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多娇》 第1章 佛寺情事 夏日暴雨淋漓。 佛寺厢房内,门窗紧阖。 艳丽娇媚的女子,狼狈跌跪在蒲团上,哭声呜咽。 暴雨雷鸣中,那哭声被雨水淹没。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碾碎她眼尾泪珠,磨得云乔皮肉渐红。 云乔瞧不见他的面容。 可她知道,他绝不是她的夫君。 云乔夫君是知府夫人嫡出的三公子沈砚。 那沈砚日日寻花问柳沉溺酒色,家中还养着个娼妓出身的妾室,早早地就将身子弄得亏空,并不中用,往日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指腹哪里会有薄茧。 云乔自幼养在深闺,处处谨记礼教,嫁人后连外男都未曾见过几次。 这般被人轻薄,更是从未有过。 她一贯温婉守礼,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深宅内院里,哪里经过些什么事。 自然怕得厉害,哭个不止。 也盼着自己的哭声,能被外头路过的哪个行人听见,救自己出去。 可此时暴雨如注,佛寺厢房里也早落了锁,她的哭求声再如何也是传不出去的。 “哭什么?” 那人不耐烦听她的阵阵哭音,哑声问她话。 云乔口齿不清,说不出话来,只不住呜咽。 厢房内燃着的熏香烟雾渐起,缠在两人身上。 云乔身子越来越酸软无力,眼眸也渐渐迷离。 那香,是花楼里用来助兴的暖情香,最是折磨女子。 熏香一寸寸燃,熏的人迷离,蒲团都被染污。 暴雨雷鸣中,脏了佛门清净地。 身后人手臂揽住她纤腰,云乔挣不开桎梏。 她今日原是奉婆母吩咐,来落霞寺拜佛敬香的,哪曾想临到下山时却撞上暴雨,同跟着的嬷嬷走散,被人绑来这处厢房里,受这不知哪里来的登徒子如此轻薄。 绑她的人是萧璟手下,萧璟今日酒席上中了药,下人瞧见云乔生得像萧璟那位远嫁和亲的旧情人,便寻思着拿她来给中了药后的萧璟纾解。 那些人担忧她不从,唯恐她闹起来会伤了萧璟的身子,便点了这香。 暖情香熏的云乔身子发软,哭音缠绵,全然不是平日古板沉静的腔调,连她自己都觉陌生。 佛堂的蒲团将云乔细白皮肉磨得破皮渗血,萧璟却无半点怜香惜玉。 清白不保的最后一刹那,云乔惊慌失措地挣扎,猛然侧过身来,想要推开身上的男人。 也是在这一瞬,她才看见这人的面容。 他生得极好,面皮温雅剑眉星目,端的是丰神俊朗的公子哥模样。 却做着歹徒禽兽般的登徒子行径。 云乔噙着泪地望向他,瞧见他身上好些道积年旧伤痕。 那累累伤痕,瞧来极其可怖,同他文雅的面皮,半点也不搭。 云乔瞧着,心下暗道,此人满身的经年旧伤,就是长得再好,也是穷凶极恶之人。 她哑声骂他,一句一句。 可那暖情香却让她话音娇颤,没有半点威慑力,反倒是在嘤咛娇吟。 眉眼间也被那香熏得媚色漫漫。 明明是想要将他推开,此刻落在他身上的动作却反倒像极了欲拒还迎的姿态。 云乔被那香折磨得理智渐碎,心底残存的贞洁礼教又让她羞怒不已。 窗外暴雨如注,佛堂内梨花泣泪。 萧璟并不知晓房中燃着暖情香,见她泪珠点点,却如小猫动春时一般哼唧着卧在他怀中。 只觉得她是在耍着欲拒还迎的把戏。 …… 一场情事后,暴雨初歇。 男人解了药性,眉眼都是餍足。 云乔哭哑了嗓子,眼尾红透,昂首瞪向他的那双眸子里,还蓄着泪水。 她唇瓣上沾着不知是被自己还是被这可恨的男人咬出的血珠。 身上也满是男人力道极重时留下的青紫痕迹。 麻绳将她手腕勒住,磨破她细腻娇气的皮肉。 娇娇怯怯浓艳惑人的女子,此刻破布般倒在榻边。 任谁看来,都觉可怜。 萧璟打量着她,眸光如同审视一个物件。 心道,这女子容貌生得像了远嫁和亲的明宁郡主足有六七分,却比当初那人容色更加艳丽,身段也是惑人,真好似是照着他的喜好生的一般。 只可惜,不是处子之身。 而是个早被人沾过手的熟妇。 他如此想着,眸光低垂,微冷的手从她身下向上滑过,感受着她在自己指尖下的轻颤,最后停在她被绑着的手腕上。 纳闷为何手下送来的女子,却要绑着手腕。 顺手解了她腕上束缚。 腕上麻绳一松,云乔咬牙噙泪,猛地一耳光打在了他脸上。 萧璟做了多年储君,从未有人胆敢对他动手,哪里想到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敢赏他耳光,不防还真被她打了脸。 熏香药性刚过,云乔力道仍旧绵软,打得倒不是多疼,只是那手上指甲却刮破了萧璟面皮。 她这一掌后虽是解气,却被他眼神里霎时涌出的戾气吓得厉害。 想起他那一身不知道怎么落的旧伤疤,云乔后怕极了,颤着手捡起榻边的里衣,慌乱遮在身上。 她虽怕他,却又实在憋不住委屈,眼里泪珠滴滴砸落,带着哭腔骂道: “佛门清净之地,你这禽兽竟这般放肆!就不怕神佛降雷劈了你吗!” 边骂,边抽噎着掉泪。 当真是委屈难堪至极。 萧璟听着她的叱骂,抬手抚过自己面上血痕,瞧见指尖那抹血珠,脸色更是寒凉。 他淡笑着俯身,重又近前,用那沾了自己血污的指腹,去摸她眼尾坠出的几滴泪珠。 血色混着泪水,在他指间捻碎,又被他细细抹在她眼尾微红皮肉上。 像是刻意要弄脏她。 云乔被他吓得厉害,颤着身子后撤,想要避开他。 他却掐着她纤细的肩头,半点不许她躲, 片刻后,伏在她耳边,话音恶劣,轻笑嗤道: “姑娘又不是处子之身,此时与我演贞洁烈女,岂不可笑?” 第2章 她是旁人妇 云乔嫁人五载,又生育了个女儿。 自然不会是处子之身。 萧璟话说的过分,言语俱是轻贱折辱。 云乔被他说的又气又怒,颤着手攥着衣裙挡在身前,伏在榻边哭个不停。 “我受婆母吩咐,好端端的来寺里拜佛敬香,却被你绑了来欺辱,还要受你这般侮辱……” 她生在书香门第,自小学的规矩礼教刻进了骨子里,最是贞静贤淑。 也知晓贞洁二字大过天,此时白着脸说着这话,已是绝望至极。 瞧她哭得这般可怜绝望,不似做戏, 萧璟眉眼微冷,隐隐觉察出不对。 “你不是花楼女子?” 花楼女子? 听得萧璟此言,云乔身子被气得直打颤。 咬牙回道:“我是正经人家的妇人,早嫁了夫婿的,怎么会是花楼女子……” 她哭音打颤,腿上都是方才被蒲团磨破的血痕,实在可怜。 萧璟冷着脸出了厢房。 厢房外候着的亲信见自己主子出来,慌忙迎了上去。 “主子!你身上的药可是解了?这江南地界的官员当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给您下这样毒辣的药!” 萧璟此行微服南下,顶着东宫属官的名头探查私盐案,惹了不少江南地方官员的眼,那些官员一心要让他折在此处,还给他下了这药,预备借个美人算计他。 他忍着药性离席,避开那些人的耳目来了好友出家的寺庙,原打算借山泉冰水解了药性。 没成想,那药如此毒辣,非女子情事不能纾解,一桶桶水泡着,还是半点不曾消解。 手下人找了几个花楼女子过来,却都被萧璟扔了出来。 萧璟多年洁身自好,从明宁郡主和亲后至今数年,东宫后院始终空置。 手下人个个都以为萧璟多年来一直惦记明宁郡主这个远嫁和亲的旧情人,才不肯再纳旁人。 意外在寺里瞧见和明宁郡主生得肖似的云乔,就动了心思,将人绑来送进厢房。 萧璟这回倒没将人扔出来。 只是就连他自己,怕是都不知,究竟是因着云乔肖似他旧情人几分的缘故,还是那药熬到最后已然磨得他没了理智。 内室里云乔绝望至极的哭音传入耳中,萧璟抿唇审视着跟前的亲信。 问道:“里头那女人,从哪找的?” 亲信闻言心下一慌,被萧璟的视线盯得身子发凉。 萧璟一惯谨慎,在储君位置上谨言慎行爱惜声名。 此番强绑了那女子之事,虽是事急从权,却也难免犯了萧璟忌讳。 办事的几人对望后,心下战战兢兢,却也不敢隐瞒,硬着头皮说了实话。 听到里头那女子竟真是强绑来的良家妇人,萧璟脸色阴沉极了。 既是强绑来的,定然也是喂了药或是熏了香的,怪不得方才那般摸样。 原来她方才的哭闹,不是欲拒还迎的手段…… 萧璟揉着眉心,寒声道:“回京后各领五十大板。” 话落,又想起里头那女子身上被他折腾出的伤,从侍卫处拿了伤药,抬步重又走进厢房内室。 厢房内,云乔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时,手边摸到了个自己鬓边落下的金簪。 她想起自幼听的那些规矩训诫,摸着金簪的手,颤抖的厉害。 云乔母亲最重规矩礼教,将云乔养得便如女戒里的姑娘一般。 云乔活了二十年,端庄守礼贞静贤淑,自小学的贞洁教条刻进了骨子里。 失了清白,便觉天塌了一般绝望。 母亲总说,贞洁二字大过天,女子失贞,唯有一死才能保住夫家体面子女平安。 云乔想着母亲的话,攥着那金簪的手,一颤再颤。 萧璟手里拿着伤药踏进内室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面色微变,当即拔下手上玉扳指,直直冲着云乔的手砸了过去。 扳指砸在云乔腕上,她吃痛泄了力,那金簪也跟着脱手坠地,混着她颊边坠落的几滴泪水,没入砖石间。 “你是想寻死不成?”萧璟冷脸近前,沉声问她。 云乔抬眼看向来人,见是那折辱侮辱自己的歹人后,手颤个不停。 也不知是被他的玉扳指打得,还是被他方才言语气着的缘故。 萧璟沉眸问她后不待她回答,便攥着伤药落座在榻边。 云乔忙攥着衣裙后撤。 口中带着哭腔道:“一女不能事二夫,我失了贞洁,对不住我的夫君,也辜负娘家多年教诲,让我家人蒙羞子女受辱,如何在这世上苟活……” 萧璟听着她的哭音,眉心紧蹙,暗道棘手。 若是欢场女子,无非求金银, 若是寻常闺秀,无非求名分。 偏生是这嫁了人,又很是在意贞洁的妇人,实在是难办。 他一时没想到如何劝她,只能掐着她肩头不许她动作。 低眸时,不经意瞧见她勉强裹在身上的单薄衫衣胸口处,已被乳白奶渍渗透。 萧璟眉心微凝,想到方才行欢时,在她身上嗅到的那股奶水味道,和她方才说的那番话里的令子女蒙羞。 略微沉吟了番后,嗓音微哑同她道: “女子贞洁固然要紧,却远不及性命贵重。何况,夫人家中应当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你可想过,你若是死了,孩子要如何是好?” 云乔闻言想起家中的女儿,泪水都凝滞。 她死了自是一了百了,可女儿呢? 云乔嫁进沈家五年,好不容易生下女儿,婆母却一心只想要个嫡孙,半点不疼爱这个孙女,还处处克扣孩子用度。 堂堂知府之家,连个奶娘都不肯请。 逼得云乔只能亲自给孩子喂奶,带在身边照顾。 今晨前来寺庙拜佛前,还得给孩子挤出奶水放在茶盏里拿水温着。 若不是婆母逼迫她上山拜佛来求男嗣,她都不舍得离开女儿片刻。 想到如今才两个月的女儿,云乔满心酸涩。 终究还是压下了求死的心。 她死了是一了百了,可她不能不管自己的女儿。 云乔忍着委屈,把泪水往肚子里咽。 心道,罢了,今日之事,权当是被恶犬咬了一口。 如此想着,咬得唇上重又破皮渗血,才算压下纷乱心绪,强撑着让萧璟放开自己。 她声音犹带哭腔道:“你放开我,我女儿还在家中等我回去。” 此言一出,萧璟知晓云乔歇了求死的念头,放开了攥着她肩头的手。 云乔擦了擦眼泪,收拾衣裳穿上。 却发现自己的肚兜亵裤,裙衫衣裳,被他扯烂得不成样子。 勉强穿上亵裤,那肚兜却怎么也挂不上脖子。 一旁的衣裙更是凌乱脏污的不能上身。 萧璟瞧她这副模样,眸光又暗了瞬, 几瞬后,清咳了声道: “怪我莽撞孟浪。 此处是佛寺,也无女子衣物,不如寻一件新的僧袍穿上? 遇上家中仆妇,只说雨大,湿了衣裳,这才在寺里寻了干净僧袍换上,也好交代。” 话落便交代手下人去要了件僧袍来。 僧袍送来,萧璟接入内室,递给云乔。 云乔拿来后,却瞧着他道:“你……你闭上眼睛。” 萧璟哑然失笑,心道方才坦然相见早不知多久,现下又这般矫情样子。 想起这女子于情事上的懵懂生涩模样,委实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妇人,暗道,不知她家中夫婿,是如何教她的。 却也乐于顺着她几分,还真阖上了眼。 云乔见他闭眼,忙换上僧袍,将早乱了的鬓发,勉强塞进僧帽里。 萧璟在她收拾妥当后掀开眼帘,抬眸看向她时眼里神色难掩浓暗。 此女生得着实浓艳,身上便是裹着僧袍都盖不住春情,也难怪自己会将她错认成欢场女子。 眼瞧着萧璟眸光渐生浓沉,云乔本能的畏惧,怯怯后退了步。 萧璟这才回神,敛去眼底欲色。 挂上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淡笑道:“眼睛哭肿了,怕是瞒不过你家中仆妇。” 云乔怕得咬唇,萧璟取了一旁剑穗上的玉珠,捏着她肩头让她别动,用那玉珠滚在她眼皮上给她消肿。 这时,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云乔听见其中有自己婢女的声音,忙睁开眼睛要出去。 萧璟停了动作,将玉珠放在她掌心。 沉声道:“还肿着,回去的路上自己揉。” 云乔一心惦记着去寻自己婢女,拿了玉珠应都没应他,就慌忙推门出去。 她出去后,萧璟手下入内禀告道:“主子,来寻人的是扬州知府沈家的仆人,那位夫人,是沈延庆嫡出公子沈砚的妻子。” 沈家? 竟这般巧合? 萧璟此行微服南下彻查江南私盐一案,那扬州知府沈延庆,正是此案牵扯的重要官员。 他被那些胆大包天的江南官员下药时,沈延庆也在场。 阴差阳错幸了的女人,居然还是沈家的少夫人。 萧璟指节敲在腰间玉佩上,暗自思量着,吩咐道:“安排人手,盯着那女人和扬州知府沈家。” 第3章 贴身衣物 云乔穿着僧袍出了厢房,忙往外头走去。 不曾想,刚迈下门前石阶,就失足跌了下去。 这一砸直摔得她膝盖生疼,痛哼了声。 远处的丫鬟瞧见,忙疾奔过来扶起自家主子。 “少奶奶!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摔了,身上衣裳怎么都换了一遭,奴婢找了您大半天了,您去哪了啊!” 丫鬟急的发慌,一个劲的问。 云乔跌下的动静和丫鬟的喊声,也惊动了房门内的萧璟。 他起身行至窗边,隔着门窗望向外头。 见云乔扶着丫鬟的手艰难站起。 承欢不久后的女子,尚且红着眼尾,挂着泪扯谎,脸颊泛着红霞道:“许是拜佛的时候跪得久了,双腿酸软得厉害,无碍地,下雨将我身上衣裳打湿了,这才寻小沙弥要了僧袍换上。” 丫鬟闻言也没多想,将手中油纸伞递给云乔,便扶着她往下头走。 萧璟低笑了声,目光在她身上流连。 云乔撑着伞走在雨中,总觉得有道视线看着自己。 踏出院子时,下意识回眸,正好和立在窗前的萧璟视线相对。 他眉目风雅,笑眼含春,端的是风流公子模样。 见她回首,遥遥冲她淡扬了下眉。 云乔瞧见他这副略带轻佻的风流气模样,不自觉攥紧了手上伞柄,恨不能挠花他的脸。 一心只盼着,这辈子,再不要遇见这浪荡的登徒子。 咬唇扶着丫鬟上了回府的马车,在车上也一直攥着身上僧袍,抿唇紧贴在马车车壁上。 总算回到府中,她扶着丫鬟踏下马车,正巧撞上了从外头喝得烂醉回来的夫君,和那位跟在夫君身边的柳姨娘。 柳姨娘一瞧见云乔穿着僧袍形容狼狈的样子,便掩唇轻笑,出声嘲讽道:“哟,咱们少奶奶这是去佛寺睡了一趟回来的?怎么还脱了自己衣裳换了僧袍?莫不是少爷日日不去你房里,你耐不住独守空房的寂寞,去勾搭那寺里僧人了不成?” 柳姨娘是花柳巷的妓子出身,被云乔夫君纳进府里前,满扬州不知多少人进过她床帐,她这样在欢场打滚多年的女子,说起话来自然十分不忌讳。 可云乔却是养在深闺的女娘,哪里听过这般的污言秽语。 若是往常,云乔听了这话,便是再泥人般的性子,也忍不下这侮辱,必定要气得同她理论。 可今日,柳姨娘这话一出,云乔脸色却霎时惨白,好一阵语滞。 缓了几瞬后,才斥她道:“你胡说什么,我是奉婆母之命去落霞寺拜佛求子的!” 落霞寺的菩萨求子最灵,这事倒是在扬州人尽皆知。 云乔说了这话,便拉着丫鬟的手匆匆往府内走去。 甚至还刻意避开那喝得烂醉的沈砚。 柳姨娘瞧着云乔急匆匆离去,隐约瞧见她耳后有道似是牙印的痕迹,猛地愣了瞬。 这沈家的少奶奶,可最是古板不过。 平日里张口闭口规矩礼教,听沈砚讲,榻上半点风情也无,白瞎了一张狐狸精的好面皮,古板无趣得紧。 应当不会是敢同人私通,在佛庙里偷情的主儿。 柳姨娘如此想着,又觉方才瞧见的,的确像是齿痕。 心下惊疑不定,回过神来见云乔已经走远,忙拉过身边的亲信奴婢吩咐:“你去一趟落霞寺,打听打听少夫人今日去庙里的事。” …… 云乔攥着小丫头的手都慌得出了汗,好不容易进了自己院中,后怕得连站都站不住。 女儿在房中安睡,她坐在软榻上,瞧着一旁摇椅上的女儿。 唯恐今日佛寺那场荒唐,会被人知晓。 丫鬟没看出不对,取了新的衣裳送来。 口中提醒道:“少奶奶身上穿的僧袍回来时路上也沾了雨水,再穿着仔细受寒伤身,快些脱了换上寝衣用上一盏姜茶歇息歇息,少奶奶去寺里时穿的那身衣裳呢?奴婢拿下去给您清洗了。” 那身衣裳……那身衣裳被那歹人弄得满是脏污,还被他撕扯得破烂…… 云乔从寺庙走时惊慌失措,换了件僧衣后,忘了将自己的衣裳处理掉。 那衣裳里,有她的小衣和肚兜,还绣着自己乳名,若是贴身衣物落在旁人手中…… 云乔想到此处,脸色白得厉害,脑子乱成一团。 丫鬟拿着干净衣裳,近前来解云乔身上僧袍,伺候她换衣。 却见云乔那僧袍下,全是青紫痕迹,连耳后,都留了一道被人啃食咬过的齿印。 丫鬟吓得面色惨白,猛地跌坐在了地上。 “小姐……小姐你……” 这丫鬟是云乔娘家陪嫁,吓得厉害时,脱口喊了从前唤云乔的称呼。 云乔回过神来,知晓瞒不过贴身伺候的丫鬟,咬唇低声同她说了今日佛寺之事。 丫鬟吓得捂着口鼻,不敢声张。 事已至此,只能想法子瞒下失贞之事。 云乔嫁来沈家,最亲信的奴婢就是这个陪嫁丫鬟,丫鬟也的确忠心,知晓今日寺里这事后,缓了几瞬,便反应过来当下最要紧的是云乔贴身衣服遗落在了佛寺里。 一旁的奶娃娃突然惊醒,云乔慌忙抱了孩子来。 丫鬟见状,口中道:“少奶奶,您的贴身衣裳必须得拿回来,若不然,那歹人再拿着您的衣裳要挟您怎么办。秋儿这就回去寺庙给您把您的衣裳拿回来。” 云乔也知道那贴身衣裳留在庙里就是个祸患。 闻言点头应下,交代秋儿小心行事。 * 佛寺里,萧璟正和寺中一僧人对坐饮茶。 这僧人原是京中侯府公子陈景,也是萧璟少时好友,数年前在落霞寺出家为僧法号景慧。 萧璟脸上还挂着云乔一耳光打出的血痕,景慧和尚视线不住在他脸上打转,终是没忍住出口调侃道: “你可知,那沈家的少夫人,是扬州城出了名的泥人性子,你到底是多放肆,竟能将她激得动手打人。” 萧璟哑然失笑,却道:“泥人性子?我看未必。幼年时我养过一只野猫,有回抱它却被它抓得破相,今日那女子,张牙舞爪的性子,比孤幼年养的那野猫,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想起那女子榻上折腾的模样,又忆起她噙着眼泪对自己动手时的模样。 哪里会将她同泥人性子想到一处。 景慧和尚听他此言,隐隐在他语气中觉察出了些对一女子前所未有的亲昵。 试探道:“那沈家夫人,我从前见过一回,和明宁郡主生得有六七分相似,却比明宁当年容色更艳。可惜,已为人妇。不然,纳进东宫做个妾室,岂不正好,左右你那东宫后院多年空置。” 萧璟听罢却没言语,只淡笑了声搁下茶盏。 让人瞧不出他的心思,也看不透他对那日阴差阳错幸了的女子,究竟是什么心思。 夕阳西下后,转眼就入夜。 萧璟同景慧和尚告辞,回了卧房歇息。 手下人收拾房内时,瞧见了云乔留下的那些衣裳。 毕竟是主子碰过的女人,跟着的那小太监也不敢乱碰云乔的贴身衣物。 只等萧璟回房时提了此事,问他如何处理那衣裳。 萧璟闻言走近,随手拎起内室床榻上堆叠在一起的女子衣物。 突然,屋外响起一阵吵嚷声。 紧跟着,侍卫压着个婢女带了进来。 萧璟认出婢女是今日来寻人的那个丫鬟,眉心微蹙。 小丫鬟想起自己主子受的委屈,瞧见萧璟手边就是云乔的衣裳,顾不得自己安危,便冲着萧璟直瞪眼,骂道:“好你个登徒子采花贼!还不快将我们少奶奶的衣裳还我!” 这话一出,萧璟便明白了这丫鬟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他低笑了声,想起那女子走前褪了衣裳着僧袍离去的模样。 捏着她衣裳的指腹微微发痒,缓声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少奶奶,明日午后,我等着她亲自来拿。” 第4章 戒尺责打 沈家后宅里,灯火温柔。 云乔发丝半散,手中拿着个小孩衣裳低眸细细绣着花纹式样。 那柳姨娘和云乔一前一后生下孩子,因着妾室生了儿子,婆母偏心的厉害,云乔又不受夫君喜爱,这府上一应用物,自然都紧着柳姨娘儿子那处。 云乔不舍得女儿受罪,只能亲力亲为的给女儿置办衣物。 刺绣是桩静心的活计,针线丝丝过,总算稍稍将她繁乱的心绪稳住几分。 小丫鬟带着萧璟的话回来禀告云乔。 听闻萧璟那句,明日午后,要她亲自去拿的言语。 云乔方才稳住的心神,又慌了几分。 没留意,还让那绣花针,刺破了指腹。 “嘶……”她疼得眉心微蹙,眼瞧着指尖血珠染污了手中衣裳。 颤了颤手,将针线收拢到一旁。 咬着唇心下为难。 她自然是不敢也不愿去见那男人的。 可那贴身小衣在他手中…… 正当云乔犹豫为难时,老夫人那边传了话来。 说是落霞寺求男嗣,最需心诚,只拜一日可不行,要她明日一早,再行上山拜佛。 云乔眉心萦着愁绪,到底也不敢忤逆婆母,只得应下。 婢女伺候着她歇息后,便熄灯退出了内室。 云乔深夜睡在榻边,女儿睡梦中迷迷糊糊扒着她衣襟吃奶。 微微透进内室的月光映在云乔身前,衣襟下青紫颜色的指印,在白净如玉的身子上,显得可怜极了。 她低垂眸光,瞧见自己身上这淤痕,还能清楚记得,那登徒子,是怎么不管不顾在她身上放肆。 云乔咬唇瞧着女儿,又忍不住掉了滴泪。 另一边,山寺厢房里,萧璟阖眼歇在卧榻上,腿边凌乱堆着那件她落下的破碎衣裙,脑海中又浮现云乔噙着一双泪眼,哭求他轻些的娇气儿模样。 ……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云乔便被婆母身边的老嬷嬷逼着起身收拾,预备上山拜佛敬香去。 她强撑着起身,眼下都挂着乌青,脸上半点脂粉未施。 嬷嬷的拍门声喊得又急又厉。 云乔这日子过得,哪里像是知府家的少奶奶,倒似个寻常人家里被人呼来喝去的仆人。 女儿被拍门声惊醒后哭闹不止,云乔只能抱着她一个劲的哄,连半瞬都不能脱手。 女儿哭闹的厉害,云乔命人禀了婆母,原想着能求得婆母体谅,改日再去山寺敬香。 没料到,她那婆母,竟让她带着年幼的女儿,一道去佛寺里。 还说这女儿去了,说不定,能给家里招个弟弟进来。 云乔再憋屈,再舍不得孩子遭罪,也拗不过婆母。 只能带着孩子上了马车。 马车停在山下,再想登山,还有上千台石阶。 云乔担忧女儿,不敢假手于人,亲自抱着孩子上去。 爬了千层石阶,腿肚子颤个不停,总算登上山寺进了庙中殿内。 丫鬟从云乔手中接过孩子抱着,云乔跪在蒲团上,低眉点燃手中香火,腰肢酸疼不已,鬓边发丝都被香汗濡湿。 水米未进数个时辰,铁打的身子也支撑不住。 云乔腰肢酸痛的厉害,撑了又撑后,实在挺不住,软了下腰。 受云乔婆母吩咐一路跟着的嬷嬷瞧见,当即抽出袖中戒尺,打在了云乔腰上。 夏日衣衫轻薄,这一戒尺落身,打的她身子轻颤,薄衫下的皮肉霎时泛红,手中燃香也砸在了地上。 香灰碎了一地,云乔疼得脸色泛白,眼里蓄了泪。 那将落未落的泪,混着苍白的脸,更衬得她娇弱孱怜。 一旁的嬷嬷见此暗骂了句狐媚子,心道生了副这副妖精像,往日里正经宴会,都需得涂着厚重脂粉,才勉强遮得住媚意,哪里像正经人家的女子,倒比家里那位花楼赎身出来的妓子还像狐媚。 遂阴阳怪气道:“少夫人身子倒是娇气,夫人那边可是叮嘱过的,这落霞寺求男嗣最灵,不能半分懈怠,神佛才见心诚,您若是躲懒,夫人交代老奴带来的戒尺,可不是白拿的。” 嬷嬷言语里看似恭敬唤着少夫人,语气却全是轻蔑,没有半点对主子的敬意,反倒将云乔看做是个寻常打骂的下人丫鬟。 这话一出,就连云乔身边伺候的小丫鬟都愤愤不平的想要同嬷嬷理论。 “哎!你这老虔婆,少拿着鸡毛当令箭折腾少夫人,少夫人刚出月子,本就体弱,天不亮就起来登山拜佛,腿儿都颤的站不稳还要被你磋磨,半点水米也不许进口,你是要将人磋磨死不成!” 那嬷嬷听了丫头骂声,口中叫嚣着回去就要禀了夫人将她发卖。 云乔见状忙将婢女拉到身后护着,咬唇硬撑着道:“小丫鬟年岁小性子莽撞,求嬷嬷饶了她这一回吧。” 眼见府里的少夫人这般低声下气的求着自己,那狗仗人势的嬷嬷心中畅快的紧,得意的哼了声。 这才扔了戒尺出去,往外头斋饭厅去寻膳食充饥。 走到门槛时还谇了声道:“真以为自己是府里的少奶奶呢,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出身,全家都靠着府里接济的破落户,要不是早定了婚约,又生了副狐媚样子,哪里嫁得了我们公子!” 那丫鬟听了又要去跟嬷嬷争辩,云乔强拉着她,才把人拦下。 “好了,她说的没错,我在府里日子本就艰难,她又是母亲跟前最得脸的奴才,得罪了她,日后我更难在母亲那处讨得好,罢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小丫鬟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给她擦着泪骂道:“呸!要不是咱们老爷当年资助沈家老爷上京赶考,他哪能中举登科,做得这扬州知府。” 云乔闻言忙斥丫鬟道:“别胡说!被母亲父亲知晓,又要多生风波。” 云乔父亲和扬州知府沈延庆曾是书院同窗,当年沈家家贫,云家却是扬州富户,云乔父亲便为好友出了上京赶考的银钱,二人一道入京科考。 沈延庆高中,云乔父亲落第后归乡经商。 一晃二十年,沈延庆做了扬州城的父母官,云家却遭了难家道中落。 云乔父亲死的突然,丧礼上沈延庆前来吊唁,提起当年口头和云乔父亲定下的婚约。 家中败落,云乔上头两个哥哥也都难以支应门户,见能搭上扬州知府,连问都没问过云乔,就把她嫁了。 云乔的性子一惯绵软,此时连训斥婢女都无甚气势,更遑论是违背这长辈定下的婚约,自是乖乖嫁了沈砚。 * 佛堂外头,晨起练剑后的萧璟经过。 不经意瞧见了佛堂内跪着的云乔。 跟着的亲信见状,忙回禀道:“盯着沈家的人传信说,这沈家少奶奶多年无子,只得了一个女儿,惹得沈家不满,那知府夫人一连两日让她来落霞寺拜佛求子,今日,听闻沈家少奶奶还带着她襁褓中的女儿一道上山来。” 萧璟闻言未曾应声,只是摆手让跟着的手下人退下,抬步走向云乔跪着的佛堂。 眼瞧着要踏进去,行至门口处却绕道去了正门旁的侧窗处。 佛堂里,云乔训斥完丫鬟后,那小丫鬟不服气的嘟囔道:“小姐打小就生得跟画上仙女似得,嫁人后模样更是艳如海棠,哪个男人不疼爱喜欢? 便是姑爷,当初死活不肯娶商贾之女,还不是见了小姐一面就走不动道,忙应了婚事。 偏生小姐你,白生了这副模样,竟是个木头性子,半点手段也无,笼络不住公子,倒纵着他日日寻花问柳。 云乔母亲是个最是信奉女则女戒的主儿,打小就按着那些刻板规矩教导云乔,也最恨云乔容貌不够端雅。 因着母亲影响,云乔平日处处守礼句句规矩,连房事上,都生硬得紧。 小丫鬟这一番话,正巧全落在了佛堂侧窗下的萧璟耳中。萧璟眸光微暗,又想起昨日暴雨中的那场情事。 正是贞洁束缚下的难耐,古板性子外的越矩。 才最让人食髓知味,念念不忘。 佛堂里,云乔听着小丫鬟的话,正要训她不许乱讲,原本被哄睡的女儿突然哭闹起来。 “出府几个时辰了,小小姐怕是饿醒了吧。” 丫鬟如此说着,云乔试着将手指放到孩子口边,见女儿果然一个劲的咬吃着她指头。 忙吩咐丫鬟去寻寺中僧侣,要碗米汤来。 丫鬟依着吩咐赶忙出去寻米汤,孩子在云乔怀中却一个劲的哭闹。 那肉乎乎的小手拉扯着她的衣襟,咿咿呀呀的哭嚎。 许是饿得太狠,小丫头力道奇异的大,竟将云乔夏日衣衫,生生扯开了几分来。 那白净身子上,昨日被男人掐出的青紫指痕还在,立在外头的萧璟,隔着一扇窗棂瞧着,眸光微暗。 第5章 佛堂喂奶 佛堂里孩子哭闹的动静好半晌也哄不住。 襁褓里的小娃娃劲头儿上来,竟把白嫩脸蛋都憋得青紫。 云乔见状吓了一跳,慌忙拍着孩子,急急喊着丫鬟。 那丫鬟也不知去何处寻米汤了,云乔叫了几声都不见人应。 看着孩子饿得实在难受,云乔满眼心疼。 女儿扯着云乔衣襟不住的哭,云乔焦急回首往门外看去,还是没瞧见丫鬟回来的人影。 她咬了咬唇,白着脸抱起孩子,急匆匆往佛堂深处走去。 一直走到那佛像跟前,才停步垂眼。 云乔顿足在佛像一侧,口中不知喃喃了句什么,又紧抱着孩子,躲在了佛像后头。 威严端穆的佛像高大极了,将云乔抱着孩子的身形牢牢挡下。 不远处窗外的萧璟,只瞧得见她逶迤在地的一角裙摆。 孩子的哭闹声渐渐停了,一道女子极低极轻的喘息音却微微响起。 似痛吟,似低喘。 萧璟眉心微紧,一时想不出,她此时躲到佛像后头作甚。 夏日初阳正盛,佛堂里光影斑驳。 萧璟抿唇从窗台翻了进去。 他脚下力道极轻,没有分毫动静,自然也没有惊动云乔。 佛像后头砖石地上。 云乔鬓发微乱,脸颊染着红,将衣襟拉得大开,一手托着自己,一手抱着孩子,正给女儿喂着奶水。 小丫头饿得紧了,吃起来劲头十足,云乔本就被萧璟留了伤痕的那处,难免泛着疼。 她蹙眉忍耐着疼意,不自觉就泄出几许喘息痛吟。 萧璟行至威严佛像一侧踩着她逶迤在地的裙摆顿足,垂眸瞧见的,就是这一幕靡丽景象。 他听着她的喘息痛吟声响,视线落在云乔半解的衣襟上,瞧着她身上属于他的指印掐痕,眸底浓暗颜色,沉得不能再沉。 萧璟目光这般灼灼,云乔却只顾着孩子,半点没有察觉。 如此默了好一会儿,等到女儿吃足了奶水在怀中睡去。 云乔松了口气,才来得及顾忌自己酸痛不已的腰。 她蹙着眉抬起小臂,往身后捶了捶。 宽大的衣袖从白玉般的小臂滑落,露出纤细的骨骼。 一旁的萧璟目光来回流连,踩在她裙摆边沿的鞋履,微微僵滞几分。 云乔抬臂时受到掣肘,愣愣侧首,低眸看去,才发觉裙摆,被一只玄色男人锦靴踩着。 她衣衫不整,此处又是佛门地界,怎的却撞见了男子…… 云乔惊惶不已,下意识抱着孩子往一旁躲去。 却因裙摆被人踩着,刚一起身就狠狠跌了下去。 身上裙摆被拉扯得愈发下坠,云乔身子猛砸在蒲团上,那还未来得及拿帕子擦净的奶水,染污蒲团,脏了这佛门清净地。 孩子被她抱在怀中,倒是平安无虞。 云乔跌了这一觉后,慌忙将孩子安置在一旁蒲团上,着急的要拉上衣衫,遮掩自己此时几无寸缕的身前。 动作之时,颤着眼帘抬首,顺着那玄色长靴看去。 这一瞧,便看见了萧璟的脸。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欺辱自己的歹徒,一眼就认出了他。 又慌又急,噙着泪骂他道:“怎么又是你这登徒子,还不快移开你的鞋履,放开我衣裙!” 萧璟听着她的骂声,心想,到底是深闺养出的娇娇女娘,羞怒至极时,来来回回骂的,也就是那几句恶言恶语。 他眸底光影晦暗,低低笑了声,踩着她裙摆的锦靴半点未松。 眼看着云乔拉不到衣裳,急得直掉眼泪,才俯身近前,捏着她肩头把人拉了过来。 她身前都是方才那一跌后从自己身上溅出的东西。 乳白色的水意混着他留在她身上的青紫掐痕,美得让人难免在心底生出将眼前女子捻碎了的心思。 萧璟眼底浓沉,从身上抽出了个青竹色的帕子,给她细细擦着。 他的布帛素来是偏硬挺的质地,来来回回的在她娇嫩的皮肉上磨。 不像是给她擦拭,倒像是存心折腾她。 明明早就擦的干净,他却没有停手。 云乔身前又落了几道红痕,疼得嘤咛,扭着身子挣扎,又羞又怒得让他放开自己。 那痛哼嘤咛声,同昨日情缠时的哭喊,倒是异曲同工。 许是隔着帕子到底失了几分趣味,萧璟将手中那沾满她身上水意味道的帕子,收进袖中。 取而代之落在她身前红痕指印上的,是他带着茧的粗粝的手。 那是一双常年提笔握剑的手。 同云乔的夫君沈砚,截然不同。 云乔又怕又羞,身子颤的厉害,一个劲的掉眼泪。 一滴泪珠砸在萧璟手背,温热滚烫。 萧璟视线从她身前抬起,落在她满时泪痕的脸上。 眉心微蹙,笑意风流道: “哭什么?不是你宽衣解带半褪衣裙,在这佛殿之中,做着见不得人之事吗? 我好心替你收拾,为你擦拭清理,却落得你句句责骂,我还未曾委屈,你倒先掉起了眼泪。 夫人瞧,这蒲团都被你染污了,让往后来这寺里拜佛敬香的人,怎么跪是好? 此处,可是佛门清净地,夫人这般放肆,就不怕神佛降雷,劈了你吗?” 他眉眼带笑,话音低缓。 最后竟把昨日厢房里,云乔被他欺负后,骂他的话语,笑着同云乔说了遍。 云乔又气又羞,想再骂他什么,却又想起的确是自己,在寺庙香殿里,威严佛像后,做了衣衫半褪的事…… 萧璟眼底笑意更浓。 俯首贴在她耳后,下颚抵着她锁骨下丘壑。 肉挨着肉,骨贴着骨。 哑声低笑道:“怕什么,佛像未曾睁眼,又瞧不见你此刻模样。” 第6章 不甘心 萧璟话说的过分,云乔羞恼至极,猛然将他推开。 她脸上挂着泪,匆匆拉起衣裙穿戴整齐,慌忙抱起女儿,抹了眼泪后脚步急急就往殿外跑去。 那去端米汤的小丫鬟这时候总算回来,正好和急急走出佛殿门口的云乔撞上。 小丫鬟见云乔神色不对,先是一慌,忙要问缘由,却瞧见了佛殿里头,正靠在佛像一侧,倚坐在蒲团上的萧璟。 当即猜出了事由,不敢多问。 云乔抱着孩子,扶着小丫鬟急匆匆的往落霞寺山下跑。 连今日婆母叮嘱的拜佛敬香都抛在了脑后,甚至没顾忌那个受婆母吩咐来盯着她拜佛的嬷嬷。 * 佛殿里,萧璟倚坐在方才被她染污的蒲团上,瞧着她慌不择路的往外跑,低笑着揉搓方才碰过她的指腹。 到底是生养过的妇人,情事上再生硬,也掩不住春情。 待云乔走远后,萧璟手下人进了内殿,同他禀告查案的正事。 云乔的公爹扬州知府沈延庆是私盐案中牵扯的重要官员,萧璟未曾立即查办了他,就是想着借扬州知府顺藤摸瓜,将这江南官场的蛀虫,一个个都揪出来。 手下人来禀告,说的便是沈家之事。 侍卫道,沈家嫡出公子,家中排行第三,是扬州出了名的纨绔,整日流连青楼楚馆,还养了个妓院赎身出去的女人做府上妾室,平日花销都在千两白银,绝不是寻常知府俸禄可以供养的。 萧璟略一沉吟,突然问:“这沈家三公子,是她夫君?” 他虽未指名道姓,下人却也知晓他问的是谁。 除了那方才神色匆匆从佛殿跑出去的沈家少奶奶,还能有谁。 “回主子,正是。”手下人点头道。 萧璟听罢,嗤笑了声:“安排一下,我亲自见一见他。” 话落后起身,将身下那被云乔染污的蒲团拎在手上,带出了佛殿。 另一边,云乔急匆匆跑下山,抱着孩子上了马车。 人坐在马车里好久,都还没缓过神来。 小丫鬟紧挨着她,语气担忧,小声的问:“少奶奶,那歹人可是又对您做了什么不轨之事?” 云乔低垂着头,咬唇未语,哭过后的眼尾红得厉害。 接连两天在这佛寺里遇见那登徒子,云乔虽不知道那男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却也猜了个大概。 只觉得他不是带发修行却妄自破戒的淫僧,就是长居此地的哪家公子。 无论哪个身份,都定然和这落霞寺脱不了关系。 云乔如此想着,半晌后咬牙道:“这落霞寺,我是决计不会再来了!” 丫鬟吃了一惊,正要追问,那气喘吁吁跟下来的嬷嬷听得云乔这话,当即怒骂出声。 “好啊!夫人可是交代了,必定盯着少奶奶您一连跪上半月敬香,才算是诚心求子,如今这才第二日,您就吃不得苦,叫嚷着说不出了,难不成是要老奴再请出夫人赐的戒尺,好好教一教少奶奶您?” 老嬷嬷话音跋扈嚣张,云乔听得戒尺二字,身子不自觉的颤了下。 云乔嫁进沈家五年,面上是沈家少奶奶,实则却过得无半分体面,婆母对她动辄打骂,那戒尺,更是时常抽在她身上。 若是寻常时,云乔忍忍也就过了,再委屈总也会依着婆母吩咐办事。 可今日之事,非同以往…… 这落霞寺,她是万万不肯再来了。 想到这两日遭受的欺辱,云乔红着眼抹泪。 难得硬气了次,回击道:“我说了不会再来这落霞寺,便绝不肯来,嬷嬷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来!” 嬷嬷闻言拿着那戒尺动手拽着她头发,就要把云乔扯下马车去打, 小丫鬟忙去挡,却被推在一旁。 云乔人被扯拽下去,匆匆将孩子送到丫鬟手上。 孩子被丫鬟抱在马车上,云乔却被嬷嬷扯着头发拽了下来,摔在山寺门前的雨后淤泥里。 暴雨后泥泞的路上,脏污不堪。 一身白净衣裳,生得姿容绝艳的小妇人,被人拉扯的掼在地上。 淤泥染污她衣裙,像是洁白神女像,被人硬生生砸烂。 嬷嬷满脸蛮狠,拿着戒尺使了十成的力道。 云乔背脊上挨了一道又一道戒尺抽打,疼得她噙泪颤抖。 那嬷嬷边打边要她乖乖去寺里上香拜佛,好好的给沈家求个嫡孙。 云乔咬牙忍痛,就是不吭声。 嬷嬷打得手都发麻,云乔疼得煞白了脸,也不应声。 好在,那正要下山的景慧和尚途径此地,瞧见后出言阻拦。 “落霞寺山门前,哪家的仆妇这般放肆,还不停手!” 那嬷嬷知晓自家夫人对着佛门人最是虔诚,唯恐这和尚去府里告状,忙扯着被打得狼狈可怜的云乔,将人拽上了马车,吩咐车夫立刻回府。 车夫不敢多言,依言驾马离开。 小丫鬟忙近前查看云乔伤势,连襁褓里的孩子,都被这阵仗吓得哭嚎。 那嬷嬷在车厢里,听得孩子哭声,烦不胜烦,伸手直戳在孩子额头,将小孩子嫩生生的脸蛋都戳红了,恶声恶气骂道:“赔钱货,哭什么哭!” 云乔的婆母沈夫人,常当众骂云乔女儿是赔钱货,从不避人,下人们有样学样,自是对云乔母女,没有半分尊重。 眼见女儿被那嬷嬷的手戳得疼哭,云乔慌忙护在女儿身前,心疼的揉着女儿额头。 那嬷嬷在一旁,竟还咬牙切齿冲着云乔威胁道: “小丫头片子而已,夫人早说了这孙女是个赔钱货,偏生少奶奶你还心疼的跟眼珠子似的,我可告诉少奶奶,您不肯好端端的在寺里拜佛给这贱丫头求个金贵弟弟来,回去就等着老夫人责罚吧!” 嬷嬷话说得嚣张,句句都戳在云乔心坎上。 云乔攥紧手掌,抱着女儿紧挨着车壁,拿手捂着女儿耳朵,气得浑身发抖。 不过数月的孩童,哪里听得懂什么言语,也不会记事。 可云乔,还是下意识紧紧捂着女儿耳朵,不愿让她听到这些轻贱她的恶言恶语。 自嫁进沈家后,夫君不堪,婆母不慈,公爹遇事三不管。 这些年来,云乔每每忍无可忍回到娘家和自己至亲倾诉,娘亲和哥嫂,却总逼她忍让求全。 他们都要她以夫为天,要她事事恭顺,要她温婉贤淑。 逼着云乔,活成了那吃人的规训里长出的女子模样。 将最初鲜活的她,刻成温婉贤淑处处忍让的泥塑。 又把原本有喜有怒性子倔强的云乔,雕成泥人脾性,不配悲喜,处处要忍受礼法训诫的提线木偶。 这样的日子,云乔苦熬了五年。 至今,也瞧不见尽头。 娘亲总同她说,世间女人的日子,都是如此苦熬。 还说她能高嫁给知府公子,已是撞了大运,更该事事迁就忍让,便是被夫婿打落了牙齿也要往肚子里吞。 可云乔总是忍不住想, 难道,她一生都注定要如此艰难如此屈辱,如此不得自主吗? 难道,世间所有女子的日子,当真就都如母亲所言,事事以夫为天,半点快活恣意都没有吗? 若果真如此,她真的好不甘心…… 第7章 学房中事 从落霞寺下山后的马车里,云乔听了那嬷嬷一路的冷嘲热讽。 马车总算到达沈家。 那老嬷嬷冷哼了声,便去寻了云乔婆母告状。 云乔瞧着嬷嬷走远,抱着女儿回到自己院中,进门后将女儿妥帖放在摇篮上,低声给她唱着安眠的曲儿。 总算将孩子重新哄睡,她浑身强撑着的那股心气儿,才能松软了下去几分。 安静的内室里,一身狼狈的云乔,连干净衣衫都没来得及换。 女儿睡下后,云乔指腹轻轻落在女儿额上,一下下揉散女儿额上淤痕,脸上都是心疼之色。 小丫鬟瞧着云乔动作,叹了声后忧心忡忡的问她:“少奶奶,那嬷嬷可是夫人跟前的亲信,她若是在夫人那处给您上了眼药,您可如何是好。” 云乔眼帘低垂,自嘲一笑,回道:“还能如何,左不过是又一顿打骂羞辱。” 话音刚落,便听得外头传来那嬷嬷得意的话音。 说是夫人吩咐,传云乔过去见她。 云乔看了眼睡着的女儿,叮嘱丫鬟守着孩子,理了理衣裙,便同嬷嬷去了婆母院中。 沈家夫人信佛,院子里常年熏着佛香。 云乔人一踏进房中,便被那烟香呛得厉害,熏出了眼泪。 当初沈夫人原想着将自己娘家侄女许给自己儿子,没成想沈老爷却执意要履行云乔和沈砚这段二十年前的娃娃亲。 沈夫人算盘落空,又无法埋怨夫君儿子,便把怨气全发泄在云乔这个不满意的儿媳身上。 多年来变着法的折磨云乔。 此刻见她进门,沈夫人登时脸色阴沉,猛得抬手,一把将手中佛珠砸在了云乔额上。 那佛珠狠狠砸在云乔额上,瞬时就让云乔破皮渗血,疼得她眼中泛起泪花。 血痕落在净白如玉的面庞上,分外惹眼。 沈夫人这一砸用了十成的力道,云乔疼得难忍,咬唇强压下眼眶的泪意。 “跪下!” 沈夫人厉声叱骂,一旁那个她的亲信嬷嬷闻言,一戒尺就打在云乔膝上。 这一戒尺打得力道十足,疼得云乔双膝发麻,直直跌跪了下去。 云乔额上带着血痕,忍着眼泪,抬首望向自己这个婆母。 她本就生得容色娇美,这般染血垂泪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 可瞧她这副模样,沈老夫人却满脸厌烦,话语刺耳难听,骂道: “贱妇!白生了一副狐媚样,嫁进我家五载,却只生了个赔钱货的丫头片子,我们砚儿娶你进门,真是倒了几辈子血霉!” 沈夫人好一通骂,跪在地上的云乔咬牙将眸光低垂,掩盖她眼底那抹藏得极深,却又无比浓重的倔强不甘。 云乔始终安静无言,心底却发苦。 她嫁给沈砚五年,自问处处守礼处处规矩。 五年来,谨记娘家教诲,对婆母恭顺,对夫君顺从,连夫君花了几千两银子,为个妓子赎身纳进府中,纵着个妓子没规没矩欺压主母的事都咬牙忍了。 而今,却要被婆母指着脑门辱骂。 就是泥人,也有几分气性。 云乔又如何会不委屈。 沈夫人骂了好一阵,言语一句比一句刺耳,跪在地上的云乔面色也愈加苍白。 不知熬了有多久,那沈夫人总算发泄完怒火。 骂声终于止住,云乔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 突听得婆母带着怒火,质问她道:“今日我吩咐你去落霞寺敬香拜佛,跪求神佛赐我沈家个嫡出的男嗣,你却半道下山,不顾我的吩咐早早回了家,还说往后绝不会再去一趟落霞寺,是不是如此?” 云乔自知这事绝不可能瞒得过婆母,闻言点头应是。 沈夫人见她还真敢应,拿起手边茶盏就又砸向云乔。 茶盏砸在方才佛珠砸落的地方,云乔疼得下意识蹙眉。 茶水顺着云乔额头流下,将她眉眼睫毛都沾湿。 杯盏应声落地,摔得四分无裂。 沈夫人拍着桌子,怒声问:“你好大的胆子!我让你去,你为何不去!” 云乔闭了闭眸,抬手擦去脸上茶水。 咬唇忍下情绪,话音平静道:“母亲,您知道的,我怀不上,是夫君积年累月不肯入我房中的缘故,难道求佛,佛祖还能逼着夫君亲近于我吗?” 云乔生得绝色,原该是极为讨男人喜爱的。 可她的性子,却被她母亲养得实在古板无趣。 当年沈砚原本压根不想娶商贾之女,又早和表妹私下有了苟且,也是准备依着母亲的意思,娶了那惯会在榻上伺候人的表妹进门。 可那沈砚惯是个看重颜色的,只见了云乔一面,就被迷得变了心思,转而听了父亲的话,娶了云乔这个此前从未见过的‘未婚妻’。 云乔嫁进沈家后,沈砚得了朝思暮想的美人,初时待云乔,倒也算过得去。 可时日渐久,云乔性子古板,又不肯依着他的浪荡性子,学那些花柳巷女人的讨巧手段。 自然,也就不得沈砚喜爱。 细算下来,除却成婚后初时那一年,沈砚踏进云乔房中的日子,少之又少。 云乔好不容易生下的女儿,还是那日,婆母逼着云乔去沈砚房中送衣裳,又给沈砚服了虎狼之药,才有的。 沈砚虽贪花好色,成婚后却惯来喜欢花柳巷的妓子,极少纳妾,府上唯一的妾室柳姨娘,还是在楼里怀了沈砚的骨肉,这才纳进府里来的。 只是,在云乔婆母眼中,那柳姨娘,毕竟是妓子出身,生的孩子也远比不上嫡孙金贵,自然还是想要逼着云乔生个儿子出来。 云乔方才那番话刚一落下,沈夫人冷笑了声。 嘲讽道:“你也知道砚儿不肯上你的榻。你未嫁前就勾引的砚儿要死要活执意娶你,怎么进门后,连笼络夫君都学不会。” 