用真不用！您老费心了！”顾北骁连忙打断，几乎是半夺式地接过那个小小的的药膏盒。 “这点小伤，养养就好了！我们两口子慢慢处理就行！劳烦您跑一趟！改天我带我媳妇儿登门道谢！” 刘大娘看他如此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又唠叨了几句“可不敢再毛手毛脚了”之类，终于转身走了。 顾北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阴沉着脸，动作粗暴地将那扇门板再次死死关上，随后走向里屋。 宋莹正背对着门的方向坐在床沿。 听到门开的巨响，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但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 她这般道歉的姿态，让顾北骁心里又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走上前，冷冷道。 “把衣服脱了。” 宋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绷紧。 “不劳烦顾营长大驾，我自己来。”宋莹冷冷道。 这话就像一声惊雷，直接顾北骁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炸飞了！ 她竟敢拒绝？！ 看着宋莹这副宁死不屈，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心里头一股占有欲轰然而上。 “呵……自己来？” 顾北骁冷笑着，不再废话，猛地向前一步，大手一把狠狠抓住宋莹的肩头，直接动手去撕宋莹的衣服。 宋莹身体被扯得猛一踉跄，后背烫伤的皮肉被狠狠牵拉，更是痛得她眼前一黑。 “你！”宋莹再也无法维持平静，剧烈地挣扎起来，双手本能地死死护住身体。 “顾北骁！放开我！滚开！” “让我滚？！”顾北骁低吼一声，另一只手抓住她阻挡的手臂，毫不费力地反手一拧。 宋莹的抵抗瞬间瓦解，手臂被硬生生扭到身后。 顾北骁顺势死死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来。 “宋莹，你尽管挣扎，尽管喊，尽管把邻居都招来！让他们都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 顾北骁掐着她下巴的手指加重了几分力道，一件玩味。 “听说暖暖在学校很乖巧，今天刚拿到了那个什么……兴趣小组的申请表？填的可工整了。”顾北骁慢悠悠地说着。 “但是宋莹，如果你不脱，你猜暖暖会怎么样？” 宋莹难以置信的看着顾北骁。 畜牲尚有三分热血，但是他…… 没有。 “你不脱衣服也行。”顾北骁看着宋莹的反应，满意笑了，“但我有的是法子，让暖暖来替你受罪！” “住口！！！” 宋莹难以置信的瞪向顾北骁：“她是你亲生女儿啊！顾北骁你疯了吗？” 顾北骁冷笑一声：“宋莹，李建斌的那个特区的老板，口味变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咱们是最亲的人 “你敢……”宋莹双目赤红，气的牙根都在打颤。 顾北骁钳着她下巴的手指又加了几分力。 “莹莹，你怎么就不明白？比起女儿，我更在乎的人是你啊……” 顾北骁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像是爱人间的低语，可是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令人作呕。 “孩子没了就没了，我们还可以再生。但是我不能没有你，绝对不能。” 宋莹听着顾北骁这番疯狂到泯灭人性的话，身子狠狠的颤了一下。 她毫不怀疑，只要她再反抗一秒，明天暖暖就会人间蒸发，甚至…… 宋莹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手…放开…我自己来……” 顾北骁这才放开手，退开半步。 他微微歪着头，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弧度，欣赏着宋莹的动作。 宋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摸到棉布外套粗糙的盘扣。 一颗，两颗，三颗…… 外套无声地滑落在脚边，接着是里面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衣。 宋莹猛地转过身，只留下一个单薄僵硬的背影，对着那个恶魔。 顾北骁静静的欣赏着。 宋莹很瘦，比记忆里的还要收。 肩胛骨就像两片脆弱的蝶翼，微微耸起，右侧肩胛骨下方，一大片狰狞的烫伤触目惊心。 烫伤很严重，皮肤红肿发亮，边缘燎起一串串大小不一的水泡，有的已经破了，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 身后传来顾北骁粗重起来的呼吸声。 下一秒，一股带着烟味的滚烫躯体猛地贴了上来！ 宋莹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紧紧抱住，后背的伤处被狠狠挤压，剧痛让她眼前一黑，闷哼出声。 “莹莹……”顾北骁的声音竟带上了一丝怪异的哽咽，灼热的嘴唇胡乱地贴在她完好的左侧肩颈皮肤上，带着一种神经质的颤抖。 “对不起…是我不对…是我昏了头……” 顾北骁的手臂勒得更紧，仿佛要把她揉碎在怀里。 “我以后…再不会这么对你…再不会了……” 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宋莹颈窝，不知是汗，还是鳄鱼的眼泪。 宋莹的身体在他怀里绷得像块石头，胃里翻江倒海。 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声音沙哑的开口：“你弄疼我了，放手。” 顾北骁箍紧的手臂猛地一僵，随即迅速松开。 他有些无措地站在宋莹身后，才慌忙拿起那盒小小的烫伤膏，拙地拧开盖子，挖了一大坨淡黄色的药膏在指腹上。 冰凉的药膏触碰到滚烫的伤口，宋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牙关紧咬才没叫出声。 顾北骁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那些水泡边缘涂抹着，昏黄的灯光下，除了伤口，他还看到了宋莹光滑的脊背线条向下延伸，没入洗得发白的旧棉布内衣边缘。 随着他涂药的动作，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刮蹭到内衣的带子，或是触碰到内衣边缘下那一点点温热的肌肤。 宋莹能清晰地感觉到，顾北骁涂抹的动作越来越慢，手指的颤抖变了意味，呼吸也渐渐变得粗重灼热起来。 一股原始的灼热感不受控制地从小腹窜上顾北骁的身体，烧得他口干舌燥。 他几乎是三下五除二地胡乱抹完了药膏，甚至没注意是否涂抹均匀，就猛地扔开药盒。 紧接着，大手猛地按住了宋莹瘦削的双肩，不由分说地用力将她扳转过来。 “别碰我！”宋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头皮炸开，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 “莹莹！”顾北骁低吼一声，轻而易举地压制住她的反抗。 强行把她转了过来，迫使她面对自己。 顾北骁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往下瞟，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 “我们…我们是最亲的人！做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宋莹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 “放开我！顾北骁，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无耻！” 宋莹用尽全身力气踢打、挣扎，可顾北骁不肯放手。 “由不得你！”顾北骁被她的反抗彻底激怒，仅存的一点耐心消耗殆尽。 他猛地将宋莹两只手腕死死攥在一起，另一只手则粗暴地探向她的腰间。 “你再敢动一下？”顾北骁俯身，“你是不是忘了我刚才和你说过什么了。” 暖暖…… 又是暖暖…… 他简直……禽兽不如！ 宋莹终究是有气无力的停止了徒劳的挣扎，身体软了下来，滚烫的泪水决堤。 她死死地闭上双眼，牙齿深深嵌入下唇。 她认命了。 不为了别的，只为了暖暖，她都得忍受这炼狱般的凌辱。 宋莹手指颤抖着，摸索到了腰带，认命地、一点点地解开。 粗糙的布腰带被抽离，松垮的棉布裤腰微微下滑了一寸。 就在顾北骁眼中欲火更炽，准备进行下一步更彻底的掠夺时，他的目光猛地凝固住了。 宋莹腰腹处暴露出来的皮肤，与他刚才在她光滑脊背上的皮肤完全不同，几乎处处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深褐色纹路。 像树皮上的皲裂，毫无规则地爬满了她腰侧和肚脐下方的大片区域。 顾北骁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脸上的急迫的情欲瞬间冻结。 他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冷气，往后退了一步。 “这…这是什么？！” 顾北骁失声惊叫，声音都变了调。 宋莹在他惊骇的叫声中睁开了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腹上那些丑陋的疤痕，嘴角勾起一个惨淡的弧度。 “顾营长不认识吗？这是你女儿暖暖，在我肚子里留下的勋章啊。妊娠纹，没见过？” 宋莹故意用手拂过那些深褐色的沟壑。 “托你妈的福，怀胎十月，逼着我当猪猡一样吃肥肉，生怕她的大孙子饿着半分！这些功勋，可都是拜你们顾家所赐！” 顾北骁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不…不可能！”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你那么瘦…身上没几两肉…怎么可能……” “瘦？”宋莹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第一百二十七章 那个时候你在哪儿 她猛地抬手，把那些伤痕彻底暴露在顾北骁的面前，连同清晰可见的肋骨轮廓一起。 “顾北骁，你好好看看！”宋莹哼笑一声。 “看清楚！这就是你妈王春华干的好事！生下暖暖，知道是个女孩儿，她那张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月子里？呵，别说鸡汤鱼汤，连口热乎的稠粥都是奢望！她把我当牲口使唤，砍柴、挑水、喂猪、下地！寒冬腊月，冷水洗涸桶里的尿布，手冻得像烂萝卜！一天就给我两顿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糊糊！” 宋莹指着自己几乎凸起的肋骨。 “暖暖饿得整夜整夜地哭，小嗓子都哭哑了，因为没有奶水！我这个当妈的，只能抱着她一起哭！我身上的肉，就是这么被你们顾家，一点一点榨干的！你现在嫌我瘦？嫌我肚子上有纹？嫌我恶心了？！” 她猛地向前一步，逼近脸色惨白、步步后退的顾北骁。 “可是，顾北骁，我怀暖暖快生的时候，肚子撑得像个吹破的球，走路都看不见自己的脚！那时候你在哪儿？嗯？你是不是正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你那心情不好的弟妹周晓梅？！陪她散步？哄她开心？给她买城里才有的新鲜点心？你那时候，在意过我是胖是瘦？在意过我肚皮快被撑破了吗？！” 顾北骁被她连珠炮般的质问逼得连连后退，脚跟绊到地上的木凳，一个趔趄才勉强站稳。 宋莹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刀，一层层剥开他虚伪的外壳，露出里面早已腐烂发臭的真相。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不敢与宋莹对视。 “我…我跟周晓梅…那时候真的没什么！”顾北骁艰难地吞咽着唾沫，还在试图为自己辩解。 “北战是我亲弟弟！他…他出任务不在家，我…我当大哥的，关心一下弟妹和她肚子里的侄子，这…这不是人之常情吗？我…我也是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动了胎气……” “人之常情？”宋莹哼了一声。 她微微歪着头，死死的盯着顾北骁。 “好一个人之常情！那顾营长，我再问你一句？顾北战和周晓梅结婚那天，他俩的新婚之夜。“你，人在哪儿？” 顾北骁的脑子轰的一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怎么会知道？！ “你…你……”顾北骁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我…我会给你找医生……” 良久，顾北骁终于声音干涩的开口。 “治…治好你身上的…纹……” 说完这话，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除了家门，连看都不敢再看宋莹一眼。 砰！ 里屋的门被重重甩上。 宋莹僵在原地，过了足足十几秒，她才双腿一软，缓缓滑坐到地上。 许久，一声嗤笑从她惨白的唇间逸出。 “呵……” 她太了解顾北骁了。 他那点可怜的心虚和仓皇逃离，根本不是为了她那些泣血的质问，更不是为了他曾亏欠妻女的那些滔天罪孽。 他只是……单纯地被她身上那些丑陋的妊娠纹吓到了。 他虚伪！无耻！谎言张口就来！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秦铮…… 如果不是他在一次无意中听到顾北骁与军区副司令激烈的争吵时，听到了顾北骁在顾北战和周晓梅的新婚之夜，因为醉酒，与周晓梅发生了关系，宋莹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或许刚才还真的会被顾北骁糊弄过去。 他真的……不知廉耻！ 宋莹在地上坐了许久，才难地站起身。 她捡起地上的外套和衬衣，一件件机械地穿上。 随后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冰冷的井水，用力泼在自己脸上。 刺骨的寒意让她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宋莹眨了眨眼抬起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头有些发沉。 已经整整大半天了……赵厂长那边，不知道有没有想出什么对策，有没有……告诉秦铮？ 顾北骁的疯狂已经超出了她的预估，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她必须想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外终于传来开锁的声音。 顾北骁回来了。 他推开厨房的门，发现灶膛里重新燃起了温吞的火苗，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冒着白色的蒸汽。 昏黄的灯光下，宋莹背对着他，正站在灶台前，微微弯着腰，用一把长柄木勺缓缓搅动着锅里煮的东西。 她瘦削的背影笼罩在暖黄的光晕和氤氲的蒸汽里，这幅画面，让顾北骁的心里不禁泛起了阵阵涟漪。 一种遥远得几乎被遗忘的“家”的错觉，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紧绷的神经。 顾北骁怔怔地看着宋莹背影，眼神复杂地变幻着。 片刻的恍惚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一步步走到宋莹身后，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双臂，从背后环抱住了她瘦削的腰身。 宋莹的身体在他触碰到的瞬间猛地僵硬了，手上的动作也骤然停止。 “莹莹……”顾北骁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她头顶的发丝。 “是在给我煮粥吗？” 宋莹没有回答，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了他环抱的手臂。 宋莹重新拿起木勺，继续搅拌着锅里的粥，仿佛刚才只是拂开了一只恼人的苍蝇。 顾北骁被甩开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那点刚刚浮现的的温情瞬间凝固。 一股难堪陡然升起，他死死盯着宋莹冷漠的后脑勺，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 过了许久，顾北骁才硬生生将那股翻腾的怒火压了下去。 他强撑着在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几乎讨好的开口。 “莹莹，下午…下午是我昏了头，是我不对。” 顾北骁垂下头：“我……我出去，给你找药去了。” 说着，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印着外文商标的白色小药膏盒，小心翼翼地递到宋莹身侧的灶台上。 “给…给你的。”顾北骁的声音低了些，“我跑了好几家药房，才…才找到这个。售货员说…说是外国进口的，很管用，专门…专门治…治你身上的那些……” 他含糊地带过了那个词，仿佛那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多抹几次，就能…就能消掉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是什么让他投鼠忌器 宋莹的目光扫过印着花哨外文的小药膏盒，一股浓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 可笑！何其可笑！ 他哪里是真心实意想帮她消除那些盘踞在腰腹多年的丑陋印记？ 这分明是他被下午那番揭露真相的质问戳中了肺管子，心虚胆怯得无以复加，才慌不择路地找些补救的由头，试图用这点廉价的好意”来粉饰他的过错，妄图堵住她的嘴。 可其实只要顾北骁稍微动动脑子，或者哪怕只是花一点点心思去问问医生，就该知道，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想根除她身上这些沉积多年的妊娠纹无异于痴人说梦。 连淡化到勉强能看的程度，都已是祖坟冒青烟了！ 可他却能大摇大摆地把这所谓“特效”药膏捧到她面前？ 为了掩盖他那令人作呕的错处，他可真是什么虚伪做派都使得出来。 宋莹看也不看，狠狠地将灶台上那个碍眼的白色药膏盒扫落。 啪嗒—— 药膏盒精准地砸在顾北骁的胸口，又滚落在地。 “顾北骁，收起你的惺惺作态。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找多少药，说多少谎，我宋莹，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绝不会原谅你！” 顾北骁脸上的那点强挤出来的讨好笑容瞬间消失。 一股被彻底看穿后的暴怒瞬间吞噬了他残存的理智。 顾北骁额角青筋暴跳，猛地一步上前，狠狠扯住了宋莹纤细的手腕！ “宋莹！”顾北骁咆哮着。 “你到底要怎么样？！啊？！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吗？！是不是非要我死了，你才肯罢休？！” 宋莹抬起眼，盯着顾北骁的眼睛。 忽然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 “好啊，顾北骁。既然你问我要怎样……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她微微仰起头，一字一顿。 “我只要你，去，死。” 顾北骁所有的怒火在这三个字落下的瞬间，就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骤然冷却了。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女人。 “你……你……宋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毒了？” “狠毒？”宋莹嘴角那抹讽刺的弧度更深了。 “顾北骁，看看你自己吧！看看你做的那些事！到底是谁狠毒？是谁面目全非，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宋莹用力甩开他的手，顾北骁微微踉跄了一下。 “顾北骁，我若真想要你的命，你肯给吗？” “你！”顾北骁被激得气血翻涌，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刚刚被甩开的手更狠地攥住了宋莹的手臂。 “我看你是不想要暖暖的命了！你是不是忘了她还在我手上？！嗯？！” 提到暖暖，宋莹的心不禁颤抖了一下。 可随即，宋莹猛地用力，再次狠狠甩开顾北骁的手。 “顾北骁！你有种就冲我来！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当筹码，你算什么男人？！你不就是想要我吗？不就是想要我这副身体吗？！” 宋莹竟真的抬起颤抖的手，猛地抓住自己旧衬衣的衣襟，用力向外一扯。 嗤啦—— 几颗摇摇欲坠的纽扣瞬间崩开。 “来啊！”宋莹往前一步。 “你想要，就来拿！人也好，身体也好，都在这！只要你顾营长不嫌恶心，不嫌脏！来拿啊！” 顾北骁的呼吸猛地一窒！ 脑中迅速闪过下午那触目惊心的画面，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一股强烈的生理性厌恶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连退了两大步。 宋莹将他瞬间的退缩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果然！他根本不敢看！ “怎么？”宋莹嘴角噙着冷笑，再次逼近一步。 “连这个你都不敢要？那顾北骁，你到底想要什么？” 宋莹目光死死锁住他慌乱躲闪的眼睛。 “我的命吗？” 话音未落，宋莹猛地转身抄起灶台上的刀，没有丝毫犹豫，塞进了顾北骁手里。 “拿着！” 下一秒，宋莹握着他的手腕，将锋利的刀刃狠狠地抵在了自己那纤细的脖颈上。 几乎淡淡的血线，在刀刃紧贴的皮肤边缘悄然渗出。 “我的命就在这里！”宋莹仰着头，将最脆弱的咽喉彻底暴露在刀锋之下。 “顾北骁，你来拿啊！” 顾北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握着他的手，逼自己杀了她？！ 不，他不敢！他也不能！ 顾北骁几乎习惯了宋莹的隐忍退让，习惯了她的不反抗。他以为用暖暖就能永远拿捏住她，让她像过去一样任他予取予求。 顾北骁从未想过，当这沉默的火山彻底爆发，时，他竟然会如此……如此胆怯！如此无力招架！ “不……”一声破碎的音节从顾北骁喉咙里挤出。 他握着刀柄的手猛的一抖。 哐当一声，菜刀从他脱力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厨房冰冷的水泥地上。 顾北骁低下头，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把菜刀，忽然感觉手腕上，被宋莹用力握过的地方此刻火烧火燎地烫。 “疯子……你疯了……”顾北骁失神地喃喃。 终于，他再也承受不住，猛地转过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了厨房的门。 厨房的门被他慌乱中带得重重关上。 宋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骤然一松，双腿一软，整个人顺着身后冰冷的墙壁，缓缓地滑坐到了地上。 “呼……呼……” 宋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刚才……太险了…… 她是在赌，赌顾北骁不敢真的杀了她！ 赌他所谓的疯狂和威胁，更多是色厉内荏的恫吓！ 万幸……万幸她赌赢了。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 宋莹抬手抹去，靠在墙上。 许久，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终于慢慢褪去。 顾北骁刚才的反应，无比清晰地印证了宋莹之前的猜测。 这个看似疯狂的男人表现出来的一切，其实在很大程度上都是虚张声势。 他根本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顾忌，更没有他威胁自己时那么狠辣决绝。 至少，他现在不敢真的对自己做什么！ 那么……原因呢？ 是什么束缚住了他？是什么让他投鼠忌器？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还记不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 有没有可能，他是真的借了谁的力，也同时被控制了？ 如果说有谁能做到这些的话，宋莹心中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李建斌！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么顾北骁此刻不敢来真的，很可能就是因为李建斌的命令。 比如李建斌不允许他现在就动自己，不允许自己死，或者不允许自己受到不可控的严重伤害。 可他李建斌是什么人？ 他可是一个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心思深沉如海的老狐狸。 如果他能把顾北骁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都耍得团团转，成为他手中的提线木偶，其手段和能量可见一斑！ 他控制顾北骁的目的，估计无非两点。 要么，是为了他特区那边见不得光的生意。 要么，就是为了他在厂里更进一步。 无论是哪一种，自己此刻被顾北骁“控制”的状态，很可能都是李建斌计划中的一环。 宋莹她活着，比死了对李建斌更有用。 所以，李建斌不能让她死，不能让她残，至少，在榨干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之前绝对不能。 至于李建斌到底为了什么，等京州的竞赛结果出来，或是东城厂那边再有什么动静时，或许就可分明了。 想通了这一层，宋莹剧烈的心跳反而渐渐平复下来。 既然友人暂时还需要她“完好无损”，既然顾北骁也确实不敢真的伤害她，那么她现在反而安全。 自己在救援到来之前，只需要稳住就好。 宋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 扶着灶台，艰难地站起身来，继续做饭。 顾北骁没有跑远。 他就站在院子中央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背对着屋子，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只到听见厨房门打开的动静，顾北骁才终于转过头来。 可宋莹看都不看他。 只端着晚饭，走到客厅的饭桌前坐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宋莹吃的很专心，甚至胃口很好的喝了两碗粥，还配了她精心调拌的小菜。 总之眼里就是没有自己。 顾北骁忽然有些恍惚。 从前……从前宋莹不管做什么，总会惦记着他。哪怕是一碗最简单的粥，她也会给他留一份，放在锅里温着。 若是遇到什么难得的好东西，她宋莹自己舍不得吃，省下来也要留给他。 那个时候，顾北骁是真的觉得，能娶到宋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顾北骁拧紧了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掐灭了烟头，烫得他一哆嗦。 一开始……似乎是因为周晓梅的胁迫。 顾北骁不得不疏远宋莹，冷落她，甚至伤害她。 可是后来呢？ 为什么后来没有了周晓梅直接的胁迫，他为什么还是选择了推开她？ 为什么还是下意识地抗拒回到那个有她和暖暖的家？ 为什么她千辛万苦从乡下捎来的的包裹，那些曾经被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最终都被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 是不敢面对自己的亏欠？是不愿承认自己的卑劣？ 还是……单纯地厌倦了那份过于沉重、让他喘不过气的深情？ 顾北骁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看着里面那个平静吃饭、对他视若无睹的宋莹，心里像是被无数根针狠狠扎着，又酸又涩又痛。 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他多想回到从前啊！ 回到宋莹还会对他笑，还会温言软语，还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的时候！ 客厅里，宋莹放下了空碗。收拾好碗筷，端着走向厨房。 很快，厨房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顾北骁僵硬地站在院子里，眼神复杂地变幻着。 水流声停了，碗碟归位的声音响起，厨房的灯熄灭了。 宋莹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客厅门口，但她还是没有往院子里看一眼。 而是径直走向卧室，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内。 顾北骁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脚就想跟进去。 可下一秒，卧室的窗帘被毫不留情地拉上了！ 顾北骁愣住，又在原地又站了许久，直到手脚冻得有些麻木，才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回屋内。 他轻轻推开卧室门，宋莹已经躺下了。 她侧身蜷缩在靠墙的那一边，背对着门的方向，身上盖着薄被，只占了窄窄的一溜床铺。 属于顾北骁的那一大半床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甚至没有给他铺床的意思，仿佛他根本不存在，或者根本不配睡在这里。 顾北骁的嘴唇动了动，一股强烈的委屈涌上喉咙。 他想问：“莹莹，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 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有什么资格问？他有什么脸问？ 宋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呼吸平稳，仿佛已经睡着。 顾北骁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只能认命地自己走到床边。 默默地打开柜子，翻找出被褥和枕头，小心翼翼地铺好自己那一半床铺。 许久，他才轻轻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灯关了。 顾北骁睁着眼睛，望着头顶模糊的天花板，身边传来宋莹清浅的呼吸声，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 终于，顾北骁再也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莹莹……” 身边没有任何回应。 顾北骁顿了顿，又自顾自的说道。 “你……你还记得……咱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吗？” 背对着他的宋莹在黑暗中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根本没有睡着。 听着顾北骁的话，忽然思绪纷飞。 怎么能不记得？ 他俩初识，是在红星机械厂举办的一场的对外展会上。 那时的顾北骁还只是和大头兵，淹没在一群同样穿着军装来参观的士兵中间，毫不起眼。 他个子不算最高，模样不算最俊朗，淹没在人群里，宋莹甚至没有注意到他。 但是散场后，人群渐渐散去。 宋莹正收拾着展台上的图纸资料时，一个带着汗意、有些局促却异常清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同……同志！” 宋莹诧异地回头。 就见到一个年轻的士兵站在她面前，或许是因为紧张，他脸颊微微泛红。 可他的眼睛却很亮，像夏夜里最干净的星辰。 正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和崇拜望着她。 “宋……宋工程师？”顾北骁有些不确定地叫着她，“我……我刚才听了你的讲解！你……你的设计真的好厉害！” 第一百三十章 不要想着拿这件事威胁我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黑暗中，宋莹闭上了眼睛。 他们早就变了，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可能回到从前去。 所以，过去于他们而言，还要紧吗？ 不要紧了…… 宋莹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勉强起来，顾北骁知道她这一次是真的睡着了。 她不愿意与自己做任何的交谈，她甚至连过去都不愿意回想。 他们这对年少夫妻，终究是走到了相看两厌的一步。 无尽的黑暗之中，顾北骁缓缓闭上了眼睛，可一行热泪却从眼角悄然流过。 深夜，小院更加寂静了。 盛夏时分，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 院墙外头种着很多树，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却像是无数只鬼手在招摇着，这个黑夜注定不那么寂静。 夜半时分，外边忽然传来了野狗的吠叫声。 由远及近，闹得有邻居推门出来，对着外头破口大骂。 “滚！滚远点！” 不知过了多久，那犬吠声才消停了下来。 披着衣服站在门廊下的顾北骁终于微微松了口气，悄然推开小院的门走了出去。 不远处的大槐树底下，站着着一个漆黑的人影。 即便是隔着老远，顾北骁也看到了他浑身止不住的战栗。 脚下连忙加快了速度，走上了前去。 “李书记。”顾北骁轻声道。 “废物东西！”李建斌忍不住骂到。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李建斌又连忙降低了音量。 “让你找个能藏身的地方，你怎么找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害得我大老远的开车过来，进了村还找不着路，只能一路摸进来。还有那么多野狗追我，你是不是故意没安好心？！” 顾北骁的眉心皱了皱，脸上明显不悦。 语气也极为不善地说道：“李书记，您非要挑这个时间接头，还说人多眼杂的地方容易被人发现，非要过来找我，我有什么办法？” 顾北骁抬起手，拢了拢身上的军大衣。 “而且，我为什么搬来这儿你心里清楚？我要是真挑个大庭广众之下的地方，您恐怕又得埋怨我。怎么？李书记如此心高气傲，别人不管做什么在你眼中都是错的，只有您自己一个人是对的，是吗？” 李建斌明显被顾北骁给噎了一下。面上虽然不悦，但语气却不由得放软了些。 他挥了挥手，示意顾北骁别动怒。 “屁大点小事，我也就是抱怨一下，你何必这么上纲上线的？” 顾北骁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李建斌。 李建斌忍不住被顾北骁那锐利的眼神看得一颤，微微缩了缩脖子。 这才故作镇定的道：“怎么样了？宋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你觉得她会跟我说什么？”顾北骁终于开口了。 随即苦笑了一声，近乎感慨的道：“她心里头已经恨透我了，她又能与我说什么？” 李建斌心中不禁窝了一股火，语速也加快了些。 “我说顾同志啊，你好歹也是个军人出身。退伍之前更是已经混到营长的位置了，对付这种平头百姓，你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段呢？” 随即不禁面露鄙夷，斜着眼睛看顾北骁。 “可别告诉我，你心里头对着女的，还有想法的。顾同志，都什么时候了，你要是还顾着那点儿女情长，那咱们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出路啊？” 顾北骁忽然笑了起来。 面容间写满了讽刺，眼神也越来越冷，垂在深处的手微微握紧张的拳头，毫不掩饰他语气中的鄙夷。 说道：“李书记，您这话就错了。没有出路的，是您和周晓梅，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顾北骁冷哼了一声，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我可没像你们一样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在焦头烂额的该是你们两个。我一没插手你的生意，二没从你那里获得利益，所以李书记说话最好注意一些。别哪句话给自己挖了坑，到时候哭都不知道上哪哭去。” 李建斌一听这话就火了。 他们三个分明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怎么顾北骁还想着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呢？ 李建斌虽然有所畏惧，但是既然上了他这艘船想要下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当下，李建斌便也丝毫客气都没有了。 “顾同志，你觉得，咱们充其量只是个合作关系。你不隶属于我，自然也不用对我唯命是从。但是顾同志是不是忘了，自己有什么把柄在我们手里头？” 顾北骁当即脸色一变，身子不由得佝偻了起来。 他锐利的目光扫视过李建斌眼中的精光，见对方竟对自己的直视丝毫不避，顾北骁的心也不由得乱了起来。 他猛的别过头去，主动躲开了李建斌的视线。 “这些事你休要再提，而且，你有证据吗？” 他和周晓梅那档次见不得人的事都是多少年前发生的了。 那会儿事发突然，就连顾北战都喝的醉醺醺的不知道，如今他们拿这事来威胁自己又有什么用？ 曾经顾北骁投鼠忌器，总是要考虑到多方面关系，所以面对周晓梅的威胁时，总是战战兢兢，不敢往前，也不敢往后。 但是如今他当真，还怕他们吗？ 想到这里，顾北骁不由得挺直了腰板。 随他们怎么说去，没有物证就是死无对证，怕他们两个说破大天，闹到警察面前也不会有人信的。 只要顾北骁自己咬死了不承认，他们能拿自己怎么样？ 可却见李建斌微微一笑，手上忽然动了一下。 接着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录音机了。 顾北骁只扫了一眼，一股寒气就直接从脚底板吸上了天灵盖。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一般卷上心头。 偏偏那藤蔓上还不满足毒刺，一点点的收紧，把他的心累的又疼又沉。 甚至连气都喘不过来。 “到底要干什么？这是什么东西？”顾北骁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颤抖。 