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种地了解一下?》
1. 第 1 章
傍晚时分,清流村龙王庙外。
久未下雨的大地处处龟裂,入目不见半分绿色,提前布置过装饰着红布的祭台在一片苍凉中显得格格不入。一身道袍的白胡子老头站在祭台旁神色莫名焦急,不时遥望小路尽头。
直至见两汉子拉着板车远远而来,他这才松了口气。
载着昏迷中的一男一女的板车停在庙外,略年长的那个拉车的毕恭毕敬道:“道长,这是村里按您要求找的,模样周正且都未婚配过,您看如何?”
道长捋着胡须细细打量一番,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聊胜于无。把人搬到祭台上你们就回吧,今夜务必让村中所有人都闭门不出,否则惊扰龙王大人不仅求雨不成,还将降下天罚。”
“届时就算有本道从中周旋,恐也难消这滔天之怒!”
二人见他如此煞有其事,相视一眼连忙掏出本打算昧掉的全村人凑的钱袋,哆哆嗦嗦道:“谨记道长教诲,还请您多多费心。”
数月大旱连饭都吃不上了还要被骗钱,可真惨啊……
手脚都被绑住躺在祭台上的苏榆慢悠悠地想,却完全没有要拆穿的意思。
作为一名兢兢业业的现代社畜,半小时前她因加班猝死穿进这具同名同姓的身体时,身为孤女的原主刚被同村迷晕预备送来龙王庙当祭品。这群人又何曾可怜过她?
思及此苏榆眸中一冷,忽听脑中一道机械音响起。
【检测到符合条件目标——】
【恭喜绑定种地直播系统,宿主可通过种地获得打赏,所得可用于升级直播间功能和兑换商城物品。】
【当前仅解锁1号摄像头,视角锁定宿主半径一米内范围,涉及隐私画面将自动屏蔽直播信号。】
话音落下,一面虚拟屏随之在面前展开。
提起直播通常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带货,但眼前的布局却更像她看过的多路直播的体育比赛。除了弹幕和直播间热度提示外,还可以通过选择摄像头来切换视角,甚至能选中几个摄像头同时观看。
不过大概因为直播间目前等级还太低,除1号外其他摄像头都是暗下去的。
不等她开口问点什么,目送两人离开后的道长重新折返回祭台上,一边掂量着手里的钱袋,语气不屑道:“就这点钱还不够塞牙缝呢,得亏这次的货够高级。”
脚步声渐近,苏榆下意识放轻呼吸装晕却依旧能感觉落在身上的黏腻目光。
下一秒下巴被人捏住。
“这山旮旯里,也不知他们从哪挖出来这么标致的一对儿,”道长语气猥琐地嘿嘿一笑,“要不是雏儿卖的价高,爷高低得好好享用一番,可惜啊……”
说完他长叹一声松了手,转而摸出藏在袖中的小酒壶晃晃悠悠走到祭台下靠着堆积的柴火品起了酒。
苏榆忍住几欲呕吐的冲动,在脑中迅速理清思路。
如果她没猜错,这假道长所谓的祭祀只是批了层皮的人口贩卖。之所以吓唬村民不让他们出来,为的就是让来接应的人能趁夜色顺利将这次的“货物”带走。
熟练至此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自己若是想跑,一定得赶在对方同伙到来前。
“系统,你有什么办法吗?”
【宿主,我只是个种地的。宿主可以去商城看看,或许有能帮得上忙的。】
苏榆:“……”
到这个份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但系统统如其名商城中能兑换的东西都是种地相关,她翻了几页总算找到个有用的东西——一把小巧的嫁接刀。
然而光是这样一把基础工具也需要5个积分,苏榆看眼自己余额为0的账户,眼前一黑。
就在这时,虚拟屏上最上方提示有人进入直播间,接着弹出一条弹幕。
【终于有种地主播了!】
又过几秒。
【怎么还在走前期铺垫,这得啥时候能开始种地啊,没意思,走了。】
对方速度太快,苏榆都没来得及反应就错失第一位观众,结果下一秒系统提示刚才那个ID再度返回。
【刚才镜头里一闪而过的帅哥是谁?能让他给我种地吗?】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指的是至今还昏迷不醒的另一个倒霉蛋。先前小命要紧,她都没来得及看这人模样,这会儿一番打量发现男人果然生了张不俗的脸。
唇形漂亮,鼻梁高挺,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纵使当下形容狼狈一身粗布麻衣依旧难掩其俊朗。
尤其这美貌还能拿来换钱,苏榆顿时觉得他更帅了!
她果断凑到男人脑袋边上,好让镜头能清晰拍到他脸部特写,而后将直播间名字改成“V我50看帅哥种地”,以免发出声音吵醒假道士自找麻烦。
不过半分钟后,一条打赏提醒弹出,数额正正好五十。
这什么天降巨款,苏榆努力按捺住心中狂喜直奔系统商城,兑换完成的瞬间,一把锋利的嫁接刀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没费什么力气割断了绑住手脚的绳子后,苏榆小心翼翼给男人松了绑。
恰好对方这时醒了过来,她惊得赶忙将人嘴给捂住,在他耳边低声交待道:“待会儿我把那人渣推下祭台,你找准机会赶紧跑知道吗?”毕竟是靠他拿到的打赏,怎么也不能把人丢下不管。
说完便悄悄起身,紧张之余却没注意到被落在一旁的刀。
祭台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约莫三米的高台,因为施工仓促,不少地方的木板踩上去都吱呀作响。苏榆并未小心避开,因此没等走到楼梯处,声音便成功引来了那假道士。
视线对上,隐有醉意的假道士瞬间清醒过来:“死丫头有点本事啊!”
见他三两步跨上楼梯,苏榆像被吓呆般停在原地,可就在假道士洋洋得意一脚踏上祭台时,她却立即举起事先兑换的杀虫剂朝着对方一阵狂喷。
“啊——”
假道士捂着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而还不等他还击就被攒足力气的一脚踹下了楼梯。
苏榆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迅速让系统将用空的罐子收好假装无事发生。
跟上来的男人似乎没注意到这反常,等到了祭台下,一把拉住她道:“没有吃的东西我们跑不远的,昏迷前我听村民说给这道士送了吃的,你去庙里找找,这边我来处理。”
深知自己这副体格只能靠偷袭,苏榆没对他的分配产生异议,转身朝庙里跑去。
可惜一通翻找,最终也只在包袱里找到两张比石头还硬的饼子。
等她再出来时,男人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面色苍白地将手中东西递过去:“你的刀忘拿了。他身上这些银子说不定有用得上的地方,你一并收着吧。”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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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榆并未留意到刀上没完全擦干净的血迹,将东西仔细收好随口道:“那人怎么样了?”
“放心,他不会追上来,”男人抿了抿唇不动声色挡住她目光,“不知姑娘是否介意在下与你同行?如此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苏榆还指着他直播种地呢,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清流村肯定是回不去了,所以在整理了原主记忆后她决定往邻村溪禾村去。溪禾村村民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团结,若能前去投靠母亲嫁去多年的儿时好友云婶,或许能寻得一处安身之地。
两村相隔说远不远,走快些明早便能抵达。
二人借着月色闷头赶路到半夜,直到将清流村远远甩在身后才松了口气,找了棵已经枯死的树木靠着暂作休息。
坚硬的饼子从干涩的喉咙划过,跟咽沙子其实已经没什么区别。
两人沉默着吃完各自那一小块,男人率先开口:“实不相瞒,我是受伤昏迷被你们村的人捡回来的,醒来后就发现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身上也只剩这块包扎过伤口的布。”
苏榆一时无言,这种狗血剧情也是让自己给碰上了。
所谓包扎伤口的布,其实是一块沾满血污已辨不清原貌的手帕。
从手感来判断指定是有钱人家才用得起的东西,可她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最终只能依稀辨别出角落里绣着的那个字:“琢?这是你的名字吗?”
“或许,我记不清了。”
“那我暂时叫你阿琢好了,”苏榆冲他扬唇一笑,“我姓苏,苏榆。看你样子也不像本地人,恢复记忆前你就跟着我吧。”
陆琢安被少女眼中的笑意晃了下眼,方才将人一刀割喉时都没什么波动的心底浮现出几丝心虚,喉头微动轻嗯了一声。
达成共识后恢复些体力的二人马不停蹄接着赶路,总算是在日头渐烈前赶到了溪禾村外。
苏榆抹了把额上的汗,转头看向身旁一路走来脸色越发惨白的男人,用干得快要冒火的喉咙沙哑道:“再坚持一下,等找到云婶我便想法子给你治伤。”
陆琢安点了点头,强撑许久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软倒在地。
苏榆见状忙不迭伸手将人接住却被他滚烫的体温惊得面色一变:“你在发烧!”
她咬牙将人拖到阴影处,将他衣服解开后底下藏着的几道触目惊心的刀伤立刻显露出来。这伤明显已有几日,天气炎热又没做任何处理都已经开始感染发炎。
也难怪这么大个子被那群人抓住时却毫无还手之力。
男人烧得有些意识模糊,嘴里喃喃着什么。
苏榆凑近去听才分辨出是“抱歉”二字,想到这人就顶着这身伤默不作声跟自己赶了一夜的路,她实在是生不起来气,没好气道:“你闭上嘴省点力气吧。”
她正琢磨要不借这幅样子去直播间卖个惨挣打赏好换点药时,安静一夜的系统忽然蹦出来。
【友情提示,任何与种地主题无关行为所获打赏都将被平台扣押无法提现。】
苏榆:“……那之前那50?”
【那是有且仅有一次的新手福利哦。】
怎么不干脆等我死了再说!
她张口想骂,却听一道威慑力十足的粗犷嗓音远远传来:“谁在那儿?溪禾村不欢迎外人!”紧接着一支箭稳准狠扎在脚边的地上,尾羽因过大的力道抖动不止。
2. 第 2 章
苏榆魂儿差点没被吓飞,连忙举起双手高声自报家门:“我……我是来找人的,我叫苏榆,我找冯小云!”
因为看不见射箭的人在何处,她一直保持着这姿势没敢动。举得手臂都酸了,终于见通向村子的道路尽头有两个身影远远朝这边跑来。
多年不见,但苏榆一眼认出其中的妇人正是自己要找的人:“云婶!”
加快速度跑到近前的冯小云一看她这幅模样顿时心疼不已:“出什么事了小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苏榆一路上都绷紧的神经始终不敢松懈,她省去不能说的部分三言两语讲清楚来龙去脉,末了将钱袋塞进对方手里:“云婶,您帮我想办法救救他吧,不然他真的会死的。”
冯小云看了眼昏迷中的男人,又将东西还给她,神色为难道:“不是云婶不肯帮你,只是……”
“姑娘有所不知,”拎着弓箭的汉子此时接话,“我们村靠着早早集中食物按户分配才撑到现在。村长有言在先,决不能开接纳外村人的口子。”
苏榆深知再纠缠下去是给人添麻烦,可好歹是生死之交,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眼看着对方去死。
她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央求道:“我保证绝对不碰你们的物资,只要给我们一个能暂时安置下来的地方就行,一旦阿琢伤势好转我就带着他离开。”
“求您了,云婶……”
对着这与逝去故友有着七八分像却又实在命途多舛的孩子,冯小云终究是狠不下心来。
近来不少村子遭抢,但得益于村中有以冯小云丈夫石坚为首的猎户一行,没人敢来溪禾村找不痛快。也多亏了这层关系,村长最终还是答应了收留苏榆二人。
但就如她承诺那样,不能分物资且伤好后必须离开。
冯小云领着几人走到一处还算宽敞但略显残破的空屋前:“村里暂时就只有这处屋子是空着的,委屈你了。”
苏榆摇摇头,语气尤为诚恳:“您已经帮我很多了。”
等她将屋里简单收拾过,石坚帮忙把仍旧昏迷的男人放到了床上,给他检查了身上的伤口,语气不太乐观:“伤口在快速恶化,烧要是能退下去兴许还有得救。”
他家世代猎户,对外伤的判断和处理有时比大夫还要准确。
苏榆连忙抓住机会:“那有什么草药能派得上用场的?最好是能直接服用或是敷在伤口上。”
溪禾村方圆几十里都不产草药,但在对方坚持下,石坚最后还是报了几样,简单告知了其用法后才离开。只希望届时人若是没撑住,她心中的愧疚能少些。
他前脚刚走,苏榆火急火燎点开系统商城,果然找到了相对应的草药植株。
“有救了!”
好在一株草药卖得并不贵,兑换后她按照用法用量给人喂药处理好伤口,这才给自己换了个梨子补充水分,最后还能剩下20积分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苏榆一直在床边守着,中途趁陆琢安意识不清时还悄悄给喂了点梨子水,省得没法解释来源。
约莫是太想喝水,趴在床边迷迷糊糊睡着听见雨声时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艰难与睡意拉扯片刻,苏榆猛然惊醒过来,扭头就看豆大的雨滴不断砸向地面。
这下的不是雨,分明是生命源泉啊!
她想也没想准备冲出去接水,走前不忘叮嘱正艰难起身的陆琢安:“你别来,要是淋雨让伤势再加重,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陆琢安最后到底是没出去,只是在屋里帮忙找容器。忙忙碌碌一番最后就连夜壶都用上了,总算赶在这场毫无征兆的阵雨结束前攒出足够两个人用上大半个月的水。
结结实实淋了场雨的苏榆此刻却只觉无比畅快。
正准备进屋,余光瞥见院子角落那堆沙子时,她脑中忽地灵光一闪。
隔天苏榆起了个大早,大概是因为昨天的药起了作用,睡一觉后陆琢安的烧就彻底退了,面色看着好了不少,因此她使唤起人来也就没了心理负担。
她将手里浸泡过夜的黄豆递过去:“按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做吧。”
对方虽满脸不解,却依言照做,甚至也没问豆子是从哪来的。
陆琢安先是铲了几铲地上的湿沙放进背篓,将黄豆均匀且密集地撒在上面后薄薄盖上一层沙子,最后将背篓搬到避光处用锅盖盖上就算大功告成。
动作有些生疏,好在脸跟手都称得上是赏心悦目。
【头一次看古代帅哥种地,爱看,多来。】
【帅哥种的菜会更好吃吗?我不信,除非寄来让我尝尝。】
【不爱黄豆芽,要绿豆芽!】
【……】
光是简简单单的种豆芽就让观看人数首次突破三位数还收到了零星小额打赏,苏榆别提多高兴了,但顾及陆琢安身体也不敢太过分,立即就放人去休息了。
【观看人数破百成就达成,积分奖励30已到账,宿主请再接再厉。】
再接再厉……是不可能的!
上辈子一心打拼却年纪轻轻就猝死,如今重活一世,苏榆只希望能过上平静悠闲的生活,她实在是卷不动了。
话虽如此,目标达成前还是得努力先把小命苟住。
苏榆叹了口气,认命找出铲子和钉耙走到院子一角开始翻地。昨天刚来她就发现这里有块菜地,看着土壤板结得厉害且养分流失严重,但她可是有系统的人,改造一番就是了!
“系统系统,有什么高性价比的改造方案吗?”
【检测中……】
【宿主可在地里掺入粗沙与腐熟过的粪肥,混合均匀后深翻土壤,最后喷洒上EM菌。】
有了方案,苏榆执行力一下就上来了。可由于食物紧缺,哪怕陆琢安以卧床不需要吃东西为由将吃的分出大半,她一人完成这系列流程也花了足足两天。
好在期间冯小云悄悄来过一次,不知怎么说服村长给他们送了一小份伤药,还有地瓜干熬的两碗稀粥。
食不果腹的日子实在难熬,地一改好,苏榆就把之前的盘算提上了日程。
不愧是花积分换来的种子,播下的豆芽只花了预期的一半时间就已经能够采摘。她挖出来一部分,小心地用布包好,起身准备出门便见陆琢安在门口等着:“我陪你一起。”
他如今伤势好转大半,适度走动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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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苏榆也就没客气:“正好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她自己则是循着冯小云之前说的位置,叩响了村长鲁武的家门。
开门看清来人后,脸上本就不少褶子的鲁武皱起一张国字脸。猜到他心中所想的苏榆赶忙先一步开口:“村长放心,我不是来死皮赖脸求您收留的。”
此时陆陆续续有村民在陆琢安的报信下赶来,不大的院子一下热闹起来,让鲁武更是摸不着头脑“你们怎么都来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是村长你让那位模样俊俏的公子叫我们过来,说是有事要宣布吗?”
“是我自作主张以村长名义叫了大家过来。”苏榆适时插话,接着她在众人面前打开手里的布包,“为的是在各位的见证下,用我琢磨出来的发豆芽的法子跟村长打个赌。”
在脆嫩水灵的豆芽面前,许久都没尝到蔬菜的村民简直两眼放光。
“发一次豆芽最短都要四天啊,她怎么做到的?”
“你们看那豆芽上还有沙子呢。”
“不会吧,难道真是用沙子发的?”
窃窃私语中,鲁武拧眉道:“姑娘想赌什么?”
“就赌……”苏榆微眯起眼睛拉长尾音,“如果我能在三日内让种子出苗,村长便破例划两块荒地给我,允许我和朋友在村中落户如何?”
正值灾年官府特批村长有权限暂时安置流民,况且村中多得是没人种的荒地,这条件并不过分。
鲁武神情严肃看着她:“可要是你做不到呢?”
苏榆:“那我们就收拾包袱走人,绝不纠缠。”
看她神情如此坚决,有好心人忍不住站出来劝道:“就算姑娘你能侥幸发出豆芽,可村里如今土地贫瘠,不管是什么菜种下去都是活不了的。”
不打这个赌,至少还能多留些时日。
“谢谢阿婆提醒。”苏榆冲她笑笑却并不打算改变主意。
溪禾村乃至整个燕州的土地问题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今年恰好又遇上大旱便更为艰难。
鲁武理智上不信一个小姑娘能解决这难题,但看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到底有几分动摇,琢磨片刻后索性让在场村民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与此同时,村中的一处隐秘角落,两名黑衣男子齐刷刷跪下:“属下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陆琢安摆了摆手:“外面现在什么状况?”
燕州大旱以来,朝廷多名赈灾官员离奇死亡凶手却始终逍遥法外。为安抚朝臣,景文帝大手一挥就把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丢给了陆琢安这个最不受宠的七皇子。
此次行程本该保密,可一行人刚入燕州便遭死士追杀,若非他有暗卫这一后手又在沿路留下标记,恐怕真要栽在这了。
“这几日未有新的案子,燕州太守那边已经得了消息,正私下派人搜寻殿下。”
“此事不必插手,”陆琢安沉思片刻后报出几个名字,“派人去盯着这几人的动向,每十日来此向我汇报。”
暗卫一惊:“殿下不一同离开吗?”