云乔咬唇低眸,未曾因着婆母说自己婚前勾引夫君的事替自己辩驳。 知晓说了无用,自然也就学会了住口。 沈夫人瞧着她这副木头似的油盐不进模样,便觉来气。 转念又想起儿子那个眼下极为宠爱的柳姨娘。 在沈夫人看来,那柳姨娘生的,不过就是稍微美艳些,哪里及得上云乔这般绝色 可自己儿子,不知为何,却那般宠爱柳姨娘,连云乔这样的绝色美人都能扔在一旁。 听闻那柳姨娘,早前在花楼里时,便是这扬州欢场里,出了名的主儿。 榻上极为放荡,没得半点廉耻之心,什么事都做得。 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沈夫人心里自然清楚。 沈砚,就不喜欢正经人家的女子,惯来只好小娼妇。 若不是云乔生得实在是绝色勾人,依着沈砚往日的做派,怕是当初根本就不会娶进门来。 沈夫人心中思量着,垂眸细细打量着跟前跪在地上的云乔。 沈老爷府上有三子,前两子都是庶出,生母不过是沈夫人的奴婢,这第三子沈砚,却是沈夫人生了四胎女儿后,好不容易得的儿子,自小宠溺惯了。 而今,沈砚前头的两个哥哥都在朝中当值入京为官,只剩下个沈砚,文不成武不就的在扬州官场挂了个闲职,乃是扬州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沈夫人早不求沈砚争气,只盼着他能有个正经的嫡出儿子,好让沈老爷顾念着几分情分,来日分家时,多给沈砚些要紧的。 可那柳姨娘再是受宠,也是妓子出身,生再多儿子,都是无用,沈老爷一个也看不上。 但云乔不同,她是沈延庆亲自给儿子娶进府里的儿媳,生父又是当年于沈延庆有恩的旧友。 若是云乔生下沈砚的儿子,自然会是得沈老爷疼爱的嫡孙。 沈夫人想了又想,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个荒诞的念头。 她突地屏退左右, 压低了声音,同云乔道: “我听闻,那柳姨娘从前在花楼里,最会伺候男人,砚儿这才那般宠爱她。 依我看,不如寻个青楼的嬷嬷,好好教教你房中事,你也学一学那柳姨娘伺候男人的功夫,也免得你这木头似的古板性子实在无趣,不得砚儿喜爱。” 第8章 错看了她 沈夫人话音一出,云乔白着脸抬眼。 眸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婆母,堂堂的知府夫人,会让身为儿媳的她,去学欢场女人青楼妓子的手段。 “母亲,我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清清白白嫁进沈家,哪里能学青楼女子……” 云乔话说的艰难,摇头不肯答应。 沈夫人见她不应,脸色霎时阴沉得厉害。 冷哼了声,骂道: “正经人家的女儿和青楼婊子有什么区别,都是伺候我儿子的玩意。 你不肯去学,是要眼睁睁瞧着那柳姨娘专宠,安心做个不下蛋的鸡不成? 你可想清楚了,眼下老爷还在你自是有几分少奶奶的体面,若是日后等到砚儿当家,可就不一样了。 那柳姨娘如今生了儿子,眼瞧着砚儿独宠于她,往后还不知要生几个出来。 到时候你那赔钱货女儿,没个亲生弟弟照应,还要被那婊子生的儿女压在头上,等你老了死了,可没人护着那丫头片子了。” 沈夫人话说的难听至极,却句句都说到了云乔痛处。 她可以不在乎夫君的宠爱,可以不在乎能不能生出个儿子,甚至可以不在乎自己的体面。 却不能不在乎女儿。 女儿是她的命根子,云乔无论如何,也受不住自己女儿遭罪。 她攥紧了掌心,眼帘低垂,许久也未曾答话。 看着云乔神色,沈夫人知晓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收回视线道:“回去好好想清楚,我乏了,懒得再与你多费口舌。” …… 云乔回到自己院中,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 丫鬟出来迎她,见她额上有道渗着血水的伤,又一副霜打蔫了的可怜样子,心下担忧不已,将人扶进卧房,忙给她换了身干净衣裳,扶着她坐下歇息。 云乔坐在女儿身边,眉眼温柔怜爱的瞧着女儿额上青紫伤痕。 没忍住掉了眼泪,喃喃了句:“都是娘亲没用,生下了你,却让你跟着娘亲受委屈。” 丫鬟还以为云乔只是单纯心疼女儿额上被戳红的伤,没往深处香,边给云乔额上的伤上着药,边劝道: “少奶奶别太难过,好在小小姐这伤没怎么破皮,小孩子皮肉娇贵,瞧着才这般吓人,过些时日定就好了。倒是您额上的伤,都见血了,可要仔细养着,沈夫人也真是的,仗着婆母身份,对您动辄打骂。” 云乔低垂眼帘,没有应声。 心中却想着,今日孩子额上的伤,确实只是小伤,可长此以往,难保哪一日,自己和孩子就要在这沈家后宅,被人生生欺负死。 沈夫人话说的过分,道理却是对的。 沈砚宠妾灭妻,若是自己一直无宠,女儿自然也会被人欺负。 她可以不要沈砚的宠爱,女儿却不能。 活在这后宅里,男人的宠爱,实在是太重要了。 云乔闭了闭眸,心中有了决断。 抬眼吩咐小丫鬟道:“去母亲院里,替我告诉母亲,就说,我想好了,今日她要我去做的事,我答应。” 她话说的艰难,却也十分坚决。 小丫鬟不解其意,正要问她缘由。 云乔却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多问,只依着自己的话,禀了沈夫人就是。 小丫鬟没再多言,去了沈夫人院中。 没多久就带着沈夫人的话回来了。 “少奶奶,夫人吩咐说,明日就安排人来接您过去学。您要去学什么啊?” 小丫鬟好奇的问云乔,云乔摇了摇头,却没答话。 她总不能同这云英未嫁的小丫鬟,说自己要去花楼里同人学伺候男人的事吧。 …… 另一边,落霞寺山上。 萧璟闲闲卧在软榻上,腿边仍放着云乔落在此地的衣裳。 侍卫跪在下头禀告,说那沈砚,时常出入扬州红杏楼。 红杏楼,是扬州出了名的花楼欢场。 萧璟阖眸未语,听着下头人的话音,半晌也未睁眼。 那禀告的人思及今日盯着云乔和沈府之人的传话,犹豫了下,跪得向前了几分。 低声道:“主子,盯着沈家的人传话,说是沈夫人明日要送那沈少奶奶去红杏楼,跟着花楼里的妈妈学房中事。” 此言一出,榻上原本阖眼假寐兴致缺缺的萧璟,猛然掀开眼帘。 他从软榻上起身,垂眸看向跟前跪着的亲信。 声音还带着几分哑,问道:“她应了?” 下人摸不清出自家主子什么心思,只能照实回道:“应当是应了。” 萧璟闻言眼眸微暗,抬眼扫向腿边压着的那被自己扯烂的衣裳,脑海中又想起昨日厢房里的放纵迷情和今日撞见的那女子在佛殿里的模样。 她张口闭口规矩贞洁,失贞后又寻死觅活,他原以为她是那般古板正经的妇人,没成想,却是个胆大包天,敢在佛堂里背着菩萨宽衣解带给孩子喂奶的女人。 她还同他说什么自己是正经人家的妇人从来规矩守礼,背地里,为着夫君宠爱,却连去花楼里学娼妓的放荡事都做得出。 那日厢房里,她在他跟前着实是装得像极了贞洁烈妇,倒是让他,错看了她。 萧璟如此想着,低笑了声,垂手抚了抚腿边那件衣裳。 开口道:“明日,我亲自去一趟红杏楼。” 第9章 撞破 次日午后,云乔戴着帷帽,依着婆母的安排,去了红杏楼。 那红杏楼的妈妈早接了知府夫人的封口费,自然也知晓,今日来的女客是花楼里的大主顾知府家三少爷沈砚的夫人。 早听闻沈砚家里养着个国色天香的妻子,妈妈原本是不信的,心想,若真是国色天香姿容绝色,那沈砚,还能日日往花楼跑,把个妓子给赎回去做妾嘛。 今日一见云乔,才知传言真是半分不假。 当真是姿容绝色,莫说是扬州城里的闺秀,就是这妈妈欢场里打滚了半辈子,也没见过哪个以色侍人的妓子,生成云乔这般惹人怜爱的好模样。 瞧见云乔容色后,妈妈心下更是不解,暗道,这样美的夫人放在家里,那沈砚,竟真能半点不宠不爱? 也亏得这夫人是个正经人家教出的女儿,若是花楼里出去的,怕是早耐不住深闺寂寞,给那沈砚戴上不知多少顶绿帽了。 云乔自是不知这花楼的妈妈见了自己后,几瞬间转了多少心思。 只规规矩矩的颔首见了个礼。 妈妈初时,也把握不准该如何教云乔这男女之事,还想着,这少奶奶孩子都生了,怎么还用让人来刻意教导。 只带着云乔进了间厢房,取了个避火图送到她手边。 “夫人先瞧瞧这本书……” 妈妈说着将书打开。 云乔低眸去瞧,只一眼,就慌忙将书拂落在地。 “这……这哪里是书,如此污秽之事,怎能画在纸上编撰成书?” 她神情都是惊惶,眉眼间的震惊不解,分毫做不得假。 瞧她这般模样,那花楼的妈妈总算知晓了,云乔生得这般貌美,又已然嫁人生女,为何却要来这花楼里,费心学房中事。 原是这位夫人,当真是一窍不通。 云乔自小被母亲养在深闺,于男女情爱之事,的确懵懂生涩。 嫁给沈砚那年,云乔年刚及笄。 出嫁前,她那恨不能将她养成佛像的母亲连避火图都没给她看。 云乔自然不知晓,这夫妻房中事,是可以画在纸上,细细观摩的。 眼见云乔惊惶震惊,那妈妈笑着摇头,将被云乔仍在地上的避火图捡起拍了拍,坐到她身旁道: “夫人这话可就错了,圣人也说食色性也,这男女之事,是人间最为快活得趣之事,哪里污秽了?” 云乔闻言满目不解,咬唇低声反问:“这样污秽不堪的事,哪里快活,何处得趣了?” 此刻的她是真心如此觉得,那妈妈闻言,却蹙紧了眉头。 没忍住问:“夫人嫁人多年,又生过孩子,难不成,这男女之事上,夫人您,就未曾有一次快活得趣过?” 云乔闻言微愣,脑海里却不自觉想起了两日前的佛寺厢房。 原本,她所有关于男人关于情事的了解,都是在她夫君身上。 沈砚娶她前便是花楼的常客,身子更是早早亏空。 自新婚夜开始,每回是草草了事。 久而久之,云乔便以为,天下夫妻世间男女的欢好,应当都是如此。 直到那日被那男人绑了去欺负…… 她才第一回知晓男人与男人,也是不同的。 可若是要云乔心里承认,那一日她也曾得趣快活过。 怕是比杀了她还难。 故而,那妈妈问话后,云乔回过神来便猛地摇头。只说,此事,无非是夫妻义务,逼不得已才要做,哪里会有什么快活什么得趣。 见云乔如此油烟不进,花楼的妈妈想起知府夫人的交代,心道,怕是只得下点狠招,才能改了这位夫人的性子。 妈妈脸上挂着笑道:“好好好,少夫人既是如此想的,且随我去一处地方瞧瞧。瞧了后,少夫人自然就明白了。” 这花楼里有间厢房藏着一扇暗窗,立在那厢房屋内,可以瞧见隔壁的厢房里客人同花娘欢好的情景。 妈妈带云乔去的,正是那间厢房。 云乔跟着妈妈进去那房内,初时还未察觉不对,只跟着妈妈坐下。 那妈妈好一会儿没有动作,云乔没耐住性子,询问道:“来此处,是要我瞧什么。” 妈妈静等了会,喝了手边茶水润嗓。 待得隔壁响起些男女声响,才笑着起身去,推开了那扇暗窗。 云乔也听到了些声响,却只以为,是花楼里旁的不相干的厢房里闹出的动静,并未多想。 妈妈招手示意她近前,云乔攥着帕子,缓步走了过去。 待到云乔行至窗前,抬眼便瞧见了窗外那隔壁厢房里,赤条条交叠在一起的男女身形。 云乔哪里见过这般场景,慌忙捂着口,才没惊叫处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花楼的妈妈,竟带着她,来看这龌龊景象,慌不择路的扭头,步伐急急往门外跑去。 没成想,刚出这厢房的门,却听见不远处有人唤了句“沈公子来了”。 云乔抬眼望去,遥遥瞧见,真是自己的夫君,在此刻进了花楼。 她唯恐被自己夫君撞破自己偷偷来花楼学男女之事,又不敢再进房内,瞧那龌龊景象。 一时进退两难,白着脸立在厢房门前,满眼惊惶失措。 突然,一只白净纤长,带着薄茧的手,猛然拽着云乔手腕,将她扯进了另一间厢房…… 第10章 撞破奸情 满是靡丽情缠的花楼厢房里,一身青竹松柏气的男人贴在她身后,一手攥着她手腕,一手捂着她唇齿。 云乔下意识的挣扎,齿尖用力咬在他掌心。 贝齿咬着他手上薄茧,惹得身后的男人闷哼了声,越贴越紧。 那粗粝的指腹还顺着她张开的檀口伸了进去,就压在她舌尖,来回的磨。 这和那日佛寺厢房里折磨她时相似极了的动作,总算让云乔认出了身后的男人。 她为了躲他,宁肯忤逆婆母,也不肯再去落霞寺,原就是为了能彻底避开这男人。 谁想到,居然在花楼里,又遇见了他…… 云乔扭身挣扎,不住推搡着他,声音呜咽的骂他:“放开我……” 可那柔荑般纤弱的手哪里推得开他。 恰在此时,外头嬷嬷追着云乔出来,正巧和刚刚上楼的云乔夫君沈砚撞见。 嬷嬷一见沈砚吓了一跳,扫了眼周遭没瞧见云乔,才松了口气,上前应酬道:“哟,沈公子来了。” 沈砚同嬷嬷搭了几句话。 云乔听着一门之隔的夫君话音,推搡着身前男人时的动作越来越慌,脸色也白的厉害。 慌乱失措间竟踩到了自己裙摆,扑在萧璟身上,直直往前摔去。 萧璟揽着她腰肢的手半点未松,明知要摔,却顺着她力道下跌,退了几步,半倒在身后软垫上。 云乔砸在他腿间,柔嫩的脸磕在他身上。 他身上硬挺的骨头和肌肉纹理,碰红了她眼睛。 云乔挂着泪抬首,唇上还牵着一道方才被他指腹研磨作弄出的银丝。 瞧着她一副遭人欺负作弄的可怜样子,萧璟身子发紧,掐着她纤腰的力道骤然加大,强硬的将人拽在自己怀中,抱着她掂了掂,又撞了撞…… 男人发紧发硬的身子撞在云乔身上柔软处,更是染红了她眼眸。 云乔到底也是经过人事的妇人,自然觉察得出萧璟身体变化。 她羞愤至极,脸红艳得几欲滴血。 明明一门之隔的外头,还能清楚听见她夫君的话音。 这个男人,此时居然抱着她这样大胆放肆…… “我夫君就在外头,你怎么敢的……”云乔咬唇低声斥他,身子怕得轻颤。 萧璟也没想到,明明没有中药的情况下,自己居然这么轻易的就对着这女人动了欲。 他眼眶浓暗的厉害,心道,许是这花楼地界燃了什么下作的香罢了,并不愿意承认,眼前的女人,的确就是勾得他没了往日的清净心思。 萧璟抱着怀中的云乔,听着她提及夫君人在外头时,声音发颤的话语。 他想起她今日来这楼里所为何事,脑海中又浮现方才手下人指着云乔出来的那间厢房里说,那处房间里,有扇暗窗可以瞧见隔壁卧房里客人同楼里妓子欢好的场景。 她从那厢房出了,想来是已经瞧过了…… 萧璟喘息微急,落在她身上的手,越来越重,抱着她力道更是紧了又紧…… 云乔察觉他身子越来越不对劲,白着脸推搡他的动作惊惶失措。 萧璟握着她手腕来回摩挲,哑声低笑,贴着她耳朵皮肉,咬着她戏弄道: “夫人方才不是从那间厢房出来的吗,隔窗窥见春情,倒是一场好戏。 那日夫人还同我说,你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妇人。 敢问夫人,哪家正经妇人,如你这般往花楼里同妓子学榻上伺候男人的功夫?嗯?这般放荡之事都做得出,眼下倒是又装模作样起来。” 他话音里满是作弄,牙齿还咬着云乔皮肉。 那微凉的唇,更是在她耳后来回摩挲,吹着喘息的气儿。 云乔被他话里的作弄羞得红透了脸,难堪得紧,气急抬手就打了他脸上一耳光。 眼眶里噙着泪,咬唇骂他:“你个无耻禽兽,当人人都似你一般不要脸皮不成!” 她明明是逼不得已才做下这羞耻之事,在他口中,却成了她自甘放荡不知廉耻。 云乔本就因今日不得已来花楼之事备感难堪,萧璟这般说她,更是让她觉得受辱,哪里忍得下气怒。 萧璟冷不丁又受了她一耳光,脸色霎时阴沉。 他身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轻易冒犯于他。 云乔短短数日,却打了他两次耳光。 萧璟冷笑了声,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被她打过的皮肉,眸光低寒。 云乔打完人倒是解了一时之气,待瞧见萧璟阴沉极了的脸色后,又本能的怕了起来,白着脸后撤,扭着身子往一旁爬去, 萧璟原是存了怒气,心道非得好生让这女子吃个教训,知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却在瞧见她慌乱惊惧白着脸颤着身子往一旁爬着的狼狈模样时,莫名散了几分怒火。 到底是深闺妇人,连他力道重些都吃不住,哪里能承受得住他的怒火。 萧璟如此想着,脸上寒意散去几分。 抬眼时,却瞧见门外这女子的夫君,正往门口走来。 许是云乔方才那一掌后的骂声动静太大,传到了房门外。 屋外原本正要离去的沈砚,猛然顿住了步伐。 往这处云乔和萧璟藏着的厢房门口走近。 云乔顺着萧璟视线看向房门,眼瞧着夫君的身影落在门上,惊得脸色煞白,连动作都僵滞,不敢再有分毫动静。 原本偷偷来花楼里同妓子学房中事,被夫君知晓已是极为难堪羞耻。 若是……若是被夫君闯进来撞见自己和一个外男共处一室,拉拉扯扯的搂抱在一处,云乔就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到时清白被污名声被毁,可怎么是好…… 短短的几瞬,云乔脑海中念头转了又转,紧攥着的手力道极大,指尖都将掌心掐出伤来。 萧璟好整以暇的瞧着她此刻模样,喉间溢出几丝低笑,握着她脚踝,将人重又扯进怀里。 一拉一扯间,云乔那双绣着莲花的锦鞋被踢落。 整个人都陷在萧璟怀中。 他身形高大,她身子却娇小。 她在他怀里,被他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罗袜半褪的玉足在空气中。 门外的沈砚顿步停在厢房门槛处,脸色惊疑不定。 楼里妈妈心下也是慌乱,忙拦在他跟前,试探的问:“沈公子,怎么了?春娘还在楼上等着您呢,您快过去吧。” 妈妈唯恐被沈砚发现自己带着他的正头娘子在这楼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一心只想着借沈砚素来喜爱的那妓子赶忙将人应付到楼上。 也来不及管,云乔躲在厢房里究竟如何了。 沈砚听得妈妈的话,脸上犹疑却没散去。 方才屋内传出的声音,极为像他的夫人云乔。 沈砚打量了眼那妈妈,突然抬步动作,伸手推在了厢房门环上。 房门吱呀作响,屋内的云乔怕得浑身颤抖,攥着萧璟身前衣襟,慌忙将脸在埋在他心口,唯恐夫君推门进来时,瞧见自己的脸。 房门开了道缝,沈砚就立在门槛处,遥遥望向内室。 萧璟手伸在云乔裙间,眉眼风流恣意。 抬眸望向门口,同沈砚视线相对。 第11章 萧璟登门 沈砚面皮生得倒也不错,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 可稍微通些医术的人,只需打眼一看,便能瞧出沈砚沉溺酒色身体虚的厉害。 萧璟扫了眼沈砚后,便收回了视线。 意识到怀中人那只紧攥着他身前衣襟的手,颤得厉害。 他倒是不管不顾,手仍在她裙底放肆。 云乔却吓得脸色煞白。 她知晓夫君就在门口,颤着手拍打萧璟,压抑着的声音隐带哭腔。 指甲狠狠掐在了他手背皮肉上。 萧璟吃痛蹙眉,一手锁着她掐人的那只手,一手捏着她下颚,迫她昂首抬头,露出那张挂着泪水满带惊惶的桃花脸来。 紧跟着,视线低垂,侧首挡着她的脸,让她的脸,只被他瞧见,落不进门槛处沈砚眼中。 又垂手咬在她唇角。 用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的音量,哑声警告云乔道:“不想被你夫君闯进来撞破你我的私情,就安生些。” 一句话,逼得云乔不得已停下挣扎的动作,纵容着萧璟的放肆。 门槛处的沈砚瞧着内室里那被萧璟抱在怀中恣意怜爱的女人,只觉很是眼熟。 他下意识想要抬步入内,一探究竟。 脚步刚有动作,内室厢房里的萧璟,将云乔的脸压在身前,视线极冷望向沈砚。 满带威慑的一眼,将门口的沈砚震住,也让慌乱的妈妈寻回了几丝理智。 那妈妈知晓萧璟是京中来的贵客,也猜出了萧璟怀里那女子就是云乔,只觉脑中炸响巨雷。 片刻后强撑着面上神情,开口打圆场道:“让沈公子见笑了,这楼里的花娘不懂事,服侍客人时许是受不住,这才闹腾的动静大了些,沈公子莫要见怪。” 楼里花娘? 沈砚蹙眉打量着萧璟怀中的女子,听着耳边妈妈的解释,脸上疑色终是渐渐褪去。 也是,他的夫人,是个古板性子,再是贞洁贤淑不过,眼下应当在家中照料女儿,哪里会出现在青楼妓院,倚在这素不相识的男人怀中婉转承欢。 沈砚如此想着,停了入内的脚步。 拱手遥遥冲萧璟颔首,道了句:“是在下冒犯了,这位客人今日的账,就记在我账上,算是赔礼。” 萧璟低笑了声,好整以暇地抽去云乔鬓边步摇,揉乱她发丝。 应道:“多谢公子赠礼。” 话音满是调笑作弄,却是对着云乔。 沈砚没再多想,忙拱手告辞。 那楼里妈妈后怕地抹了把冷汗,慌忙将厢房门带上,视线惊疑不定地看向萧璟怀里的女子,瞧见那露出的一角衣摆,更是确定云乔就在这位贵客怀中。 妈妈不敢多言,反倒还要帮着瞒过沈砚,将门阖得极紧,才紧跟着送沈砚往楼上妓子房中走去。 听得房门重又阖上,外头步音渐行渐远,云乔煞白的脸色总算回缓。 萧璟手还插在她发间肆意玩弄,云乔回过神来将他手猛然拂落,想起他方才欺辱她的浪荡模样,恨不能挠花他的脸。 扬手就想再狠狠赏他一耳光。 却被萧璟攥着手腕,拦下了动作。 萧璟视线低寒,瞧着她那微红的掌心。 笑道:“夫人当真想被你那夫君,撞破你我私情不成?” 他话音满是作弄,云乔又气又怒。 呸了声红着眼骂他:“呸!谁和你有私情!明明是你……是你强迫于我,你这无耻之徒,当真是胆大包天,方才……方才竟还敢当着我夫君的面欺辱于我,你就不怕,就不怕我报官告你吗!” 报官? 萧璟听得云乔这番话只觉甚是可笑。 嗤笑了声反问道:“报官?扬州知府不就是扬州的父母官吗?可夫人你,敢将当日佛寺之事,告知你婆家之人吗?” 萧璟半点不惧云乔威胁报官的话语,云乔却被他的话吓到。 不过一场露水情缘,他竟将她的身份,查的这般清楚,知晓自己是扬州知府家的少奶奶。 甚至对她的身份,半分不惧。 方才,还敢当着她夫君的面不规矩。 云乔语气慌乱,攥着方才被他揉的凌乱的衣裙,咬唇局促的问他:“你……你究竟是何人?” 萧璟还未答话,突听得门外响起叩门声。 原是那楼里妈妈将沈砚送了过去后,赶来寻云乔。 “少奶奶,您在屋内吗?沈公子已在楼上歇下,咱们还是尽早回吧,再耽搁下去,恐被沈夫人察觉不对。” 妈妈催促的话音落下,萧璟理了理衣摆起身。 