李建斌故意装傻充愣：“是录音机呀，顾营长见过大事也难道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谁说没有证据 顾北骁几乎要被冲天的怒火砸得头晕目眩，天灵盖上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似的。 脑袋里的很多东西，都轰隆隆的被烧成了一堆渣。 眼看着这火势已经要到达顶点，都要爆炸了。 李建斌才终于赶在顾北骁师太的前一秒开口：“顾同志别着急呀，容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完，李建斌就轻轻地按下了录音机上的播放键。 里边传来滋啦啦的几声，应该是磁带有所损坏，传出的声音极为模糊不清，还伴随着不少杂音。 但这并不影响顾北骁能够听清里头的对话内容。 “我、我对不起你！你要什么补偿我都给你，你能不能别把这件事告诉给北战和……莹莹。” 接着传来的是一道女声，只是这声音中明显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 “大哥这话说的好轻巧，今天是我的新婚之夜，却被你给……” 女人的话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羞愤欲死。 随即话语之中的哭腔变得更加浓重，近乎控诉的说道：“你在我的新婚之夜占有我，侵犯我，甚至我的新婚丈夫还喝醉了就躺在一边。你让我的脸往哪放？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我在村里还有命活吗！” 紧接着就是女人低低的呜咽，和男人慌乱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场面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女人终于冷冷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也没办法，但是你的补偿必须得给我。” 虽然只是录音，但也能感觉到录音中的男人正在慌乱的点头。 “好！好！我都听你的！你说吧，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我不要钱！”女人却尖声否定到。 男人明显有些慌了：“那……你不要钱，你要什么？” 女人冷哼一声：“我要你永远记得这天，我要你永远都对我好！否则……” 她的意图很明显，要男人对她好，就不仅仅是要钱。 她更要人要心，要一切无微不至的照顾。 男人静默不言，但却算是默认了。 而这个录音，正是当初顾北骁在周晓梅的新婚之夜与她发生了那件不光彩事情之后的某一天，周晓梅与他谈判时录下来的。 可这么多年了，顾北骁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周晓梅竟然还录了这么一段。 刚才他还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两个没有证据，爱上哪告就上哪告去，反正这事绝对牵连不了自己。 然而打脸就是来的如此之快，顾北骁甚至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被人死死的钉在了耻辱柱上。 可最令顾北骁心慌意乱的，是，即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甚至还能想起那天他和周晓梅谈判时的情景。 刚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周晓梅并没有和他哭，也并没有和他闹，甚至一切如常。 是顾北骁自己忍不住，是他自己闲着没事找事，故意去接近周晓梅，还要打着想看看周晓梅到底要搞什么名堂的幌子。 是他因为那天晚上之后就食髓知味，连自己心爱的妻子都被他抛出脑后，上赶着去找周晓梅，以为她身上有一股其他女人没有的气质，被她吸引沉沦。 所以，即便是周晓梅提出了那么不合理的请求，让自己来补偿她，顾北骁也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顾北骁怎么都没想过，这件事竟然能留下证据！ 哪怕是书面上的协议，顾北骁大可有机会反驳，可偏偏这录音录得如此清晰，但凡一听就能听出这是他和周晓梅的声音。 而这盘录音又被送到了李建斌的手里。 李建斌是个什么人？他又有什么手段？ 他这就是要逼着顾北骁屈服，可偏偏顾北骁又没有办法对付他。 只是让顾北骁如此轻而易举的臣服于李建斌，他自己也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于是在片刻的怔愣之后，顾北骁再也忍不下满心的恼火，对着李建斌便怒吼道。 “你少拿鸡毛当令箭了！我告诉你，就算有录音能怎么样？就算这里头的声音的确是我的，又能怎么样？现在技术手段已经成熟了，想合成一段假的录音，再容易不过！你这根本就是在诬陷我！” “噢，那可太巧了。”李建斌忽然微微一笑。 把手中的录音机往前拿了拿，递到顾北骁的面前，让他仔细看。 “顾营长好好看看吧，这录音机是不是很熟悉？” 顾北骁低下头，借着月光定睛一看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不对劲！ 这不是普通的录音机，而是军用的录音机！ 身为军人，自然对这些东西再清楚不过！ 关键是，周晓梅是哪里能拿到这么精密的仪器设备的！ “这绝对是偷盗！”顾北骁尖声叫道，死都不肯向李建斌低头。 然而李建兵的后手绝不止一个。 他缓缓把录音机收了回来放在手中，把完整，一边似笑非笑地对着顾北骁说道。 “为什么是偷盗呢？社区用的录音机虽然是专供军区使用，但是对于一些位身份重要的军官而言，部队特地给他们发放一个录音机，让他们在家里备用放着，难道是一件天理不容的事？” 顾北骁当场像被泼一盆冷水一般，整个人都开始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是了。 他和顾北战虽然是亲生兄弟，但是顾北战从小就比他有出息。 小时候学习成绩比自己好，嘴甜更讨母亲的喜欢，长大之后，虽然他年纪比自己小，但却是在第一年应征入伍的时候就成功过关进入了部队。 而自己因为体能不达标，竟又足足训练了三年，这才终于成功进入部队。 天生的优势，再加上三年的差距，足以让顾北骁一辈子都追不上顾北战了。 当年自己刚刚入伍的时候，顾北战就已经是连长。 而他结婚的时候，也已经到了营长的职位。 可以说顾北战如果还在的话，他现在至少也得是跟秦铮一个等级了，也或许顾北骁更不会有他退伍前，身为营长的荣光。 他终究比不过顾北战。 那些顾北战所拥有的东西，和顾北战在军队里受到的额外照顾，更是曾经顾北骁想也不敢想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其实你最盼着他死 几乎是一瞬间被隐藏在心底，多年的嫉妒和愤恨就冲上了顾北骁的头脑。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打掉李建斌手中的那个录音机。 李建斌却躲得不躲，任由顾北骁把录音机拍在了地上。 可即便如此，那里边的声音还在继续播放着，顾北骁几乎要疯了，冲上前就开始拼命的踩踏了起来。 “闭嘴闭嘴！”顾北骁怒声呵斥着。 可他只是一个机器。 事实证明军区的录音机质量的确很好，哪怕是顾北骁在盛怒之下已经将外壳踩得稀碎，里边的零部件儿也都掉了满地，但是却仍然断断续续的往外播着声音。 李建斌终于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你别踩了，就算你想毁坏证据又能怎么样？告诉你这份录音我已经备份了。而且藏到了一个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除非有一天我死了它才会现世，你明白吗？” 顾北骁猛的抬起头，眸色沉沉的看着李建斌。 他竟然心机如此深沉，早就留好了后手。 偏偏又是自己对付不了的后手。 过了片刻之后，顾北骁忽然阴森森的笑了起来。 他猛地抬起手作势，便要去掐李建斌的脖子。 “你以为你备份了就有用吗？到时候你的命都没了。又能怎么样呢？哪怕是这份录音显示的于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影响，反正我顾北骁早晚是要与你同归于尽的！” “当然可以呀。”李建斌闪身一躲，避开了顾北骁抓过来的。 “随你的便，你就算是想杀了我也无妨。只是顾北骁，你在农村可有一个老母亲呢，你还有你心爱的宋莹呢。你难道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了吗？” 顾北骁就像是瞬间被抽干了脊髓一般，脊梁忍不住弯了下来。 他撑着大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半天他才阴沉着脸看向李建斌。 “那又如何？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如果你愿意把我逼到绝路上，随你的便。” 而李建斌却丝毫都没有被顾北骁近乎破罐子破摔的言论给威胁到，反而是轻而易举的就挑破了顾北骁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顾北骁，你真的就这么舍得死吗？如果你舍得当初上战场的时候，为何你没有去？为何最后死了的人偏偏是你的弟弟？” 顾北骁愣在了原地。 过了半晌，他像疯了一般的一拳捶向了旁边的树干。 大槐树发出哗啦一声声响，上面的树叶摇摇欲坠。 顾北骁的拳头也瞬间就被擦破了皮，大片大片的渗出了血来。 可是顾北骁丝毫都感觉不到疼似的，对着李建斌便怒吼道。 “你闭嘴，你不准再说了！” 可顾北骁越是不敢触及这个话题，李建斌就越是要说下去。 “为什么心虚呢？难道是你心里也知道你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那个早亡的弟弟吗？”李建斌扯着嘴露出一抹邪笑。 他转头躲过顾北骁的攻击，连连往后退去。 可是嘴上却丝毫都不饶人。 “顾北骁你承认吧，其实你弟弟死的时候，你除了愧疚难当以外，更多的是痛苦不对吗？” 顾北战一死，就再也没有人和顾北骁相比较了。 王春华只剩下了他这一个儿子，她只能对顾北骁一个人好。 从今往后就再也没有人和自己争夺母亲的爱。 “还有你那个母亲。”李建斌狰狞的笑了起来。 “其实你心里也很恨她的，不是吗？你恨她明明自己才是长子，明明你自己要比顾北战早生好几年，可是王春华心里却只有她那个小儿子。” 顾北骁疯狂的怒吼着：“闭嘴，你闭嘴！你不准再说了！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这一次李建斌的确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却一直歪着头，满眼嘲讽的看着顾北骁，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跳梁小丑般。 顾北骁在沉默之下也终于逐渐冷静了下来。 巨大的冰冷涌上心头。 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让顾北骁清晰地感觉到他之所以会如此毫无保留的爆发，是因为李建斌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对的。 他每一个字都在往自己的心窝子上戳，像毒蛇一样往他的脑子里钻。 就这样明晃晃的揭开了顾北骁所有不堪的过往，揭开了他内心最阴暗的一面。 其实李建斌说的又何尝有错呢？ 他确实是嫉妒顾北战，嫉妒的发狂嫉妒他能拥有母亲全部的爱，嫉妒他混得比自己好，嫉妒他能在军区得到大多数人都没有的照顾。 可是他却偏偏忘了顾北战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些是凭借自己的实力，除非其他什么东西。 李建斌见顾北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又给了他致命一击。 “可即便是你再怎么嫉妒再怎么生气，放不下的终究放不下。” 他越是讨厌母亲对顾北战的好，就越是会想尽办法得到母亲的爱。 而这份爱又同样是扭曲。 他想要孝顺王春华，却又不能毫无保留。 他想要用生活费拿捏王春华，我让王春华知道，他才是那个能让王春华过上好日子的人。 他希望王春华能够正眼看他。 可事实呢。 在顾北战过世之后，王春华怀念自己小儿子的时间远，要比对自己大儿子露出笑脸的时间要多得多。 “还有啊，你是不是总觉得你和宋莹之所以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并不全然是你的责任。”李建斌忽然又开口道。 “你觉得周晓梅至少要占大部分的责任，还有你那个好娘。你感觉就是因为她在你不在家的时候欺凌宋莹，所以才会导致宋莹对你心死绝望。” 李建斌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不是的，顾北骁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爱宋莹的话，就算是你时常因为工作不在家，也会提前给宋莹立为让你母亲在你不在家的日子里也不敢欺负宋莹半点儿。” 实际上不都是顾北骁这个丈夫没有做到位吗？ 所以他还有什么可怪的呢？ 是他背叛在先，是他没有把曾经爱过的女人放在心上，任由宋莹遭受了那么多凌辱践踏！ 第一百三十三章 去帮我分担点火力 “哦，对了，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你。”李建斌忽然又开了口。 顾北骁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猛的就往后退了两步，对着李建兵呵斥。 “不要再说下去了！从现在开始，你说的任何一个字我都不会听。” 李建斌却偏要说。 他微微一笑，凑近过去对着顾北骁一字一顿的道。 “当初，该和宋莹在一起的人，真的是你吗？” 顾北骁的心猛的一颤，随即往后狠狠的退了两步。 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建斌。 这些事情他是如何知道的？ 他为何知道了，还能知道的如此清晰？ 片刻之后，怒火忽然涌上心头。 顾北骁几乎是不管不顾的冲上前一把就掐住了李建斌的脖子，猛的把他推到了身后的大槐树上。 “李建斌，你不会以为我不敢杀你吧？” 顾北骁一边说着就一边收紧了手上的力气。 他几乎要把李建斌的脖子捏碎，而李建斌也是瞬间就感受到了窒息。 脸色极快的就变得通红，甚至在惨白的月光之下，已经隐隐约约的有些发紫。 喉咙骨痛的火烧火燎，但李建斌就像是没有感受到似的。 忽然抬起手一把抓住了顾北骁的手腕，费力的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艰难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顾北骁你大可以掐死我，但是不妨告诉你这个录音也好，今天我对你说的话也好。我都已经留了后手，我意思这些东西立刻会公开于事，你的确不怕死没错。” 李建斌邪笑一声。 “但是你真的就想这么声名狼藉，连死都要名誉扫地吗？” 人表现的越是不在乎什么，其实就越是会在乎什么。 李建斌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用过无数的心机谋算，也看过无数人在久到穷途末路之时的癫狂状态。 所以，他知道顾北骁也过不了这一关的。 果不其然，顾北骁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就愣住了。 他猛的抬起头看向李建斌。 凝视着他被自己掐得通红的已经变得有些狰狞的脸。 紧接着，他像是终于受不住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了一般，猛的手一松，腿软的向后踉跄了两步。 许久许久，顾北骁终于像任命了一般的开口。 “你到底要什么？” “早这样多好啊。”李建斌一边咳嗽着，一边发出一声嘲讽的笑。 “我要的很简单，把宋莹放了。” “你说什么？”顾北骁猛的抬起头。 眼中刚刚消散的怒火，又在短短一瞬间就急速聚拢，燃烧爆发。 像是马上就要把李建斌烧成灰一样。 然而李建斌却依旧的淡定：“没错，就是把她给放了，不过你放心放了宋莹也只是暂时的，我迟早有一天会让你和宋莹团聚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顾北骁怒吼着。 “你说呢？”李建斌扯着唇角邪笑了一声。 随后凑近过去，贴近顾北骁的耳边一字一顿的说道。 “其实你我二人有同样的仇敌，不是吗？如今谁挡了我的路，又是谁挡着你和宋莹复合，你心里应该有数的。” 顾北骁蓦然一愣。 脑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秦铮！只有秦铮！ 要不是有他出现，自己和宋莹也未必会离婚。 就算是宋莹冒出了那个想法，可他也有办法劝宋莹转还心意的。 偏偏是因为秦铮的出现，还导致宋莹下定决心与自己离婚，还离得那么顺利。 而且也正是因为他宋莹才变了心，否则现在宋莹最爱的还是自己。 是啊，一切不都是怪秦铮吗？ “想怎么样？”顾北骁看向李建斌。 “我需要你替我分担一下火力。”李建斌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顾北骁的肩膀。 “放了宋莹，让她回去找秦铮。以秦铮如今对宋莹的感情和在乎程度，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他就会想尽办法的替宋莹寻仇。” 只要秦铮的注意力已被转开，李建斌这边就可以放开手脚去进行下一步了。 然而顾北骁听后，却是被李建斌的提议给气笑了。 “李建斌，你当我是个傻子吗？”顾北骁怒吼道。 自己替他去分担火力？ 当然可以，而且会很轻松。 但是那样一来，秦铮的眼睛就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凭秦铮那雷厉风行的手段，自己还逃得过吗？ 就算是不死也要掉一层皮，也要去蹲巴黎子，想出来，可能吗？ 还说什么与宋莹团聚，说什么会让自己平安无恙。 李建斌这话，简直比狗放屁还不如！ “你放心，就算是秦铮要针对你，我也会从中拦着的。”李建斌说道。 “我绝对不会让秦铮真正抓到你的错处，这一点我可以发誓，更可以保证。” 顾北骁冷笑开来：“你少在这里骗人。” “我怎么会骗人呢？”李建斌耸了耸肩。 “其实我最看重的就是你退伍军人的身份，你的身份还能帮我办很多大事，如果这么快就把你的这步棋给丢了，那实在是太可惜。” 李建斌循循善诱，但看着顾北骁脸上仍有犹豫，李建斌又冷下了脸来补充了一句。 “但是同样的，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也可以把你绑架宋莹的证据原原本本地送到秦铮的手上。我不仅不拦着，还要帮着他对付你。到那个时候顾北骁你还笑得出来吗？” 顾北骁愕然的看着李建斌。 他忽然有些后悔当初把周晓梅送到李建斌的手上了。 他这个人的心机实在是太重，哪怕是自己都对付不了。 仅仅一夜之间，自己竟然就被李建斌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顾北骁不肯相信，更不敢接受。 可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就算是顾北骁再怎么不肯，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 顾北骁烦躁的抓乱了头发，忍不住想要怒吼。 却被李建斌猛的抬手打断：“别叫别喊，你可别忘了你在这个村里树立的是老好人的形象，万一吵到了谁，人家出门就看见你和我鬼鬼祟祟的在这里相会，还商量着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倘若再加上宋莹在旁边添油加醋，你觉得，你还有后路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别追悔莫及才好 顾北骁的话被活活的噎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在吐不出来。 半晌之后，他烦躁的扰乱了自己的头发。 问道：“你到底需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李建斌打了个响指。 “放宋莹逃出去，但是这件事呢，又不能做的痕迹太明显，一定不能让宋莹看出来你是故意放跑她的。” 李建斌压低了声音凑近顾北骁的耳边。 “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了，我保管你绝无后顾之忧。” 顾北骁看着李建斌眼尾眉梢都写着算计的样子，忽然勾起唇，冷笑了起来。 “好。”他点了点头。 “既然你都如此承诺了，那么我就顺着你的意思来。” 李建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大手一挥。 “行了，你好不容易才和宋莹在一块好好的住一夜，我就也不打扰你了。趁着现在宋莹还没走，想做什么就抓紧时间去做吧。” 说完，李建斌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顾北骁久久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直到李建斌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顾北骁才低低的笑出声来。 “李建斌……”他压低了声音，近乎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 其实顾北骁何尝看不出来李建斌这人心狠手辣，他竟然敢拿这些事要挟自己，便可以一直要挟下去。 什么兑现承诺呀？ 骗鬼，鬼都不信。 顾北骁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 他当真以为自己就真的害怕他了？ 他不是要自己配合他吗？好啊。 那他倒想看看李建斌还有什么后手。 就盼着他别到了鱼死网破的那一天才知道后悔！ 宋莹躲在院墙后边，骤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里头心脏正在疯狂的跳动着，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宋莹才终于冷静下来，趁着顾北骁还没有回头，赶紧偷偷溜回了屋里。 直到躺在了炕上，宋莹狂跳的心脏才终于平复了一些。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睡着。 她是不愿意听顾北骁那些自以为深情的回忆，这才无奈装睡的。 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宋莹又如何能睡得着觉？ 她现在只庆幸自己没有真的睡过去，因而第一时间就听到了顾北骁悄悄离开了屋子的动静。 都这么晚了，还是在村里家家户户都睡得早，又没有听到敲门声，谁会平白无故的三更半夜来找顾北骁。 宋莹当即就觉得不对劲，于是便趁着顾北骁出去后不久，悄悄的穿上鞋摸了出来。 结果刚走到低矮的院墙边就看到不远处，顾北骁正在和一个无比熟悉的人交谈着。 即便是夜色漆黑，即便都没有见过几面，但是宋莹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 李建斌！ 他来干什么？ 在心中的猜想得到了确认的同时，宋莹也不由得心惊肉跳了起来。 这事果然和李建斌脱不了关系！ 而他三更半夜的前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宋莹便屏住呼吸，躲在院墙后边侧耳倾听着。 虽然相隔的距离并不算太近，二人又是压低了声音说话。 但是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宋莹的听觉竟然变得极为敏感的起来。 断断续续的，她也听清了对面的二人在说着什么。 李建斌果然在威胁顾北骁，还拿出了之前顾北骁侵犯周晓梅的证据。 这一点到不出乎宋莹的意料之外。 但是在听到李建斌让顾北骁放自己走的时候，宋莹却愣住了。 李建斌好不容易能借着顾北骁的手将自己拿捏在掌心里，也相当于是变相的拿捏住了秦铮，他为何还要让顾北骁故意放自己走？ 真的只是像李建斌说的，是要借此转移秦铮的注意力吗？ 宋莹却觉得不见得。 只怕是因为顾北骁过于疯狂，心理又极为病态，即便是他威胁了顾北骁，将他收于麾下，顾北骁也未必会听李建斌的话。 所以他才让顾北骁放自己走。 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了，宋莹敢保证，他前脚刚脱离顾北骁，后脚就会被李建斌玩弄于鼓掌之中。 李建斌的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将自己掌握在他的手心里。 唯有这样，他才能成为真正的操盘人。 这样秦铮的一举一动才会受他的限制。 而不像是自己落在了顾北骁手中时，顾北骁总会有自己的想法，会有违背李建斌的决定。 李建斌便不能直接的控制秦铮了。 但是，顾北骁真的会放过自己吗？ 宋莹却觉得不见得。 方才在李建斌走后，宋莹分明在顾北骁的眼神之中看到了遮掩不住的阴鸷。 换句话来说，他这么疯狂，心机如此深沉的人，真的可能会被李建斌拿出来的那些所谓证据威胁到吗？ 只怕这些都是顾北骁故意表现出来的软弱，适用于迷惑李建斌的障眼法吧？ 他表面上顺从了李建斌，假意自己被他威胁，实际上，未必不是他想反过头来利用李建斌。 如果顾北骁表面顺从，但实际上却另有打算，那么李建斌的计划就会受阻。 这样一来，李建斌也会看透顾北骁的为人，知道自己就算是用尽手段都威胁不了顾北骁。 而李建斌，又不可能放弃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只为和顾北骁鱼死网破。 所以到时候，李建斌就不得不反过来向顾北骁低头。 这才是顾北骁真正的算计所在！ 他才是要让所有人都为他让路，让所有资源都为他所用的那个！ 想到这里，宋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 顾北骁的心机远在李建斌之上，手段也极为狠毒。 把他逼急了，他是真的会杀人！ 李建斌终究是比不上顾北骁这么决断。 可不管这二人各怀鬼胎也好，还是有什么惊天计划也罢。 最终倒霉的不还是宋莹和秦铮自己吗？ 宋莹的心骤然又悬到了嗓子眼里，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这时，屋子的门被人从外边打开了。 显然是顾北骁回来了。 宋莹赶紧深吸了两口气，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将因为过度紧张而冰凉的手藏在身侧。 很快，顾北骁的脚步声就来到了身边。 第一百三十五章 得趁早逃出去 宋莹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放得绵长一些，仿佛从来没有醒来过的模样。 而顾北骁似乎也在观察，脚步声停在了头边许久。 宋莹即便闭着眼睛，也能够感受到顾北骁两道灼热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明显是在打量。 宋莹强忍着心头的紧张，不露任何破绽。 终于，顾北骁没有抓到任何苗头，微微叹了口气。 俯下身来，将手轻轻地搭在了宋莹的侧脸上。 他弯着腰，用额头触碰了一下宋莹的额头。 随即又收了回去。 但是手却极为贪恋的继续抚摸着宋莹的脸。 宋莹简直要恶心透了，眼见着就要生理性的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在宋莹的心已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时候，顾北骁终于把手抽了回去。 宋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就听见顾北骁在自己的头顶说道：“莹莹，别害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咱们两个未来，还有很多很多年的好日子过。我们两个，带着暖暖，再也不分开。” 随后顾北骁脱了鞋，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躺在了宋莹身边。 他依旧没有过来抱宋莹，但是听他方才语气中的意思却是势在必得。 宋莹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顾北骁除了违拗李建斌以外，还有什么下一步计划吗？ 身边很快就传来了顾北骁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很显然，他已经睡着了。 但宋莹没敢有太大的动作，直到确认身边的顾北骁不会突然睁开眼，宋莹才猛的喘了两口气。 极度缺氧的头脑，在呼吸到新鲜空气之后，这才终于清明了一些。 听着顾北骁的意思，不仅不想顺从着李建斌，放自己离开，好像还有想带自己彻底远走高飞的意思呢。 可他能去哪里呢？ 回村？ 那不可能。 村子里太过显眼了，人人都认识，自己也人人都知道自己和他已经离婚了。 他要是突然带自己回去，这消息很快就会炸了锅传出去的。 那就只能是别的地方了。 可能是哪儿呢…… 宋莹皱着眉，细细的思索着。 忽然，一段几乎被宋莹给忘记了的记忆石破天惊般出现在脑海里。 这记忆来的太突然，几乎刺激的宋莹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太阳穴就剧烈的疼痛起来。 宋莹下意识的抬起手扶住了额头，缓和了好一会儿，那股疼痛才终于消减下一些。 不过那段记忆却是越发明显了。 那是前世自己死后，灵魂飘荡在半空中之时发生的事。 其实她死后，并没有立刻重生，而是变成了一缕幽魂，紧紧的跟在顾北骁身边，想要伺机报复。 但是慢慢的她就发现，她不仅不能拿顾北骁怎么样，甚至还因为心中执念太深，而只能跟在顾北骁的身边。 她就这样看着顾北骁和周晓梅在一块，生活了很多很多年。 甚至，在顾北骁退伍之后，他们两个还去办理了结婚证，成了真正的夫妻。 而顾北骁也抓住了下海经商的风潮，带着周晓梅和顾光宗南下经商。 后来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为了当地赫赫有名的富豪，晚年更是衣锦还乡。 可以说，顾北骁这一辈子可谓是过得如鱼得水。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缺憾的话，就是他选择经商的时间点晚了几年，否则他能更早的功成名。 原因是顾北骁还在部队的时候就已经嗅到了商机，当时便想选择退伍，可周晓梅更追求安逸的生活，也认为他身为军人家属更有脸面，所以与顾北骁吵过好几次，坚决不同意顾北骁退伍，顾北骁便只得作罢。 直到又过了几年，周晓梅也意识到了社会风向的变化，加之顾北骁那会儿服役期已满，正好要退伍转业，周晓梅这才松了口。 按照时间线来算的话，前世这时的自己已经不在了，而顾北骁最早察觉到经商的好时机的时间点，应该差不多就是现在。 宋莹猛然打了一个冷战。 她明白了！ 秦铮是想在自己南下呀！ 是啊，眼下到底交通不便，李建斌就算是有手眼通天的本事，顾北骁带着自己一走了之，李建斌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把顾北骁抓回来。 且顾北骁如果真的能不管不顾的离开，李建斌用于威胁他的那些手段又有什么用呢？ 只怕等他找到顾北骁的时候，早已时移世易，顾北骁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又岂会畏惧李建斌的威胁？ 原来，顾北骁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根本就没打算和这些人正面抗衡，他甚至可能已经做好了，要永远的离开，甚至连自己乡下的老母亲都不顾，忘记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的打算！ 不行！绝不能和他走！ 宋莹捏紧了拳头。 若是自己就这样被顾北骁带走了，往后再想回来简直难如登天！ 而且那也同样代表着，自己会被顾北骁死死的拿捏在掌心里。 一旦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只能永远的被顾北骁掌控在手心！ 直到有一天，宋莹无可奈何的妥协或者是顾北骁终于对她失去了兴趣。 可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个结局对于宋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首先她根本无法接受顾北骁，就算妥协也是虚以委蛇。 其次，不管哪个结果发生，以顾北骁的心性，他都不可能永远对自己那么上心的。 一旦有一天，顾北骁从这个执拗中回过神来。 他就会觉得曾经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十分可笑，甚至觉得，自己是带给他耻辱的那个人。 他曾经有多么的疯狂，多么的上头，日后他就会有多痛恨那段历史。 顺带着，痛恨那个让他有过这样不堪经历的人。 那到时候自己和暖暖还能有活路吗？ 不可能的！ 得想办法逃出去！而且得趁早！ 哪怕是逃不出去，也得趁着现在顾北骁还没有动，尽快把顾北骁和李建斌的计划通知给秦铮。 否则日后酿成大祸，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愿意留在你身边 一夜的时间便在宋莹的辗转反侧中过去了。 直到天蒙蒙亮时，宋莹才终于浅浅的睡了一会儿。 但宋莹根本就没睡踏实，而且没过多久，她一时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先闻到的是从厨房那边飘来的饭菜香气，紧接着一睁开眼，就骤然看见顾北骁坐在床边。 正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被他这么不错眼珠地盯着，宋莹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抖。 顾北骁微微勾起了唇角：“怎么了？吓到你了。” 宋莹心中一阵胆寒。 顾北骁不是看不出自己害怕，可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宋莹忍不住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 她真的不知道，顾北骁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模样的。 也或许，他从最开始时便是这样的，只是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他罢了。 宋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神，掀开被子坐起来。 “你做饭了吗？” 顾北骁一愣。 原本以为宋莹会开口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盯着他看，却没想到宋莹先问的是这个。 这像极了寻常夫妻一般的问话，让顾北骁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宋莹也不再理会他，径直踩上鞋下床。 “我要去吃饭了。” 顾北骁终于找回了神智，猛地上前一步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宋莹的腰。 “莹莹……” 话一说出口，顾北骁的鼻尖就忽然一酸，一股想要落泪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紧紧的怀抱着宋莹，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口中喃喃着：“莹莹，你知道我有多想和你回到从前吗？” 回到从前，那种平平淡淡，两个人坐在一起，哪怕是不说话，也并不会觉得尴尬的时候。 曾经他不懂得珍惜，但是现在他只想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宋莹心中只觉得讽刺至极。 她见识过顾北骁很多种模样。 温柔的、病态的、恶毒的…… 可从来没有哪一面，让宋莹觉得如此恶心。 迟来的深情，比直白的厌恶更让人难以接受。 “你可以先放开我吗？”宋莹说道，“我饿了。” 顾北骁抿住了嘴唇，片刻后，他才终于缓缓放开了手。 有些发凉的掌心轻抚过宋莹的肩膀，停顿了一下。 宋莹明显感觉到顾北骁在自己身后垂下了头，紧接着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语气中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好，那我们先去吃饭。” 不知道顾北骁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大约也可能是和周晓梅在一起这几年学的吧。 虽然菜式简单，但瞧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宋莹在餐桌边坐了下来，没有理会顾北骁，眼观鼻鼻观心的便吃起了饭。 顾北骁见状也走到了桌边，缓缓坐下，端起了饭碗。 期间二人一直各自沉默着，谁也没有先开口，餐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终于，宋莹吃饱。 她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抬起头来看向顾北骁。 “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顾北骁连忙放下了碗，认真的看着宋莹。 “只要别让我太为难，我都能……”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什么资本为难？”宋莹未等顾北骁说完，便反问道。 顾北骁心头一颤，脸色也微微凝重起来。 他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握了握，紧接着脸上又强撑出一副笑容来。 “好，你说就是了。” “我想去幼儿园看看暖暖。” 顾北骁当即脸色一变，眸中闪过一抹寒光，抬头看向宋莹。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却听宋莹说道。 “你放心，我只是想看看暖暖，没有要通风报信的意思。而且……” 宋莹顿了顿，抱起手臂来。 “你不是说，我们一家三口人，要重新开始吗？” 顾北骁当场愣在了原地，只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宋莹在说什么了似的。 宋莹不是一直对自己很抗拒吗？ 她不是连自己的触碰都觉得恶心吗？ 为什么仅仅过了一夜，宋莹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呢？ 直觉告诉顾北骁，事出异常必有妖。 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落在了宋莹身上的视线，立刻就有些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却听宋莹缓缓道：“想让我和你重新开始，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顾北骁听闻此言，眉头虽然下意识的皱得更紧，但却不在不经意间微微松了口气。 谈条件好，谈条件好啊…… 有条件，就说明不管怎么样，宋莹的决定都夹杂着几分真心，倘若宋莹什么都不要，只说想与他重新开始，顾北骁却反倒不信了。 冒出了这个想法的瞬间，就连顾北骁自己都觉得有些讽刺，忍不住垂眸苦笑了一声。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般模样的呢？ 