陆琢安眸色沉沉,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我若‘死’了,有些人的狐狸尾巴恐怕会更快露出来。”
3. 第 3 章
对新鲜蔬菜的渴望让苏榆获得了压倒性的票数,赌约就这么定了下来。
毫无保留地传授了发豆芽方法后,她将剩下不多的黄豆种分给了愿意尝试的几户人家,而后心满意足回了家,刚到门口却与从另一方向回来的人撞个正着。
苏榆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眼:“刚还说没见着你,怎么从那边回来了?”
陆琢安面不改色开口:“在路上忽然觉得伤口疼,就坐着歇了会儿。”
“之前不是已经好很多了吗?”苏榆也没多想伸手扒他衣服准备查看伤口,陆琢安眉心一跳忙将那只手拦住:“咳——现在没事了,你那边还顺利吗?”
苏榆闻言冲他一扬下巴,眸子亮晶晶的:“那当然了,也不看是谁出马!”
系统商店里的种子经过改良,在产量、抗逆性以及抗病虫方面都有了质一般的飞跃,但每块地具体状况不同,苏榆最后还是在系统检测出的最适宜种的几种菜中选择了青菜。
不为别的,青菜生长周期最短。
靠着用剩下的豆芽跟村民换来的吃的,两人难得过了三天惬意日子。
转眼便到期限最后一天,一大清早小院外就来了不少围观的村民,一众质疑声中,几个靠着她的湿沙法成功发出豆芽的村民成了为数不多的支持者。
苏榆每日照料菜地,又提前让系统检测过土壤情况,此时淡定非常:“村长亲自检查吧。”
鲁武本意并非为难她,若是真能出苗对村子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于是也不废话,径直走到菜地前将覆在上面用以遮阳保湿的秸秆段小心地拨开。
肉眼可见比村中其他菜地蓬松肥沃许多的土壤间,嫩绿的小苗挨挨挤挤钻出地面,无不让在场人感受到一股久违的蓬勃生命力。
直播间同样热闹非常。
【开播追到现在,看到这突然想流泪了……】
【+1,这种细水长流式种地还挺有意思,住下了。】
【赌一毛钱,以后会发展成全村种地!】
但也有部分不和谐的声音。
【简直是在拿着金手指摆烂,取关了。】
【主播进度也爬太慢了,隔壁基建差不多时间开播,房子都好几栋了,撤了……】
对这些发言苏榆一笑置之,摆烂也好内卷也罢,每种风格都有各自受众。
况且这段时间以来直播间已经积累起小部分固定观众,打赏数额不大却每天都有积分入账,积少成多足够她在这个小村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生怕种苗稍有差池,检查完后鲁武立刻将秸秆重新盖上。
“之前是我怠慢了姑娘,”他眼中多了几丝钦佩,拱手赔礼道,“倘若姑娘肯不计前嫌,我愿拿出家中余粮当做赔礼,只希望姑娘能在土壤改良一事上提点大家一二。”
有经验的人一眼能看出,出苗的关键是土质。
苏榆摆摆手:“赔礼就不必了。”
鲁武闻言神色一紧,却听她道:“我只是用祖传的秘法对种子和粪肥进行了一些处理。各位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在村中选一处将存的粪肥统一堆放,我一并处理了。”
她说得煞有其事,但其实就是悄悄把这些粪肥换成系统出品的加上EM菌的版本。
牛羊猪粪用作肥料的历史由来已久,但古代毕竟条件有限,效果肯定比不了经过现代科技处理的。
要不然怎么说科技改变生活呢……
系统商店里的种子实在白菜价,苏榆想了想,补上一句:“种子我也可以帮忙处理,但方法有细微差别,所以你们给我的时候记得标注菜种。”
否则对方给的白菜,她还回去种出来油菜就尴尬了。
之后几天村里的土壤改良进行得如火如荼。
鲁武十分爽快地兑现承诺给苏榆解决了户口问题,还给她带了村里人凑出的一小袋吃的改善伙食,甚至划给她的两块地都是帮着改造过可以直接种的。
失忆的陆琢安则因为情况特殊,户口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村民们世代靠着土地谋生,大伙儿纷纷重拾起锄头后整个村子面貌焕然一新,日子倒也不再显得那么艰难。
反而是直播间那边,因为没有狗血剧情和整活做噱头,在好不容易达成观看人数破千的成就后,热度就一直没再怎么涨过。
苏榆是觉得顺其自然就好,说不定哪天无心插柳柳成荫就火了呢。
破千成就达成后,其实苏榆不仅解锁了2号摄像头,还多了自定义拍摄目标的权限,唯一的限制则是该目标必须是她经手过的任何与种地相关的东西。
2号要播什么她暂时还没头绪,索性就对准了院中的菜地,但大概因为内容太过干巴,没能起到什么加成。
最后系统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宿主要不研究研究弹幕,说不定里面有值得采纳的建议。】
苏榆本质咸鱼但还算听劝,最主要是这次换粪肥和种子花了不少积分,是得想个法子回回血。
趁着空闲她便挑了个下午逐条翻看之前的弹幕,正看得昏昏欲睡之际,稍显冷清的直播间跳出一个熟悉的ID,是当初第一个给她打赏的观众。
【天塌啦!好不容易这周末不用加班,去租的菜地发现菜都被偷了!】
【我跟偷菜贼不共戴天啊啊啊啊啊啊】
短短两句话,顿时勾起了苏榆不怎么美妙的回忆。
大学毕业刚开始在大城市做牛马那年,为了解压也为了省钱,经过物业同意后她在楼顶给自己开辟了一片小菜园,每次感觉撑不下去就上去忙活一阵自我消化。
几个月下来都没出现问题,可偏偏在即将迎来收获时——通往楼顶的门锁被撬,不仅菜被偷走,连菜苗也没能幸免于难。
因为没有监控,最后都没能找出罪魁祸首。
为此她受了不小的打击,撑到房租到期后咬牙以更高的价钱换了个房子,把菜重新种到了阳台上。
越想越气的同时,苏榆冷不丁记起自己不是还有块地空着吗?
她蹭的一下站起来:“你被偷的是什么,我原样给你种回去怎么样?网上不是有云养猫什么的,咱们这叫云种地!”恰好现在太阳快要落山,正是种地的好时候。
说干就干,苏榆立刻从仓库里翻出锄头和这几日攒下的半罐生活用水准备往地里去。
约莫是听见了动静,陆琢安推门出来态度自然朝她伸出手:“我来吧,不然每天白吃白住,实在是良心不安。”
把东西交出去的苏榆乐得轻松,一看他这副与出尘气质截然不符的庄稼汉打扮,忽然想起来问:“说起来你伤快好得差不多了,就没想起来一点以前的事吗?”
她总觉得,这人似乎并不急着找回记忆……
陆琢安不答反问:“你很希望我想起来?”
“想啊,你这样最起码也得是个流落在外的大户人家少爷,我还等着你想起来好好报答我呢。”
她如此坦诚倒让陆琢安失笑:“那到时候你打算让我怎么报答?”
村长分的地离两人的住处并不远,几句话的工夫已经到了,苏榆抬手一指菜地,随口道:“让你承包一大片地给我种菜?”
陆琢安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一心种地的苏榆并没注意到他神情格外认真,将地块调整到合适的湿度后,她从腰间小荷包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种子,分别是四季豆、空心菜、玉米和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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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样菜在合理布局情况下,本就能实现立体种植,苏榆将种子悉数种下后甚至只占了一块地。
趁着直播间这会儿热闹起来,陆琢安也被她打发去找东西了,苏榆将2号摄像头对准菜地后索性搞起了在线征集:“想体验云种地的速来啊,仅此一块地,先到先得!”
话音落下,最上面一条赫然是:【香菜香菜香菜!】
从小到大完全吃不了香菜的苏榆对此十分拒绝,然而对方紧接着一笔999积分的打赏猝不及防砸下来,这可是直播以来收到的最大一笔打赏。
她果断决定:种!种满!
刚把香菜种下,陆琢安回来了,苏榆迫不及待接过他手中的破木板和木炭,分别将认领这两块地的ID写在上面后竖在了菜地旁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着分别写着“种菜人种菜魂”以及“把香菜种满全世界”的两块牌子,陆琢安陷入了沉思:“……这是?”
苏榆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是我给两块地起的名字,如何?”
陆琢安看着牌子沉默片刻:“这字似是与我从前学的不大一样。”
“哪不一样?”苏榆一脸纳闷,扭头就看自己一时忘形写的竟是现代用的简体字。
她顿时语塞,给人把上面的字念了一遍,一本正经道:“嗯……是这样的,我出身农家识字都是我爹教的,他也就半吊子水平,他不在后我自己又胡乱从书上学了些就成了如今这样。”
“我并非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陆琢安斟酌着开口,“你起的名字还……挺有意思。”
见已糊弄过去,苏榆暗暗松了口气大方摆手:“没事,我原谅你了。”
【笑不活了,帅哥满脸写着:不理解但尊重】
【主播多多开地啊,我想种土豆,一个种田直播间怎么能没有土豆!】
【+1!】
回家路上抽空看弹幕的苏榆发现发言的人比之前明显多了许多,也就意味着云种地在大方向上可行的,可若想发展起来她就得尽可能开垦出更多的荒地。
但她拿得出手的劳动力就只有自己和陆琢安,这岂不得干到猴年马月?
正想着,迎面而来几个眼熟的村民,见他们手里都拿着家伙事,苏榆不由心里一紧忙上前追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石坚带人把一伙儿想进村来抢东西的流民围住了,我们赶着去收拾他们呢。”
苏榆闻言扭头看向陆琢安,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了上去。
两人赶到村头时,流民们已经被制服,一伙人里除了瘦脱相的汉子就是头发花白的老头,一个个都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看着竟比她逃到溪禾村那日还要狼狈。
大概是因为这样,方才还喊着要收拾他们的村民们此时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石坚开口:“村长打算怎么处理?”
鲁武微不可闻叹了口气:“辛苦你明日跑一趟通知官府吧。”官府自然也不会给吃的,最坏的结果就是在牢里饿死。他虽心有不忍,却总要为大家的安危负责。
话音落下,那老头忽然开始磕头,一边磕一边央求道:“不能报官啊,大伙都是遭我游说才动的歪心思,你们把我这条贱命拿去吧,都是我的错……”
鲁武急忙将人扶起,被制服的几个汉子见状抹起了眼泪:“如今世道艰难,若不是孩子们都快撑不下去了,我们又何尝愿意做这种亏心事。”
“若是我们被下狱,孩子们更是只有等死了啊……”
想什么来什么,这不就是妥妥的劳动力吗!苏榆没多犹豫,将鲁武拉到一旁与他飞快耳语几句征得同意后,她行至那一伙人面前:“我可以给你们一条活路。”
4. 第 4 章
那老汉闻言颤颤巍巍抹了把眼泪,眼神中依稀带着几丝怀疑,犹豫间,苏榆抢在他前面开口:“只要你们按我的要求为村里翻完两亩地,就当将功补过。”
似是没想到她提出的只是这种简单要求,老汉下意识看向鲁武:“此话当真?”
鲁武轻咳一声:“自然,小苏所言便是我的意思。”
他面上答应得痛快,其实心里也没底,可苏榆既是溪禾村的大恩人又手握旁人学不来的种地法子,如今既开口提了他总归没有拒绝的道理。
得了肯定答复,一行人各自交换过眼神最后不约而同下定决心:“好,我们干!”
既没有耕牛辅助,又许久没吃过饱饭,哪怕他们有八个人恐怕也得干上两天,可比起去牢里等死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他们实在放心不下躲在附近山洞中的妻儿,一番央求下,石坚让他们之中一个叫刘旺的汉子带路,赶在天黑透前把人都给带回了村里。
一番交谈下来,众人才知这群人都是从几十里外的刘家村逃荒而来。
人生地不熟加之走投无路便动了歪念。
提起村子,原本情绪平静许多的老汉也就是刘伯又忍不住哽咽却已经流不出眼泪:“一整个刘家村,到头来竟然就剩下了我们这么些人,实在造孽啊……”
一夜无事。
隔天天还蒙蒙亮苏榆就起来了,她一晚没怎么睡精神不济,进厨房时一不留神跟来人撞个正着,得亏陆琢安及时搀了一把才没摔个屁股蹲。
她有气无力道了声谢:“你怎么也这么早?饿了?”
家里的吃的在两人都知道的位置,但陆琢安一直很有分寸,除了和苏榆一起的那顿外从来不碰额外的食物。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他主动进厨房。
确定人站稳了陆琢安才松了手:“你不是要给刘家村的人做吃的吗,我来帮忙。”
苏榆愣了愣:“你……不打算拦我?”
昨夜石坚带回来的人中,一共三个妇人四个男孩两个女孩,一个个面黄肌瘦情况比起那群汉子也没好到哪里去,瞧着实在令人心酸。
恰好跟青菜同天发的绿豆芽已经到了可以采收的时候,她原本是想着自己留一小部分,剩下的用来跟村民们以物易物至少能攒出和陆琢安半个月的粮食。
可若是现在拿出来,也就刚好够给这十多口人不怎么丰盛的一餐,听起来实在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陆琢安看着她,停顿片刻后语气认真道:“那日我伤重至此于你而言完全是个累赘,若是有人劝你丢下我不管,你会听吗?”
苏榆下意识:“当然不会。”
她再怎么说都是受过义务教育的人,哪怕那天陆琢安没能帮她得到那50救命积分,她恐怕也不能眼睁睁看他去死。
陆琢安微不可查勾了下唇角:“所以不必在意旁人的声音,做你自己想做的。”
两人目光相撞,直直望进对方沉静眼眸的瞬间,苏榆呼吸一滞。
她抚住自己跳快半拍的心脏……不,你只想种地!
一筐绿豆芽和撕碎的饼子最后煮出满满一锅,调味只加了盐看起来不伦不类味道却不差。
苏榆尝了一口留出两碗做午餐,而后便让刘旺的妻子许玉蓉过来帮忙盛给大家,末了不忘叮嘱:“大家都许久未曾进食,切记吃得小口些。”
早饿得两眼放光的孩子们刚要捧着碗狼吞虎咽,闻言硬生生止住动作小口吃起来,大人们却显得分外拘谨,默契地都只盛了小半碗。
她见了也没多劝,只说如今天热吃的放久了容易坏便准备出门。
刚到门口,鲁武拉着板车远远而来。
苏榆定睛一看,上面满满当当装着的赫然是她准备去找村民借的翻地需要用到的农具。
她面上一喜刚要道谢,对方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谢就谢阿琢兄弟吧,昨夜若不是他提起我也忘了这茬。”
苏榆展颜一笑:“行,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她一边上手搬东西一边道:“正好有个事我想问问村长您的想法。”
“靠种菜总归是不顶饱的,我看村里的肥料也已经不剩下多少,可若是能将荒地都翻出来种上小麦,不出三个月大伙儿就都能吃上主食了。”
几日前那场雨后气温跟着降了些许,灾情总算开始有逐渐缓解的趋势,但高粮价必定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还是得早做打算。
“你这想法固然好,”鲁武抹了把汗苦笑一声,“可种不种得出来不说,小麦种子又从哪里来呢?”
麦种如今既是种子又是粮食,怕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苏榆闻言拍拍胸脯打包票道:“我保证,经过我手的麦种一定能种出来。至于种子……我都想好了,等刘家村的人把地翻好就种上青菜,到时候拿去城里跟人换种子和粮食。”
其实她原本是想着把翻好的地划分成小块给直播间认领,但昨夜之后,沉重的现实让她无法再坐视不理。
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自己既拥有金手指,总应该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能帮一点是一点。
听她这么说的鲁武惊喜不已,很快却又面露迟疑:“你已经帮了村里很多了,我们不能再白拿你的东西。”
苏榆笑笑道:“种子当然也不是白给,我把法子教于村长您,之后一众事宜便不再插手。届时收成按劳平分,我也只取其中的两人份,还有……”
“如今去城里一趟并非易事,安全起见,到时恐怕还要您出面寻几个人护送。”
“如此甚好,你只管安心种地,其他的小事都包在我手上!”鲁武当即答应下来,顿了顿又道,“不过只拿两人份实在太少,还是四人份吧,吃不完攒着也是好的。”
他都这么说了,苏榆当然没有拒绝的理。
等人走了,她这才得空看眼此时分外热闹的直播间:“抱歉啊,想认领菜地可能得再等一段时间了,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嘛。”
【有点伤心但也能理解,主播加油哇,我会一直盯着你抢下一块地的……】
【请主播速速让全村吃饱饭,这样才能多种地。】
【今天依旧在为土豆发声,豆门永存!】
经苏榆指挥,不过隔天,两亩荒地在刘家村齐心协力下摇身一变成了沃土。
正是傍晚时分,宜播种。
苏榆特意选了条播法,在经过改造的土壤上开出一道深约半个指节的浅沟后,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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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青菜种子均匀撒下以薄土覆盖,最后铺上秸秆段用以隔热保湿。
如此不仅便于管理,避免鸟雀啄食的同时还能促进发芽。
刘家村的人在一旁静静观摩,眼神早从最初的质疑转为了毫不掩饰的崇拜。
其中一个已经与她混熟的小丫头如意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满眼期冀问道:“小榆姐姐,这些种子也会像你院子里那些一样长出一大片吗?”
“会的,”苏榆将手中的种子递过去,“你要试试吗?”
如意眼睛顿时一亮,只是还不等她开口,许玉蓉便连忙上前将人拉到自己身后:“使不得啊小苏姑娘,种子如今可是稀罕物,给这丫头怕是糟蹋了。”
苏榆哪能看不出来,所谓糟蹋种子是假,避嫌是真。
刘家村一行此前虽一念之差险些做了错事,本质却都是老实人,将功补过这两日里除了干活,其他时间都安分在村里祠堂待着,省得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没在地都翻完的情况下主动提出顺手把种子下了。
既是如此,她便没再强求。
与陆琢安一同将两亩地种子播完,苏榆让他先走,自己则是拉着许玉蓉到一旁开门见山道:“刘伯可想好明日往哪儿去?”