视线在衣衫凌乱鬓发尽散的云乔身上瞧了眼,握着手中那只从她头上取下的步摇,淡声开口: “日后,夫人自会知晓我是何人。” 话落,便抬步往门口走去,推开房门踏了出去。 那楼里妈妈眼瞧着他出去,慌忙踏进内室,扶着云乔起身。 云乔搀着妈妈的手坐在妆台前,由着那妈妈给她梳妆收拾衣裙,脸色还有几分白。 妈妈知晓萧璟是打京城来的贵客,不敢贸然打听,自进屋就没多一句嘴。 临到云乔梳洗收拾完毕,才松了口气要扶着云乔出去,送她回府。 云乔回过神来,瞧着镜子的自己。 手指绞着帕子,咬唇问妈妈道:“方才出去那人,妈妈可知是何人?” 那妈妈和沈砚一道撞破屋内的景象,原以为云乔和那贵人早就暗通款曲了,冷不丁听云乔问自己那人身份,心下也是纳闷。 却也如实回道:“旁的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那位公子是打京城来的贵人,寻常人得罪不起。” 京城来的贵人…… 云乔心思几经转圜,直到回府都没想出萧璟究竟是谁。 她人离开花楼还没一刻钟,那沈砚在妓子房中就草草了事,披衣出了房内。 妓子拿钱伺候人,沈砚又是惯常来的熟客,她自是不敢多嘴说些什么,只心下暗谇沈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寻花问柳却连窑姐儿都喂不饱。 下头随侍萧璟身侧的侍卫,远远瞧见沈砚出了房门,啧啧笑了几声,在萧璟耳边嘟囔道:“一刻钟都不到人就出来了,这沈家少爷,原是个银样镴枪头……” 侍卫话音落下,萧璟抬眼往楼上看去,果然见那沈砚脚步虚浮的下了楼。 萧璟和沈砚视线相遇,那沈砚认出他是方才自己推门时瞧见的人,约莫估算了下时辰,以为萧璟和自己一样是个体虚的,顿生亲近之意,拎着酒壶落座在萧璟跟前。 醉意熏熏道:“我瞧公子你体格健壮,原以为是个习武之人,没成想,竟也和我这般身子不堪用。” 话落还打了个酒嗝儿。 侍卫听罢,当即握住腰间刀剑,欲要动手削去沈砚舌头。 萧璟却拦下侍卫动作,顺着沈砚的话应和。 一来二去几推杯换盏,十余盏酒跟着又下肚。 萧璟本就海量,不过微醺几分,却将沈砚灌得大醉,全无半点清醒意识。 那沈砚喝得迷糊,晕乎乎地打量了眼萧璟周遭,不见那厢房里撞见的女人。 带着酒意不怀好意地笑问他道:“贤弟,方才屋里伺候你那妓子呢?怎不见人?” 萧璟视线低垂,瞧着手边杯盏,淡笑了声应道:“她啊,伺候的不错,我便为其赎了身,送回我府上了。” 沈砚闻言大为遗憾,口中又道:“原是如此,待得贤弟腻味,可否转手卖于我玩上几回爽利爽利,贤弟放心,银钱这块儿必不会少你。” 萧璟脸色不自觉地阴沉了几分,没有应话。 沈砚却没察觉不对,自顾自道:“贤弟可知,我今日为何贸然推门?原是伺候你的那妓子,声音同我家中夫人一般无二。” 此言入耳,萧璟捏着杯盏的手微滞。 他抬眼打量着沈砚,唇角挂着冰冷笑意,淡声问道:“当真?” 沈砚点头应是,又打了个酒嗝儿。 才道:“确是一般无二,只是我那夫人,不解风情似木鱼一般,全无半点乐子,远不如花楼婊子讨喜,白生了副活色生香的身子,活似个泥像般没劲儿,也无甚趣味。” 沈砚口中作践云乔的话语说的过分,半点也不顾及结发妻子的体面。 就连一旁萧璟的侍卫听罢都为那沈家少奶奶不平。 萧璟眼底冷的愈加厉害,似是不经意般拂落手边杯盏,却用了几成内力。 眼瞧着那杯盏砸在沈砚腿间,疼得沈砚猛地蹦起,萧璟脸色才稍缓。 面色挂着不及眼底的笑,抱歉道:“实在对不住,竟不小心伤了兄台身子。” 沈砚吃痛,骂了几句,拎起一旁杯盏就要砸向萧璟。 却突听得萧璟身旁侍卫,喊了句“世子爷小心。” 沈砚不知萧璟底细,又不敢惹了京城世子,恐招惹了哪位权贵,只得搁下杯盏,捂着伤处,一副狼狈难堪的样子,涨红了脸。 萧璟装出一副愧疚难安的样子,一再道歉,主动道为他请个郎中医治。 郎中看过说无甚大事,没伤了根本。 萧璟又提出亲自将沈砚送回府去。 沈砚以为他是京城来的世子,哪里敢多言,只巴望着攀上这门权贵,日后官场上也好有些门道。 强忍着疼,让萧璟带人送自己回了府。 沈府里,云乔辗转反侧,想到花楼里萧璟那句她日后自会知晓他究竟是谁的话,就惴惴不安。 难不成,他还存了要来纠缠自己的心思。 云乔思来想去,越想越怕。 心中煎熬不知多久,好不容易将这事压下,却听得门外丫鬟禀告。 “少奶奶,少爷人刚回府,好似是在外头受了伤要好好养着,夫人说柳姨娘惯会缠磨少爷,恐又伤了少爷的身子,让少爷这段时日都宿在咱们院里,您快些收拾梳洗一番,迎人去吧。” 云乔想到今日沈砚是在花楼寻欢作乐,想不通他能如何伤着,却也着急忙慌地起身收拾。 低首瞧见自己颈间仍未消去的青紫痕迹,暗道棘手,忙从榻边衣架子上取了件严实衣裳,将自己浑身裹得严实,半点不露皮肉。 又吩咐婢女将头发梳成往日刻板老气的模样,还在脸上扑了层厚重脂粉,刻意做出庄重模样。 匆忙收拾妥当后,外头的奴才又来禀话。 “少奶奶,公子伤得有些厉害,是公子的友人将公子送来的,听闻公子那友人,是京城国公府的世子爷,身份很是贵重,万万要好生招待,现下贵客就在待客厅里,您去迎公子时,可要留意着些。” 京城侯府的世子,缘何会同沈砚认识? 云乔心下不解,一时却也想不了太多,只得吩咐婢女备上一壶上好的茶水,亲自送过去。 此时正是夕阳时分,天边晚霞红透,云乔穿得严实,走动间热出了一身的香汗,脸上也沾了不少的汗意,将面皮上厚重脂粉洗得斑驳,弄得妆面更是难看脏污。 她走进厅内,恭敬唤了声:“妾身见过夫君,见过世子。” 厅里头,云乔的夫君站姿怪异,脸色讨好地和一旁背身而立的男人说着话。 云乔匆匆看了眼,只觉那长身玉立的背影,好生眼熟,却又一时没想起来,何时见过。 她不敢多看外男,匆匆瞧了眼后慌忙垂下头来,没瞧见萧璟转过身来,更不知道,那转过身来的男人,正是那个屡屡欺辱于她的登徒子。 倒是沈砚,听得她唤后,看向捧着茶盘的云乔,扫见她夏日仍穿着严实,又梳着老气横起的发髻,眼神露出几分嫌恶。 呵斥道:“怎么来得这样迟!还不快给世子爷奉茶!” 言语间哪里像是对着结发妻子,倒像是对家中随意使唤的婢女丫鬟一般。 沈砚话落后,萧璟脸色都冷沉了几分。 云乔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捧着茶盏,碎步近前,呈到萧璟跟前。 柔声恭敬道:“世子爷请用茶。” 她话音轻柔恭顺,全无前几回在他跟前的张牙舞爪,萧璟心内没来由的堵了气一般。 略有些烦躁,瞧着一副柔顺姿态的云乔,声音微冷问一旁的沈砚:“这便是你家夫人?” 沈砚还未应话,云乔听得萧璟话音,脸色却白了瞬。 她想起了那背影为何眼熟,更清楚这道声音曾经对着自己说过多么轻佻的话。 云乔白着脸昂首,抬眸看向跟前的人。 在瞧见他的面容后,惊得摔了手中茶盘。 第12章 我要你,他敢不给吗? 木制茶盘从云乔手中翻落,盛满了茶水的瓷制杯盏染污萧璟衣摆。 又坠在地上,四分五裂。 云乔跌撞后撤,后腰抵到桌案,方才停了步伐。 她白着脸不敢说话,眼里光亮闪烁带颤。 萧璟堂而皇之登门入室,还打着她夫君友人的旗号。 云乔心里慌乱惊惧,又因着下人说他是京城侯府的世子,唯恐自己前头几次的冒犯,会给自己和夫君家人惹来祸端。 萧璟淡笑望向她,迎着她视线轻佻眉峰。 一旁云乔的夫君沈砚瞧见云乔这副慌张模样,却觉她是小门小户出身未曾见过什么世面,才被侯府世子的身份惊的失礼,心里嫌弃她小家子气,又怕她失手污了贵客衣摆,得罪了人带累自己。 于是话音带恶训斥云乔道:“没用的东西!奉茶的活计都做不好,还不快给世子爷告罪!” 云乔是商户女,父亲兄长都无功名在身,父亲去世后又家道中落。娘家母亲哥嫂对着沈家人都是谄媚讨好,自然也让云乔在夫家无半分体面。 自嫁进沈家后,夫君婆母对她,全无半点尊重,动辄训斥打骂,说是少夫人,实在却还没得脸的仆妇在沈家内宅有体面。 如沈砚今日这般动辄训斥,云乔往日受的更是不知多少。 她早该习惯的,可今日,却觉分外难堪,自己也说不清缘由。 那开口告罪求饶的话,在喉头绕了又绕,无法启齿。 云乔抿唇低首,抹了抹眼泪,实在说不出口。 她这性子,骨子里还是倔的。 缄默好一会儿后,只低着头闷闷道了句:“妾室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话落扭身就往厅门外走去。 沈砚何曾见过她这般不驯的模样,心下大为光火,自觉在人前失了面子,又因为身上被萧璟砸出的伤本就憋了怒火未发,此时火气上来,急急往前追上云乔,扯着她胳膊就把人拽了过来,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厅堂内格外的响,云乔被打得跌在地上,捂着脸红透了眼眶。 她脸颊生疼,眼底霎时蓄满了泪水。 脸上的疼和心底的难堪,让她此刻手都打颤。 却又听得自己夫君指着她怒骂。 “贱妇!还不快给世子爷告罪,得罪了世子爷你担待得起吗!” 骂声入耳,云乔眼眶红的厉害,几乎耗尽了心气儿,才忍着没让泪珠坠落。 她看着眼前这个生的白面书生模样,实则暴戾无常对自己从无尊重体谅的丈夫,心中备感屈辱。 不自觉想起,上一回沈砚也是这般动手掌掴于她。 那是柳姨娘进门的当天,她被公婆责问。 他们怪她不能管束丈夫,竟由着妓子进门做了府上的妾,说她丢尽了沈家的脸,逼着她去让丈夫把那妓子送出去。 云乔没有办法,只能去寻沈砚。 那日沈砚喝了些酒,她不过是将公婆意思转述于他,却被他当着那妾室和院中奴才的面,打了一耳光。 云乔虽常受婆母以规矩为名的责骂,那回却是头一次遭了夫君那样不顾她体面的羞辱,还是怀着身孕受辱。 原本,她嫁给沈砚,也有过一段温情日子的。 云乔的性子,惯来是旁人待她五分好,她能还人十分。 夫妻多年,她记着初初嫁入沈家时,沈砚待她的那一点好,曾经,也是一心盼着举案齐眉的,可沈砚那日毫无顾忌的一次掌掴,当真是碎了云乔对夫君的情份。 她提了和离,自行回了娘家。 哪怕是怀着身孕,也不想再和沈砚过下去。 可后来…… 后来她的娘亲,她的兄嫂,却个个怨她不懂事。 他们不想让她和离,更不想得罪沈家这样的知府门第,逼着她低头,逼着她求和,逼着她原谅。 娘亲更是同她说,她是高嫁进的知府门户,能得这段姻缘已是天大的福分,莫说是阻挠夫君纳妾惹得夫君打了她一耳光,就是沈砚打落了她的牙齿,她也得忍着委屈把眼泪咽进腹中。 往日种种在心头折磨着云乔,那忍了又忍的泪,到底还是坠落。 泪珠砸在砖石地上,悄无声息。 沈砚见她不肯开口,扬手竟还欲打骂。 云乔捂着脸闭眸,以为,紧跟着又是一次屈辱的疼痛。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和骂声,并未出现。 她颤着眼睫掀开了眼帘,只见是萧璟握住了她夫君本要落在她脸颊边的手。 云乔神色微怔,萧璟视线在她脸上掌痕上落下,神色难辨情绪,甩开了沈砚的手。 他眉眼仍旧挂着笑意,却带着入骨的薄冷。 话音隐带威压,同沈砚道:“沈兄,堂前训子,枕边教妻,嫂夫人无心之失罢了,沈兄何至于此。” 沈砚得罪不起萧璟,被他拦下后便住了手。 云乔仍跌跪在地上,冷硬的砖石磨的她膝盖泛疼。 萧璟垂眼瞧她跌跪在地的狼狈模样,视线扫过被她泪珠稍稍浸湿的砖石。 这女子噙泪时,着实漂亮,竟让他生了多管闲事的心思。 萧璟眉眼扔挂着温雅的笑,似是不经意道:“在下今日还有事要办,这衣衫湿了实在狼狈,怕是得劳烦嫂夫人,为我寻一件沈兄衣物换上了。” 话语妥帖有礼,好似只是不愿见他们夫妻争执,出言缓和,借机让云乔脱困。 云乔原本不愿和萧璟再有牵扯,此刻却更不想在此地面对这个动辄打骂自己的夫君。 萧璟在自己腕上搭了个青竹色帕子,伸手在云乔跟前。 温声道:“劳驾嫂夫人。” 他扶着她起身,姿态守礼规矩,让人瞧不出端倪。 腕上搭着的这方青竹帕子,却是那日佛堂里,擦过云乔身前乳色水意的那方。 云乔手落在他腕上,刚一起身便认出那帕子,吓得猛然弹开了手,眼神惊惶。 萧璟低笑了声,未曾多言。 倒是一旁沈砚,唯恐云乔惹了萧璟不满。 忙出声呵斥道:“还不快带世子爷过去,愣着作甚!” 云乔强压下惊慌,抬步出了厅堂,依言带萧璟过去。 那柳姨娘院里的丫鬟脚步匆匆往这处赶来,瞧见云乔还语带不屑冷哼了声。 云乔猜出这柳姨娘的丫鬟此时过来定是受了柳姨娘吩咐来请沈砚过去的,却也没有阻拦,只疾步走远。 屋檐下风铃阵阵,云乔步伐走的疾疾,萧璟好整以暇的跟在她身后,微微落了一步距离。 很快就到了沈砚的院落,云乔领着萧璟进去,带人先进了书房,随后吩咐下人:“去寻件公子未曾穿过的干净衣物来。” 书房里只剩下萧璟和云乔两人,萧璟姿态随意的在沈砚书房软榻上斜倚坐下,云乔特意选了个距离他最远的桌椅落座。 沈砚这处书房,说是书房,却没干过什么正经事。 书架上的书早都落了灰也无人打开,倒是软榻上,扔了好几本裹着寻常书皮的春宫图。 萧璟随手拾起一本打开,垂眼就瞧见了纸页上放荡的图样。 女子玉体横陈桌案,身上泼墨染香。 沈砚倒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纨绔。 萧璟不自觉的想,云乔同她那浪荡的夫君,又亲密到什么地步?这画上的美人姿态,她有没有同她夫君做过? 应当是有的吧。 想到此处,他脸色阴沉了几分,阖上书页将那春宫图扔在一旁地上。 书本砸在地上的声响,惊了云乔。 云乔顺着动静看去,正巧,一阵风吹来,将那扉页吹开,露出了第一页的图样。 画上人姿态放荡,比云乔在花楼里学房中事时,瞧见的还要更甚。 她吓得慌忙侧首,视线躲避,不敢去看。 萧璟低笑出声,踩着地上春宫图,起身走近她。 云乔攥着桌椅扶手,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视线躲避,不敢看他。 萧璟停步在她跟前,折腰俯身,膝盖紧挨着她的腿,顶了下。 云乔慌忙扭身,却避无可避。 萧璟抬手捏着她下颚,迫她抬首,云乔被逼着昂首,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眼睫颤抖。 那颤着的眼睫还挂着泪水,脸上被她夫君打出的掌印,更衬得她楚楚堪怜。 萧璟指腹轻柔抚在她颊边那道指痕上,声音满带威压命令她道:“睁眼。” 云乔本能的怕他,强压着畏惧,咬唇掀开眼帘。 眼里还带着些许泪光。 她的眼睛生得动人至极,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合该将她捧在心尖爱怜。 萧璟指腹温热,来回在她颊边掌痕上摩挲,视线却始终在她眉眼流连。 他摸着她脸颊,像是把玩玉石般抚触,云乔蹙眉闷哼了声。 萧璟指腹微滞,哑声问她:“疼吗?” 云乔以为他是问她,此时他指腹碰的她,疼吗。 萧璟指腹温热,力道轻柔,其实是不疼的,云乔只是怕,所以下意识蹙眉闷哼了声。 于是她摇了摇头,说不疼。 可萧璟问的,不是此刻。 他看着她摇头的模样,声音低哑,又问了句:“我说,沈砚打你时,疼吗?” 话音落地,云乔身子猛然一僵。 疼吗? 当然疼。 那一掌,沈砚打的未曾半点收着力道,云乔面皮娇嫩,哪里受得住,自然是疼的。 可此时萧璟问她,她却答不出话。 云乔眼帘低垂,没有言语,只是咬紧了唇掉了滴泪。 泪珠从她眼尾滑落,将她脸上脂粉洗去几分,萧璟瞧着碍眼,取出帕子,倒上手边茶水浸湿,擦着她脸上胭脂污痕。 嗤笑了声,问她道:“既然疼,为何不反抗不还手?我记得,你打我时张牙舞爪,很是厉害。怎么今日却这般不中用?” 他话语作弄调笑,一边擦净她脸上脂粉,一边在她耳畔絮语。 云乔听着他言语,静默好久才道:“因为他是我夫君,女子卑弱以夫为天,他如何责骂打罚,我也只有受着。” “呵。”萧璟闻言冷笑不已。 收好帕子出言讥讽她:“我倒没瞧出来,礼教规训于你,这般要紧。既是以夫为天,那我问你,你那夫君要你做什么,你都肯吗?” 云乔低垂眼帘,抿唇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连君要臣死父要子亡,都是臣与子不得不做的事,我自然,也是事事听从夫君吩咐。” 女子的声音带着颤意,却仍旧让萧璟听得清晰。 君臣父子夫妻,礼教规矩体统,字字句句都是规训。 他瞧着眼前这个张口闭口规矩礼教的女子,却透过她披着的假面,隐约想起那个胆大包天,敢在佛堂内给女儿喂奶的她。 突然,想撕碎她的假面,再看一眼这副贞静贤淑以夫为天的皮子下,那个生动的张牙舞爪的女子。 书房内室静寂无声,门外响起仆从脚步。 是方才去取衣物的奴才回来了。 萧璟听着脚步声步步走近,紧挨着云乔的身子,没离开分毫, 反倒伸手压在她唇上,低声问她: “夫人说你事事都以夫为天,万事听从你夫君吩咐,那我问你,倘若有朝一日,你夫君为前程为金银为其他种种,要你委身献媚于我,你也肯做吗?” 萧璟这番问话落地。 云乔泪珠都凝滞,脸色更是惨白。 萧璟神色认真,没有玩笑之意。 云乔紧攥掌心,慌忙摇头。 连连道:“他不会的……他是我夫君,我是他结发妻子,他不会的。” 她说她的夫君不会,萧璟嗤笑不已。 反问道:“结发妻子?夫人扪心自问,所谓结发妻子,对于你那夫君而言同一件衣物可有差别?常言道,女人如衣,今日,沈砚能赠我换洗衣物,你怎知,来日,他的赠礼,就不会是你?” 云乔攥着手,怒目瞪向他,咬得唇瓣都渗出了血珠。 却还是连连摇头: “我说了他不会!我是他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是正经人家的清白女子,为他生育孩子侍奉公婆,他就是再纨绔,再不喜欢我,也不会那般欺辱于我……何况你……你也是高门权贵出身,总不会不顾体统脸面,做出强夺人妻之事。” 萧璟闻言哑声闷笑,视线在她咬出的血珠上打量,指腹抵着她唇瓣,将那血珠捻碎,就如那日佛寺厢房,捻碎她哭求的泪珠一般恣肆。 而后,贴在她身子,话音温凉残忍道: “夫人既然知晓我是高门权贵出身,也当清楚,沈砚对我处处讨好不敢得罪。倘若,我要你,他敢不给吗?” 第13章 假山背德 萧璟言语放肆过分,门外的仆人也越走越近。 云乔急声斥他,脸色惨白,惊惶又畏惧。 “你住口!” 眼瞧着仆人身影将要踏进书房内室,她低声斥骂了萧璟后,慌忙推开他,就要往门外走去。 仆人推门送衣,云乔恰在此时踏出书房门槛,脚步匆匆走远。 那下人神色不解的瞧着云乔远去的身影,屋内的萧璟理了理衣摆,抬步追了出去。 仆人捧着衣物忙拦下他,急声道:“世子留步,您还没换衣裳呢。” 萧璟踏出门槛的脚步微顿,扫了眼那件衣衫。 却道:“夏日天热,湿着也无碍。” 话落后重又抬步。 仆人挠着头愣在原地,想不明白这位打京城来的世子爷特意让少夫人来带他换干净衣物,怎么眼下寻来了衣裳却又不肯换了。 萧璟来换衣,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件寻常衣裳而已,湿了也就湿了。 他只是看不惯云乔在她那夫君跟前委屈泣泪一再忍让的可怜模样。 这才开口要她带自己离开待客厅。 * 云乔提着裙摆神色匆匆步伐走的很急,连下人都没带。 萧璟循着她步伐追去,云乔隐约看见他追了来的身影,怕他不管不顾的在府上宅院和自己拉拉扯扯,心下更是焦灼。 行到府上花园时,有些慌不择路,躲进了园子的假山里。 想着借假山来遮掩自己,好躲开萧璟。 云乔走的急,夏日热出的汗,将身上裹得严实的衣裳都弄湿了。 她停步在假山里头,倚在堆叠的山石上,取出身上素帕,擦着额上的汗,喘着气平复心绪。 才刚刚稍缓过劲儿来,却隐约听见假山深处的暗洞里,似有些奇怪的声响。 云乔蹙眉不解,捏着帕子抬步往声音来处走去。 越走,越察觉出不对劲来。 里头的声音,是一男一女。 那男音,好似是她夫君…… 可她那夫君,此刻,不应该被柳姨娘请过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假山内? 云乔疑惑蹙眉,眼下还不知晓假山里的男女眼下究竟在做些什么。 就在云乔带着萧璟去寻换洗衣物时,曾撞见柳姨娘的婢女去请沈砚。 云乔以为,是柳姨娘请沈砚过去院中邀宠。 却不知道,那柳姨娘让婢女勾着沈砚来花园假山里寻欢。 柳姨娘是花楼妓子出身,在楼里时,沈砚就是她的老主顾。 她最知晓沈砚的浪荡性子,平素常变着法的勾他。 今日云乔去花楼学房中事的消息,花楼里的旧相识露出了信儿给柳姨娘,那柳姨娘得知后在自个儿房中骂了大半天。 云乔毕竟生得美艳绝色,若真是肯舍下身段讨好沈砚,未必不能夺了她在沈砚处的恩宠。 柳姨娘是花楼妓子,而今在府里的体面都仰赖沈砚的恩宠,自然处处讨好沈砚,有意迎合沈砚的浪荡性子。 刚得知沈砚回府后,去了云乔院中,就动起了争宠的心思。 那柳姨娘不知是因着沈砚伤着了身子,沈夫人才特意交代不许沈砚去柳姨娘院中, 还以为,沈夫人又是想借机给云乔邀宠,好让云乔生个嫡出儿子出来。 她担忧云乔得了沈砚宠爱,威胁自己在府中的体面,连入夜都等不及,就交代婢女去寻沈砚。 说什么假山里撞见野猫,将她衣衫都撕烂了,回不去自己院中,让沈砚送衣裳给她,言语挑逗勾着沈砚过来。 沈砚本就好青楼娼妇,听了那浮浪放荡之语,当即就跟着婢女来了假山寻柳姨娘。 假山里暗洞间,柳姨娘披了件极透的红色轻纱,腿儿未着寸缕,俯趴在坚硬的砖石上,摇着身子嗲声唤人,一脸媚笑。 沈砚伤的厉害,有心无力,见着这柳姨娘此般模样,抽了腰带就打在她身上。 衣带上镶嵌着玉石,一下下打的柳姨娘腿上都是抽痕,那柳姨娘非但不见半点躲避,还摇着身子跪到沈砚跟前,服侍讨好,好似半点不知皮肉之痛。 云乔行至暗洞口,瞧见的,就是这般景象。 她慌忙捂着口,才没让自己喊出声来,心下却一阵阵泛着恶心。 云乔性子正经规矩,就是新婚恩爱那段日子,也未曾同沈砚做过那些恶心事。 沈砚惯来放荡,云乔却被母亲养的半点不通情事,正经极了,便是嫁了沈砚数载,也未曾做过那柳姨娘一般的浮浪行径,更从未见过这般恶心景象。 那柳姨娘烟视媚行,腿上却是打出的红痕,还跪在沈砚身上,一再引诱。 