连他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稳了稳心神，顾北骁才说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不要为难秦铮，也不要为难厂里的任何一个人。” 顾北骁在听到秦铮名字的瞬间，神色就明显僵了一下。 紧接着，他丝毫不出宋莹所料的拍案而起。 “宋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与自己重归于好的条件，竟然是让自己不去为难秦铮吗？ 她和秦铮才认识多久，秦铮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能在宋莹心里占如此重要的位置？ 甚至，她都不肯过问一句，昨天晚上自己睡得好不好，面对着她的抗拒，自己心里有没有难过，却情愿去关注秦铮的安危？！ 他们才是多年夫妻啊！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宋莹冷冷的道。 “我只是告诉你，咱们两个之间的事，你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宋莹抬起头，死死的盯着秦铮的眸子。 “我和秦团长没有任何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秦团长可怜我们母女，帮过很多忙。所以，我并不希望我们两个之间的私人恩怨，连累到秦团长。” 顾北骁恼火的抓乱了头发，在原地转了两圈，忽然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瞪向宋莹。 不管不顾的咆哮道：“秦铮在你眼里就那么好吗？！” 宋莹冷笑一声：“可是秦铮数次救过我们母女的命，否则你以为，还会有咱们两个坐在一块吃饭的时候？”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 顾北骁微微摇着头，还是一副很难接受的样子。 宋莹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暖暖高烧的时候，红星幼儿园被安放了炸弹的时候，都是秦团长救的我们！顾北骁，我们母女二人险些，就没有命等到今天了！” 顾北骁的心底陡然一晃，眼神也开始有些飘忽了起来。 宋莹说的没错，有些事儿，他确确实实的做错过。 尤其是……那两次。 “都、都已经是……”顾北骁磕磕巴巴的开口。 “你想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对吗？”宋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可是对我而言没有过去。” 宋莹别过头去，不愿再看顾北骁。 “所以我只有一个条件，放过他们，我可以留下来，踏踏实实的和你过日子，就像以前一样。” 顾北骁苦笑了起来：“真的能回到从前吗……” 怎么可能呢？ 宋莹心里只怕恨透了自己了吧？ 只怕是日夜相守，也是同床异梦。 “连你自己都确定不了是否能回到从前，为什么还要强留我在你身边呢？”宋莹反问道。 此言一出，顾北骁果真就急了。 他猛的抬起头，飞速上前一步，抬起手想要拉住宋莹的手腕。 宋莹却迅速躲开了。 心底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来。 顾北骁就是这样，又想让自己的人留在他身边，又想让自己的心也是他的，未免太贪得无厌了点。 但面上，宋莹还是强忍住厌恶。 说道：“你如果想让我留下来，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的脑子也乱的很。关于我是否是真心留下来的这件事，我也没想好，但是……” 宋莹咬了咬牙，坚持着说了下去：“既然是我做出来的决定，就不会反悔。” 这一句话，终于让顾北骁的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几乎来不及多想，就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好，我同意。” 宋莹微微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你和我一起去吧，我去看看暖暖，还有，我要去一趟供销社，买些东西。” “你要买什么？”顾北骁下意识的问道。 宋莹转头冷冷的看了顾北骁一眼：“你不是说，往后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吗？既然如此，那你总要让我去置办一些东西吧。还有暖暖，暖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衣服每个季度都要换。你总不能，让暖暖还穿那些小衣服吧？还是说你放心让我回到我租的房子里，去取以前的东西。” 顾北骁闻言不禁，眼前一亮。 听宋莹的意思，她是打算长期与自己生活在一块儿了？ 顾北骁不敢有犹豫，生怕宋莹会反悔。 连连点头，随即走向里屋：“我去取钱！现在、现在咱们就去！” 看着顾北骁忙慌慌往屋里去的身影，宋莹的面色逐渐冷了下来。 还好，暂且稳住顾北骁了。 李建斌昨日来找他，二人私下里商议了那么多，可以顾北骁的性子，他是绝对不可能按照李建斌的意思来。 甚至很有可能，他会反咬李建斌一口。 他想要反扑，便还是要利用自己。 所以宋莹猜测，顾北骁的计划还是想按照李建斌的意思把自己放走，然后再趁机抓李建斌一个正着，将李建斌彻底打入地狱之战。 不过这样一来，顾北骁便很难落网了。 自己身陷囹圄，终究还是很难在短时间改变被顾北骁强行带走的结局。 所以，她不能让顾北骁如愿。 那么自己自愿留下来，给了顾北骁这么大的一个希望，顾北骁自然会犹豫。 毕竟他也得担心，万一自己现在愿意留下，但是他利用了自己，反咬李建斌一口之后，自己对他更失望，说什么都要逃离他身边呢？ 眼下的情形，顾北骁大概率是已经动心了，自己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剩下的就是抓紧时间出去报信，两方面一同下手，让他们两个谁也逃不掉。 思索间，顾北骁已经从里边拎着公文包出来。 他脸上明显多了不少喜色，急匆匆的走到了宋莹身边。 “咱们走吧。” 宋莹冷冷淡淡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面对着宋莹的冷漠，顾北骁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不过眼下既然宋莹已经有了留下来的意思，对于自己来说，就已经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顾北骁也不敢过多挑剔，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不过顾北骁显然还是有防备心的，汽车赶往青阳县的时候，顾北骁特地没走来时的路。 而是专门挑了一些乡下的小路，一路七拐八拐的才上了主路。 他明显就是害怕宋莹会伺机逃跑，或者是记住路线，所以特意要把宋莹给绕晕了。 只是他忘了一件事。 前世今生，宋莹都是机械厂的工程师。 他们这样的身份，除了日常待在厂里工作以外，也要时常下乡去拜访民间手艺人，或是招工。 所以，宋莹对京州附近的各种乡县村还是很熟悉的。 纵然顾北骁已经尽量在绕小路了，但是偶尔路过的时候，看到的一些熟悉的风景，还是让宋莹判断出了大概的位置。 是小溪村。 距离青阳县，直线大约有五六十公里的路，准确来说，离京州也算不得远。 可就是这样一个，距离首都都很近的地方，却因为在直线通往京州的路上凭空多了一座山而导致出入困难，需要绕很远很远的路。 因而小溪村也显得极为偏僻起来。 因为地理位置不好，地里收成很差，加上建设改造难度极大，所以小溪村到现在为止还算是贫困村。 慢慢的，村里的年轻人就不大留在村里了，还是选择进城打工。 如今这村里边，只剩下了一些老年人。 难怪顾北骁要选择把自己藏到这里来。 毕竟以正常人的思维，都会以为顾北骁会选择带着宋莹远走高飞，很难想到会灯下黑。 他可真的是把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这个逻辑给玩明白了。 只要如今能够确定自己的位置，那么后边的事就好办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孩子已经接走了 思量间，车子已经开到了青阳县的郊外。 但眼看着前方县城里近在咫尺的一座座小楼，顾北骁却忽然在路边停下了车。 他转过头，目光沉沉地锁在宋莹脸上。 “莹莹，你真的不会骗我的，对吧？” 宋莹心中冷笑一声。 她就知道，顾北骁不会轻易放下戒心。 宋莹没有回答顾北骁问题，而是反问。 “你的军用匕首还在不在身上？” 顾北骁明显一愣，眉头瞬间拧紧。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只需要拿过来就是了。”宋莹冷冷说道。 顾北骁紧盯着她，可宋莹脸上没有任何异样。 顾北骁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依言下了车，打开后备箱取出了匕首。 但他回到驾驶座后却没有立刻递给宋莹，反而再次追问道。 “你到底要它干什么？” 宋莹冷笑一声，没再废话，突然伸手从顾北骁手里把匕首夺了过来。 铮的一声，匕首被拔出鞘。 下一秒，锋利的刀尖就被宋莹抵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顾北骁完全没有预料到。 回过神后，顾北骁猛地抬起手，骇然道。 “宋莹！你要干什么？！” 顾北骁脸色苍白的盯着宋莹：“你是要用自己的命，逼着我放你走吗？！” “当然不是。”宋莹冷淡道。 随即忽然松开手，将匕首塞回了顾北骁的手里。 顾北骁彻底懵了。 宋莹到底要干什么？！ 宋莹终于轻声开口：“如今匕首就在你手里，我的命，也在你手里。倘若我真的心怀不轨，想要逃跑或者通风报信，你大可以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只要我做出任何一丝一毫你觉得出格的举动，你都可以立刻用这把匕首胁迫我，甚至杀了我，再把我带回去。这样一来，你总能相信我了吧？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顾北骁愣愣地看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宋莹这番举动，便是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托于他掌控了。 宋莹是要以此换取自己的信任，证明她真的想要留下来，且并不别的心思。 可这过于极端的诚意，却反而让顾北骁悲喜交加。 他和宋莹之间，难道只能用这种以性命相挟的方式才能维系关系了吗？ 他要的并不是这些啊！ 顾北骁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匕首插回鞘中，随后丢在了副驾驶前面的储物格上。 “我相信你，莹莹，我说过，我不会再用那种手段对付你。我们重新开始，就像从前那样……好好的。” 宋莹没有说话，目光扫过那把被随意丢弃在储物格，却恰恰是顾北骁伸手就能轻易够到的距离的匕首，心中发冷。 相信自己？ 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嘴上说着最动听的话，身体却那么诚实。 宋莹懒得再看顾北骁那副自我感动的虚伪嘴脸，闭上眼睛靠回座椅。 他们从最初的情深意浓，到如今的互相算计，他们之间哪还有什么情分可言？ 顾北骁不是不知道，他也在自我欺骗罢了。 而顾北骁在得到了宋莹的保证后，紧绷的神经似乎真的放松了不少。 他终于不再犹豫，发动汽车，径直朝着幼儿园的方向开去。 车子很快停在幼儿园门口。 宋莹率先下了车，快步走向幼儿园大门。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 可当她宋莹询问女儿暖暖时，女老师脸上却露出明显的诧异。 “暖暖妈妈？昨天晚上不是您的朋友过来把孩子接走了吗？说是家里有急事，还出示了您写的便条呢，而且今天早上也没有把孩子重新送回来上学。我们正想着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耽搁了，还想下午打电话问问您呢。” 宋莹偷偷看了一眼顾北骁，只见他面色古怪，宋莹心里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幸好，是赵厂长，不是顾北骁把人带走的。 暖暖现在安全了！ 顾北骁心里却慌了。 怎么回事？ 他明明私下安排了人专门盯着幼儿园，还下了死命令让他们务必控制住暖暖，为什么他的人没有出手？ 暖暖是被谁接走的？他安排的人去哪儿了？！ 电光火石间，顾北骁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名字来。 李建斌！ 除了这个老狐狸，还有谁会有谁？ 可想到他时，顾北骁顿时心乱如麻。 他的人难道已经被李建斌悄无声息地解决或者收买了？ 李建斌背着他到底做了什么？ 如果自己现在不按照李建斌设定的计划走，那个心狠手辣的老东西会不会还有能置他于死地的后手？ 宋莹心中不由得冷笑连连。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顾北骁自以为机关算尽，掌控全局，却不知李建斌这种在权力场浸淫半生的老狐狸，吃过的盐比他顾北骁吃过的饭都多。 顾北骁能想到的，李建斌只会想得更深更远， 顾北骁想不到的，李建斌也早就想到了。 顾北骁想跟李建斌斗？还嫩得很呢。 面上，宋莹却迅速调整好表情，仿佛对顾北骁的异样毫无察觉。 既然知道暖暖此刻安全无虞，她的首要目标已经达成，没必要再节外生枝去找赵厂长。 贸然接触，反而可能暴露暖暖的藏身之处，给赵厂长和暖暖带来危险。 于是率先开口：“既然暖暖不在幼儿园，那咱们去供销社吧。” 顾北骁猛地被她的声音拉回神智，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为什么不去看暖暖了？你不是就想确认一下暖暖的安全吗？” 宋莹立刻做出一副比他还愤怒的神情，反问道：“顾北骁，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你自己安排的人把暖暖从幼儿园接走的吗？你的人把暖暖藏起来了，我就算想去看暖暖，不也得你带我去吗？” 宋莹抱起手臂，斜着眼睛反问。 “我现在先去供销社给暖暖买点零食吃，等见了她哄她开心，有什么问题吗？！” 顾北骁被她这一连串的质问砸得有些懵，随即心头猛地一跳。 是了，宋莹并不知道他私下和李建斌的那些交易和算计。 在宋莹的认知里，暖暖肯定是被他顾北骁的人带走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去百货商场 让她继续这么误会下去，反而更好。 但如果让她知道暖暖现在很可能在别的地方，她岂不是更想从他身边逃离了？ 顾北骁立刻换上一副表情，强作镇定的连连点头：“对，对！是我糊涂了。走，咱们先去供销社给暖暖买东西。” 先糊弄过去，然后再说！ 二人重新上车，驱车前往了供销社。 宋莹在供销社里挑挑拣拣，买了很多暖暖喜欢的糖果饼干，又选了些新的毛巾、香皂、雪花膏，甚至扯了几尺适合给孩子做夏衣的轻薄棉布。 一副真的要和顾北骁好好过日子的样子。 但眼尾余光却始终盯着顾北骁那边。 顾北骁果然失神，估计是也在盘算着，到底是谁把孩子给带走了。 东西堆了满满一篮子，宋莹终于推了顾北骁一下。 失魂落魄的顾北骁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看着顾北骁这副茫然失神的样子，宋莹心中冷笑更甚，面上却故意皱起眉。 “怎么？发什么呆？给你女儿花钱都舍不得了？还是说你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了？” 顾北骁被她讽刺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才彻底清醒，连忙掏出钱包，有些手忙脚乱地数着钱票。 趁着顾北骁低头和售货员交涉、清点物品的功夫，宋莹心中快速盘算着。 顾北骁现在自身难保，心神大乱，连自己布下的棋子都失控了，他还妄想能稳稳地把自己困在身边？ 真是可笑！ 前世的自己，大概就是被他这种表面强势实则漏洞百出的虚张声势给唬住了。 加上对暖暖的顾虑，才最终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所以现在，她必须得尽快撕破他的虚张声势。 顾北骁付完款，拎起大包小包的东西？ 宋莹收回了神智，故意说道：“好了，东西买得差不多了。你现在可以带我去见暖暖了吧？她一夜没见到我，肯定害怕，我给她买了糖，正好哄哄她。” 顾北骁心下一沉。 他哪里知道暖暖在哪儿？ 他自己都像个没头苍蝇！ 只能故作镇定地找借口：“莹莹，你看这都几点了？咱们出来时间也不短了，带着这么多东西也不方便。要不……今天先回去？你放心，我保证，明天！明天我一定安排人把暖暖接到咱们身边来！我说话算话，绝对不让你们母女分开太久！” 宋莹当然知道这是顾北骁的缓兵之计，但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宋莹的脸色还是瞬间沉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你答应我让我见暖暖，现在又说要等明天，你耍我是不是？你口口声声说想重新开始，说一家三口在一起，结果连让我见女儿一面都推三阻四，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顾北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逼得有些狼狈，周围已经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脸上挂不住，心底的烦躁也涌了上来。 忍不住抬高了音量：“你闹够了没有？！我说了明天就是明天！你想见到女儿，就得听我的安排！否则……” 顾北骁往前逼近一步，压低声音。 “别说今天见不到，往后你也别想再见到暖暖！更别想着我能把她接到你身边照顾！你自己掂量清楚！” 宋莹像是被他的威胁震慑住了，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好半天，她才别过脸去。 “好，我听你的。但是明天……” 顾北骁见服软，暗自松了口气。 随即立刻抓住宋莹的胳膊往外走。 “走，回家。” 宋莹却挣扎了一下：“我不想这么早回去，我还要买点东西。” 她指了指顾北骁手里的大包小裹。 “这些只是日用品和吃的，暖暖的衣服呢？” 顾北骁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东西，忍不住皱眉。 “不是已经买了很多吗？布也扯了，你还想买什么？” 他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怎么对付李建斌这个变数，不想继续在大街上闲逛了。 宋莹却翻了个白眼，语气嘲讽道。 “顾北骁，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别人家条件稍好的孩子，现在谁不是穿百货商场里卖的漂亮成衣？只有我们家暖暖，还只能靠我扯布回去一针一线地做！孩子懂事，委屈了也不说，可我当妈的能忍心吗？” 宋莹赌气一般别过头去：“我这当妈的，能让她一件像样的好衣服都没有吗？我要去百货商场，给暖暖买两件现成的裙子！” 顾北骁被宋莹逼的无可奈何，又不想在大庭广众一下争辩，只好头疼的应了下来。 “行行行，那就去。” 二人很快就到了。 刚一进门，宋莹就径直朝着上次和秦铮逛过的那家女装店走去。 老板娘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一眼就认出了宋。 她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站起身熟络地打招呼：“哎哟，妹子……” 可话刚出口，宋莹就赶紧递过去了一个眼神。 老板娘这才发现，宋莹身边跟着的男人不是上次那位。 这个男人虽然同样相貌英俊，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阴郁，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 老板娘心头一跳，再看到宋莹飞快地朝自己摇了摇头，立刻反应过来。 这宋莹此刻的处境好像不太好。 老板娘赶忙迎上去，极其自然地话锋一转。 “妹子是换季要添置新衣服吗？欢迎欢迎！快请进，看看我们店，什么最新最时髦的款式都有！保证您满意！” 宋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顺着老板娘的话，摇摇头道：“不是给我自己，是给孩子买。我女儿五岁了。” “哎呀，给宝贝闺女买衣服呀！那您可来对地方了！”老板娘连忙拉着宋莹走了进来。 “小姑娘穿裙子最漂亮了！来来来，这边这几款都是新到的童装，料子好，样子也洋气！您看这款粉色的泡泡袖，还有这个小格子的背带裙，都是海州来的时髦货！” 宋莹认真地挑选着，故意放慢挑选的速度，一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旁边挂着的成人女装区。 随后她的视线略带刻意地落在了上头挂着的一排成人连衣裙上。 第一百四十章 去打电话 其中一条米白色带小碎花的款式，与她上次试穿的那条有些相似，但并非完全一样， 老板娘福至心灵，一拍手，连忙道。 “哎呀，这位女同志，您光给闺女挑，不给自己也添一身儿啊？您家不是女儿嘛，正好呀，咱们店里还真有几套亲子款呢！妈妈和闺女穿一样的或者搭配的，那走出去才叫一个养眼，回头率绝对高！要不要看看？” 她边说，边指向另一边的女装区。 宋莹心中为老板娘的默契点了个赞。 她立刻顺着老板娘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目光快速扫过，随即精准地落在了一条和她给暖暖挑的裙子差不多的红色连衣裙上。 宋莹抬手指了指：“那条红色的，拿下来给我试一下吧。” 顾北骁的目光也落在那条红裙子上。 鲜艳热烈的红色，让他不禁想起了很久以前，那时候宋莹也曾穿过这样明艳的颜色。 他心中微微一动，没说话，算是默许。 老板娘心中了然，立刻应道：“好嘞！您眼光真好！这条红色可是我们店的爆款，就剩这一件了，尺码我看您穿应该合适！” 她动作利落地取下裙子，拉着宋莹走向试衣间。 “您进去试吧，我在外面给您看着。”老板娘说着，就要帮宋莹掀开帘子。 顾北骁的目光却始终牢牢锁定在宋莹身上。 他上前一步，看似随意地站在了试衣间的入口附近，位置恰好能挡住老板娘进去的路。 老板娘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能故作镇定地停下脚步，干笑了一声，退回到柜台后面，拿起一块布假装擦拭玻璃台面。 宋莹拿着裙子进了试衣间，厚厚的布帘隔绝了顾北骁的视线，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依旧如芒在背。 宋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快地从贴身口袋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小截铅笔头和刚才从供销社包装纸上撕下的空白纸片。 她颤抖着手，飞速在小小的纸片上写下几个字。 刚停笔，外面就传来顾北骁的催促。 “好了没有？换个衣服要这么久？” 老板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应道：“应该快了！女同志换衣服总要仔细点嘛。” 宋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剧烈的心跳，对外面喊道：“老板娘！这个拉链我够不到后面，卡住了，你进来帮我弄一下！” 老板娘如蒙大赦，赶紧应了一声：“哎！来了来了！这新裙子拉链有时候是有点紧，平时拉拉就好了，您别急啊，我来帮您！” 老板娘快步走向试衣间，掀开帘子一角，迅速地闪身进去。 帘子重新落下，老板娘便就看到宋莹脸色苍白， 她刚要开口低声询问，宋莹就对她飞快地摇了摇头，随即将手中纸条猛地塞进了老板娘的手里。 “打电话……”宋莹用口型说道。 老板娘飞速看了一眼，然后赶紧将纸条塞进口袋里，对宋莹点点头。 帘子外再次传来顾北骁明显带上了不耐烦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拉个拉链要这么久？” 老板娘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朝帘子外喊道：“哎呀这位同志，您别急呀！这新裙子拉链就是有点不顺溜，卡住了点布，得小心点弄，不然扯坏了多可惜！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她一边说这，一边赶紧象征性地帮宋莹整理了一下背后的拉链。 宋莹也配合地低呼一声：“哎哟，好了好了！” 老板娘这才如释重负，赶紧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对着顾北骁赔笑道。 “好了好了！您看，这不就好了嘛！新衣服总归是有点小毛病的，理解一下哈！” 帘子掀开，宋莹穿着那条鲜艳夺目的红裙子走了出来。 顾北骁顿时看直了眼。 火红的颜色衬得她肌肤胜雪，腰身被剪裁得体的连衣裙勾勒得纤细玲珑，甚至让顾北骁忘记了宋莹身上那些可怖的痕迹。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 “很好看。” 眼前这个明艳动人的宋莹，仿佛穿越时光，与他记忆中那个曾经鲜活美好的爱人重叠了。 老板娘也在一旁连连点：“好看！太好看了！这裙子简直就像为您量身定做的！瞧瞧这颜色，多衬您肤色，这腰身，啧啧啧！” 随后转向顾北骁：“这位男同志，您看您老婆穿着多美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您还不得好好打扮打扮？再说了，闺女也得穿漂亮点不是？您看，给孩子和媳妇儿都添两件新衣裳吧？这亲子款穿出去，保管人人羡慕！” 顾北骁被老板娘那句“您老婆”说得心花怒放，心中涌出的病态满足感瞬间冲淡了方才的疑虑。 “好！包起来！就这条红的，还有刚才她挑的那几件童装，都包起来！” 老板娘喜笑颜开：“好嘞！您真是爽快人！疼老婆孩子的好男人！” 她手脚利落地将衣服叠好，装进纸袋里，迅速算好账收了钱。 直到顾北骁拎着袋子，带着宋莹转身走出店门，老板娘强撑的笑容才瞬间垮塌下来。 她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她扶着柜台，大口喘着气，几秒钟后，才猛地回神，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注意，才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 随后她赶紧扑到柜台后面，一把抓起放在柜台上的电话，按下了纸条上的电话号码。 电话听筒里传来忙音，几秒后，电话被接通了。 对面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您好，京州军区总机，请问您要接哪里？” 京州军区！这么大的来头！ 老板娘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把话筒扔了。 她大脑瞬间空白，紧张下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喂？您好？京州军区总机，请问您找哪位？”对面的接线员没听到回应，又耐心地问了一遍。 老板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接线员等不到回应，似乎准备挂断电话了。 老板娘终于开口，可刚发出一个音节，眼角的余光就猛地瞥见顾北骁竟然拉着宋莹又回来了。 完了！被发现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的文件丢了 老板娘顿时慌不择路，立刻就想挂断电话，可又害怕这样太突兀，只好高声对对面来了一句。 “先等一下啊，我店里来客人了。” 便赶紧挂掉了电话。 顾北骁已经拉着宋莹回到了店里，老板娘深吸一口气，脸上赶紧挂满笑容，迎上去。 “咋了老弟？是衣裳不合适了？” 顾北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老板娘：“我公文包里有份文件不见了，可能是掉在你店里，能帮我找找吗？” “哎，好好好，你刚才坐哪儿了？我帮你看看。” 顾北骁随手指了一边：“就在那。” 老板娘应了一声，匆忙走过去。 绕开顾北骁的视线，老板娘飞速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宋莹。 只见宋莹面色有些发白，呼吸也微微乱了。 老板娘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难道是刚才她和宋莹在里边递纸条的时候被顾北骁给发现了？ 老板娘不敢有太多的反应，只好装模作样的去找那所谓丢了的文件。 可就在这时，电话竟然催命般的响了起来。 老板娘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直觉告诉她，肯定是刚才那军区回拨过来的。 但顾北骁就在这边死死盯着，老板娘根本不敢接。 只好继续装模作样的找东西。 顾北骁冷冽的目光落在老板娘的身上，突然开口问道：“老板娘不接电话吗？” 老板娘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强撑着面上的笑容，对着顾北骁摆了摆手。 “没事，不着急。” “那怎么行呢？”顾北骁却微微一笑，转身就朝着电话边走去。 “要是有什么急事，那怎么好？既然您忙，那我就帮您接吧。” 老板娘猛的转过身想要阻止，而且已经来不及了。 顾北骁已经拿起了听筒，递到耳边，语气慵懒的开口道：“喂……” 老板娘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掌心一片冰凉。 低头一看，发现手指缝里都已经布满了冷汗。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咋回事啊？你的货还要不要了？” 顾北骁明显一愣，微微眯了眯眼，随即对电话那边说道。 “不好意思，我不是老板本人，我现在让她来接电话。” 老板娘见顾北骁转过身来面向自己，连忙迎了上去。 在顾北骁疑惑的目光中，老板娘接过了听筒。 “喂？我不是说了吗？我店里有客人，你着什么急呀？” 对面传来的，依旧是军区那边那个年轻接线员的声音。 不过他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并没有暴露。 只是对老板娘说道：“那你的货还要不要了，要的话我现在就给你送去。” “要要要！催什么催呀？”老板娘连忙说道。 “我在百货商场里开了这么大个店，难道还能跑了不成？再说了，我又不欠你钱。行了行了，你现在赶紧给我送过来吧。” 对面的男人应了一声：“行吧，我这就去。” 随后对面挂断了电话。 老板娘心中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顾北骁，只见他面上的凝重似乎淡了些，老板娘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 幸好那边反应快，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否则就全完了。 可是顾北骁突然拉着宋莹回来，只怕也是怀疑起了什么。 老板娘依旧不敢放松，便抱歉的对着顾北骁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最近他们服装厂那边生意也不太好，生怕货卖不出去，一个劲的催我。” 顾北骁理解的点了点头：“没关系。” “哦，对了。”老板娘一拍脑门，“我去给你找找你丢的东西。” “不用了。”顾北骁忽然出言，打断指了自己手中提着的包。 “我刚才又翻了一下，发现是塞进了夹层里，刚才没看见。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哦哦哦！”老板娘连连点头。 “那就好，找到就好。” 顾北骁冷淡的应了一声，转身搂住了宋莹的腰。 对着老板娘微微一笑：“那我们就先走了。” “哎，慢走，以后再来啊！”老板娘目送着二人离开了。 确定二人是朝着商场大门的方向走去，老板娘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啊？ 这男的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胆子这么大，心眼也这么多呢？ 最关键的是宋莹。 上回陪宋莹来的那个男的，一看就是当兵的，估计那人可能还不知道宋莹这边出事了，所以宋莹才让自己往军区打电话。 可这关虽然过了，但宋莹终究还是被顾北骁给带走了呀。 本来还想着，电话里军区那边肯定是意识到了什么，要赶紧过来救人呢。 可老板娘又不敢刻意拖延，生怕被顾北骁他们看出端倪来，就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了。 这等到救兵来的时候，哪里还能找到他们的影子啊？ 老板娘一时间犯了难，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咋办啊？这可咋办啊！ 忽然，老板娘猛地想起了什么？ 对，纸条！那张纸条上除了电话号以外，好像还写了别的！ 老板娘赶紧躲到了柜台后边，颤抖着手把那张纸条拿了出来。 定睛一看，只见上边还写着几个字。 “团长，小溪村……” 老板娘猛的抬起头！ 这小溪村，估计就是宋莹现在所处的地方。 可这团长…… 军区里团长可多了，找的是哪位团长啊？ 老板娘一时间犯了难。 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姑娘姓什么叫什么，军区那边就算来了人，自己能说什么呀？ 关键这会儿老板娘还不敢轻易打电话了。 那男人心思太重，万一就藏在暗处盯着自己呢？ 万一自己打电话打到关键的地方，他又突然跑过来给自己抓个正着，可就全完了！ 老板娘只能耐心等着，等着军区或者是什么人过来找自己。 二十分钟后，两个留着小寸头，皮肤晒得黝黑的年轻男人走进了店里。 “老板娘，是要货的吗？”其中一个小伙站在外边问道。 老板娘眼前一亮，猛的抬起头去。 瞧这二人生的模样，就像是当兵的。 但老板娘还是留了个心眼，走上前，试探着问道：“是啊，我要货，货款多少钱，我先给你。”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这不是秦团长吗 “货款不着急。”刚才说话那个小伙摆了摆手。 “货车停在外头，我俩先点一点你现在库房里的量。再合计着给你搬进来多少，到时候再算账。” “行，你们进来。” 老板娘连忙侧身让开位置，让俩人都进了店里来。 一路引着他们穿过更衣室，到了后头的小仓库，老板娘才急切的开口。 “你们……都是从哪儿来的？” 二人不约而同地亮出自己的证件。 一个是县派出所的，一个是县当地部队的。 “你今天往京州军区打电话，他们听着你口风不对，就查了你的地址。不过京州那边过来太远了，就让我们两个先过来看看。”当兵那个小伙子说道。 老板娘连连点头：“来就行，不管是哪儿的都行！” 老板娘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几乎被汗水浸透的纸条，颤颤巍巍的递给面前的小伙子。 “同志，你看看吧，具体啥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老板娘噼里啪啦的解释道。 “就是之前来我店里买过衣裳的一个客户，她今天跟别的男的来的。我当时一看她那模样，感觉俩人不对劲，好像被绑架了似的。然后趁着她换衣服的时候，她就给我塞了这个纸条。让我往京州的军区打电话，还说让我救她。” 老板娘说着说着，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她连对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对方让自己找团长，她也不知道找哪个团长，唯一能知道的消息就是京州军区。 对面两个小伙子拿着纸条一合计，便分析出了所以然来。 那肯定还是她不方便透露，或者是怕透露的太多，老板娘所说的控制了她的男人发现，会引起更多的混乱。 比如说，影响到军区，所以才不敢多说。 不过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求助军区，而不是报警，还让他们找了一个团长。 那这件事本身肯定与军区那边有着瓜葛，可能半点关系都没有，否则她就也不至于担心会有多大的影响了。 思来想去的，当兵的这个小伙子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你不是说是老客户吗？你们这边百货商场购物，都得留姓名的吧？” “对对对。”老板娘连连点头，“今天付款的时候，那个男的留的名字。谁知道他写的到底是真是假呀？” 说白了就是小本生意，又不是从国外进的洋货，更不是奢侈品，实在是没必要把信息填的那么明确了。 他们这边卖货的，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也没出过这样的事啊。 “但你不是说，上回跟她来的不是同一个吗？”当兵的小伙子连忙说道。 老板娘这才想起来，哎哟一声，赶紧就去翻账本。 “对对对，上次陪她来的那个男的，穿着军装，我瞧着军衔确实是团长级别的。当时是他私下里结的账，他确实也留了名。我就是没太注意。” 老板娘赶紧把账从头翻到尾，一目十行的看下去，终于找到了那天卖货的记录。 “你们看看吧。”老板娘满头大汗的把账本推到两个小伙子面前。 “我就记得，那天是傍晚的时候，他们来买的衣服。对了，当时还带着个小女孩呢。应该是那姑娘的孩子，她本来自己不想买衣服，是身边那个男的劝她试一试，后来那男的偷偷给她买下来的。可是，那天晚上来买货的人太多了，我真不记得是哪个了。” 二人连忙把账本接过来，一目十行的往下看。 直到目光落在一个男人的名字上，当兵那小伙子忽然哎哟一声。 “这不是秦团长吗！” “真找到了呀！”老板娘赶紧凑过去，顺着小伙子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个落款是秦铮的名字。 两个小伙子互相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了计较。 如果没猜错的话，来求救的那个应该就是宋莹，在红星厂上班的那个工程师。 之前她跟秦团长里应外合，抓了个东城厂的书记。 因为涉及到技术机密盗窃的事，当时事情闹得还挺大的。 不过后来这事儿被东城厂的书记给解释清楚了，就不了了之了。 至于上面组织是不是也在继续进行调查，他们就不知情了，毕竟他们也只是一些小角色，接触不到这核心里的东西。 不过瞧着如今的种种信息，应该都是在指向秦铮和宋莹。 “我明白了。”当兵那小伙子连连点头。 随后转过去对老板娘说道：“感谢您提供的线索，您放心，我们也会保护好您的安全，绝对不会泄露您的个人信息的。” 老板娘颤颤巍巍的颔首：“好好好，我信你们，重点是那姑娘。距离你们来到现在，又被带走半个小时。我瞧着她这纸条上就写了个小溪村，不知道是不是被带到那边去了，你们也抓紧时间吧。” 两个小伙子互相对视一眼，赶紧和老板娘告了别，便匆匆离开了。 二人直接去了县里派出所，与上级一合计，赶紧又把消息通知到了京州军区那边。 很快，这消息就传到了秦铮那里。 “你说什么？宋莹被带走了？” 秦铮从电话中听到小沈说起这些，急得当即拍案而起。 “什么情况？什么时候的事？” “不清楚啊，应该也就这两天。”小沈焦急的说道。 “您这也才去海州两天，之前不是还和宋工见过面吗。” “具体的人是谁？知道吗？”秦铮连忙问道。 “这个还在查。”小沈硬着头皮说道。 秦铮当即心头一震，紧接着音量都忍不住拔高了些。 “糊涂！人都已经被带走，到现在却还没查到具体是谁吗？她这两天没上班？厂里那边怎么说的？” 说起这事，小沈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今这也不是周末，不是节假日，宋莹肯定是得正常去上班的。 