按照原先说好的,明早正是他们该离开的时候。
许玉蓉神色一怔,强撑起笑容:“大家都想着去县城碰碰运气,兴许能遇上官府赈灾,或是有大户人家救济也说不准呢。”
这是理想的结果。
可现实是他们一群妇孺在路上免不了被人牙子盯上,哪怕侥幸到了县城,最终大概也免不了为活命将孩子送进大户人家为奴为婢,骨肉分离的下场。
类似的事清流村就曾有过。
许玉蓉当然不会不知道,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思及此,苏榆轻叹一声:“若是我能说服村长让你们都留下为我种地,你意下如何?不过事先说好,我目前能给的工钱就只有地里种出的菜。”
“当然如果你们还是决定要走,我可以给你们一袋种子,算是抵这两日的工钱。”
“我……我愿意的!”许玉蓉似是这时才反应过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我这就去找刘伯说,他要是知道能留下一定会很高兴的。”
走出几步后她脚步猛然顿住,回过头不确定地问:“可村长会愿意吗?我们一开始毕竟……”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许玉蓉眉间愁色散去大半,神情诚恳道:“谢谢你,小榆姑娘。”
苏榆冲她摆摆手,转身往家方向走去。
实际上早在打算大面积种小麦解决主食问题时,她就跟鲁武讨论过这个问题。
一来确实于心不忍,二来小麦种植自然是多多益善。
将来一旦步上正轨光靠村里这些人手显然忙不过来。刘家村的人干活踏实利落,全家老小又都跟在身边,远比到时候临时找的不知底细的人要省心得多。
只不过鲁武始终心有余悸,思忖过后承诺只要这两日内这群人中没有小偷小摸行为,便同意让人留下。
所以该谢的其实是他们自己。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他们都走了正确的那条路。
5. 第 5 章
在苏榆的周旋下,刘家村一行便在村里住了下来。
如今村里空屋倒是有,但大多年久失修没法住人,他们也不挑,从坍塌的旧屋里捡出还能用的材料搭出两个简易的棚子暂时落脚。
因着几日前那场雨,不少野菜种子挣扎着从土下发出新芽,量不多但总是口吃的。
加上帮着开荒从苏榆那里换来的青菜以及米糠,日子似乎这才有了盼头。
一晃半个月过去。
在院里那块青菜地即将被薅秃之际,足足两亩地的青菜终于迎来了丰收,大片水灵灵的绿色,令人看了便心生欢喜,更干劲十足。
深夜月光如水,溪禾村的田地中却热闹非凡。
苏榆从地里拔出一颗青菜举起给众人看:“采的时候就以这个大小为标准,别把剩下的小苗碰伤,等过几天还能再收一批。”
为了明日尽早赶到县城,同时保证菜的品相,她一番权衡后选在了半夜采收。
好在运气不错,今夜月色明亮,省了点灯的麻烦。
刘旺一扫刚来时的那股死气沉沉,憨厚笑道:“小榆姑娘放心,这菜如今在大伙眼里可比金子都稀罕呢,可不敢碰坏了。”
许玉蓉在旁嗔他一眼:“少贫嘴,赶紧干活去!”
哄笑一阵后,大家齐心协力开始采收。冯小云手巧又是特意赶来帮忙的,苏榆便让她和许玉蓉一块帮着做更轻松些的捆菜。
不多时,几大筐的菜便将两辆板车给塞得满满当当。
早与鲁武说好的石坚此时带着几个兄弟赶到,各自腰间都挂着一把打猎时用的短刀,熟练地用麻布将板车蒙上,又结结实实捆上一圈防止滑落。
苏榆视线扫过短刀,稍稍心定些,暗自松了口气。
去青川县一趟说远不远,纯靠步行来回却也得四五个时辰了,难保一路上不会遇到饿急眼的。
她始终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就只能希望那些人能有所忌惮,省得到时候真闹出来什么流血事件。
大伙儿收拾齐整正要出发,在旁纠结半天的刘旺总算在妻子的催促下站出来:“石大哥,我们几个兄弟也想出份力。”
跟着他一块出列的还有四个汉子,都是刘家村里相对结实能打的几个。
“这趟少说要走一整天,村里总不能没人守着。”
“我们这会儿吃饱了劲儿足着呢,尤其旺哥从前可是打遍村子无敌手。”
“是啊是啊,让我们也帮忙吧。”
石坚是个直性子,心想你们再能打能有我们猎户能打,张口正要拒绝却被苏榆接过话头:“既然如此,那便与我们同去吧。”
最后由她做主,石坚的几个猎户兄弟留守村中,刘旺几人则跟着石坚去县里。
如此安排不必担心村中有异,至于刘家村,家中老幼都还在溪禾村中,自然也不会对这两车菜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思及此,苏榆忍不住看了眼如此提议的许玉蓉,二人相视一笑。
因着拉有板车,带路的石坚选的都是大路。
纵使如此,太久没像这样长途跋涉的苏榆也被累得够呛,全靠陆琢安拉一把才能跟上队伍。不过好消息是,得益于一群汉子的现实威慑力——
路上虽有不少人朝板车投来探寻目光蠢蠢欲动,却没人敢真的上前找不痛快。
等好不容易看到青川县城门,苏榆险些喜极而泣。而她右脚的鞋也终于不堪重负,布面被磨出破洞,露出一根圆润的大脚趾。
苏榆:“……”
她虽一时无语但其实也没太过在意,这年头多得是饭都吃不上的人,谁管你鞋破不破洞呢。
被简单盘查一遍,几人顺利通过了城门。
甫一入城,映入眼帘的便是萧条又冷清的青川县城,到处灰扑扑的没什么生气,别说摆摊,就连临街的店铺也大多都是关着的。
行人大多脚步匆匆,为数不多还留在街上的都是些面黄肌瘦,想着出来设法讨口吃的的可怜人。
苏榆于心不忍,此时却又无能无力只能强逼着自己撇开视线。
众人按照原计划在石坚的带领下来到叶府侧门。
石坚抬手敲门不见回应,等了半晌又敲了第二回,朱红木门这才吱呀一声慢悠悠打开一道缝,门房从里探出头来不耐烦道:“不是前几日才施过粥,怎地……”
话说一半他总算定睛看清来人,惊讶一瞬后面色稍霁道:“石猎户怎么来了?可是打到什么好东西了?”
叶府是青川县数一数二的富户,叶家老爷为人大方又好食野味给的价总比旁人高,因此石坚从前打的猎物大多都送来了这里,一来二去倒是跟门房混了脸熟。
石坚无奈一笑:“已经好几月没打到东西了,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忙引荐一下叶管家,我这妹子想跟府上做笔生意。”
说着一边侧过身让对方看到身后的苏榆。
原本还有些欢喜的门房瞧着她第一眼便皱起眉头:“这忙倒也就一句话的事,只是她这黄毛小丫头能有什么生意可做?”
此话一出,苏榆还没说什么,陆琢安面色先沉了几分。
然而不等他开口,刘旺第一个出来呛声道:“诶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见周围巷子没旁人,他索性将麻布掀开一角露出其间依旧嫩绿的青菜。
“瞧见没?这可都是小榆姑娘种出来的!她本事可大着呢!”
饶是叶府家大业大,名下田庄众多不愁吃的也解决不了干旱种不出蔬菜的难题,数月以来都只能靠耐放的干粮过活。
挨饿是不至于,某隐秘之处的痛却只有自己知道。
如今久违见了青菜门房都觉得自己在做梦,愣了一瞬后猛地一拍脑门:“你们在这等会儿,我这就去请管家过来。”
这回他们没再等太久,留了把雪白胡须瞧着已年过半百的叶管家亲自赶了过来。
“不知小榆姑娘贵姓?”
“我姓苏,苏榆。”
能在大户当几十年管家的都是人精,见她年纪尚小穿着双破洞的鞋也没半点露怯的意思,叶管家眼中多了几分欣赏:“苏姑娘里边请,我家老爷听闻你种菜颇有心得,特意嘱咐我请你入府与他当面谈。”
能直接跟家主谈总归省事,苏榆欣然应允抬步跟上。
没走出几步,余光习惯性瞥向的那处却是空的,她回过头看向还站在原地没动的陆琢安:“你不跟我一起吗?”
陆琢安笑笑,抬了抬下巴指边上的板车:“城里人多眼杂,我在这帮忙看着东西。”
叶管家闻言招呼门房过来:“你去找几个家丁来帮忙守着,别出什么岔子。”
又转而对苏榆道:“苏姑娘尽管放心,叶府在青川县多少能说得上话,不至于有胆大包天的敢在这动手抢东西。”
话都说到这份上,苏榆便没再说什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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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想还是让石坚卸下一筐菜,由家丁搬着一块进了府。
一路行至会客厅,叶老爷与叶夫人早早等在那。
跟普通百姓相比两人不至于消减太多,但大概是因为长期没有摄入蔬菜,肤色十分暗沉,一身不便宜的绫罗绸缎一并跟着黯然失色。
“叶老爷,叶夫人。”苏榆朝两人颔首,不卑不亢地打招呼。
同为女性加之本就性格可亲,叶夫人乐呵呵地迎上前去:“你就是小榆吧,瞧着可还真是个孩子,恐怕也没比咱们源儿大上几岁吧。”
“少提那不省心的小子。”
叶老爷哼一声端茶喝水,借着茶杯遮挡去看边上筐子里的菜:“管家说苏姑娘准备跟老夫谈生意,不知是怎么个谈法?”
苏榆轻咳一声,丝毫不拐弯抹角:“我一共带了十筐蔬菜过来,一筐换一石麦子,三筐起换,其中须得有一袋去年的新麦。”
若放在以前,这完全算得上狮子大开口了。
但她半点不怵,接着道:“叶老爷不必急着拒绝,不如先瞧过这些菜,看看成色再做决定。”
台阶都递过来了,叶老爷自是顺势起身仔仔细细地检查起筐里的菜。
绿油油水灵灵的青菜他越看就越是满意,也顾不得平日做生意时那些锱铢必较,当即拍板道:“这生意老夫跟你做,十筐菜我全收了。”
苏榆一怔,下意识道:“可如今天热,换这么多是没法存住的。”
见她这时才流露出点与年龄相当的天真,叶老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老夫是个生意人不至于做亏本买卖,自然有法子让它们发挥应有的价值。”
“不过我也还没沦落到欺负你一个小姑娘的地步,你若是想自己另找买家,我便只收你三筐便是。”
苏榆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这是要拿吃不完的菜去跟别人做买卖。
如今蔬菜稀缺,叶家经商多年渠道丰富人脉广,转手卖出去所得的可比她那十石麦子多多了。
思索几秒后,苏榆当即拿定主意:“好,那就换十筐。”
叶老爷颇为意外地看她:“不再考虑考虑?”
“不了,”苏榆摇摇头,“但我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叶老爷您能应允。此后我还有菜都可以送到叶家来,您只管用叶家的名义卖出去,不必提及我。”
树大招风的道理她是懂的,与其四处招摇引人算计,不如借叶家的势隐身到幕后。
换的粮食虽少了,却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叶老爷很快会意过来,爽快应下,接着命人去仓库搬来了二十袋的麦子:“总共十石都在这,你若是有不放心,可以打开查验。”
苏榆摆摆手:“不必,我自是信得过才会与叶老爷您做生意。”
叶府的家丁将余下的菜都搬进来,又帮着将麦子装车,见已经搬到最后一袋,苏榆放下杯子与叶家老爷夫人告辞后跟着往外走。
叶府实在太大,她鞋是坏的脚上又磨出了伤口,稍不留神就没能跟上。
她本就带点路痴属性,看四周无人只能选了条眼熟些的路走,只是没等走出几步,肩上忽然被砸了下,一粒拇指大的石子跟着滚落在地。
苏榆回过头,一眼瞧见院墙上坐了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小男孩。
模样白嫩衣着讲究,胸前还挂了块金锁,正神情鄙夷地看着她:“哪来的野丫头,鞋都破洞了还穿出来,真不知羞。”
6. 第 6 章
自打来到大越,苏榆见到的孩子多是贫苦家庭出身,本就懂事的孩子们经过这次天灾磋磨,更是显露超出年龄的成熟。
如今乍一见眼前的熊孩子,她倒不生气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
这就不知羞了?待本姑娘给你长长见识。
苏榆脸上丝毫没有被嘲讽的羞恼,反而径直脱下右脚的鞋拿在手里,朝那熊孩子阴恻恻一笑:“你自己下来,还是我给你砸下来。”
如此大胆行径惊得对方瞪大眼珠:“你敢?!我可是这府中的二少爷!”
苏榆抬手作势要砸:“你看我敢不敢。”
自小被全家捧在手心长大的混世小魔王叶开源哪受过这种委屈?
可最后一颗石子已扔出去弹尽粮绝,下人也被他赶跑,他又洁癖发作不想被那烂布鞋砸,只得忍气吞声慢慢朝院墙另一头放着的梯子爬去。
一边爬嘴里一边嘟囔:“野丫头你给我等着,等我告诉爹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榆安静听着也不反驳,算着他差不多快爬到了,眼明手快上前将梯子挪远些许,堪堪几步的距离刚好能让叶开源够不着。
“你、你……”
看他气得话都说不完全,苏榆顿时身心舒畅,利落套上鞋拍干净手上的灰:“多大个人了只会告状,在墙上待着吧你就!”
她转身得潇洒,谁知险些迎面撞上来人。
男子容貌俊秀一身白衣略显清癯气质却出众,似乎在那站了有一会儿了。再瞧他那与叶开源相似的眉眼,苏榆心中顿时一咯噔。
坏了,整治熊孩子被家长逮个正着……
同样注意到自家大哥来了的叶开源全然一副有了靠山的架势,喜出望外地大喊:“大哥!赶紧叫人把这丫头扣住。”
苏榆面色一瞬一变,张口试图解释:“其实……”
叶修文面上还看得出几分病容,眉目却含着温和笑意:“姑娘不必解释,本就是小弟无礼在先,该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替他向你赔礼道歉才是。”
他态度这么好,苏榆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不用不用,我这就去把梯子移回原处。”
“不劳姑娘动手,”叶修文笑笑,“让他多待会儿吃到教训也好。”
苏榆:……这话你让我怎么接?
她想了想张口准备告辞,却见一奴仆气喘吁吁跑来往叶修文手里递了个拿布包着的什么:“少爷,您要的东西。”
叶修文转而将东西给她:“府上管教不严叫小弟冒犯了姑娘,姑娘若是不嫌弃便收下这个,权当是赔礼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本是为府中留宿的女眷准备的,你若不收,放着也是积灰。”
原本就打得松的结随他动作散开,露出里面的一双绣鞋。
绣鞋精致漂亮针脚细密,鞋面上的绣花更是栩栩如生,一看就不便宜,苏榆自不能收:“无功不受禄,况且我也教训过他就算两清了。”
再者这鞋好看是好看,却不适合她这种时常要下地干活的穿。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讨骂。
看苏榆态度坚决,叶修文到底没再强求,还十分贴心命那送鞋的奴仆领着她出叶府。
待人走远,被家丁救下的叶开源苦着张脸挪到自家大哥身边:“大哥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要不是你来了,我指不定得在上面晾多久呢。”
叶修文掩唇轻咳一声,望向人离开的方向,无视小弟满脸怨气:“若再有出言不逊,我便让夫子将你课业再翻一倍。”
有人领路的苏榆听不见熊孩子的无声哀嚎,这会儿还能分神看眼弹幕。
【支持把熊孩子拉去种地!】
【合着叶家这两兄弟,肉全长小的身上了,老大帅是帅怎么病恹恹的。】
【主播考虑一下,安排一波古代版变形计,听着就怪有意思。】
变形计么?
苏榆一时间还真思考了下这个可能性,要真能让熊孩子见识一下社会险恶,她还是很乐意做这个不讨喜的坏人的。
她心下一乐,默默将这件事记下留待之后提上日程。
之前认领一整块香菜的ID这时候也跳出来:
【咱也是混成供应商了,主播下次问问叶老爷收不收香菜啊,嘿嘿。】
苏榆哭笑不得:“放心,下次我一定帮你问。”
此前种下的香菜长势良好,已经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算下来应该能和下批的青菜一块采收。
出了叶府,石坚一行人早收拾齐整等在外面。
各个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他们本做好要跑好几家的准备,眼下换粮如此顺利,脚步快些恐怕正午就能到家了。
“小榆姑娘看是立即出发还是歇歇再走?”刘旺问道。
脚底磨出的伤还隐隐作痛,苏榆却果断道:“直接走吧。”
他们这一车粮食简直就是活靶子,在外边多留一分就多一分危险,若能早点回家让大伙彻底放下心来她那点伤算不得什么。
众人对此并无异议,干劲十足地拉起车说走就走。
苏榆想也没想抬步跟上,猝不及防被人拉住,接着又往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等等,先把这个换上。”
看着手里崭新的布鞋,她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神情,眨巴眨巴眼睛问陆琢安:“你从哪弄来的?”
陆琢安却神神秘秘:“不偷不抢,你只管放心穿。”
得了这句保证,苏榆也就不跟他客气,大大咧咧的扶着他手臂换上新鞋,满足地在原地跺跺脚:“我瞧这鞋底挺厚,没想到穿起来这么软,谢谢你啊阿琢。”
陆琢安抬手揉揉鼻尖:“你喜欢就好。”
也不枉他十万火急找来暗卫,又顶着对方困惑万分的眼神让人满城找鞋。
“还好我没要那叶少爷送的鞋,否则又平白欠下人情了。”
陆琢安闻言一怔,刚想开口问就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刘旺远远朝这边喊:“小榆姑娘你们干啥呢,赶紧跟上啊。”
“来啦!”
苏榆扬声应下,拉着神色莫名郁郁的陆琢安快步跟上。
比起来时的青菜,回程总共十石将近一千斤的麦子可是让大伙再轻松不起来,却也没人抱怨,只是默契地轮换着休息。
苏榆看着就累得慌,几次提出帮忙都被拒绝。
刘旺煞有其事道:“要不是小榆姑娘一手种地的绝活,我们连饭都吃不上,这种力气活自然该我们来干。”
边上人立刻跟着附和,她也就不再说什么。
队伍里从开始还有说笑到后来一片沉默,离溪禾村总算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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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石坚寻了片地势开阔的平地停下休息。
大家各自拿出事先留下的小把青菜直接塞进嘴里干嚼,权当是补充水分。
唯有陆琢安没效仿,而是拿出一直随身带着的水囊给苏榆:“喝点吧,我没碰过,是干净的。”
苏榆掂了掂满当当的水囊:“买鞋的时候顺道弄来的?”
“嗯。”
他既不愿细说苏榆就没多问,爽快喝过一口后递回去,不容置疑道:“你也喝,不然显得我多压榨你似的。”
两人视线对上,到底是陆琢安败下阵来,贴心地没碰水囊悬空着给自己倒了一口。
苏榆这才满意却见他忽地面色一凛:“有人来了。”
作为猎户的石坚同样警觉性一流,扶着腰间的短刀蹭的一下站起来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前方一处低矮的土坡后。
沉默片刻,石坚朗声道:“畏畏缩缩可算不上什么好汉。”
话音落下,土坡后传来声冷哼,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扛着刀走出来:“少废话,你们今天要么把东西留下,要么……把命留下。”
他身后紧接着走出几个身形各异但面色凶恶的汉子,人数与苏榆一行相当,只是一个个手里都拎着刀,标准的土匪形象。
第一次见这阵仗的苏榆不由紧张起来。
她下意识起身,下一秒却被陆琢安护到身后低声嘱咐道:“若是打起来,你只管顾好自己找地方躲着。”
然而刀疤男已经注意到这边,顿时眼前一亮盯着苏榆色眯眯道:“哟,怎么还有个漂亮小姑娘?你跟这小白脸混多没意思,不如跟了哥哥我,保你吃穿不愁啊。”
苏榆心里一阵犯恶心,冷着脸不作声。
“老子就喜欢你这种冷冰冰的!”刀疤男更是来劲,哈哈大笑起来,下一秒却忽地手腕一痛,手里的大刀跟着砸落在地。
眼看着陆琢安徒手用石子弹掉对方大刀的苏榆震惊不已,不是……她怎么完全不知道自己捡回来的人还有这技能啊!
