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御兽：开局觉醒神话级血脉》 第1章 我，林靠北，从今天开始成为异形之王 鹅城第一中学，一班办公室内。 “靠北，你说的抱脸虫是什么东西？” 一班班主任何炯一脸困惑的问道。 林靠北成绩拔尖，一表人才，更是拥有八块腹肌，属于在学校里随便一回头，便有女生要去跳楼的程度。 这所中学的每个学生，在第一学期开始的时候，会在学校的帮助下觉醒御兽能力。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一般的学生都会尽量选择强大的生物作为自己的御兽。 比如老虎狮子狗熊等等…… 但，林靠北偏不，不管何炯老师如何苦口婆心，他就是铁了心要选择抱脸虫。 何炯看着志愿表上那个名为“抱脸虫”的生物，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 我的得意门生想选择一只昆虫当御兽？ 妥妥的顶尖苗子，要与这种低贱的生物相伴一生？ “靠北，一个人一生中只有一次选择御兽的机会，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慎重考虑……“ “等等，你是不是最近在网上看了什么营销号了？”何炯突然想到。 网络上面确实总有一些不负责任的言论鼓吹让高中生选择冷门御兽，将它们吹得天花乱坠。 “虽然昆虫能够发挥出超越自身规格的力量是没错……可你应该知道，它们的上限摆在那里呢。” 何炯拿起一块橡皮往桌面刚好路过的一只蚂蚁轻轻一按，蚂蚁顿时一命呜呼。 “我见过不少学生，他们都可以说是聪慧过人，但却因为选错了御兽而毁了自己一生。” “怎么样？现在你还想选择那只什么抱脸虫吗？” 在何炯看来，林靠北的选择完全是大错特错。 如果他能够选择一只正常点的御兽，再加上自己的教导，假以时日，定能进入国内高等学府深造！ 何炯满怀期待地看着这位学生。 “嗯，你说的对，老师。” 林靠北深思了一下。 听见靠北迷途知返的话语，何炯顿时眼含热泪。 果然，老师就应该这样替学生指点迷津啊！ “不过我还是想选择抱脸虫。” 林靠北抬起头来，一脸认真。 你说的对，但我不听。 事实上，林靠北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大概半个月前，他穿越到此，一番探索过后，意识到这是一个人人可以御兽的世界。 每个步入高中的学生，都能拥有一次获得御兽的机会。 与自己的御兽绑定之后，培养出来的御兽能力越强，御兽师的身体强度也会不断提高。 甚至当提高到一定的程度过后，还可以将普通的御兽，进化成神祇！ 而至于林靠北选择的御兽——抱脸虫，也同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确切来说，抱脸虫是前世一部名为《异形》的电影里面的一种外太空生物，它们会通过寄生的方式，来同化宿主的基因，以此来诞生更强的后代。 骨骼硬如钢铁，血液具有极强的腐蚀性，更重要的是…… 基因同化。 如果能同化各种御兽的基因，那产出的后代会有多夸张？ 何不悔无法想象。 “唉……好吧。”何炯见林靠北铁了心，也只好掏出几张卡片递给了靠北，“拿去吧，这是学校给你的新手大礼包。” 林靠北一愣，还有这种好事？ “一个星期之后，学校会对你们进行一次摸底考试。” 林靠北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从何炯老师手里接过卡片。 然而，何炯却是死死地按住，盯着林靠北的眼睛，像是他要抢走自己的彩票一样。 “老师你这是……” 林靠北头上落下几根黑线。 何炯还想做一下最后的挽留，“在这之前，你如果改变想法了，一定要联系我！” “好……好的。” 林靠北将卡片猛的抽出，端详了起来。 一张是食堂饭卡，上面写着“余额250”。 一张是御兽卡，用来召唤和培养御兽。 一张是资源卡，可以存放培养御兽的食物，药品之类的东西。 这些都是鹅城第一中学对新生的一种支持。 当然，作为一所民办高中，主要还是以盈利为主。 若是里面的资源使用完毕，则需要新生自行购买。 “谢谢老师。” 林靠北道了一声谢后，扭头准备离开。 不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何炯说道：“老师，我还有一个疑问。” “怎么了？”何炯诧异地问道。 “那么，那些没有御兽天赋的人，难道他们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失败了吗？“ 何炯闻言愣了愣，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林靠北赶紧出去。 “这小子……” …… 从办公室里出来后，林靠北看见走廊上面排起了长龙。 这些人都是来找何炯确定御兽，领取资源的学生。 林靠北之前和何炯谈话的时候，有不少人趴在门上偷听。 毕竟，林靠北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不仅文武双修，学习又好又会打球，更是帅的一塌糊涂，男生嫉妒，女生发狂。 这样的精英会选择何种御兽，自然便成了大家都关注的焦点。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他居然选择的是——抱脸虫？ 人群中一下子炸开了锅。 “雾草！抱脸虫是什么东西啊？” “不会是某种昆虫吧？” “大胆！你在质疑我靠北哥吗？我北哥一代人杰，会选择这种辣鸡做御兽？” “也许北哥是想另辟蹊径呢？要知道昆虫御兽可都是机制怪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年头选昆虫类御兽就是版本陷阱，我赌二十个御兽币，他林靠北敢选这条破虫，后面一定会被人打爆！” “啊！好想看见靠北哥被我踩在脚下狠狠蹂躏的样子~” …… 听着四周的纷纷议论，林靠北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强者，无需多言。 的确，虫类御兽并不是什么强大的生物。 但这关我异形什么事？ 无知小儿们，你们很快便会知道了。 林靠北歪嘴一笑，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十几分钟后，林靠北回到了寝室。 因为是以全市前十的成绩考入了这所高中，他不仅学费全免，就连一人寝室的配置也是相当豪华。 空调，沙发，智能家居，一应俱全。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总统套房。 林靠北站在寝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学校里的芸芸众生。 嗯，接下来就该培养御兽了。 “小爱同学。” “我在。”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窗帘拉上，灯光全开，我要开干了！” “好的，主人。” 窗帘猛的闭合，各种灯光同时亮起，小爱同学甚至还贴心地把空调打开，调到了适宜的温度。 唯一有点奇怪的是，林靠北注意到灯光的颜色换成了某种略显暧昧的暖黄。 林靠北回到沙发上，盘膝而坐，随后掏出了何炯给的那张御兽卡。 “群灵觉醒，封印解除！” 霎时间，一道白光自卡片上耀出，一个蓝色的系统界面在林靠北面前缓缓打开。 “正在为您加载系统中……” “呦西！” 林靠北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不久，一段长长的文字在林靠北面前浮现出来。 林靠北瞪大双眼，什么，这难道是！ “为保障广大师生的合法权益，请仔细阅读以下条例，如同意，请勾选，在使用此卡过程中所发生的任何意外，本校概不负责。条例最终解释权归校方所有……” 接着便是一堆繁琐冗长的规矩条文。 林靠北不耐烦地滑动，却发现右边的进度条压根没动过。 不是，玩什么啊！ 他暗骂一声，只好点了点下方“本人同意以上所有条例”前面的方框。 一瞬间，界面猛的消失，接着便是填入身份证、注册账号、人脸识别、指纹验证…… 都穿越了还有这种事吗！ 林靠北此时恨不得将这张卡片给折成纸飞机。 “检测到您是本校尊贵的‘顶尖生’，享有VIP特权，已自动为你跳过广告，连接御兽空间……” 下一秒。 林靠北只觉天旋地转，周遭的环境都开始发生了变化。 再次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片广袤无垠的大草原。 绿草如茵，牛马成群，旷野的长风吹拂内心，让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安闲。 【是否需要更改原始空间环境？您是尊贵的VIP用户，可享受前三次空间免费更换……】 ai的声音在林靠北耳边念经一样响起。 由于不同的御兽需要不同的生存空间，因此在空间选择时，系统会贴心地为每个新生准备一次免费更换空间的机会。 当然，换成什么样子不得而知。 “换个屁，赶紧给老子走流程！” 林靠北早就看清这个狗学校做出的系统能有什么好事情给你，果断拒绝。 而且，异形的强大之处便在于，它作为宇宙生物，能适应各种恶劣的环境！这一点是地球上的其他生物所无法比拟的。 啊，多么美妙的种族！ 林靠北脸上如痴如醉，只有这样杰出的生物，才配当自己的御兽！ 【开始提取宿主的御兽信息，是否现在释放御兽。】 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学生们每天都流转于高楼大厦之间，没人会跑去野外自己抓捕真正的御兽。 于是，御兽系统会根据学生脑中的记忆信息，将御兽召唤到这个空间内。 当然，这需要学生对自己的御兽非常了解，熟悉它们的各种数值、信息、习性，并且符合科学。 比如，你想召唤出个二次元美少女，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这也是现在的高中生很难培育出牛逼点的御兽的原因吧。” 林靠北想到，这里的教育把学生教得思维固化了，如此呆板的大脑，怎么能够想象出复杂的御兽。 而自己，不仅是一个穿越者，前世更是异形电影的狂热爱好者。 异形的各种设定——族群、天赋、技能，变异、进化路线，他可谓是倒背如流。 对他来说，这些异形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影视形象，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生物！ 第2章 生命在于进化！ “开始培育。” “收到，正在解析宿主脑中御兽信息——鹅城第一中学师生教务系统智能ai为您服务。” “……以后，你称呼自己为‘贾维斯’就行了。” “好的——贾维斯为您服务。” 林靠北一阵汗颜，接着掏出了何炯老师给他的那张资源卡。 不同的御兽需要不同的生存空间，也需要不同的食物。 牛吃草，虎吃肉，蜜蜂采蜜，狗食大便。 世间百兽，每种生物都有其喜好的食物类型。 “贾维斯，能不能根据我的身体信息，一比一制作出食物来？” 虽然抱脸虫寄生在牛马之类的动物身上也不成问题，但，正所谓“是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 抱脸虫可是拥有寄生的能力的，只靠普通的食物，如何能够将其培育得独一无二呢？ 身为我林靠北的手下，那么无需多言，我自会给它最好的一切。 而人类乃万物之灵长，以人类的信息来制作抱脸虫的“饲料”，无疑是再好不过。 把我吃了吧，我的御兽！ 只是，自这个世界诞生起，还从来没有人试图将自己作为御兽的食物。 贾维斯在庞大的数据库里疯狂搜寻，发现竟然没找到任何相关的资料。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差点给它干宕机。 万般无奈之下，它只好为林靠北独自创建了一套“宿主个性化系统”。 【收到，开始获取宿主身体信息……】 【开始解析……】 【开始复制……】 一道耀眼的光芒闪烁过后，一副与林靠北别无二致的身体便从天而降。 【遵从“国际克隆禁止条约”规定，食物已为您制作完毕。】 作为完全由DNA分析技术结合生命物质所构建出来的“食物”，为了防止在现实世界中引发错乱，其本身并不具备原主的记忆与灵智。 换句话说，眼前的“林靠北”，不过是一堆肉块。 林靠北上下打量着“自己”，颇为满意。 嗯，哪怕是这么痴呆的表情，都掩盖不住这个人的逼人帅气吗？ 不过，一想到抱脸虫要把眼前的肉体大卸八块时，林靠北心情还是有了一丝微妙。 下次还是找个不顺眼的人做这个得了…… 【叮！御兽信息分析完毕，请确认是否制作。】 这时，贾维斯传来了提示声，一道虚影在林靠北面前展开。 和林靠北记忆中的抱脸虫相差无几，米黄的身躯，一米左右的体长，有八条细长的腿，每条腿上又分三个骨节，与节肢生物颇为相似。 望着眼前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生物的投影，林靠北难抑激动。 “不错，就它了！” 【叮！您已在御兽空间中成功创建御兽：抱脸虫。】 【提示：您已获得抱脸虫的忠诚。】 渐渐苏醒过来的抱脸虫，并没有直接扑向林靠北的复试体，而是呆呆的蜷缩在草地上，仿佛是在等待命令一般。 虽然抱脸虫没有脸，表现不出喜怒哀乐，但是林靠北依然从它的行为看出了它的恐惧。 这是一种刻在生命DNA中的原始本能。 在抱脸虫的意识中，将自己创造出来的林靠北无疑就是异形族群的“王”。 【特质·虫巢意识】——所有异形必须遵循首领的指令。 林靠北随即想起在异形的设定中，它们是一种以氏族生活为基础的生物，通过首领的命令来进行活动。 这种生活方式在地球上的昆虫类生物也有所体现，比如蚁族的蚁后或者蜂族的蜂后，它们通过释放化学物质，也就是所谓的“信息素”，来控制工蚁或工蜂。 简单来说，蚁后或者蜂后，相当于大脑，而它们的下属，则是负责执行命令的脑细胞。 “这样子的话，倒是不用担心自己的御兽会不听话了。”林靠北思索了一下，然后打开了自己的信息面板查看了起来。 【宿主：林靠北】 【——属性：身高185cm、体重70kg】 【——技能：人族普通话（A+）、运动能力（A+）】 【——称号：风云人物（校园排行榜前十可获得）、异形之王（御兽“抱脸虫”附赠】 【御兽：抱脸虫】 【——属性：身长100cm、体重：4.5kg、防御（C）、攻击（B）、敏捷（冲刺A，耐力C）】 【——技能：寄生（C）、毒液（A）】 【——特质：虫巢意识、畏火、寄生生物】 【——忠诚度：100%】 “抱脸虫，寄生。” 林靠北说出命令，想试试自己是否真能使唤得动这只抱脸虫。 而听到命令之后的抱脸虫，也是没有丝毫犹豫，迅猛地跳上去抱住了“林靠北”的脸，腹部口器径直刺入其口腔之中。 林靠北之所以如此钟意抱脸虫这种生物，除了它发育至成年体的强悍体质外，便是它特别的孵化方式。 抱脸虫会通过寄生的方式来繁殖异形，它一旦附着在宿主对象脸上，便会将异形胚胎植入宿主体中，然后自动从其脸上脱落死亡，同时外表也会凝固，硬化成干尸，失去生命体征。 这寄生孵化的过程，仅仅只需要一两个小时。 之中，异形胚胎便会从宿主的大量进食中汲取营养，一般数个小时之后，异形便会从宿主的胸腔中破出，开始狩猎新的食物。 整个培育过程，甚至一天都不到，抱脸虫便能进化成异形。 而一旦进入到成年体后，作为二阶段的异形则可以通过自行产卵的方式，孵化出更多的抱脸虫，生生不息。 林靠北环顾着四周茂盛的草原。 再过不久，这里便能诞生出一只异形大军了。 那么，接下来便只需要等待。 然而，和前世看电影所带来的那种刺激感觉完全不同，当近距离地看着【异形·破胸者形态】硬生生地把复制体开膛破肚，将肠子掏出，将器官捏碎，而后鲜血淋漓地钻出时，真实的画面强烈地刺激着林靠北的大脑，令他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雾草……不是吧，原来这么恶心吗？ 【提示：御兽“抱脸虫”已完成进化，资料库中查无进化生物的资料，请宿主赋予名字。】 贾维斯的声音也在这时候再次响起。 林靠北强稳精神，道：“那就还是叫‘异形’吧。” 【叮！已完成新物种命名，生物‘异形’已登记至御兽图鉴之中，是否上传至公网资料库进行共享？】 共享？那我还玩什么？ 林靠北撇了撇嘴，小爷我可是要靠信息差发家的。 “No！给我狠狠藏住，决不能走漏半点消息，不然……” 林靠北顿了顿，“贾维斯，你也不想我把你调教成人工智障吧？” 【……】 【提示：您已获得异形的忠诚。】 贾维斯机械地回应道。 “真是没有幽默感，”林靠北吐槽了一句，随后观察起从复制体重钻出的小异形。 这只小小的异形完全是骨包肉的形态，一副坚硬的骨骼支撑起了与身体极不协调的重量，保护着内部的肌肉，脑袋扁长而圆润，触手则如利钳一般锋利。 虽然体长不足一米，却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杀气，比先前的抱脸虫恐怖不少。 相比于攻击手段单一的抱脸虫，破胸者异形的防御力，战斗力都得到了双重增幅。 只要喂以足量的食物，那么仅仅需要几个小时，它便能进化为成年体，身高可达两到三米，更是拥有惊人的自愈能力。 “那就继续投喂吧，吃饭这一块，管够！” 林靠北潇洒地掏出资源卡，往空中一刷。 大量的牛马如雨点般砸落地面。 这一次他并没有选择创造出自己的复制体。 先前的抱脸虫已经同化了人类的基因，再来一次也没什么意义。 我又不是什么变态，谁家好人会喜欢看着自己被吃。 况且，以人类为蓝本制作食物还是太过昂贵了，倒不如直接上现成的廉价牛马来得划算。 