就算是宋莹没去，也得是提前请假。 赵厂长跟她关系那么好，宋莹突然消失了，赵厂长那边怎么可能不去找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绑匪就是顾北骁 但问题就是，现在已经确定了，被绑架的人的确是宋莹，可是赵厂长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就是最诡异之处了。 赵厂长不可能迟钝到连宋莹出没出事都察觉不到，她没报过警，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赵厂长自己也遭遇了不测，要么，就是赵厂长被威胁了，她也不方便动手。 如今他们总感觉，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团长您放心，派出所那边已经派人去找赵厂长了。是否有消息，很快就能传回来。您千万别着急。” 秦铮怎么能不着急？ 是海州这边有了新动静，他才赶着过来，配合这边的警局进去工作。 和他前脚才刚走，后脚宋莹就出了事。 这让秦铮不得不怀疑，他们就是故意抓住这个时间点，趁着自己离开了之后，才对宋莹动手的。 但这个机会，真的只是他们偶然碰上的吗？ 还是说，这是他们故意为之呢。 想要绑架一个人，还不留任何痕迹，那必须是提前做足了准备。 可如果真是偶然，他们又如何能够未卜先知？ 想到这里，秦铮自己也不禁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海州这边的动向，都是他们故意放出来，就是个烟雾弹呢？ 秦铮不敢再想下去了。 只是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在这边查到消息，摸到了特区线人的踪迹，今晚就要实施抓捕，如今无法确定两条线是否有必然联系，那他们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打断计划。 所以秦铮现在根本回不去。 沉默了许久，秦铮才再次开口。 但是声音却明显变得有些沙哑起来。 “小沈，青阳县那边，都交给你了。” 小沈连忙郑重的隔空点头：“放心吧，团长，我会的。” 挂到了电话后，秦铮坐在原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找回些许理智来。 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同僚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过了片刻，他有些犹豫着开口道：“其实，这个事也不一定非得您出面。秦团长，要是青阳县那边的情况真的紧急的话，完全可以申请紧急调令回去工作的。这边有我们的。” 秦铮沉默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 “这件事，本就是因青阳县那边的人而起。你们本就是配合我们工作，我作为负责人，又怎么能不出面呢？” 对面的人深深的看了秦铮一眼，终究没有说话。 关于秦铮那些事，那也多少有所耳闻。 听说，他一直对那个女工程师青眼有加。 就连老司令夫妇，也格外的喜欢她。 要是没有这些事儿的话，说不准二人已经好事将近了。 让秦铮放弃去救自己喜欢的女人，却要他留在这里，属实是为难了。 可这就是工作。 这些工作总是要有人来做的。 秦铮则握紧了拳头，反复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让自己的心绪勉强平复了一些。 李建斌？还是顾北骁？ 又或者是周晓梅？ 能对宋莹下手的，也只有这几个人了。 而不管是他们其中的谁，都不分什么轻重缓急。 因为他们都是同样的病态，同样的扭曲，同样的心狠手辣。 宋莹落在他们手里，时时刻刻都处在险境之中。 就更别提，他们几人还很有可能联手了。 青阳县。 小沈亲自驾车带着军区的几个领导赶来了青阳县。 刚走进派出所，就看见大厅里人来人往。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一副严肃的表情，神色凝重，显然这事很棘手。 终于有人发现他们来了，赶忙合上手中的文件夹，一路小跑的上来。 “刘团长，张营长。” 双方迅速的打了声招呼，并赶紧进了里边的房间。 刑警已经分析了一番，最终还是得出了一个众人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通过老板娘的描述，以及我们收集到的线索，我们基本可以确定，绑架走宋莹的人就是顾北骁。” 小沈猛的闭上眼睛。 竟然真的是他！ “根据厂里的人说，那天中午顾北骁忽然就来了厂里，还拿着不少礼品。他本来是直奔宋莹的办公室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中途又掉头去了厂长办公室。后来有人听见宋莹接了通电话，就也奔着楼上厂长办公室去了。” 具体里边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那会儿正是午休的时间，大家也都忙着去吃饭。 只知道最后一次看到宋莹的时候，是她和顾北骁手挽着手，一起从厂里离开。 赵厂长那个时候并没有露面，而宋莹跟着顾北骁走了之后，也没有再出现过。 “有人还记得顾北骁的车牌号，我们一路排查过，是往南去了。” 但是周边多乡镇，而且越往南走越偏僻，且如果他一路向南，是完全有可能离开本地，到隔壁河省的。 虽然如今得到的情报，顾北骁才刚刚带着宋莹离开，而且宋莹提供了重要线索，小溪村。 但问题是，顾北骁在服装店去而复返，竟然是有所察觉。 他们现在也确定不了顾北骁是不是已经带着宋莹离开了。 第一批前去小溪村探查的人，目前已经出发了。 但因为路途偏僻难行，目测他们应该也只赶了一半的路。 最重要的是，就算人还在小溪村中，营救过程也会危险重重。 首先，小溪村的原住村民不多了。 根据前几年的调查显示，余下村民为了互相家里有事时方便帮忙，便集中住在了一片区域。 如果顾北骁藏人的选址正在那附近，顾北骁是极有可能以其他村民作为人质的。 另外他是军人出身，手段丰富，反侦察能力也强，所以营救困难程度很高。 并且小溪村背靠一座大山，如果顾北骁将人藏匿进了山里，那边更不好寻找。 而且，天气预报显示，这两天都会有大雨。 如果人在山上的话，山路难行，更是难以寻到踪迹。 再者，如果在山上的话，顾北骁若以宋莹的姓名为要挟，他们也极难下手。 “最重要的是，唯一知道宋莹是否是自愿跟着顾北骁离开，还是被绑架的赵厂长，不见了。”刑警面色凝重的说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希望你能麻烦我 而暖暖，也失踪了。 什么？！ 小沈猛的转过头去。 两个人都……不见了？！ 小沈只觉自己脑子嗡的一声，眼前都开始有些天旋地转了起来。 一个是重要证人，一个是受害者的亲生女儿。 两个人同时不见，半点踪迹都没有…… 这不像顾北骁一个人能做到的，这是团伙作案啊！ “是顾北骁有同伙？”小沈急切的问道。 刑警队队长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大概率有，但这件事不像是他做的。” 他们派人去走访了顾北骁退伍之后的住所，听街坊邻居说，顾北骁平日并不怎么出门，只是家里来过两个陌生男生，看上去像是和顾北骁认识许久了。 他们对顾北骁，倒是挺客气。 考虑到顾北骁是退役军人，邻居们也只以为可能是顾北骁曾经的下属过来探望，所以并未多想。 “这一点，虽然可以推测出顾北骁有同谋，但是并不能认定就是顾北骁的同谋去绑架了赵厂长和孩子。”刑警队长说道。 邻居回忆，看两人打扮，像是附近修车厂的工人。 他们也过去走访问过了，确实是有两个和描述很像的工人，不过两天前突然辞职了。 老板说，他俩走的时候很匆忙，突然就说老家出事了，要回去。 因为他俩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所以老板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家里真的出了什么事，结清了工资就让他们走了。 他们刑警队第一反应也是这两个人作案，但是根据赵厂长邻居的描述，那天晚上赵厂长接了暖暖回来时他们还打过照面。 后来赵厂长家里还传出来了做饭的声音，大约是他们碰面的两个小时以后。 而他们最后听到赵厂长动静的时候，是在两个工人辞职之前，而在他们俩离开之前，一直都在修车铺上班，所以暂且可以排除两个工人的作案嫌疑。 如今的情况，如果不是除了他们两个以外还有同盟的话，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除了顾北骁以外，还有人浑水摸鱼，暗中威胁了那两个本该被顾北骁指使的修车工，让他们放弃了原计划。 然后再趁虚而入，对赵厂长还有暖暖下手。 而另一种可能是，赵厂长自己带着暖暖离开了。 “邻居回忆，赵厂长家里一直没有什么异常，如果是有人强行将她们二人带走，肯定会有动静的。” 赵厂长是第一个目睹宋莹和顾北骁离开的人，也只有她知道真相如何。 所以，赵厂长为什么不报警？或者联系秦铮？ 顾北骁固然可能会拿宋莹或者暖暖的安全威胁赵厂长，但是他们离开之后，正常情况下，如果不是顾北骁在赵厂长办公室里安放了什么窃听设备，或者是大动干戈的让人盯着赵厂长这边的动作，赵厂长不至于不敢报警。 这可是涉及到宋莹人身安全的问题，赵厂长会蠢到等宋莹自己回来吗？ 除非宋莹真的和顾北骁破镜重圆，完全是心甘情愿和顾北骁离开的。 但如果是这样，他们为什么不带着孩子一起离开。 而且如果宋莹是自愿离开的，为什么后来还要找一个并不是很熟悉的老板娘来求救？ 她怎么就能预料到老板娘一定会帮她的忙？ 她在青阳县住了那么久，为什么不去选择一个更可靠的、更熟悉的人来救自己？ 除非宋莹做不到，她现在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能否成功脱困，所以只能在困境之中选择一条危险的、但却是唯一一条可行的路线来自救。 那个赵厂长，很可疑！ “现在除了顾北骁以外，另一个被我们高度怀疑的，就是李建斌。” 小沈猛的闭上了眼睛。 千防万防，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而正如警察所说，赵厂长现在的行迹也很可疑。 “那她是被李建斌威胁了？”小沈问道。 “不。”刑警队长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怀疑，她从一开始，两厂出现技术偷窃问题的时候，就参与其中！” —— 宋莹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小院的风景。 夜幕再次降临，整个小院都暗了下来。 屋子里开的昏黄灯光，成为了唯一的光亮。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是顾北骁在做饭。 他今天没从宋莹身上发现什么端倪，看着宋莹乖乖和自己回来，心情很好，所以主动提出做晚饭。 但厨房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却让宋莹无比烦躁。 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老板娘那边有惊无险的蒙混过关，应该已经把消息递到军区去了。 可到现在，那边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他们还在排查，或者……是遇到了什么阻碍？ 宋莹有些心慌。 她今天没来得及和老板娘交代太多，就连纸条上，也没敢留下自己的名字。 宋莹当然知道自己传递出去的信息不够多，但是，她也别无选择。 当时那种情况，宋莹也不确定老板娘会不会帮自己。 如果透露太关键的信息，一旦暴露，那几乎等同于明晃晃的告诉顾北骁，她之前所说所做的那些，都是在骗他。 顾北骁焉能接受自己对他的欺骗？ 一旦刺激到了他，只会让顾北骁变得更加疯狂，甚至会伤及暖暖。 所以宋莹不敢赌。 现在，就只盼着老板娘那边能快点把消息递出去。 自己必须得赶紧离开顾北骁身边。 重点是，得趁机引出李建斌，否则终究后患无穷。 这时，顾北骁推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他随手摘下围裙挂在一边，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对宋莹道：“饭已经做好了，洗洗手吃饭吧。” 宋莹强收回自己的神智，转过头来，冷淡的硬了一声。 随后起身去了厨房，端了碗来。 看着宋莹的动作，顾北骁心头一暖，连忙上前帮忙。 “我来。” “不用。”宋莹躲过了顾北骁的手，“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顾北骁的手僵在半空中，片刻后，他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莹莹，其实我希望你能麻烦我。”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还是晚了一步 一家人之间，不就是应该是互相麻烦，互相照顾的吗？ 宋莹转头看了顾北骁一眼，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顾北骁僵在了原地，许久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半晌，顾北骁垂下了眸去。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把饭菜端上了餐桌。 宋莹也不语，二人就这样静默着，还算安稳的吃了一顿晚饭。 饭后，顾北骁似乎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他洗完了碗，连手上的水都来不及擦，就推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莹莹。”顾北骁有些不自在的搓着手，顿了顿，才缓缓抬起眸来，略带试探着开口道。 “时间还早，要不要……一起去逛一逛。” 说这话时，顾北骁一直很紧张，似乎生怕宋莹不会同意似的，还赶紧补充了一句。 “就出去逛一圈，很快就回来的。” 宋莹转头看了顾北骁一眼，没有说话。 顿了片刻，宋莹转身回了里屋去。 顾北骁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忽然觉得有些脱力。 他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 是啊，宋莹哪里还会有心思与自己出去闲逛，去谈天说地。 只怕……只怕宋莹心里，已经恨极了自己。 可忽然，里屋的门又开了。 顾北骁惊讶的抬起头，就看见宋莹换上了下午他们在百货大楼买的那条新裙子，静静的站在那里。 顾北骁瞳孔骤缩，眸光中明显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 她……难道愿意和自己出去，还为此特地换上了新衣裳。 “你这是……”顾北骁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宋莹。 宋莹缓缓走上前来，在顾北骁面前站定。 “怎么了？”宋莹问道，“不是你说的，想和我一起出去逛逛吗？” 顾北骁难以置信的呆立在原地过了很久很久，顾北骁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了一般。 脸上后知后觉的绽放出了一个笑容，用力点头，生怕自己晚一步回应，宋莹就会后悔一般。 “嗯！” 宋莹没再说话，转身出了门。 顾北骁又在原地愣了片刻，这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似的，猛的抬步追了上去。 可刚迈出一步，顾北骁又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有些局促不安的摸了摸自己身上因为做饭而崩上了些许油点的衣服。 宋莹穿的那么好看，自己却穿着一身旧衣服，会不会有些太不正式了？ 可是宋莹已经出去了，自己总不好拖拖拉拉的。 顾北骁一时间陷入了纠结之中，巨大的惊喜几乎已经把他砸昏头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了。 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会辜负宋莹。 最终，顾北骁还是对外面喊了一声。 “莹莹，你等我一下！” 随即火速回到了里屋，开始翻箱倒柜。 不过顾北骁并没有几身衣服，一来是因为他来这里时来的匆忙，本来就没带几身。 二来是因为顾北骁多年从军，平日里穿的衣服都是军装。 这一时间，顾北骁还真的不知道穿什么衣裳才能配得上宋莹这身红裙子。 这时，外面传来了宋莹的催促声：“你还去不去了？” 顾北骁顿时就急的满头大汗，连忙对外面应了一声：“就来了！” 然后更加快速度的翻找了起来。 终于，顾北骁找到了一身军装常服。 虽然已经退伍，但是日常也可以穿。 顾北骁眼前一亮，连忙换上了。 他顾着外面等着的宋莹，甚至来不及好好整理，就赶紧跑了出去。 宋莹已经在外面等候许久了，见顾北骁穿着一身军装跑了出来，宋莹就愣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宋莹也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一般。 记得他俩婚前，顾北骁每次休假都会出来和宋莹约会。 那个时候的他们，的确是爱的轰轰烈烈，那是无论过了多久，无论二人到最后闹的有多难看，都没办法否认的事实。 那会儿顾北骁格外珍惜和宋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所以往往到了可以离开军区的时候，顾北骁甚至顾不得换衣服，总是穿着常服就跑出来。 去厂里，接宋莹。 那个时候就连赵厂长都忍不住说他俩郎才女貌，是再般配不过的一对了。 记得走在路上的时候，也有很多人频频侧目。 当年的宋莹也会暗暗的在心里想：或许别人也是羡慕他们两个的吧？ 然后再转头看看就站在自己身侧的顾北骁，宋莹就总会偷偷的笑。 他们俩，真的很般配。 再看看现在的顾北骁，宋莹总觉得恍如隔世。 其实这几年，顾北骁的样貌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甚至没有发福，眼角没有添一丝皱纹，甚至连头发都没有白一根。 可他站在那里，却无端端的让人觉得，他不像从前了。 宋莹垂下了眸子，微微叹了口气：“走吧。” 顾北骁应了一声，随后有些不自在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 宋莹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顾北骁分明也在宋莹的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怀念，可后来，却变成了了然、感慨…… 直到最后什么都不剩，归于了一片平静。 那种眼神，让顾北骁很不舒服，可他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最后就只能归咎于，自己虽然穿着和当初一模一样的军装，却没了军衔，归咎于了自己出门前来不及整理，所以这身衣裳穿的没有以前笔挺，宋莹一时间不适应…… 也可能，是因为宋莹太久没有见到单独和她相处在一起时，还打扮成这个样子的自己了 顾北骁揣着满肚子的想法，上了车。 一路拉着宋莹，往青阳县的方向驶去。 但是走到中途，顾北骁忽然又调转了方向，越来越快。 最后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等他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天边连一丝残阳都不剩。 只余那种黑蒙蒙的，让人能看清彼此的轮廓，却像是中间隔了一层雾的阴暗。 顾北骁抿了抿嘴唇，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宋莹。 嘴唇蠕动了一下，有些艰难的吐出了一句：“对不起啊，我本来是想着……”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故地重游只是刻舟求剑 顾北骁本来是想着，带宋莹回到他们年轻的时候经常约会的地方，再看一看年轻时的傍晚残阳的。 可即便车开的已经够快了，还是没有赶上。 差一步，又差一步，总是差一步…… 像顾北骁的人生一样，像他们俩这段有始无终的感情一样…… 顾北骁痛苦的闭上眼睛，眉心微微蹙起。 宋莹转过头，望向窗外。 外面的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哪怕是夏天，可从天边的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到整个世界都陷入黑沉之中，也并不需要太久。 可宋莹却忽然近乎叹息的说道：“挺好的……” 顾北骁转过头，愕然的看着宋莹。 “好？” 顾北骁不明白，这样的黑夜，好在哪里。 “顾北骁。”宋莹忽然开口，缓缓地唤着他的名字。 “我在。”顾北骁连忙应道。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挺不甘心的。” 宋莹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声音微微哑着，带着一些从前二人在彼此耳畔低语时，特有的低沉温柔。 顾北骁不禁把头侧过去，细细的听着。 这种熟悉的感觉，不知有多久没在他的生命中出现了。 以至于当它毫无预兆的重现在面前时，顾北骁的心酸的像是要滴出水。 他几乎要落泪，那种压抑在胸口里的、浓浓的沉重和酸涩感像是要呼之欲出般。 “我不甘心，为什么我们两个才是相爱的那一对，却无法有一个好的结局。” 宋莹转过头，定定的看着顾北骁，仿佛透过前世今生的距离，看到了那个面容青涩、大着胆子闯进自己的生命里，对她说“宋工，你真的很厉害”的那个顾北骁。 “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一起去看电影？” 他们去看庐山恋，去看许仙与白娘子。 他们为电影里那感人的爱情落过泪，他们相拥在一起，为彼此抹着眼泪。 然后又嘲笑彼此：哭什么呀？我们不会这样的，我们一定不会这样的。 我们会相伴，走很远很远的路。 远到生命的尽头，到那冰冷、可怕，但却有彼此相依偎的世界另一端，或许……还会远到下辈子、下下辈子…… 为什么就变了呢？ “我曾经想不明白。”宋莹垂下眼眸。 “可我想，或许人生不如意，总是十之八九。” 哪怕重生一次，宋莹何尝又真正的放下过？ 她越是会恨，就越是在宋莹心里，无比清晰的告诉她：这个人、这双手，她曾经拥有过，可后来没有了。 她那么多的恨，那么多的怨，又何尝不是在证明她有多么的不甘心？ 不甘心离自己那么近的人忽然就远了，远到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看不见、摸不着。 而今天，宋莹忽然就释怀了。 “顾北骁，故地重游，只是刻舟求剑。”宋莹轻轻道。 无数次去追忆的，去在心中设想过的。如果能从新来一次，我会如何如何，其实都是在想法设法的弥补自己过去失去的、得不到的、不甘心的。 但世间最难跨越的，永远是时间。过去的回不来，就只能一步步向前。 而这一刻，宋莹忽然明白了重生的意义。 老天赐予她的，不是重来、不是改变，而是往前。 是放下那些心中的遗憾，让那些故事变成一个符号，奔向未来的路。 所以，宋莹不怨了。 顾北骁忽然就慌了。 他最近这些日子想过很多。 想过他和宋莹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反思过自己的问题，思考过如果能够重来，自己会如何如何，他甚至设想了自己和宋莹重新开始之后，该如何弥补她。 但是人生这道题，不论有多少种解法，都容不得自己。 就像是他所有的规划，都敌不过宋莹这轻轻一句“刻舟求剑”。 她就在身边、在眼前，但她却要往前了。 “不！莹莹！不要！” 顾北骁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抱住了宋莹。 滚烫的泪水在此刻终于落了下来，他紧紧的抱着宋莹，仿佛不紧紧抓住，下一秒她就会凭空消失在自己眼前一样。 “我们还在一起呢不是吗？你说好了重新开始的莹莹！莹莹你不是骗我的对不对？你说话啊！我、我错了……” 顾北骁佝偻下身子，额头抵在宋莹的颈窝，哭的不能自已。 他拳头无数次握紧又松开，口中反反复复的喃喃着：“我错了……我错了……” 宋莹叹了口气，缓缓抬起自己有些冰凉僵硬的手，回抱住了顾北骁。 “北骁，别骗自己了。” 顾北骁愣住了。 刺耳的警笛声响彻空旷的无人区。 顾北骁猛地抬起头，红蓝闪烁的灯光刺痛了他的眼。 尖叫声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五六辆警车围了过来，无数人头攒动，有人在拿着对讲机说话，有人在指挥。 有人粗暴的拉开车门，把宋莹从他怀里夺走。 冰凉的手铐毫不留情的扣在顾北骁的手腕上，稍微动一动就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世界在顾北骁的眼里扭曲、变形，耳边传来警察的厉声呵斥：“不许动！” 顾北骁被按在了地上，眼前宋莹被警察牢牢的挡在身后，只能看到她一抹红色的裙角。 “莹莹……你骗我？” 眼泪顺着顾北骁的侧脸流下来，融进土地里。 宋莹远远的看着顾北骁，顾北骁却看不清她的脸。 只能听到她轻轻的、却无比清晰的声音：“顾北骁，我骗了你，但我也没骗你。” 顾北骁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她真的从始至终，都没有想和自己从头来过，她一直在设法逃离。 她说要留下是假，她说要过日子是假，她一直在虚以委蛇，却独独说了一句真话！ 顾北骁，故地重游，只是刻舟求剑。 顾北骁喉咙里发出两声嗬嗬的声响，他咧开嘴，忽然笑了起来。 紧接着，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莹莹……莹莹！” 他又哭又笑，双手拼命的在半空中挥舞着，却怎么也抓不住宋莹。 直到他被强行带上了头套，拖上了警车。 宋莹垂眸，轻轻呼出一口气。 可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宋莹。”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声音不大，低低的，还带着一种类似于剧烈运动之后，而产生的沙哑， 可这一生轻微的呼唤，却仿佛直击宋莹的心灵一般。 她身子控制不住的剧烈一颤，猛地转过头去。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一瞬间，宋莹的眼眶就骤然红了起来。 两天…… 两天而已。 她和秦铮不过两天未见，却只觉得如隔三秋。 而秦铮站在不远处，目光也是一直定定的落在宋莹的身上，半点儿挪开的意思都没有。 换句话来说是，他自己不肯、不愿意。 宋莹求救的消息传到了警局和军区，很快，全区那边就忽然作出了决定，让秦铮暂时停止行动。 因为刑警队那边高度怀疑顾北骁的手下被人所控制或是收买了，所以，顾北骁虽是绑架了宋莹的真凶，但是否有人浑水摸鱼，甚至真正掌控全局还是个未知数。 而李建斌，便是这个未知数中最值得被怀疑的对象。 秦铮此去，本就是为了调查李建斌那些不干净的生意。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秦铮就更不适合深入挖掘了。 就算要挖掘，也不能是秦铮。 这件事目前只能交给海州的警方和军区，以免打草惊蛇。 所以秦铮在接到任务取消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开始着手计划着回来。 自从他得到宋莹被绑架的消息之后，秦铮的心里就一直不踏实，哪怕他在心里告诉过自己无数次，你是军人，你不能只在乎儿女情长，更不能感情用事。 可实际上，在秦铮拼命压抑的内心深处却早就燃起了腾腾的火焰时，那里头的火却也狠狠的炙烤着秦铮的心，让他变得就像是一座火火山，一座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活火山。 所以哪怕他和宋莹分开了也只有两天，哪怕他在心中再三的警告过自己，秦铮终究还是敌不过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于是秦铮就忙不迭的赶了回来。 火车时间太长，就去坐飞机。 飞机没有票了，秦铮楚四处打电话求人，几乎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才买到了当天最后一班从海州赶回来的机票， 落地之后，秦铮又丝毫不敢停留，一路马不停蹄的往派出所赶。 听说已经有队伍前去小溪村准备营救宋莹，秦铮又赶紧驱车追了上去。 甚至到此刻，他身上的那身军装都还没有来得及换。 看着秦铮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宋莹的鼻子蓦然一热。 天知道她有多崩溃。 即便他只被顾北骁控制了两天，但这两天于他而言，也如灭顶之灾一般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在心中一直惦记着秦铮，宋莹早就撑不住了。 如今，心落地了。 从前只觉二人之间如隔春秋一般，看得见却触碰不到。 今时今日才觉得，二人之间蒙着的那一层薄薄的雾，其实一直源于自己内心的恐惧。 但是现在宋莹不怕了。 “秦铮！” 宋莹唤了一声秦铮的名字，随即毫不犹豫地朝着秦铮的方向扑了过去。 秦铮几乎是在宋莹迈步的瞬间就迎上前去，朝他伸出了双臂。 然后宋莹就猛然扑进了秦铮怀里，秦铮瞬间抱紧他，再也不愿意放手了。 此时此刻，不需要过多的言语，甚至连惊讶都没有。 他们只觉得此刻该是理所当然。 而是远处，已经被押送进了警车里的顾北骁抬起头来看到这一幕，又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痛哭。 “莹莹不要！” 顾北骁将手从车窗中强行伸出去，徒劳地朝着宋莹的方向够着，可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与宋莹之间的距离，从他背叛了宋莹却不知悔改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拉远了。 这无限远的距离，隔着时光隔着这么多年的亏欠，又如何能让顾北骁重新回到宋莹的身边？ 他不愿意了，他早就不愿意了。 秦铮转头深深的看了顾北骁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搂着宋莹的肩膀，转头将他带到了旁边自己的吉普车上。 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顾北骁痛哭失声，眼中那辆车的距离拉的越来越远，直到他再也看不到。 宋莹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之中。 顾北骁闭上了眼睛，痛苦的狠狠一头朝后面撞了过去。 门外正在整顿秩序的警察透过车窗看了顾北骁一眼，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随即招招手，对身边的同僚道把人带走。 宋莹和秦铮先赶去了派出所。 过了最初两人重逢时的激动之后，二人却都变得各自沉默无言了起来。 这两日以来惊心动魄的经历一直在宋莹眼前反反复复的回荡，根本挥之不去。 此时此刻他还没有整理好语言，不知道该如何和秦铮描述这两天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怕秦铮担心，所以就只能沉默着。 而秦铮则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般，一直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不过二人之间的氛围却并不尴尬，到了派出所门口后，秦铮还极为自然地来到了宋莹这边，替他拉开了车门。 随后，朝他伸出手去。 宋莹抬头看了一眼秦铮，也微微一笑，不再抗拒的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秦铮垂眸看了一眼宋莹细白的手，不知为何，瞳孔忽然颤抖了一下。 随后他有些不大自在的，别过头去，轻声对宋莹说道：“咱们进去吧。” 派出所里人来人往。 如今只抓到了顾北骁，案子还未了结。 去疑似顾北骁那两个手下的老家探查的人还没有传来消息，因此大厅里依旧人头攒动，每个人都在各自忙碌着，脚步匆匆。 站在门口边正低头看文件的一个小警察抬起头见秦铮带着宋莹回来了，不禁面上一喜。 连忙道：“太好了，宋同志，你没事就好。里边有同事在等着你，请你先进去吧。” “好。”宋莹轻轻应了一声，正要转头和秦铮打一声招呼，却听见秦铮说。 “我陪你一起进去。” 宋莹不禁疑惑地看了秦铮一眼。 自己已经被救回来了，只是照常录个口供，怎么感觉秦铮如此紧张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无能至极 秦铮却把宋莹的手牵得更紧，甚至掌心都冒了汗，也不肯松开，只是低声又重复了一句。 “我陪你一起。” 宋莹轻轻应的一声，被秦铮牵着走进了里面的小房间。 刚才引路的小警察看着他们二人相继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垂头叹了口气。 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您说什么？暖暖不见了？”宋莹猛的拍案而起。 对面的警察连忙安抚：“宋同志，请你冷静，我们现在已经派出警力全力去调查你女儿的踪迹了，请你稍安勿躁。” 宋莹的手撑在桌子上，才能勉强稳住身体，但是肩膀却一直在不停的颤抖着。 他才走了两天，不过两天而已，暖暖怎么就消失不见了？ 如果此刻警察告诉他，赵厂长没能成功按约定把暖暖救走，反而是叫顾北骁的人把暖暖接走了，宋莹心中或许都会安稳一些。 毕竟顾北骁已经落网了，只要去审问他，迟早能够得到暖暖的下落的。 可是偏偏…… 偏偏暖暖是被赵厂长的接走，偏偏暖暖是和赵厂长一起失踪的！ 而现在面前的警察竟然在告诉他，赵厂长或许是自愿带着暖暖一起离开的。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与赵厂长相识多年，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为过他是自己除了秦铮以外最信任的人了，他怎么可能会对暖暖不利？ 但是事实却摆在眼前，周围街坊邻居们和工厂工人的口供也记录在册。 宋莹随手一番，便能看到那天晚上赵厂长把暖暖接回去之后并没有任何异样。 他正常的做饭吃饭，家里也从来没有传出过什么奇怪的声响，甚至连敲门声都未曾传来过。 “有没有可能是邻居们也没有听到？”宋莹急切的说道。 “现在已经入夏了，大家晚上吃过饭之后都会出去散步的，说不定是那个时间点……那个时间点邻居们都不在，所以有人闯进门去把他们两个给绑架了呢！” “这种情况我们不是没有怀疑过。”警察看着宋莹，无奈的叹了口气。 “但是整栋楼并非所有人都出去散步了，如果真的有人潜入了他们家，怎么也会留下痕迹的？最关键的是……” 警察深深的看了宋莹一眼，有些担忧自己的话会刺激到他，但是现实的情况恰恰如此，又不能不说。 只能整理了一下语言，小心翼翼的开口。 “宋同志，根据我们的排查走访，赵厂长对门家的邻居那一整天都没有出过门。那天晚上，他睡得也很晚，可以确定的是，在他清醒的时候，赵厂长在家里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没有人强行破门，没有人绑架。 唯一的可能，就只能是赵厂长自行带着暖暖离开了。 宋莹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身子一软，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 难怪…… 难怪这一路回来。秦铮都一直沉默不语，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女儿不见了，秦铮不知道该如何和自己交代。 看着宋莹这么大的反应，秦铮也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想要动手去扶住宋莹。 “你别怕，我已经让人去找暖暖了。你放心，我是军人，我们调查的渠道很多。我们和警局两条线并行，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暖暖的！” 可是秦铮除了如此安慰宋莹以外，竟也说不出来一些别的什么。 最短的时间是多长时间？ 没有一个确切的数字，最短的时间也可以无限长。 可以是几天、几个月、几年，甚至是几十年。 最坏的可能，就是这一生都见不到暖暖了。 秦铮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无能至极。 他一直自取自己能力过人，对待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可偏偏就在他出差的这两天内，事情一桩接一桩。 这让秦铮都不禁有些怀疑了起来，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出现在了宋莹身边，才给他带来这么多的灾难。 宋莹呆愣了良久，才终于找回了神智来。 他反手一把抓住了秦铮的手腕，近乎哀求的看着他。 “秦铮，帮帮我，帮我找找暖暖好吗？” 这是他的女儿，是她怀胎十月月，经历过一朝难产，险些丢了性命才生下来的孩子！ 是他唯一的亲生骨肉！ 父母已经离世，老家那边的亲眷并不愿意与宋莹联系。 所以世上的亲人已经没有几个了，暖暖便是他最亲最亲的人，也是宋莹所认为的，这世上唯一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人！ 暖暖不能出事！ 上一世，宋莹已经失去过一次暖暖了，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他至今还清晰的记得，上一世暖暖柔软的小身子在自己的怀里慢慢的变得僵硬冰冷的时候。 他在临走之前也不肯呼痛，甚至连一声难受的呻吟都没有。 他一直紧紧的握着宋莹的手，对他说：“妈妈，别哭。” 想到这里，宋莹几乎已经痛彻心扉。 都说人在极度的痛苦之中，心脏会感觉到生理般的疼痛，宋莹从前不信，可是他现在信了。 原来人在极度难过的时候，是真的会感觉到心脏碎裂的。 宋莹脸色忽然一白，捂着胸口，开始急促的喘息起来。 秦铮惊慌的看着宋莹，伸手要去扶他。 可就在他触碰到宋莹身体的一瞬间，宋莹竟然身子一歪，直接倒头晕了过去。 宋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梦里四处都是黑的，但周围却无比清晰的传来了暖暖哭喊的声音。 他在哭着，让自己救他。 宋莹在黑暗之中急促的奔跑着，几乎到处他都找遍了，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暖暖的踪迹。 但是暖暖的哭声却如雷贯耳，越来越清晰。 终于，宋莹倒吸一口凉气，惊醒了。 他猛的抬起头，入目先是坐在床边，在自己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猛然拉住自己手的秦铮。 他眼睛也熬得通红，显然是守了自己很久。 见到自己醒来，秦铮连忙安慰。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宋莹眼睛蓦然一红，沙哑着喉咙开口。 “是不是还没有找到暖暖？” 秦铮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紧紧的皱起了眉。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艰难的开了。 “是，还没有找到。”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从始至终都有勾结 宋莹晕倒已经一天一夜了，而这一天一夜间，丝毫都没有暖暖的消息。 