就连石坚等人都惊得忘了反应。
而在小弟面前被下了面子的刀疤男此刻却恼羞成怒,涨红脸捡起刀直直朝陆琢安而去,眼中尽是汹涌杀意。
“阿琢兄弟,接刀!”石坚急声喊道。
“多谢但不必了。”
陆琢安神色未变,如此赤手空拳便迎了上去。
待到近前刀锋直直劈下,只见他身姿轻盈地后仰躲过,紧接着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动作迅速地抬掌猛击他右臂。
刀疤男吃痛,但有前车之鉴愣是咬牙捏紧刀柄。
陆琢安对此似早有准备,捕捉到这当口用左手把着刀僵持着不让落下,同时攒足力气屈膝猛地一下顶他腹部。
趁人疼得踉跄后退时,他故技重施攻击刀疤男持刀的右手,顺利将刀夺了下来,最后不忘补上一脚直将人踹出几米远。
刀疤男倒在地上激起一地尘土,好不容易强撑着坐起便不受控制噗一声吐出口血来。
所有人顿时愣在当场,一时间竟没人吭声,就连方才还来势汹汹的匪徒们都被浇熄了气焰。
陆琢安脸上神情与平日无异,眼底却攀升出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阴鸷,他缓步上前执刀抵在刀疤男脖子上:“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
7. 第 7 章
刀疤男怎么都没想到,这群人中竟有这样的狠角色,一时吓得脸色青白,求饶的话到了嘴边可怎么都说不出来。
其余的匪徒们面面相觑,愣是没一个敢上前阻拦。
说白了他们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仗着人多势众又有武器,若像往常那样抢些普通人绰绰有余,可一旦遇到练家子就只有挨打的份。
苏榆此时回过神来,忙上前扯住陆琢安衣袖:“别冲动,为这种人脏了手可不值当。”
她这话说得直白,刀疤男脸色一变暗暗咬牙。
陆琢安缓缓垂下眼眸,收刀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锋利的刃边顺着刀疤男脖颈擦出一道明晃晃的血线:“刀全部留下,带上你的人,滚。”
一时间没人敢动。
见证到他实力的刘旺却硬气起来,朝那群人高声喊道:“还不赶紧的,等着挨揍吗?”
这才有人壮着胆子丢下刀扶起刀疤男:“大哥,我们走……”
其他人连忙跟着照做。
石坚全程未阻拦面色却稍显凝重,等人走远了才担忧道:“这群人保不齐还会去祸害其他百姓,真的就这样放走吗?”
“那总不能都杀了吧。”刘旺叹了口气,主动把地上的刀收到板车上盖好。
纵使如今世道艰难官府自顾不暇,他们普通人总归不愿手里沾上人命,也只能祈祷这帮人经此一事后能改邪归正了。
短暂的风波平息后,大伙重新出发往村里赶。
作为大伙救命恩人的陆琢安被强制退出拉车队伍,他便没强求,默契地跟同样闲着的苏榆坠在队伍后头。
沉默一阵后,他主动开口:“吓到了?”
苏榆怔了怔老实点头:“……是有点,认识这么久还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平日陆琢安虽不是多平易近人的性格,话少也不大爱主动与人聊天,却从未跟人发过脾气。
一开始带着伤给她干活,到后来对村民们的求助都是能帮则帮。
“其实我也没见过,”陆琢安叹了口气无奈一笑,“只是那群匪徒看着实在凶恶非常,我担心若不如此震慑一番恐有后患。”
苏榆一时哑然:“合着你刚才那样全是装的?”
“难道你觉得我真杀人不眨眼?”陆琢安略一挑眉面带促狭,“那看来我演技尚可。”
瞧他神色如常不像在说假话,苏榆悄悄舒了口气:“演技也就一般般吧,主要是你那身功夫实在太唬人了,你不是还什么都没记起来吗。”
陆琢安摩挲着自己生着厚茧的掌心:“我从前应当是习过武的,方才情况危急也没多想自然而然就使出来了。”
“那以后多练练,指不定能刺激你的记忆呢。”
“这么希望我想起来?”
“我是担心,你这一身功夫以往指不定招惹了什么仇家,你要是能早日恢复记忆,至少见了仇人能躲着走。”
对苏榆明显的玩笑话,陆琢安神情却认真:“不必躲,我会护着你的,我保证。”
他出身皇族又几次上战场厮杀,杀人于他而言并非难事。可方才若以失忆的阿琢身份杀人,动手虽易收尾却麻烦。
不如点到为止留给沿路跟着的暗卫处理。
他手下的暗卫都是亲自挑选培养,各个训练有素,自会分辨哪些该杀哪些不该杀,并不留痕迹地做好清理工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最终赶在未时抵达溪禾村。
怕吓着可能赶来凑热闹的老人孩子,刚进村苏榆便让人提前把那些刀收起来,余下的人则是将板车推到村里的晒场准备分麦子。
平整空旷的晒场里已经有不少村民搬了板凳等着。
新晋孩子王如意原本正带着小伙伴们在角落过家家,眼尖第一个发现来人,立刻跳起来兴奋喊道:“小榆姐姐带着好多粮食回来啦。”
“两车!居然有足足两车!”
“小榆姑娘你简直是我们村的福星啊……”
“这么多粮食,我们溪禾村总算是有救了。”
不少人激动得都哭出声来,偌大的晒场时隔几月重又热闹起来,鲁武悬着的心此刻也重重落地。
他面上不显,谁知起身时猝不及防脚下一软。
得亏他媳妇儿及时伸手扶了一把,又给他拍干净沾灰的衣摆:“粮食带回来了,人也都好好的,这下总放心了吧。”
鲁武眼眶一热,牢牢攥紧她的手:“放心了,放心了……”
村中余粮所剩无几,同意这次出行,他作为村长身上背着不少压力。
既担心路上出状况粮食换得不顺利,又怕年轻人没心眼吃了亏,最担忧的还属万一路上遇到劫道的闹出人命,他该怎么跟家属交待。
还好一切顺利。
对于只想赶紧回家躺下休息的苏榆来说,见着鲁武不亚于见着亲人。
她快步上前:“村长,车上是十石的麦子,麦种我单独做了标记,余下的您负责给所有登记到的村民分了吧。”
预备换粮之初鲁武就弄了个登记本,谁家参与开荒开了多少都一笔笔记得清楚,多劳多得。
石坚一众参与护送的另算,主导这事的苏榆则是直接分到一袋。
这一袋加上陆琢安分到的足够他们吃好一阵了,苏榆对此没有异议,想了想道:“村里有能磨面粉的地方吗?我想把我那份都磨了。”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她从前是一日三餐必有一顿面条,可自打穿到这别说面条了,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哪怕偶尔深夜靠系统开小灶,也就能吃点水果解解馋。
如今好不容易弄到粮食,自然要犒劳一下自己。
鲁武道:“我二弟家倒是有,不过那石磨太沉,以你的力气恐怕是推不动的。”
苏榆刚想说她可以用菜支付酬劳,反正地里的空心菜也快到采收的时候,陆琢安便主动站出来:“我来磨吧。”
她还没说话,倒是刘旺跳出来:“这活儿哪需要恩人你来,我们兄弟帮着一块磨了就是。也不用报酬什么的,就是能不能……”
他扭捏片刻,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教兄弟们几招,好歹以后再有像今天这样的事,咱也不用只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鲁武闻言立刻变了脸色:“路上出什么事了?可有人受伤?”
料想到会有人说漏嘴的苏榆适时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遇到群劫道的,阿琢一个人就把他们都给打跑了。”
仔细打量见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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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不像是与人拼斗过的样子,鲁武神色才缓和几分。
话题又转到教功夫这事上,有心让陆琢安多与人交流的苏榆跟着劝了几句,陆琢安心知习武是长久之事,他教上一两招真实践起来顶不了什么大用。
可看苏榆跟众人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到底还是松口答应下来。
把事情都交待好,回家路上顺道去检查了一遍地里菜苗长势,苏榆这才安心回去补觉。
大概是太久没这么累过,她这觉睡得格外沉。
她久违地梦到不少现代的事,贫瘠乏味的童年、争吵冷战不断的父母、时常做题到深夜的学生时代,以及两点一线的职场生活……
过往像走马灯在脑海回播,她说不上多留恋,只觉得不过一个多月时间,那已经是离自己再遥远不过的事。
苏榆这觉睡醒已是天黑,房里没点灯漆黑一片,令她本就低落的情绪又往下沉了几分。
甫一睡醒的饥饿感格外强烈,她揉了把脸认命收拾收拾起床,准备弄点吃的。
刚出门借着月色往厨房走,隔壁陆琢安的房门开了:“你睡着的时候云婶来过一趟,送了几个自己做的杂菜团子,说今日是你生辰总要吃好些。”
还有些懵的苏榆愣愣点头。
暗自在心里算了下日子,今日还真是原主的生辰,云婶倒是有心了。
陆琢安从厨房把菜团拿到院子里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懊恼:“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今日是你生辰?”
嗷呜一口把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苏榆含糊道:“小小生辰而已,也没必要特意提啦。”
况且她自己都忘了。
将嘴里的东西咽下,苏榆朝他晃了晃脚上的鞋子:“而且你不是已经送我这个了吗?就当已经给过生辰礼了,我爹娘不在后,除了云婶和你还没人给我送过呢。”
陆琢安听到这勉为其难“嗯”一声:“刘旺把磨好的面粉送过来了,都在厨房放着。”
苏榆闻言眼前一亮,当即去舀了一碗出来。
待到看清却顿时大失所望。
她本想着能给自己做碗面条,结果却忘了这年代技术发展有限,光是简单用人力驱动的石磨只能算是粗磨,磨出的面粉颗粒较粗且不可避免还保留着麸皮。
要想做面条,起码得用经过多次工序磨出的精细面粉。
见她面色有异,陆琢安道:“是有哪里不对?”
苏榆有气无力摇摇头,半真半假道:“从前生辰我娘都会给我做面条吃,我便想着自己试试,但这面粉不够精细,只能做窝头和饼子一类的吃食。”
陆琢安看了她几秒,蓦地起身进了厨房,出来时手里多了半袋面粉。
苏榆一怔:“……你这是?”
“饿了就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尽快回来。”丢下这句话,陆琢安便脚步匆匆走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口拦。
【我去!他这是要半夜去给你磨面粉啊主播!】
【无话可说,只能祝99】
【怎么我看种地也要吃狗粮,受不了,我要点外卖了……】
苏榆没搭理已经炸开锅的弹幕,愣愣坐回原处,片刻后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嘴角忍不住扬起浅浅弧度。
8. 第 8 章
足等了近一个时辰陆琢安才回来,也得亏苏榆刚睡过一觉,否则这会儿早该困得睁不开眼了。
“怎么没进屋里等,”陆琢安径直上前将东西放到她面前,“你瞧瞧,磨成这般可还行?”
苏榆起身冲他一笑:“在外边吹着风还挺凉快的。”
她没第一时间去拿面前的东西,而是注意到陆琢安的衣裳好几处都沾了面粉,就连面颊鼻尖都未能幸免,看着颇有些狼狈。
却又还有几分可爱。
见她盯着自己笑而不语,一路匆匆赶回来的陆琢安面色顿了顿:“我脸上有东西?”
苏榆终于掩唇笑出声,找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擦擦吧。”
陆琢安收拾仪容的空档,她解开袋子舀出半碗拿手捻了捻,精细程度跟现代机械化作业比不了,但做个面条还是充分够用的。
陆琢安想必是重复了好几遍碾磨过筛的程序,才能得这一袋。
她心间一暖,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陆琢安再跟来时,苏榆已经将揉好的面团盖起来醒发了。屋里灯火如豆,离油灯稍远些便基本看不太清什么,他心中却分外平静。
见他来了,苏榆熟练使唤道:“外边菜地剩的几颗青菜刚好够下面条,你都摘来吧。”
从前只有别人伺候自己的陆琢安心中好笑,转身摘菜去了。
热天面发得快,苏榆将将赶在十二点前两碗素面端上了桌。这面条除盐以外再没别的调味,但两人对面而坐吃得还算满足。
熟悉的食物下肚,她思维一时间发散开:“下次再去城里,还是得想办法多弄点肉干,最好是能买几只鸡喂养起来就能吃上鸡蛋了。”
“再种上几颗番茄,我还能给你做番茄炒蛋,酸甜口可好吃了。”
陆琢安抬头看她:“番茄炒蛋?”
苏榆一时卡壳大脑飞速运转:“就是番柿。”这还是她以前刷科普小知识的时候刷到的,难道大越没这东西?
陆琢安只在京城见过番柿,多是些富贵人家用作园艺少有人食,且一株的价格并不便宜。
可苏榆清流村出身,又是怎么会对这东西如此熟悉?
自小成长环境所致他一贯习惯把事情往深了想,此刻却及时按下心中所思,神色如常道:“原来如此,那我便等着了。”
她身上秘密如此之多,也不差这一个两个。
吃完后陆琢安主动承包了洗碗和收拾厨房的工作。
苏榆吃得太饱有些晕碳,索性坐在边上等他,分神之际天边忽地一道炸雷响起,她被吓得一激灵接着便听院子里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她眼睛倏地一亮,扭头看向陆琢安喜道:“下雨了。”
“嗯。”
檐下伸手接雨的少女笑容烂漫明媚,陆琢安嘴角不禁扬起,雨声淅沥,他却只听见自己不受控加快的心跳。
这场及时雨下得突然,好在有上次的经验,两人很快反应过来各自去找器具收集雨水,直至雨停才去休息。
隔天,只睡了短短几小时的苏榆却早早起床。
昨夜下过雨土地难得湿润,正是最适合种子发芽的环境,她匆匆找到鲁武把种子给他:“时间不等人,现在就把种子分给大家种下去。”
于是一大清早溪禾村忙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苏榆不欲与他们抢活儿干,把播种方法示范过一遍后就回了住处,跟陆琢安把院里空下来的地整了一遍好方便之后种上别的蔬菜。
经过系统检测,这块地的肥力、湿度以及透气程度都保持得很好,可种的菜有许多。
至于具体种什么,还得看直播间迫不及待的观众。
但好在她现在已经跟叶府搭上线,就算他们想种些不那么常见的菜,她也可以用种子是从叶府拿来的糊弄过去。
一场雨后村里的种植愈发红火。
地里的菜吸饱了水分生长迅速,不过几天,原本预计还需生长几日的青菜就已经能收二茬,香菜和空心菜也到了最佳采收期。
就连黄瓜藤上都挂了不少果,苏榆担心果实膨大期水分养分不足,还狠狠心疏掉了一部分。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还犹疑时隔五天就送第二次菜会不会太频繁,叶府能不能消化这么多的量时,那边已经缺货缺得直接派人找上了门。
“小榆,你睡了吗?”
入夜,苏榆正准备睡下就听一阵敲门声传来,听出是冯小云的声音,她没多想披上衣服就去开了门:“都这么晚了云婶你怎么来了?”
冯小云明显是一路跑来的,呼吸还有些急促。
她抚着胸口稍稍平复:“你石叔让我过来喊你,说是叶府的人找来了,还是赶着马车来的,这会儿正让他拦在村口呢。”
村里如今种着不少菜,可不能随便让外人进来。
苏榆拧了拧眉:“他们有说是来做什么的吗?”
以防万一,她还是向叶家透露了自己来自溪禾村,可这么火急火燎找来,总不会是上次的菜出了什么问题吧。
不应该啊……
冯小云道:“为首那个白胡子老头说是要跟你当面谈,但瞧着倒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苏榆顿时安下心来:“知道了云婶,我换身衣服马上来。”既是叶管家亲自前来,不是找麻烦那就只能是寻求帮助了。
等她换好衣服出门,隔壁的房门随之打开,陆琢安从善如流跟了出来:“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苏榆笑盈盈看他:“又没说不让你跟着。”
两人默契往村口赶,远远看见辆马车在那停着,叶管家在车边站着还带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守卫。
“苏姑娘。”见她来了,叶管家亲切地打起招呼。
苏榆回以一笑:“叶管家怎地这时候来了?”
“老爷急着跑这一趟找姑娘谈事,我放心不下便一块跟来了。”说着他看眼石坚,“既不方便进村,不知姑娘可否上车一叙?”
苏榆心下惊诧叶老爷竟亲自来了,下意识看眼陆琢安,面上冷静点头:“自然。”
车内点着灯倒比外头还明亮,让她吃惊的却是原本还算宽敞的车内堆了好些东西,看着竟像是一袋袋的粮食。
大概是饮食均衡了,时隔几日不见,叶老爷气色看着比之前好了许多,被拦在村口也不见半点要发火的意思。
“姑娘应该看出来了,老夫这次是带着诚意来想跟你订菜的。”
他抬手拍拍身旁的粮袋,满脸和气道:“这里加上车后绑着的约莫能有五石麦子,你瞧着看能换多少?”
“当然,我既带了这些粮食来就没再带回去的理,若是你拿不出那么多菜,余下的粮食便留下当是下次的订金了。”
苏榆想了想:“就还按上回说的,一筐换一石。青菜恐怕是凑不了那么多的,但凑上芫荽、空心菜估计能够,您收吗?”
未曾想还有意外之喜,叶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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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拍大腿:“收!只要是蔬菜,都收!”
从苏榆那里收到菜后,他留好自家的份后先是给亲朋好友挨个送过去一份,又把一部分晒成菜干,最后剩下不多的才转手卖了出去。
他夫人临县的娘家不明真相,收了菜后还以为是叶家人种出来的。
一番合计竟直接带着全家老小前来投奔,叶府上下哭笑不得,来都来了那就留下吧,可新鲜菜已然没剩多少。
想着不能委屈了远道而来的老丈人丈母娘,叶老爷一琢磨,干脆就循着苏榆给的地址找了过来,想着能换多少是多少。
夜已深了,苏榆没再特意把村民叫起来,她跟陆琢安加上石坚夫妻俩一块把每种都留下一小部分,凑齐了五筐菜。
【看着我守了一个多月的宝贝香菜就这么被卖了,还怪舍不得的。】
【总算有地空出来了,我已经摩拳擦掌,都别跟我抢啊!】
【不抢是不可能的……各凭本事吧朋友……】
看到弹幕的苏榆心觉好笑,替顶上那条弹幕将“把香菜种满全世界”的牌子收好。
谁知转头就看被单独允许进村到菜地旁观的叶老爷目瞪口呆站在一旁。
他早知苏榆在种菜一事上颇有天赋,可看着村里大片长势极佳的田地心中还是不免震惊,要知道他田庄多的是世代务农的人,可谓经验丰富。
但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让种子发芽,离收获可差得远了。
这苏榆到底什么来头!