林靠北暗自思索着。 虽然可以通过喂食来增强异形的数值，但是要提高它的战斗力，还是得靠打架来获取经验。 林靠北调出课程表进行查看，发现一个星期后便是新学期的摸底考试。 而在名为“鹅城人兽”的校园论坛上，他还从一些学长发的帖子中得知届时会有御兽对战的“武考”。 这是学校要来考查他们在短短一个星期内，可以与御兽磨合到何种程度。 就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突然发现破胸者异形一直在自己与牛马群中来来回回，不时发出“嗷嗷”的怪叫，简直像一条乞食的小狗。 哦！对了！ 林靠北一拍脑袋，自己不下达命令，异形根本不敢吃饭啊。 “吃！” 而在得到林靠北的指令后，早已饥肠辘辘的破胸者异形这才一溜烟地跑进牛马群中大快朵颐起来。 异形所到之处，四周血花飞溅。 一口咬下，其口中分泌出的强烈酸液，便像暖阳消融积雪一般，融化了一只老牛的脖颈。 林靠北也是渐渐适应了这些血腥的画面。 一个强大的个体，如果只是靠榨干牛马的血便能诞生，那可真是划算无比。 手中资源卡上不断闪烁提示着“余额为0”，而林靠北对此毫不在意。 从今天起…… 我便要依靠异形，节制天下御兽！ 第3章 女王的诞生 随着这只异形的进食，它的身体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膨胀。 不到一个小时，其原本不足一米的身躯，暴涨到了一米八，配上漆黑金属般的外骨骼，显得无比瘆人。 如果是在另外的世界碰上这样的东西，林靠北觉得自己应该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并且，异形不只是在形体上发生了变化，它的头部失去了原本的光泽，背部的管道也变得无比粗壮，如巨钳般锋利的手部也渐渐长成了人类才有的对生手指。 由于异形的特质，当这片御兽空间里不存在其他的异形时，它便会再度进化。 于是，破胸者在进食的过程中，其体内的雄性基因慢慢衰减，雌性基因不断凸显，让它慢慢转变成了雌性。 “异形女王？” 林靠北一愣，他原以为自己还需要不断培育新的抱脸虫，才能创建异形大军。 却没想到，这异形还能自动转性！ “生命自会寻找出路么？” 林靠北感慨道。 不过，由异形进化而来的异形女王，并没有直接进行产卵行为，而是朝着林靠北慢慢接近。 它恭敬地俯下身子，犹如大臣跪拜君主。 虽然在原来的异形族群中，女王才是真正的首领，但此刻，因为林靠北是它们的创造者，因而他的地位还要凌驾于女王之上。 此时，女王温顺地跪倒在林靠北的脚边，丝毫不敢僭越。 这种无比乖巧的表现，让林靠北心里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他试探性的伸出手，轻轻抚摸起了女王。 手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感觉像是在抚摸着女孩光滑的腿部。 虽然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但林靠北突然感觉自己的异形女王也是一个清秀的好姑娘。 就在他还想更进一步时，肚子里传来了擂鼓声。 咕噜噜，咕噜噜。 啧，光顾着给御兽喂食，都忘了自个了。 吃饭吃饭！ 而林靠北刚想从御兽空间脱出，他脚边的异形女王却突然动了。 女王后腿用力一蹬，猛的跃起，片刻之间，它便在这片草原上完成了一段折返。 一头被咬破脖颈的肉牛被扔到了林靠北的脚下，而女王蹲伏在一边，很是期待地望着他。 林靠北仿佛看见了一只小喵咪为自己叼来了老鼠…… “谢了，你自己吃吧。” 林靠北无奈而又宠溺地说道。 看着女王在自己的命令下，享用起这只肉牛时，林靠北轻轻地喊了一声“贾维斯，退出。”，随后回归到了现实世界。 咕噜噜！ 肚鸣如惊雷。 雾草，真的饿！ 林靠北顾不得什么作为“王”的颜面了，他飞奔到了鹅城一中的食堂。 此时天色已晚，所有新生都领取到了食堂饭卡，因此食堂里也是人山人海。 “难道，你便是那个林靠北？” 林靠北刚准备踏入食堂大门时，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掺杂着一丝不屑。 哪个扑街在直呼本王的大名？ 林靠北眉头一皱。 而随着这道声音响起，不少学生纷纷驻足，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林靠北？这个霸气的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还没意识到吗？就是选了昆虫御兽的那个大傻帽啊！还学霸呢，小爷我的大角牛御兽一脚就能把他踩死！” “确实，本以为他也是一代人杰，没想到我竟然错看了。” “这样的人活着简直是在浪费国家的资源啊！” …… 议论的声音很快一边倒，在所有人看来，林靠北的学霸身份只能更加衬托出这个决定的愚蠢。 过去的你我高攀不起，现在的你我重拳出击！ 而林靠北对此毫不在意。 毕竟，夏虫不可语冰。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林靠北把注意力放到了刚才那个叫住他的扑街身上。 只见其五大三粗，身着一袭黑色的紧身运动服，身高比自己还高，大概有一米九。 而那双孔武有力的臂膀，鼓起得仿佛要炸开一般，林靠北感觉他一拳便能抡死自己。 “莫非……你是体育老师？” 林靠北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前世，体育老师这种生物往往都是体弱多病，面对其他老师的上课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但在这里就不同了。 因为这个世界以御兽为尊！ 学生的体能与御兽的强度有着紧密的关系，所以体育老师占据着绝对的话语权。 什么狗屁数学语文英语，管你主科副科理科文科，我说你病了，你就是没病也得给我躺下！ 所有科目！统统改上体育！ 基于这样的教育背景，林靠北第一时间想的是，莫不是自己选择抱脸虫这事已是全校皆知，心生不满的体育老师这才跑来食堂蹲守？ 然而，大汉闻言一愣，却是说道：“在说什么？我叫张涛，今年入学排名第十一，中考分数是675。” “我记得你！林靠北！你的成绩是689，全市排名第七！” “既然好不容易碰上了，何不在此分个高下？” 张涛一本正经地说道。 此话一出，人群中直接炸了。 “什么！是……是那个张涛？” “张涛是谁？如此普通的名字为何听起来也很是耳熟？” “还没意识到吗？就是很有钱的那个啊！咱们市里最大的连锁超市‘瘦东来’就是他家开的！” “确实，听说他家已经计划在全国都开分店了。” “为什么我不能成为这种人啊！” …… 毫无疑问，林靠北和张涛在这群高一新生中闻名遐迩。 听闻有两个名人在这里对峙，吃瓜的人越来越多，很快便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张涛一直对自己十分自信，他对完中考答案后，想着怎么着也能进前十之列。 结果成绩出来后，排名刚好卡在了第十一！ 这简直比吃了屎还难受。 而如今，全市排名前十的林靠北就在眼前，他必须考虑这是不是正式开课前证明自己的机会。 “虽然在摸底考试前，学校给了七天的时间给我们培育御兽。” “但，如果是你的话，肯定已经在进行初步培育了吧。” “既然如此，那便来决斗吧！靠北！” 张涛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靠北，连他的每个呼吸都不想放过。 他紧张地握住了手中的御兽卡。 此时，林靠北有些无语。 我叫林靠北，万万没想到，开学第一天，便有愣头青上来挑战我。 不过，你靠北哥岂会避他锋芒？ 不断的挑战可以让我的异形御兽同化更多的基因，这张涛既然敢上前来，那便说明他对自己培育出来御兽相当自信，肯定也是战力不俗的存在。 而且，刚好我也想看看。 我的女王，在这个御兽世界能有多强！ 第4章 很有精神的挑战者 林靠北毫不犹豫地抽出御兽卡，如同利剑出鞘般直指张涛。 “好……好帅，啊我不行了！” 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晕倒。 虽然他们都对林靠北的决定嗤之以鼻，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魅力还是很大的。 不愧是前十，还没出手，就有如此气场吗？ 张涛额头上落下一滴冷汗，暗暗想到。 “怎么了？张涛？还不出手吗？” 林靠北喊道，普普通通的话语在张涛听来却犹如狮子咆哮般震耳欲聋。 “有一件事，我必须先说明。” 张涛鼓起勇气道。 “我要打败的，可不止是你林靠北！” “整个鹅城一中的前十，都将成为我的垫脚石！” “而你，不过是因为我肚子饿了恰好在这里先碰上，如果我碰上的是苏千雪，王不败，我一样会发起挑战！” 张涛掷地有声，他感觉自己现在很帅。 他想表明这绝非个人恩怨，而是为了证明，自己这个十一名，并不比前十差！ 林靠北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叽里咕噜的说啥呢，要战便战，哪来这么多话。 不过，这什么苏千雪，王不败的，难道是其他前十之人？ 这家伙倒是做了不少功课。 林靠北缓过神来，接着道：“说完了吗？那便开打吧！” “来吧！靠北！” 张涛也不再废话，将御兽卡甩出，高喊道：““群灵觉醒，封印解除！” 叮！ 林靠北的御兽卡上猛的弹出了一则信息。 【是否接受“张涛”的对战邀请？】 “哼！” 林靠北目光一凝，不假思索地点下了同意。 嗡—— 顿时，林靠北只觉脑中一阵天旋地转。 再次睁开眼，他发现又回到了自己的御兽空间，而不同的，这次前面却是连接上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一望无际的群山，河流，瀑布，甚至还有冒着缕缕炊烟的豪华木屋。 “这，这不对吧，”林靠北傻了眼，“我记得我的只有几十平米的草原啊。” 尼玛的，这就是有钱人吗？ 真该死啊！ 吼—— 这时，一声威严的咆哮声响起，比林靠北印象中的虎啸要粗犷不少。 下一秒，地面开始颤动。 如雨点般密集的脚步声不断接近。 “林靠北，你听好了。” 站在自己的主场，张涛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洪亮地说道：“我的御兽可不是普通种，而是超级稀有的古代种！” “从初三开始，家里便给我请了不少来自清北大学的家教，因此我对各种古代种的知识可谓倒背如流。” 张涛此时自信心爆棚。 在古代，蓝星的氧气含量要比现代高上许多，因而那个时期的生物不仅体型更大，就连力量也不是现在的生物能比的！ 麻蛋，是氪金玩家！ 林靠北眼皮忍不住跳了起来，难怪这家伙看起来这么自信，搞了半天原来是金钱给的底气！ 这时，只见一只金黄色的三角龙，正朝着这边奔涌而来。 它头上的角比林靠北的大腿还要粗壮，体型比面包车还要大。 它的体表，裹着一层壕无人性的金黄。 “没错！这便是我的御兽！多么强大！多么美丽！多么动人！” 张涛深吸一口气，露出陶醉的表情，然后，他看向林靠北：“来吧！展示你的御兽吧！” “我的御兽……” 林靠北这时才猛的意识到一件事。 “我御兽呢？” 林靠北左顾右盼，自己几十米的御兽空间就屁大点地方，一览无遗，却硬是没看见女王的身影。 他摸索着下巴思考到，自己回去的时候，女王已经是长到了一米八几的身高了。 怎么这会儿功夫就跑没影了？ 张涛则是一脸错愕，怎么回事，这家伙的御兽呢？ 从方才进来，他就只看见林靠北那尽是杂草的御兽空间。 难道说，林靠北这个排名前十，只是徒有其名？ 只会做题，而对御兽知识一窍不通？ “喂！你御兽呢！” 张涛在另一侧手舞足蹈地呐喊道。 而林靠北直接无视张涛，他思索着各种可能，最后得出了一个答案。 莫非…… 他往地上看去，发现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挖出了一个深坑。 深坑的另一侧，则连接着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搜嘎斯内~” 这一刻，林靠北恍然大悟。 他站起身，口中喃喃诉说着心中所想。 “异形的社会构成是虫巢意识，在获得充足的食物后,女王便会通过单性繁殖的方式来进行产卵。” “因为是虫巢意识，异形女王并不会在平原产卵，而是会寻找洞穴，在漆黑阴暗的环境，孵化异形卵……” “你叽叽歪歪的在说啥呢！到底打不打！” 要不是御兽师不能过去对方的领地，张涛此时真想冲过去一拳打爆林靠北的狗头。 林靠北继续无视张涛，他思忖着，因为我没有第一时间为异形女王建造舒适的巢穴，这才导致它只能硬生生挖掘出了一个地下洞穴。 可……按照原本的规划，女王至少还需要两天时间，才能成长为成年体啊。 难道说，是因为我把资源卡刷爆了，这才加快了异形女王的成长？ 看了看那个洞口的大小后，林靠北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张涛，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林靠北幽幽说道。 虽然三角龙作为稀有的古代种，身上有恐兽基因可以让女王同化。 但这张涛说实话也不是什么坏人，这么搞总感觉良心过意不去啊。 “认输？你是傻了吗？” 张涛完全不能理解，自己天时地利人和，对面的林靠北居然叫自己认输？开什么国际玩笑。 况且，自己这古代种的三角龙，可完全是为了战斗而培育的，瞧瞧，这发达的肌肉…… 然而下一秒。 地面开始疯狂颤动，犹如地震一般。 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裂，产生的裂缝甚至蔓延到张涛的脚边。 “发生什么事了？” 张涛人都傻了。 而原本还气势汹汹，战意鼎沸，和它的主人一样自信的三角龙，此时却像感知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一样，那瞪得像铜铃一样的眼珠子布满了恐惧，扬起的脖子也开始后缩。 嘶嘶嘶..... 与三角龙震天的怒吼不同,从漆黑洞穴里传出来的，是一种低沉，沙哑，如同煤气泄露的怪叫声。 尽管这种声音不大，却持续的回荡在张涛的耳边，令人不寒而栗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用指甲不断刮动着玻璃。 那种深入骨髓的不适，令他身上的汗毛统统耸立！ 怎，怎么回事？ 靠北这家伙...... 到底培育了什么啊！ 第5章 女王的压迫 嘭！ 就在张涛愣神之际，一只漆黑的庞然大物破土而出，一跃而起。 巨大的生物矗立在面前，遮天蔽日，张涛呆呆地抬头望去，忽然感觉有些不真实，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他的御兽三角龙更是吓得呜呜发抖，某种黄色的奇怪液体湿透了一地。 这……这是什么？ 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蓝星吗？！ 张涛瞳孔放大，整张脸僵住了。 而实际上，不只是张涛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呆若木鸡。 林靠北自己也是被吓了一跳。 他挠了挠头，哎？一不小心培育得太过分了吗？ 先前从御兽空间离开时，异形女王也不过和自己一般高。 但……现在从地下洞穴里飞出来的这个东西，却足足有四五米那么夸张。 只见其漆黑的骨骼蜕变成了内消旋骨架，扁长的脑袋上长出了十分巨大的扇形头冠，胸部则出现了额外的装甲壳，身后的背管变长变锐，形成锋利的尖刺。 并且，这只异形女王与普通异形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它的胸部还长有一对额外的前肢。 虽然与其庞大的身躯相比，显得有些不太协调，却使女王的站姿如同霸王龙般水平，呈现出一种“三角架步态”。 它的尾巴又粗又长，好似没有外皮的骨节，末端笔直，如同一把尖刀。 “嘶……” 异形女王的嘶吼声不停，半透明的粘液从它裸露的牙齿上不断滴落。 看着女王的样子，熟悉异形的林靠北知道它这是想要进食了。 算了……反正张涛这小子这么有钱，再培育出一只三角龙对他来说岂不是洒洒水。 于是，不等张涛反应过来，女王便饥不可耐地冲到了三角龙面前，尾巴横扫，尾刺直直刺入了对方的脖颈之中。 “嗷——” 三角龙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脖子上血液如瀑布般喷溅而出，淋洒了张涛一身。 张涛愣在原地，低下头怔怔地看着满手的鲜血。 他的身旁，异形女王已经开始将三角龙扑倒，随后开腔破肚。 林靠北擦了擦汗，第一次干这种事，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不会给张涛那小子带来什么阴影吧…… 不多时，女王便已经将三角龙啃食完毕。 它扬起身子，看向了一旁还在发呆的张涛，口水滴答直下。 额…… 不管怎么说，张涛都是俺的同学，无仇无怨的，可不能给你当食物。 林靠北心神一动，靠着【虫巢意识】的特质，女王马上心领神会，下一秒，它头也不回的跑回了地下洞穴。 而从异形女王冲出地下洞穴捕杀三角龙再到回去的这个过程，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甚至一分钟都不到。 在异形这种不讲道理的怪物面前，哪怕是什么古代种，也完全不是对手啊。 更可怕的是，异形可以同化宿主的基因，将对方的能力化为己用！ 