再算上前两天的时间，连秦铮现在也无法信誓旦旦的保证暖暖能够平安无恙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宋莹。 医生说宋莹这几日忧思过度，精神压力极大。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他会受不住的。 如若宋莹继续这样下去，只怕宋莹会真的扛不住疯了的。 秦铮不敢想象，真有那一天会怎么样。 于是连忙安慰：“你放心，警察和我们这边一直都在努力寻找，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暖暖。” 宋莹紧紧的咬住了嘴唇，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让自己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 他哽咽着，微微点了点头。 轻轻握住了秦铮的手：“我相信你。” 见宋莹的情绪终于好了一些，秦铮这才放心。 于是才说道：“那两个修车铺的工人已经被找到了。” 宋莹转头看向她：“是顾北骁的手下？” “是。”秦铮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从前与顾北骁并不认识，是顾北骁退伍之后有一次去修车，偶然认识了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说，出来打工，是因为家里头实在是穷的揭不开锅，还上有老下有小的。 于是顾北骁知道后，便动了心思。 他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安心待命。 当时也没说过让他们具体做什么，只是说需要他们帮个忙。 这两个人最开始时，拿钱拿的也不安心。 毕竟无功不受禄，他们也不清楚顾北骁为什么突然拿出了这么多钱来给他们两个。 只是家中上上下下十几口人都等着吃饭呢，所以最终还是抵不过金钱的诱惑，把钱给收了。 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当顾北骁再次找到他们的时候，是让他们帮自己去绑架他的女儿。 两个人当时也很懵。 顾北骁清清楚楚的告诉给了他们，暖暖是他的孩子，所以他们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顾北骁要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但是顾北骁说了，只是让他们想办法把女儿从幼儿园里带出来，带到一个安全的无人能知道的地方监管起来，不要让他跑出去，也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他，并不是让他们伤害自己女儿的意思。 而且顾北骁还说了，他是暖暖的亲生父亲，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女儿，所以他们只需要照做就好。 就算有一天警察真的找上门来了，顾北骁也可以说他们两个本就是自己的朋友，帮自己照顾两天女儿理所应当，算不上是绑架。 这两个人没什么文化，大字不识几个，更不懂什么法律知识。 听顾北骁说没什么事，这次的报酬又确实是太高了，他们担心顾北骁会把钱要回去，所以就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不过在约定的动手时间之前，他俩在和上一批工人交班的时候，却忽然有一个年轻男人过来找他们。 据他俩回忆，这男人也不过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模样长得还挺俊。 戴着个小眼镜，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 最诡异的是，这男人见面二话不说，就告诉他俩，他已经知道顾北骁让他们两个去做什么，还给他们科普了一下法律知识。 告诉他们，既然已经收了顾北骁的钱，但这事若追究起来也是妥妥的绑架。 况且顾北骁和孩子的生母已经离婚，孩子抚养权是归母亲的。 在母亲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将孩子带走，不仅他们两个逃脱不掉，就连顾北骁也得跟着倒霉。 这两人当即就吓破了胆，说什么都不敢去干那丧良心的事了。 于是两人一合计，便要把钱还给顾北骁。 可当他们大顾北骁之前留下的电话号码时，顾北骁那边却无人接听了。 这两个人吓得魂飞魄散，生怕即便什么都没做，但收了顾北骁的钱也会有警察找上门来。 于是连在城里稳定的工作都顾不上，赶紧就和老板辞了职，连夜便跑回老家去了。 当警察找到这两个人的时候，这两个人还是一脸茫然的状态。 对警察说他们一概都不知情，就更别提这几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了。 他们从始至终，也不明白顾北骁为什么要绑架自己的女儿，更不明白那个年轻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要来好心提醒他们。 宋莹听的紧紧握住了拳头，咬牙切齿的道：“顾北骁他简直不是人。” 换句话来说，如果那天没有那个年轻男人的出现，暖暖就当真落到顾北骁的手中了。 而顾北骁真的会像他所说的，不会伤害自己的女儿吗？ 不见得吧。 他私下里与自己说的那些，宋莹可记得清清楚楚。 在那种情况下，恐怕宋莹稍微露出点儿想要逃离的意思，顾北骁都可能会毫不留情的拿暖暖的来威胁，他甚至他真的很有可能将暖暖丢到那特区去。 秦铮听后也是极为愕然。 他知道顾北骁这人一直很疯狂，且心理扭曲变态。 但是他从未想过，顾北骁竟然已经疯狂至此。 为了能和宋莹长相厮守，不惜以他们两个亲生女儿作为要挟，甚至能说出孩子没了就没了，还可以再生的那种话。 不过眼下的情况，也确确实实是在告诉他们，暖暖失踪的事和顾北骁没有半点关系。 包括顾北骁那边自己在被调查之后也说了，他虽然动过这样的心思，但他也确实是不知道自己收买的那两个修车工并没有动手，一切都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 他也同时交代了，那天晚上李建斌来找他的事。 总而言之，无论从哪个方向来调查这件事，都和李建斌脱不了关系。 但至于赵厂长为何会主动带着暖暖消失，至今为止都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现在警方分析的情况，大致有三种。 “一是赵厂长可能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提前带着暖暖撤离了。”秦铮说道。 但是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如果赵厂长已经带着暖暖去到了安全的地方，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联系警方的，不会到现在为止一点音讯都没有。 第二种情况是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暗中威胁了赵厂长，逼迫他照常生活，再趁着没有人发现的时候，让他被迫主动地带着暖暖离开。 而第三种情况，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的。 便是赵厂长从始至终就和李建斌有勾结！ 第一百五十章 曾损失过一员大将 根据之前赵厂长所提供的种种信息，警察分析，如果赵厂长那边也存在和李建斌勾结，那便是两厂之间在暗地里的互相合作，互相获利。 待到时间一长，这两厂的利益可不就顺理成章的死死的捆绑在了一起。 且刑警队那边的队长觉得，如今国家的政策有所放宽，国营企业私有化的情况越来越多。 二人极有可能是想要抓住这个风口，将两厂合并，并且占为己有。 而李建斌在海州做的那些生意，却恰恰好好的可以佐证这一点。 毕竟这需要极大的启动资金。 而李建斌他们二人，最多只是在各自的厂里身处高位，并非是这工厂本身的持有者。 所以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最需要的就是钱。 另外，他们暗中调取了一些两个厂之前生产的各种产品的数据进行了对比。 虽说有国家标准在先，设计出来的产品大差不差也有可能。 但是在细节上却也如此高度相似，这便可以成为两厂之间互通有无的佐证。 “可是如果当真事实如此，赵厂长当初为何要让我回去？” 宋莹仍有疑惑，或者说她是并不愿意相信。 原本一切的变故，就出现在他与顾北骁离婚，重新回归厂里上班时起。 她在结婚之前曾在赵厂长手下工作多年，她是什么心性，赵厂长最为了解不过了。 对待工作，她向来一丝不苟，甚至严苛到任何纰漏都不允许出现。 张工程师当初做的那张图纸，在自己没有发现有问题之前，就已然有流水线上的工人做反馈了。 赵厂长若是和李建斌之间有勾结，她不可能意识不到自己回来之后，很容易就会发现张工程师图纸上的错漏之处。 既然明知道自己的为人，且很有可能会成为那个妨碍他们计划的人，她当初为何还要同意让自己回去。 这不恰恰好好是自找苦吃吗？ 秦铮沉默了下来。 他心中其实一直有一个怀疑，不知道该不该和宋莹讲。 宋莹见秦铮迟迟没有讲话，便转头看向他。 见秦铮面露纠结之色，宋莹心中也咯噔一下。 “你说吧。”宋莹轻声道。 “倘若真的是我遇人不淑，识人不明。害得暖暖如此，结果我最后却被蒙在鼓里，你觉得我这一辈子能好受吗？” 比起更残忍的真相，宋莹害怕的是自己平白无故给别人做了嫁衣，却反而伤到了自己最亲的人。 秦铮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开口。 “其实之前我也并不觉得赵厂长那边有什么问题，我甚至一直觉得，她是对你很好很好的人。” 人在世上，若是能遇到那种没有血缘关系，却可以无条件对自己好的人，必然是要全力珍惜的。 正如赵厂长，也正如秦铮在宋莹心中的地位。 可是，这种关系看似稳定，却偏偏最容易被人反咬一口。 人是会变的。 如果赵厂长此次答应让宋莹回来工作，就是为了刻意的让宋莹指出张工程师图纸中的错漏呢？ “在去营救你的时候，小沈加急去查了一件事，是关于你们红星厂的。” 有些事不深挖不知道，但细细查下去才发现，在宋莹回来之前，赵厂长那边曾经损失过一员大将。 或许张工程师便是去补这个缺口，但却不尽人意的。 所以这时候，宋莹的主动回归，便是意外之喜了。 搞不好，连当初赵厂长极力支持宋莹对张工程师的涉及进行测试，都可能是为了获取宋莹计划的一环。 虽然不明白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很显然，宋莹虽然被他们利用，但也成为了意外破坏计划的一环。 这个意外他们并没有提前预料，所以，才会有如今的局面。 “你说的那一员大将，是沈慈星？”宋莹问道。 沈慈星这个人，宋莹曾经听赵厂长提起过。 她同样是和宋莹一样的女工程师，同样是在这个行业深耕多年，据说其能力还远在宋莹之上。 但是在宋莹回来之前不久，沈慈星忽然就辞职了。 在赵厂长的形容中，沈慈星是一个颇有能力但是心气却太高的人。 这些技术骨干人员，在厂里多多少少是要受些重视的，甚至还会额外给他们开一些绿灯。 时间一长，这些人难免有些骄纵，就类似于最初的、张工程师的那种性格，自认为年少有为，就习惯性的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而沈慈星的骄纵程度，却要比张工程师更胜一筹。 她并不像是因为自己能力出众，才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分明就是天生的高傲，不管是对流水线上的工人、自己办公室里的同事、乃至于赵厂长，她都是心高气傲，从不肯低头。 甚至拍桌子，与赵厂长叫板的时候也不少了。 从前赵厂长认可她的能力，也实在惜才，所以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有些小事不过是口舌之争，能忍则忍。 但是没有想到，这沈慈星自己却觉得在红星厂工作算是低就了，便去与赵厂长讨论加薪事宜。 可国家有规定，厂里也有自己的标准，不可能因为沈慈星就开了先例。 否则有了她，其他人就也会上赶着来找赵厂长谈论此事。 技术人员得了好处之后，那些流水线上的工人便会不满。 如果人人都来闹着要升职加薪，那以后这厂里还如何运作？ 所以当那次沈慈星拿辞职的做威胁的时候，赵厂长就也没有犹豫，直接就放了人走了。 “这其中或许的确有一些沈慈星自己性子孤傲的原因在，但是小沈调查到的内情，却不止这些。”秦铮说道。 事实上，沈慈星做出的那些设计并非所有都完美无缺，且远高于寻常工程师的水平。 她也时常会拿出一些并不完美的答卷，甚至是存在着明显漏洞的图纸。 但是在他人看来，沈慈星是一个天赋极高的人，即便是偶有错漏，也会很快就修改出一份最完美的设计，还次次都能惊艳到众人。 其水平之高，甚至已经让人隐隐怀疑，这沈慈星会不会是一开始故意设计出来了个稀烂的产品，随后又拿出个近乎完美的成果，想以此彰显自己的能力。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还不足以证明吗 但秦铮却觉得，事实不见得如此。 宋莹已经算得上是秦铮见过的天赋极高、设计水平也不容小觑的了。 既然在赵厂长的形容之中，沈慈星是一个比宋莹还要更加厉害的人物，那她为何又会犯那些低级错误呢？ 所以秦铮怀疑，有没有可能沈慈星并不是所有人所看到的那样，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工程师，他实则水平也就一般，所以他经常会拿出一些不堪入目的图纸。 之所以很快就能修改出新的图纸，是因为有人在背后默默帮忙的缘故。 如果事实如此，那沈慈星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在帮助赵厂长获利的那一个。 可能她是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所以才提出了辞职，也有可能是赵厂长不需要她了，才主动把她赶走。 总之，如今的种种线索都指向第三种可能。 这赵厂长，不简单。 宋莹却对此事仍有疑惑。 “可若如你所说，沈慈星背后有一个藏在暗处帮他修改图纸的人，那她为何不主动将这人引入到台面之上？” 换句话来说，如果一切都是赵厂长安排的，那直接将此人推到台前来，总比让他藏在背后帮沈慈星打下手好吧？ 这不仅要花两份精力，更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比如说在前台充当台面的沈慈星若真反了水，把这些事全给抖落了出去，那所有人都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但如果这个人不方便露面呢？”秦铮意味深长的说道。 “比方说，他的设计来的也不干净，而他自己不想承担这份风险，便只能安排一个沈慈星坐镇。又比方说，他的身份不可以暴露。” 总归，一切都有可能。 而如今事实真相如何，恐怕只有赵厂长和沈慈星自己知道了。 “小沈已经去调查沈慈星的下落了，有消息的时候他就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你放心，无论如何，这件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 宋莹深吸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暖暖的事，就拜托你了。” 警方那边还在不间断地进行调查，因为目前进度太慢，于是当下他们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先将李建斌逮捕。 反正不管他后续到底有什么计划，这个计划都绝对不能让它进行下去了。 然而当他们动手的时候，却忽然又得到了一个消息。 李建斌又出差了！ 就如同上次一样，在关键的节骨眼上，李建斌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消息传来病房的时候，让秦铮和宋莹都颇为惊讶。 上一次，李建斌之所以能逃脱，是因为顾北骁和周晓梅从中作祟的缘故。 而这一次，顾北骁连传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被警方抓获了。 李建斌都没能从顾北骁这边得到消息，周晓梅更不可能得知，所以也不存在她暗地里给李建斌通风报信的缘故。 这不得不让众人怀疑，李建斌很有可能就是故意将顾北骁给卖了的。 他知道很多事情一旦被撕开了一点口子，后面的就全都兜不住，所以便在关键时刻，将其中一个重要棋子卖掉。 虽会损失一部分利益，但却能保住自己这边的大头，也算不上是亏损太多。 宋莹想清了前因后果之后，不禁打了个冷战。 “那天晚上李建斌来找顾北骁，就曾经威胁过顾北骁，让他把我给放了。” 按照李建斌当时的意思，他其实是想让顾北骁将宋莹放了之后，自己再将宋莹所掌控。 不管他做出这个决定是为了保全自己的什么利益，但总归宋莹现在对他而言是有用的。 但顾北骁的抉择也显而易见，他并不想顺应李建斌的意思，甚至还想反咬李建斌一口。 这一点，在顾北骁自己的口供上也写得清清楚楚。 但换而言之，如果当时的李建斌就已经预判了顾北骁的预判了呢？ 如果他当时早就知道顾北骁根本就不会顺应自己的计划来行动，而宋莹更不可能会轻而易举地顺从顾北骁，定会从中寻找机会逃离，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宋莹如今能回归自由，不也正是李建斌的的本意吗？ 而在达成了这个目的的前提下，又直接将顾北骁卖掉了，那顾北骁就承担了大部分的罪责。 至于李建斌威胁顾北骁，私下里又与周晓梅为伍的事，到现在为止，也都只是人证口供而已，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物证，那就不能轻易定李建斌的罪。 所以李建斌这会儿才又找到了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再一次消失。 躲过眼下，等他回来的时候，该做的事估计也做的差不多了，该了结的案子就也都盖棺定论了。 只要李建斌不再是警方那边关注的焦点，他就可以继续去走他的老路了。 这一点让宋莹不禁打了个寒战。 一旦李建斌成功，即便宋莹现在没有落在他的手里，但暖暖失踪一事，亦是能抓住宋莹的软肋。 只要宋莹没有放弃暖暖一天，那么只要李建斌稍稍透露出零星的关于暖暖的消息，不管是真是假，宋莹就也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宋莹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了起来。，心底也是一阵阵的发凉。 如果这些分析都是事实，那么警方所猜测的赵厂长与暖暖失踪的第三种可能，岂不是就成立了？ “你别着急。”秦铮连忙起身安慰。 “这件事，目前也只是我们的分析，说不定赵厂长过两天就会带着暖暖主动出现的。” “怎么可能？”宋莹苦笑了起来。 都已经过了多久了？ 赵厂长如果真的是为了避嫌，或者是她当初没有办法。只能被迫带着暖暖离开。 但这么长时间了，她真的就一点空子都寻找不到吗？ 哪怕是自己不能报警，但只要能想办法透露出一些消息去，如今外头风声这么紧，警方这边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能拯救她们两个的办法那么多，赵厂长偏偏没有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赵厂长就是故意带着暖暖离开的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原来是你 宋莹只觉得一阵阵晕眩，心中更感绝望。 秦铮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宋莹，可这回却又真的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抛开那种当真丧了良心的人，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母亲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出事的！ 所以不管此刻秦铮怎么安慰宋莹，也只会显得徒劳而已。 宋莹闭上眼，眼泪瞬间顺着眼角滑落。 她只想痛哭一场，将心中无处宣泄的委屈，悲愤都狠狠的发泄出去。 可宋莹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而且她比谁都清楚，就算是哭眨了眼睛，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秦铮的拳头几次三番的握紧又松开，甚至有种想要冲出去，亲自去找暖暖的冲动。 就在氛围僵持不下之时，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小沈匆匆的推门而入，满脸喜色的对着二人道。 “团长，宋工，沈工程师那边有消息了。” 原本自从沈慈星辞职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她的动向，小沈最开始还觉得这事估计不好办。 可没想到打听了一番之后，却发现这沈慈星和小沈祖上竟然还有点亲戚关系。 虽然早就出了五服，但是好在家里的老人还都在世。 一个接一个的打听下去，竟然真的问出了沈慈星的老家地址。 小沈借着亲戚的名义，往沈慈星的老家打了电话。 才知道原来沈慈星还在青阳县，而且因为生病，一直在医院住院治疗。 她病房的位置就在宋莹的楼上。 这一消息，总算是给正处于困顿之中的两人提供了一个揭开谜团的口子。 宋莹已经顾及不上自己的头脑还在一阵阵晕眩，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去。 可是因为方才情绪波动过大，身子几乎骤然失了力气。 脚才刚刚落了地，就觉得腿一软，险些摔在地上。 幸好秦铮眼疾手快，稳稳的接住了宋莹，却也不小心直接将宋莹抱进了怀里。 二人的视线骤然对上，眨眼间氛围就像凝住了一般，竟然谁都说不出话来。 纵然在这次重逢之后，二人便已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可以说眼下只剩一层窗户纸了。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猝不及防的相拥，还是让二人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 小沈看着此情此景，忍不住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之前他一直感觉，这两个人虽然看着般配，瞧着对彼此也是有情有义的。但是终究隔着个顾北骁，这事儿听上去总不那么好。 可如今顾北骁被捕了，隔在二人之间最后一丝阻碍终于没了，竟让小沈心中有了一种都是命运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的感觉。 所以啊，人有时候下结论真的不能太早。 二人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此刻正是危机之时，他们也没有心思谈情说爱，很快就整理好了思绪，匆匆的奔着楼上的病房而去。 小沈急着回来汇报消息，也没有时间打听太多有关于沈慈星的现状。 以至于当众人敲开沈慈星的病房门的时候，竟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地愣在了原地。 沈慈星住的是一个单人病房，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靠坐在床头上，身边并没有人陪护。 最关键的是，她藏在被子下，本该放着双腿的位置空荡荡的。 哪怕是并未亲眼所见，所有人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就也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沈慈星的双腿已经被截肢了。 秦铮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小沈，却见小沈也是一脸震惊。 他从沈慈星老家那边打听出来的消息也是说沈慈星在住院，并没有说她是得了什么病。 这会儿闻着她的病房里一股怪味儿，就知道她肯定是住院许久了。 那她这腿…… “你们是？”沈慈星有些意外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短暂的惊讶之后，沈慈星的视线落在了宋莹的身上。 几乎在视线触及到宋莹面容的一瞬间，沈慈星就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 “原来是你啊。” “你认识我？”宋莹疑惑的上前一步。 “不认识你，但是见过你的照片。”沈慈星说道。 “之前最开始到红星厂工作的时候，厂里的优秀员工栏里有你的照片，那个时候赵厂长还特地给我介绍过你，她说你是他见过的所有工程师里最优秀的一个。她还说你年轻有为，可惜想不开，早早的就去辞职嫁人了。” 宋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过了许久，她垂眸叹了口气。 “没想到赵厂长还和你说了这么多。” 沉默了片刻之后，宋莹抬起头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直白了当地对着沈慈星问道：“那你既然见到我来了，应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的吧？” “大约知道了。”沈慈星也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隐瞒，只是耸了耸肩，面上竟露出了一丝释然。 “我虽然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医院里，但是你的消息却时不时的就往我耳朵里钻。” “我没想到原来我走了之后，竟真的有人能随随便便取代我的位置。更没有想到你这个人，竟然真的只能靠自己。” 她短短一句话，就已然印证了之前宋莹和秦铮的猜测。 没错，沈慈星之前虽是红星厂里最优秀的工程师，可实际上是，她的那些本事根本上不得台面。 她的能力，最多也只是能做一个工程师助理，无法独当一面。 而赵厂长那个时候，却恰恰好好需要一个她培养出来的嫡系，一个能够全心全意帮助她，且能将所有的功劳都归于她的人。 沈慈星便是那个人。 原本以沈慈星的能力，即便有了多年的工作经验，却也是根本没有资本以高级工程师的身份进入红星厂工作。 但是赵厂长却给了她这个机会。 “我那个时候很感谢她。”沈慈星说道。 “纵然我知道自己欠缺之处还很多，但是人嘛，总会有些心高气傲，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的时候。我在我原来那厂里，只是众多最普通不过的工程师之一。所以我也理所当然的想过，是不是这个厂里的环境不够好，让我没有任何发光发热的余地。” 所以赵厂长的出现，也曾经是沈慈星生命中的一道光。 赵厂长向她许诺，入职便可以给她高级工程师的职位。 哪怕是她做不到那么好，赵厂长也会找人来专门给她培训。 迟早有一天，沈慈星能让所有人看到她身上的光环。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 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算计。 沈慈星没有等到她想要的光辉，更没有等到赵厂长曾经给她许诺的，专业的培训。 甚至到了红星厂之后，沈慈星的技术不仅没有丝毫的提高，甚至还比以前下降了不少。 “咱们同样都是搞技术的我，我想你应该能明白那种感觉。” 沈慈星说道。 虽然如今的水平并不算很高，也没有办法完全独当一面，但是至少是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工程师。 但是，当一个人习惯了处于温室之中，不需要再提升自己就可以换取大把报酬的时候，不仅不会继续努力，甚至还会因此而懈怠。 沈慈星就是这样一步步落入了赵厂长的陷阱的。 “她对我说，不过是一些技术图纸而已，谁做都一样，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能撑起红星场光辉的人。所以，我只需要稳居于台前，安安稳稳的做那个所谓的台柱子就可以了。” 事实果真和宋莹他们两个分析的差不多，沈慈星就是在外边儿充当门面的那个皮囊，实际上的优秀图纸都是赵厂长找别人给画出来的。 “那个人是谁？”宋莹急切的问道。 “我不知道。”沈慈星却在这个关键的问题上摇了头。 “怎么可能！”宋莹的语气当即就控制不住的拔高了。 “你和那个人合作了那么久，你不知道她是谁？” 宋莹的第一反应就是沈慈星在骗她，甚至忍不住上前一步，抬起了手来，做事想要抓住沈慈星的衣领质问她。 秦铮瞧着状况不大对，连忙拦住了宋莹。 “你别着急，听她慢慢说。”秦铮将宋莹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 其实秦铮心里也着急的很，因为如今的状况，沈慈星是唯一一个可以给他们提供关键性线索的人了。 但也正是因为沈慈星的存在十分重要，才不敢轻易得罪了她。 不管她到底有没有做错过什么事，也不管她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重点是真相。 真相最要紧。 唯有得知了这些，才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赵厂长和暖暖的下落。 否则宋莹就真会变成那条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了。 于是秦铮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尽量平和的对着沈慈星问道：“是因为赵厂长没有让你见过那个人吗？” 沈慈星倒是没有因为宋莹刚才的冒犯而生气，反而微微一笑。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这样的。” 赵厂长既然只需要沈慈星充当一个门面就够了，她为何还要让沈慈星知道那么多呢？ 毕竟这种事，出在一个现阶段还处于国营的工厂里，已经算是一个天大的丑闻了。 别看他们工厂建立在县里，可实际上却直接隶属于京州。 京州是首都。 一旦被爆出了这种丑闻，那么赵厂长也好，沈慈星也好，谁都跑不掉。 到最后定然是一个前途尽毁的结局。 赵厂长不会拿这种事去赌的，更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宋莹总算明白了。 她嘴唇艰难的动了动，才终于发出了声音来。 “所以后来你之所以会离开红星厂，是因为那个人不再给赵厂长提供图纸了吗？” 沈慈星叹了口气，没有否认。 “你说的对，正是因为那个神秘的技术骨干离奇失踪了，赵厂长联系不到他，到哪里都找不到他的下落，所以我这个皮囊就也没有用了。” 继续留着沈慈星，也不可能让她在短时间之内就提高自己的技术水平。 更何况现在产品更新换代实在是太快了，只怕是沈慈星一边在这边恶补，人家那边一边在进步。 等沈慈星能够撑起当下的门面时，又要进行新一轮的补习了。 赵厂长实在是没有必要花这个时间精力，继续在沈慈星这枚无用的棋子上进行投资。 “所以她把我赶出了红星厂。” 直到那会儿沈慈星才终于回过了神来，才明白，其实自己已经离初心越来越远了，她的路也越走越偏了。 她明白自己是落入了赵厂长的算计之中，且无法自拔。 她偏偏又怪不了别人。 因为那是她自己选择的来时路。 可是沈慈星心中实在是不甘。 对于技术人员来说，时间就是生命。只要这辈子一天不改行，就要继续学习一天，否则迟早会被时代所淘汰。 而沈慈星的年纪本来就已经偏大了，又在红星厂浪费了那么多的光阴，可以说她只要离开了红星厂，日后除了进入一些小工厂，稀里糊涂混完自己余下的职业生涯以外，她已经没有任何的选择了。 甚至最坏的，是根本无法从事这个行业，只能泯然众人矣。 所以沈慈星明知道自己也存在严重的问题，却仍然不甘心，转头就去与赵厂长理论了起来。 然而赵厂长的手中却全都是沈慈星的把柄。 当时她用来威胁沈慈星的话，至今为止，沈慈星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对自己说：“你大可以去告，却向有关部门举报我。让他们知道，这些年来所有落款写着你的名字的技术图纸，都不是出自你的手。而这些年，工厂从你手中买到的个人专利，也都是你诈骗的筹码。你看看到时候，相关部门是会来调查红星厂还是会来调查你？” 沈慈星没有想到赵厂长竟然连丝毫的遮掩都没有，就撕下了她的那一层假面，直接与沈慈星当面罗对面鼓。 沈慈星质问赵厂长自己何时有向工厂出售过她的专利，她分明是在替工厂工作，那些个所谓的新型设计，最后也都是落的工厂的名字，与她个人有什么关系？ 赵厂长却微微一笑，把历年的档案都拿了出来，一个个摊开在沈慈星的面前，让她自己去看。 那上边最后的落款虽然是红星机械厂，但是每一个字样的后边都写了沈慈星的名字，还特地备注了独家设计这四个字。 而在赵厂长的言论里，她这些年来给付给沈慈星所有的工资，都是用来买沈慈星手中的专利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被李建斌骗了 并且沈慈星是红星机械厂的外聘工作人员，而非本厂工作人员，她没有劳动合同，所以，付的工资自然不是劳动所得，而是专利购买费用。 沈慈星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中了计，跑回去拿出工资条一看，突然发现这工资条上大有文章，那些个工资条也足以证明赵厂长的说法。 而她这些年来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 或者换句话来说，就算她早早就发现了，赵厂长也有很多个理由可以用来对付她。 沈慈星从一开始进入红星厂的那天起，就注定只有一个结局，便是被赵厂长榨干最后一丝血，然后一脚踢开。 沈慈星还想要和赵厂长辩论，说哪怕赵厂长想将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己的头上，但当时的那些技术图纸也都是赵厂长拿过来的。 就算红星厂能躲过调查，赵厂长也躲不过去。 然而赵厂长却反问她，如果自己认识水平技术那么高的工程师，为什么还要聘请沈慈星呢？ 她直接将那个工程师聘用过来不好吗？何必还要花两份钱。 所以所谓的假图纸就是沈慈星自己找人做的，然后又以个人名义，用高价卖给了他们工厂。 总归赵厂长从一开始要算计沈慈星的时候，就已经把后续的一切可能都想好了。 所有的责任都在于沈慈星，和赵厂长没有任何的关系，沈慈星除了认栽以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宋莹听的心脏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事实真相就是如此丑陋不堪，即便再怎么不愿意接受，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原来人心易变这句话不仅仅可以用来形容爱情，就连友情，甚至是曾经让宋莹引以为傲的这份工作，也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面目全非，成了曾经完全没有见过的样子。 宋莹垂在身侧的时候，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所以恰好我那个时候出现。” “赵厂长命好，所以认识了你。”沈慈星慵懒的往后靠了靠，双手撑在头的后面。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赵厂长或许还真的过不了这一关。但事实证明，即便是她当时暂且度过了难关，但你也确实是她前进路上的最大阻碍了。” 沈慈星对着宋莹微微一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我告诉你。” 真相就是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那样。 赵厂长和李建斌之间就是有勾结。 而李建斌，根本就不是赵厂长所说，早年离异，因为相亲与赵厂长认识的。 他们两个，据沈慈星所知，是在一次交流洽谈会上见了面，因此而相识。 那个时候李建斌才刚刚被调来东成厂工作，所以赵厂长对他的底细并不了解。 李建斌听说了赵厂长丧偶，多年来一直单身之后，便开始对赵厂长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他们二人虽不在同一场工作，却是从事同一专业，因此二人很有共同话题。 没过多久，赵厂长就沉沦在李建斌的猛烈攻势之下。 二人发展迅猛，以极快的速度确认了恋爱关系，之后又涉及到了谈婚论嫁。 甚至，赵厂长还怀孕了。 就在赵厂长怀孕的时候，李建斌忽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工作开始越来越忙。 即便是厂里不外派，他出差的情况下，也时常联系不到李建斌。 用李建斌的话来说，虽然只是一个书记，但是也很希望自己所在的工厂能有个更好的发展。 是李建斌就用闲暇时间，去拜访一些优秀的设计工程师。 向他们取经，或者是想办法，将其聘用到东成机械厂来。 最开始的时候赵厂长是不大相信的，但事实却是，东城机械厂确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批新人。 李建斌将这些功劳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也确确实实是符合了他之前对于赵厂长的说法，赵厂长也因此就相信了他的话。 但是那个时候赵厂长已经怀孕了，婚姻大事也该提上日程。 赵厂长本来以为他们两个之前已经商讨过结婚的事了，现实中应该也会办得很顺利。 而李建斌却在这个时候对赵厂长提出了一件事。 他告诉赵厂长，虽然自己和前妻所生的女儿一直由前妻抚养，但是前妻时常狮子大开口，每个月要给付给前妻那边的抚养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而他的女儿还没有成年，这比开销还要持续很久。 并且哪怕是他女儿成年了，但她女儿学习成绩优异，日后为她女儿铺路的地方肯定不少，这又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但同样的李建斌既然深爱赵厂长，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和前妻的女儿而影响到赵厂长和他们两个的孩子的生活质量。 所以李建斌提出了，既然现在国有企业私有化的情况比比皆是，那么为什么他们不能也学着那些商人，将工厂变为私有企业呢。 这样一来，两厂合并，必会有一个跨度极大的发展。 日后，更是会将他们的生活质量拔高到一个曾经根本接触不到的阶层。 赵厂长心动了。 前夫过世，她独自一人带着孩子生活，这些年来是如何摸爬滚打过来的那种苦楚，赵厂长心里最清楚，不过哪怕是后来她已经做到了一个厂长的位置，但也仍旧忘不了那种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 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第二个孩子也要走上与自己兄长一样的道路。 而且这个孩子也算是她的老来得女了，因为年龄差距过大，她的确是没办法像给自己的大儿子一样提供那么多的资源。 而李建斌的这个提议的确是戳在了赵厂长的心坎上。 那么启动资金就很重要了。 由于现在各个厂之间都越来越看重业绩，光靠原先的死工资根本达成他们两个的目标。 所以李建斌就顺势提议，既然如此，那两个厂之间为何不能私下里有一些浅浅的合作呢？ 左右是互利互惠，充其量也是游走在法律灰色地带，而且只要他们两个能将这些事死死的瞒住，就不会有人发现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她还有一个孩子 从那以后，赵厂长和李建斌便在工作上展开了正式的合作。 