往日她如此行事,早勾的沈砚扑身了,可今日沈砚身上有伤,就是被她勾的厉害,也拖了好一些未有什么动静。 柳姨娘以为他是在云乔院中纾解过才会如此,暗骂云乔竟真学了楼里的浪荡做派,青天白日的都敢勾着男人行欢,心里骂云乔往日装得正经规矩模样都是做戏,骨子里也是个浮花浪蕊的贱人。 暗自嫉恨不已。 冷不丁抬首,却瞧见了暗洞口的一抹裙摆。 刻板老气的花纹样式,材质却是府里主子才能穿的绸缎衣裳,一角上绣着的荷花,正是云乔往日穿过的式样。 柳姨娘认出是云乔躲在外头,使出浑身解数讨好沈砚。 她染着朱红色蔻丹的指尖挑开沈砚衣襟,点在他心口绕圈,腻着嗓子问他: “相公方才从姐姐那处回来,想是刚得了姐姐伺候,不知柳儿和姐姐,谁伺候的相公更为爽利?” 沈砚想起那夏日都穿着严实衣裳,半点皮肉不露,性子死板无趣的云乔,再看眼前这个处处迎合讨好他,什么放荡事都做得的柳姨娘,眼下自然是更钟意眼前的人。 他笑的浪荡,揉弄着柳姨娘身子。 哼了声道:“她?无趣得紧,我碰她那几回她都如死鱼一般,白生了副好皮囊,榻上没意思的很,还不及一块木头,哪里及得上柳儿你招人疼?” 沈砚话语可恨,对着个花楼赎身的娼妓,言语侮辱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云乔听着他话语,捂着口的手,都泛白发青。 而沈砚,此时被柳姨娘勾的那伤了的身子总算有了动静,喘着粗气满脸急色。 对着宠爱的妾室又道:“柳儿伺候的我最是爽利,她是个什么玩意,我每回瞧见她那不解风情的样子,就厌烦得紧。若不是母亲逼着,我瞧她一眼都嫌烦。花楼里随意挑个妓子,也比那贱妇伺候的舒心爽利,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娶了她进门……” 沈砚字字句句都在往云乔心口戳,将她的脸面剥落的几乎分毫不剩。 她缓步侧首,望向那纠缠在一起的男女,眼里泪水盈盈,牙齿都打颤。 是她瞎了眼,瞎了眼嫁给沈砚,瞎了眼为他生育孩子,瞎了眼做这样不堪之人的妻子。 她把他视作夫君,处处恭顺体谅,一心做个贤淑体贴的好娘子,可他呢? 他竟将她同花楼妓子作比,言语之间,对她满是羞辱。 她还同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同他是结发夫妻。 可结果呢? 结果是他对她,没有半点尊重,更无半点怜爱。 云乔眼眶噙泪,只觉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一个对她动辄打骂的夫君,她还盼着他能待她有几分恩义,真是可笑。 不同于云乔此刻心绪,里头的柳姨娘听得沈砚这话,却是满心畅快。 她得意的看向云乔,满眼挑衅。 心道,正经人家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女子又怎样,生得国色天香又如何,还不是输给了自己这个青楼出身的娼妓。 云乔视线透过暗洞看出柳姨娘眼里挑衅,垂眸压抑情绪,背身躲了过去,脚步匆匆往假山外走去。 云乔到底是被教条礼教规训出的女子,此时再是委屈难堪,也从未想过闯进去同沈砚理论,反倒只是一味想着躲藏逃避,一个人压着委屈,偷偷抹泪。 身上的汗凉了下来,贴在身上让她皮肉泛冷。 云乔哭得身子有些颤,边抹泪,边往假山外头走去。 行至假山出口,却被人扯住手腕,重又拽进了假山里。 沈府的假山建造时,里头设计了不少暗洞。 沈砚和柳姨娘方才就躲在其中一个暗洞内,此刻云乔被拉进了同那两人一石之隔的另一处暗洞。 假山石挡了视线,两处暗洞互相不能窥见,却能听到些微声响。 云乔被人攥着手腕,扣在身前,惊惶侧首,才瞧见揽着自己的人。 是她方才躲着的萧璟,追了上来。 云乔不敢出声惊呼,唯恐被另一侧的夫君听到。 萧璟却浑不在意。 他掐着她身子,逼着她紧贴在自己身上,同那日花楼厢房里抱着她跌在地上的姿势一般无二。 假山石另一边的喘息欢爱声响阵阵入耳,云乔又羞又怒,挣扎着让萧璟放开自己。 可萧璟力道极大,半点不肯松开。 反倒贴着她耳后,耳鬓厮磨咬着她,扯开她裹得严实的衣领,顺着她耳后寸寸啃咬。 云乔被他吓到,慌忙揪着自己的衣襟,死命推拒。 萧璟握着她手腕,用力扯烂了她衣裳领口。 他低喘着气,贴在她耳边,话音蛊惑恣肆,诱哄她道:“他寻花问柳放荡不堪,丝毫不顾你的体面,你却要三贞九烈处处为他守贞,凭什么呢?” 萧璟声音极低,话音落在云乔耳畔,却好似,是在她积年冰封的心湖,拿着巨大的石块,狠狠砸出了个裂痕。 让冰水崩裂,又见潺潺。 一寸寸唤起云乔心底,藏了许多年的不甘心。 是啊,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的夫君可以心安理得的做这扬州城人尽皆知的纨绔,凭什么他可以风流浪荡处处留情,就是做了再放荡再不堪的事,都只是旁人口中男人再寻常不过的风流韵事。 而自己,却要活在贞洁二字下,忍着夫君的放荡,咬牙去做那人人口中称颂的贤妻良妇。 云乔攥着衣襟的手僵滞,心底始终答不上来。 她低首垂泪,那泪珠温热滚烫,正好砸在萧璟手背上。 萧璟哑声低笑,贴在她身上的手愈加放肆,竟将她衣裙上盘扣,悉数扯落。 那缠成玉兰花式样的盘扣坠在假山石缝间,云乔严实衣裙霎时烂的厉害,不能蔽体。 脖颈上曾被他留下的青紫痕迹,再难遮掩。 她慌乱失措,眼神惊惶的摇头,扭着身子躲避。 假山另一侧的声响愈来愈大,是沈砚和柳姨娘不管不顾的放荡。 他们又提及了云乔。 她听到她的夫君,说她榻上半点不识情趣,简直就不像个女人,说她就是生的国色天香,也不得男人喜爱,还及不上青楼里万人骑千人枕的妓子。 那阵阵声响句句言语,让云乔身上的自尊被血淋漓的扯下。 羞怒难堪至极。 泪珠也落得愈加汹涌。 萧璟好整以暇的瞧着她垂泪委屈的模样,手上动作愈来愈恣肆。 “何必呢?为着一个那样不堪的夫君守贞,为着一个骨子里就轻贱于你的男人,做贞洁烈女。你就当真,未曾想过报复他,让他也尝一尝你今日之辱吗?” 他话音低缓中带着讽刺,又藏着奇异的蛊惑人心的魔力。 云乔噙着泪望他,鬼神神差的,停了挣扎的动作。 终于,她身上那老气刻板的衣裙悉数剥落在地,裙摆上绣着的荷花也被假山里的泥土染污。 假山石另一侧,是她夫君的句句羞辱轻贱。 假山石这一端,是连名姓都不知晓的陌生男人一寸寸抚过她身上战栗皮肉。 那个娴静端雅的沈家少夫人,落在污泥里,被人捏碎蹂躏。 …… 时间一点一滴的磨着,云乔咬紧了唇,连声响都不敢溢出。 她既怕被夫君听到后承受失贞的责问,又不自觉的生出几分难耐的快活。 …… 假山里靡丽情缠,外头日头西斜。 红霞透过石缝落进假山内,洒在云乔身上,衬着她眼尾泪珠,美的惊心动魄。 一直到假山石另一侧停了动静收拾衣裳,萧璟仍未松开她。 那侧的沈砚草草了事后,也不管暗洞里衣不蔽体的柳姨娘,系上腰带就要离去,出假山时,行过云乔和萧璟藏身的洞口。 听得夫君步音,云乔吓得身子骤然僵硬。 第14章 同他和离,跟了我 同样听见沈砚步音的萧璟却被云乔僵硬紧张的身子惹着闷哼了声,抚过她被汗湿的耳边鬓发,故意用力撞她。 瞧着她蹙眉忍着难耐,不敢溢出声响的模样。 又哑声问她:“怕什么?” 怕什么?自然是怕这样的背德情事被自己名正言顺的夫君瞧见,更怕旁人骂她不守妇道与人私通。 思及此处,云乔闭了闭眸,眼尾又坠落滴泪。 今日这一遭,并非那日佛寺厢房那般情形。 她不曾中药,意识清醒。 却还是做下了这样的放荡事…… 自小学的深闺女戒,贞洁教条,而今一一碎裂。 云乔眉眼中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情绪,似是委屈,又似是难堪,让人瞧不真切。 萧璟瞧着她仅仅因为她那夫君经过此地,就掉泪委屈的模样,心中也存了气。 遂掐着她下颚,声音低寒的问她:“就这般在意你那夫君,连他路过都要掉泪?” 云乔垂眼不肯答话,眼里泪珠却又掉了几滴。 萧璟以为说中她心事,见她此时这般模样,故意折磨她,将她柔嫩的身前撞在那带着尖刺碎石的假山石上。 压得她身前乳色水意都漾了出来,顺着石壁滴落在泥土里。 云乔疼得闷哼出声,慌忙咬着手指,强忍着压抑喉间痛吟。 行过暗洞的沈砚听到声响以为是里头柳姨娘事后哼吟,未曾在意,扔下山洞里头的柳姨娘,踏出假山离去。 而那只隔了一道石墙的柳姨娘,却察觉出了不对劲。 她披着红纱薄裙起身,疑惑皱起眉头。 循着云乔声响传出的地方,绕过石壁走了过来。 柳姨娘刻意放低了步伐,云乔未曾听到动静,只顾着自己身上被萧璟磨出的疼意。 而萧璟这习武出身的耳朵,却迅速听出了石墙另一侧有人走了过来。 他俯身抱起云乔,捂着她眼眸唇齿,遮了她的脸,将人压在怀里,侧身靠在一侧石柱上,又将云乔衣裳,悉数踩在鞋履下,带进石柱内侧。 萧璟动作极为迅速,那柳姨娘走过石墙进来时,已瞧不见人影。 她眉心紧拧,心道怪了,难不成是自己听错了。 柳姨娘原想着近前过去细看,外头突然有丫鬟来寻,入内急急喊她。 “姨娘,咱们院里出事了,您快去瞧瞧吧!” 丫鬟喊得急,那柳姨娘接过丫鬟带来的衣裳穿上,边问究竟何事,边往假山外走去。 丫鬟和柳姨娘两人走远,石柱里头,云乔被萧璟捂着口鼻眉眼,眼前一片漆黑,也说不出话,紧抱着他小臂,摇着头让他放开自己,舌尖不经意扫过萧璟掌心薄茧。 萧璟眉眼浓暗,非但未曾放开,反倒越抱越紧…… 一直到天边明月高悬,方才松开了桎梏着云乔的手。 云乔被他折腾的厉害,离了他桎梏,身子软倒在一旁。 她环臂在身前,侧着身子借砖石遮掩衣不蔽体的难堪。 脸上挂着泪水,紧咬着唇,没有言语。 她衣裙早被他扯烂,此刻破布一般踩在他鞋履下。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天边明月清冷朦胧,罩在云乔身上,平添了几分迷离。 方才一番折腾,云乔身上香汗阵阵,脸颊还熏着红艳,这般模样若是走出去,谁人瞧不出她一副被人恣意疼爱过的模样。 萧璟眼底又有些浓暗,瞧着她身上自己留下的新旧交杂痕迹,清咳了声,拿着自己外衫裹在她身上,从脸到双足,都藏得严严实实,又俯身抱起她在怀中。 云乔被他吓到,忙抓着他小臂。 “你做什么?”她声音有些慌。 萧璟声音淡淡,回道:“送你回去。” 此时虽已夜深,可从花园走去自己院中,却还有一段距离,若是这般模样撞上了人,被人捉住,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云乔觉得萧璟胡闹,拍打他手臂想让他放自己下来,命人去自己院中拿件完好衣裳来换上就是。 萧璟却没应她,反倒抱着人,径直出了假山。 假山外暗处候着的亲信见自家主子拿外衫裹着个女人出来,不敢抬首,低声禀告道:“主子,沈府众人和府上奴才都已用过迷香。” 迷香?他竟然给沈府所有人都下了迷香? 被萧璟衣衫紧裹的云乔吓得脸色煞白,伸手就想将罩在脸上的衣衫扯落。 抱着她的萧璟察觉她动作,声音低寒警告她道:“安生些。” 他在手下人面前惯来是君威如山,说话时的声音全然不似逗弄云乔时一般风流温雅。 云乔听得那满带上位者威压的清冷话音,想着他手下人说,他让人给沈府所有人都下了迷香,不敢再有动作,唯恐惹怒了他,更遭祸患。 萧璟满意她的乖觉,抱着人示意前头亲信引路,往云乔院落走去。 花园到云乔院落并不算远,很快就到了。 沈府的一个管事正候在云乔院落门口,瞧见萧璟抱着人过来后,忙迎了上去。 “主子,属下已经安排好了此事,云乔姑娘今日有急事去了趟娘家,夜半时由娘家仆人送回府来。” 萧璟微一颔首,未曾言语。 云乔听得这番话,觉得说话的人声音有些熟悉,却没听出来是谁。 此时说话的人,是云乔公公扬州知府沈延庆跟前行走的亲信管事。 只是这管事,而今已是萧璟的一枚棋。 他来江南探查私盐案,沈延庆这个扬州刺史本就是头一个要被查的,这沈家早就被萧璟安插了不知多少人手。 瞒过云乔失踪半日之事,自是轻而易举。 夜幕下的沈家极为安静,云乔院落里的丫鬟也被熏了迷香。 萧璟抱着云乔推门走进内室,将她放在软榻上,盖上夏日单薄寝被,方才从被衾中抽出她身上自己的外衫。 夜里未曾点灯,云乔裹着薄被起身,随手披上自己寝衣,借着月光往女儿睡着的摇篮疾疾走去。 小丫头阖眼安眠,云乔半跪在摇篮旁,扭过头急声问萧璟。 “你给沈府众人下的迷香,可会伤了婴孩身子?” 萧璟闻言视线顺着云乔,看向那摇椅上的小小婴孩。 嗤笑了声道:“襁褓幼儿,何至用上迷香?你女儿只是睡着了而已。” 话音刚落,那摇篮里的小娃娃正巧揉着眼睛醒来,迷迷瞪瞪瞧见云乔,咿咿呀呀的哭,张着手臂伸向云乔。 云乔忙将女儿从摇篮里抱了出来,怎料女儿一到云乔怀里,就哭闹着拉扯她衣襟。 她半日未归,丫鬟照料孩子,自然是喂的米汤甜羹,此时到了半夜,孩子饿醒了也是正常。 女儿哭闹不已,云乔为难,涨红了脸。 实在是心疼女儿,咬着唇闷闷同萧璟道:“你……你出去避一避,我要给孩子喂奶……” 她说的艰难,话落脸颊又有些红。 萧璟低笑了声,好整以暇斜靠在云乔软枕上,嗅着鼻息的甜腻妇人气味,哑声道:“夫人喂就是,我又不是未曾瞧过。” 话音浪荡风流,满是调笑作弄。 云乔想起那日佛殿被他撞见时的狼狈羞愤,更是红透了脸。 “你……”她想骂他,却又说不出话来。 女儿哭闹得越来越厉害,抓着云乔寝衣的小手,一下下地扯。 将云乔本就随意穿着的寝衣,拉了开来。 眼见女儿饿得厉害,云乔实在心疼,揽着孩子背对着萧璟,喂给孩子口中。 她身子方才在假山里被萧璟抵在砖石上磨,破皮泛红,女儿又饿得厉害,吃得急切,惹得她身子泛疼,抱着孩子微微轻颤。 实在是疼,就是紧咬着唇,也没忍住泄出了几声痛吟。 月色下的云乔,背影纤细,一头乌木般的长发,柔软散在背上。 夏日单薄的寝衣遮不住玲珑身段。 寂静的内室里偶尔响起她压抑着的痛哼低吟,清冷明月下抱着孩子的小妇人,身子轻轻地颤,委身半跪在砖石地上,一手捧着她身子给孩子喂奶。 萧璟望了好几眼,耐不住喉头滚动,从倚靠着的软枕上起身,步伐轻缓无声,走向那半跪在摇椅前头给孩子喂奶的云乔。 云乔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未曾留意身后男人的动静。 萧璟停步在她身后一寸,几乎紧挨着她。 视线就落在她身前。 白玉般的身子上是他留下的伤痕,捧着身子的女人疼得眉心紧拧,贝齿咬着唇瓣,时不时泄出些许极低的痛哼。 她以为她自己将声音压得极低,却不知晓,内室里这个男人,自小习武,耳力极佳,再微小的动静,也能听得真切,将她那压抑着的痛吟声,听得清楚真切。 萧璟目光浓暗,俯身垂手,指尖骤然落在云乔紧咬的唇瓣上。 硬是撑开她的唇,指腹在她齿尖搅弄。 “呜……”云乔声音呜咽,被他突然出现在身后,又如此放肆的动作吓得厉害。 “疼了就喊,咬什么?嗯?”他声音沙哑,眸光浓暗。 指尖挑逗作弄着她。 云乔怕吓到怀中的女儿,哪里敢有大的动作,自然挣不脱他,不得已檀口轻启,被他磨得呜咽难耐,却也只能由着他放肆。 萧璟指尖肆意研磨,听着耳畔女子压抑至极的呜咽哭音,喘息都重了几分。 他眸光浓暗危险,借着月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萧璟自问并非重欲之人,不然也不会至今未曾在东宫纳过姬妾。 可是不知怎的,眼前这个早嫁过人的小妇人,总是能勾得他动欲。 那日佛寺厢房初遇时一场放纵,他曾以为只是催情药物作祟,才会让他动情动欲,失了往日清醒克制。 可后来香殿再遇,她那般放浪大胆的行径,又迷了他的眼,惹得他鬼使神差翻入佛殿,当着神佛的面戏弄她。 她口口声声说她是正经妇人,偷情私通这样的字眼,总能将她吓得惊惶失措,惹得她一双眼睛挂着泪水哭求他放过。 她在他面前也每每都是一副贞静模样,总骂他放肆也怪他轻浮。 常常一副承受不住的可怜模样,在他跟前掉泪。 可她不知道,她越是哭,他越想折磨她。 就如此刻,云乔红着眼眶,被他压着唇齿折磨,萧璟瞧着她这副可怜无助的模样,却恨不能撕碎扯烂了她…… 夏夜晚风吹动窗棂,小娃娃在云乔怀里吃足了奶水重又安稳睡去。 萧璟一只手仍压着她唇齿,另一只手却落在她身前。 粗粝的掌心带着积年握剑提笔的薄茧,摩挲在她皮肉上。 云乔身子轻颤,一只手抓着他手腕,想要扯开他。 却又不敢闹出大动静惊醒女儿,使不出多少气力,自然也扯不落他贴在她身前的手。 萧璟存了心欺负她,佛寺厢房和假山暗洞里两回耳鬓厮磨,让他不自觉食髓知味。 江南查案的日子枯燥乏味,若是有她做消遣,倒是不错。 何况,这扬州知府满门,待得私盐案一毕,定是男子流放女子充妓的下场。 此女生得这般合他心意,若是日后沈家一倒没了护持当真流落青楼,倒真是可惜了。 萧璟如此想着,动了心思,抽出那在她口中磨了许久的手指,将扯出的银丝一点点抹在她脸上,动作恣意放纵,薄唇贴在她耳后,低声道: “左右你那夫君也是个不中用的,夫人身子久旷,如何受得住深闺寂寞?不如,同你夫君和离跟了我。” 他这番话,是要云乔同她夫君和离,做他见不得光的外室。 云乔听出他话中意味,自然不可能应。 萧璟觉得沈家必定会倒,能跟着自己是云乔在沈家出事前唯一可以攀上的富贵大道。 可云乔哪里知晓沈家牵扯进私盐案之事,更不知道萧璟前往江南,就是要问罪沈家。 她是沈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就是从前动过和离的心思,也不是为了去给旁人做见不得光的外室。 听了萧璟这番话慌忙摇头,脱口道:“我疯了不成,好端端的正头娘子不错,要和离与你做见不得光的外室?” 萧璟闻言脸色微沉,心下不悦。 他眸光低沉,掌心抚在云乔面颊上。 嗤笑道:“正头娘子?不得夫婿喜爱,成日独守空房,为了勾引夫君上你的榻,去花楼里跟妓子学浪荡床事的正头娘子?” 萧璟话音嘲弄,句句戳在云乔痛处。 云乔气得身子打颤,闹着要挣开他。 萧璟攥着她手腕,啃咬着她耳垂,压着声音道:“闹腾什么?我哪句话说的不是实言?嗯?” 云乔被他桎梏得紧,挣脱不开,气的掉泪。 萧璟指尖揉碎她泪珠,瞧着她在怀中委屈的掉泪,身子一个劲打颤的可怜模样。 低声诱哄她道:“若想学房中事,你眼前不就是现成的先生吗?何必舍近求远去花楼跟着嬷嬷学那些东西。你夫君是男子,我也是男子,总比那嬷嬷知晓男人喜欢什么,定能将你教得极好。” 第15章 开在血水里的花 内室里静的只有云乔和萧璟彼此的呼吸声,怀中的女儿睡得安详。 云乔抿唇不肯应话,只低首抱紧了孩子。 萧璟瞧她仍旧抗拒自己,又见她对她这女儿,一副疼到心坎里的模样。 想起手下亲信曾提及过的,云乔在这沈府的艰难处境。 手抚在她脸颊边,温声又道:“夫人想清楚了再答话,不必急着拒绝。” 云乔抱着孩子的手僵硬,低眸瞧着怀中睡着的女儿,心中一阵发苦。 半晌后,咬紧唇微微颔首。 她被他哄得糊涂,又暗恨夫君的处处轻贱。 更心疼女儿因着自己始终不得夫君宠爱,备受不公,活的那般可怜。 几瞬后昂首拉着他衣袖,眸光哀怜地望向他。 却始终没有答话。 嫁人五载,旁人总说云乔死板,云乔自己也明白。 若是没有女儿,她自己日子过得苦些也就算了。 可现下不同以往,她还有女儿养在身边,就是再厌恶沈砚,为着女儿也得讨他的宠爱。 这些年来,她始终放不下心里的顾忌去做那些讨好夫君之事,而今几年过去,眼下就是转了心思,也寻不得法门。 更不知道,男人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是,要她就此应下萧璟的话,却也艰难。 云乔活了这么多年,最离经叛道之事,就是同他的两次偷情。 而今这事,实在是让她难以启齿。 她心底委实不愿意和他纠缠在一处,无非是为难至极时不得不求他。 望着他的那双眼里,哀怜之下,也透着不安。 萧璟低眸瞧着半跪在身前的女子,看着月光下,那双生动美艳至极的眼,垂手抚过她眉眼。 云乔抿唇侧首,还是不喜他触碰自己。 萧璟察觉她的排斥,嗤笑了声,猛地用劲捏着她下颚,不许她扭头避开。 云乔疼得闷哼了声,萧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哑声道:“沈府一墙之隔的那处院落,是我居所,自今日起,每日入夜,我会安排婢女前来接你,你跟着她去我府上。” 他不管她应不应,便已有了安排。 云乔闻言眼里溢出惊色,犹豫不决。 她毕竟是沈家的少夫人,家中那么多仆从都在,每日深更半夜出府,若是被人知道了,哪里还能保得住清白。 萧璟看穿她的顾虑,低笑了声,却道:“你放心就是,今日假山偷情,这满府的人,都没一个知晓,其余之事我自然也有法子遮掩。” 偷情二字,让云乔羞怒难堪。 她想起这一日的种种,望着他的眼神,暗带惊惧。 云乔并不知晓萧璟具体身份,只知晓他是京中一位侯府世子,乃是高门显贵出身。 寻常权贵在他这个年纪,大多只是无甚实权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而已,顶着父母管制,哪里敢同地方要员牵扯,可他竟能在沈家如入无人之境。 云乔有些怕,半晌没有言语,隐约后悔和他牵扯在一处。 可事已至此,后悔又有什么用。 正当气氛凝滞时,屋外萧璟亲信叩响门环,低声唤了声主子。 萧璟从云乔身后起身,又换上那副温雅清冷的面具。 缓步推开了卧房木门。 他出去后再未回来,云乔抱着孩子跪坐在砖石上良久,方才缓过神来。 她不知晓自己招惹上的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今日这一遭,于自己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可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早没有了回头路。 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 云乔咬唇将女儿放在摇篮中,揉着僵硬的腿起身,缓步往床榻上走去,拉着薄被盖在身上,睁眼睁了好久,才迷迷糊糊阖眼睡去。 