只要捕杀的御兽数量足够多，女王便会不断增强，并且，没有上限！ 和一脸惬意，开始畅想美好未来的林靠北不同，张涛已经完全吓傻了。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在干什么？ …… 刚才那个乌漆嘛黑的东西是什么玩意？ 林靠北的御兽？ 这……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此时，张涛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但骨子里的骄傲还不允许他倒下，支撑着他做最后的思考。 本少博览群书，更是有清北大学的学霸家教团助阵，不管是现代生物还是古代生物，不敢说全部了解，但起码都略懂一二，这东西……绝不是蓝星上该有的东西！ 难道……是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幻兽种？ 对的，一定是幻兽种！ 否则，如何能够轻易秒杀我那高贵的三角龙？ 终于想通了之后，他如释重负，两眼一晕，便往后倒了下去。 而随着张涛失去了战斗意志，他的御兽空间也开始随之瓦解。 短短两个呼吸不到，林靠北和张涛，便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此时，食堂附近依然围着大量的新生。 虽然他们都不看好林靠北的抱脸虫，认为这场战斗毫无悬念，并且也无法观看到御兽空间里的战斗过程，但是这么热闹的场景，他们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离开。 所有人都期待着林靠北从里面出来后，抱头痛哭，涕泪横流的惨样。 可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 当林靠北和张涛回归现实后，他俩的状态却和众人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林靠北一如既往的淡定，看上去好像还有些尴尬。 反观张涛，脸色惨白如纸，浑身被汗水湿透，还有那衣服上，脸上，布满了血迹是怎么回事……这是杀鸡去了吗？ 张涛手一松，手中的御兽卡脱落，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而他整个人，也随之瘫坐了下去。 “发生什么事了？张涛居然败了？” “怎么可能，林靠北的御兽不是一只战五渣抱脸虫吗？莫非他开挂了？” “会不会，是张涛的御兽更辣鸡？” …… 林靠北以全市前十的身份进入鹅城一中学习，一开学，他便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而有关他选择抱脸虫作为御兽的消息，更是一个上午的时间便在校园论坛、学生群里疯传，闹得沸沸扬扬。 在战斗结果出来之前，新生们一边倒的觉得林靠北应该改名为“林败北”。 “快看，那是什么？” “雾草，三角龙？” 这时，人群中有人注意到了张涛掉落在地上的御兽卡，发出一阵惊呼，众人的视线也纷纷转向了那张卡片。 虽然御兽卡有隐藏御兽信息的功能，但骄傲且自信的张涛却不屑于此，毕竟，富贵不张扬，便如同锦衣夜行，那我有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甚至，他恨不得将自己培育了古代种的情报昭告天下，让所有人狠狠地羡慕。 而发现这一情况后，围观的新生们瞬间炸开了锅。 谁都没想到，这张涛居然在开学第一天，便培育出了极其稀有的古代种，什么卷王啊？！ 每个新生心里都很清楚古代种的实力。 哪怕没有进化异化升级，仅凭它们自己本身的力量，便已经是吊打各种御兽的存在了。 可…… 随着先前“张涛御兽更辣鸡”的猜测不攻自破，所有人都猛的意识到一件事。 这么牛叉的存在，为何在和林靠北的战斗中，几分钟就败下阵来…… “不是，古代种被一只虫子秒杀了？玩什么啊！” “这抱脸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方才上‘百肚’查了一下，根本没有这玩意的信息！” “会不会，这抱脸虫也是古代种？” …… 无数道目光又看向了林靠北，一些人更是感觉头皮发麻。 这抱脸虫……不会真的是什么尚未被大众熟知的古代种吧？ 竟然能干掉张涛的三角龙？ 恐怖如斯！ 一个林靠北就已经能秒杀古代种了，那其他全市前十的天才，又都是些什么怪物啊！ 一时间，不少人注视着张涛的眼神，从困惑变成了同情。 在这之前，他们还觉得是张涛运气不好，所以才排名第十一。 可如今看来，这前十与十一之间，恐怕是天壤之别！ 凡人……焉能与天才争斗？ 不过，林靠北却并没有因为众人惊诧的目光而变得沾沾自喜。 因为他明白，这不过是个小小的开始，而且，他还有着更远大的目标。 异形女王可不是异形的上限，再往上，它还能继续进化成异形皇后。 甚至…… 当异形族群繁衍到足够庞大时，便会诞生出女王之母这样的究极生物！ 第6章 作弊 食堂门口死寂一片。 那张代表着古代种荣耀的御兽卡，此刻正脸朝下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卡片上三角龙的图像黯淡无光，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 张涛，这位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卷王，此刻却像一滩烂泥，瘫坐在地，双目无神，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什么，却没人能听清。 “输了……真的输了？” “我的天，张涛的古代种被秒了，这林靠北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那只抱脸虫……该不会是比古代种还牛逼的存在吧？没听说过啊！” 议论声如同被压抑的火山，在短暂的死寂后，以更猛烈的姿态喷发出来。无数道混杂着质疑、敬畏、恐惧的情绪，尽数汇集到了林靠北的身上。 他成了全场的焦点。 然而，林靠北却像是置身事外，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瘫倒在地的张涛。 他饿了。 战斗消耗很大，身体急需补充能量。 于是，他迈开脚步，径直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他一动，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并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没有人敢挡他的路。 “站住！”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 一个身材高壮，穿着一身名牌运动服的男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拦在了林靠北面前。他是张涛的跟班之一，叫赵四。 赵四一脸的怒不可遏，指着林靠北的鼻子质问：“林靠北！你到底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张涛的三角龙是古代种，怎么可能输给你那只破虫子！” 他这一嗓子，又把所有人的情绪调动了起来。 对啊！这不合理！ 作弊！肯定是作弊了！ “见不得人的手段？”林靠北停下脚步，终于开了口，他的语调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你是说，当着全校师生，还有监考老师的面，我作弊了？” “我……”赵四被噎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找到了新的攻击点，“那你那只虫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根本就不是御兽图鉴里有的品种！你这是违规御兽！” “哦？”林靠北的反应依旧平淡，“校规第几条规定，不准使用图鉴上没有的御兽？你找出来给我看看。” “你！”赵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就是替兄弟出头，哪想过要去翻校规。 “没有规矩，你在这里喊什么？”林靠北反问。 “就算没有！你这来路不明的御兽，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问题！万一失控了伤到同学怎么办？你这是对大家的不负责任！”赵四开始煽动群众情绪。 周围的新生们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是啊，这东西能秒杀三角龙，也太危险了。” “学校应该好好查查，万一是什么禁忌生物……” 林靠北扫了周围一圈，那些与他对上视线的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我的御兽，有没有问题，轮不到你来评价。”林靠-北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耐，“它会不会伤到同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现在很饿。” 他往前踏了一步。 “人饿的时候，脾气会很不好。”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赵四的心里。他猛然想起了张涛那副浑身浴血，被汗水浸透的凄惨模样，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眼前的林靠北，分明还是那个清秀的少年，可不知为何，赵四却仿佛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一步，便让开了路。 林靠北没再多言，从他身边走过，继续走向食堂。 人群再次分开，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食堂窗口，打饭的阿姨今天的手格外稳，甚至还多给林靠北加了两块肉，全程不敢抬头。 “滴——” 刷卡机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紧接着，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响彻了整个安静的食堂。 “余额，二百五。” “……”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个数字，带着一种独特的侮辱性，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换做平时，食堂里早就爆发出哄堂大笑了。二百五，这数字简直就是为嘲笑而生的。 可今天，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所有人都憋着气，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的嘴角上扬，就会成为下一个张涛。 甚至有几个离得近的学生，脸都憋红了，硬是把笑意活生生吞了回去。 林靠北的动作顿了一下。 ‘真行啊，这破运气。’他内心忍不住吐槽，‘赢了场架，饭卡余额都要来嘲讽我一下，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他端起餐盘，走向就餐区。 他所到之处，学生们如同见了鬼一般，纷纷端着自己的餐盘四散奔逃。椅子被撞倒的声音，餐具碰撞的叮当声，乱成一团。 最终，林靠北在一张八人座的长桌前停下。 这张桌子，以及它周围三米内的所有桌子，空无一人。 他施施然坐下，偌大的区域，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这待遇，比校长亲临还要夸张。 异形之威，尚未完全展露，仅仅是冰山一角，便已在这座天才云集的中学里，划出了一道无人敢跨越的禁区。 就在他拿起筷子，准备开动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他对面响了起来。 “同学，这里没人坐吧？” 林靠北抬起头，看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长相斯文，甚至有些瘦弱的男生，正一脸“天真”地站在桌子对面，手里还端着和他同款的廉价套餐。 整个食堂的空气，第二次凝固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那个不知死活的眼镜男。 大哥，你是真瞎还是假瞎？没看到这里是真空地带吗？活腻了？ 赵四更是瞪大了眼睛，心里狂喊：勇士啊！ 林靠北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眼镜男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周围诡异的气氛，自顾自地将餐盘放下，在林靠北对面坐了下来，还友好地推了推眼镜。 “我叫陈博士，博士是外号，不是真的博士，我本名叫陈石。我看你打赢了张涛，你那只抱脸虫，很特别。” 陈石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食堂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不是来挑衅的。 他是来……搭讪的？还是来做学术研究的？ 林靠北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依旧没有搭理他。 ‘陈博士？这年头还有人给自己起这种外号？’他心里想着，‘而且，就这么大咧咧地坐过来，要么是真傻，要么就是有所图。’ 陈石似乎一点也不尴尬，他扶了扶眼镜，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你的抱脸虫，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生物，对吧？” 林靠北夹菜的动作，停住了。 第7章 摸底考试 筷子尖悬在半空，一滴油顺着红烧肉的边缘滑落，滴在米饭上，晕开一小片油渍。 林靠北没有立刻回应。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眼前这个叫陈石的眼镜男从头到脚分析了一遍。瘦弱，无害，戴着一副看起来能挡子弹的厚底眼镜，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我只爱学习”的书呆子气。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说出了一句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话。 ‘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生物。’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他所有的伪装。 “你说的抱脸虫，是什么？”林靠北缓缓将那块红烧肉放回餐盘，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决定装傻。在不确定对方底细之前，这是最好的选择。 陈石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着食堂顶灯的光，让人看不清他镜片后的表情。 “别装了，没意义。”陈石的语气同样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公式，“我观察你很久了。从你入学第一天起。你身上没有御兽空间开启的能量波动，但你又能凭空召唤出生物。这本身就违反了御兽师的基本法。” 整个食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着这场关乎生死的对话。他们听不清陈石压低了的声音，但他们能看到，林靠北，这个刚刚碾压了张涛的煞神，第一次在另一个人面前，停止了进食。 这比林靠北打赢张涛还要让人震惊。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靠北问。 ‘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或者是个天才。’他心里给出了判断。‘而且是个不怕死的疯子天才。’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陈石终于说出了目的，他的身体又往前倾了倾，声音压得更低，“我知道你的‘抱脸虫’需要什么。我知道它的成长模式，以及它最终会变成什么。我甚至知道，它不是你唯一的‘宠物’，对吧？你身上，还有别的东西。” 林靠北的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一下。 这个陈石，知道的太多了。多到让他起了杀心。 