红星厂的发展停滞不前，与他们的产品设计没有创新有很大的关系。 这个时候便需要注入新鲜血液，一个优秀的工程师的存在就十分重要了。 但是资金预算有限，优秀的工程师又难得去哪里找人呢？ 李建斌提出的建议就是，不必非得找那些优秀的工程师亲自到工厂坐镇，有一个充门面的就够了。 而真正的设计核心理念可以通过从其他厂工作的那些工程师手中购买的渠道来获得。 毕竟现在政策管的也不是那么严了，只要不涉及抄袭泄密等等情况，私人从工程师的手中购买设计或者是图纸并不算得上是什么大事。 而且不走漏风声就不算违规，于是二人便操纵了起来。 沈慈星就是那个时候被赵厂长拉拢到身边的，而真正的设计图纸是由李建斌所提供。 至于李建斌是从什么渠道拿到的这些图纸，沈慈星就不清楚了。 不过沈慈星可以确认的是，李建斌给赵厂长画了那个大饼之后，一直就没有提起结婚的事。 因为那个时候沈慈星和赵厂长之间有着最私密的合作，所以他对赵厂长的事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便知道了，只要赵厂长每次去找李建斌询问何时领证结婚的事，李建斌就总会以现在事业为重的理由来搪塞赵厂长。 眼见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赵厂长除了相信李建斌以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你别看她表面上是一个极为通透的人，但实际上她比谁都更容易相信一个男人。”沈慈星说道。 她根本豁不出去的，她做不到顶着流言蜚语，挺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大肚子，却连孩子的生父是谁都无法公开。 更没有勇气直接去东城厂找李建斌撕破脸，逼迫他娶了自己。 所以赵厂长就只能遮遮掩掩无数次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李建斌的决策是有他的道理的，她也根本不必着急，只要时机成熟，李建斌必然会给自己一个完美的结局。 好在赵厂长月份最大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穿的厚没有人留意到赵厂长的肚子已经悄悄的大了起来。 “再加上她刻意节食，所以这孩子从怀孕，出生除了我和李建斌以外，没有人知道。” “你的意思是她还把孩子生下来了？”宋莹惊讶的问道。 “当然。”沈慈星面露讽刺的笑容。 “一个女人为了所谓的爱情和执念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宋莹抿住了嘴唇。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或许也能理解赵厂长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因为前世的自己就是这样的。 但是宋莹却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那个劝自己不要因为爱情而放弃事业的女强人，竟然也会经历这么一遭。 “那孩子呢？”宋莹急切的追问道。 “孩子落了地之后，赵厂长总该发现不对劲了吧？” 但问题是从和赵厂长重逢一直到现在，宋莹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赵厂长身边除了她的大儿子以外，还有其他的孩子。 不，不对劲。 是从重逢之后，宋莹连她的大儿子都没有见过。 关于所有她大儿子的消息都是存在于赵厂长的主观描述之中。 但是宋莹记的，自己结婚之前在厂里工作的时候，赵厂长会时不时的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厂里，就算是有段时间不来，可偶尔也会见上一面。 这都已经过去多久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你很好奇吧？”沈慈星微微一笑。 “事实就是孩子落地之后，直接就被李建斌抱走了。” 其实李建斌根本就没有离婚，他也根本没有什么女儿。 他和他的妻子是由父母做主，结了婚的。 李建斌对他的妻子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他离不开他的妻子。为李建斌之所以会有如今的事业成就，全是凭借他的岳父一家扶持才能得到的。 但他的妻子一直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据说是因为早年之间受过伤，所以丧失了生育能力。 这也是为什么李建斌的岳父家中条件那么好，却偏偏选择了李建斌这个出身并不算高的女婿。 听闻李建斌的妻子在结婚之后还不肯认命，曾经寻求过无数的渠道，想生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但是无论到了多大的医院，医生的断定都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她不可能再生育了。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从哪里来的？自然是从赵成长那里。 他们夫妇二人一为获利，二位生子，便盯上了赵厂长。 最后的确如了他们的愿，孩子也有了，钱也有了。 只有赵厂长一个人被装在了里头，处于困境之中，无法自拔。 “赵厂长难道就没有反抗吗？”宋莹只觉得难以相信。 曾经的赵厂长可是个烈火性子，受不了半点委屈的。 就算她因为怀孕，激素发生变化，再加上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一时间猪油蒙了心，可她在明知道自己被骗了，连孩子都被暴走的情况下，难道就一点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意思都没有吗？ “怎么讨回公道？重婚罪？还是拐卖儿童？”沈慈星反问道。 重婚罪这个事根本没有办法定性，因为李建斌根本就没有和赵厂长领结婚证。 就算是他之前是以结婚的名义欺骗赵厂长与她谈恋爱，和李建斌这个人何其谨慎，他根本就没有给赵厂长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单凭赵厂长一人口供能证明得了什么？ 另外，孩子被抱走这件事也并不能算得上是拐卖。 第一，李建斌是偷偷将孩子抱走的，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哪怕是他收买了护士医生，这件事只要他们不肯开口，也很难调查。 第二，就算真的是查到了李建斌的头上，可李建斌却是孩子的生父。 他最多也只是道德上出现了瑕疵，而并非犯罪，所以赵厂长依旧寸步难行。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李建斌不允许自己刚有起色的事业出现任何变故，所以他早早就给赵厂长准备好了后手。 第一百五十六章 破局的关键 李建斌之前将自己的那些非法经营称之为要让赵厂长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过上好日子，赵厂长被其蒙骗，却切切实实地参与其中。 而孩子被抱走之后，她曾经所做过的那些便是李建斌控制她的根本。 你说是我李建斌犯了罪，可你有证据吗？ 李建斌这人向来诡计多端，而且做事滴水不漏。 他之前给赵厂长找来的那个代替沈慈星画图纸的人，向来都是单线联系，就连赵厂长都没有见过他本人。 图纸也是由李建斌亲手拿过来的，赵厂长想指证，证据呢？ 她连人在哪里都找不到，又谈何指控？ 所以在李建斌看来，他该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余下的发展就算是没有赵厂长，也并不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最多就是少一条获利的路线罢了。 所以赵厂长若是识趣，放弃把孩子要回来，继续乖乖替李建斌做事，赵厂长就还能安安稳稳的过活，还能风风光光的坐在她厂长的位置上。 但是倘若赵厂长不识趣，豁出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和李建斌撕破了脸，李建斌也不怕。 因为赵厂长根本就没有证据，只认李建斌的罪行。 被一个男人所骗，犯下了那么多的罪行，到最后却不能拉对方一起下水，只能独自咽下所有苦楚，甚至有可能面对的是牢狱之灾，赵厂长安能如愿？ 所以她除了继续被李建斌捆绑着吸血以外，别无选择。 她甚至连这条路能否走长都不知道。 毕竟她也不确定，若有一天东窗事发之后，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李建斌的罪行会不会被揭穿。 所以就只能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自我欺骗着日复一日的往下走，能安稳一天就算是一天。 “更何况有我这个例子，明晃晃的摆在眼前，赵厂长哪里敢揭发李建斌？”沈慈星说道。 宋莹的眉头蓦然皱了起来，目光缓缓落在了沈慈星已经截肢的腿上。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我的腿啊……”沈慈星低头扫了一眼，苦笑一声。 “很简单，因为那个时候我也不服输，我甚至想着，若是我豁得出去，大不了自己进去蹲几年监狱，也要把赵厂长拖下水，可事实证明，就连撕破脸这条路我都不能走。” 前脚她才刚刚和赵厂长坦白，后脚离开了工厂不远，她就出了车祸。 当时就连赵厂长都十分惊讶，因为这不是她安排的。 纵然和李建斌厮混在一起这么多年，赵厂长的心思也不如从前那般单纯了，可是这种可能会要了别人命的事，赵厂长还是做不出来。 她也只想着威胁沈慈星，让她为自身安危着想，不敢再胡说八道罢了。 而李建斌不同，李建斌早早的就在赵厂长身边安插了眼线。 不管是谁与赵厂长攀谈，不管说了什么，小到赵厂长的私人生活，大到工厂最近接了什么样的单子，在做什么样的设计，李建斌都一清二楚。 而李建斌这个人做事，又向来不拖泥带水，尤其是对于沈慈星这样的小人物。 只要是李建斌能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他就绝对不会走那些弯弯绕绕的小路。 “我猜他一开始是想让我死的。”沈慈星说道。 “毕竟只有死人不会说话，但很显然他的算计也落空了。我命大没死成，只是没了一双腿。” 沈慈星的话说的轻松，可是宋莹分明看到在她低头看到自己被子下边，那该本身属于双腿安放的位置空空荡荡的时候，她的眼里也闪过了一丝落寞。 从那之后，沈慈星便不敢再与他们抗衡了，想来赵厂长也是如此。 一切的逻辑都说得通了，一切的事实真相也都呈现在了宋莹面前。 可宋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若是如沈慈星所说，赵厂长已经无路可走了，那下一步他难道不应该去找一个如沈慈星这般，可被她利用之人。 为什么她偏偏不呢？ 难道是因为给沈慈星画图纸的那个人，不仅赵厂长找不到，连李建斌也找不到？ 除非他彻底人间蒸发，否则李建斌的敛财计划不会终止的。 可就算是他从此在世上销声匿迹了，似乎也不会对李建斌的计划造成什么改变，最多也只是中断一段时间而已。 李建斌还可以再去寻找一个同样资历深厚，且能力超群的技术人员。 为什么不呢？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 如果李建斌的计划没有改变的话，那么改变的人只有是赵厂长了。 自己的出现确实凑巧，但又何尝不是赵厂长走出困局的关键？ 宋莹猛的转头看向秦铮，二人对视的瞬间，心中早已经豁然开朗。 纵然废掉了沈慈星的一双腿，也足以对她造成威胁，让她由自己的一双腿考虑到自己的一条命，从今往后都不敢透露真相，也不敢再反抗。 但是世间难得万全之说，纵然沈慈星和赵厂长都乖乖的闭上了嘴，谁也不走漏半点消息，可李建斌自身难道就不会出现半点漏洞吗？ 他难道就可以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是他的计划就一定会成功，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的差池？ 宋莹不相信。 而她更不相信，真有差池来临的那一天，沈慈星依旧不会吐露半个字。 毕竟沈慈星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和自己说的差不多了。 那么自己的出现为什么会凑巧？ 只怕之所以被称之为凑巧，也是因为自己正是破局的关键吧？ 赵厂长反抗不过李建斌，就只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成为他的傀儡，甚至在有一日成为他的替罪羊。 那么揭露李建斌的罪行，就是赵厂长逃脱困境的关键。 宋莹的存在，恰恰好好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从她发现那张图纸有问题起，就已然一步步地踏入了算计之中。 而李建斌如今所面临的困境，也刚好就是赵厂长一手促成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小看了身边任何一个看似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听之任之，甚至可以随意宰割的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从来没想过会这样 那么李建斌现在在做什么？ 是开心于自己计划的成功，还是在突然发现出了变故之后而慌不择神呢？ 宋莹不清楚，但是她可以确定一点，暖暖安全了。 赵厂长如今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向他们揭发事实真相。 既然如此，那她没有必要对暖暖下手。 如今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在李建斌有动作之前，先行找到赵厂长和暖暖。 也要在李建斌处理掉自己的那些首尾，卷款销声匿迹之前，查清楚李建斌的所有罪行。 幸好有一个时间差。 估计李建斌最开始也指使了赵厂长带着暖暖离开，想借此控制宋莹，让警方与军区这边为了人质的安全，不得不放缓调查的脚步。 而李建斌为了躲避这个祸事，便选择了去外地出差。 估计这会儿李建斌也还没有想到，赵厂长已经在暗中背叛他了。 或者他知道，但没有想到赵厂长的动作会如此之快。 不管怎么样，这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眼下在赵厂长争取到的时间之内，已经足够他们做很多事了。 辞别了沈慈星之后，三人迅速的回到了病房，秦铮第一时间让小沈去把他们在沈慈星这里得到的消息汇报到了警局那边。 警局那边也是即刻出动，开始大范围的搜寻赵厂长和暖暖的下落。 既然此事本就是赵厂长设的一个局，她就不会带暖暖走太远的，毕竟她也不想白白浪费这些时间。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警方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赵厂长竟然就主动出现了。 宋莹浑浑噩噩的睡了一觉，只觉得一整晚都没太踏实，天刚蒙蒙亮，她就已然清醒过来 然后在她刚刚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就发现自己的床边多了一个人。 赵厂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宋莹的床边，深深地凝视着她。 如今天还没有大亮，病房里的光线昏暗，赵厂长站在那里，竟无端端的让人觉得撞见了鬼一般。 宋莹吓的三魂去了七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并不是撞见了鬼，而是见到了活生生的赵厂长。 “你醒了？”赵厂长勾起唇角，费力地露出了一抹笑容，沙哑着喉咙开口道。 比起前几天见面的时候，赵厂长的脸色憔悴了许多，人似乎也消瘦了一圈。 若是放在往常，宋莹只怕会心疼她。 而如今宋莹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猛的坐起身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赵厂长的手。 “暖暖呢？你把我的孩子藏哪儿了？！” 赵厂长愣愣的看着宋莹片刻之后，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 所答非所问：“你知道吗？在我来之前我心里一直很紧张，我害怕见到你，更不敢想象你在见到我之后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我。而如今已然清楚明了，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从宋莹的眼中看到了恨，看到了那种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极致的恨意，心中也终于确定了她和宋莹的情谊已经走到头了。 神思忽然就有些恍然，赵厂长忍不住想起了她第一次和宋莹见面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也不是厂长，虽然已经跻身领导阶层，但以一个女领导的身份在厂里调度工作，总是会被人指手划脚。 宋莹是赵厂长印象里，第一个真心尊重他的人。 她对自己很尊敬，很佩服，并不在言语上，而在于她的实际行动之中。 后来她们两个相处的越来越好，也越来越熟悉，赵厂长更有了一种知己难逢的感觉。 她很珍惜宋莹，所以当年宋莹决定要辞职嫁人的时候，赵长长才觉得痛心。 至少在那一年，她对宋莹的担忧是真的。 她希望宋莹一生都能够平安喜乐，不必吃任何的苦也是真的。 但时间在流逝，人也会变。 从这次和宋莹重逢的第一天起，赵厂长便知道她不可能再和宋莹做朋友了。 “是我亲手斩断了这段友情，我怪不了别人，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 “好一个没有办法。”宋莹别过头去。 没有办法，就是把自己的女儿带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最讨厌的前夫绑架。 “甚至你明知道我被人带走之后，可能会遭受什么，但是你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做了。” 宋莹说着，眼眶却也有些不由自主的发热。 在最开始意识到这些事情是赵厂长做的时候，宋莹的第一反应是震惊，后来便是恨。 痛恨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般，痛恨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年幼的女儿卷进来。 可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之时，宋莹也难免心酸。 人这一生，值得珍惜的人不多。 当年远在乡下，深受王春华的折磨，饱经苦楚之事，宋莹也会时不时的想到赵厂长。 她也后悔过，为什么当初自己没有听她的话。她也曾以赵厂长作为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哪怕是那个时候宋莹都不知道她们两个还会不会有见面的那一天。 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曾经有多么的坚固，就同样有多么的脆弱。 正如今时今日，宋莹不得不直面这段友谊的告终。 可与恨同时存在的，是痛彻心扉。 是不明白，不理解。 世上明明有那么多的路可走，可为什么人走着走着就会分开？为什么走着走着就踏上了一条弯路呢？ 更多的是遗憾。 可却也知道那些遗憾无法弥补。 “我的时间不多了。”赵厂长说道。 “我会去自首的，我更清楚，就算我不自首，警察也会找到我，但我还是想来见见你。你放心，暖暖是安全的。她被我安置在了一个乡下亲戚的家里，我昨天晚上已经给她打了电话，今天一早她就会带着暖暖过来找你。” 赵厂长垂下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别怪我没有把暖暖直接带过来，因为我也没办法。我身边一直有李建斌安插的眼线，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所以我没办法一早就告诉你，我更没有办法寻求你的帮助。但我也没有想过，事情会突然变得如此糟糕。” 第一百五十八章 至少要先吃饭 她知道，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也是在替宋莹保全暖暖。 但以伤害的方式做的事，本质上还是伤害，这些事用任何理由都无法掩饰。 “我听说秦铮回了军区，所以我还想见你最后一面。” 赵厂长别过头去，掩盖住自己眼中翻滚的热泪。 “我刚才也打了报警电话，他们很快就会来找我。宋莹，你以后不要再来见我了。我……对不起你。” 话音刚落，病房门就被人从外边狠狠地撞开了。 赵厂长主动报警，但在电话之中并没有说那么多。 她只说自己要来医院看望宋莹，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没办法确认暖暖和宋莹的安全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全副武装。 但令人意外的是，病房里安安静静的两个女人一坐一站，各自相对无言。 而赵厂长在转头见到他们闯进来之后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垂头苦笑了一声，随后就顺从的朝他们伸出了双手。 刑警队长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便立刻走上前，将手铐扣在了赵厂长的手腕上。 伴随着手铐一声清脆的落锁，赵厂长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如履薄冰机关算尽，终于算是走到头了。 她转头看向宋莹，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纠结。 过了许久之后，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内心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宋莹，如果还能重来一回，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宋莹没有回答，只是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 赵厂长也没再追问，任由警察将自己带了出去。 在赵厂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那一瞬间，宋莹终究还是忍不住猛地直起了身子。 可她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得出来。 如果重来一回，她会的吗？大约会的吧。 但如果真的能出来一回，她还是更希望赵厂长不要再走上这条路了。 秦铮闻讯赶来之时，天已然大亮。 宋莹还维持着赵厂长走时的姿势，呆呆地坐在床上。 秦铮才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宋莹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蓦然间就感觉自己的心也空了一块。 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和宋莹说什么。 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宋莹的心中略感安慰。 大概说什么都不能吧？ 因为有些事情除了自己去经历去体会以外，是没有办法彻底从其中走出来的。 秦铮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给你带了些早餐，你也饿了吧？” 秦铮将手中用网兜装着的保温桶放在了床头柜上，尽量不去提及今天早上赵厂长已经来过的事。 “医生说你最近折腾的太厉害，身子弱，所以该吃些好东西补补。” 秦铮打开了饭盒，里边的香气飘了出来。 是一大早上，秦老夫人刚刚炖的鸡汤。 她听说宋莹住院了，所以天还没亮，就给秦铮打了电话。 让他务必回家一趟，把自己亲手炖的鸡汤给宋莹带过去。 “不过一大早不适合吃太油腻的，所以特地去了油。”秦铮说道。 他顺势转过头，就像宋莹还是一脸呆愣的姿态坐在那里，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秦铮刚才说了什么。 直到感受到了秦铮的视线，宋莹才回过神，缓缓的转过头，对着秦铮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 “谢谢你啊，先放在那里吧。“宋莹说道。 “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在触及到宋莹目光的一瞬间，秦铮忽然感觉自己刚才想错了。 很多时候，有些东西越是去回避，越是不想提及，才越是恰恰能证明人心里对这件事有多么的在意。 或许是秦铮错了。 秦铮叹了口气：“那也总要吃一些才好。” 他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将饭盒里的鸡汤舀了出来，装在了一个小碗里，轻轻地到了宋莹的面前，随后装似无意的说道。 “我听说赵厂长过来找你了。” 秦铮明显感觉到在自己主动提起了这件事的瞬间，宋莹相是忽然微微松出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来看向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是，她来过。” 宋莹没有回避这个问题，看样子她心情虽然不大好，但是并没有逃离的意思，于是秦铮才说道。 “你放心，警方那边已经接到了暖暖的消息，派人过去接应了，不会让她在路上出事的。至于赵厂长……” 秦铮顿了顿，才开口说道：“有些事情没办法改变的。” 或许在当下的那个情况下，赵厂长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从她走上那条路的一刻起，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回头的余地。 “好在是现在并没有对你和暖暖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李建斌那边的案子警方也在持续跟进，赵厂长更会提供很多线索，所……，就别太把她放在心上了吧？” 宋莹又愣了许久，这才终于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她近乎感慨的说道。 其实她刚才一直在想，如果重来一，次结局还会像现在这般吗？ 宋莹一直没有想明白。 她甚至还想过，如果自己重生的时间再早一点会怎么样，或许她也能帮赵厂长改变结局，改变命运。 但是刚才听到秦铮说那句话的时候，宋莹忽然就释然了。 正如她之前面对顾北骁时一样。 于感情的事上，遗憾终究是遗憾，老天给的重生的机会也并非是为了真正去改变什么。 那么换做赵厂长，又何尝不是如此？ 哪怕重生的人是赵厂长，她就一定能够重生到那个给她留下毕生遗憾的时间节点上吗？ 或者到了那个时间节点，赵厂长就真正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就连很多相似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人都难免会重蹈覆辙，更别提重生了。 所以过去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要紧了？ 宋莹要像面对自己和顾北骁的那段感情时那样，学着放下越来越多的东西。 秦铮不知道宋莹是怎么让自己想开的，但是宋莹朝他伸出了手来。 “把鸡汤给我吧。” 秦铮终于松了一口气。 或许未来宋莹还是会为这件事纠结，或许这段阵痛要持续很长时间。 但，至少要吃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和我妈妈谈恋爱了吗 宋莹舀着碗里的鸡汤，小口小口的喝着。 忽然，门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妈妈！” 宋莹猛地抬起头去，几乎是下意识的把碗往秦铮的手里一塞，随后连忙掀开被子，朝着门口的方向奔去。 秦铮愣了一下，也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碗，大步走过去。 门外，暖暖在两位警察的陪护下，一路小跑地扑进了宋莹的怀里。 “妈妈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暖暖紧紧地抱着宋莹不肯撒手，小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像是生怕自己动作太大，宋莹就会再次从她面前消失似的。 宋莹心中一痛，也反手紧紧的抱住了暖暖。 “暖暖没事吧？妈妈回来了，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了！” 暖暖仰起头，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却强忍着没有留下来。 反而伸出手去，抹掉了宋莹眼角的泪。 “妈妈不哭，暖暖没事。” 宋莹捧着暖暖的小脸，凝视了她许久，才仿佛终于敢相信宝贝女儿就在自己面前似的。 随后又一把将暖暖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秦铮默默的看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心里头再见到暖暖的瞬间也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后怕后知后觉的涌上心头。 这些天以来，他一直逼迫着自己冷静，让自己尽量用理智去分析问题。 他知道因为暖暖失踪这事儿，宋莹已经受了很大的打击，先前又刚刚被顾北骁绑架，如果这个时候自己都不能保持理智的话，只怕眼前的困境就更难解了。 但在此时此刻，秦铮竟然有一种双腿发软的感觉。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对母女在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很重要的地位。 秦铮情不自禁的走了上去，蹲下身子将二人都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轻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三人在一起仅仅相拥了许久才分开。 宋莹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秦铮温热的大手搭在自己的脊背上，蓦然间，一种触电的感觉涌上脊梁。 脸骤然红了起来。 原本该在重逢的那一刻就已经浮现心头的羞涩因为突发的情况阴差阳错的被忽略了过去，而此刻后知后觉之时，刚才默然感觉心头悸动，脸烫的像发烧。 秦铮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这不是他和宋莹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但却足够让人脸红心跳。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喜悦。 他人生中一直缺失的东西，好像在此刻终于圆满了。 暖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 趁着宋莹不注意，她悄悄拉住了秦铮的手。 “秦叔叔，你和我妈妈谈恋爱了吗？” 秦铮蓦然一怔，最后脸就烧得更加厉害了。 他咬了咬嘴唇，片刻之后，他弯下了腰去，低声和暖暖咬耳朵。 “算是吧……” 暖暖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声雀跃道：“太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来了，一切的防备终于卸下，宋莹竟然病了。 下午的时候，她体温就隐隐有些升高。 一开始的时候并未当回事，但是很快，宋莹就烧的更厉害了。 整个人都躺在床上，有些迷迷糊糊的。 恍惚之间，宋莹听到秦铮和医生的交谈。 “她怎么了？不是说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吗？怎么突然就发了烧还烧的这么厉害？” 医生收起了听诊器，微微叹息一声：“副团长，宋同志身体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看她如今的状况，就是之前折腾的太厉害，所以才突然发烧了。你放心，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我们先给她用药，如果方便的话，最好再给宋同志做一下物理降温，这样烧能退的更快一点。” 听医生说宋莹问题不大，秦铮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护士很快就过来给宋莹打了针，还留下了一瓶酒精和一盒棉花。 叮嘱了秦铮该怎么做之后，护士这才转身离开。 秦铮送走了护士，转头看向宋莹，却犯了难。 战场上物资紧张，有的时候执行任务的时候有同志受伤生病，药物补给跟不上，物理降温就成了应付高烧的绝佳武器。 这种操作，秦铮再熟悉不过了。 但是军队的培训，只教过他如何照顾战友，却从未教过他如何照顾……爱人。 看着点滴已经一点点输进了宋莹的血管里，但是宋莹却依旧烧的脸色通红。 秦铮心中终于一丝犹豫也无，迈步走上前，将紧紧盖在宋莹身上的被子揭开了一些。 带着酒精凉意的棉花球落在皮肤上，沿着颈窝缓缓滑下去。 宋莹在昏沉里感应到了，身子轻轻一颤。 秦铮不由得停下了手，低头看向她，轻唤：“宋莹？” 宋莹睫毛抖了抖，却没有醒。 秦铮半俯着身，手里的棉球蘸了酒精，继续沿着耳后、颈侧、锁骨一寸寸擦过去。 酒精的气味与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混在一起，竟生出几分奇异的温柔。 秦铮动作很轻，像是生怕会把正在睡梦中的人给吵醒了一般。 他知道，宋莹应该很累了，她的确需要这样一个可以让她安心睡过去的环境，来将自己从过去的批卷中脱离出来。 但是秦铮希望，她是真真正正的安睡，而非病魔作祟。 他的动作又不由得放轻了一些，也更加细致起来。 照顾病人这种事很吃经验，也要看人是否足够细心。 很多人都需要在长期照顾病人的过程中才能积累到足够的经验，才能去做每一件事的时候，都不忽略任何一个细节。 但是照顾爱人，往往无师自通。 秦铮也慢慢的找到了节奏，每一次换棉球，他都先把手背贴在宋莹额头，确认温度有没有再攀升，然后再继续下一次。 “……水。”宋莹在梦境中发出一声呓语。 秦铮立刻放下棉球，转身去倒水。 他从暖水壶里倒了一杯热水，又兑了半杯凉白开，手背试了试温度，才折回床边。 宋莹半昏迷着，吞咽的很慢，小勺子里盛着的水几乎每次刚刚沾唇就顺着下巴往下淌。 第一百六十章 看来来的不是时候 秦铮抿着嘴唇，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杯子。 犹豫了片刻之后，秦铮缓缓鼓起了勇气。 他闭上眼睛，硬着头皮吧杯子送到自己嘴边含了一口。 然后俯身，小心翼翼地贴上了宋莹的唇，一点点渡过去。 宋莹似乎是感受到了那股清澈正在渐渐压制住自己喉咙中的干涩，无意识地吮了一下。 秦铮僵在原地，耳后腾地烧了起来。 然后赶紧慌张的站起身，因为长期握枪而留下了老茧的手指，轻轻擦过自己还沾着水珠的唇边。 蓦然间，秦铮感觉自己的嘴唇好烫。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烧了起来似的。 直到门外传来了暖暖的声音，秦铮才终于回过神来。 “秦叔叔……” 秦铮蓦然转过头去，就见暖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外。 秦老夫人也正站在暖暖的身后。 一瞬间，秦铮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似的，像是有一团火焰将它牢牢的包裹在中间。 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过母亲抿成了一条线的嘴唇却在告诉秦铮，她看见了。 秦铮的头皮更是一阵阵发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迈开了自己有些僵硬的腿走到了门边。 “妈，你们怎么来了？” “听暖暖说，小宋病了，这病就是火大，所以我给她熬了点绿豆汤。” 秦老夫人把怀里的保温桶塞给了秦铮。 随后探着头，朝着病房里边张望了一眼。 “人还没醒呢吗？” “还没有。”秦铮有些苦恼的说道。 提起宋莹的病，刚才那点尴尬似乎也烟消云散了一般。 “绿豆汤里加了冰，估计等她醒的时候，冰应该也化的差不多了。”秦老夫人嘱咐道。 “到时候正好不算太凉，才能解决火，你记得给她喝。” 秦铮点了点头。 秦老夫人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唇角边终于忍不住勾起一个笑容。 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好好照顾她吧。” 本来听暖暖说宋莹病了，秦老夫人心里也着急。 自己这儿子常年当兵，可能在照顾战友上不费劲，但他这也没谈过恋爱，就怕他毛手毛脚的。 所以秦老夫人才赶着过来看看，顺便帮点忙。 不过看样子，秦铮有自己的照顾方式。 算了，他们年轻人的事，老人家老跟着掺和什么呢。 不过临走之前还是不忘嘱咐了一句：“你自己注意点啊。” 秦铮心中刚刚消解了一点点尴尬，在听到秦老夫人这句话之后，又忽然冒了上来。 脸也更烫了。 连忙别过了头去，含糊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秦老夫人笑了笑，这才弯腰拉住暖暖的手。 “暖暖，妈妈还没醒，奶奶明天再过来陪你看妈妈好吗？” 暖暖依依不舍的探头张望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宋莹。 最终还是懂事的点了点头：“好，我和暖暖回去。” 回到宋莹床边时，点滴瓶已经见底，秦铮按铃叫了护士。 拔针的时候宋莹稍微有些清醒了，眼睛半睁着，视线里有些雾蒙蒙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的时间太久，感知也有些迟钝。 过了许久才回过神，发现是护士在给自己拔针，秦铮一直站在床边，似乎是有些不大放心似的。 尽管视线朦胧，但宋莹也能感觉到，秦铮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手上。 宋莹几乎能够想象得到，秦铮眉头微蹙，盯着护士动作的模样。 她想笑，想告诉秦铮不必这么紧张。 但是脑子就像生了锈似的，反应很慢，也说不出来话。 直到护士走后，宋莹感觉到身边的秦铮转了个身，神志才忽然，稍许清醒了一些。 几乎是鬼使神差的，她忽然伸手，指尖勾住秦铮的皮带扣。 “……别走。” 秦铮蓦然转过头，握住宋莹抓上来的那只手。 “你醒了？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宋莹的掌心全是汗，尽管没什么大问题，但秦铮也能感觉到，这场病让宋莹很难挨。 