而另一边,萧璟回到沈府隔壁的宅院,踏进书房接过手下人送来的禀报。 侍卫恭敬道:“主子,漠北出事了,左贤王起兵,漠北大汗去信京中求援,陛下让您下个决断。” 萧璟手下亲信都知道,萧璟少时青梅明宁郡主,数年前和亲漠北嫁的就是而今这位汗王。 那汗王年迈,都能做明宁的爷爷了。 鲜花般的年纪,嫁了个垂老的异族汗王,宫里这些个奴才,暗地里也都替那位原本有望做萧璟太子妃的郡主可惜。 加之萧璟至今也不曾娶妻,旁人看在眼中,更觉萧璟是因为惦念昔日旧情人,才不肯娶妻纳妾,为这一对儿情人惋惜。 心里暗暗觉得,眼下正赶上左贤王叛乱,若是趁乱杀了那老汗王性命,明宁成了丧夫新寡,或许便能归乡,同旧日情郎再续前缘。 手下人如此想着,禀告了漠北之事后,以为萧璟会乐见那夺了他旧日情人的老汗王被手下人叛乱杀死。 可萧璟听了手下人禀告,凝眉思量。 片刻后却道:“安排人手助那漠北可汗平乱,尽量保住当今可汗的位置,就是保不住,也不能让左贤王得了可汗之位。另外,传信给明宁走前带去的那些人手,务必护郡主平安。” 侍卫心中疑惑却也不敢置喙,领命退了下去。 刚一出去,凑巧,景慧和尚踏了进来。 书房里灯火通明,照得人脸色清晰可见。 景慧一进来就瞧见萧璟一副事后餍足的神态,知道他白日去了趟沈府,当即有了猜测。 笑道:“殿下当真是精力足,得了个替身一解相思之苦,还惦记着漠北正主的平安。哪像贫僧,只能和青灯古佛相伴,日子好生无趣。” 萧璟听着他这一番调侃,摇头笑了笑,未曾应话。 景慧落坐在他跟前给自己倒了盏茶,抿了口润了润嗓子,又道:“那沈家的少奶奶,生得倒真是像明宁。只是一双眼睛,不大相似。那沈家的少奶奶,一双眼睛,活脱脱似山里勾引书生的精怪一般。” 云乔的眼睛,生得的确是媚。眼里不谙世事,却又透着媚骨天成的风情。 让人瞧着,活似山野里的狐狸成了精怪。 萧璟低眸淡笑,脑海中又想起今日月光下,半跪在地上的云乔,扯着他衣袖抬首时,那双哀怜娇媚的眼,眼底微微浮现薄欲。 景慧难得见萧璟这副食髓知味的模样,忆起他少时那副清心寡欲端方守礼的模样,好奇的问他: “我记得,那明宁十五岁时顶替了晓事的宫女爬了你的床榻,你都不为所动,事后皇后娘娘验身,她竟仍是完璧。那时我还以为你是个不通情欲的主,怎么经年未见,你而今却成了这般浪荡的性子,连有夫之妇都沾了手,这可不像殿下往日做派。” 景慧话落,萧璟也稍稍思量了一番。 他想也许是云乔那面上正经私下里却大胆放浪的行径,勾得他难耐。 又或者,明宁在他眼里,是有着自幼相识彼此扶持情谊的青梅,而云乔,却是个可以榻上随意折腾玩弄的美貌女子。 云乔一身皮肉生得好,极为合他心意,又几回撞上门来让他逞凶。 他是个正当壮年的男子,又不是当真无欲的太监,动欲动念再正常不过。 萧璟想不清确切缘由,便只是笑了笑,岔开了话题。 可景慧似是铁了心要追问他这桩风流韵事。 不怀好意的凑近他低声问道:“那沈少奶奶,可是有夫之妇,纵使沈家少爷眼下不喜她,总不会一辈子不上她的榻,若真的到那时,你岂不是要和那沈家少爷,共用一个女人。” 景慧言下之意是说,云乔毕竟是沈家妇,又不是未嫁女,日后怕是要一女侍二夫,萧璟其人,养的一只猫被旁人摸上一把,他都要暗地里将那人手剁了。 何况是榻上的女人。 说是玩意,可毕竟,也是他头一个看中的女子。 鬓边厮磨,哪里会舍得让旁人再沾染。 果然,景慧这话一出,萧璟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他碰云乔时就知道她不是初次,心里也说不上在意与否。 可他眼下听得景慧言语,想起那个酒囊饭袋的沈家公子,脸色却很是阴沉。 待得景慧走后,萧璟突然唤了侍卫入内。 侍卫恭敬垂手,萧璟倒了一盏新的茶水,眼里寒光冰冷。 沉声吩咐道:“去沈家一趟,给沈砚下一副药。” …… 次日一早,沈家。 昨日沈砚带着伤和柳姨娘荒唐,夜里又被萧璟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灌了药,这身子,算是半废了。 一大早便觉虚空的厉害,刚一下榻就腿软的摔了下去。 奴才们忙请了郎中登门,那郎中看过后,直言说沈砚身子亏空比昨日更厉害,短时间,怕是不能行房,若是再不好好调理,彻底废了也不稀罕。 奴才又慌又怕,忙去往沈夫人院中传信,那沈夫人听得这晴天霹雳的消息,险些昏了过去。 一旁的亲信嬷嬷赶忙掐她人中,才没让她倒下。 沈夫人回过劲来,一路疾奔到儿子院中,见了沈砚,扑在他身上就是一阵厮打,边打边哭骂:“你个讨债鬼!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 沈砚自己也是面如死灰,被母亲打骂中,双目怔怔无神。 沈夫人发泄了一通火气后,揪着一个小厮逼问:“我不是交代了让少爷好好歇在少奶奶院中养伤的吗!昨夜还无甚大碍,今天怎么突然这样严重!是不是云乔那贱妇勾得我儿!” 下人不敢撒谎,忙将实言相告。 “不不不,不是少奶奶,是柳姨娘……昨日,柳姨娘勾着少爷去了花园假山里寻欢……” 听得仆人答话,沈夫人恨得咬牙。 厉声骂道:“那个婊子!把她给我绑了打残了卖去最下等的窑子去!” 沈夫人急怒的厉害,说话没了理智。 一旁的嬷嬷却赶忙拦住了她。 “夫人!夫人且慢!少爷这身子若是真不行了,那柳姨娘的孩子,可是咱们少爷唯一的儿子了,若是打杀发卖了柳姨娘,待得小少爷长成知晓此事,岂不恨上了您啊!” 嬷嬷劝的苦头婆心,沈夫人这回总算是稍稍恢复了些理智。 她抓着身旁嬷嬷,指甲将那嬷嬷的手抓的鲜血淋漓,几乎咬碎了银牙。 到底是做了几十年后宅主母的人,沈夫人就是恨得牙痒痒,还是强咽了下这口气。 警告的看向那郎中,又厉声威胁房中奴才道:“少爷伤了身子的事,谁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我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下人慌忙磕头求饶,连声道不敢。 沈夫人瞪了沈砚一眼,交代他先好生养着,怒气冲冲出了沈砚宿着的房门。 此时正是晨昏定省的时候,云乔依着往日规矩去了沈夫人院中。 入内没瞧见人,云乔立在门槛处,往外张望,心下不解。 “怎的今日婆母大清早就不在院中?”她纳闷地问。 来回找了趟寻不到人,便好生立在了门口等着。 那沈夫人从沈砚处回来,进门瞧见云乔,狠狠剜了她一眼,眼神活似地狱里的恶鬼索命。 云乔吓了一跳,慌忙见礼唤人。 “儿媳见过娘亲……啊!” 见礼的声音还未落,便被沈夫人扯着的头发拽进内室。 沈夫人手上劲极大,将云乔发髻扯散,揪着她脑袋砸在屋内供着佛牌的木桌上,将桌上佛牌都砸得散落在地。 “没用的东西!我交代了你让你看好砚儿看好砚儿,你竟还纵着他和柳姨娘胡闹,我就是养条看门狗,也比养你这个儿媳来得有用!” 沈夫人虽做了官太太,实则却是乡野农户出身,骨子里的粗俗装得再好,也没全然消去,眼下急怒上头,责骂云乔时,和那乡野泼妇也无二致。 云乔额头磕在木桌上,破皮淌血。 鲜红的血珠从额上滑落,她捂着额头抬眼,那血色甚至透过眼睫流进她眼眸。 云乔眼睛酸得厉害,却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泪珠。 她喉头艰涩,一字一句回道:“他是个好端端的人,又不是能拴着绳子的畜生,我还能拴着他脖子不许他随处撒欢吗?” 这是云乔嫁到沈家五年来,第一次对婆母说出这样的话。 从前无论沈夫人如何侮辱如何欺凌如何责打,云乔始终逼着自己忍耐,逼着自己恭顺。 可今日,她实在是忍不下! 所以忤逆,所以不训,所以不甘心受辱…… 沈夫人最恨她这般模样,又被她的话激得更怒,气急抽过一旁搁着的藤编就抽在云乔身上。 一下下地打,一声声地骂。 打的云乔后背衣裙上布帛裂开,地上鲜血点点。 赤红鲜血凄艳,云乔眉眼倔强清冷。 她好像是这吃人的深宅大院中,开在血水里的花。 第16章 夜半登门 数不清多少时辰过去,婆母手中握着的藤鞭,扔在了云乔身边砖石地上。 沈夫人打得解气,恨恨扫了眼地上的云乔,冷哼了声,扶着身边嬷嬷离开。 她赶着去见沈老爷,要为沈砚瞒过今日他身子有损之事。 云乔俯趴在砖石地上,听着沈夫人和仆从步音走远。 抬起血泪交织的眼眸,看着身侧那带血的藤鞭。 藤鞭被沈夫人扔在地上时,将那方才倒地的佛牌,砸得破裂。 云乔目光划过那被砸裂的佛牌, 心想,瞧,多可笑,连神佛都不能自保。 又怎么能庇佑这世间无数可怜人呢。 人间百种苦楚,唯有挣扎自渡。 神佛无用,旁人悲悯,更无用。 她得自己撑过去,得熬过这一次次的折磨,得好好活下去,得为女儿遮风挡雨。 无论前路如何艰险如何痛苦如何荆棘密布,都得咬牙挺过。 只有如此,她的女儿,日后才能过得畅快如意,不必如自己今日这般吃尽苦头。 云乔闭了闭眸,再抬眼时,强将眼底血泪压抑。 而后,狼狈,又倔强的,一寸寸爬向门口,扶着门框,艰难挣扎起身。 清冷凄艳的女子,摇摇欲坠。 让人望一眼,便觉心惊不已,又骤生无尽爱怜。 隔墙的院落里,萧璟端坐假山上,手中拿着个远目镜,正瞧着沈家宅院,不经意见了云乔此刻的狼狈模样。 他看到她一身的血恨,看到她血泪交织的眼,也看到她,勉艰难挺起的脊梁,握着远目镜的手微紧。 盯着沈家的人疾步回来,刚登上小楼。 “主子,沈砚伤情加重,沈夫人将罪责归咎在沈家少奶奶身上,听说动了藤鞭家法,打的动静极大……” 不需手下人细细禀告,萧璟也能从云乔那满身血痕瞧出沈夫人动了多狠的手。 他冷哼了声,心道这沈家真是家风不正,好端端的少夫人,似囚犯一般被人这般用刑羞辱。 思及自己昨夜命人给沈砚下药之时,再瞧那女子一身的血痕累累,难得生出几分不忍。 眼瞧着云乔跌撞走出房门勉强立住,萧璟搁下远目镜,沉声吩咐下人道:“备一份伤药给她送去。” …… 另一边,云乔勉强踏下门前石阶,浑身血痕可怖,双腿跌撞摇晃。 早被吓呆的仆从,此时才回过神来,慌忙过去搀扶着云乔。 奴仆拿着披衣罩衫裹在她被打烂的后背衣衫上,想扶着她回去。 云乔攥着罩衫衣领,跟着摇了摇头,拂落奴婢的手。 她没让人扶,步伐艰难缓慢的,往自己院中走去。 从沈夫人院中到云乔院落,并不算远,可云乔却走得很是艰难缓慢。 沿途的奴才瞧见她狼狈模样,议论纷纷。 跟着云乔的婢女都看不下,没忍住训斥了几声那碎嘴的奴才。云乔自个儿却充耳不闻。 从沈夫人院中走回去,经过花园假山,遇见了带着儿子在花园扑蝴蝶的柳姨娘。 柳姨娘远远瞧见云乔这副狼狈模样,唬了一跳。 想到昨日沈砚夜里并未宿在自己房间,还以为沈砚是去了云乔那处寻欢,拿着往日对自己的手段去对云乔,云乔不肯,这才惹怒了他,遭了沈砚的打。 讥笑道:“哎,你这是被谁打了?沈砚?我说姐姐,你这人未免太蠢了些,男人嘛,想如何玩便顺着他们如何玩就是,姐姐这般倔的性子,只会让自己吃尽苦头。女人反正只是个玩意,你就是说不,也没有用,左右是挨打挨得再狠一些罢了。” 云乔看向柳姨娘,没有应话。 却想起了昨日在这处假山里的景象。 柳姨娘从青楼出来,沈砚是她唯一的依仗,所以她可以没有自尊没有底线地讨好沈砚。 有时候云乔会想,自己和柳姨娘,有什么不同呢? 是,她有娘家,有父母,有兄嫂。 柳姨娘无亲无家。 可是云乔的亲人,云乔的娘家,真是,是她的家吗? 从来都不是。 那些亲人,对于她,和让柳姨娘接客的青楼老鸨,有什么差别? 她其实也没比柳姨娘好到哪里去。 柳姨娘说得对,是她蠢。 而今,也该明白了。 云乔苦笑了声,没有应声,继续往自己院中走去。 回到院中,就看到亲信的小丫鬟正抱着女儿逗她笑。 小丫头似是瞧见了云乔,眯着眼冲她笑。 云乔瞧着女儿的笑,愣了愣。 她想,幸好沈夫人往日不喜女儿,未曾让她带着孩子过来晨昏定省。 今日那一幕,才没落在孩子眼里。 云乔走近,小心地在衣裳上擦净手掌血污,伸手轻柔地抚了抚女儿面颊。 小丫鬟抱着孩子瞧着她一身狼狈,神色担忧地问她怎么回事。 云乔不愿答话,只是摇头安抚丫鬟说没事。 她目光温柔爱怜地瞧着女儿,视线无尽慈爱,周身比夏夜月光还要柔和。 好似方才的血污,难堪,一一都被洗去。 小娃娃咿咿呀呀地笑,云乔点了点她肉乎乎的脸颊,叹息道:“都过了满月了,家中也未曾给她起个名字。” 沈夫人是一心想要个嫡孙,哪里瞧得上云乔生的女儿。 沈老爷这段时日不知因着何事焦头烂额,也没顾得上。 至于沈砚那个酒囊饭袋,哪里会给孩子起名,只说什么,等父亲忙过府衙事务后,让父亲来定。 这一拖,就拖了快两个月。 可柳姨娘那处生的儿子,却是一出生就取好了名字。 还是沈夫人,特意请了高僧算命取出来的吉字。 云乔的女儿,反倒无人在意。 丫鬟暗骂沈家一家子没良心,终是不敢再多开口。 孩子饿得哭了起来,云乔一直水米未尽,给孩子喂奶时,便没了奶水,只得先拿米羹给孩子垫垫肚子。 下人送来米羹,云乔抱着孩子喂她。 小丫头一个劲地吃着,云乔喂过女儿后,下人送上了一罐子伤药。 “少奶奶,方才咱们隔壁有人送来了这个给您,说是上好的伤药。” 云乔接过伤药,攥着那伤药,眼神怔怔地看着女儿良久。 许久后,起身坐到了妆台前,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铜镜里的女人生得很是漂亮,额上凝结的血痕,更衬得她楚楚可怜凄艳美丽。 方才喂孩子时被小丫头扯开的衣衫此刻还未系上,那微微敞开的衣襟,能瞧见里头玲珑娇媚的身段。 而云乔望着自己的面容,自己的身体,目光却冰冷得像是看一个物件。 小丫鬟候在一旁,瞧着她神色不对劲的样子,暗暗心惊。 这小丫鬟是云乔最亲近的奴婢,自然也感觉到了今日的云乔,不太对劲。 她担忧主子做什么傻事,在旁来回踱步。 云乔坐在妆台上静静望了许久,神色平静冰冷。 她脑海中一段段闪过这几年的种种,辛酸苦痛折磨,以及无尽的煎熬。 十五及笄嫁入沈家,做了沈砚的妻。 前半年的温情,之后四载有余的折磨。 最后是今日花园里,柳姨娘的那番话,不住在云乔耳边回响。 云乔眼睫颤了又颤,回想起昨日萧璟的话。 终于开口,艰难启齿。 她声音轻柔如常,袖中的手,却攥得死紧。 缓声道:“给我梳妆罢。” 丫鬟觉得奇怪,可瞧见云乔此时的模样,到底不敢多问。 便只是依言上前为她梳妆打扮。 篦子将云乔被沈夫人拽乱的头发寸寸疏通,一根根被扯断的发丝坠落在地。 镜子里青丝披散,美人楚楚可怜。 云乔并未让丫鬟将发丝盘起,只是散在肩头。 她吩咐丫鬟备上桶水,解开脏污染血的衣裙,踏了进去。 温热的水贴在血痕伤口上,泡的那藤鞭打出的伤口,阵阵发疼。 云乔疼得眉心微蹙,伏在木桶边沿,咬唇捧起水,洗在自己身上。 将身子洗净后,方才踏出浴桶。 一旁的丫鬟早被云乔身上的血痕吓得脸色惨白,一边抹泪,一边不敢多问。 云乔缓步走到铜镜前,身上未着寸缕,扭过身子,侧首看着镜子里,满是藤鞭伤痕的后背。 背上伤口此时微微结痂,她抬手伸在后背,咬紧了唇,猛然动作,将那结了的血痂生生扣落。 小丫鬟惊呼一声,忙要上前去拦。 “我无事,不必近前。” 她话落,自己取了桌上口脂抿在唇上,瞧着唇色红艳遮去苍白,方才满意。 云乔生得本就美艳,便是不点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此刻稍稍妆点,更是让人瞧了就移不开眼。 小丫鬟瞧着镜子的云乔,既为她美色惊艳,又被她方才的动作吓得厉害。 云乔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淡声问:“漂亮吗?” 丫鬟红了红脸,慌忙点头。 云乔笑了笑,轻声道:“漂亮就好。” 是啊,漂亮就好。 身为一个女子,万事不由自主。 无法同男人一般读书求学建功立业,只能一辈子攀附在男人身上求活。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美色,是仰赖男人为生的女子,唯一的砝码。 生得美,才能嫁入高门,才能为娘家兄弟谋利。 善于利用自己的美,才能被夫君疼爱,才能在后宅立足。 依稀记得,十二三岁时,便听得家中人说,她生得绝色,日后定能高嫁,便是不能明媒正娶做妻,就是送入高门权贵处为妾,也可得男君宠爱,给家中兄弟添份助力,叮嘱她,待有朝一日攀上高枝,定不能忘了父母兄弟。 修成玉颜色,换得好价钱。 她和柳姨娘,并无二致。 云乔指尖微微发抖,勉强笑了笑,吩咐小丫鬟道:“退下吧,夜深时,记得来看看孩子。” 往日夜里都是云乔亲自照料孩子,极少假手于人。 丫鬟听了云乔这话,心下纳闷。 可想着云乔今日这奇怪的样子,丫鬟也没敢多言,还是依着云乔吩咐退了出去。 临到丫鬟踏出门时,云乔又低声交代她道:“若是夜里来看孩子,没瞧见我,不必惊慌,也不要走漏消息。” 丫鬟吃了一惊,到底是没敢多嘴,乖乖退下。 奴婢退下后,内室只剩云乔和睡着的女儿两人。 屋内静寂得很,只偶尔响起孩子睡熟时的鼾声。 云乔一直瞧着铜镜中自己的身子,直到夜风吹进内室,冻得一阵打战。 才垂下眼眸,在衣柜里,挑了一件,为数不多的轻薄衣裙。 她往日行事刻板,穿衣裳也是力求老成严肃。 这一件,还是怀上女儿那回,沈夫人吩咐她去给夫君送汤药时让下人拿来的。 那时云乔见了这衣裙并不喜欢,所以从未穿过,只压在了衣柜中。 云乔换上衣裙,立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 方领低胸的衣裙,露出白净的浑圆,上头还有萧璟留下的青紫红痕。 云乔身段原是极好的,生了女儿后更甚。 只是她惯来刻板谨慎,觉得这身段不像正经妇人,穿衣时便有意拿着宽大严实的衣裙遮掩身段。 云乔散着头发未曾盘起,更是将容貌里的媚色,晕得更重。 夜风一阵阵地吹,也许是被夏夜凉风吹得发冷,又或者,是要去做有违礼教之事,还是让她心底畏惧。 云乔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回首看向摇篮里的女儿,微微低垂眼帘,拿过一旁的帷帽戴上。 帷帽的轻纱将她身子罩着大半,自然也遮下了原本并未被衣衫遮掩的青紫痕迹。 云乔理了理帷帽边沿,抿了抿唇,抬步踏出了内室。 深夜寂静无声,她没有提灯,只在夜幕中走着。 避开夜里巡院的家丁,往隐蔽角落走,贴着院墙,推开了沈府后门。 往一墙之隔的另一处院落走去。 * 另一边的院落里。 萧璟闲倚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随意瞧着。 榻边杂乱放着一堆书卷。 桌案上是散乱放着的折子和卷宗,他瞧了有大半日,实在头疼,索性倚在软榻上歇了会儿。 萧璟手上的书,乍一看写着《诗文集》,实则内里却是一幅幅春宫画像。 这还是沈砚书房的那本,萧璟特意让人暗中带出送了来。 当日同云乔在书房,他只瞧了第一页,眼下,这卷春宫图,已然翻过大半。 外头响起侍卫叩门求见的动静。 萧璟抬眼看向门口,颔首示意人进来。 “何事?”他淡声问。 侍卫恭敬回道:“主子,沈家少奶奶来了。” 第17章 教导 云乔到萧璟所居的这处宅邸大门口时,夜幕正浓沉。 宅子门前悬着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两座石狮子摆放在大门两旁。 这宅子在扬州城虽不及扬州知府宅邸显赫,却也是排得上名头的富贵。 云乔戴着帷帽,攥紧了手,缓步踏上门前石阶,抬手握着门环,抿唇叩门。 咚咚咚…… 一声一声。 守夜的侍卫听见动静前来开门,沉重的朱红木门吱呀打开,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立在门前。 “你是何人?”侍卫例行问话。 云乔帷帽遮得严实,乔听着侍卫问话,心下微微一紧,手指攥着帷帽边沿,轻轻挑了开来。 “我夫家姓沈,你家主子同我讲,他住在此处,我今夜登门,是特意来向他请教的。” 女子的声音低缓轻柔,又带着些许紧张的颤意。 侍卫先是被帷帽下的姿容绝色的脸慌了眼,听到她自报家门后反应过来是谁,当即垂下了首,不敢冒犯。 “原是贵人您登门,您稍候,我这就去禀我家主子。” 侍卫应了声后,将云乔迎进大门,交代她在门内稍候,遂急忙奔向门内府宅中,不敢耽搁。 毕竟是自家主子头一个宠幸的女子,往后说不准就一步登天进了东宫呢,眼下他唤一声贵人,也是应当。 侍卫心里这般想着,自然不敢得罪云乔,忙就进门去通传。 里头盯着沈家云乔处的侍卫,早在云乔叩门前,便已经先一步去禀告了萧璟。 从侍卫口中听到云乔夜半孤身登门的消息,萧璟骤然低笑了声,眸光晦暗的,落在了那被他扔在一旁的春宫图上。 “倒是个识时务的,我还以为依着她那倔性子,得好生熬上几天,才肯低头求我,不曾想,这不过短短一日,吃了苦头就想明白了。” 萧璟话落,伸手拾起那册春宫,重又翻开,就停在第一页上,将其摊在膝上。 待门房的护卫递来消息时,才缓声道:“请她过来。” 侍卫去请云乔,引着她往萧璟书房这处来。 夏日衣衫轻薄,风吹得帷帽上薄纱晃动,难免露出几分衣领处带着痕迹的皮肉。 云乔下意识攥着薄纱遮掩,转而又觉得可笑。 已经做了决定,何必多次一举。 她手掌微紧,还是放开了攥着帷帽上薄纱的手。 云乔嫁人后一惯循规蹈矩,这还是头一次夜半私自外出。 孤身登一陌生男子的家门,更是有生以来,从未有过。 终于到了书房门前,她立在门口,眼瞧着侍卫进去,自个的步伐却凝滞。 侍卫进门后,回首见她并未跟上,犹豫地唤了声,提醒道:“沈少奶奶,到了,您请。” 云乔局促地攥着自己手中帕子。 书房内,萧璟抬眼遥遥望向她,嗤笑声道: “来都来了,愣着作甚。” 他话音入耳,云乔闭了闭眼眸,压下心底的慌乱,拎起裙摆,抬步踏了进去。 是啊,来都来了,此时哪里还有回头路可走。 她踏进门槛,往萧璟的方向走去,抿唇撩开了帷帽一角的薄纱,露出大半的面庞来,下意识打量着萧璟,和周遭的环境。 萧璟这间书房,一切都是寻常书房摆设,只是同沈砚一般,也摆了床榻。 