但理智告诉他，在学校里动手，是最愚蠢的行为。更何况，对方敢这么有恃无恐地坐在这里，必然有所依仗。 “交易的内容。”林靠北言简意赅。 “很简单。我帮你保守秘密，甚至可以帮你完善它的成长路径，提供它需要的特殊‘养料’，解决它带来的麻烦。作为回报，我需要它每个阶段的完整数据。包括但不限于能量构成、生长速度、基因序列……当然，基因序列的分析需要设备，我们可以慢慢来。”陈石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今天下午的实验课。 ‘疯子，绝对的科学疯子。’林靠北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这家伙看自己的异形，就像生物学家看一只新品种的蚂蚁。 “我怎么信你？” “你别无选择。”陈石靠回椅背，摊了摊手，“你可以现在就打我一顿，甚至杀了我。但你处理不了后续的麻烦。学校高层已经注意到你了。你以为张涛那种货色，真的能让校长都惊动吗？他们惊动的是你那只‘不该存在’的抱脸虫。” 说完，他不再言语，低头开始扒拉自己餐盘里那份廉价的套餐，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林靠北沉默地看着他。 良久，他重新拿起筷子，夹起那块已经凉了的红烧肉，塞进嘴里。 他吃得很快。 风卷残云般解决掉晚餐，他端起餐盘，起身就走，从头到尾没有再跟陈石说一句话。 当他离开后，整个食堂的空气才重新开始流动。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的表情看着依旧在埋头干饭的陈石。 “这哥们……什么来头？” “不知道啊，新生吧？以前没见过。” “能让林靠北吃瘪，还安然无恙地坐在这儿……嘶，恐怖如斯！” 赵四远远地看着，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魔幻了。 …… 林靠北没有回宿舍，而是走向了教学楼。 他需要冷静一下。 陈石的出现，像一块巨石砸进了他原本就不平静的湖面。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现在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掏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了学校的内部论坛。 刚一载入，屏幕就卡住了。 刷新了几次，才勉强显示出主页。 置顶的几个帖子，标题一个比一个夸张。 爆！一中建校百年最大悬案：林靠北的‘宠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技术分析贴：从张涛惨败，深度剖析神秘寄生兽的战斗力与危险等级！ 现场百人实拍，多角度高清大图，胆小勿入！ 号外！学生会主席苏千雪、武道社社长王不败，均已调取战斗录像！ 林靠北皱了皱眉。 苏千雪，王不败。 这俩人他听说过。全校实力排名前十的怪物，真正的天之骄子。他们也注意到了自己？ 麻烦。 他点开那个技术分析贴。 “楼主不才，御兽理论课常年满分。根据现有视频和目击者描述，本人做出以下几点推断：一，该生物绝非已知任何科目下的御兽。其寄生方式、成长速度、攻击形态，都颠覆了现有生物学体系。二，其隐藏方式成谜。林靠北身上无任何空间波动，证明此兽并非藏于御兽空间。我个人猜测，可能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潜行’，或是与宿主进行了深度细胞融合。三，危险等级，暂定为‘极度危险’。建议校方立刻隔离林靠北，进行全面检查！” 下面跟了上千条回复。 “楼主牛逼！分析得头头是道！” “细胞融合？卧槽，那林靠北还是人吗？” “放屁！林神是无敌的！你们这群书呆子懂个锤子！” “已向校监会实名举报，为了全校师生的安全，必须彻查！” 林靠北面无表情地关掉了手机。 舆论已经失控了。就像陈石说的，学校高层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现在就像是走在钢丝上，下面是万丈深渊。 与此同时，教师办公楼，顶层。 何炯，林靠北的班主任，正一脸复杂地看着面前巨大的监控光幕。 光幕上，正在反复播放着抱脸虫从林靠北胸口窜出，扑向张涛的那一幕。 每一次播放，何炯的心脏都跟着抽搐一下。 作为一名资深教师，他本能地感觉到了那只生物的“邪恶”与“不祥”。它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明，而是来自某个阴暗扭曲的角落。按照规定，他应该立刻上报，将林靠北列为最高级别的监控对象。 可是，那份原始、纯粹、不讲道理的强大，又让他感到一阵战栗。 一击！ 仅仅一击，就废掉了张涛引以为傲的烈火雄狮。 这是何等恐怖的潜力！ 如果走的是正道，林靠北将来必定会成为一方巨擘。可现在……他走的，分明是一条无人敢走的邪路。 “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一名教务处的老师走了进来，递上一份文件：“何老师，关于这次摸底考试的最终方案，校长已经签字了。” 何炯接过文件，打开。 关于高一年级摸底考试规则的通知 “为全面评估学生综合素质，本次摸底考试将分为两部分进行： 一、御兽基础理论笔试（占总成绩30%） 二、御兽实战武考（占总成绩70%） ……” 何炯看着这份通知，脑海里浮现出林靠北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以及他那份常年稳定在个位数的理论课成绩单。 他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这小子，怕是要完。 …… 第二天，当摸底考试的规则正式公布在每个班级的公告栏上时，整个高一年级都炸开了锅。 “我靠！理论占百分之三十？疯了吧！” “完了完了，我理论一窍不通，这下死定了。” “哈哈哈，还好我平时用功。这三十分，等于白送啊！” 教室里，哀鸿遍野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 林靠北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着窗。阳光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周身的低气压。 他的桌上，摊着一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书。 书名是《御兽学概论（上册）》。 他盯着书页，书页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天书。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御兽在释放高能级技能后，其体内核晶会进入短暂的‘能量真空期’，此时御兽师应及时通过精神链接输送‘慰藉因子’，以稳定其精神状态，避免能量反噬……” ‘慰藉因子是什么玩意儿？精神链接怎么输送？还要不要给它唱首催眠曲？’ 林靠北感觉自己的头有两个大。 他宁可去跟十头烈火雄狮肉搏，也不想看这鬼东西。 实战占七成，他有绝对的自信。可这三成的理论，简直就是要他的命。总分不及格，按照校规，可是要被强制劝退的。 到时候别说查明身世，恐怕连饭都吃不饱了。 ‘这破世界，打架厉害没用，还得会读书？讲不讲道理了？’他烦躁地把书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遇到麻烦了？” 林靠-北瞥了一眼，没有理会。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御兽学概论》，第78页，慰藉因子的本质是一种混合了御兽师精神力的生物微电流。死记硬背没用，要理解它的传导模型。” 林靠北的动作停住了。 他翻开书，找到第78页。 果然，上面画着一个他完全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精神力-生物微电流传导模型图”。 手机第三次震动。 “想及格吗？图书馆，三楼，C区，我教你。” 落款是两个字母。 CS陈石。 第8章 自嘲 图书馆，三楼，C区。 这行字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脑子里。 去，还是不去？ 去，等于承认自己是个连书都读不懂的蠢货，还要去求一个藏头露尾的陌生人。 不去，等着被劝退，然后滚出这座城市？ 林靠北合上手机，将其塞回口袋。他站起身，在周围同学或同情或幸灾乐禍的注视下，径直走出了教室。 他没有去图书馆。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 学校后山，一处废弃的旧训练场。杂草长得比人还高，锈迹斑斑的训练器械像史前巨兽的骸骨，散落一地。 这里是绝佳的藏身之所。 林靠-北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闭上了双眼。 意识如潮水般退去，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下一个刹那，他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不再是之前那个狭窄、单调的初始御兽空间。 他站在一个巨大洞穴的入口。 洞穴？ 用这个词来形容，简直是一种侮辱。 这是一个地底世界。 穹顶高得看不见顶，只有模糊的轮廓隐没在黑暗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混合了潮湿的泥土、金属的腥气，还有一种……类似强酸的刺鼻气味。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一层坚韧、微带弹性的生物质层，表面覆盖着一层黏滑的液体。 “滴答……滴答……” 有液体从高处滴落，在空旷得吓人的空间里激起悠远的回响。 ‘这是……我的御兽空间？’ 林靠北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 他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内脏上。 ‘开什么玩笑？这才几天功夫？’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嘶鸣声在他心底响起。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精神波动，充满了孺慕与邀功的意味。 黑暗中，一个庞大的身影缓缓浮现。 是异形女王。 她比之前更大了，体长至少超过了十米。原本光滑的黑色甲壳上，多出了一层厚重、粗糙的角质层，尤其是在头冠和背脊处，形成了类似骨板的结构，上面布满了繁复而狰狞的纹路。 她安静地匍匐在林靠北面前，巨大的头颅轻轻垂下，用头冠上最光滑的一块甲壳，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林靠北的裤腿。 动作里，满是亲昵与忠诚。 林靠北低头，看着这个足以让任何御兽师san值狂掉的恐怖造物，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威胁。 他伸出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在了女王冰冷坚硬的头冠上。 精神链接中，女王满足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 ‘你把这里……改造成了你的巢穴？’林靠北通过精神链接，传递出一个模糊的念头。 女王的头颅蹭得更起劲了。 她缓缓后退，像一个急于展示自己杰作的孩子，引领着林靠北向巢穴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林靠北内心的震惊就越是无以复加。 整个地下被挖空了。 无数条通道如蛛网般交错，四通八达，形成了一个庞大、复杂、且绝对符合军事要塞标准的地下网络。墙壁上，布满了那种半透明的粘液，而在某些特定的“育儿室”里，墙壁上赫然粘着一排排正在搏动的异形卵。 那些卵大约半人高，表面是坚韧的革质，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东西在蠕动。 ‘这些……全是你生的？’ 林靠北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女王传递来肯定的情绪。 在几条主干道上，他还看到了几只体型小巧的异形。它们只有半米高，外形更接近工蚁，没有女王那种狰狞的压迫感，正迈动着六条肢体，忙碌地搬运着一些石块和泥土，或者用口器分泌出的粘液修补着墙壁。 是工蜂。 负责筑巢、搬运、以及……饲育幼体。 一个分工明确的异形族群，正在他的御-兽空间里悄然成型。 林靠北停下脚步。 他需要冷静一下。 眼前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也超出了这个世界对“御兽”的定义。 如果让学校的那些老师，甚至是那些所谓的御兽专家看到这一幕，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恐怕不会是惊喜，而是惊恐。 他们会把他当成异端，一个必须被净化、被清除的怪物。 ‘这才是真正的……邪路啊。’ 他自嘲地想。 可这条路的力量，却让他心醉。 “面板。” 他在心里默念。 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光屏，瞬间在眼前展开。 御兽：异形女王 种族：？？？（可进化） 等级：8级（黑铁） 属性：？？？ 忠诚度：100（死忠） 天赋：超级基因同化（唯一） 技能： 1、尾刺穿甲（精通） 2、精神链接（精通） 3、蜂群意志（初级）：作为族群的绝对核心，可对下级单位进行精神操控。 4、产卵（新觉醒！）：消耗自身能量，产下异形卵，可孵化出不同功能的下级单位。（目前可产卵种类：工蜂异形） 5、酸液喷射（新觉醒！）：从口器中喷射出具有强腐蚀性的高压酸液，对金属及生物体具有毁灭性杀伤效果。 基因同化记录： 1、已同化‘疾风螳螂’基因，敏捷属性微量提升。 2、已同化‘铁甲犀牛’基因，力量、防御属性小幅提升。 3、已同化‘古代种·三角龙’基因，防御力显著提升！骨骼密度大幅增加，体表生成高强度角质骨板！ 林靠北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等级提升了，这是预料之中的。 产卵这个技能，也解释了眼前这一切的由来。他甚至能想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和资源，他能创造出一支怎样恐怖的地下军团。 酸液喷射，一个纯粹的攻击技能。林靠北脑中立刻闪过实战武考的画面，这个技能，绝对是大杀器。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的视线，死死地盯在了最后一行字上。 古代种-·三角龙！ ‘三角龙？’ ‘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玩意儿不是几千万年前就灭绝了吗？别说活的，连完整的化石都挖不出来几具。 女王是从哪儿同化的这鬼基因？ 他上次离开御兽空间，确认过周围没有别的御兽，女王也一直待在空间里。 唯一的可能…… 林靠北猛地抬头，看向巢穴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难道说……这个空间底下，埋着一头三角龙的尸骨？’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遏制不住。 一个埋藏着古代生物遗骸的随身空间？ 这已经不是金手指了，这是金大腿！不，是金矿！ 巨大的狂喜席卷而来，让他几乎想要放声大笑。 他拥有了一切。 无与伦比的潜力，一支正在形成的军队，一个藏着远古秘藏的宝库。 只要他能稳住，能一步步成长起来，别说成为一方巨擘，就算是颠覆这个世界的秩序，也未必不可能。 然而，下一秒，另一件事就如同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 《御兽学概论》。 百分之三十的理论课成绩。 总分不及格，强制劝退。 这强烈的反差，让林靠北感觉无比的荒谬和可笑。 他坐拥一座随时可以拉起一支军队的地下王国，却要为了一个连“慰藉因子”是什么都搞不懂的理论考试而焦头烂额。 ‘这破世界，真他妈的不讲道理。’ 力量和规则，哪个更重要？ 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可现在，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没有“规则”的承认，你连获得“力量”的资格都会被剥夺。被学校劝退，他就会失去御兽师的身份，到时候别说资源供给，恐怕连维持御兽空间的存在都会成为问题。 