将几大筐装上车拿布盖好,临走前叶老爷还是没忍住道:“老夫名下田庄有不少闲置的田地,想必更能施展手艺。”
“老夫可以保证等到了那儿一切都由姑娘你说了算,有其他要求也尽管提,我还能额外给你开份工钱,你看如何?”
苏榆半点不为所动:“我暂时没有离开溪禾村的打算。”
溪禾村大伙善良朴实又对她有恩在先,况且她本质上就是个待习惯就不爱挪窝的人,对去田庄当头头更是没什么兴趣。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叶老爷脸上还是难掩失落。
他没再强求刚要上车却苏榆冷不丁叫住:“叶老爷田庄可还有能住人的屋子?”
叶老爷重又燃起希望:“自是有的。”灾荒以来无地可种,就连是叶家都遣散了大部分的雇农,从前他们住的屋子也就空了下来。
“既是如此,我倒有人选可以推荐给您。”
叶老爷不解:“此话怎讲?”
苏榆笑道:“届时我可去田庄替您将土质改善到适宜种菜的程度,且收成后我只分两成。不过您得答应,不论将来雇多少人种都绝不遣走我推荐去的几人。”
刘旺他们在简易的棚子里已经凑合住了一段时间。
房子不是一两天就能盖好的,尽管相熟后孩子们夜里都去了有孩子的各家挤,但大人们长此以往下去也是要生病的。
从前是没得选,现在她既然已经跟叶家是合作关系,若能替他们谋得一个去处也是好事一桩。
这要求不算过分,叶老爷当即便答应下来。
苏榆的技术是独一份的,只要她咬死不外传就能把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她选择这么做,要么是太过年轻想法天真。
要么就是她手里的种地技术远不止这点。
不论是哪种,他对这个比自家长子还小的丫头都不免心生敬佩,这世道多的是自私自利明哲保身的人,能做到她这样实属不易。
9. 第 9 章
为免让人多跑一趟,苏榆央叶老爷再等片刻,连夜去找了许玉蓉。
眼下需速做决断,而在刘家村一行人中,若论起思虑周全能拿主意的非许玉蓉莫属,直接找她能省下不少工夫。
果不其然。
在苏榆简明扼要讲清来龙去脉后,许玉蓉只细细思索半晌便同意下来。
刘旺对此却持保留态度,稍显不安道:“我知小榆姑娘是一片好心想为我们谋出路,可那叶家毕竟是大户规矩众多……”
他顿了顿,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自知愚笨,若时刻提心吊胆冒犯了主家,倒不如像如今这般清贫但安稳。”
话音落下,许玉蓉给他头上来了一记:“我们是受雇又非去他叶家做奴仆,只管把分内事做好,不主动惹事犯事便是,何苦如此卑微。”
刘旺捂着脑袋痛呼又不敢回嘴,瘪了瘪嘴不再吭声。
苏榆实在哭笑不得:“蓉婶说的有理,况且还有我在呢,到时若真有不适应等攒好盖屋子的银钱再回来便是。”
刘旺:对啊!
他家小如意可至今还在别人家中借宿呢。
瞧着自家夫君神情许玉蓉便知他这是想通了,她顿感欣慰,望向苏榆神情慎重道:“多谢小榆姑娘为我们费心,我家三人定是去的,其他人那边我稍后也会去一一问过。”
“如此难得的机会,他们想必不会错过的。”
有了许玉蓉带头,其他人最后自是都同意去叶家田庄。
叶老爷行事爽快,隔天就派了叶管家带着守卫过来接人,同时带来了雇佣文书:“这是老爷特意命老奴准备的,请姑娘过目。”
苏榆接过对方递来的契约,入眼成片的古体字看得她眼晕,认着着实费劲。
陆琢安注意到这点,主动拿过去给她从头到尾念了一遍。确定了待遇在自己预期之上,还加了一条不得无故遣散,苏榆这才松了口气。
而同在一旁的刘家村人更是一个个被惊喜砸晕了头。
从前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这种日薪六十文农忙时翻倍,包食宿还允许带子女父母同住的差事能落到自己头上,还是在这种许多人都吃不上饭的特殊时候。
叶管家看在眼里,对他们态度倒也客气:“若是没什么问题,大家按下手印便算契约已成。”
大伙热热闹闹地将契约按完,如意眉心还被她亲爹拿印泥点了一点,她乐呵呵笑得连带着那点红都生动起来,整个人活像个玉雪喜庆的年画娃娃。
直至叶管家开口:“只一辆马车便留给年长的和孩子们坐,其余人步行。”
没想到自己也能坐车的刘家村人一脸受宠若惊,还有些惶恐。
如意却在此时反应过来什么,小脸上顿时没了笑意。
她挣开抱着自己的刘旺,迈着小短腿跑到苏榆跟前一把抱住她不肯撒手:“如意不走,如意要跟小榆姐姐在一块。”
苏榆暗自叹了口气,弯腰将她抱起来:“如意乖,等到了田庄,夜里你就能像以前一样同爹娘一起睡了,这你不高兴吗?”
“……高兴是高兴,”如意撇撇嘴,小脑袋搭到她肩上,“可我也想白日里能见小榆姐姐,我还没同你学种菜呢。”
她们说好的,等她再长大些有了力气就能跟着小榆姐姐种菜。
相处了这些时日,苏榆心中难免也有不舍:“我既答应教你便不会食言,等过几日你们安顿好了,我过去看你可好?”
“那拉勾,可不许骗小孩儿。”
苏榆忍住笑,正儿八经同她拉勾:“保证不骗你。”
不好让其他人等太久,如意年纪虽小也并非不讲理的性子,被这么哄了几句便听话地没再闹腾,乖乖上了马车。
临上车前,叶管家特意将苏榆喊到一边。
“老爷特让在下代为转达,说是田庄那边等姑娘方便时再去即可,至于村中所出的菜叶府依旧能应收尽收,姑娘尽管种下便是。”
“待我将还空着的田地安排好,”苏榆在心里整理了一番待办事宜,“三日吧,三日后我就去田庄走一趟。”
叶管家点点头:“如此甚好,可需要我们提前做些什么准备?”
苏榆想了想:“也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粪肥和秸秆田庄应该备有不少。”毕竟大户人家田庄不止种田,还会养些牲畜。
思及此她眼睛蓦地一亮:“对了,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管家能否替我转达给叶老爷。”
随着马蹄声哒哒走远,众多看热闹的人各回各家,原本热闹的村口渐渐也就剩了苏榆和陆琢安,以及留到最后的鲁武。
“村长你会否怪我没将此等差事给溪禾村的人?”
鲁武闻言轻哼一声:“我竟不知在小苏你眼里我是此等心胸狭隘之人。”
“说白了,你既有这能力选择帮谁、如何帮是你的自由,无人又资格苛责与你。况且咱们溪禾村的人我最清楚……”
“一个个没什么太大出息,就愿意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过活,到了别人地盘反倒不自在。”
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苏榆自是顺势道:“那我这有笔生意,如果做得好能让大伙在村里就能发家致富,村长您做是不做?”
不知她又要蹦出什么稀奇想法,感性到一半的鲁武顿时戒备起来:“你先说说,是什么生意。”
苏榆:“我想把咱们溪禾村做成蔬菜基地。”
她昨夜想了许久,始终给叶府供货是条稳妥的路子。可要是能把规模扩起来,不仅溪禾村,就连燕州其他百姓也能获益。
等把名头打响,自会有人慕名而来,也省得他们还得亲自跑县城卖菜。
唯一的问题是管理起来恐怕不会简单到哪去,苏榆本质还是条咸鱼,思来想去干脆琢磨着把鲁武忽悠成合伙人。
“基地是什么?”鲁武一把年纪还是头回听说。
苏榆:“……您就把咱们村子理解成一个大型田庄,我会负责定期给村里的地做土质调整,大伙可以跟我买种子亦可免费来我这领种子。”
“不过免费领的种子如何种、何时种便由我定,他们只管种地,日后所有收成皆可交由我统一代卖,我只抽其中两成利。”
“当然,您的工钱肯定是另算的。”
鲁武明显对这提议十分心动,控制了下表情才道:“若非你帮着改土大伙儿恐怕是什么都种不成的,只抽两成未免太少了些。”
苏榆摆摆手大方道:“不少了,本身卖菜也得靠着积少成多。况且我在这村里有吃有住的,除了买种子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她弄这个基地打的其实还是一箭双雕的主意。
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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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的银钱,她还是更想能多开地攒积分换系统商店里的东西。
她前几日攒够积分解锁了二级商城,现在已经能换取水果罐头之类的加工产物了,虽系统闭口不答是否有更高级的商城待解锁。
但苏榆敢肯定,只要她积分攒得多迟早能换到不少好东西。
况且叶府田庄那边她还能拿到一笔分成。
叶府面向的客户都是有钱人,同样是两成利但肯定是笔不小的数目,足以在支付鲁武工钱的同时攒起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
当晚,鲁武就召集了溪禾村众人把建基地的事说了,准备听听大家的意见。
冯小云自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我知乡亲们都想着如家中长辈那样顺应农时,可就算不是灾年,往往一年勤勤恳恳种地最后也就得个全家温饱。”
“小榆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既她愿意起这个头,我们就算不为承她的情也该为自己做打算。”
有她起头,一位阿婆跟着附和道:“石家娘子说得是啊,我家地里前些日子种下去的菜,就属小榆姑娘给的种子长势最好。”
“我看也行,先不提挣不挣钱的,菜种下去至少大家都不用挨饿了。”
“是啊,我同意!”
“我也同意……”
等大家七嘴八舌地发表完看法,苏榆才从后边屋子走出来:“谢谢大家愿意信任我,家中若有经我手改过且还空着的地,现在便可以来我这领种子”
与此同时,她提前知会过的直播间大伙热热闹闹地抢起了地。
【多种点空心菜,配螺蛳粉简直了,虽然我吃不到……】
【这么多地我就不信这次轮不到我,土豆土豆土豆,一半脆土豆一半面土豆。】
【有了土豆,国民神菜番茄炒蛋也必须有!】
【……】
到最后约莫有十来家人都领到了种子,鲁武的夫人也要了一把没人选的番茄种子:“这东西我以往未曾听过,只希望别白白浪费了你的东西。”
苏榆颇为骄傲略抬下巴:“村长夫人您放心,有我在呢,保管都能种活。”
她顿了顿,轻咳一声道:“不过有点事……还请各位稍等片刻。”正巧这时陆琢安也回来了,手里捧了堆约莫半臂长的破旧木板。
跟着进来的鲁武手里端了碟研好的墨汁,与毛笔一同放到桌上。
顶着众人吃惊与不解的目光,苏榆开始挨个把被选中的ID写到木板上,为图省事跟上次一样用的简体字,谁要是问起……
别问!问就是她半个文盲。
撇眼看到弹幕里接连弹出的打赏通知,苏榆心里仅剩那点别扭烟消云散,她将木板给到对应的人家:“这些木板你们各自带回家风干,等把种子种下后将它立在一边即可。”
在场识字和不识字的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与她亲近些的冯小云在大伙催促下站出来道:“小榆,这牌子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苏榆眨巴眨巴眼睛,瞎话张口就来:“不瞒各位说,这其实是我家中秘籍,只需给这块地起一个适合的名字,便能保佑它顺利收成。”
立刻有人想到此前也被她竖过类似牌子的香菜地,如此一联想倒也没那么离谱了。
他们本就做的无本买卖,如此举手之劳,按她说的来便是了。
10. 第 10 章
之后三天里,溪禾村村民都风风火火种起了菜。种子播下后他们依言将苏榆给的牌子竖上,远远看去还真成了难得的奇观。
苏榆则是花了两天将所有空闲的土地补种好,最后留了一天给自己放假。
因着观看人数每破千便能解锁一个摄像头。
在昨日达成观看人数破万成就后,直播间摄像头已经开到11号,虽暂时还保证不了每块地单独一个,但稍微凑合一下两块地一个还是能做到的。
摄像头一多热度跟着上去,因此吸引了不少新观众。
不同于从前玩梗聊天的,竟有人根据生长状态正儿八经科普起种植知识,这一下炸出不少同好,弹幕不时就会变成大型种植经验分享会,热度更是水涨船高。
就连一切步上正轨后极少主动说话的系统都忍不住跳出来。
【宿主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可得好好把握住机会,热度要是能像这样一直增长下去,年底榜单说不定有望拿下第一。】
今日是与叶府约好去田庄的日子,苏榆起了个大早这会儿还困着,闻言顿时清醒过来。
“榜单?什么榜单?”
系统:【……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她板起小脸佯装生气:“如实招来啊!”
系统停顿片刻:【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每到年底都会综合直播间热度选出第一,拿到第一的宿主可以得到一次许愿的机会。】
【不过在此之前跟我绑定的宿主最好成绩是前五百,所以宿主也别太有压力。】
“愿望!”苏榆一下来了兴致,完全忽略了它后一句,“那我可以许愿回去吗?”
见她如此殷切,系统犹豫一番最后还是说了实话。
【恐怕不行。宿主在那个世界的□□已经消散,而且许愿用的是系统能量,目前没有系统可以做到起死回生。】
意料之中的答案。
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平静地接受了。
早餐是陆琢安从苏榆那学来的小麦粥配一碟拌黄瓜,调料有限味道中规中矩吃的是食材本味,但比起之前伙食还是大有改善的。
然而从前吃饭最积极的苏榆今天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陆琢安默了片刻,主动提议道:“要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要不改日再去田庄?”
苏榆扯了下嘴角勉强笑笑:“我没事,就是昨晚做了个噩梦有点被吓着了。答应过的事不好言而无信,而且如意还等着我去看她呢。”
她其实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对于现代世界,要说有什么留恋也不至于,所谓家人甚至还比不过各种现代美食和高科技。
相对应的,他们也未必有多在乎她。
可在明确知道回不去后,苏榆觉得原本那根无形的却始终拉着她的线就这么断了,似乎不管在哪个世界她都成了没有根的人。
这个认知难免令苏榆沮丧。
她三两口喝干净碗里的粥,冷不丁问:“你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记得,不会觉得害怕吗?要是……你永远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呢?”
陆琢安定定看她:“那不是还有你吗?”
苏榆怔了怔:“可我们萍水相逢,未必就有多了解对方。”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从有到无的,了解本就是个长期的过程。况且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报呢,在这之前我会缠着你的。”
迎上他坦荡直白的目光,苏榆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报恩就报恩,什么缠不缠的……
耳尖却忍不住悄悄红了一片。
叶府的田庄在青川县外,约莫一个半时辰后,马车在分外冷清的庄子外停下。
提前得到消息的刘旺一家早早等在门口。
“小榆姐姐!”
刚一下车如意跟个小炮弹似的撞了过来,苏榆防备不及被撞得后退几步,后背眼看要磕到身后的马车边缘。
而她浑然未觉,直至莫名被圈进一个宽阔的怀抱。
陆琢安扶住她左肩,充当了一回人肉保护垫的右手还在她后背垫着,声线沉沉还带着隐隐笑意:“当心些。”
苏榆神色一僵,来不及反应就这么愣在原地。
见气氛莫名古怪起来,刘旺夫妻相视一眼忙不迭上前将如意拉开:“你个小冒失鬼,要不是有阿琢及时挡一下,害小榆姑娘受伤了怎么办?”
小家伙自知理亏,委屈巴巴道:“我知道错了,小榆姐姐对不起……”
“没关系,下次可别再这样了。”苏榆这时回过神来,当即往前几步想快速脱离被另一人气息笼罩的范围内,却又猛地想起什么。
她顿了顿拧着眉扭头问:“你的手……没事吧?”
曾经上阵杀敌的人,这么一下能有什么事?
可看苏榆那般神情陆琢安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装模作样地活动了一下手臂,嘴上却道:“没什么大碍,撞了一下而已。”
苏榆眉心拧得更紧:“让我看看”
陆琢安听话把手递过去。
习武之人肌肉组织结实没那么容易磕碰,不过他本身肤色偏白,磕出淤青的那块就格外明显,看着还有些唬人。
连他自己瞧了都是眼皮一跳,刚想找补就听苏榆一脸严肃道:“今天你就歇着吧。”
陆琢安还想挣扎:“其实我……”
苏榆一记眼刀飞过去:“我说了算。”
她都这么说了陆琢安也不好再争,好在他今天跟过来的本意本就是为了当保镖,苏榆也只是来做指导不用干活,闲着便闲着吧。
田庄土地众多,苏榆让刘旺带着自己四处转了一圈。
先是让系统把所有土质都检测过一遍找出问题,这才转而去了堆放粪肥的地方,针对土质问题对症下药进行改造。
全程她不用亲力亲为,但需要检查每个步骤是否到位,这一忙下来不知不觉就是一天过去。
跟着她跑了一天的如意也被晒得小脸红扑扑。
叶老爷特意交待过要管饭,苏榆也就没客气,吃了晚饭后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却压根忘了自己此前托人帮的忙。
临走时还是许玉蓉想起来提了一嘴:“对了小榆姑娘,叶管家特意让我跟你说,几个月的鸡已经会鸣啼恐怕不好带上路。”
虽说他们来回都有叶府守卫跟随,可难保不会有饿极了的不要命也想弄点肉吃。
她又道:“不过庄子里半月前孵出一批鸡苗,小鸡的声音不至于引人注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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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愿意可以带几只回去养大。”
苏榆这下犯了难:“才半个月大,不会被我养死吧?”