他原本是想着从暖壶里倒些水来晾着，等到宋莹醒了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喝了。 这会儿，宋莹拉着自己的手，秦铮顿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他拿了手绢来，轻手轻脚的把宋莹掌心中的冷汗擦干。 动作间，他对着宋莹低低的道：“不走，我就在这里。” 宋莹费力的扯开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你渴不渴？我给你弄点水喝？”秦铮问道。 宋莹微微摇了摇头，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指了一下自己。 秦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片刻之后，他才发现宋莹纸质的是自己的嘴唇。 她感觉到了？ 秦铮一阵发愣，随后就感觉自己的体温也越来越高。 他好像才成了那个真正发烧的人。 宋莹没再开口说什么，似乎是太累了。 秦铮却有些无所适从。 他不知道宋莹如何看待这件事，虽然他也是因为没有办法，蔡茂然作此举动。 但此刻细细回忆起来，却总感觉自己好像是冒犯了宋莹似的。 秦铮心中蓦然有些慌乱，像是不敢面对，又怕宋莹会说出些什么谴责的话似的，连忙说道：“我还是去给你倒一些水晾着吧，要是你渴了的话，也不至于太烫。” 宋莹却摇头，更紧的扯住了秦铮的手。 “是还想再睡一会儿？”秦铮轻声问道。 她没有对自己表露出任何的抱怨，这让秦铮的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随即顺势坐在了床边：“我在这儿陪着你。” 宋莹却往床边挪了挪，空出半张床来。 秦铮僵住了。 他骤然明白了宋莹的意思，她是想让自己也躺上去。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秦铮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来的太快了，太突然了，可心中却也莫名的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 只是这医院的病床只有一米二宽，两个成年人躺上去，非得贴在一起不可。 秦铮喉结滚了滚，艰难的吐出了一句：“……不合适。” 宋莹很轻地笑了一声，终于沙哑着喉咙说道：“可是我今天想让你陪着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秦铮沉默了 这并不像是宋莹以往的性子，甚至她自己也觉得，这样未免太大胆，也太突然了一些。 可是今天，她莫名的就想往前迈出一步。 秦铮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躺了上去。 他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并不敢过于靠近。 因为床铺太过于狭窄，秦铮几乎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可这时宋莹却主动靠过来，额头抵着他锁骨，手搭在他腰上。 秦铮的身体瞬间有些僵住了。 这是他生来第一次，和母亲以外的女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隔着薄薄的病号服，他甚至能感觉到宋莹的呼吸落在自己脖颈前的温度。 “秦铮。”宋莹忽然开口，“你怕不怕？” “怕什么？” “怕我。”宋莹顿了顿，“怕我变成你的软肋。” 军人，似乎天生就该有钢铁般的意志，不应有任何的软肋，也不应当为任何事而改变。 宋莹从前不敢靠近秦铮，因为她知道，秦铮这样的人，不该受任何外在因素的影响。 但是此刻，宋莹终于鼓起了勇气，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在意的那个问题。 秦铮沉默了很久。 他不会说情话，好像也天生不懂得怎么爱人。 所以哪怕从前有很多人围在自己身边，秦铮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 但是这种事情好像本就是无师自通的。 他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也深刻的清楚，自己爱宋莹，自己很爱很爱宋莹。 于是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贴掌心。 “怕。”他低声说道，“怕得要命。” 宋莹指尖一颤。 “但更怕没有你。”秦铮把她的手举到唇边，虔诚的轻轻吻了吻。 “宋莹，我这条命是国家的，可这颗心早就是你的了。” 宋莹沉默不语，秦铮也只是更紧地抱住她。 半晌，他听见宋莹带着鼻音的声音：“出院以后，我们去照相馆吧。” “嗯？” “拍全家福。”宋莹用额头蹭了蹭秦铮的胸膛，“你站中间，暖暖左边，我右边。照片上要写“”写‘秦铮的家’。” 秦铮的呼吸骤然乱了。 他把脸埋进宋莹肩窝，闷声应道：“好。” 后半夜，宋莹的烧彻底退了。 秦铮却睡不着，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光，看宋莹沉睡的侧脸。 忍不住伸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她下眼睑。 “宋莹。”他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我爱你。” 天快亮时，他迷迷糊糊打了个盹。 再睁眼，宋莹已经醒了，正用棉签蘸水给他润嘴唇。 他昨天太忙，忙的几乎忘了喝水，清早唇上就起了一层干皮。 见他睁眼，宋莹笑了起来，眼角弯成月牙。 “秦团长。”宋莹故意拉长了声音，“组织上决定，以后你的健康由我全权负责。” 秦铮抓住她手腕，把人拉进怀里，低头轻轻吻了下去。 “遵命，宋首长。” 中午的时候，结束了比赛的张工程师闻讯赶来。 比赛最终的结果很出乎张工程师的意料。 原本以为周晓梅被李建斌那么护着，怎么说，这冠军也得内定了。 结果没想到，在之后的几次小组探讨会上，周晓梅直接从一开始的天才设计师变成后来的泯然众人矣了。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以为周晓梅可能只是一时间发挥不好，后来才发现她是真的没有什么新的创意了。 从被关注，到成为了所有参赛人员中最普通的一个仅仅需要几天的时间而已。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会议论，周晓梅的设计为什么突然就跟以前不一样了，甚至有的时候还隐隐让人感觉她的技术一窍不通似的。 不过张工程师心里却是最清楚不过了。 因为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周晓梅设计的，她肯定有维持不住表面光辉的那一天。 没把之前的事给捅漏了，都算是不错了。 最后，张工程师出人意料地在比赛中拿到了第二名的成绩。 虽然不算是顶尖，但也足够引人瞩目。 他不知道周晓梅为什么突然就变得那么拉胯，只想赶紧回厂里报喜。 可是没想到，回来之后工厂格局大改，赵厂长的办公室宣布永久闭门谢客。 等到张工程师了解到了真相之后，人已经震惊的合不拢嘴了。 他连忙就跑来病房看宋莹。 原本是准备了满肚子的话要问宋莹的，结果进了门，看见宋莹和秦铮肩并肩的坐在一块，低声私语的模样，张工程师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宋莹还因祸得福了。 与他们寒暄了一番之后，张工程师忍不住给宋莹递过去了一个眼神。 仿佛是在说：你看吧，我就说你俩的关系绝不止步于此，当时你还反驳我，事实证明还是我说的对。 宋莹不好意思的一笑，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去。 “这么说起来，赵厂长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终于谈起了正事，张工程师还是十分惊讶。 宋莹叹了口气，脸色也微微变得有些沉了下来。 过了好半天，她才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基本上是全行业拉黑了，法院那边也肯定要审判。估计等刑期满了之后再出来，也不可能再从事本行业了。” 张工程师颇为感慨，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憋出了一句：“这世上的人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之前赵厂长把我聘用过来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呢。” 虽然是离开了大厂，但却换来了地位。 年轻人嘛，又有哪个没有虚荣心的呢？ 他也盼着，即便自己不能在大厂中工作，但起码在红星厂这样中规中矩的工厂，能混上一个不错的职位。 这样来日回了老家，在亲戚朋友面前也有话说呀。 可是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红星厂暗藏内鬼，就连厂长自己都不干净，可真是叫人感慨。 “不过幸好赵厂长现在已经被抓了，等上头派了新厂长来，我们厂里还是能够正常工作的。”张工程师说道。 “宋姐，咱们以后可得多多合作呀。” 可宋莹却微微摇了摇头：“我不打算再回去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已经决定好了 争来斗去的，太累了。 回头看看，好像所有人都违背了自己的初心。 这并不是宋莹想要看到的。 “所以，我现在，更想去实现一下我自己的价值。” 张工程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 病房里很安静，安静到除了清浅的呼吸声以外，就只能听见纸张摩挲的声音 宋莹一字一顿，细致的写着辞呈。 这算是对她奉献了几乎一整个青春的红星机械厂的告别信，所以哪怕是告别，宋莹也写的无比虔诚。 笃笃笃——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宋莹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 她知道，来的人是谁，便只是默默的把墨迹未干的辞职信叠起来，封装好。 秦铮过去开了门：“请进。” 门缓缓打开，张工程师急切的跑进来，他手里紧紧握着一个深蓝色硬壳文件夹，大步来到床边把文件夹放下。 “宋姐，我看你气色好多了。”张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目光却顺着宋莹手上的动作，落在那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上，不禁瞳孔微微一缩。 “宋姐，你真的决定好了？你再考虑考虑，你看这个……” 张工程师连忙把手边的文件夹翻开，一个个的指给宋莹看。 “厂里刚出台的新章程，关于技术骨干股权激励的草案，才通过会议。赵厂长……的事情已经定了，所以局里派了工作组下来。新厂长是二车间的徐卫东，你跟他熟。他特意让我把这个亲自交给你。” 宋莹静静的凝视着那份文件，过了许久，她嘴唇才轻轻蠕动了一下。 “张工，我……”宋莹喉咙动了动，原本准备好的话突然卡在了嗓子眼。 直接拒绝这份沉甸甸的好意，似乎太过无情。 但不拒绝，又不是自己的本心。 “别急着拒绝，先看看条件！”张工急切地打断宋莹。 “老徐让我给你带话，只要你点头，总设计师的位置非你莫属。年薪……”他 伸出三根手指，在宋莹眼前晃了晃。 “这个数，还是税后！另外，三年后还能拿翻百分之五十的干股！” 这个数字的确极具诱惑，足以让她和暖暖在城里过上优渥的生活，也能让秦铮少为她们母女少操着心。 换做从前，宋莹会毫不犹豫，但现在…… “张工。”宋莹抬起头，“我的辞职信已经写好了。” 文件夹啪的一声被猛地合上，张工脸上满是不解，不禁有些疾言厉色起来。 “宋莹姐！你糊涂了吗？”他急的在原地转了两圈，随即停下。 “红星厂可是国家重点企业！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来！你辛辛苦苦熬了这么多年年，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说走就走？难道你是为了……” 张工程师不自觉地瞥了一眼窗边背对着他们，正专注削苹果的秦铮，语气不免加重了些。 宋莹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张工，请你尊重秦铮同志。我的决定，和他有关，但更多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你自己？”张工程师差点站起身来。 “离开红星厂，离开这个大平台，你宋莹还算什么？我知道你很有能力，可没有厂里的资源支持，你能有多大能耐？开个小作坊？当个个体户？那可是资本主义尾巴！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政策……” “她首先是宋莹。”秦铮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 张工程师转头望去，发现不知何时，秦铮已经转身走了过来，手里还托着一个削得极为完美的苹果。 他没有看张工程师，默默把苹果放进盘子里。 “然后才是工程师，她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她自己最清楚。红星厂固然好，但并非是唯一的出路。” 张工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看着宋莹眼中的决然，再看看桌上那封薄薄的辞职信，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是啊，人家自己的决定，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张工程师说不过他们，像是泄气似的猛地站起身，抓起公文包。 “好，好！你们俩……一个比一个倔！” 张工程师大步走向门口，手握住门把时却忽然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用力地挥了挥手。 “好了好了，你们随意，有需要……就联系我。” 随后重重关上门。 病房里只剩下宋莹和秦铮两人。 宋莹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一丝疲惫爬上眉梢。 她拿起那封辞职信，递给秦铮。 “帮我……明天交到人事处，好吗？” 秦铮轻轻应了一声，走到床边，拿起小刀，将苹果利落地切成均匀的小块，插上牙签。 拿起一小块，递到宋莹唇边。 “张嘴。” 宋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张嘴咬下。 苹果清甜冰凉的汁液在口中迸发开来，让宋莹的思绪清醒了不少。 是啊，自己在纠结什么呢？ 最好了的决定，就没必要回头了。 “交信不急。”秦铮拿起信，终于开了口。 “明天，我陪你去办出院手续。然后，我们一起去找个地方。” 秦铮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我们的地方。” 宋莹垂涎眸，脸微微红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蝉鸣嘶哑，吵的人心慌。 秦铮骑着一辆二八杠自，横梁上坐着裹着旧衬衫防晒的暖暖，后座则载着宋莹。 风卷起宋莹素色的裙摆，在烈日下猎猎作响。 创业的第一步就是选址，但选址也成了他们创业路上的第一道难关。 几天下来，一直没有碰巧合适的地方。 “城西那个仓库，月租竟然要两百五，还得押三付一，咱们哪有那么多钱？”宋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的预算不多，还要置办其他的东西，确实不容易。 “北街那个门面倒是便宜点，”秦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可那房东看人的眼神，跟防贼似的，还规定只能做餐饮，不许搞机械加工那种叮叮咣咣的买卖。” 暖暖被颠得有些没精打采，小声嘟囔着：“叔叔，好热……” 秦铮赶忙停下车子，单手把暖暖抱下来，用军用水壶喂她喝了点凉开水，又将她抱回横梁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新的开始 “快到了，暖暖再坚持一下。爸……叔叔带你去个好地方瞧瞧。” 他差点脱口而出“爸爸”，这让后座的宋莹心头微微一动。 垂下眸子，晒红的脸色可疑的加重了一些。 后面的路还有很长，约莫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秦铮调转车头，拐进了一条岔路。 这条路年头很久了，还是从前修路时用的碎石铺成的，坑洼不平，两旁还有废弃的铁轨。 但路的尽头，却又一排孤零零的红砖厂房矗立在其中。 秦铮停好车，从斜挎的帆布工具包里摸出一截铁丝，在锁眼里捣鼓了几下。 在宋莹惊讶的目光中，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侦察兵的老本行。”秦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用力推开铁门。 吱呀一声，一股旧木料腐朽气息的风扑面而来，呛得暖暖直咳嗽，宋莹连忙帮她捂住口鼻。 里面空间很大，就是因为长年没人来，所以地面上落满了厚厚的尘土。 “这……好像是旧食堂？”宋莹问道。 “我来之前打听过了，挑高至少七米，足够放下你那台宝贝疙瘩。” 前几天宋莹费尽周折，和红星厂的赵厂长讨价还价，淘来了仓库里闲置已久的老式车床。 虽然旧了点，但却也是他们唯一且最核心的生产设备了，得找个合适的厂房相配。 宋莹察觉到了秦铮的用心，转头与他相识一笑。 暖暖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忽然挣脱秦铮的手，跑到最里面靠墙的位置，踮起脚尖，努力去够墙上的一块东西。 “妈妈！叔叔！快看！”暖暖兴奋地喊道。 宋莹和秦铮走了过去。 里面是一面刷了黑漆的墙面，曾经是食堂的黑板报。 上面还残存着几行字，日期看不清楚了，后面写的是光荣榜。 其中有一个名字异常清晰。 秦大海？ 暖暖指着那个名字，大眼睛亮晶晶地转向秦铮：“叔叔，秦大海……是秦爷爷吗？” 秦铮脸上笑容僵更浓，走过去，大手轻轻揉了揉暖暖柔软的发顶：“对，是我爸。而且，这地方……他以前可能就在这儿吃过饭，听过广播。” 他转头看向宋莹：“这里是青阳县最初的军区大院，我也算是在这里长大的。” 秦铮轻轻倚在旁边的柜子上：“后来慢慢的，这里没人了。我想着，既然要开自己的工厂，总得有个合适的地方。所以，我和部队打了报告。” 宋莹怔在原地。 自己梦开始的地方，也曾经是秦铮长大的地方。 冥冥之中，似乎二人的命运早已无形中就有了羁绊，纠缠。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们找谁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站在门口，有些警惕的打量着他们，应该是这里的看守人员。 秦铮立刻上前，简洁明了地说明了来意：想租下这废弃的旧食堂，开个小型机械加工和设计的工作室，报告已经和部队打过了。 老人愣了一下，颇有些感慨的道：“好啊，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人记得我们这地方。” 老人没多说什么，把钥匙递给了秦铮。 “年轻人，好好干。” 秦铮微微一笑：“一定。” “租金……”老头沉默了片刻，才慢悠悠地开口，报了个让宋莹几乎不敢相信的低价，比他们之前看过最便宜的地方还少了一半。 “就按这个数吧。”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看向那面黑板报，“就一个条件，这面墙，不能拆。留着……留个念想。” 接下来的就是装修了。 大部分启动资金都要用于整个工厂的规划上，但是却没办法完全公平分配。 秦铮和宋莹商议了一番，最终一拍即合，决定自己装修。 秦铮便成了主力劳动力，抡起大锤开始砸隔断墙，粉尘像浓雾般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宋莹戴着厚厚的防尘口罩和眼镜，拿着粉笔和卷尺，在刚刚清理出的墙面上仔细地划着线。 这里放车床，那里是绘图台，这边需要加固做材料区，那边要开个大窗户通风采光…… 暖暖休息日的时候也会缠着他们两个，一起来帮忙。 宋莹手中的笔在图纸上画下最后一道线，抬头望过去，就见暖暖拎着秦铮给她找来的小喷壶，一本正经地要给刚刷好白灰的墙面“浇水降温”。 结果手一滑，喷头对准了自己，淋了一头一脸的白点子。 连睫毛上都挂着白灰，活像一只刚从面缸里钻出来的小花猫，对着宋莹新买的小圆镜咯咯直笑。 “妈妈！我变成斑点狗啦！” 宋莹又好气又好笑，秦铮则哈哈大笑，一把抱起暖暖，用粗糙的手掌替她擦脸，结果越擦越花。 “暖暖饿了吧？想吃什么？”秦铮温柔的问道。 暖暖好像天生就和秦铮很亲，这会儿已经熟络到能自然的搂着秦铮的脖子撒娇了。 “我想吃西街那家茄子包。” “好！”秦铮笑着点点头，抱着暖暖转头对宋莹发了声招呼。 “我带她去买。” “好，不过得等把小花脸擦干净了再去。” 宋莹笑着走上去，拿出手绢来仔仔细细的擦干净暖暖的小脸，轻轻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把。 “去吧。” 二人一路欢笑着离开了厂房，走出老远，依旧能听到他们那边热热闹闹的声音。 宋莹笑了笑，抬头望去，发现天色有些暗了。 电灯泡是秦铮新买来的，但是不知道线路有没有问题。 宋莹踩着梯子，登到最高处，小心翼翼的把电灯泡拆了下来，换上了新的。 按下开关，头顶的电灯忽闪两下，啪的一声，整个厂房都被照亮了。 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宋莹身上。 宋莹坐在铺了报纸的地上，拧开军用水壶，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抬头望向头顶的灯光。 她想，以这盏亮起的灯为起点，往后，便都是真正为自己而活了。 装修的工程很紧，秦铮的休假期有限，所以这几天晚上都要忙到很晚，夜里也不离开，干脆睡在厂房里。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清理出来的一小片相对干净的区域，铺开一张旧行军床，就算作是卧室了。 暖暖累极了，但不想回秦家去，就干脆也留了下来。 梳洗过后没多久，暖暖就蜷在二人中间沉沉睡去。 宋莹和秦铮各自挤在床沿两边，窗边一盏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钨丝灯泡发着暗红色的光，被电线吊在房梁上，昏黄的光晕将三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斑驳的墙上。 暖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小嘴咂巴着，含糊不清地嘟囔：“一个妈妈……一个爸爸……一个暖暖……全家福……” 宋莹和秦铮的身体同时僵了一下。 暖流和酸涩瞬间涌上宋莹的心头，她不敢去看秦铮的表情。 秦铮沉默着，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将暖暖蹬开的薄毯重新盖好。 “等结束之后，咱们就拍全家福吧。”秦铮轻声说道。 “在咱们的厂里，好不好？” 昏黄的灯光下，宋莹嘴角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我听你的。” 秦铮效率极快，大大缩短了工期。 几天后，初步的装修就结束了。 把机床搬进来之后，剩下的就是家具一类的软装修了。 不过资金问题也很快暴露了。 预算有限，很快就要面临着严重超支的问题。 按照如今的状况，只怕没办法大操大办了。 宋莹思索了一会儿，暗中叹了口气，随即打起精神来。 “就置办一个办公桌，一个小的会客区用的茶几和椅子吧。”宋莹说道。 反正现在也暂时没有客户，宋莹目前也没有雇佣员工的打算，所以没必要铺张浪费。 只是那样厂房就显得有些空旷了，相较于宋莹最开始的设想，总归是有很大的出入，心中难免失落。 秦铮没说话。 他走到行军床旁，从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军用背包最里层掏出一个深蓝色的硬壳小本子，走过来，轻轻放在宋莹手边。 宋莹低头一看，愣了。 是秦铮的工资存折。 “这里面还有三千七百块。”秦铮说道。 “我平时花销不多，所以一直没动。现在，正好花在咱自家的后方基地上。” 宋莹猛地抬头看他，眼中情绪蓦然翻涌。 她知道这笔钱，这是秦铮辛苦多年挣来的。 即便不是卖命钱，也是靠秦铮的血汗才赚了来。 “不行……”宋莹下意识地想推拒。 “拿着！”秦铮按住她想要推拒的手。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厂子立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他弯下腰，轻轻揽住宋莹的肩膀。 “这是为了我们的小家发下的基础，也是……为国家做一份贡献。” 秦铮抬手，轻轻抚摸过宋莹额前的碎发。 “也是，我秦铮个人，对你宋莹同志的诚意。”秦铮微微一笑。 “所以，不要拒绝我，好吗？” 宋莹的心骤然软下去一块，他没有再矫情，反手紧紧握了一下秦铮的手。 “秦铮。”宋莹抬起头，“等厂子盈利了，第一件事，就是给你分红！连本带利！” 秦铮闻言，嘴角忽然勾起一个带着点痞气的弧度。 “分红？” 秦铮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 “那点利息可不够。我要的利息……得是用你一辈子来还的那种。” 宋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挂牌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底，秦铮特地选的，说是马上就要到秋天了，也是收获的季节。 秦铮希望，宋莹也能在这个秋天有所收获。 一块蒙着红绸的长方形木牌被秦铮用铁丝牢牢地固定在大门一侧刚刚粉刷过的白墙上方，牌子下方并排摆着三副崭新的白棉线手套，是剪彩时用的。 秦铮还细心的给暖暖也准备了一双。 暖暖带着小手套，探头探脑的往厂房里面看着，小脸上挂满欣喜。 “妈妈，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工厂了？” “当然。”宋莹温柔一笑。 “来吧暖暖，你来剪彩。” 宋莹把小剪刀递到了暖暖手上，在宋莹和秦铮的帮助下，暖暖小心翼翼的落下一剪。 她兴奋的笑了起来。 太好了！ 暖暖小小的心灵里，忽然冒出一种感觉。 或许她们往后，再也不用过那种四处飘零的生活。 而且，她们有家了。 暖暖小心翼翼的牵住了秦铮的手，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秦铮微微一笑，温热的大手，在暖暖的小脑袋上揉了揉。 “来来来，一家三口过来合张影吧。”不远处的摄影师笑着招呼的。 摄影师是张工程师介绍来的，姓蒋，是他以前的老同事。 因为爱好摄影，所以退休之后，就自己开了一家照相馆。 蒋师傅五十多岁，因为以前受过工伤，左腿有点跛，走路微瘸。 宋莹知道他的来历之后，原本是想着以后有机会可以特聘他来工厂上班，但是被蒋师傅拒绝了。 他说他现在更爱好的是摄影。 当他端起手中的照相机时，便自动带入了摄影师的角色中，熟练地指挥着他们站位。 秦铮换下了他常年不离身的旧军装，穿上了宋莹特意为他买的藏青色便装西服。 不知道怎么，秦铮竟然有点紧张。 他时常要面对镜头，但从来都是坦然的。 可是今天不同，今天对于秦铮而言，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日子。 虽然还没和宋莹步入婚姻的殿堂，但是秦铮心里却有一种，从今天起，他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的感觉。 宋莹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忍不住抿嘴一笑。 她走上前，踮起脚尖，帮秦铮整理了一下。 “好了。”宋莹轻声道，她握住秦铮的手腕，轻轻的捏了捏。 “一家人拍照，不必紧张。” 秦铮心中忽然松了气，转头和宋莹相视一笑。 蒋师傅在取景框里看着这一幕，立刻大声喊道：“三——位——看这里！准备——诶？” “等一下！”暖暖突然脆生生地喊道。 她踮起脚尖，在她心目中越来越像爸爸的秦铮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秦铮愣住了，可蒋师傅却是笑开了花。 “好好好，太好了，就这样！” 咔嚓一声—— 三人之间的温馨景象被永远定格在了照片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顾北骁想见见你 工厂的位置偏僻，为了兼顾宋莹工作与暖暖上学，搬家的事儿又得提上日程了。 但是在此之前，秦老夫人就先一步登门，表示过些日子自己和秦老爷子会回京州去住，青阳县老家的房子，一年到头在这里住的时间也就夏季这一阵，左右空着也是空着，正好符合宋莹的需求，便让她和暖暖住进去。 宋莹不好意思，原本是要拒绝的。 她虽然和秦铮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但到底还没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他们这么多。 但是秦老夫人却二话不说，直接就把家门钥匙塞进了宋莹手里。 接着就说她和秦老爷子得抓紧时间回京州去，会见老战友，所以得赶紧回家收拾行李，急匆匆的就走。 顺带着还带走了暖暖，说家里头给她买了两件新衣裳，还没给她拿呢，带着她回去试一试。 宋莹有些哭笑不得。 她看得出来，其实秦老夫人是想给她和秦铮制造独处的空间。 只是看着手中的钥匙，宋莹有些犯了难。 秦铮端了刚热好的牛奶走了过来：“我妈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秦铮把杯子塞进宋莹的手里：“我妈是真心喜欢你这个儿媳妇，昨天晚上我回去，她还偷偷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和你结婚呢？” 宋莹的脸刷的就红了起来：“结婚……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人在真心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很期盼和对方走进婚姻的殿堂的。 只是宋莹虽然迈出了第一步，但后面的想一想，却仍觉得有些艰难。 毕竟婚姻是人生大事，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秦铮坐在宋莹的身边，让她轻轻的靠在自己的肩上。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立刻就可以向部队打申请报告。” 宋莹心下不禁一跳。 这种被人坚定选择的感觉很微妙，但是却将她的心填的满满的。 所谓安全感，大约就是如此。 “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秦铮认真的垂眸看向宋莹，手落在了她柔软的发丝上。 “我秦铮，对着天对着地，对着纲纪法规与部队的铁律发誓，我的心永远都属于你。不管何时，你点头，我都会第一时间奔赴我们的约定。哪怕是你永远不同意，我也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他不大会说情话，所以就连誓言都带着对着红旗宣誓的意味，但却让宋莹眼眶有些发热。 “你是什么时候，心里有我的？”宋莹问道。 “初次见你时，只觉得你与其他人不同。如果说真正动心，大概就是那一次，红星幼儿园出事，你来军区找顾北骁的时候。” 寻常女人遭遇顾北骁的拒绝，只怕是会慌不择路，兴许顾北骁就会顺势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而宋莹也只能同意。 但她偏偏不同。 秦铮还记得，她大着胆子往军区里闯时的情形。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胆的女人，就是在那个时候，宋莹在自己的心里留下了一个重重的影子。 或许小沈说的对，铁树未开花，或许只是因为没有遇到真正能浇灌它的人而已。 而那天之后，秦铮就发现，从他们俩见面时的那一刻起，二人所在一起经历的所有画面其实早就变得无比清晰，只是他从前没有发现而已。 他记得他们在一起时所有的情节。 记得宋莹抱着孩子，跪在军区门口苦求时，脆弱消瘦的背影。 也记得她将暖暖送去医务室之后，逐渐变得坚定的神情。 他记得那时候宋莹开着拖拉机来进去，蓦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自信的从车上跳下来，对自己露出的那个笑容。 他也记得，宋莹认真的对待每一份工作，就连人在病房的时候，都不忘了修改图纸。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秦铮的脑海里，定格成了珍贵的画面。 他轻轻握住了宋莹的手：“所以，我无比珍惜你。” 宋莹羞涩的笑了笑：“难道你就不想问问我，我是什么时候对你动心的吗？” “我不在意这些。”秦铮说道，“我只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够了。” 秦铮将头靠了过去，二人依偎在一起，片刻间的温馨，似乎也能定格成永恒。 这时，座机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宋莹有名气在先，再加上张工程师嘴硬心，开业这些天以来，竟然陆陆续续的接到了一些单子。 虽然很小，这也足够珍贵。 宋莹以为是又有新的单子来了，便立刻去接了电话。 但是对面竟然是派出所打来的。 “宋莹同志，关于上次的案子，基本已经了结，但是，顾北骁想见一见你。” 宋莹蓦然转过头，对上的秦铮的眸子。 不知道秦铮是猜到了，是提前得到了一些消息。 他并不意外，而是淡然地走上前来，握住了宋莹因为乍然听到顾北骁的消息而有些发凉的指尖。 他将宋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温柔的揉搓着，让宋莹之间的体温逐渐升高。 随后轻轻道：“没关系，我陪着你一起。” 宋莹思量了片刻，对着电话那边的人回应道。 “好的，我这就过去。” 她也是时候，该和顾北骁把话坦白说清楚了。 算作是了结，从今往后，便要再无顾虑地奔赴新的人生。 秦铮骑车驮着宋莹去到了派出所。 这段日子，顾北骁一直在派出所里的临时拘留室羁押着，等这次他和宋莹见过了面之后，就也要把他转移到看守所里去了。 隔着铁窗，宋莹看到了颓丧的坐在里边的顾北骁。 大约应该有一个月没见了，顾北骁比之前沧桑了不少。 虽然他处于被羁押的状态，但日常的生活基础还是能够保障的。 只是顾北骁如今已经心如死灰，无心在收拾自己。 因此见面的时候，他已经胡子拉碴，人也消瘦了不少，本来就深邃的眼窝更深的凹陷了。 再也没有了以往认真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那种让人无法自拔的吸引力。 而是只让人觉得他死气沉沉，像是突然就进入到了垂暮之年一样。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最开始喜欢你的人不是我 宋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你来了……”顾北骁没有抬头，但是在他听到宋莹脚步的一瞬间，就知道是她来了。 他才明白，其实不管曾经周晓梅有没有闯入过自己的心里，宋莹于自己而言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哪怕他曾经与宋莹分别过很久，但他还是连宋莹的脚步声也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到了此时此刻，连顾北骁自己也觉得十分可笑。 人的心都已经被自己伤透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甚至连冒出这样的想法，都十分的讽刺。 “嗯。” 宋莹轻轻的应了一声，走过去坐在了铁窗前。 顾北骁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然后就发现除了宋莹以外，她身后还站着一个秦铮。 秦铮没有什么变化，他的外表永远都是那么冷淡疏离，和自己讨厌的样子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区别。 但就是在顾北骁注意到秦铮的那一瞬间，明明秦铮什么动作都没有，没有开口，连眼神也没有分给他一个，但是顾北骁就是骤然察觉到了他和宋莹之间的气场与往常不同。 几乎是不需要过多思考，顾北骁就可以确定，秦铮这个人的温柔，只会对宋莹一个人展现。 “你们两个在一起了，是吗？”顾北骁突兀的问道。 他的疑问并不让宋莹觉得有多么的意外，甚至在来之前宋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所以宋莹也没有，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 “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意识到了对彼此的真心，所以我们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块。” 顾北骁垂着头，苦笑了起来。 “和我们两个当初是一样的是吗？” “一样，但也不一样。”宋莹说道。 “或许，我们之间的情分要比起和你更深一些。” 宋莹不是为了刺激顾北骁才说了这些话，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 顾北骁脸上的苦涩变得更加深刻起来。 原来，就连从一开始的初见，他都比不上秦铮。 隔着时光，隔着无法穿越的经年，他竟然早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顾北骁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秦铮。 “你可以先离开吗？我想和宋莹单独聊聊。” 秦铮的表情这才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目光落在宋莹的身上。 宋莹转过头来，对着秦铮微微颔首。 “你放心吧，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秦铮思量了一番，这才点了点头。 “那你们聊，我先出去。” “好。”宋莹对他微微一笑，秦铮回以一个笑容，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面前二人相视一笑，几乎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就能默契的明白彼此心意的一幕，顾北骁只觉得自己嫉妒的快要发狂了。 可即便是再怎么嫉妒，他此时此刻也没有力气、更没有资格去表达了。 他只能把目光落在宋莹的身上，声音有些苦涩的问道。 “为什么是他呢？” “大约是真心换真心吧。”宋莹用一句简短的回答解释了顾北骁心中的疑问。 听到这个答复的瞬间，顾北骁先是一愣，随即就感觉自己心里做好的所有建设都在瞬间瓦解。 他几乎丢盔弃甲，愣愣的的眨了眨眼后，眼泪猛的砸了下来。 “莹莹，对不起……” “你不用再说这么多了。”宋莹微微摇了摇头。 “咱们两个早就结束了，我也不再需要你的道歉了。” 顾北骁颓丧的低下了头去。 是啊，她真的不需要了。 何其可笑，结发夫妻走到如今，竟然连一声道歉都不必再说。 甚至哪怕多说一个字，可好像会对她的生活造成莫大的困扰。 