到那时，他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女王似乎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剧烈波动，不安地用头颅蹭了蹭他，精神链接里传来担忧的询问。 林靠北拍了拍她的头冠，示意自己没事。 他退出了御兽空间。 意识回归身体，后山傍晚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他拿出手机，屏幕还亮着。 那三条短信，静静地躺在那里。 “遇到麻烦了？” “《御兽学概论》，第78页……” “想及格吗？图书馆，三楼，C区，我教你。——CS” 这一次，林靠北没有再感到烦躁和抗拒。 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必须及格。 不为任何人，只为地下那座正在崛起的王国，只为那条通往未知的、属于他一个人的邪路。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第9章 别废话 武考的场地，人声鼎沸。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两个名字猛地跳出，撞在一起。 林靠北 vs张浩。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不大不小的议论声。 “张浩？那个‘重装坦克’张浩？他家的铁甲犀牛可是稀有精英种，据说光是买蛋就花了他爸七位数。” “林靠北是谁？没听过。” “哦，我想起来了，理论课常年挂科的那个，好像就一只普通的工兵蚁后，叫什么‘女王’来着？” “哈？工兵蚁后打铁甲犀牛？这是系统匹配出错了还是送分题？” 嘲弄和轻蔑，如同实质的声浪，拍打在备战区的隔离栏上。 张浩显然也听到了，他昂着头，走到林靠北面前，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 “林靠北？我劝你直接认输。” 林靠北抬起头，看着这个一脸优越的同学。 “为什么？” “为什么？”张浩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我的铁甲犀牛，B级潜力，防御力点满，冲锋起来连装甲车都得让路。你拿什么打？靠你那只只会挖洞的蚂蚁吗？别浪费大家时间了，也给你自己留点面子。” 林靠北没有说话。 面子？ 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东西。 他需要的是一场胜利，一场干净利落、能堵住所有人嘴的胜利。以此来验证他那个疯狂的计划。 “别废话了。”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战斗区域，“开始吧。” 张浩的脸色沉了下来，被一个公认的废物无视，让他感觉受到了羞辱。 “好！很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让你的蚂蚁被我的犀牛踩成肉酱！”他怒气冲冲地走上对战场地。 裁判就位，高声宣布：“双方准备！召唤御兽！” 张浩迫不及待地大吼：“出来吧！我的钢铁壁垒，铁甲犀牛！” 光芒闪耀，一头体型堪比小型货车、浑身覆盖着厚重金属质感甲壳的巨兽轰然落地。它鼻尖的独角闪烁着寒光，粗重地喘息，掀起一阵尘土。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惊叹。 “卧槽！好强的压迫感！” “这体格，碾压了吧？”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另一边，等着看那只可怜的工兵蚁后会被吓成什么样。 林靠北很平静。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头威势惊人的铁甲犀牛。 他的精神，沉浸在那个黑暗、潮湿的地下巢穴中。 ‘实验体一号，准备出击。’ 一个念头，通过精神链接传递出去。 他抬起手，召唤法阵在身前展开。 但那光芒，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微弱。 黯淡，渺小，甚至有些不稳。 “搞什么？能量不足吗？” “笑死，连召唤都费劲。” 光芒散去。 场地上，出现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很小，高度只到铁甲犀牛的膝盖。通体漆黑，外形像一只被剥了皮的猎犬，却又覆盖着一层骨质甲壳。一条细长的尾巴在身后拖曳，尾端是一个锋利如矛的骨刺。 没有眼睛，只有光滑的、向前延伸的颅骨。 全场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后，哄笑声炸开。 “这是什么？新品种的蟑螂吗？” “这就是他的‘女王’？长得也太别致了。” 张浩也愣住了，随即捧腹大笑：“林靠北！你他妈是来搞笑的吗？这就是你的底牌？一只变异大虫子？” supervising teacher on the high platform frowned. He checked the file in his hand,“Lin Kaobei''s registered beast is a Queen Alien, a hive-type… this thing doesn''t match the description.” The referee also hesitated,“Contestant Lin Kaobei, please confirm if this is your registered beast.” “报告。”林靠北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安静的角落，“这是我的御兽。” 他没有多做解释。 一个字都没有。 张浩笑得更猖狂了：“行，我今天就帮你这只恶心的虫子做个了断！铁甲犀牛，给我碾碎它！野蛮冲撞！” “哞——！” 铁甲犀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四蹄刨地，整个场地都开始轻微震动。它低下头，那根足以洞穿钢板的独角对准了那只黑色的小东西，发动了冲锋。 风压扑面而来。 那是混合着尘土和狂暴气息的死亡宣告。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那血肉横飞的场面。 然而，那只被他们视作“虫子”的生物，一动不动。 它就像一尊黑色的雕塑，静静地矗立在毁灭的路径上。 ‘太慢了。’ 林靠北的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融合了三角龙基因的骨骼强度和肌肉纤维，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也不是这种笨重货色能比的。’ 就在铁甲犀牛的独角即将触碰到它光滑头颅的前一刹那。 它动了。 不是跳跃，不是闪躲。 而是一种无法用常理形容的、贴着地面滑行的诡异侧移。 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又像一个没有实体的影子。 它瞬间出现在了铁甲犀牛的侧面，紧贴着那飞速掠过的巨大身躯。 “什么？！”张浩的笑声戛然而止。 观众席上的惊呼还没来得及发出。 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黑色生物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细长的尾巴如同出鞘的毒刃，悄无声息地扬起。 尾端的骨刺，精准无比地刺向了铁甲犀牛后腿膝盖的关节缝隙。 那是它全身厚甲上，唯一一处为了活动而暴露出来的薄弱点。 “噗嗤！”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闷响。 骨刺没入。 铁甲犀牛庞大的身躯还在因为惯性向前狂奔，但它的后腿，却猛地一软。 “哞……？” 它发出一声困惑的悲鸣，随即，巨大的痛苦和麻痹感从后腿传来，瞬间传遍全身。 它想要哀嚎，却发现肌肉已经不听使唤。 冲锋的势头骤然瓦解，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平衡，轰然向前翻滚、砸在地上，一路犁出十几米长的沟壑，最终侧翻在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一秒。 或许还不到一秒。 战斗结束。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头无坚不摧的铁甲犀牛……就这么倒了？ 被那只“小虫子”用尾巴戳了一下，就倒了？ 那只黑色的生物，已经收回了尾巴，静静地站在场地的中央。它的尾刺上，一滴翠绿色的液体缓缓滴落，将坚硬的地面腐蚀出一个嘶嘶作响的小坑。 麻痹性酸液。 林靠北为它起的名字。 “不……不可能……”张浩面色惨白，喃喃自语，“这绝对不可能！我的犀牛……我的铁甲犀牛……”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那可是他引以为傲的钢铁壁垒，是他家族财富的象征，是他在学校里横着走的资本！ “裁判！他犯规！”张浩猛地指向林靠北，声嘶力竭地尖叫，“这不是他的注册御兽！这是违禁品！是邪恶生物！快取消他的资格！” 裁判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快步走到林靠北面前，表情严肃。 “林靠北同学，你需要一个解释。你的注册资料里，御兽是‘女王’，是工兵蚁后形态的异形。但这个……完全不同。” 高台上的老师也站了起来，视线锐利。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学生对战的范畴。 这种诡异、高效、致命的生物，让他联想到了某些被联盟严令禁止研究的领域。 林靠北迎着所有质疑的视线，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他拍了拍手，那只黑色的异形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然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报告老师，我的御兽，确实是‘女王’。” “那刚才那是什么？”裁判追问。 “女王是母体，是蜂巢的核心。”林靠北抬起头，看向裁判，又扫了一眼高台上的老师，一字一句地说道，“刚才那个，是女王生产出来的……一个子嗣。” “刚出生的，第一个。” 子嗣？ 生产？ 刚出生？ 这几个词，像是一颗颗重磅炸弹，在所有人的脑海里炸开。 一个刚出生的子嗣，就能秒杀一头成年的、以防御著称的铁甲犀牛？ 那要是……生一窝呢？ 要是……再生出一些更强的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许多人心中升起。 他们看向林靠北的表情，从嘲笑和轻蔑，变成了震惊、不解，最后，化为了一丝深藏的……恐惧。 这个理论课的废物，到底养了个什么怪物？ 张浩彻底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他输了。 输得体无完肤。 输给了他口中的“废物”，输给了一只“刚出生的虫子”。 裁判沉默了许久，调出了林靠北的详细资料，反复确认“女王”的“蜂巢型”分类后，最终还是举起了手。 “本场比赛，林靠北，胜！” 喧哗声再次爆发，但这一次，不再是嘲笑。 林靠北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反应，他走下对战场，径直从失魂落魄的张浩身边走过。 “站住！”张浩忽然喊道。 林靠北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你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张浩的声音带着颤抖和不甘。 林靠北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种看路边石头的表情，没有任何情绪。 ‘鬼东西？’ ‘不。’ ‘那是一个士兵。’ ‘我的第一个士兵。’ 他没有回答，迈开步子，在无数复杂的注视下，离开了场地。 胜利的喜悦？ 不存在的。 这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测试。 一个士兵通过了检验。 很好。 但他的战争，还远没有开始。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距离图书馆闭馆，还有两个小时。 那场该死的《御兽学概论》考试，才是他现在必须攻下的第一个，也是最坚固的堡垒。 第10章 挑战 林靠北走下高台，无视了周围一切的议论。 那些议论声，像是一群恼人的夏蝉，却无法钻进他的世界。他的世界里，只有目标，以及达成目标所需要的步骤。 “喂！” 一个粗犷的声音拦住了他的去路。 声音的主人像是一堵墙，直接挡在了走廊的出口。他身材魁梧，肌肉虬结，校服被撑得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裸露在外的双臂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那是无数次战斗留下的勋章。 狂战士，王不败。 高年级排名前十的怪物，御兽是极其好斗且破坏力惊人的“狂暴战熊”。 人群的喧嚣，因为这个人的出现，瞬间降低了几个分贝。如果说张浩是靠着家里的壁垒在学校横行，那王不败，就是靠着一双拳头和一头熊，打出来的赫赫威名。 “有事？”林靠北停下脚步，平静地问。 他没有抬头去看对方的脸，只是计算着从旁边绕过去需要多花几秒。三秒，也许四秒。有点浪费时间。 王不败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充满了野性和侵略性。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不是要动手，而是重重地拍了拍林靠北的肩膀。 砰！ 沉重的力道，让一个普通学生足以踉跄，但林靠北的脚下，纹丝不动。 “有意思！你的虫子，有点意思！”王不败大笑起来，声音洪亮，震得整个走廊嗡嗡作响，“我看了，一击毙命！干脆！利落！我喜欢！”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质疑或者恐惧，他的反应纯粹得像个孩子。一个只对战斗和力量感兴趣的孩子。 林靠北没有说话。 ‘有意思？’ ‘不，那是标准。’ ‘士兵一号的攻击，经过了三百四十二次模拟。攻击角度，力度，切入点，都是最优解。’ ‘这不是有意思，这是科学。’ “那些软脚虾懂个屁！”王不败的唾沫星子都快喷了出来，他指着周围窃窃私语的学生，毫不客气地骂道，“违禁品？邪恶生物？放屁！在战场上，能撕碎敌人的就是好东西！我不管你那是什么，是虫子也好，是怪物也罢，够强就行！” 他收回手，再次上下打量着林靠北，像是屠夫在看一头值得下刀的牲口。 “你叫林靠北是吧？我记住你了。理论课的废物？哈！理论能当饭吃？能杀人吗？” 他向前凑近一步，灼热的呼吸几乎扑到林靠北的脸上。 “武考决赛圈见！别被那些杂鱼淘汰了，也别让我失望！” “到时候，让我的‘战熊’，好好和你那只‘虫子’玩玩！看看是我的熊能把它拍成肉酱，还是你的虫子能撕开它的皮！” 战意，毫不掩饰。 挑战，直截了当。 周围的学生们倒抽一口凉气。王不败，竟然主动约战一个刚打完第一场的“新生”？这已经不是重视了，这是最高级别的认可！ 林靠北终于抬起头，看了王不败一眼。 他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恶意，只有纯粹的、沸腾的战斗欲望。一种非常……原始的驱动力。 ‘狂暴战熊，力量A+，防御A，敏捷C，特性是血量越低，攻击力越高。’ ‘一个标准的狂战士模板。’ ‘士兵一号的穿刺攻击，理论上可以破防。但需要创造机会。’ ‘数据不足，需要更多的实战录像进行分析。’ “好。” 林靠北吐出一个字。 没有多余的情绪，没有热血的回应，就像是答应了一件“明天要交作业”之类的小事。 王不败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心了。“好！够爽快！我等着！” 说完，他大笑着转身，撞开人群，扬长而去。他不在乎林靠北的冷淡，他只在乎那个“好”字。承诺，已经收到。 林靠北重新迈开脚步，走向图书馆。 王不败的出现，只是一个小插曲。一个需要被记录，然后处理的事件。 他的战争，与这种擂台上的胜负无关。 …… 另一边。 灯光明亮的独立训练分析室里。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林靠北与张浩的对战录像。 苏千雪坐在控制台前，白皙的手指在操作板上快速滑动。她穿着一身洁白的战斗服，衬得肌肤胜雪，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干练地束在脑后。她的身前，没有零食，没有饮料，只有一杯清水。 