她种菜可以,养家禽是真一点也不会。
许玉蓉也被问住了,一时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道:“要不你先带回去,村里那么多人总有擅长这些的。”
【主播放心带回去吧,我大学学的畜牧兽医,养鸡不在话下。】
【还有我还有我,我家开养鸡场的!】
见弹幕里一个个自告奋勇,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苏榆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信他们一回:“那行,那麻烦蓉婶你帮我捉几只,我带回去养。”
苏榆最后带了一公两母三只鸡回去。
虽说不知养不养得成,但梦想总是要有的,说不定就实现鸡蛋自由了呢。
一路紧赶慢赶,堪堪赶在入夜前回了溪禾村。
到家后苏榆都没坐下歇口气便急着翻出之前收拾屋子时找到的破烂竹筐,垫上些秸秆当小鸡们临时的窝,又招呼陆琢安把灶台烧起来。
要不是弹幕提醒,她还真想不起来这茬。
入秋后夜里气温比白日会降好几度,这点温度对人的影响不大,但刚离开鸡妈妈的小鸡却能明显察觉,因此必须做好保温措施。
看小鸡喝水一个比一个积极,状态瞧着不错,苏榆总算是舒了口气。
陆琢安在旁将一切尽收眼底,神色不禁柔和几分,就连他向来最厌恶的尖嘴动物,此刻看着竟也顺眼了许多。
日子一晃而过,成功存活至一月龄的小鸡已经能放到院里散养,逗它们玩也成了苏榆每日为数不多的乐趣。
而另一边,因着有她把关村民们种的菜不仅长势优良,生长周期缩短,连产量都比从前翻了倍。
中途叶家又来换了次粮食。
确定了村中粮食储备充足,鲁武这才开始示意村民主动给自己在其他村子的亲戚送上些,同时告知他们可以来溪禾村买菜。
苏榆对菜价不大了解,最后是让冯小云帮忙定的,价格只比没闹灾时高一成。
起初只有附近的村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过来。
眼看这菜如此物美价廉立即就成了免费的宣传委员,如此口口相传下,断断续续便有稍远些的村子结伴过来。
这天,溪禾村一里外的土路上,五六个脸色蜡黄的汉子正有气无力的往村里赶。
为首那个蓄着一脸络腮胡,没好气将身旁一个病恹恹的男人一脚踹翻在地:“这次的消息若是再出什么茬子,光凭你上回招来个假道士骗走大家那么多钱,我都能将你逐出清流村。”
男人两天一顿本就饿得头脑发晕,被踹翻在地爬都爬不起来,却半句不敢反驳,赔着笑道:“村长放心,这次的消息绝对靠谱!”
“哼,最好如此。”
待到络腮胡带着其余几人走远了,倒在地上的男人身旁样貌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才忙不迭上前去扶:“大哥你没事吧。”
他没等来回答,却见自家大哥阴沉着脸暗暗咬紧后槽牙:“不就是个小小村长,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要将你们都踩在脚下。”
若是苏榆在场便能立刻认出,这二人正是当初将原主送去当祭品的苏大苏二两兄弟。
11. 第 11 章
自打村里开始卖菜,为了不让闲杂人等有机会混进村里,鲁武特意在村口给苏榆支了个摊儿。
怕她晒着热着,还特意用四根木头支了块厚麻布用以遮阳。
然而麻布的遮阳效果终究有限,一动不动在那守着又实在无聊,几天下来苏榆就有些受不了了。
眼看又到点上工,她有气无力趴在凉榻上宛如咸鱼。
陆琢安瞧着好笑,也没说什么起身便要往外走,没走几步苏榆猛地抬起头来:“诶你干吗去?”
“我去守一天,你在家休息吧。”
“不行!”
苏榆蛄蛹两下从榻上爬起来:“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的事不能老让你替我干。”这几天她在菜摊守着,其他家里还有地里的杂活儿都是陆琢安干的。
她前几天还琢磨这人怎么晒不黑,今天一瞧肤色似乎就深了一度。
“你若是过意不去给我开工钱便是,”陆琢安一本正经看她,“一天一文,收费公道。”
苏榆差点没忍住给他个白眼,一文钱她岂不成周扒皮了,余光却忽然瞥见角落堆着的上次写ID用剩下的木板,脑中顿时灵光一闪。
“我有办法了!”
她翻身从榻上下来,蹬蹬跑去出借了把砍刀和笔墨回来。
旋即把借回来的东西跟那堆木牌一并摆到陆琢安面前:“你把这些木牌都处理成差不多巴掌大小,然后把我们有的菜名写上去。”
“这样一来,每天有什么菜我们就把对应的牌子摆上桌,来人选购好了再去地里摘岂不省事?”
陆琢安不想打击她,一边拿起木板处理一边道:“来买菜的多半是村民,这牌子虽方便恐怕大部分人是不认得的。”
原本还高兴于自己绝妙主意的苏榆:“……”
又忘了,这是个没有义务教育的年代,可恶!
她想了想还是不死心:“不能写那就画!可找谁画呢……”他们村识字的都没几个上哪去找会画画的,她自己就更别提了,简笔画都够呛。
“我可以试试。”
苏榆唰一下抬头又燃起希望:“这你也会?”
对上她目光灼灼的一双眼,陆琢安眼尾跳了下:“依稀记得我从前有些绘画底子,我尽量试试。不过眼下没有颜料,最后呈现的效果恐怕一般。”
苏榆:“尽管画!”
陆琢安久未提笔,第一笔落下时,不禁想起自幼教他书画的老先生从前常叹息他白白浪费了这一身的天赋。
若是知道他现在用这天赋给人画菜牌,恐怕是要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了。
陆琢安心中划过一丝怅然,握笔的手紧了紧,迅速收敛思绪。
苏榆对绘画这东西也就知道点皮毛,但看他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颗栩栩如生的青菜顿知不简单,不由叹道:“你这水平用来给我画菜牌可太浪费了。”
陆琢安马不停蹄接着画下一幅:“既能派上用场便不算浪费。”
正画着,以冯小云为首的几个村里的婶娘推着板车送菜来了。
从第一天开摊,所有人家就都默契地提前将菜摘下送到村口。一来苏榆只抽两成利他们总得知恩图报,二来她年纪尚小,作为长辈多帮着些也是应该的。
“不急!云婶你带着婶娘们一块进来歇会儿吧。”
等人进了屋,苏榆兴致勃勃把自己刚想的法子与众人一说:“如何?若这法子可行,明日便不用提前摘菜了。”
大家对此纷纷赞同,有位婶娘还主动道:“正巧我家里还有一套锣声音可洪亮,把它放在摊上来人便敲一声,从村口到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苏榆听了当即拍板道:“这样再好不过!”
见今天的菜大多是些没什么重量的叶菜,她没再让婶娘们帮忙,又嘱咐陆琢安在家好好画菜牌,自己推着车去了村口。
一如既往将所有菜都摆上,苏榆刚要坐下歇会就看不远处来了几人。
这距离看不太清长相但能分辨出都是汉子,她虽孤身倒没什么怕的,白日里石坚和他会弓箭的几个兄弟都会轮流盯着村口。
一旦出现状况,立刻射箭警告并通知村里其他人。
思及此苏榆收回目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不多时余光见那几人到了摊前,她先一步头也不抬开口道:“通通五文一斤,不退不换不议价。”
“行,这摊上的我全要了。”
似曾相识的声音令苏榆猛然顿住。
待到抬眼看清来人长相,她面色陡变唰地一下将手里的杆秤丢回摊上:“不卖了,你们走吧。”
徐大山自小面相长得凶脾气也爆,又留着把络腮胡,见她如此出尔反尔当即便怒了:“你个黄毛丫头敢这么跟我说话,我今天就还非买不可!”
他们一路从清流村过来,岂有空手回去的理。
苏榆冷眼瞧他,并没被吓唬住:“我说不卖就不卖,你还想强买不成?”
徐大山镖局出身父亲又是村长,以往少有人敢跟他对着干,可灾荒至今一月前镖局发不出工钱遣散了所有人。
他无处可去,只得灰溜溜回村接了自己亲爹的班。
眼下被这么呛声徐大山下意识想动手,可来之前他娘千叮咛万嘱咐,若是溪禾村人真能种出菜的话可千万不能把人得罪了。
最起码一开始得打好关系,也方便从他们嘴里套出信息。
否则燕州大旱几个月,怎么其他地方的人没米下锅都要啃树皮了,他们不仅种出菜甚至还能有余量卖给其他人。
徐大山黑着张脸,捏紧拳头不作声。
正僵持不下之际,落在后面的苏家兄弟俩跟了上来。
胆比针尖小的苏二一见摊子边站着的人,吓得一口气差点没能上来,瞪着眼磕巴了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发音变形的话来:“苏苏苏……苏榆?你居然没死!”
苏榆眼神冷冽,从两人之间打了个来回:“托你们俩的福,我不仅没死活得还挺滋润的。”
她嗤笑一声:“倒是你们,怎么看着就像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苏二又是一噎,指着她的手颤个不停:“你你你……”
徐大山此时还没搞明白状况,皱眉道:“你是苏榆?我爹说你因为在村里偷东西被赶出去了,可你怎么会在这?”
他们年纪也就差六七岁小时候还在一块玩过,原主父母还在世时,大人还开过娃娃亲的玩笑。
只是后来他离了村子难得回来,不久前回村再问起便得了这么个含糊答案。
知道苏榆是儿时一起玩过的妹妹,徐大山一下自顾自消了气:“这当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现在是清流村的村长,你跟着我一起回去,我保证……”
“谁要跟你回去,”苏榆满脸嫌恶地打断,“我说了,菜不卖给清流村,滚吧。”
苏大刚被小辈找了不痛快,如今又被个丫头下了面子,面色陡沉端起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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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派头:“我好歹是你叔伯,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苏榆懒得废话,指着他:“滚。”
还长辈呢,当初把她丢去当祭品怎么没想起是她长辈呢。
况且真论起来苏大也不配称长辈。
当年原主爷爷征兵死在了抗击外族的战场上,原主奶奶一人带着没断奶的孩子实在活不下去,逼不得已改嫁给早年丧妻的苏大苏二的爹。
结果原主爹十来岁时,原主奶奶因病去世。
谁知苏家老爹竟丝毫不顾念旧情,人刚下葬,转天就把原主爹给赶了出去自生自灭。
原主一家脾性温和,从前在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能平和打声招呼,苏榆可不惯着,只恨自己嘴巴没有键盘快。
不然非把他们喷得找不着北。
看她实在说不通,徐大山转头跟身旁几人交换了个眼神,这菜他们今天是一定要买的,又不是不给钱。
他悄悄从钱袋里摸出差不多的数目,正欲放下就让其他人拿着菜跑。
谁知没来得及动作,一支箭羽破风而来,精准地避开摆了菜的位置扎在木板上,若再往前一寸只怕要正正好穿过徐大山的手。
在场几人无不被吓得心跳骤停,缓过神来的徐大山更是恼羞成怒。
他涨红着脸奋力将深深钉入木板的箭拔出,四处张望一圈大喊道:“躲在暗处放冷箭算什么好汉,有种就站出来跟我单挑。”
不远处,一道身影慢慢从院墙后走出来。
“石……”苏榆正欲张口喊人,谁知握着弓箭走出的竟不是村中箭术最好的石坚,而是本该在家画菜牌的陆琢安。
一见了他,好不容易缓好的苏二顿时又一惊一乍起来:“鬼……鬼啊!”
苏大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震惊过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指着苏榆义正言辞道:“我就知当初的事没那么简单,苏榆你勾结野男人杀人弃尸,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送你去衙门见官!”
不止是当事人苏榆,就连旁人都是一脸惊诧。
苏榆白他一眼:“你别是饿出幻觉了吧?别说我不会脏了自己的手,就算是真杀,第一个该死的也是你。”
“少在这狡辩了。看在我毕竟是你长辈的份上,只要你日后定期给清流村送菜,我便勉为其难替你保守秘密。”
这话更是令她一头雾水。
看陆琢安已到近前,苏榆懒得再掰扯,后退几步指指徐大山:“你不是要单挑吗?赶紧的吧。”
徐大山此时却全然被苏大口中所说的“杀人弃尸”吸引了注意,一把拽着衣领将人拎到面前:“你刚那番话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他手劲儿大,这一下险没给人勒得背过气去。
苏大虽不情愿,也只能如实道:“当初村里来的那个道士要求了两个祭品,可求雨仪式结束第二天我们再过去时,发现那道士不止是个骗子,还已经被人割喉而死。”
他们当时并不认为两个虚弱的祭品能干出这种事。
看骗子身上钱财被洗劫一空,只觉得是同伙为了少个人分钱,把那道士杀了后或是杀了又或是掳走了苏榆二人。
直至今天又在此见到他们。
然而此时他口口声声所说的凶手苏榆比他还震惊,脸色几度变幻后不死心地确认道:“你说那骗子死了?还是割喉?”
分明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难道说那日他们逃走后还有其他人去了龙王庙?
12. 第 12 章
苏大挣开徐大山的手把自己衣领扯正,冷笑道:“你自己做出的事怎么反倒不敢认了?”
苏榆眼眸一凛,忽地抓起被丢在桌上的箭矢锋利的尖端抵住苏二的脖子,冷声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有半句假话……”
在场谁都没反应过来她会突然发难,等苏大再想动手,陆琢安已经先一步将他拦住。
陆琢安容貌俊美身材却高大,往那一站比所有人都要高出一截,仿若一堵坚实的城墙将人牢牢护在身后。加之方才他那一手精准的箭术,一时竟没人再敢动。
苏二吓得两条竹竿腿抖个没完:“我我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那道士真死了?”
“死了,真死了……我亲眼看见的,一刀割喉,身上衣服都让血染透了。”
“当天夜里可有什么不对劲的?”
苏二缩了缩脖子:“那天夜里村里没人敢出来,但说是有人隔着门听见马蹄声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这才有了同伙一说。”
这人胆小如鼠,眼下有问必答且不拖延看着不像在说谎。
可苏榆不明白,如果真是同伙杀的人,他们既有马车为何不干脆把尸体带走,省得日后给自己找麻烦,也方便去别处行骗。
而且普通的江湖骗子,真能轻松做到一刀取人性命吗?
一个大胆却合理的念头逐渐浮现在脑海,她松开一直颤颤巍巍的苏二,转过身迎上陆琢安始终淡然的眼睛。
片刻后陆琢安主动道:“聊聊吧。”
苏榆心口一颤,下意识后退两步躲开他的视线:“我还得在这看着,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吧。”
偏偏就在此时,石坚带着一众抄家伙的村民赶到。
连鲁武这一把老骨头都出现在队伍里,一见着苏大一行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是你们这些丧良心的,欺负人无父母护持,竟干出把人送去活祭这种勾当。”
“多亏小榆姑娘福大命大才能活到现在,竟还有脸来强买!”
“小榆姑娘是我们村的恩人,大家抄起家伙给她好好出口恶气……”
“就是!大伙上!”
一众数十人届是吃饱喝足的青壮年气势浩大,越衬得清流村一行跟被拔了毛的公鸡似的,眼看方方面面都没优势,徐大山哪里还顾得上面子不面子的。
他恨恨一咬牙,没好气地一拍身边被吓呆的同伴:“还愣着干吗?跑啊!”
溪禾村人说要出口恶气可不是说着玩的,见他们要跑,当即就跟了上去撵鸡崽儿似的追着人打,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等所有人都跑远,一开始起冲突的摊前反而安静下来。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失忆?”
“你有什么想问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苏榆下意识抬眼看面前的人,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气他骗自己,又气他非要把这事戳穿,倔强地瞪着他不作声。
看着她微红的眼尾,陆琢安心脏登时像被什么扎了下似的一阵刺痛。
漫长的沉默后,他喉头微动:“是。”
话音落下,苏榆全然没收着力气的一拳砸在他肩上:“混蛋,你居然骗了我这么久,看我一直被你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很得意?”
又是一拳落下,陆琢安适时将她拳头握在手心:“我从没想过要耍你,当时你我初次见面,隐藏身份只是权宜之计。”
苏榆愤愤甩开他的手:“那后来呢?你可曾有一刻想过要与我坦白?”
她冷哼一声,自问自答:“没有!”
“若非今天这出你永远都不会告诉我真相,或许我该庆幸我身上没什么能骗的东西,否则将来你一走了之,我才是真的成了笑话。”
撂下这句话,苏榆转身就走。
连她自己都解释不了为什么会如此生气,可一想到连日来的相处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下,曾从陆琢安身上得到多少安慰,她此刻就有多愤怒。
“对不起。”
苏榆恍若未闻脚步不停,谁曾想下一秒却被人自身后抱了个满怀。
偏生习武之人一身力气,她只感觉自己仿若被困在铜墙铁壁间半分挣脱不开,一时气急狠狠踩了身后之人一脚:“你流氓吗?松开。”
陆琢安连一句吃痛也无,手上半点没松:“我知骗了你是我不对,从现在开始不管你问什么我都如实相告,你若还不满意刺我一刀解气也行,先冷静下来听我解释好吗?”
低沉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砸进耳中。
苏榆神情一僵,强忍住没去摸有些痒的耳尖:“呸呸呸,真要是不小心把你刺死了还得去蹲大牢,我可不干。”
听到这陆琢安没忍住低笑出声:“放心,有我在没人敢让你去蹲大牢。”
“说得好听,赶紧松开我,被人看见该说不清了。”
知她说得在理,陆琢安十分听话将人松开,又赶在苏榆跑路前将人腕子圈住,力道适中既不让人觉得疼又甩不开。
被牵着往家走的苏榆此时冷静下来许多:“诶这菜怎么办啊?”
“放心,丢不了。”
果不其然,两人回去路上就看冯小云和几个婶娘听到消息往村口去。
平日看惯了他们俩这形影不离的架势,见苏榆被牵着一时也没多想,忙不迭道:“小榆这是被吓坏了吧,赶紧回去歇着吧,菜摊那边今天有我替你看着。”
随即有人附和:“是啊,你放心歇着,我们这就去帮忙,保证打得那群畜生再不敢来!”
实际上不仅没被吓着还将人一通威胁的苏榆尴尬一笑:“……那就谢谢各位婶娘了,改天你们有空就来找我,我给你们送种子。”
“好嘞,赶紧回去吧。”
等进了家门,苏榆坐到桌前立时垮下小脸:“说吧。”
“那日的骗子道士的确是我杀的,他恶事做尽死不足惜,我并不觉得此举有错。当日所有隐瞒,是担心会吓着你。”
解答了她最关心的问题,陆琢安这才自报家门:“我姓陆,陆琢安,自京城而来。”
“一个多月前,我奉旨前来燕州查案却在途中遭遇追杀,重伤流落至清流村。我那时伤重无力自保,还多亏你救我一命,担心若是贸然坦白身份恐招来祸端。”
苏榆拧眉:“身份?你既是朝中官员还身负皇命如何还有人敢对你动手。”
陆琢安抬眸看她:“不止,陆是国姓,我同时还是当今圣上第七子。”
等等……你说你是啥?
苏榆扶着额神情复杂:“你认真的?”
虽这么问,可从初次见面她便能看出陆琢安此人出身不凡,细细想来那气度绝非是一般商户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只是万万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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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直接来了个大的……
陆琢安无奈一笑:“冒充皇亲国戚是要治罪的,况且我说过会据实相告。只不过这案子牵涉众多,你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苏榆也非无理取闹之人,没在这事上追问,只道:“可你既要查案又为何一直在这村里守着?”