巧合的是,这张床榻和沈府里沈砚书房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上面雕刻的合欢花式样。 云乔瞧见,便想起沈府里沈砚书房摆着的那张。 沈砚那张榻,自她嫁入沈府时,便在了。 刚成亲时夫妻相处尚可时,他曾同她提过,那张榻,是能工巧匠密造,乃是男女合欢时助兴之用,要云乔在那榻上同他欢好。 云乔年岁小,又自持守礼,哪里肯做。 自那回起,沈砚便开始冷落了她。 后来怀上女儿那次,是她被婆母逼着去给沈砚送参汤衣物,沈砚喝了那汤,迷迷糊糊将她当花楼妓子轻贱,逼着她在那张榻上伺候他。 从此,那张刻着合欢花式样的床榻,就成了她的噩梦。 书房这样正经的地方,却要置办这样龌龊的床榻,真是让人恶心。 云乔想到自己上回还曾在花楼里撞见过萧璟,知晓花楼那地界,男人去,无非就是寻欢作乐。 心里更是觉得,萧璟和沈砚,一样都是浪荡公子。 望向萧璟的视线,极尽压抑掩盖下,还是隐隐泄出了几分厌恶。 侍卫们早在云乔踏进书房时便识趣的退下,还极有眼色地阖上了房门。 木门吱呀阖上,门内仅有云乔和萧璟两人。 萧璟抬眸看她,一眼就看穿了她眼底那抹遮掩后,还是藏不住的厌恶。 他眉眼跟着冷了下来,嗤笑了声,拍了拍身旁软榻。 寒声道:“过来。” 萧璟声音低寒中,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威压。 云乔心头微颤,攥着帕子走近他。 行至床榻边,距离萧璟一臂之遥时,突地被他拽着手腕,拉过她压在自己膝上抱着。 带着薄茧的手指,捏着她脸颊,另一只手,打落她戴着的帷帽。 男人低哑的话音,在耳畔跟着响起。 “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 帷帽砸在床榻边沿,云乔额上那被帷帽遮掩的伤口露了出来。 结痂的血痕,在这张脸上格外不合时宜。 原该漂亮至极的一张脸,此刻却是白璧微瑕。 萧璟最喜欢的,就是云乔这张脸,他早将她视作他的所有物,而今见她脸上伤痕,心下更是不满,已然对沈府的人动了杀心。 他的东西,岂容旁人损毁。 云乔心下微乱,被他掐着脸颊,连低首躲避他视线都不能,只能硬着头皮迎着他满带威压的视线。 萧璟视线从她伤口处移开,捏着她脸颊的手,拍了拍她脸。 嘲弄道:“怎么这么没用。” 是,她的确没用,被人欺辱责打,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云乔闭了闭眸,没有回话,萧璟的手,仍在她脸上,似是在把玩自己手中的一件玩意儿。 “说话,哑巴了不成?嗯?”他指腹抵在她唇上,姿态轻佻的问。 云乔咬着唇,终是抬起眼帘。 她今日的确是登门求他,原该卑微至极,半点不能违逆。 可他对着自己这副上位者随意凌辱的姿态,云乔心底还是憋了火。 她眸光清冷,又带着些极力改变仍难消去的倔强。 没忍住道:“你们男人个个都是如此吗?人前道貌岸然,背地里龌龊不堪。书房本该是读书明理的地方,满屋经史子集圣贤书卷中,却摆着张寻欢作乐的榻,真让人恶心。” 不同于沈砚在书房里寻欢作乐安放床榻,萧璟在此放上床榻,原本只是因着案牍劳形,常常懒怠再去卧房,便凑合歇在了书房。 这处宅院都是原本的旧主留下的,这张榻自然也是。 萧璟根本不会在江南久待,这处府邸不过是暂时歇息之所,他自然不会刻意让下人置办新的家具,便只是让下人随意挑了张床榻送来卧房,并不知晓,这榻,原是男女助兴之用。 他方才只觉得,她是怪他对她放肆,云乔话音落在耳畔,才明白过来是这榻惹了她的眼。 不过一具歇息的床榻而已,都能激起她这样的反应,口口声声规矩礼教,可见往日规训如何严苛。 外头夜色浓沉,内里灯火摇曳。 萧璟哑声低笑。 温凉的指腹抚过她咬出齿痕的唇,最后覆在她夏日轻薄衣衫领口处,露出的指印掐痕上, 嗤道:“夫人这副模样夜半叩门,不就是来求我,教你如何寻欢,如何作乐的吗?眼下却要骂我龌龊。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让在下开了眼。” 萧璟话落,云乔这才找回了些许理智,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她来这,是向他请教的,可不是来同他争执得罪他的。 云乔回过神,没再出言反讥,眼睫颤着看向他。 瞧见她这般反应,知晓她识时务,萧璟满意地笑了。 他说着话,目光落在她眼眸,眉眼恣意,俯首贴在她耳畔,哑声诱哄道:“夫人该唤我声先生的。” 先生一词,本该是学堂书院里,传道授业解惑的称谓,哪里是能在床榻欢愉时能叫的。 云乔羞红了脸,如何唤得出口。 “你……你好生无耻,师者,乃传道受业解惑,如何是你这般行事无耻的……” 云乔不肯依着他心思唤他。 可她不唤,萧璟就偏要逼她。 他的逼迫, 却又像带着诱哄。 带着蛊惑,带着令人不自觉迷了心窍的魔力。 那沈砚是个只图自己快活的,从来只顾自己,带给云乔的都是折磨。 可萧璟这人,却和沈砚不一样。 他逼迫她,却又诱惑她前方是快乐。 他见过佛寺里云乔的模样,自然想撕碎她满口的规矩礼教,也自然想看到她身上有人的欲念鲜活,而不是死板沉闷,满口之乎者也,像一个被剥落感受的泥塑木偶。 …… 外头落了雨水, 潺潺雨声中, 萧璟哑声问她:“唤不唤?” 云乔咬着唇不肯求他,更不肯依着他方才胡闹的话当真喊他先生。 萧璟眼眶微暗,稍稍失了些耐性。 抱了她起身,又顺手拎起一旁的图,抱着怀中女人往书房桌案走去。 桌上折子书信杂乱摆着,他把东西拂落,将云乔放在了上头。 疾风骤雨,雨幕中的花,飘摇无依,只能攀在枝头。 良久后,暴雨终于停下。 一旁的萧璟,立在桌案前,却衣冠楚楚。 若不是他额上青筋眼底神色,根本瞧不出他是方才那样折腾云乔的人。 灯烛光影摇曳,萧璟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眉目恣肆。 他有意磨着云乔,让云乔明白其中趣味。 云乔想起他方才居然……居然…… 回眸时瞧他,又羞又怒,用那方才哭哑的嗓子骂他:“你……你好生无耻,世上怎么你这般不要脸皮的人!” 萧璟低声笑,点了点她眉心道: “夫人这话就错了,男女情事,本就是欢愉而为,亲近至极自然也该坦荡至极。 我既做了夫人的先生,便是夫人不肯正经唤我,我也得好生教一教夫人,不能平白担了夫子先生的名头。 这头一课,便是叫夫人你明白,情欲之事,并非只有男子欢愉,女人受罪,更不是束缚在你身上的枷锁。” 云乔眸光轻颤,没有答话。 萧璟垂手轻拍了她被薄汗染湿的脸,带着几分玩笑道: “今日我这般费心教你,又累得自己遭罪,美人在怀都不能纾解。夫人若是还学不会,可就怨不得你那夫君同人说你榻上无趣死鱼一般了。” 第18章 私有之物 萧璟这话戳了云乔痛楚,云乔气怒上头,伸手就要挠他的脸。 还没抓到他,却让身上勉强还遮掩了几分的衣裙从书案上坠落。 云乔慌忙抬手遮掩在身前,藏得住春光,却又遮不住光裸背脊。 让那可怖残忍的鞭痕,暴露在了静寂空气中。 萧璟瞧她被自己惹得急怒后的反应,哑然失笑,想要将她抱下桌案,却不经意瞧见了她后背的藤鞭伤痕。 相比于额上那一道血痕,这后背的伤,才是真的可怕。 血伤鞭痕落在原本白净如玉的美人背脊,损了几分美艳,却添了更多可怜。 他极爱云乔脆弱纤细的背脊,佛寺厢房初次亲近时,握着她盈盈腰肢,也最喜欢抚她背脊。 本就喜爱她这具玲珑勾人的身子,于萧璟而言,便如自己正在兴头上把玩着的瓷器被人砸出了裂痕,让他难免心生不悦。 书房气氛凝滞,他瞧着云乔背上伤痕,眉眼冷沉的厉害: “夫人这具身子,极得我钟意,若是落了疤,榻上恐要少了许多趣味,委实扫兴,让人送去的药,记得日日仔细涂着。” 云乔听着他话语,伏在桌案上的身子微僵,无声掉了滴泪。 他言语轻贱,把她当泄欲的玩意,她当然觉得受辱。 云乔来之前,曾刻意将结痂的伤口剥落。 她是想要让自己记着这样的疼,才能狠下心来舍去那点子脸皮自尊,夜半来叩这男人的门。 云乔偷偷掉的那滴眼泪,还是被萧璟察觉。 他瞧着书案上那滴泪珠,嗤笑了声道:“怎么这般没出息,不过几句话就又要掉泪,你在那沈府,也是这般哭哭啼啼的吗?” 云乔没有吭声,却也忍着没再掉泪。 萧璟手落在她背脊,寸寸抚过那血痕。 他俯首贴近她,抽出一旁暗格的伤药,拉下她衣裙,给她又上了一遍伤药。 边上边道:“这药日日用着必定不会留疤,记得往后每日上药,一日都断不得。” 萧璟的伤药,是宫里的玉肌膏,确实功效极好。 这药原是前朝宫廷秘药,前朝有位昏君,最喜作践女子,每每宠幸后宫妃嫔,都将人从外到里折腾得伤痕累累,又不喜欢妃嫔身子留了疤痕,便命太医院配了这副,药效极好身子内外都能用的伤药,日日涂抹消去疤痕将伤处和内里皮肉都温养得粉腻更甚。 萧璟之所以从太医院配了这药,还是因着不久前遭了回刺杀,脸上被箭矢划破了道血痕。 他那在意儿子面皮的母后,执意要他用。 用过后,面庞上的箭伤当真消弭不见,又恢复如玉君子模样。 此刻那药涂在背上,云乔感觉到背脊伤处冰凉的药膏,点了点头应下萧璟方才的话,模样却蔫得厉害。 萧璟一寸寸给她上着药,手指缓缓涂在她伤处。 不喜欢瞧她这副蔫蔫的样子,竟起了坏心。 刻意将力道稍加重了些,揉在云乔伤处。 云乔疼得嘤咛,眼里又泛泪花,连身子都有些颤。 偏又记着他方才嘲弄她哭啼的做派,不想在他面前失了面子,咬着唇不肯让泪珠从眼眶滑落。 只侧首看向身后上药的萧璟,有些委屈道:“你轻些,我疼……” 她到底不大熟谙情事,不知道女人衣衫凌乱摇着身子对着男人喊疼要他轻些,又多勾人。 云乔带着哭腔的颤音入耳那瞬,萧璟眼底又渐浓暗,手指涂药的动作,由她背脊迅速向下涂着。 云乔被萧璟莽撞的动作吓白了脸,慌忙推他。 萧璟被她推搡,非但不肯住手。 反倒伸手扣在她后颈,逼着她跪在桌案上。 云乔白着脸推拒,却根本推不开他。 在他动作正狠时,还是没忍住眼泪,叫着哭出了声音。 萧璟听着她哭,感受着手下人的颤抖,惦记她方才求自己轻些时那副样子,粗气道:“不过上个药而已,这都受不住?嗯?” 云乔听着他话语,一叠声地推拒。 可她声音破碎,连话都说不清楚。 待得云歇雨住,她伏在桌案上,背脊上蝴蝶骨,漂亮的惊人。 …… 萧璟抱她去了净室,匆匆给她洗了遍后,寻了件寝衣裹在她身上。 云乔意识迷迷糊糊地被他抱在怀里,瞧见他抱着自己往榻边走,又被他放在了榻上,强撑着意识抵着床榻起身,冲他摇头。 “不要,我得回去。” 她哪里敢睡这张床榻,也不敢在外头彻夜不归。 自然是深夜回去的。 萧璟听了她的话,脸色微沉,捏着她下颚,瞧着她那被自己啃咬得红肿破皮的唇。 寒声道:“回去?方才一声声喊着受不住,眼下又要回去伺候你那夫君不成?” 萧璟捏着她下颚的手很是用力,云乔有些疼。 她眼睫微垂,略有些委屈,摇头道:“不是,是我女儿,她夜里若是饿醒了,我怕她哭闹着寻娘亲,小丫鬟再哄不住。” 萧璟不满,想说孩子饿醒自有奶娘和保姆嬷嬷照拂,转念想起曾瞧见过她给孩子喂奶的模样,大略猜出了她那婆家,应是连奶娘和保姆嬷嬷都没给她请,只她和那小丫鬟两人照顾孩子。 他蹙了蹙眉心,没再言语。 云乔见状勉强将寝衣穿好,又拿过帷帽,想借着帷帽来遮掩并不算妥帖的衣裳。 她没和萧璟说话,腿儿轻颤着,艰难地往外走去。 萧璟脸色阴沉得厉害,随手拎起一旁自己的长衫兜头砸在她身上,而后沉声唤了个女护卫进来。 “属下见过主子。”护卫穿着男装,脱口却是女音。 萧璟见人进来,开口让护卫将云乔送回沈府去。 “送她回去。”萧璟沉声说着。 护卫垂首恭敬应下。 云乔捏着萧璟扔来的男子长衫,知道来的是个女子,倒省了许多顾忌。 她勉强将衣裙穿在身上,扶着那侍卫的手踏出房门。 因着云乔这身子实在乏得紧,路上走得打晃,侍卫几乎是拖着她的腰往前走的。 这侍卫身量高挑,不说话时,倒真像个男子。 回到沈府时,远远瞧见云乔院落里点起了灯,隐约能听到些许孩童哭闹声。 她心下担忧,走得急了些,不小心踩空了院门前石阶。 虽在侍卫托扶下没摔下去,帷帽却掉在了一旁。 那侍卫扶着她站稳,忙捡起帷帽重又给她戴上。 护卫本就是女子,自然是按着婢女伺候女主子的做派行事。 可她毕竟穿的男装,身量又高挑,夜里远远瞧着,可看不出是男是女。 这副姿态,落在旁人眼里,委实惊人。 远处的一草丛里,刚刚同府上家丁偷欢结束的柳姨娘瞧见这一幕,心下惊诧不已。 云乔往日实在太过正经,上回深夜派人去佛寺里,也是什么都没查到。 她也稍稍散了几分疑心。 没曾想,今日半夜和情郎夜里私会偷欢,竟撞见了云乔夜半和一个男人一道回来。 柳姨娘瞧着云乔那站都站不稳的模样,一双欢场练就的眼皮子,只一眼就瞧出她定是让人好生疼爱过。 “好一个淫妇,瞧她那腿儿,抖得走都走不稳,要人掐着腰才能勉强走上几步,真是不要脸皮!”柳姨娘低声骂着。 若不是现下自己赤身裸体伏在草丛中,肚兜都挂在情郎腰带上,怕是当即就要冲着去抓奸云乔。 远处院门口,那侍卫搂抱着云乔,将她送了进去。 柳姨娘瞧着两人进了门,谇了口又骂道:“我还当那沈砚的正头娘子是什么贞洁玉女呢,竟也背着沈砚在外头和人搞到了一处。” 她骂过后,又推了推身旁的男人,问道:“哎,我瞧方才那男人身上的衣衫好似是护卫形制,你可有见过那人,是咱们府上侍卫不?” 那男人光顾着偷香窃玉,哪里细细瞧过那护卫,方才就是抽空瞧了那边,也是偷偷看那国色天香的少奶奶。 闻言敷衍道:“我是府上粗使家丁,成日除了干粗活就只惦记着伺候你了,哪认得什么侍卫。” 话落,扯着柳姨娘就又在草丛里胡来。 柳姨娘这男人,原是楼里的打手,和柳姨娘早有勾缠,就连她刚生下的儿子,也是这情郎的种。 二人商量好图沈家富贵,这才把孩子栽到了沈砚头上。 沈砚常在花楼里玩乐,平日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花楼里寻娼妓伺候,柳姨娘这纳进家门的妾,对沈砚而言,可没有花楼里的妓子新鲜,睡的多了,也就没了意思,若不是柳姨娘手段浪荡,舍得下身段做些极为下作的事勾着沈砚,怕是早和云乔一般,没了半点宠爱。 如今虽则还能勾着沈砚来自己房中,却毕竟不是日日都能得他宠爱,那柳姨娘是花楼里出来的,哪里受得住旷,便勾着旧情人来府里做了家丁,每回在沈砚那不得满足,就背地里和这家丁勾缠在一块儿。 家丁和柳姨娘是旧情人,眼下又靠着柳姨娘在沈家捞钱,自是好生卖力地伺候柳姨娘畅快。 …… 那头侍卫将云乔送进去后,很快就出来。 临走时视线若有若无扫了眼柳姨娘两人藏身的草丛。 柳姨娘一心觉得自己知道了云乔的把柄,和情郎恩爱过后,就惦记着要让人好生盯着云乔,又安排人去查她那奸夫,想着若是到时抓奸在床,就能把云乔赶出府去。 * 次日一早,云乔刚起身抱着孩子出卧房门,便见小丫鬟领着个嬷嬷走了进来。 那嬷嬷见了个礼,说自己是云老夫人派来照料小姐和小小姐的。 云乔先是疑惑,没想到自己母亲竟会给自己送来个嬷嬷。 待得那嬷嬷走近时,意识到她昨夜在隔壁宅邸里,曾见过这嬷嬷。 原来是萧璟的人…… 云乔抿了抿唇,没应话。 恰在此时,云乔婆母那处来了人,让云乔在院子正厅里那尊观音像前跪上一整日。 那尊观音像,原就是一年前,沈夫人让人摆上的送子观音。 婆母拿着求男嗣的由头,安排了人在云乔这处盯着。 由不得云乔不应。 云乔眼帘低垂,心想若是跪上一整日不许她起来,孩子饿了哭闹,可怎么是好。 只能忍着委屈,先去了内室,解开衣衫给孩子挤奶水。 她挤出几茶盏来,阖上盖子,好生搁在案几上,忍着疼交代小丫鬟,到了时辰就给女儿温上一碗。 那嬷嬷立在一旁,瞧见云乔疼得额上都是冷汗,心道这女人虽不贞不洁倒是个疼爱孩子的好娘亲。 这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曾是萧璟的保姆嬷嬷。 此次萧璟南下查案,原就带着伤,皇后特意派了嬷嬷来,沿途盯着萧璟养伤。 到如今萧璟伤好得差不多了,嬷嬷正准备打道回京,却被萧璟派来给云乔看孩子。 嬷嬷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出身,知晓云乔是有夫之妇却背地里和自己主子不清不楚,来时就对她抱着偏见,心道此女定是个攀附权贵的淫妇,才能蛊惑得自己主子行事这般荒唐。 可真瞧见云乔,却觉这女子,生得楚楚可怜,瞧着就似那暴雨后枝头的一株粉白玉兰,被疾风骤雨打得凋残, 让人委实生不出恶感。 云乔交代好孩子的事后,便到了观音像前跪着。 这一跪,就跪到日落西山,中间水米都是小丫鬟送到跟前跪着用的。 眼瞅着日头落尽,沈夫人派来盯着的人终于走了。 云乔拖着疼痛不已的腿,摇摇欲坠走向内室。 踏进房内时,却瞧见了个不速之客。 第19章 早已失贞 是萧璟。 他不知何时进了沈府内宅,此刻正大摇大摆倚坐在她榻上。 萧璟只说要她去他宅邸,故而云乔从未想过他会闯进她卧房。 外头的奴才来来往往,云乔都不知晓他是怎么闯进来的。 她怕被外头仆从察觉,慌忙阖上房门,背抵在门环上。 紧张地问:“你……你怎么来了?” “给你上药。”萧璟摇着手中的瓷瓶,挑了挑眉峰道。 云乔缓步走向他,身形摇晃,步履艰难。 瞧着她这副可怜姿态,萧璟轻笑了声,拽着她手腕就把人拉到膝上。 云乔惊呼出声,又怕被外头的仆从察觉,慌忙咬唇压着声音。 那萧璟却伸手抵在她唇上,低声命令道:“不许咬。” 他行事惯来霸道,又把云乔当做自己的物件。 云乔有求于他,也畏惧他京城权贵的身份,眼下轻易不敢违背他意思,只得乖乖张开檀口,未曾再咬着唇上皮肉。 温热甜腻的气息从唇齿泄出,浸着萧璟手指。 他指腹在她唇上揉了揉,见她难受地蹙眉,才朗声笑着,托着她身子颠了颠,抬了抬下颚示意她道: “去榻上跪趴着,这般坐在怀里,如何能上药。” 云乔心里知晓他定不会只是简单上药,却也知拗不过他,便依言跪伏在榻上。 她难得这般乖顺,萧璟自是满意。 夏日单薄睡裙裹在身上,露出后颈处惹眼的白腻肤色。 萧璟闭了闭眸,才勉强压下眼底欲色,手指伸进瓷瓶里扣了块儿药膏来涂到她身上。 上药的时间并没多长,可萧璟额上竟渗出了薄汗。 他将伤药扔在榻上被衾里,暗道真是给他自个儿找罪受。 侧身坐在榻边,随手拿起一旁的杯盏。 杯盏里是满着的,触手也并无温度,萧璟想着应当是一盏冷茶,便端起茶盏,送到口边,想着喝下解了身上燥热。 榻上的云乔刚上好药挺起身子,正拉过被萧璟扔在一旁的衣裙,预备系上衣带,不经意抬眼时却瞧见萧璟端着茶盏送到口边。 她意识到他手中那盏茶杯里装的是什么,当即涨红了脸,慌忙开口拦他。 “别……别喝!那不是……”云乔急得话也说得断断续续,连系好衣带都顾不得,就急急下了床榻,伸手想要夺下他手中的杯盏。 而萧璟已然饮了口那杯盏中的东西…… 茶盏里的水意,微甜,却无茶水苦涩。 萧璟隐约猜到手中茶盏里究竟是何物,略怔了怔。 待瞧见她涨红脸拦他的模样,心下猜测更是得到验证。 此时他只饮了一口,眼前云乔来拦他,便静等着她近前伸手。 却在她踮着脚够他手中杯盏时,目光直直锁着她眼眸,猛然昂首,将杯盏中的东西一饮而尽。 空了的杯盏被他随手扔在案几上,瓷杯叮当声响,像是他的笑音。 有几滴水意还挂在他唇角。 偏偏萧璟还勾着唇笑,目光落在云乔身前那方才被他压在榻上上药,挤出水意污了的衣襟上。 云乔羞得无地自容,气得身子都打颤。 随手捡起一旁茶盏盖子就砸在他身前。 “你……你不要脸!” 她气急骂他,自以为凶神恶煞。 可萧璟瞧见眼前羞红了脸,湿透前襟的小妇人,却觉这骂声,既娇又媚。 他喉间溢出笑意,抬手触了触她衣襟前湿意,在彻底惹急了她前一瞬移开,又顺着下去给她系好衣带。 逗她道:“夫人好心备下此物,放凉了留给我解渴消暑,我不喝,岂非辜负夫人款待。” 他自然猜得到这是什么东西,也清楚并非云乔有意,而是他自己误饮,却还是存心调笑云乔。 云乔被他气得发急,打落他的手,知道他故意捉弄,解释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被他气得背过身坐在床上,一个劲骂他。 “明明是你,你都喝出来那是……,眼瞧着我去拦你,竟故意当着我的面喝个干净……你……你浑蛋!” 她骂来骂去也就那几个字眼,萧璟听来不痛不痒,全当调笑捉弄她的情趣。 云乔气得厉害,骂完他后,越想越委屈,难受地掉眼泪。 萧璟听得哭音,心道这女人当真是水做的,动不动就掉眼泪。 他摇头失笑,落坐在云乔身侧,捏着她肩膀,逼着她侧身面向自己。 抽出身上帕子给她拭泪。 布料粗硬的帕子擦在云乔脸上,不消片刻就有了几道红痕。 云乔疼得蹙眉,扭着头躲避,抬手推他。 萧璟瞧见她脸上被自己帕子擦出的红痕,想起上回佛寺里用的这帕子,也在她身上擦出了红痕。 他哑然低笑,遂收了帕子换上指腹。 萧璟微凉的指腹抚过她温热的眼尾泪珠,话音带笑: “夫人这脸蛋和身上倒是一般的生嫩,稍稍碰一碰,就泛红,难不成浑身皆是豆腐做的,力道重些就能捏碎。” 云乔被他逗弄着,愈发生气,横眉瞪了他一眼,更加用力地推搡他。 边推边道:“你别碰我……” 见真惹急了她,萧璟这才收了调笑捉弄,姿态正经地捏着她肩头,问她:“当真不让碰?若是不碰,可怎么教你房中之事。” 云乔的确是想跟着他学一学男女之事,好讨得夫君宠爱,为女儿和自己在这沈家宅院里争得一席之地。 可萧璟这人,行事太过不管不顾,无论是昨夜还是今朝,他这做派,哪里像是好心教她,倒似是只为存心占她便宜。 云乔昨日便有不满,今日被他这般存心逗弄,更是疑心他并非真心教自己,索性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教我,无非就是存心要占我便宜罢了。” 这话倒是说中了萧璟目的。 他的确不是真心想教云乔,无非是借着这由头,好哄骗云乔罢了。 就算真教了云乔,萧璟也只肯让她把从他这学的东西,好生用在他身上,伺候得他舒心爽利,哪里会愿意让云乔在他这处学了房中事却去讨好她那不中用的夫君。 只是这真心话,是万万不能当着云乔的面承认的。 萧璟面不改色地扯谎,哄骗云乔道: “夫人这话就错了,我虽有些许私心,却也是真心想教夫人的。