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黑色异形出现的那一瞬间。 “慢放，零点一倍速。”她开口，声音清冷。 画面开始以极慢的速度播放。 黑光闪现，异形实体化，冲刺，抬起前肢，切割，收回，后退。整个过程，流畅得像是一段被精确编码的程序。 “停。” 画面停在异形的前肢划过铁甲犀牛脖颈的瞬间。 “放大攻击区域。” 屏幕上的影像不断拉近，犀牛厚重的角质层被轻易撕开，肌肉纤维、血管、气管，断裂得整整齐齐。切口平滑得像镜面。 “有问题。”苏千雪的秀眉，微微蹙起。 “小姐，有什么问题？”一个穿着管家制服的老者站在她身后，恭敬地问。 “效率。”苏千雪吐出两个字。“太高效了。” 她伸出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你看它的突进路线，是一条完美的直线，没有任何多余的晃动。这是最短的距离。” “再看它的攻击点，铁甲犀牛的脖颈下方，防御最薄弱的环节之一，可以直接切断主动脉和神经束，造成瞬间瘫痪和大量失血。” “最后看它的后退。一击得手，立刻脱离，没有丝毫贪刀，回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这是最稳妥的选择。” 老管家看着屏幕，点了点头。“这说明，这只御兽的战斗本能极强。” “不。”苏-千雪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 “这不是本能。”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屏幕前，伸手指着那只静止的、黑色的异形。 “本能，是野兽的撕咬和扑杀，充满了混乱和随机性。而这个……” “这是战术。是计算。它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经过了千百次的推演，选择了最优化的方案。没有一丝能量的浪费，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它的目的不是‘战胜’，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抹杀’掉目标。” “这不像是御兽的战斗方式。”苏千雪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凝重，“更像是……一种兵器。” 她想起了自己御兽“冰晶凤凰”的战斗方式。高贵、优雅，用冰霜风暴冻结一切，那是属于元素的君王。 她也看过王不败的“狂暴战熊”。狂野、暴虐，用利爪和蛮力摧毁一切，那是属于力量的暴君。 但林靠北的这只异形……不同。 它没有情绪，没有咆哮，只有冰冷的、机械般的杀戮。 这让她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不适，甚至是……一丝寒意。 高效，也意味着残忍。 “林靠北……”苏千雪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她调出林靠北的资料。理论课成绩，一塌糊涂。平时表现，默默无闻。注册御兽，“女王”，蜂巢型。 “蜂巢……”她咀嚼着这个词。 “生产出来的……一个子嗣。” 裁判和林靠北的对话，也在资料里有记录。 苏千雪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一个刚出生的子嗣，就拥有如此恐怖的战术执行力？ 那它的知识是哪里来的？是母体直接灌输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女王”，又该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管家，帮我调出联盟所有关于‘蜂巢型’御兽的研究资料，包括所有被封禁和禁止研究的条目。我需要最高权限。” “小姐，查阅禁忌资料，需要向家族长老会申请。”老管家提醒道。 “就说我说的。”苏千雪转过身，重新坐下，“就说，我可能发现了一个……‘异类’。” 她的手指，再次按下了播放键。 录像，从头开始。 那个叫林靠北的少年，从头到尾，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无论被嘲笑，被质疑，还是最后获胜。 他的平静，比那只异形的杀戮，更让苏千雪感到……无法理解。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 第11章 进攻 第二轮比赛开始。 林靠北的对手，是一个满脸傲气的红发少年。他的御兽，是一头火焰蜥蜴，鳞甲赤红，口鼻间吞吐着炙热的气息。 “一只虫子？”红发少年嗤笑出声，“运气真好，碰上了我。我的‘烈焰’，最喜欢烧烤虫子了！” 他一挥手。“上，烈焰，用‘火球术’给它开开胃！” 火焰蜥蜴张开大嘴，一颗人头大小的火球瞬间凝聚，拖着长长的尾焰，砸向场中那只静立不动的异形。 没有躲闪。 火球在异形身上炸开，烈焰瞬间将其吞没。 “哈，结束了！”红发少年双手抱胸，准备接受观众的欢呼。 但欢呼没有到来。 火焰散去，露出了里面的景象。异形的外壳被烧得一片焦黑，甚至散发出蛋白质烧焦的气味，但它依旧站在原地，姿态没有任何改变。 “怎么可能？”红发少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林靠北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他只是在脑海中，对那唯一的意志下达了一个指令。 “进攻。” 异形动了。 它没有选择直线冲击，而是沿着一个弧线，贴着场地的边缘高速移动。它的动作，依旧是那种机械般的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晃动。 “想绕后？天真！烈焰，‘火焰喷射’，烧死它！” 赤红的火柱横扫而出，如同一条狂怒的火龙，追逐着那个黑色的身影。异形的速度极快，总能在火焰席卷而来之前，改变方向，分毫不差地避开火舌的边缘。 观众席上，一片死寂。 他们看到的不是一场御兽对决，而是一场冷酷的计算。那只黑色的生物，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程序，总能选择最优的路线。 “这……这是在干什么？”有人喃喃自语。 “它在学习，”一个坐在前排的资深御兽师沉声回答，“它在分析‘火焰喷射’的攻击范围、速度和转向极限。” 话音刚落，场上形势突变。 异形在一次极限闪避后，突然反向折返，冲向了正在喷吐火焰的蜥蜴。 这是最危险的路线，也是最短的路线。 “找死！”红发少年怒吼。 火焰蜥蜴立刻调转方向，将狂暴的火柱对准了冲来的异形。 但异形的速度，比火焰转向的速度，快了零点一秒。 就这零点一秒，决定了生死。 黑色的身影突入火焰的死角，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贴近了火焰蜥蜴的身体。它的前肢利爪没有挥向蜥蜴的脑袋，也没有攻击它的躯干，而是精准地刺入了蜥蜴粗壮的后腿关节。 “嘶——” 火焰蜥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火焰喷射戛然而止。它的一条腿被废了。 还没等它反击，异形已经抽身后退，再次拉开距离。 一击，远遁。 和上一场，如出一辙。 “怎么会……”红发少年无法理解，“为什么攻击腿？” 林靠北很平静。 因为腿部的鳞甲，在刚才的追逐中，为了转向，张开的角度最大。 这是计算出来的，防御最薄弱的点。 火焰蜥蜴拖着伤腿，行动变得迟缓。它的凶性被激发，再次喷出火球，但速度和准头都大打折扣。 而异形，只是在冷静地等待。 第二次。 第三次。 每一次冲锋，都选择一个新的、绝对无法防御的薄弱点。 关节、腹下、喷吐火焰时短暂暴露的喉咙软肉。 火焰蜥蜴庞大的身躯上，伤口越来越多。最后，它无力地倒在地上，只能发着不甘的悲鸣。 裁判宣布了结果。 “林靠北，胜！” 红发少年呆立当场，失魂落魄。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全场都陷入了惊骇。 战斗结束，那只异形没有返回林靠北身边。它走到倒地的火焰蜥蜴旁，用前肢的利爪，轻易地剖开了蜥蜴的胸腹。 它无视了那些血肉，精准地找到了蜥蜴体内负责生成火焰的那个器官——火焰囊。 然后，在数千人的注视下，它将整个火焰囊撕扯下来，吞了下去。 “呕——”观众席上有人当场干呕。 “它在干什么！这是御兽对战，不是野外捕食！” “疯子！这家伙是个疯子！” 红发少年也反应过来，涨红了脸大吼：“你！你对我的‘烈焰’做了什么！？” 林靠北没有理会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御兽。 脑海中，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提示：成功同化‘火焰抗性’基因碎片…基因库完整度提升0.1%… 原来如此。 林靠北懂了。 战斗，不是目的。吞噬，才是。 这是……一种进食的方式。 裁判匆匆跑过来：“选手林靠北，请立刻召回你的御兽！禁止在赛场上进行这种……”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这种行为！” “这是它的生物习性。”林靠北淡淡地回答。 说完，他冲异形下达了归队的指令。那只吞食了火焰囊的异形，平静地回到了他的身后，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接下来的比赛，林靠北的对手换成了一个神情阴郁的女孩。她的御兽是“毒藤花妖”，一种擅长用毒素和藤蔓控制对手的植物型御兽。 “我会让你的虫子，在无尽的痛苦中被毒液融化。”女孩冷冷地开口。 这一次，林靠北从阴影中召唤出的，是另一只异形。 体型更小，动作更迅捷，像一只黑色的猎豹。 “又是新的？” “他到底有多少只这种怪物？” 观众的议论，无法影响场上的对局。 战斗开始的瞬间，无数墨绿色的藤蔓拔地而起，如同毒蛇般缠向那只小型异形。藤蔓上，布满了尖刺和不断滴落的毒液。 “没用的，”女孩断言，“一旦被缠上，神经毒素会在三秒内……” 她的话没能说完。 小型异形面对袭来的藤蔓，不闪不避，直接张开了嘴。 一缕微弱的、赤红色的火星，从它口中喷出。火星不大，却精准地点燃了最前方的一根藤蔓。 植物天生畏火。 火焰顺着藤蔓迅速蔓延，毒藤花妖吃痛，下意识地收回了藤蔓。 场上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档。 小型异形抓住了这个机会。 它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在藤蔓之海中穿梭，每一次转向，都躲开致命的毒刺。它的目标非常明确——毒藤花妖的本体。 女孩脸色剧变，立刻催动花妖，在本体周围布下层层叠叠的藤蔓之墙。 “没用的，你过不来！” 小型异形冲到墙前，停下。它没有强行突破，而是将尖锐的尾刃，深深刺入地面。 “它在做什么？” 下一秒，所有人懂了。 地面下，毒藤花妖用来输送养分和毒液的根茎，被那根尾刃精准地切断了。 藤蔓之墙瞬间失去了活力，萎靡下来。 小型异形一步踏出，前肢的利爪划过花妖脆弱的球茎。 战斗结束。 这一次，它吞噬的是花妖储存毒液的毒囊。 【提示：成功同化‘神经毒素抗性’基因碎片…基因库完整度提升0.08%… 林靠北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第三场。 对手是“疾风狼”，以速度著称的御兽。 “你的怪物能赢，只是因为之前的对手太慢了。”疾风狼的主人，一个高大的青年，充满了自信。“在绝对的速度面前，一切战术都是笑话。” “是吗。”林靠北的回应，只有两个字。 这次出现的，依旧是那只小型异?形。 疾风狼动了。 它的速度快到在场地上拉出了一道道残影，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看到了吗？这就是速度！”青年大笑，“你的虫子，连我的狼在哪里都找不到！” 异形确实没有动。 它就站在原地，像一尊黑色的雕塑。 疾风狼围绕着它高速盘旋，寻找着进攻的机会。利爪带起的风压，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浅痕。 “结束了！‘风刃切割’！” 青年一声令下，疾风狼的利爪上，缠绕上了青色的风元素。它化作一道青色的龙卷，从异形的身后袭来，那是视觉的死角。 就在利爪即将触碰到异形外壳的瞬间。 静止的异形，动了。 它没有转身，没有躲闪。 它的尾巴，以一个完全违背生物力学的角度，向后甩出。 快。 比疾风狼更快。 噗嗤。 一声轻微的、利刃入肉的声音。 青色的龙卷戛然而止。疾风狼的身形显现出来，它的喉咙，被一截黑色的尾刃贯穿。 它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悲鸣，就倒在了地上。 全场，鸦雀无声。 那不是预判。 那是计算。 通过分析疾风狼盘旋的轨迹、速度、风压的变化，计算出了它最有可能的攻击路线和攻击时间。 然后在最完美的时间点，发动了最致命的反击。 这一次，异形撕扯下的是疾风狼那条缠绕着风元素的、肌肉结构最特殊的前腿。 【提示：成功同化‘风刃切割’基因结构…基因库完整度提升0.15%… 林靠北转身，走下对战场。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裁判那句迟来的、带着颤抖的宣判。 他不在乎这些。 他只知道一件事。 这些所谓的对战，不过是“女王”的狩猎场。而战斗，就是最高效的饲料，是通往进化的最佳催化剂。 第12章 干净利落 对战场上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到了观众席，最后渗透进每一个角落。 裁判迟来的宣判，像是一块石头投入了凝固的沥青，没能激起半点波澜。 教职工专用的观察室内，气氛同样压抑。 苏千雪推开门。 何炯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那个缓缓离场的、单薄的背影。他手上拿着一份电子选手名册，却迟迟没有翻动下一页。 “何老师。”苏千雪开口。 何炯没有回头。“千雪，你也看到了。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他的措辞很谨慎，像是在描述一件精密但冰冷的仪器。 “干净利落？”苏千雪走到他身边，视线同样投向场下的林靠北。“那是屠杀。” “战斗总会有损伤。”何炯试图用一种官方的、平和的腔调来维持秩序。“疾风狼的主人战术太大意了，他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 “代价是御兽被撕裂喉咙，而不是失去战斗能力倒下。何老师，我们看的不是同一场比赛吗？” 何炯终于转过身，他摘下眼镜，用绒布擦拭着。“苏千雪同学，我知道你对林靠北的战斗方式有疑虑。但是，校规并未禁止在对战中击杀对方的御兽。虽然不提倡，但并不违规。” “我说的不是这个。”苏千雪向前一步。“我在说他的那只御兽。” “一只非常罕见，甚至可能是变异的虫系御兽。”何炯把眼镜戴回去，“拥有极高的智慧和进化潜力。他是个人才，一个真正的对战天才。” “天才？”苏千雪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没有赞赏，只有冰冷的质询。“它在图鉴里没有任何记录。我查阅了联盟发布的所有已知亚种、变种、杂交种的资料库。没有，什么都没有。” “世界之大，总有未被发现的物种。”何炯的辩解听起来有些无力。 “那它的战斗方式呢？第一场，精准切断根茎，这是战术。第二场，通过计算预判攻击，这是智慧。”苏千雪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钢针。“可每一次战斗结束后，它都在做什么？” 何炯沉默了。 “它在吞噬。”苏千雪替他说了出来。“第一场，它吞噬了毒藤花妖的毒囊。第二场，它撕扯下疾風狼缠绕风元素的前腿。这不是捕食，何老师，这是吸收！是掠夺！它在通过杀戮和吞噬，来补全自己的基因！” 观察室内的空气仿佛被抽空。 何炯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试图反驳，却找不到任何合理的理由。“一些特殊的御兽，确实需要通过进食特定物质来完成进化……” “进食和吞噬基因是两个概念！”苏千雪打断了他，“那东西根本就不是御兽！它最初的形态，林靠北登记的是什么？‘抱脸虫’？这是一个正式的物种名称吗？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代号！一个实验品的代号！” “够了！”何炯的声调陡然拔高。“苏千雪！注意你的言辞！你是在指控一名在校学生，在进行……进行那种实验吗？” “我就是在指控！”苏千雪毫不退让。“它的每一次攻击，都以最高效的方式破坏生物结构。它对血肉和弱点的理解，不像生物，更像一个解剖学者。这根本不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这是被设计出来的杀戮程序！