“对于想杀我的人来说,我早就死在一个月前那场追杀。而且有时候,一个不存在的‘死人’反而更能起意想不到的作用。”
听他这么说,苏榆适时反应过来:“如此说来你要查的案子已经有眉目了?”
两人视线对上,陆琢安不禁会心一笑:“是,所以兴许过几日我得离开一趟。”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约莫一指长的像是笛子的东西。
“这是我府中暗卫配备的哨笛,若我不在时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就吹响它。”
苏榆没接:“还是别了,我在这能有什么麻烦。”
“拿着吧。”陆琢安不由分说将东西塞进她手里,“清流村的人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又知道村里能种出菜,想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既答应要报答你,在此之前自然是要护你周全。”
相触的掌心温热,苏榆忍不住小幅度地挣了挣:“可你不还被追杀吗?还是把人留在你身边护卫更稳妥些。”
陆琢安却不认同:“我如今伤愈自保绰绰有余,而且于我而言,你的安危更为要紧。”
他顿了顿,郑而重之补上一句:“你且放心,我虽出身皇家但自幼受母亲教养长大,目前尚未娶亲府中亦无任何妾室。”
“咳——”
苏榆一个猝不及防吓得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陆琢安神色坦然:“自是在向你坦白我的心意,你可愿……”
过往从未想过恋爱的苏榆一时手足无措,急忙伸手捂住他接下来的话。诚然,一番相处下来她是对陆琢安有好感。
她并不因自己出身农家而妄自菲薄,却也知道他的皇子身份是挡在两人间不可忽视的阻碍。
可一旦点头必有大大小小的麻烦接踵而至,谁也不能保证原本信誓旦旦的感情不会被消磨,若是结局注定不好,倒不如就停在朋友关系。
苏榆慢慢垂下眼睫,抽回手冷静道:“你几日后便要离开,等回来时我们再谈吧。”
心知自己这下操之过急的陆琢安不由懊恼,看她面上全无欣喜之意更自我怀疑,难道自己一朝流落乡间样貌竟远不如从前?
匆匆回到自己屋里的苏榆长叹一声,整个人呈“大”字状瘫在床上。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弹幕好不热闹,早变成大型吃瓜现场。
【个种田频道,也是给我赶上表白现场了。】
【可惜了,不能把皇子给我种过菜写进简历……】
【捡男人必出身不凡定律诚不欺我,难道要开始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苏榆这下傻了,火急火燎把系统给召唤出来:“说好的涉及隐私的画面会自动屏蔽直播信号呢?你出bug了?”
【宿主请稍后,检测中……】
【经回播检测,并未发现任何少儿不宜的隐私画面,本系统当前运行平稳,直播信号正常。】
苏榆捏紧拳头只恨系统是一串代码,她这一拳打不到实处:“那你不早说!”
13. 第 13 章
月华如水,偶有微风拂动。
村中僻静的破屋旁一男子长身而立,他面前跪着那人一身夜行衣几乎融进夜色,声音却透露出一股焦急:“若无意外,背后之人恐怕就是定北王,事关重大还请殿下亲至主持大局。”
陆琢安拧眉陷入沉思,一时没说话。
这期间,他派出去的暗卫查到不少事。
其中最令人诧异的莫过于,燕州太守竟私下与治下数个县的县令勾结,不仅截断别处往燕州运粮的路,甚至积压粮食哄抬粮价致灾荒久未有所缓解。
燕州能叫得出姓名的大粮商中,有迫于无奈屈服的,也就有良心未泯不愿与之作恶的。
那太守见合作无望,竟下狠手将后者之列中最有话语权的郑姓粮商全家屠尽杀鸡儆猴,对外却又将此事推给流民草草结案。
而之所以查到定北王身上,却要从另一件事上说起。
暗卫们本遵陆琢安指令欲从杀害郑家那群所谓“流民”身上下手,谁曾想,在设计混入县狱时却意外发现时不时便有犯人意外身亡。
可这些本该被丢去乱葬岗的“尸首”不仅活了,还被统一送往城郊一处戒备森严的庄子。
庄子从表面看并无异常,不过暗卫中不乏耳力极佳之人,一番查探后发现所有人都被安置到了地下,从声音判断竟似是在练兵!
无独有偶,其余与燕州太守勾结的县皆有此等状况。
查至此处背后之人意图已昭然若揭,也难怪赈灾官员屡遭刺杀,连带着他们所带来的赈灾粮也不翼而飞。
花片刻整理好心绪后,陆琢安沉声问:“可能确定那庄子中教习之人是出自定北军?”
暗卫恭敬拱手,谨慎地瞥他见神色未变才道:“属下耳力极佳,又曾与殿下您一同在定北军中待足一年,绝不会有错。”
沉默半晌,陆琢安抬手示意人退下:“两个时辰后出发。”
“是,属下告退。”
夜风之中周遭重归寂静,越令那形单影只的身影显出几分寂寥。
母亲淑妃病逝那年,陆琢安不过十岁。此后他被送到皇后膝下抚养,为了让那草包太子如愿出风头他便处处遮掩锋芒以求平安度日。
偏偏年岁渐长后,他遗传自母亲的样貌愈发出众。
那草包太子日日不想着学治国之道,却时不时因听闻哪家贵女心悦于他后气愤不已,处处挑他差错以泄私愤。
陆琢安实在忍无可忍,十六岁那年索性寻着机会自请去定北军中历练。
他出乎意料与定北王十分投缘,许多行军打仗上的事都是定北王亲自所教,还在战场上受过他的搭救,就是说他算自己半个师父也不为过。
以陆琢安对此人的了解,他绝不会做出意图谋反此等大逆不道之举。
作为圣上义弟,定北王守卫北境已有十余年,期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甚至屡立战功,甚得当今圣上爱重信任。
君明臣直兄友弟恭,一度传为大越朝堂一段佳话。
就算当他是为那高位隐忍蛰伏多年,可定北王世子至今仍在京城。
北境与京城相距甚远,一旦事发,作为定北王唯一血脉的世子定不可能安然无恙。
陆琢安不信,当初连自己这个非亲非故的人都肯舍命相救的定北王,难道真的会就这样置自己独子的生死于不顾吗?
一夜翻来覆去没怎么睡好。
天刚蒙蒙亮苏榆就醒了,以往这时候她大多还要在床上再赖会儿,只是今日不知怎地躺不下去干脆早早套上衣服起了床。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她呵欠打到一半就看院中石桌旁站了个人。
跟此前的粗布麻衫不同,眼下陆琢安已然换了身行头,长发用玉冠束起,一身绣着暗纹的玄衣裁剪精良越显得他肩宽腰细,气质沉稳出众。
苏榆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把1号摄像头的直播暂时掐了。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最后还是陆琢安主动上前道:“我想了想,不管怎样还是该与你当面道别,顺便把这个给你。”
明明此前都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模样,此刻蓬头垢面的苏榆却后知后觉出几分尴尬。
见她神色有异,陆琢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又佯装不知将东西塞进她手里:“这匕首由特殊工艺锻造小巧轻便,你留着防身。还有这些……”
他神态自然地拉着苏榆走到石桌前,上面摆满了内容各异的菜牌。
“墨水画在木头上易褪色需要时常更换,昨夜我便将牌子刻出大致形状又用火烤过阴影处,如此会耐用许多。”
巴掌大的牌子,先刻再烤是个细致活,若说不动容自然是假的。
特意处理过的边缘丝毫不会划伤手,苏榆拿起其中一张在手里细细摩挲:“你就是为了做这些一夜没睡?”
陆琢安一时摸不准她问这话的用意,斟酌道:“也没有一夜,一两个时辰而已。”
苏榆也没戳穿,转而道:“东西我收下了,谢谢。”
现在比原定的出发时间已经晚了许多,眼看天色即将大亮,陆琢安心知不能再拖,犹豫几番到底是倾身抱住了眼前之人。
“我会尽快回来,照顾好自己。”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很短时间,等苏榆再回神转过身,视野里已经再不见人影。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将石桌上的菜牌一个不落收好进了屋。
陆琢安突然离开一事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讨论,苏榆自知不好透露内情,因此对所有人都只道是他留了字条连夜离开,至于其他她一概不知。
她该种菜种菜,每天销售额也是稳步增长。
短短月余,十里八乡的都知道溪禾村有个物美价廉的蔬菜基地,尽管大伙攒足劲儿努力种菜也难免还是供不应求。
苏榆每天过得充足踏实,对陆琢安是绝口不提。
然而她越是如此村民们就越忍不住私下猜测,尤其是一众女眷担心她这是吃了亏不愿意往外说,一合计把冯小云派去询问情况。
秋意渐浓,这段时间以来苏榆每天都会到院子里吃晚饭。
吹着风吃着自己种的菜,生活倒也惬意。
冯小云来的时候她刚饱餐一顿,桌上碗筷还没来得及收,扭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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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小云提着篮子推门进来顿时面上一喜:“云婶怎么这会儿来了?”
“今天去地里发现好几个嫩南瓜能收了,就这几个也懒得拿去卖,索性分几个给你尝尝味。”
“那就谢谢云婶了。”
苏榆也没跟她客气,爽快接过东西后三两下将桌面收拾干净,末了从厨房端了盘肉干出来:“这是叶府上次来时给的,吃着味道不错,就是有些费牙口。”
溪禾村如今不愁吃的,各种家禽牲畜也在逐渐恢复中。
但肉干这种稀罕物总是难得,冯小云只意思意思捻了一小块在手里。
她斟酌一番,总算起了个头:“小榆啊,云婶也不怕你笑话。我跟你石叔成亲这么多年也没个一儿半女的,直到你来我才算是尝到了点做母亲的滋味。”
“在我眼里,你已然与我亲生女儿无异。”
被抓着手如此真情剖白的苏榆满头问号,不知冯小云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却还是回握住对方的手真诚道:“我明白的云婶,况且若不是你我可能都活不到现在。”
她在这世上本就孤身一人,如若云婶夫妻俩愿意,将来她作为子女在跟前尽孝也无不可。
冯小云闻言松了口气,正色道:“所以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跟云婶说,不止是我跟你石叔村里的人也会为你出气的知道吗?”
苏榆哭笑不得:“好啊。”
谁知下一秒想抽出的手却又被握紧,冯小云一脸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所以……你跟那个阿琢到底怎么了?”
她自诩看人从不出错。
之前见陆琢安人模人样脾气好又肯吃苦的样子还多有夸赞,哪曾想这小子有一天竟能做出招呼都不打就一走了之的事。
苏榆一怔眼神不自主躲闪:“没怎么啊。”
冯小云心下一咯噔,脱口而出道:“他、他不会真是欺负了你后就跑了吧!”
“怎么可能!”直到这时总算会意过来的苏榆惊得蹭一下站起来,满脸无奈道,“这么离谱的事你从哪听来的?”
见她反应如此之大,冯小云当即确定他们之前的猜想全是子虚乌有。
长舒一口气,她神情尴尬地笑笑:“没从哪听,就是……大家看你状态不对,怕你真受了什么欺负自己闷着不说。”
知他们也是关心则乱,苏榆哪还生得起气,半开玩笑道:“就算真有此事,那小子人都跑了这么久你们还能怎么办?”
冯小云一噎,竟还当真思考起来。
担心她思维又跑偏,苏榆急忙打住:“好了好了,云婶你别瞎想了。放心吧,我年纪虽小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性格。若真遇到解决不了的,我定会找你帮忙,至于陆……”
“至于阿琢,他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冯小云狐疑看她:“所以你们没闹矛盾?”
“没有。”
“他也不是‘畏罪潜逃’?”
“不是。”
“那这么久了你是不是还挺想他的?”
“嗯。”下意识给出肯定答案的苏榆不由一愣。
14. 第 14 章
没曾想自己随口一问就发现了如此了不得的事。
知这孩子向来独立,冯小云默默在心里叹口气贴心地没再追问:“既然你没吃什么亏,那我们也就放心了。至于其它……等什么时候你想聊了再来找我便是。”
苏榆抿了抿唇:“谢谢云婶。”
冯小云捏捏她近来长了些肉的脸颊:“嗐,跟我客气什么。”见天色已暗便也没再拉着她多聊,起身告辞了。
对陆琢安的心思意外被点破,苏榆当夜反而睡得更加安稳,起得便比往日晚了些。
谁知正换着衣服就听自家院门被拍得砰砰作响。
“小榆姐姐,小榆姐姐,出大事啦!”
听出来人是鲁武那平日尚算稳重的大孙子小六,苏榆赶忙加快动作系上外衣匆匆推门而出:“你别着急,慢慢说出什么事儿了?”
小六明显是一路跑来的,这会儿正弯腰撑着膝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村口、村口来了一堆人还带了东西,说……说是来向你提亲的。”
“什么?”
“人暂时都被我爷爷和石伯伯拦在外面了,他们让我赶紧来通知你一声。”
苏榆神色一凛:“来提亲那群人中有你认识的吗?”
小六点头如捣蒜:“有!我认得其中有两个长得挺像的男人,上回清流村那帮人被全村撵着打的时候他俩也在里边。”
果不其然。
她就知道苏大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是这群人未免太会恶心人了,连提亲这种昏招都能想出来。
苏榆心下嫌恶,快步进厨房挑了根嫩黄瓜塞给小六:“多谢你来跑这一趟,拿着解解渴吧。”
说着复又进屋将一直压在枕头下的匕首和哨笛带上以防万一,而后径直往村口去。
她到的时候,村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远远隔着人群,苏榆对上苏大那双阴险狡诈的眼睛,不由捏紧了拳头。
“诶苏家丫头来啦!”
说话那人一身媒婆的标准装扮,只是瘦得都颧骨凹陷实在谈不上喜庆。
苏榆没吭声,上前几步后视线最后落在被清流村一众簇拥在中间的男人身上,毫无疑问这就是今日这出戏的主角。
不认识。
只是对方神情瞧着颇为激动,一见她来了立刻意图上前:“小榆姑娘,我……”
苏榆皱着眉后退几步:“你谁?”
男人顿时僵在当场,脸色几度变幻后才摸着自己下巴憋出一句:“我徐大山啊,不久前咱们不是还见过吗?我不过刮了个胡子,怎么就不认识了。”
他其实也舍不得剃掉留了这么些年的胡子的。
直至几天前,原本还一直对苏榆深恶痛绝的他爹娘不知从哪得知,原来溪禾村之所以能种出菜都是苏榆一手促成。
两人略一琢磨,转头就去找了族长和媒婆试图把当年娃娃亲的事旧事重提。
他如今本就已到娶亲的年纪却始终没相上合适的,这苏榆虽说性子怪了些,可模样比起他从前见的那些千金小姐们可是半分不差的。
更要紧的是还握有好一手种地手艺。
一旦把她娶回家,不仅不吃喝不愁,甚至还能靠着这个大赚一笔。
于是在自家爹娘如此一番苦口婆心之下,徐大山到底还是同意刮胡子把自己收拾齐整,就这么浩浩荡荡地跑来提亲了。
媒婆闻言立刻上来打圆场道:“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不熟不要紧,等以后成婚了再慢慢培养感情就是。以大山家里的条件,保管你以后有享不完的福嘞。”
苏榆一挑眉,嗤笑道:“上会强买不成这次想强娶了?想得还挺美。”
媒婆表情僵住:“你、你这话说得……”
话音落下,边上的白胡子老头把手里拐棍敲得震天响,义正言辞道:“我身为苏氏族长,当年亲眼见证徐家与你父母订下了娃娃亲,你难道想违抗长辈命令不成?”
难怪抬也要把这老头抬来,原来打的是这主意啊。
“族长又怎样?谁规定族长说的就是一定是真话?不如这样,你先发个誓来听听,就说若你所言有半句虚假便不得好死断子绝孙如何?”
这八个字简直是对付这种道貌岸然老头的必杀技。
活到现在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的族长气得眯缝眼都瞪大了,抄起拐杖颤颤巍巍地指苏榆:“你……你简直……”
结果话都没说完,一下气急攻心歪倒在地,周围人一阵惊呼手忙脚乱地给他按压人中。
鲁武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悄声道:“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放心好了,”苏榆浑不在意扫了人群一眼,“这种老头子最是惜命,轻易死不了的。”要么怎么连发句誓做做样子都不敢呢。
周遭一片闹哄哄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又有马车来了!”
眼下虽有不少人来溪禾村买菜,但条件有限来的时候最多是成群结队一块拉辆板车,唯一还能有马车用的也就只有叶家了。
思及此,苏榆这才想起今日似乎是每月一度去田庄检查土质的日子。
她脑中灵光一闪,悄悄把本打算“以暴制暴”的计划压下,转而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这是哪个大户人家?居然还有马车。”
“还能有谁?青川县里的叶家呗,说是苏榆跟着他们一块做生意挣了不少呢。”
“那要是真能把这丫头娶回家,徐大山岂不是发达了?”
“人家那是娃娃亲,你且羡慕去吧。”
清流村人的议论不时飘进耳中,苏榆却只觉得讽刺。
原来不少人都是记得这回事的,可在她当初失去双亲孤立无援,甚至被送去当祭品时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施以援手。
这群人并未控制音量,尚在马车中的叶家兄弟俩不免听到一二。
叶开源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皱着脸道:“这群人脑子出问题了不成,虽然那野……那苏榆不怎样,可带了这点破烂就来提亲也太寒酸了。”
叶修文的气色相较之前要好许多,只是神情隐隐不悦:“下车吧,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说着他一把撩开车帘,猝不及防与等在外面的苏榆撞上视线。
二人俱是一愣,惊讶过后,先回过神来的苏榆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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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大公子你怎么来了?”
叶修文温和一笑,由随从搀着下了马车:“开源闹着要出来玩,我实在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就跟着过来了。”
还在车里却莫名被点名的叶开源一时摸不着头脑,大哥怎么回事?不是他说叶管家年迈自己替他跑一趟顺便出来透透气的么?
好在他虽不解却也没缺心眼至此,把话咽了下去准备等到家再问。
苏榆与叶修文这还是第二次见,不过上次他既能没有任何少爷架子的替熊孩子道歉,就代表是个明事理的人。
因此她没多想,稍稍凑近些小声道:“待会儿能不能帮我个忙?”
叶修文眼眸微动:“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的。”
这时那苏家族长可算是又缓过气来,见苏榆正挨着叶修文说话又是一怒:“你一已经定亲的女子与外人如今亲近成何体统!”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苏榆一本正经地张口就来,“叶公子哪能跟我亲近啊?人这趟可是专程来要债的。”
她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你们有所不知,我虽与叶家合作,但为办这个基地却还欠了他家不少银子。”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与你们争论这娃娃亲是否还该作数,只是你们若真有求娶的诚意,不如替我把这笔钱给还了。”
说着她转向徐大山:“毕竟我也不能背着一身债嫁进你家吧。”
看苏榆说得煞有其事,不少人还当真产生了动摇,毕竟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就算手艺再好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将生意做大至此也是需要成本的。
银子不会凭空出现,哪能怎么办?借呗!