夫人放心,只要你跟着我学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必定能让你讨得你那夫君欢心。” 萧璟这话,便似是吊在云乔眼前的一块儿裹着蜜糖的砒霜。 勾着她迷怔,蛊惑她犯戒。 云乔噙泪抬首,扯着他衣袖问:“此言当真?” 萧璟挑眉颔首,应道:“自然当真。” 听得萧璟言之凿凿,云乔却略有些丧气。 “我也知道我不得夫君宠爱,也不盼着能在府里长久得宠,无非……无非就是想,让我夫君,每月里,能有个一两日,留在我房中。” 现下孩子尚幼,并不记事,若是日后长成,家中还是这般宠妾灭妻,只怕女儿要受那数不尽的委屈。 云乔唯有想法子,从夫君处争得一些宠爱,才能让女儿来日在家中,莫要因她这个娘亲无用受人欺凌罢了。 她低声絮语,话音真心,眼里都是失落。 让人瞧着便觉,她真是盼着能让沈砚,一月里,有个一两日在她房中,便能知足,似乎极为渴望那夫君的宠爱,活脱脱的一个深闺寂寞妇人。 萧璟也不知晓她这番话全是为着女儿考虑,以为她当真就是受不住长年累月的深闺寂寥孤枕衾寒。 听着眼前这女子口口声声说着要她那不中用的夫君一月里有个一两日进她房中,心底说不出的烦躁,冷笑了声,捏着她下颚的手渐用力。 “这一月里,只一两日,如何够呢?又怎么能解夫人深闺寂寞?” 话音带着烦躁,也裹着调弄。 萧璟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云乔被他话语惹得脸色羞红。 手推在他胸膛,骂道:“你……你胡说什么……” 自新婚过去后,一年到头,云乔和沈砚也没多少夫妻房事,有女儿那次,是近两年间,她和沈砚唯一一次。 也许是那沈夫人给沈砚服下那药的效用,又或者是云乔被沈夫人逼着服了几年调养身子的助孕汤药的缘故,这两年里只有那一回,云乔却也怀了身孕。 云乔十五及笄嫁人,如今恰好五载,今年正是双十年岁。 眼下刚刚生育了孩子后不久,原本就窈窕的身子,也愈加丰满,推着萧璟时,前领本就微微湿着的衣襟,更是透了几分。 萧璟瞧得眼热,眉眼无声浓沉了几分,到底还是没表露出来。 瞧上的猎物,自然得徐徐图之,未上钩的鱼,自然得费些耐性。 萧璟喉头微滚,略压了压火气,又继续诱哄云乔。 他面上装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姿态温和,动作轻柔地给她擦着眼泪。 待得将她脸上泪水擦净后,垂眸瞧着眼前衣衫不整,一副可人怜爱模样的云乔,俯身同她身子挨着,缓声道: “好好好,是我胡说,夫人惯来正经,从未想过跟人学些榻上手段,更不曾想着勾着人进你被衾……” 萧璟话越说越过分,云乔又羞又急。 “你……” 她想要骂他,却又嘴笨寻不得什么话来反驳。 倒是萧璟,言语逗弄她一番后,勾着她脸颊抚过她颊边,将她脸上被粗硬帕子擦出的红痕揉散后,妥帖给她系好衣裙, 装出正经模样,温声道:“你急什么,先莫要想着骂我,你且放心就是,只要你好生听话,一心向学,在下必定让夫人,得偿所愿,学成出师。” 云乔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话语,心下也意动。 犹豫地问:“那……要多久方能学成?” 萧璟见鱼儿上钩,挑了下眉,缓声道:“至多一年半载即可。” 一年半载,算不得久。 云乔咬唇沉思,萧璟瞧她意动,微微吐了口气,话音沉缓,又道:“不过,这一年半载里,你得记着,只许我碰你,不许沈砚近你的身。” 这…… 沈砚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近身或是有什么再正常不过,怎么他却不许,真是好生奇怪。 眼瞧着云乔眼底神色,萧璟笑意微冷,掐着她下颚,目光直视着云乔这双极为漂亮的眼眸。 语带威胁道:“我可不喜欢我床上的女人,时不时,沾着旁人的痕迹。至多一年半载,我便会离开扬州,届时你们夫妻如何,我自然不会干涉。” 至多一年半载,私盐案也该告破,届时沈家满门都难活命,即便沈砚再想近她的身,也早成了鬼魂,有心无命罢了。 萧璟这人一贯霸道,碰个有夫之妇已是罕见,若是这妇人还要跟她那夫君在他眼皮子底下你侬我侬,他是决然瞧不得的。 这才有此一言。 萧璟是虎视眈眈的中山狼,可不是这世间少有的大善人。 世上又有哪个男子,会真心教着自己榻上的女人,讨好旁的男子。 今日一番言语,无非都是想哄着云乔,心甘情愿和他偷情罢了。 云乔却被他言语哄骗,看不清真相。 想着,即便眼前这男人确有不轨之心,可若是能帮到自己,总也是好的,何况,只需一年半载,他又不是扬州人士,自会离开此地。 心下犹豫,暗中思量。 内室静寂,只听到两人彼此的呼吸声。 突的,有风吹进内室,将桌案上的一卷书,吹到了地上。 书卷啪嗒落地,云乔心头一跳,目光不自觉看过去,瞧见书皮上的《女戒》二字。 那是自少年时,便抄了数不清多少遍的书,也早成了几乎要刻进她骨子里的规训。 萧璟侧眸顺着她视线,也瞧见了那本《女戒》。 低笑了声,贴着她温热的脸颊,缓声道: “佛寺早已失贞,在你这夫君家中的假山里,同他隔着一道石墙与我偷情,夫人不也欢愉?此时再想这些戒律规训,未免太迟了些。” 第20章 避子汤 萧璟这话一出,原本情绪方才和缓的云乔,霎时又气又怒。 “你胡说什么!”她娇声骂他,扭过身子,不肯再搭理他。 听着云乔娇声叱骂,萧璟笑眼微弯,目光灼灼地瞧着她,淡笑挑眉,反问道: “怎么?这便听不得了?夫人倒是说说,在下哪句不是实话?” 云乔这下真是恼羞成怒,又寻不得话堵他言辞,连骂人都说不出凶恶的话语。 气得涨红了小脸。 萧璟眼见云乔羞怒极了,也知凡事皆需有度,撸猫也不能一次把毛发都撸干了惹得猫气急炸毛。 他摸了摸自己鼻尖,瞧了眼外头天色,也不再逗弄云乔。 只在她身后,伸手将她耳边碎发别在耳后。 轻声道:“好了,气什么呢,我同你说的话,你可好生想一想,我听闻,那沈砚,成日的不着家,偶尔回来一趟,也是歇在妾室房中,你这正室夫人,在沈家,过得是没有半分体面,长此以往,日子怕是比府里得脸的丫鬟婆子都不如。” 云乔闻言低眸,沉默不语。 何必等到长此以往,如今这境况,家里得脸的丫鬟婆子,就已经是踩着她脸皮嚣张了。 何况,这沈家,里里外外,如今都只看重妾室的庶出子,哪里在意,还有个嫡出的小姐,和正室夫人,若云乔不尽力去争,日后女儿长大,娘亲无主君宠爱尊重,她自然也无嫡女的体面,哪还有立足之地。 云乔眸光沉沉,脸色也微暗。 萧璟知晓自己的话,他听了进去,便也言尽于此。 还有政务需得处理,萧璟也不能久留,指腹意犹未尽地揉捏了下她耳垂,便收了动作,翻窗离开此地,预备回隔壁宅邸。 翻窗出去后,那被萧璟安排来此处照料云乔母女的嬷嬷,瞧见萧璟,忙过来见礼。 嬷嬷是萧璟母后跟前的奴婢,也算得脸,此行是奉皇后之命跟着南下,自然也记着皇后的叮嘱。 见萧璟从那沈家少奶奶房中翻窗而出,脸色一阵犹疑,硬着头皮上前提醒道:“主子,这沈家少夫人终究是旁人妇,殿下若是幸她,需得小心些,莫要出什么纰漏。” 萧璟闻言眉心微蹙,沉眸看向嬷嬷。 嬷嬷心头发紧,到底还是硬着头皮道: “您尚未娶妻,碰了有夫之妇的事,若是被朝中大臣和皇后娘娘知晓,怕是麻烦。再者说了,若是那沈少奶奶,怀了您的骨肉,更是棘手,您这几回同那妇人亲密,可都不曾给她服避子药,虽则哺乳期不易有孕,可这事也不是万无一失,若真出了意外,岂非污了皇家血脉,东宫的长子,哪能由旁人妇诞下。” 被皇后和朝中臣子知晓,无非是毁了好名声罢了。 萧璟如今稳坐储君之位,这所谓的名声,眼下并不要紧。 只是,若那女人有孕,确实是会惹麻烦。 扬州查案日子无趣,那女子做个消遣倒是不错,若真是有了身孕,的确是麻烦。 萧璟回眸看了眼后头翻窗出来的内室,抿唇低声吩咐嬷嬷道:“你备上避子汤,待用膳时,和膳食混在一处,同她说是养身子的汤,她心机浅,应当不会疑心,日后,但凡我来,便燃着避孕的香。” 萧璟眼下自然不愿让云乔这个旁人妇怀上他的孩子,也绝不可能允许皇室血脉流落在外。 亲昵耳语调情,无非就是榻上风流逗弄云乔罢了。 此时的云乔,对他而言,和有趣儿的阿猫,也无甚区别。 嬷嬷闻言应下,依着萧璟吩咐办事。 萧璟则是从沈家宅院离开,回了隔墙的院落。 …… 云乔孤身坐在榻边,眼眸空空,脑海里乱成了浆糊。 嬷嬷熬了避子汤送来,依着萧璟的话,只说是养身的汤药,混在膳食里送去。 “少夫人,该用膳了。” 嬷嬷摆着膳食,唤云乔道。 云乔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柔声问:“既到了饭点,怎不见小丫鬟带着孩子回来?嬷嬷可知,她们去何处了?” 嬷嬷闻言,如实道:“那丫头说,带着小姐去花园里玩。” 云乔瞧着桌上膳食,也无甚食欲。 闻言瞧了眼天色,叹了声道:“罢了,先搁着吧,我去接一接孩子回来。” 话落,起身出了院子,往花园走去。 嬷嬷扫了眼那汤药,蹙眉跟了上去。 人还没到花园,便远远听到了孩童啼哭声。 那哭嚎声有两道,其中一道,云乔清楚听得出是自己女儿的哭音。 云乔吓了一跳,提裙疾奔过去。 花园中的假山一侧,小丫鬟抱着云乔女儿立着,对面则站着个抱着男娃娃的婢女。 云乔女儿脸上有一道青紫掐痕,此刻正张牙舞爪地伸手去挠那男娃娃,还真抓出了一道血痕。 “哎呦,你这贱蹄子,我们少爷金贵着呢,也是你能打的!”那婢女说着,啪的一巴掌就狠狠扇在了云乔女儿小手上。 打得白嫩的小爪牙,霎时红肿。 那婢女犹不肯停手,伸手在孩子脸上,那青紫掐痕处,又狠狠掐了一把。 云乔走到假山旁,正巧就瞧见这一幕。 她气得面色发白,疾步走近,脸色也沉。 一旁坐在石凳上的柳姨娘瞧见云乔,摇着团扇轻笑。 假惺惺道:“哎呦,姐姐来了啊,你这女儿好生张狂,竟抓伤了我儿子的脸,故此,我这婢女才动手教训她一番,还请姐姐莫要放在心上。” 那柳姨娘话落,云乔的小丫鬟气不过,恨恨地骂:“呸!我们带着小小姐好端端在花园里耍玩,是姨娘你让下人抱着小少爷过来,那下人引着小少爷当着我们的面拧了小小姐脸蛋一把,小小姐才还手的,这下人方才还趁我不必,打了小小姐的手,又在小小姐脸上狠狠掐了下,少奶奶您瞧,这给小小姐脸蛋都掐成什么样子了!” 云乔立在孩子跟前,垂眼瞧着女儿。 白净生嫩的娃娃脸蛋上一块儿被人拧出的痕迹尤为明显,甚至能瞧见被人指甲刻意掐烂了的皮肉,小手也红肿着。 襁褓里的小丫头受了委屈,哭得打嗝抽泣,瞧着竟似要背过气儿去。 第21章 赔钱货 云乔攥紧掌心,抬眸望向柳姨娘。 抿唇道:“孩童打闹,也便罢了,可柳姨娘,你纵着婢女掐打家中小姐,实在过分。” 云乔一贯是忍气吞声,在家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牵扯到自己女儿,她却不似从前那般好欺负。 柳姨娘见远处沈家夫人正往这处来,拿那团扇掩面笑了下,低声道:“过分?我便是过分,你一个生不出男嗣又不得夫君宠爱的无用主母,能拿我如何?” 话落,掐着沈夫人到花园的步子,挤出眼泪扑到了自己儿子前,哭喊道: “哎呦,娘的心肝儿,你这姐姐把你掐成这副模样,你嫡母还口口声声指责咱们娘俩,这家里没活路啊,我的儿啊……他们就是记恨你是个带把儿的,费尽手段要逼死你啊……” 这柳姨娘本就是花楼的出身,哪在意什么脸皮,唱念做打也最有一套,哭起来有模有样。 云乔等人还没反应过来,那沈夫人已经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沈夫人瞧见柳姨娘儿子脸上有伤,劈头盖脸对着云乔母女就是一顿咒骂。 “你个没用处的贱妇,自个儿生不出带把儿的金孙,只生了个赔钱货,还想着弄死我的乖乖孙儿不成!” 沈夫人咒骂声落,忙从柳姨娘跟前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一口一个乖孙儿。 “祖母的心肝肉,我的乖孙……莫怕莫怕……” 云乔抱着孩子在怀里,咬唇解释道:“母亲,是柳姨娘纵着孩子先动手,还让婢女打骂小小姐……” 那沈夫人闻言,冷哼了声,指着云乔怀里的女儿,怒声骂道:“什么小小姐,没用的贱丫头而已,养大了也是嫁出去给我孙儿铺路的,莫说是打她,就是掐死她,也是她该受的。” 话落,甚至动手,欲要再拧云乔怀里的女儿一把。 云乔吓了一跳,慌忙抱着女儿避开。 孩子被吓得嚎哭不止,云乔颤着手轻拍小娃娃背脊,眼里的泪却有几滴砸在了孩子襁褓上。 沈夫人见状,骂声更狠: “哭哭哭,给谁哭丧呢,你爹死了多少年了,现下在这哭,难不成是想把我们沈家的哪个人给哭死了,我们沈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丧命星,还不快带着你那赔钱货丫头滚回去,再在这碍了我孙子的眼,我头一个饶不了你们母女!” 沈夫人话说得极其难听,云乔抱着女儿,捂着孩子的耳朵,咬唇扶着嬷嬷和丫鬟,艰难离去。 身后沈夫人还是一口一句心肝肉地叫着她那孙儿,咒骂云乔母女。 云乔一行人渐行渐远,总算回了自己院中。 小丫鬟进门破口大骂,只觉自己家小姐和小主子,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柳姨娘真是天杀的浑蛋,还有夫人,真是黑了心肝的主!” 被萧璟安排来的嬷嬷想起方才瞧见的情形,心里也是憋着火,跟着那小丫鬟骂道: “这沈家真是家风不正,那沈夫人也不知是怎么做当家主母的,行事竟如此偏颇,便是小小姐只是女娃娃,到底也是他们沈家的骨肉,她竟说什么,就是那小少爷掐死小小姐也是应当,世间哪有这样偏心的祖母,什么人啊。” 这嬷嬷倒也不少见重男轻女的祖母,可如沈夫人偏袒得这般厉害的,着实还是头一遭遇上。 那嬷嬷和小丫鬟心里都憋了一肚子的气,骂骂咧咧地抱怨。 云乔抱着孩子坐在桌前,眼眶也红得厉害。 她那婆母眼里,女孩就是可以随意作践的不值钱玩意儿。 莫说是云乔生的这个孙女了,就是沈砚前头那几个嫡亲姐姐,不也被她磋磨得不成样子。 个个被当成货物嫁出去,不看郎婿品行人才,不看是妻是妾,又半点嫁妆不肯给,只看能否给沈砚这个儿子和沈知府的仕途提供助力。 也就一个和沈砚年岁差得最近的姐姐,因着和沈砚自小亲近,沈砚瞧不惯母亲将她随意婚配出口劝了,才算挣了个不算太惨的出路。 今日这一桩事,让云乔更加清楚的意识到,依她如今在沈家的境况,若是不费尽心思改变,怕是来日,自己的女儿,下场不会好过沈砚那几个姐姐。 毕竟,对沈夫人来说,亲生女儿都与货物无异,何况是隔了一代的孙女呢。 …… 另一边,云乔走后的花园里。 沈夫人抱着孙子坐在石凳上,柳姨娘则恭敬立在一旁。 那沈夫人瞧着怀里的孙子,眼神很是复杂。 在她心里男嗣当然比女娃娃要紧,只可惜,这男孙,是柳姨娘这个娼妇生的。 她虽口口声声骂云乔贱妇,实则心里却还是觉得,云乔这样好人家的良家女,比柳姨娘还是要好上天去的。 原也更盼着云乔生个嫡孙出来,若能有了嫡孙,她倒是愿意给云乔几分好脸色。 只可惜,沈砚身子眼下不中用,指望云乔生个嫡孙,怕是无甚可能了。 这唯一的庶出男孙,也就成了沈夫人的命根子。 她抱着孩子,抬眼扫了扫柳姨娘一副妖娆的样子。 思及沈砚的身子是怎么加重的,脸色也很是难看,只是顾忌着柳姨娘是怀里孙子的生母,强维持住理智。 冷声道:“砚儿身子不适,需得好生调养,你少勾着他胡闹,那日假山里的事,再有下次,我饶不了你!” 柳姨娘也是怕这婆母的,闻言忙应下。 “好,儿媳记下了,都是儿媳的错,往后必定好生规劝夫君。” 沈夫人见她乖觉,尚算满意。 哼了声道:“往后,孙儿便养在我跟前了。” 话落,就抱着孩子起身离去。 柳姨娘急红了眼,却也不敢出言阻拦。 待沈夫人身影消失在眼前,才气得狠狠踹了一脚一旁假山。 这一踹,却不经意,踢出了个假山缝隙里的盘扣。 玉兰花式样的盘扣,是那日,云乔和萧璟,同沈砚和这柳姨娘一墙之隔在假山里时,被萧璟扯落的物件。 第22章 被人扯落的盘扣 盘扣从石缝里滚出,沾染了泥污。 柳姨娘瞧得眼熟,吩咐下人道:“去,把那东西捡起来。” 下人不敢违逆,忙就捡了起来,吹落泥污,擦拭干净,送到了柳姨娘跟前。 玉兰花式样的盘扣,清雅素净,满府里,也只有云乔在用。 柳姨娘从下人手中夺过那盘扣,低眸细看。 盘扣一角,还有被人暴力扯落后,拉出的布帛丝缕。 “你瞧瞧,这盘扣,是自然脱落,还是被人给扯落的?”柳姨娘问着身旁婢女。 婢女打量了眼,回道:“瞧着,不大像是年久脱落,倒像是让人暴力扯了下去。” 柳姨娘闻言想起了那日在这假山里,听到的奇怪动静。 这盘扣,眼瞧着就是被人用蛮力给扯落的。 想是撕烂女子衣裙时,动作未曾收力所致。 柳姨娘瞧着那盘扣,暗道,这沈家的少夫人,可真是不露相,瞧着那般正经端方,最是守礼的人,那日,居然和她同沈砚一墙之隔,就和不知哪来的野男人偷情。 再思及前头在云乔院门口撞见云乔腿都站不直,被人半抱着回去的情形,柳姨娘将那盘扣紧攥着手心。 冷哼了声,眼里满是算计道:“你让冯奇在府里找个人,跟他说,是那日他同我一道见过的一个护卫。” 如今物证在手,只要再找到那奸夫,这沈少奶奶,必定是百口莫辩。 柳姨娘想着,云乔往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是和谁有私情,也只能是在府里的男人里,这府里,除了沈家的人,也就只有护卫和仆人了。 加之那日柳姨娘亲眼见到一个护卫打扮的人,半抱半扶地深夜送云乔回去,自然往护卫处猜去了。 又哪里想得到,真正的奸夫,是隔壁院墙里,住着的那位打京城来的贵人。 …… 入夜时分,萧璟落脚的宅子里。 白日刚料理完政务,眼下书房桌案上卷宗又堆成了小山。 “主子,都是长安加急送来的折子。”内侍恭敬提醒道。 萧璟捏了捏眉心,缓步走过去,落座在桌案前,摊开了一份卷宗,垂眸瞧着。 提了提笔,预备在旁写上几行字。 笔锋沾在砚台墨上时,发觉墨已干涸,动作突然滞了滞。 白日里一整日烦心政务,倒是未曾留意,这砚台的墨,还是昨夜,沾了云乔身上水意的那方。 一夜一日过去,此刻墨水已然干了,那昨夜潺潺流在里头的水意,也早沁进了墨里,隐隐还有些微藏在女子身子最深处的靡丽甜腻从那砚台里透出。 萧璟眼底浓暗,搁了狼毫,拉过那砚台,垂手细细将砚台里的墨一点点推开,就像那日,在这书房桌案上,研磨云乔身子一般。 干涸的墨块儿重又被研磨开来,水意和浓黑的墨汁交融,更衬得萧璟眼底浓暗的厉害。 他气息微重,铺开了张白净的纸页,重又提起一旁狼毫,沾在那磨出的墨汁里,一下下地按戳进里头,直将那墨汁吸饱笔锋,才算停下。 而后,提笔落在那纸页。 一笔一划,一勾一描。 手上动作急促中藏着些许莽撞。 眉眼却认真极了。 不久之后,纸页上栩栩如生的一张美人图落成。 那是衣裙逶迤在腰间,姿势屈辱却靡丽,跪伏在桌案上的云乔。 纸页上的画像,同昨夜的她,几无差别。 就连眉眼间,那泪滴将落未落的委屈劲儿,都一般无二。 萧璟早年跟随名师学过画技,只是他惯来爱画山水,极少画人像,更遑论是衣衫半褪满目春情的美人。 今日虽是头一遭。 那一本春宫倒是没有白看。 此刻萧璟笔下的云乔,那股子春情媚意在纸页上真切如生,勾得人心魂难定,比那春宫画里还要浪荡得多。 他眉眼神情满意,扔了狼毫,指尖碰了碰那纸上的美人,低笑了声,将这幅画,搁在了一旁桌案上,拿镇纸压上。 命下人,另外备了一方砚台研了墨用来批阅奏章折子。 …… 夜幕渐升起,明月正高悬。 桌案上的折子,总算是一封封料理完毕。 萧璟端坐在那桌案前瞧着一桌子料理完的折子卷宗,视线落得一旁被镇纸压着春宫图上。 没了政事烦扰的脑海里,总浮现昨夜云乔伏在桌案上任他予取予求的模样。 靡丽情缠磨得他低笑了声,索性拿起镇纸,取过那春宫图画,塞进袖中,起身踏着月色,出了房门。 而后越墙翻窗,又做小贼行径。 房间里,孩子刚刚睡熟。 嬷嬷隔着窗远远见自己主子翻墙进来,赶在被小丫鬟察觉前,忙寻了个由头,想带着那小丫鬟和孩子避开,给萧璟遮掩。 “少夫人,暑夏天热,不如老奴和丫鬟将小姐带下去照顾,也能让您睡个好觉。” 嬷嬷口中劝着云乔,云乔手中拿着团扇,给女儿扇着风,瞧着女儿脸上的伤痕,摇了摇头,却没应。 “不必了,囡囡今日受了委屈,夜里怕是要惊梦,我舍不得她离开我眼睛,还是我守着罢。” 眼瞧着萧璟步步走近,嬷嬷也无法子,心道这孩子睡熟了,应当也碍着主子的事,只得匆匆拉着小丫鬟退下,走时,没能把软榻上睡熟的婴孩抱走。 内室里只剩下云乔母女二人,外头这院落的奴才,也早都是萧璟的人,他翻窗入内,如入无人之境。 窗棂吱呀作响,云乔给女儿摇着团扇,回首看向窗户处。 外头月光洒尽内室,房中烛火被风吹得飘摇。 一身玄衣的郎君,动作干净利落,翻窗跳入内室。 云乔先是一惊,紧紧攥着了团扇的扇柄,片刻后,才缓了心神,转而重又给女儿扇着风。 抿唇缓声道:“今日不大方便,劳烦您回去罢。” 她话音轻缓,萧璟却还是听出了几分不对劲。 他蹙眉走近,借着烛火夜色,打量云乔。 发觉眼前人的面色,比往日要苍白难看许多。 “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他俯身问她,伸手欲要碰她脸颊。 云乔却本能地避了开来。 攥着团扇,抿唇摇头道:“今日实在不方便,您请回罢。” 话落,便低头不再言语。 萧璟碰了一鼻子灰, 软榻上的小娃娃,突地惊梦醒来,哭个不停。 云乔赶忙抱起孩子,柔声低哄。 想起今日的事,还是没忍住,无声掉了眼泪。 萧璟瞧着这一大一小,知晓是问不出什么来,索性唤了嬷嬷和盯着沈家的护卫来。 那嬷嬷和护卫倒是如实将今日的事禀告了萧璟,绘声绘色,一句不差。 嬷嬷先说了那柳姨娘和沈夫人的可恨做派。 护卫则低声禀告了萧璟,柳姨娘知晓了云乔同人有私情之事,那日撞见了送云乔回来的护卫,应是把女护卫误认作男子,眼下正在沈府满府里寻人。 萧璟沉眸听着,待他二人言罢后,低笑了声道:“明日给沈砚去信,我亲自登门看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