我怀疑，它就是某种被明令禁止的、以杀戮和掠夺为目的的……禁忌实验产物！” “禁忌实验产物”这六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何炯用常识和校规筑起的堤坝。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个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 就在几天前，林靠北找到他，申请一份特殊的“饲料”。 “何老师，我需要一份我的克隆体组织。” “什么？林同学，你再说一遍？” “我的克隆体。不需要完整的个体，只需要肌肉和神经组织样本，大概五公斤。” “你要这个做什么？这是严重违规的！” “喂养我的御兽。它需要这个。” 林靠北当时的表情，和现在走下对战场时一模一样。没有情绪，没有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也平常不过的事实。 那时，何炯只当这是一个性格孤僻的学生的恶劣玩笑，严词拒绝并斥责了他。 可现在，苏千雪的话，和那个疯狂的请求，在他脑中轰然撞到了一起。 以……人类的克隆体为食？ 冷汗，瞬间从何炯的额头渗出，顺着鬓角滑落。 他一直以为，林靠北只是孤僻，只是对战斗过于狂热。他甚至还为发掘了这样一个璞玉而感到庆幸。他认为只要加以引导，林靠北就能成为学院的骄傲。 可如果……如果苏千雪的猜测是真的呢？ 如果那只“抱脸虫”进化体，真的是一个以掠夺基因为生的怪物呢？ 那林靠北索要自身克隆体的目的…… 是为了让它……熟悉人类的基因结构吗？ 何炯的身体开始发冷，一种源自骨髓的寒意，让他控制不住地想发抖。他扶住了身边的桌子，才勉强站稳。 “何老师，你还好吗？”苏千雪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他……”何炯的喉咙发干，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向我申请过……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他自己的……克隆体组织。” 苏千雪的身体也僵住了。 这个答案，比她最坏的猜测，还要恐怖一万倍。 一个以吞噬为生的怪物。 一个喂养它人类基因的主人。 这不是御兽对战。 这是一个不受控制的，正在急速进行的恐怖实验。而整个学院，所有的学生，都成了这个实验的催化剂和潜在的饲料。 “必须……必须上报。”苏千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决心却无比清晰。“必须立刻阻止他！” 何炯没有回答。 他猛地转身，快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了内部通讯器。他的手指在按键上有些不稳，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不是校长办公室的号码。 而是学院纪律委员会，以及……更高层级的，直通联盟安全部门的紧急通道。 “接通安全理事会，我是第一御兽学院高级教师，何炯。” “我在此提出最高等级的安全警报。” “我们学校，可能出现了一例失控的‘禁忌造物’。” “代号：女王。” 通讯器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随后响起一连串急促的回应。 何炯放下了通讯器，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看着窗外，林靠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通往宿舍区的路上。 那里，还住着上千名对此一无所知的学生。 第13章 诡异 武考决赛的钟声，敲响了。 整个中央对战场馆，数万人的呼吸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滞。 “终于来了！学院第一对阵第一！” “冰凰仙子苏千雪，对阵疯子林靠北！” “这还用打吗？苏千雪稳赢的，那可是冰晶凤凰！” 议论声被裁判高举的手臂压下。 场地一端，苏千雪白衣胜雪，神情平静。她抬起手，繁复的召唤法阵在身前展开，无尽的寒气从中溢出。 “唳——！” 一声高亢清越的凤鸣响彻天际。巨大的冰晶凤凰破开法阵，振翅高飞。它翼展超过二十米，每一根翎羽都由纯粹的千年玄冰构成，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冷光。 凤凰翱翔，整个场馆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 冰霜领域，展开。 观众席上的学生们忍不住裹紧了衣服，牙齿打颤。这就是学院第一天才的实力，光是御兽出场，就足以改变一片区域的环境。 对战场另一端，林靠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盘旋的冰凤凰。 “林靠北选手，请召唤你的御兽。”裁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林靠北这才缓缓抬起头。他没有结印，没有吟唱，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他的脚下，影子蠕动起来。 那不是光线造成的正常阴影，而是一种活物般的扭曲。一滩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从他脚下迅速扩大。 “那是什么东西？” “好恶心的感觉……” 黑暗中，一个庞然大物缓缓升起。 没有召唤法阵的光芒，没有御兽现身的威势。它就像是从地狱的缝隙中，硬生生挤出来的。 体型比上一次战斗时更加庞大，接近十米高。流畅的生物力学构造，覆盖着一层泛着金属冷光的黑色甲壳。头顶平滑而狭长，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可以裂开到极限的巨嘴，满是层叠的利齿。最令人胆寒的，是它背后那如同蝎尾般高高翘起的尾刺，以及从脊椎延伸出的，如同死亡旌旗般的数根狰狞骨刺。 异形女王。 更诡异的是，在冰霜领域的影响下，女王黑色的甲壳上，竟然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但那冰霜非但没有减缓它的动作，反而顺着它的甲壳纹路蔓延，在那些狰狞的骨刺尖端，凝结成了锋利无比的冰刃。 它……同化了冰霜的力量。 “天啊……”前排有女生发出了压抑的惊呼。 凶煞之气，混杂着极寒的冰霜，与冰晶凤凰的神圣气息轰然对撞。整个对战场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冰冷，且充满了死亡的预兆。 “比赛，开始！”裁判的声音落下，自己飞速退到了安全区域。 “凤凰，冰封之息！”苏千雪的声音清冷，率先发动攻击。 冰晶凤凰张开巨口，一道肉眼可见的纯白色寒流，如同天河决堤，朝着地面的女王席卷而去。所过之处，连坚硬的合金地面都被冻结龟裂。 面对这足以冻结一切的吐息，女王没有闪躲。 它只是将身体压低，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寒流正面命中。 “咔——咔嚓——” 女王的身体瞬间被厚重的冰层覆盖，成了一座巨大的黑色冰雕。 “结束了？”观众席上有人问。 “不可能这么简单……” 话音未落，冰雕内部，传来了碎裂的声音。 “砰！” 冰层炸开，无数冰块四散飞溅。女王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甲壳上的冰霜反而更加厚重，背后的骨刺冰刃，也变得更长，更锋利。 它吸收了攻击。 苏千雪的身体第一次出现了僵硬。 “这是什么怪物？”她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震惊，“它不是元素类御兽，为什么能免疫冰封？” “免疫？”林靠北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讲解一个标本。 “不，这不是免疫。” “这是……‘进食’。” 苏千雪的心脏猛地一沉。 进食？ “它在分析你的力量，苏千雪。”林靠北继续用那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你的冰晶凤凰，血脉很纯粹，基因很优秀。它很喜欢。” “你闭嘴！”苏千雪厉声喝道，“你这根本不是御兽对战！” “为什么不是？”林靠北反问，“强者吞噬弱者，筛选出更优秀的基因，这不就是自然界最根本的法则吗？御兽对战，只是将这个过程加速了而已。” “疯子！” “凤凰，暴雪天星！” 冰晶凤凰再次鸣叫，双翼振动。天空中凭空出现了上百枚巨大的冰锥，如同陨石雨，拖着长长的寒气尾焰，朝着女王轰然砸落。 这是范围性的毁灭打击。 女王抬起头，平滑的颅骨正对天空。它张开巨嘴，发出了一连串急促而尖利的嘶鸣。 下一秒，它背后的骨刺猛地一震。 “咻！咻！咻！” 数十根凝结着冰霜的骨刃，竟然从它背上发射出去，如同黑色的导弹，逆空而上，精准地撞上了那些坠落的冰锥。 “轰！轰！轰！” 天空被炸开的冰屑和黑色的骨质碎片笼罩。 它……竟然复制了冰系的攻击方式！ “看到了吗？”林靠北的声音像一个魔鬼的低语，“它在学习。它在进化。它从你的凤凰身上，学到了如何运用冰元素。” 苏千雪遍体生寒。 这不是战斗，这是一场……解剖。她的冰晶凤凰，成了对方的活体教材。 “林靠北！”苏千雪的声音颤抖了，“你到底想做什么？它会失控的！” “失控？”林靠北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当它吞噬了你的凤凰，完成了最终的进化，它就是规则本身。何来失控一说？” “你……” “而你，苏千雪。”林靠北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个扭曲的，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你是这场伟大进化的……最后一块拼图。” 话音刚落，女王动了。 它的速度快到突破了视觉的极限，庞大的身躯在地面上拉出了一道黑色的残影，瞬间就冲到了苏千雪的面前。 太快了！ “凤凰！保护我！”苏千雪惊骇地后退。 空中的冰晶凤凰发出一声怒鸣，一个俯冲，巨大的冰翼如同天刀，斩向女王的后背。 女王却完全无视了来自背后的攻击。它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苏千雪。 就在冰翼即将斩中它的瞬间，女王的尾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弹起，精准地挡住了凤凰的斩击。 “铛——！” 冰翼与尾刺碰撞，发出了金属交击的刺耳声响，火星四溅。 冰晶凤凰被这股巨力震得向后翻飞。 而女王，已经近在咫尺。 它那平滑的颅骨几乎要贴到苏千雪的脸上，苏千雪甚至能闻到它身上传来的一股混杂着臭氧和血腥的怪异气味。 “它需要你的基因。”林靠北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冰冷而狂热。 女王裂开了它的巨嘴。 没有舌头。 只有一张……更小的，带着密集利齿的内巢牙，从它的咽喉深处，猛地弹射出来！ 目标，是苏千雪的头颅。 第14章 暴风雪 死寂，只持续了零点一秒。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恐惧。 “凤凰！”苏千雪的声音嘶哑，“暴风雪！” 不需要蓄力，不需要准备。冰晶凤凰心意相通，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哀鸣，双翼猛地合拢再张开！ 不是冰锥，也不是冰刃。 是纯粹的，极致的严寒。 以它为中心，一场范围巨大的暴风雪瞬间降临。空气中的水分被抽干，凝结成亿万颗细碎的冰晶，卷携着足以冻结灵魂的低温，横扫了整个战场。 那只弹射出来的内巢牙，在距离苏千雪额头不到三寸的地方，猛地一滞。 一层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它的表面，尖端的涎液瞬间凝固成了琥珀色的冰珠。 女王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僵硬。 它被迫收回了内巢牙。 苏千雪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开，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冲出来。 “不错。”林靠北的声音在风雪中飘忽不定，却清晰地传入耳中，“求生的本能，激发了更强的力量。多么美妙的数据！” “你这个疯子！”苏千雪撑着地面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它根本不是御兽，它是个怪物！” “所有生命在诞生之初，都是怪物。”林靠北的语气毫无波澜，“只有最完美的那个，才有资格被称作神。” 风雪愈发猛烈，能见度已经降到了三米之内。白茫茫的世界里，只有女王那庞大的黑色轮廓若隐若现。 “凤凰，冰晶穿刺！”苏千雪厉声下令。 命令下达，暴雪之中，上百根尖锐的冰矛凭空凝聚，没有丝毫预兆，从四面八方刺向女王的庞大身躯。 “噗！噗！噗！” 冰矛入肉的声音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嗤嗤”的腐蚀声。 “什么？”苏千雪无法理解。 “它在预判。”林靠北的声音像一个尽职的解说员，残忍地剖析着战局，“在你下令的瞬间，它已经提前将酸性体液覆盖了全身。你的冰，伤不到它了。” 话音刚落，一道墨绿色的液体从风雪的深处猛地喷射出来。 那不是普通的酸液喷射。 那是一道……高压水刀般的酸液洪流！ “嗤——！” 酸液所过之处，无论是狂舞的冰晶还是地面凝结的冰霜，尽数被融化、蒸发，清出了一条笔直的，冒着白烟的通道。 女王的身影，就在那通道的尽头。 它全身的甲壳都覆盖着一层不断流淌的粘稠液体，将所有袭来的冰晶都腐蚀殆尽。 它毫发无伤。 “凤凰！躲开！”苏千雪失声尖叫。 女王没有追击，而是猛地一甩尾巴。 “咻——！” 破空声尖锐刺耳。 它那根由骨质和金属构成的尾刺，竟然从尾端脱离，像一根离弦的标枪，带着螺旋的气劲，射向空中的冰晶凤凰！ 速度太快了！ “冰墙！”苏千雪的指令脱口而出。 冰晶凤凰在空中一个急促的翻身，双翼向前一振。 “嗡！” 一面厚达数米的巨型冰墙，在千钧一发之际，凭空出现在它的身前。 “铛——！” 尾刺重重地扎进了冰墙之中！ 无数裂纹以撞击点为中心，向着四周蔓延，整面冰墙都在剧烈震颤。 但，终究是挡住了。 尾刺深深地嵌在冰墙里，没能穿透。 苏千雪看到了机会。女王失去了它最强的近战武器！ “就是现在！”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凤凰！极寒吐息！” 空中的冰晶凤凰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那是它身为神鸟的骄傲与愤怒。 它张开鸟喙，不再是冰锥，不再是风雪，而是一股……凝聚到极致的，呈现出淡淡蓝色的能量洪流，喷吐而出！ 极寒吐息！ 那是能够冻结一切物质的，近乎绝对零度的死亡射线！ 女王失去了尾刺，庞大的身躯出现了一瞬间的失衡，根本无法闪避。 蓝色的吐息，精准地命中了它的胸口。 “咔！咔咔咔——！”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 从胸口开始，冰层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瞬间蔓延至女王的全身。它的四肢，它的头颅，它那流淌着酸液的甲壳，全都在一秒之内被彻底冰封。 一尊巨大的，张牙舞爪的黑色冰雕，就此诞生。 “呼……呼……”苏千雪扶着膝盖，大口地喘息。 空中的冰晶凤凰也显得有些萎靡，显然刚才那一击，消耗了它巨大的能量。 “结束了……？”她喃喃自语，心脏依旧没有平复。 “结束？” 林靠北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可以称之为“失望”的情绪。 “苏千雪，你的想象力，未免太过贫瘠了。进化，是永无止境的。” 苏千雪猛地抬头，看向那座冰雕。 一丝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的心脏。 冰雕的内部，女王漆黑的身体深处，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红光。 就好像，在冰层之下，点燃了一座熔炉。 “怎么会？”苏千雪的声音开始发颤，“那可是极寒吐息！是绝对零度！” “绝对零度，冻结的是分子运动。但如果，它能让自己的细胞以超越常规千百倍的速度进行能量代谢呢？”林靠北的语气，重新变得狂热，“它在自己的体内，制造了一场能量风暴！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燃料，产生足以融化一切的恐怖高温！” “不……不可能！” “再加上它储存在体内的强酸……”林靠北的声音里带着癫狂的笑意，“高温，加上强酸。苏千雪，你猜猜看，会发生什么？” “轰——！” 