叶修文适时站出来道:“苏姑娘确实欠了叶家一笔钱,满打满算也就五百两,不算太多。家中有欠条可作证,不知是哪位要还?”
此话一出,周遭顿时炸了锅。
尤其是本想靠着苏榆吃穿不愁的徐大山当即变了脸色,怒道:“不可能!之前都没听说过还有这么回事,少唬人了。”
苏榆“唉”一声:“你若觉得我骗你我无话可说,可这叶家少爷与我无亲无故,与你们更无仇怨,他何苦费这个劲来骗你?”
早看不下去的叶开源此时也赶着来凑热闹,一张口,小嘴跟淬了毒似的。
“我叶小爷平日最瞧不上你这种软饭男,无非是看苏榆身后的基地有利可图上赶着巴结,一听她负债又蔫儿了。长得一副熊样儿不说,带了这点破烂来提亲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脾气暴躁的徐大山哪受过这种对待,当即怒火上头失去理智,捏着拳头就要朝叶开源去:“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可叶家大价钱雇来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人刚到近前立刻齐刷刷抽出腰间佩刀围成半圆将叶开源牢牢护在身后。
好不容易正经一回的叶开源得意一笑,熊孩子本性再度暴露无遗,附到守卫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收到指令的守卫一愣,扭头不见叶修文阻止这才点头。
待徐大山再次意图上前时守卫手中长剑一挑,只听接连哗哗几声,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成了几块飘落在地的碎布。
15. 第 15 章
一场闹剧最后以徐大山夺路而逃作为收场。
主角一走,其他本就是跟来撑场面的没了搞事的由头,最终也只能对着苏榆好一通指责后悻悻离开,偏苏大非要上前来找不痛快。
“怎么不见之前跟你一起那男人了?总不会是真被我说中他杀人的事所以畏罪潜逃了吧。”
苏榆迎上苏大满含恶意的目光:“比起这个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下顿饭在哪吧。我虽说不卖菜给清流村,不过要不了多久等你死了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为你烧点纸,就当……”
她唇角微勾,扯出一抹充满嘲弄意味的笑:“打发叫花子了。”
苏大眼神阴鸷盯了她几秒,到底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逞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迟早有一日他要让那些曾轻看过他的人悔不当初,尤其是苏榆!
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叶修文面上浮现几丝担忧:“你与那人之间似是有什么过节?他看起来不像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
苏榆点点头:“他意图杀我未遂见我过得比他好又心生妒忌算过节吗?”
她语气尚算轻松,反倒身旁的冯小云一副忧心忡忡模样:“这都已经是第二回了,早知就不该让你来干卖菜这活。”
苏榆闻言赶忙宽慰道:“云婶你别太担心,我本来也没有要避开苏大的意思,而且这活是我选的,真论怪谁恐怕只能怪我自己。”
叶开源在旁轻啧一声:“这人面相看着就阴森森怪吓人的,所以你到底怎么把人得罪的?”
瞧他似是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了些,连带着整个人都顺眼许多,苏榆没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下:“你个小屁孩,问这么多做什么?”
叶开源一瞪眼:“嘿!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小爷我这是关心你,不说拉倒。”
还是这么不禁逗。
苏榆一时笑出声来:“那我待会说的时候你可记得捂着耳朵别听。”
“耳朵长我身上,你管我!”
等人斗嘴斗得差不多了,叶修文才站出来喊了停:“所以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要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提。反正叶府宅子大,你过来暂时避避风头也未尝不可。”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毕竟若不是有你,家里的生意不可能那么快有起色。”
苏榆想也没想,婉拒道:“我知道叶公子是一番好意,不过今日之后他们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况且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村里还有其他人在,不会有问题的。”
叶修文敛眸,冲她淡淡一笑:“如此也好。”
余光瞥见菜摊旁收拾东西的冯小云他们正探头往这边看,苏榆狐疑一瞬,上前道:“看什么呢?”
冯小云欲言又止,最后道:“那是叶家公子?”
苏榆不以为意点头:“对啊,第一次去叶府的时候见过的,他们人都挺好,尤其是大公子,你们别太觉得拘束。”
“你跟大公子什么时候变这么熟了?”问这话的人是石坚。
直性子如他这时候也咂摸出点不对劲来。
按说这应该是苏榆跟叶大公子第二回见,苏榆也不可能真借了这么一大笔巨款,怎么他就能如此配合刚才那出借钱戏码呢?
想到这,他与自家媳妇对视一眼,定有猫腻!
压根没对上他们脑回路的苏榆想了想,随口道:“大概是我跟他比较投缘,一见如故?”
冯小云一愣,还欲追问:“你……”
见时间差不多的苏榆却道:“刚才那群人来耽搁了不少时间,我还得去趟田庄,这里就麻烦云婶你跟石叔了,我走啦。”
说完她便风风火火朝叶家马车去。
谁知刚一跨上车,之前特意带在身上的匕首随动作滑落在地。
叶开源不改手欠本色,眼明手快地上前将之捡起,随之发出一声惊呼:“我去,重量这么轻还这么锋利的匕首,你从哪儿买的?”
这柄匕首出于对重量的考量,并未有太多累赘的宝石装饰。可但凡见识广的,都能一眼看出这东西绝非出自一般人之手。
苏榆白他一眼,伸手将东西拿了回来:“危险品,小孩少碰,伤着了我可不包赔。”
叶开源嘿嘿一笑,跟着坐进车里:“那我保证伤着也跟你没关系,你把那刀让我玩玩呗?实在不行,你就告诉我你从哪儿买的,我让我爹给我也弄一把。”
身为叶家小少爷,他见过的好东西可不少,但这种极品的匕首却是第一回。
随着赶车的仆从驱动马匹,马车缓缓朝田庄驶去。
苏榆见叶开源大有不问出来源不罢休的架势,索性无情开口:“那叶老爷这回估计也没辙,这刀是我朋友送的,不是买的。”
见她十分爱惜地将匕首收好,叶修文冷不丁问:“这朋友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哀嚎到一半的叶开源愣住。
就连苏榆也怔了下,几秒后才道:“算是吧。”
随着马车驶离溪禾村不久,村口的菜摊上却忽地爆发出一声怒喝:“老子肯带上你跟那赔钱货就不错了,还敢在那挑三拣四!”
话音落下,穿着身粗布麻衣的中年妇人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只是连呼痛都来不及,她便又急着上前去抓着男人裤腿哀求道:“就买一点其他的吧,圆圆打小吃豆子就会起疹,真的会要命的……”
豆子如今产量正大,卖得便宜不说,吃不完的还能晒干储存起来,因此家境窘迫的人家来一趟通常都会多买些。
男人一脸不耐地抬腿将她甩开:“哪有这么多吃不得,老子还能把她供起来不成?再敢废话,信不信把你俩一块卖了,看看将来主子惯不惯着你们。”
妇人对此似是早习以为常,仍旧哀声祈求着。
而她身旁不远处,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已经哭得满脸是泪却不敢上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一看就是从前被打怕了。
正帮着人装菜的冯小云见着这幕心有不忍。
刚想上前,与这家人一块来的同乡将她拉住小声道:“你就别管了,他们家一直这样,那张屠夫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暴脾气,发起疯来谁都不认。”
冯小云一时没了法子,想了想只好在男人买豆子的时候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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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了捆青菜。
然而男人压根不领情,将青菜往摊子上一丢:“打发要饭的呢,信不信老子把你摊子砸了!”
他刚想逼近,始终注意这边动向的石坚立即上前站到中间将两人隔开,冷着脸道:“有话跟我说就是,只会欺负女人的孬种算什么本事?”
“你找死!”
男人说着便捏起拳头朝石坚面门击去,只是哪怕他从前底子再好,长达几个月的营养不良也让他根本没有胜算。
石坚轻轻松松捏住他拳头,直将人推得踉跄几步。见他还欲攻击,更是干脆利落飞起一脚将人踹出一米多远。
围观群众见状不由叫好:
“打得好啊!就该好好收拾这种欺弱怕硬的懦夫。”
“送你菜不好好收着,这会儿挨打可高兴了?”
“……”
这时,一旁跌坐在地的妇人眼眸微动,她咬咬牙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拉着女儿径直跪倒在冯小云面前:“圆圆,来,给婶娘磕头!”
冯小云大惊,连忙去扶:“你这是做什么?”
圆圆听话地边哭边朝她磕头:“求求婶娘救救我和娘亲吧,不然回去我爹会打死我的,求求你了婶娘,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见打不过的男人也不再挣扎,坐在地上朝母女俩阴狠一笑:“你以为谁都能像我一样愿意收留你们两个拖油瓶吗?”
“再说了,这村里可不少男的,你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当真觉得留下就能……”
没等说话,石坚又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冯小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别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无能龌龊。”
事情到这份上,她俨然已经说服不了自己坐视不管,当即将还跪在地上的母女俩扶起来:“赶紧起来吧,你若是信我,从今天开始你们就留在我们溪禾村。”
“其他的我或许无法保证,但有个安身之处能吃饱饭还是没问题的。”
妇人满脸是泪连连点头:“我信我信!谢谢……谢谢你……”
没想到冯小云真会应允两人留下,男人面色一变:“你敢!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官府告你们强抢民女,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妇人却在此时撸起衣袖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你尽管去报官,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你这个杀人未遂的先要去蹲大牢!”
到田庄后,苏榆照例由刘旺和许玉蓉带着去庄子各处检查土质,只是他们夫妻俩没想到,这次府上两位公子也会一同前往。
就连苏榆自己都有些意外,难道说这二位其实得了叶老爷命令,来监督她工作的?
不然不好好待在屋子里歇着,干嘛非得跟着她一块往外跑?但好在她真凭实学,就算真是如此也没在怕的。
有苏榆之前改良的基础,大多数地块都没什么问题,只是偶尔几块需要做些细微调整。
不过一天下来,还是给她累得够呛,恨不得立马回家躺下。
早早吃过晚饭后,白日里赶车的侍从却一脸焦急地走进来:“大公子,马车似是出了故障,今日咱们恐怕走不了了。”
16. 第 16 章
叶修文拧眉:“马车怎么会出问题?”
随从低下头神色颇有些为难道:“估计是来的路上卡了石子把轮毂弄坏了,修倒是能修,就是需要时间,若是夜里赶路恐怕不太安全。”
纵使有守卫跟着,夜里总是没有白天安全的。
事已至此,叶修文不好过多苛责,只好转而对苏榆道:“实在是抱歉苏姑娘,不过好在庄子备有供客人留宿的屋子,情况特殊就只能请你在这住一夜,明早再回去了。”
“没事没事,”苏榆连连摆手,“天黑后确实是不好赶路。”
在外留宿对她来说倒是没什么。
只是自己这一晚上没回去,云婶他们不明情况估计该急坏了。不过现在没别的办法,只能是明日尽早赶回去了。
反观叶开源,俨然已经是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这小子从小娇生惯养,今日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跑来凑热闹,结果从中饭开始就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又碍于他哥不敢吵着回家。
到了晚餐他是彻底装不下去了,刘旺他们送上的饭菜愣是一口没吃,就想着早些回去让家里厨子重新弄一顿丰盛的。
眼下家回不去,饭菜也都撤下,他只能对着空空如也的餐桌干瞪眼。
许玉蓉瞧他这样,好心道:“既然今晚要留宿我再去给小公子弄点吃的吧,否则这么饿着晚上可要睡不着的。”
叶开源:“好!我要……”
不等他提要求,叶修文神色淡淡打断道:“是你自己瞧不上庄子里的饭菜,如今粮食珍贵,既瞧不上就别吃了。”
许玉蓉见状下意识看向苏榆,却见后者轻轻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别管,随即带着屋里其他人一块悄摸着出去了。
人家管教自家孩子,他们这些外人就别凑热闹了。
许玉蓉想想也是,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而见苏榆总算空下来,好不容易能坐下来说会儿话的如意当即抱着人不肯撒手,非缠着她讲这段时间溪禾村都发生了什么,她的小伙伴们近况如何。
苏榆将人抱着,好脾气地挨个回答。
可惜小孩本就觉多,说了还没一会儿小丫头就已经困得睡了过去。
哭笑不得的刘旺从她手里接过孩子,转头对许玉蓉道:“小榆姑娘明早还得赶路,你赶紧带人去歇着吧。”
一路到了庄子里供客人住的厢房:“床褥和被子都是干净的,你放心睡。我就住对面那排屋子,要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行,麻烦你了蓉婶。”
条件有限,能有个干净地方住就不错了,苏榆虽应下却也没打算打扰。
她白天说不上多累,只是这会困意上来也就讲究不了那么多,和衣躺下就耷拉着眼皮睡了过去。
只不过兴许是还有点认床的毛病,这觉睡得始终不够踏实。等苏榆再睁眼醒来时,屋外依旧一片寂静,夜还深着。
她盯着天花板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借系统看了眼时间,发现才夜里十一点多。
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小时还是睡不着后,苏榆认命地爬了起来打算出去转转。
庄子太大,她担心迷路只敢在自己走过的路上转转,等到了厨房附近却见本该空无一人的屋里此时竟亮着灯。
都这个点了,别是进贼了吧?
这念头让苏榆顿时警惕起来,四周张望一圈后她在墙边堆着的柴火里捡了一根握在手里,旋即放轻脚步屏住呼吸朝着厨房走去。
正巧此时屋里也有了动静。
她紧了紧手里的棍子停在门口,越发绷紧神经逮住那贼开门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挥了下去。
“苏姑娘,是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一声闷响,只来得及下意识抬手自卫的叶修文捂着手臂吃痛出声,疼得身形一晃险些没能站稳。
已然傻眼的苏榆赶忙将手里“凶器”丢开,快步上前将人扶住,哭丧着脸道:“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样啊?大晚上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叶修文勉强挤出个笑来:“敲在手臂上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劳烦姑娘先扶我坐下。”
等坐到桌前,借着桌上油灯的光苏榆才看清对方手臂被打中的地方已经青了一块,她顿时更加愧疚:“都怪我,也不问清楚就动手。”
叶修文任由她托着自己受伤那只手,温声安慰道:“这伤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往好了想,至少这下不是打在头上。况且要是真进了贼,你这一问打草惊蛇只怕反倒要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话是这么说,可要是自己能再小心些就不会害他受伤了。
苏榆抿了抿唇:“你在这等我,我去问问蓉婶看有没有药油,这伤要是不处理我担心明天会变得更加严重。”
另一边大半夜被叫起来的许玉蓉倒是不恼,只披了件衣服匆匆跑来开门,听完前因后果后立即回屋拿了瓶药油出来。
“拿去用吧,涂在伤处稍微使点劲给它揉开才好活血化瘀。”
苏榆眼眸一亮:“多谢蓉婶,等下回来我还你瓶新的。”
许玉蓉佯装生气板起脸:“咱们之间说什么还不还的,况且多亏了你跟老爷交好他们才会给我们准备一般雇农都没有的伤药,我还是沾了你的光呢。”
见她还欲反驳,许玉蓉赶忙伸手打住:“好了好了,赶紧去吧,别让大公子久等了。”
“蓉婶说药油得使劲揉才能起效,可能会有点疼,你稍微忍着点。”
说着苏榆深吸一口气开始上手,为了分散叶修文注意力随口道:“对了刚才都没来得及问,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厨房?是晚上没吃饱?”
她还以为这人一副书生模样,该是从来不进厨房的。
叶修文闻言笑了笑:“怎么?苏姑娘觉得我不像是会做饭的人?”
“也没有吧,哈哈……”被戳中心思的苏榆只好干笑两声,“就是觉得你一个读书人平时应该用不着做这些。”
叶修文点到即止,主动道:“做饭是个人爱好。开源夜里实在饿得不行非缠着要吃东西就起来随便做了点,他早早吃完回去,我倒是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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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便想再一个人待会儿。”
苏榆听着反倒有些好奇:“当初怎么会想到把做饭当爱好的?”
眼下毕竟不比现代,愿意下厨的男子可不多。
被问及此,叶修文眼中浮现几丝怀恋之意:“以前有个人说我做的东西实在是太难吃了,我想着练好手艺,等再见到她好让她刮目相看。”
听到这苏榆顿时起了八卦的心思:“让我猜猜……那应该是个姑娘?”
过了许久没等来答话。
她本以为叶修文是不愿意提起这个,正打算主动换个话题,不曾想却听他再度开口:“其实……那次在叶府,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苏榆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上动作顿了顿。
见她还是没有想起来的意思,叶修文垂眸遮住自己略显落寞的眼神:“十二年前,我跟着父亲出城前往外祖家时意外与他失散。被一群孩子围堵的时候,是你站出来救了我。”
他伸手比了个大概的高度:“你那时候这么高大概才七八岁,连拿块大点的石头都费劲,就敢像个小女侠一样挡在我面前带我回了家。”
那时正值农忙,大人们对此一无所知。
而刚大战一番的小苏榆饿得不行,以往她够不着自家灶台只能干瞪眼,但今天不一样了,她捡了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小哥哥回家。
于是在七岁小孩的指导下,叶修文第一次进了厨房,只是最后成品实在一言难尽。
苏·指导老师·榆如是说:看起来跟我娘亲给包包做的饭一模一样。
包包——是当时他们家养的猪。
小苏榆没了法子,只好不嫌麻烦地带着这打架做饭都不会的小哥哥去田里捡麦穗和蚂蚱,再轻车熟路生起火来烤着吃,直到两人被苏氏夫妻俩发现。
恰逢此时叶家派出来寻人的仆从已到附近。
听到消息的夫妻俩吓得不轻,生怕自己被当成人牙子,马不停蹄地把被自家闺女带得灰头土脸的叶修文送还了回去。
当时情况实在混乱,谁都没来得及彼此问声名字。
偏偏叶修文到家后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怎么生了场大病,这一病就病到了年底,等他缓过来想找人时已经再无从找起。
听他说完旧事的苏榆恍然,一时竟有些无言:“原来当时那个男孩是你啊。”
叶修文笑着点头,望向她的眼里闪着真切的欢喜:“我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还好,我们大概算还有一点缘分。”
否则青川县那么多户人家,为什么那日苏榆选的第一家偏偏是叶家?
苏榆没吭声,心下有些不忍,上完药后沉默地替他将袖子理好。
实际上,原主的记忆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真实感。尤其是像这种时间久远的,若非是叶修文主动提起,她恐怕这辈子也想不起来。
但她实在没办法跟他说,其实你们的缘分断在了更早的你不知道的时候,你记忆里那个曾经救过你的小女侠已经不在了。
骇人听闻不说,未免也太过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