可是顾北骁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莹莹，你心好狠。”顾北骁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这样，真的让我感觉很绝望。” “顾北骁，能让人绝望的从不在于外界的人或者事，而在于自己的内心。” 前世宋莹以为，是顾北骁给自己带来了那么多的灾难，他让自己真正绝望了。 可是现在想想，焉知没有自己的缘故呢？ 如果她能在和顾北骁结婚之前就更清醒一些，如果她能在看穿顾北骁之后选择放弃这段感情，而不是做一些无谓的幻想，就不会失去暖暖的。 而真正走上的绝路，也只有自己能够选择。 “我知道，你一直很害怕。你害怕得不到，更害怕失去自己所拥有的。”宋莹缓缓说道。 “你对妻子、女儿、兄弟、母亲，都是如此。我知道你嫉妒顾北战，所以我知道，你和周晓梅走到如今是必然。但是顾北骁，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有时人心只需要变动那么一点点，就不会发生后来的结局。” 顾北骁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他清楚，他心里很清楚。 可他却自欺欺人，不肯承认。 直到如今，终于走到穷途末路，回头去看自己过去的历史，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顾北骁不知道自己是真正释然，还是已经绝望了，横亘在心里多年的那根刺，终于在此刻被他吐出了口。 “其实那一年，我们去参加展会，第一个注意到你的人是北战。” 顾北骁撒谎了。 对宋莹一见钟情，其实不是自己。觉得宋莹很厉害的那个，也不是自己。 “北战当时在台下和我说，觉得你很厉害，很漂亮。他喜欢你那样的姑娘，我嫉妒他，所以我先他一步去认识了你。” 顾北骁深深的低下了头去。 “我以为我与你之间终究是有真感情的，哪怕从一开始就不那么纯粹。我以为，我们两个会走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可是我心里总是害怕，我害怕我会失去那一切，我害怕有一天我小丑一般的行为会被揭穿。我……” 顾北骁忽然哽咽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坐在对面的宋莹，此时却忽然轻轻开了口。 “我知道。” 顾北骁的啜泣声骤然停止，猛地抬起头去，难以置信的看向宋莹。 和他的眸子里全是笃定，没有任何扯谎的痕迹。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 “你怎么会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呢？”顾北骁喃喃自语。 他自认这些是自己一直瞒的很好，顾北战又已经早早的过世。 只要他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是他告诉你的对不对？是不是他？”顾北骁急切地问道。 他嘴唇剧烈的哆嗦着，大脑急速的思索。 片刻之后，他又有些脸色苍白的看向宋莹。 “还是那天晚上你听到我和李建斌说话了？” “我是听到了，没错。”宋莹说道。 “否则你猜，我为什么能设计，把求救的消息发出去。为什么能在你换衣服的间隙里，就和来营救我的人碰了头。故意把你引出去，到了外边好时是下手抓捕你的地方呢？” 顾北骁愣住了。 他一向知道宋莹很聪明，但宋莹显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聪明一些。 是他太小看宋莹了。 “但是。”宋莹忽然话锋一转。 “我知道最先喜欢我的人是顾北战，却不是因为李建斌。” 顾北骁那个时候确实泯然众人，穿着一身没有什么军衔的军装，站在人群之中根本就不惹眼。 但是站在他身边的那个，略高他一头，眉目之间与他相似的男子，宋莹却注意到了。 在自己演讲的时候，他始终站在台下，认真的倾听着，到了激昂之处，他也是毫不犹豫的鼓掌。 他眼里的欣赏，并不是在作假。 “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选择和你在一起吗？”宋莹反问道。 顾北骁想不明白，只剩下慌乱的摇头。 “难道我是一个很好的替代品吗？其实你该喜欢他才对的，他那么优秀，从小就比我厉害。” “可是他再厉害，终究不是当初的你。”宋莹说道。 “他的欣赏我看在眼里，他的优秀我也明白。但是，不对的人终究是不对的。” 之所以选择顾北骁，是因为后续相处之中，宋莹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了她。 她那个时候，是真切的能够看得出来，顾北骁也对自己有真心的。 宋莹的爱，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更不是站在人群中瞥过去时偶然惊艳的那一眼。 是细水长流之间，感受到的默默关怀。 这才是让宋莹动心的真正缘故，也是她在自己最青春年少的岁月里选择放弃一切，去奔赴自己爱人的唯一原因。 “可是顾北骁，你让我失望了。” 她本以为，其实周晓梅的介入，才是导致二人分崩离析的真正原因。 而后来随着时间的渐渐流失，宋莹才明白，原来从初见的那一刻起，都已经注定了这段感情的不纯粹。 顾北骁爱她，她也爱顾北骁，可是二人的爱却是错过的。 在感情最为浓烈的时候，他们并非双向奔赴，也就注定了后来的分崩离析。 顾北骁不知何时泪流满面：“莹莹对不起。” 他抬起头来看向宋莹：“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这句话，我也知道你不需要，但是我还是想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顾北骁捏紧拳头，忍住话语间的哽咽。 “宋莹，我这一生的路已经走到头了。但是我希望，你往后一切都好，把我忘了吧。” 把他忘记，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或许这样，就算是顾北骁现在能对宋莹做的唯一的弥补了。 “如果以后，以后我出去了……你还能让我再见一见暖暖吗？”顾北骁最后一次恳求的问道。 他说的这些，大概算是他漫漫人生之中，说过的唯一一次真心话了。 宋莹感受到了，于是没有拒绝。 “当然，你是她的父亲。”宋莹说道。 随后站起身来：“但前提是，你永远不要再打扰暖暖的生活。” 宋莹缓缓转身离开，在走出关押室的最后一秒，她听到了顾北骁在背后的昵喃。 “我会的，这一次，我信守承诺。” 宋莹轻轻关上了门，连同她所有的青春与遗憾一起，抛在了身后。 门外的走廊里，秦铮在不远处等着她。 他手里拿着一个油纸袋子，即便散发出了阵阵香气，是宋莹最爱吃的糖炒栗子。 这个季节，其实很少能找到这种零食。 除非加价，能在一些高端的点心店买到。 但是秦铮永远都是这样，不惜任何代价，为宋莹寻来一切可以让她开心的东西。 然后他就在宋莹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坚定的奔向了宋莹。 他没有问宋莹，顾北骁都和她说了什么，只是默默的牵住了宋莹的手。 “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糖炒栗子，还有南道那家小饼干。暖暖喜欢，不过现烤的好吃一些。咱们现在去买吧。” “好啊。”宋莹愉快的勾住秦铮的小拇指。 “咱们一起。” 新鲜出炉的小饼干上撒着一些核桃碎做点缀，秦铮拿了两包，一包给暖暖带回去，一包趁热塞进了宋莹的嘴里。 “好吃吗？” 宋莹点头：“好吃，很甜。” 心中笑了，挽着宋莹的手朝前走去。 “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去附近的公园逛一逛。” “好，咱们散散步吧。” 晚风吹散了夏日的一些热气，轻轻拂过宋莹的裙摆。 秦铮牵着她的手，在公园的小河边漫步。 “李建斌被抓了。”秦铮说道。 宋莹点了点头：“刚才在派出所的时候，有警察跟我说一下，不过我没太详细打听情况。” 秦铮应了一声：“是在海州被抓的，他打着去替工厂拜访技术员的名义，悄悄前去海州，暗地里又接触他的那几个手下。结果没有想到，是李强把他给出卖了。” “李强出狱了？”宋莹惊讶。 “不是说，还有几个月吗？” “戴罪立功，提前出来了。”秦铮说道。 “他在里头被关了好几年，本来是一直咬死了，不肯出卖李建斌的。小沈过去跑了几趟，悄悄把消息给他透露了一下，听说李强当场就崩溃了。” 不仅交代了李建斌在特区的那些生意，连带着当初张之耀女儿的死，都给交代的一清二楚。 据说，之所以当初会盯上张晓娟，是因为张晓娟同村的同龄姐妹，有好几个姿色都不错。 送到特区那边，肯定是能帮他们赚到不少钱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已经被查了 要想拉拢那几个，就得先拉张晓娟入伙。 其实张晓娟是个很懂事的姑娘，她从小没了母亲，家里只有一个体弱的奶奶，父亲为了养活全家，要常年在外务工，所以张晓娟从小就要承担照顾家庭的重担。 她一边要打理家务，洗衣做饭，一边要照顾病弱的奶奶，一边还要上学。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考上大学，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当时之所以会去特区工作，也不过就是为了贴补家用，想给家庭减轻点负担罢了。 不过她大概也没有想到，父亲其实早就在外和别的女人好上了，还给她生了一个弟弟。 在她傻傻的想替父亲分担压力的时候，父亲却把大部分的精力金钱都花在了一个私生子的身上。 而李强也恰好是抓住了张晓娟孝顺的这一点，故意引诱张晓娟去了特区工作。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做保洁，后来她就告诉张晓娟，做保洁一天只能拿一些死工资，离她学校又远，每天挣的钱抛开她的路费几乎已经不剩多少。 不如去尝试一下推销酒水。 一来是锻炼她进入社会之后与领导同事沟通的能力，二来这个工作就是能者多得，张晓娟是大学生，她来推销酒水，肯定有不少客人要买的。 既然要推销酒水，就必不可免的会进入到客人的包厢里。 渐渐的，张晓娟就察觉出了这所谓特区的不对劲，但当她想要离开的时候，却被李强以当初签订的一份劳动合同作为威胁。 说上边写的清清楚楚，她最少得给特区工作三年，否则还要赔款。 张晓娟只是一个大学生，不懂什么劳动法。 再加上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没有人帮助。 她又不想给家里添麻烦，所以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没有和家里打过招呼，便也只能受李强的控制，继续在特区工作。 在之后就被一个在海州上大学的同乡给看上了，就是后来对张晓娟实施侵犯的那个男生。 根据李建斌的交代，那个男生其实一开始也没有对张晓娟生出歹念的，她只是一直气愤张晓娟不肯答应自己的追求。 李强那会儿也遇到了点困难，据说是因为他所管理的人员创造不出什么太好的业绩。 张晓娟生的貌美，有不少老板背地里都看上了她，但张晓娟却迟迟不肯下水，李强便特地抓住了这个机会，故意言语诱导那个男生。 顺便在那个男生来玩的时候，给他的酒里掺了点东西，最后就导致了张晓娟的惨剧。 李强还顺势以那个男生犯罪为理由，从男生手中敲诈了一笔，以此作为保密的代价。 他本以为，经此一遭，张晓娟也不干净，他往后便只能听自己的摆布。 但却没有想到张晓娟性情那么刚烈，竟然直接就选择了报警。 李强怕那个男生把自己帮他保密的事交代出去，所以无可奈何，就只能主动给那个男生请律师。 最后男生无罪释放，赔偿了张家一大笔巨款，以此了结。 张之耀也是为了自己养在外边的那个儿子，所以就宁愿自己女儿蒙冤，也选择了和解。 从那之后，张晓娟的精神就隐隐出了问题。 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晓娟也始终没有放弃复仇的念头。 只要是她清醒的时候，她就会去不断的收集证据，想要证明那个男生就是出于自己的主观意愿侵犯她的。 李建斌思索了一番，觉得总这样拖下去，终归不是办法。 万一哪天真的被张晓娟查出了些名堂，把他们特区一窝端了，该怎么办？ 既然她已经患上了精神病，疯子的话不能信，那就干脆让她彻底疯了算了。 所以就稍微使了点手段，趁着张晓娟落单的时候，故意找人吓唬她，想要让她彻底疯了。 但是没有想到那天出了点意外，张晓娟骤然清醒了过来，争执中张晓娟跑到了外边的马路上，然后就被突然冲出来的车给撞了。 人当场就没了，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李建斌见状，便让自己的手下全撤了下来。 反正人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指证他们。 而且死了正好，死了就不会有人再翻旧账了。 不过李建斌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算计了一辈子，最后却败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侄子的身上。 他更没有想到，那个他自以为已经被他所牢牢控制住了的赵厂长，其实早就已经在暗中设计，要把他一同拖下水了。 根据秦铮打探出来的消息，李建斌的罪行，大概率是死刑。 就算是有律师辩护，能降低他的刑罚，可最多也只是个死缓。 等他能从监狱里放出来的那一天，早已垂垂老矣。 就算是有心想要报复背叛自己的那些人，恐怕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至此，事情算是了结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秦铮忽然说道。 “关于之前咱们怀疑的，顾北战的死亡真相，军区那边已经重新做了调查，昨天刚有了结果。” 顾北战确实是因为在执行任务中意外身亡，后来被追封了烈士，授一等功，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不过顾北战当初之所以会去执行任务，也确实是因为顾北骁临时退缩。 他当时因为周晓梅的事心慌意乱，面对着执行任务的是生出了退缩的心思。 于是主动去副司令提出自己要退出执行任务。 副司令自然不肯同意，三言两语之下，便把顾北骁的心思给骗了出来。 之后他才同意，将顾北骁从名单中剔除，换成他的亲弟弟顾北战。 至此二人算是达成了初步合作，后来二人也是在部队合谋获利。 不过大概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想到，顾北战竟然会因为这次执行任务而牺牲。 但这对于副司令而言，却是一个很好的把柄，从那之后他利用顾北骁更加方便了。 甚至包括顾北骁带着周晓梅母子随军的资料，也都是副司令帮他办的。 这个结果，让军区上下都很震惊。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想让她受委屈 关于副司令的种种行径，军区那边很快就做出了相对的处罚措施。 取消其一切军权，开除其军人身份，开除党籍。 另外针对他各种以权谋私的行为，还要上军事法庭进行审判。 他原本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了，他原本是打算回老家安度晚年的。 不过估计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眼看着马上就能光荣退休的时候，却被人翻出了这么多旧案。 他这辈子，也根本没法翻身了。 宋莹默默的听完，最终也没能说什么。 这些事情似乎就发生在眼前，但却好像离她已经很远很远了。 最近的经历就像是一场大梦一样，如今睁开眼，发现自己最爱的人都在自己身边，对于宋莹来说，已经是一个最令她满意不过的结局了。 恩恩怨怨，都已经变成了前尘往事，宋莹不打算对这些再做任何评价了。 沉默了良久，宋莹才终于开了口。 “明天我们回趟乡下，给顾北战上个坟吧。” 怎么说也算是曾经的小叔子，又是为国捐躯的军人。 听说王春华知道顾北骁出事了之后就大病一场，至今都还躺在炕上起不来。 乡下那边的大夫说，王春华的情况不太好，估计以后会偏瘫。 她自己都这样了，往后就更没办法给顾北战上坟了。 趁着如今还算清闲，回去看一看，当时对过去做个了结，也算是告慰一下顾北战的在天之灵。 “好。”秦铮轻轻的点了点头，牵着宋莹的手回老宅去接暖暖。 次日一早，秦铮便来了工厂接宋莹和暖暖。 把暖暖送到了幼儿园，二人便开车朝着乡下的方向驶去。 眨眼之间，宋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再回来过了。 上次离开的时候是为了和顾北骁离婚，临走之前有很多村民来送，那个时候宋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小小的村庄来。 可见人世间的事，会朝哪个方向发展都是说不准的，就如同当初宋莹也没有想到顾北骁有一天竟然会获刑入狱。 乡下很少有生人往来，秦铮开着车，一路经过村间小路，很快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直到看见秦铮的车停在了顾家门口，村民们才发现他们是来找王春华的。 便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凑热闹，却没想到从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宋莹和一个军装笔挺的男子。 “莹丫头？是莹丫头吗？” 隔壁的刘婶子第子眼就认出了宋莹，赶紧迎了上来，拉着宋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哎哟，胖了点，瞧这脸色也比之前好了。莹丫头，你这一走可是漂亮了不少啊，果真是城里日子过得滋润。” “哪里？”宋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是刘婶，您看着比之前更精神了。” “瞧瞧，瞧瞧这莹丫头多会说话呀。”刘婶子被宋莹逗得合不拢嘴。 又仔细的打量了宋莹一番，不住的点头。 “好啊，看你如今过得好，我们大家伙也就放心了。不过莹丫头，你咋回来了呢？” “是啊，这顾家出事了，你应该也知道吧。”旁边的王大爷吧嗒嗒嗒的抽着旱烟，听到刘婶子这句话也跟着问了一句。 他朝着死气沉沉的院里头努了努嘴：“您的老婆婆……不对，瞧我这嘴。王春华，她已经瘫了，你知道吗？” 宋莹点了点头：“听说了，所以回来看看。” 刘婶子叹了口气，重重地拍了拍宋莹的手。 “要不就说你心善的，要是换成我是你，不赶着来看笑话就不错了。她以前那么对你，你还想着回来看她，我跟你说莹丫头，你可千万千万别心软，她根本就不值得可怜。” “我明白的。”宋莹微微颔首，“其实我们这次回来，主要也是为了给北战上个坟。” 提到顾北战，周围村民都忍不住摇头叹气起来。 “北战是个好孩子啊，可惜了……” 顾北战从小就是村民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大家都好奇，这个王春华早年丧父，自己一个人拉扯着孩子，怎么就能顾北战养的这么好？ 本来大家还以为，王春华有什么独特的育儿经呢。 后来才发现，是人家顾北战天性善良，才没被他妈带跑偏。 这两相对比之下，顾北骁可就差远了。 一个是为国牺牲的英雄，一个却弄丢了老婆孩子、自己也成了阶下囚，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想一想，村民们就更加感慨了。 宋莹与他们寒暄了一番，这才走进了院子里。 看得出来，自打自己和暖暖走了之后，王春华的日子就过得一直不怎么好。 顾北骁似乎也没有回来看过她，更没有给家里补贴过什么。 所以这院里，都长了不少杂草。 刚才听村民们说，王春华是在顾北骁被抓的消息传来之后，就吵吵嚷嚷的要去城里给顾北骁讨个说法。 结果还没来得及出门，一股火就病倒了，等她醒来之后就变得嘴歪眼斜了。 村民们虽然向来瞧不上王春华，可也不忍心看她自生自灭。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给她送饭，轮流的照顾她，还给她请了大夫。 但是大夫看过之后，说王春华这病根本也没啥治的必要了，以后最轻也是个偏瘫，勉强能维持生活自理就算是不错了。 要是想治也行，还得送到城里的大医院去。 只不过王春华向来在村里人缘不好，村民们如今没落井下石，还给她送饭，没让她饿死，就算是不错了，又怎么可能送她去城里的医院呢。 于是就让王春华这么着了。 宋莹推门走进了屋内，刚一进堂屋，闻到了一股难闻的骚臭味儿。 宋莹忍不住捂住了鼻子，下一秒，秦铮就把手绢递到了她面前。 “这屋子里的气味太难闻了。”宋莹接过手绢，捂住口鼻，声音闷闷的说道。 “你去外边等我吧。” 秦铮有些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进去可以吗？” 王春华这样的人，恐怕就算是如今病倒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人。 秦铮半点委屈都不想让宋莹受。 第一百七十章 她什么都不在乎 “没关系。”宋莹摇了摇头。 “我这次来，也是想和她把话说清楚。” 秦铮朝里边张望了一下，隐约能看到里边的床上窝着一个脏兮兮的身影。 秦铮想了想，感觉自己进去可能也不方便。 这才点了点头：“那我就在外边，有什么事你叫我。” “知道了。”宋莹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里边儿王春华正卧在床上，因为天气还热，所以她只盖了一些薄被。 但也不知道王春华是受刺激太大，没有什么安全感，还是没脸见人了，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半个脑袋在外边。 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王春华破口大骂道。 “滚！滚出去！我就是再落魄，也用不着你们施舍！” 她因为偏瘫，说话已经不大清楚了，但这并不妨碍她骂人。 宋莹脚步一顿，停在了门边。 心中忽然有些无奈。 王春华这种人，简直就是天生的蛮不讲理。 她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了来送饭的村民，可如今她自己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对那些不计前嫌来照顾她的村民不感激也就算了，竟然还要骂人。 难怪村民们不愿意给她治病。 其实想来王春华只要平时与人相处时稍稍客气一些，或者是生病之后诚恳的给大家道个歉，村民们也不会把她就这样扔在这里。 如今对比之下，只觉得村民们还是太善良了。 “是我。”宋莹终于开了口。 王春华听到熟悉的声音，明显一愣，随即缓缓转过头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站在门口的宋莹。 她比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变了好多。 身上长了肉，人也白净了不少，还换了一身新衣裳。 只是那身碎花裙子落在王春华的眼里，却让她觉得扎眼的很。 “小婊子，你竟然还敢回来！”王春华终于回过神来，毫不犹豫的便对着宋莹骂道。 宋莹也不生气，缓缓走上前立在床前，轻声说道：“别误会，我不是特地来看你，我是回来看北战的。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你也不必动怒。” “你少在这里跟我文绉绉的拽词，不就是读过几天书吗？装什么装！” 王春华却丝毫收敛都没有，甚至还撑着身体强行做起来，歪着半张脸，恶狠狠的瞪着宋莹。 只是她如今这模样，实在是没有什么攻击性，反而是让人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宋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这是何必呢？自己都已经这样了，还有心思骂我。” 宋莹说着，转过身去，捡了一张床边干净的凳子坐下。 王春华态度丝毫不改，依旧是那副凶恶的表情，和宋莹记忆中的模样几乎没有半分区别，只是添了不少的软弱无力。 也是，她现在再怎么生气，可除了无能的骂人以外，她也没有任何办法，拿宋莹怎么样。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宋莹轻轻地说道。 “恨我？怪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觉得我是个扫把星。” “你不是吗！”这句话正好戳在了王春华的痛点之上，她陡然拔高了音量。 “要不是你这个臭婊子，我家北骁怎么可能会进了监狱？！” “他进监狱是因为他绑架了我，这是他罪有应得。”宋莹说道。 “屁的罪有应得！”王春华却还不肯承认。 “要不是你这个小婊子不肯踏踏实实的过日子，非要和他离婚，他又怎么可能会一气之下绑架了你？绑架你都是轻的，他就应该杀了你！” 不肯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宋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自己和顾北骁的日子为什么过不下去了，王春华心里难道一点数都没有吗？ 或许，她也只是在自欺欺人。 也可能，王春华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错了。 宋莹也不想再和王春华辩论那些过去的事儿了，因为一点意义都没有。 和她讲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宋莹也不想自揭伤疤。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王春华，片刻之后，宋莹忽然叹了一口气。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这个人很矛盾。” 听着宋莹近乎带着一些悲悯意味的语气，王春华不禁愣住。 呆滞了几秒之后，她更加怒上心头。 “用不着你在这可怜我！” 王春华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朝着宋莹便砸了过去。 宋莹闪身，轻而易举的躲开。 “你省一些力气，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根本伤害不到我。”宋莹说道。 “而且我也不是可怜你，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宋莹抱起手臂：“顾北骁在被抓之前还在说，他这辈子好像什么都做不好。不得你的喜欢，也比不上自己的弟弟。所以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是在意顾北骁还是不在意？” 说她在意，她却把自己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小儿子。 明明二人没有相差多大，但是从小顾北骁就要在家中扮演一个大哥的角色。 分担家务，照顾母亲和弟弟。 就连当年二人结婚，王春华也一分钱都没有给顾北骁拿，可以说最开始两个人过日子的时候，都是凭着顾北骁的工资和宋莹的积蓄才能维持。 而且她明知道顾北晓要常年待在军队里，自己只能和暖暖在家里相依为命，她却从来不肯给宋莹半点好脸色。 她若是在乎儿子，为什么要在后方给他添那么大的麻烦呢？ 可若说她不在乎，让她知道顾北骁出世的第一时间，她就急着要去给顾北骁讨个公道，甚至还为此而病倒。 就连现在，她都觉得顾北骁没有问题，不停的替顾北骁指责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宋莹忽然又明白了。 其实她是不在意的。 她不仅不在意顾北骁，更不在意顾北战。 否则她就不会在两兄弟幼年之时平衡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让顾北战在受尽宠爱之后，反而成为众矢之的，更让顾北骁一无所有，以至于成为了那么性情古怪的人。 其实王春华在乎的，只有自己而已。 她照顾最多的，其实也只有自己的情绪。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与自己无关了 原本宋莹今天前来也并不打算和王春华交流太多，最多也只是对过去做一个了结而已。 而在意识到了王春华的真正心思之后，宋莹就更觉得没有和她继续交流下去的必要了。 “警方考虑到你这边的情况特殊，所以会在顾北骁入狱服刑之后，将他在狱中所赚到的一部分工资交到你的手上，作为你的生活费。另外，军区考虑到顾家到底出过一个烈士的情况，每个月也会给你一部分生活费。”宋莹说道。 “既然你如今已经生活不能自理，我会替你转达，让他们把这些钱送到村委会去。” 虽然村民们不喜欢王春华，但也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王春华自生自灭。 就算是没有人愿意照顾她，但是那些钱也足够村委会做主，给她请一个保姆来照顾她了。 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宋莹与她再无交集。 做完了最后的交代，宋莹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而令人意外的是，王春华在看到宋莹真的要走，那一瞬间竟然慌了起来。 她嘴上还是那么不饶人，就连语气也恶狠狠的，可却掩盖不住她内心的慌张。 “你不准走！你凭什么走？” 王春华竟然费力地爬起身来，双手撑着床，对着宋莹的背影撕心裂肺的吼着。 “就算是你已经和北骁离婚了，可你生的孩子依旧是我们顾家的种，她有义务照顾我这个奶奶的！你作为她妈就应该对我尽心尽力，你不能走！你得留下来照顾我！” 宋莹的脚步微微一顿，仰起头对着陈旧的天花板微微叹了口气。 原来像王春华这样的人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她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另外一个儿子还进了监狱。 王春华自己也身患重病，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活几年也不好说。 所以她想借着暖暖的关系将自己捆在她身边，让自己照顾她。 原来她也并非是什么都不怕。 只是就连她此刻的哀求都显得那么自私自利，甚至连身段都不愿意放下。 “如果顾北骁已经不在了，暖暖自然有照顾你的义务，我作为暖暖的母亲，也当然会帮衬你。”宋莹说道。 “但是，顾北骁还活着呢，组织上出于你的现状，考虑给你的福利已经够多的了。” 既然如此暖暖，还有什么和王春华继续牵扯的必要呢？ 宋莹可不敢让暖暖在她身边多停留，甚至连见面宋莹都绝对不允许。 上一世，暖暖是如何被王春华给害了的，宋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宋莹也这才猛然想起，为什么王春华只提到了暖暖，却不提顾光宗呢？ 顾光宗可是王春华一直所看中的爱孙，从他出生起就一直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转念一想宋莹就明白了。 关于顾北骁的情况，自然会有人亲自前来给王春华说明，估计顾光宗并非顾家血脉的事儿，王春华也早就知晓了。 想想都觉得很是讽刺。 王春华如此宝贝的大孙子结果并非顾家血脉，而她顾家唯一的后人竟在上一世被王春华活活的害死。 出于私心来讲，她很恨王春华做不到大度，是她必须得往前走，所以就一定得和过去的那些事做个了断。 只是宋莹也很好奇，如果前世自己死后，魂魄不是飘在顾北骁的身边，而是来到王春华这里，她又会看到怎样一般的情景呢？ 上一世顾北骁南下做生意之后就很少回来了。 最后一次他回乡看望王春华的时候，王春华还和顾北骁提起过自己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一天不如一天，她想和顾北骁一起生活。 顾北骁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 他说自己生意太忙，没有时间照顾王春华，让她再等一等，自己一定会把王春华接到城里过好日子的。 然后这一等，就是传来了王春华在做饭的时候忽然晕倒，一头摔进了锅里熬着的小米粥里。 等到有人发现的时候，王春华已经因为窒息而死了。 据说她被烫的面目全非，但知道临死眼睛都睁得老大，不知道是恨顾北骁食言，还是在临死的那一刻还在想着，顾北骁会不会来接她去过好日子。 看来，他们还真是母子一脉。 王春华偏疼小儿子，从小到大都忽略了顾北骁。 可偏偏顾北骁是最像她的那一个。 她的自私自利，冷漠无情，顾北骁都学了个淋漓尽致，她又何尝不算是最懂母亲的那个人呢？ 而顾北骁在听说了王春华的死讯之后，也只是象征性的掉了两滴眼泪，可他都没有回乡奔丧，只是托付乡亲处理了王春华的安葬之事。 现在想想或许上一世的王春华也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报应，而这一世的结局，好像还不如上一辈子呢。 多年来的指望落空，最疼爱的孙子不是顾家血脉，自己也只能落得个瘫在床上的结局。 不过这些也已经与宋莹无关了。 不管王春华是自私自利，还是她真正的悔过，宋莹也不想再和她有半点交集。 于是任凭王春华在背后厉声怒骂，宋莹也始终没有回头。 秦铮几乎是在宋莹出门的第一时间就迎了上来。 他在外边等待的时间里，一直死死的听着里边的动静。 只准备着，不管里头发生什么，只要是宋莹会有危险，他都会第一时间冲进去。 如今宋莹安然无恙的出来，秦铮心里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轻轻牵住宋莹有一些发凉的手，温声询问：“你没什么事吧？我刚才听到她在骂你。” “她是担心自己后半辈子没人照料，想要逼我。”宋莹说道。 “你放心吧我没事，她也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 或许王春华也会想，即便宋莹此时此刻没有同意，但未来时光漫漫，她要是还有一口气在，万一哪一天暖暖想起了她，这个奶奶兴许还会回来看她呢。 但她要是在此刻真的和宋莹撕破了脸，往后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但是不管王春华怎么想，她的希望都只能落空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与自己无关了 宋莹梅在理会里边传来的王春华的怒骂声，径直跟着秦铮离开了小院上了车，直奔着后山而去。 按理来说，顾北战是应该安葬在烈士陵园的，但是当初他过世的消息传来之后，王春华就去大闹了军区。 她说儿子生前为人民服务，多年来在家呆着的日子都屈指可数，如今死后又怎么能将他的骨灰抢走？ 她一定要把顾北站的骨灰带回自家安葬在后山之上。 顺带着的，还在军区大哭大闹了一场，口口声声诉说着周晓梅孤儿寡母的不容易，逼的军区那边不得不退让，给了一笔远超于正常标准的抚恤金。 那时候的王春华还高兴的不行，说儿子虽然没了，但好歹是为孙子挣来了一笔不菲的家当。 她还极为大方地将所有钱都交给了周晓梅，自己一分都没有留下。 周晓梅当时也是一口一个热切的叫着妈，说往后顾光宗长大了一定会孝顺奶奶的，把王春华哄得极为高兴，所以即便是死了个儿子，王春华也依旧觉得自己日后有指望。 结果呢？ 顾北战被葬在了后山之上，王春华这一瘫，就再也没有人去给他上坟了。 香火凋零，也不知道他九泉之下有知，会不会也对自己这个母亲无言以对。 而顾北战用命换来的那些抚恤金也全都落在了周晓梅的手里，去养那个和顾北战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 大概王春华那个时候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结局吧。 可见这世间的阴差阳错来的实在是太快了，根本让人措手不及。 二人终于来到了后山之上，顾北战的坟前。 那时候王春华执意要把他的骨灰带回来安葬的时候，村委会那边就劝过她，让她再考虑考虑。 王春华不肯同意。 村委会又劝她，既然把骨灰都带回来了，那不如就安葬在祖坟里。 一来也算得上是告慰祖宗， 二来不至于让顾北战死后还一个人孤零零的。 但是王春华也不肯同意。 她找了个所谓的大师，给顾北战挑了个风水宝地，整个这一片就只有顾北战这一个坟头。 而如今少了人打理，竟当真变成了一座孤坟。 就连坟头的杂草都已经快没过宋莹的膝盖了，摆在墓碑前的贡品也还是清明那会儿带来的，此刻早已经腐烂发黑，招了不少小虫。 秦铮从自己的车上拿来了铁锹组装好，利落地将顾北战的坟前清理干净。 响应国家号召，现在上坟已经不实行烧纸了。 通常就是摆点贡品上三炷香而已。 但是这回二人不仅认认真真的给顾北站上了一遍香，还带了不少冥纸，一并在坟前烧了。 “若他死后有灵，应该是能收到的。”秦铮说道。 一定会的。 宋莹在心中默默的想到。 她曾经也不相信这些鬼鬼神神之说，知道自己死过了一遭，孤孤零零的飘在半空之中，无人理会，只能饱受寒雪风霜之时，她才明白，有的时候人比鬼还要可怕。 “想不到你这样做军人的你也会相信这些。”宋莹说道。 “这不是迷信，是尊重传统。”秦铮说道。 “过世的人是否在天有灵我们并不知晓，但是作为活人，是否知晓并不要紧。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就当是聊表心意吧。 宋莹轻轻的应了一声，又拿了一摞纸钱放在了火盆之中。 待到火光彻底熄灭，二人才站起身来。 “北战，我走了。”宋莹轻声说道。 “以后估计很少有机会回来看你了，自己一个人在那边擅自珍重。” 说完，二人转身朝着停在一旁的车走去。 然而就在转身的瞬间，一股微风忽然毫无征兆的乍起，吹乱了宋莹的发丝。 冥冥之中，宋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顾北战的回应。 宋莹垂眸，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回到青阳县，接了暖暖放学，三人便准备着把存放在工厂里的那些生活用品搬到秦家老宅去了。 秦家二老似乎生怕宋莹会不来似的，竟然言出法随，昨天夜里就搬回京州去了。 二人在临走之前也是把小院仔仔细细的收拾了一番，几乎是一尘不染。 宋莹到了之后也不需要再额外多收拾些什么，只需要把自己的生活用品安放好就够了。 看着这打理的十分精致的小院儿，宋莹心中忽然颇为感慨。 曾经最想要的就是家，可是在她离开了和顾北骁的那个家之后，不管在外边租住哪个房子，总归是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但是她却没有想到，有一天这种感觉竟然会在她看到一个对她来说十分陌生的院子时浮现在心头。 或许这就是找到真正的归宿的感觉吧。 宋莹不再犹豫，动手收拾了起来。 秦家的堂屋她没有动，那间房子还是要留给秦家二老的。 尽管秦铮劝说，但宋莹还是选了东边的那个厢房。 虽然这间房要稍微小了一些，但也是冬暖夏凉，而且设施一应俱全。 推门进去是一个小厅堂，左右两侧各自是卧房。 一个宋莹自己住，另外一个给暖暖。 她最近从幼儿园里学到了一些新东西，老师说小朋友要学会独立自主，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所以在搬来之前就嚷嚷着，要有一间自己的房间，以后她也要学着长大。 虽然宋莹舍不得，但她也知道不能老是将孩子困在自己的保护之下，否则她很难长出羽翼来，便特地将那个房间给收拾了出来。 将暖暖的房间布置好了之后，宋莹才调过头来去收拾自己的屋子。 而慢慢的她就发现，这房间里处处都有着熟悉的痕迹。 宋莹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秦铮，却发现秦铮已经站在不远处笑看了自己好久。 “这是以前你的房间？” “是啊。”秦铮说道。 秦铮走到书桌旁，打开了上边的抽屉，从里边拿出了一些东西来。 有一些是秦铮上学时获得的奖状，还有他的满分试卷。 压在最底下的，是一个老相册。 “这是我小时候的照片，你要不要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