一声巨响。 那尊巨大的冰雕，不是融化，而是……爆炸了！ 无数被高温和酸液侵蚀得坑坑洼洼的冰块，夹杂着滚烫的蒸汽和刺鼻的酸雾，向着四面八方爆射开来！ 苏千雪被气浪冲得连连后退，只能抬起手臂护住脸。 蒸汽散去。 女王，重新出现在了场地的中央。 它那漆黑的甲壳，此刻正泛着一层诡异的暗红色，仿佛一块刚刚从锻炉里取出的钢铁。无数道白色的蒸汽，正从甲壳的缝隙中不断冒出。 它被冻结时造成的些许伤口，在高温下已经灼烧愈合。 而那根被它投掷出去的尾巴，在断裂处，新的骨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硬化，重新变得锋利。 它活了下来。 并且，变得更强了。 它适应了凤凰的极寒。 女王转过它那平滑的颅骨，没有眼睛，却精准地“锁定”了不远处的苏千-雪。 “现在，”林靠北的声音冰冷地宣判，“热身结束了。” 女王动了。 第15章 磨刀石 女王的甲壳暗红，散发着灼人的热气。 它没有浪费任何时间。 “嗖——！” 破空声尖锐刺耳。那根新生的尾刺，携带着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再一次朝着苏千雪电射而去！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 “凤凰！”苏千雪厉声呼喊。 冰晶凤凰发出一声疲惫的长鸣，双翼一振，无数冰锥凭空凝聚，组成一面厚实的冰墙，挡在苏千雪面前。 “嘭！” 尾刺与冰墙接触的瞬间，没有剧烈的碰撞，只有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冰墙在恐怖的高温下，不是被击碎，而是被瞬间气化！一个巨大的空洞被融穿，灼热的蒸汽扑面而来。 这根本挡不住！ 女王的身影紧随其后，它庞大的身躯此刻却展现出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它冲破自己制造的蒸汽，巨大的爪子已经挥向苏千雪的头颅。 “你的凤凰已经力竭了。”林靠北的宣告不带任何感情，“而我的女王，才刚刚开始享受这场盛宴。你感受到了吗？这种无力回天的绝望。” 苏千雪咬紧牙关，狼狈地向一旁翻滚，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利爪擦着她的脸颊划过，灼热的劲风烫得她皮肤生疼。 “这就是你的全部能耐？”林靠北的语气里，那种失望的情绪再次浮现，“我以为，能被【系统】选中的人，会给我带来一点惊喜。现在看来，你和那些被女王撕碎的废物，没有任何区别。” “闭嘴！”苏千-雪低吼。 她真的快到极限了。魔力消耗巨大，精神高度紧张，而敌人却在战斗中变得越来越强。这不公平。这根本不合常理！ 女王一击不中，立刻转身，覆盖着暗红甲壳的肢体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踏在地面上，都会留下一片焦黑的印记。它再次锁定了苏千雪，准备发动下一次攻击。 “为什么不说话了？”林靠北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是在思考‘为什么会这样’吗？是在抱怨‘这不公平’吗？收起你那可怜的弱者思维，苏千雪。力量，从来只掌握在敢于打破常规的人手里。” “你……究竟是什么人？”苏千雪喘着气，试图拖延时间，让凤凰和自己都能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我？”林靠北轻笑了一声，“我是一个梦想家，一个开拓者。而你，只是我用来检验作品成色的……一块磨刀石。” 磨刀石？ 这个词，比任何侮辱都更让苏千雪感到愤怒。她不是npc，不是道具！ “你错了。”苏千雪缓缓站直了身体，她不再看那头怪物，而是抬头，望向空中盘旋的，略显萎靡的冰晶凤凰。 “哦？我哪里错了？”林靠北饶有兴致地问。 “它不是我的召唤物，不是我的武器。”苏千雪一字一句地说道，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它是我的意志，我的骄傲，是我灵魂的延伸。” 她一直在犯错。 她将凤凰当成一张底牌，一个强力的技能。释放，攻击，然后等待冷却。这是玩家的思维，是弱者的思维。 林靠北说得对，进化，是永无止境的。那么自己的意志，自己的想象力，为什么要有极限？ “凤凰……”她轻声呼唤，不是命令，而是请求，“我一直以来，都限制了你。对不起。现在，请将我的一切都拿去吧。让我们一起，展现我们真正的姿态！” 空中的冰晶凤凰，似乎听懂了她的心声。 它仰起头，发出了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长鸣。 那鸣声，不再是愤怒与高亢，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华丽与尊贵。仿佛一位久居幕后的皇后，在万众瞩目之下，终于戴上了属于她的冠冕。 “嗡——！” 空气剧烈地颤动起来。 以冰晶凤凰为中心，一股难以想象的寒意，如涟漪般扩散！ 它尾部的翎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始疯狂延长、舒展，每一根翎羽都变得更加晶莹剔透，其上浮现出繁复而古老的冰之咒文。它的头顶，一顶由纯粹的寒气凝聚而成的皇后冠冕，悄然成型。 它的体型没有变得更庞大，但那股威压，却提升了十倍！百倍！ 【冰晶凤凰·皇后形态】！ “这是……？”林靠北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惊愕。 苏千雪没有回答他。 因为整个世界，都在为她的皇后而臣服。 极致的低温，不再是吐息，不再是射线，而是化作了一个领域。一个以凤凰为中心，笼罩了整个场地的……死亡领域。 【绝对零度】领域展开！ “咔嚓……咔嚓咔嚓……” 地面，墙壁，空气中弥漫的蒸汽，所有的一切，都在领域展开的瞬间被冻结。一层厚厚的白霜，覆盖了目之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女王那暗红色的甲壳上，瞬间凝结出无数冰晶。它体内由生命力催生出的高温，在这一刻，就像是狂风中的一朵小小烛火，被领域内无处不在的极寒疯狂压制。 “嘶……” 女王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它那迅捷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僵硬。每动一下，骨骼连接处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碎冰声。它体表的暗红色正在飞速褪去，重新被冰霜的白色所覆盖。 “了不起。” 过了许久，林靠北才吐出这三个字。他似乎感到了压力，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收敛了许多。 “通过意志的共鸣，强行突破了召唤生物的等阶限制……苏千雪，你确实是一块上好的磨刀石。但是，光靠领域，是杀不死我的女王的。”他的语气重新变得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静态的压制，永远是最低级的战斗方式。是时候了，展现我们真正的姿态！” 他的意念，如同一道指令，直接灌入了女王的脑海。 “嘶——啊啊啊啊啊！” 女王发出了尖锐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嘶鸣。它不再试图移动，而是将所有肢体都死死地钉在地面上，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它的背部，那坚硬无比的甲壳，在极度的低温下，突然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咔！咔啦！” 缝隙越来越大，里面透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骨白色。 在苏千雪不敢置信的注视下，一对巨大的、由森白骨架构成的翅膀，猛地从裂缝中撑开！翅膀上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如同蝙蝠翼膜般的组织，上面布满了扭曲的血管状纹路。 这对翅膀，丑陋，狰狞，充满了生物最原始的野性与杀戮欲望。 【异形女王·飞行形态】解锁！ “呼——！” 骨翼猛地一振！ 强大的气流卷起无数冰屑，女王那被低温限制的身体，竟然硬生生地拔地而起！它脱离了【绝对零度】领域最强的地面区域，飞到了半空中。 它在空中调整着姿态，那对新生骨翼从生涩变得协调，仅仅用了不到三秒。 一个极寒的领域皇后。 一个飞天的杀戮女王。 苏千雪抬头，看着那个盘旋在空中的全新梦魇。 “现在，”林靠北的声音冰冷地宣判，“狩猎，正式开始。” 女王动了。 第16章 守护 狩猎的宣告，化作了女王的第一声咆哮。 骨翼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它不再盘旋，而是化作一道扭曲的黑影，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角度，朝着冰晶凤凰俯冲而下！ “太慢了。”林靠北的声音在场馆内回荡，带着一丝教师般的苛责，“你的凤凰，空有皇后的形态，却没有皇后的速度。” 话音未落，女王的巨口已经张开。 不是龙息，不是火焰，而是数十颗高度浓缩的强酸液弹，如同出膛的炮火，朝着冰晶凤凰攒射而去！ 每一颗液弹都拖着绿色的尾迹，散发着融化一切的恶臭。 “妄想！”苏千雪的意念冰冷如霜。 冰晶凤凰没有闪躲。它那华丽的羽翼只是轻轻一振，无数细碎的冰晶便在它身前凝聚，瞬间构成了一面巨大的、晶莹剔T的冰盾。 【冰壁·守护】！ “砰砰砰砰砰！” 酸液弹接二连三地撞在冰壁上，爆开一团团腐蚀性的绿雾。冰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侵蚀、融化，发出“滋滋”的声响，但更多的冰晶从凤凰身上涌出，不断加固着防御。 “静态防御？苏千雪，你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你自己？”林靠北的语气充满了不屑，“战斗，是移动的艺术！” 他的话，是指令。 异形女王在半空中一个急停，那对丑陋的骨翼展现出惊人的灵活性。它放弃了正面突破，巨大的身躯以一个诡异的弧线绕到了凤凰的侧翼！ 它的尾刃，那柄由骨骼和甲壳构成的致命凶器，在空中划出一道暗红色的残影，直刺凤凰的脖颈！ 快！太快了！ 快到连苏千雪的思维都几乎跟不上！ 但凤凰的战斗本能，甚至超越了苏千雪的指令。 “锵——！” 一声金属交击般的巨响炸开。 凤凰的右爪，不知何时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厚重的、闪烁着寒光的冰晶铠甲，精准地格挡住了那致命的尾刃。 火星四溅。 冰屑与骨粉齐飞。 “哦？反应过来了？”林靠北饶有兴致地评价道，“不错的神经反射。但是，接下来呢？” 女王的攻击并未就此停止。 它的尾刃被格挡，但它的四只利爪却同时从下方探出，抓向凤凰柔软的腹部！它的巨口再次张开，这一次，是近在咫尺的强酸喷吐！ 海、陆、空，全方位的立体攻击！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杀戮机器，它的每一个器官，都是为了最高效的破坏而生。 苏千雪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对方的战斗方式，野蛮、高效，不带一丝一毫的多余动作。每一次攻击，都直指要害。 “你的意志，在动摇。”林靠北的声音像一条毒蛇，钻入她的脑海，“你在害怕。你在恐惧。你的凤凰能感受到这一切。它那高贵的皇冠，正在因你的软弱而蒙尘。” “闭嘴！”苏千雪的呵斥，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她不能乱。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她的意志通过精神链接，化作最纯粹的指令。 放弃防御！全力攻击！ 冰晶凤凰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不再格挡，不再闪避。它任由女王的利爪撕开自己腹部的羽毛，带出点点冰蓝色的光屑。 与此同时，它张开了那高贵的喙。 【绝对零度】领域的力量，被极限压缩。 一道不再是吐息，而是一束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白色光束，零距离轰向女王的头颅！ 【零度·审判】！ “嘶——！” 女王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它的半边头颅，连同那即将喷出的强酸，瞬间被冻结成了一座冰雕。极寒的力量顺着它的脖颈蔓延，让它的动作出现了千分之一秒的僵滞。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瞬息。 就是现在！ 冰晶凤凰的另一只爪子，如同一柄冰铸的战锤，狠狠砸在了女王被冻结的头颅上！ “咔嚓！” 碎冰爆散！ 女王那坚硬的头颅甲壳，被硬生生砸开了一道裂缝！ “干得漂亮！”林靠北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发出了赞叹，“以伤换伤，够果断！这才有意思！” 被重创的女王反而被激发了凶性。它彻底放弃了思考，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它不退反进，用整个身体撞向凤凰，六只肢体死死地缠住了对方，锋利的口器朝着凤凰的翅膀根部啃噬下去！ 冰与骨，在空中疯狂纠缠。 酸液与冰晶，在场馆顶部不断炸开。 这是一场毫无美感可言的、最原始的血腥肉搏。 观众席上的学生们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御兽对决。那已经不是比赛，而是真正的生死相搏。 “够了！够了！这样下去两只御兽都会死的！”有女同学已经不忍再看。 “裁判！裁判为什么还不阻止！” 裁判的额头也全是汗。 他的权限，只在一方失去战斗能力，或一方认输时才能介入。而现在，场上的两只怪物，都还处于狂暴的巅峰状态。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战斗将以其中一方的彻底毁灭而告终时—— 异变，陡生。 纠缠中的异形女王，突然松开了所有的肢体。 它放弃了眼前这个强大的敌人，那双猩红的复眼，扫过整个场地，最终锁定了一个角落。 那里，有一只在开场的低温中被波及，早已冻僵在地的观战学生的御兽。一只弱小的、毫无反抗能力的……绒火兔。 能量。 新鲜的血肉。 吞噬，进化，获得冰霜抗性！ 这是镌刻在它基因最深处的本能！在势均力敌的战斗中，寻找最弱小的目标，通过吞噬来打破僵局！ “呼——！” 骨翼一振，女王化作一道离弦之箭，无视了身后的冰晶凤凰，朝着那个角落俯冲而去！ 它的目标，不是苏千雪，不是凤凰，而是一个无辜的、已经被淘汰出局的弱小生命！ “不！” 苏千雪的脑中一片空白。 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林靠北！他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回来！”林靠北的指令也同时发出，他的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怒意和一丝惊慌。 失控了！ 这头他亲手创造的完美杀戮机器，在激战中，原始的猎食本能压倒了他的指令！ 但是，来不及了。 女王的速度太快，它的欲望太过强烈。 场边的那个学生，已经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就在女王的利爪即将触碰到那只可怜的绒火兔时，一道冰蓝色的屏障，如神迹般降临。 “铛！” 冰晶凤凰巨大的身体，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挡在了女王和绒火兔之间。它收拢翅膀，将那弱小的生命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背脊，硬生生承受了女王的全力一扑！ 沉闷的撞击声，让整个场地都为之一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高贵的凤凰，守护着一只素不相识的弱小生命。 狰狞的女王，攻击着场外的无辜者。 “嘀——！” 刺耳的蜂鸣声，响彻全场。 裁判那冰冷而威严的宣告，终于响起。 “御兽师林靠北，其召唤生物攻击场外目标，严重违规！” “我宣布，本场比赛的获胜者是——” “苏千雪！” 全场，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喝彩。所有人都被这戏剧性的转折，震得说不出话。 林靠北收回了他的女王。 他没有看苏千雪，也没有理会裁判的宣判，只是皱着眉，看着自己掌心那重新化作一枚卵的生物，低声自语。 “基因锁的限制还是太弱了……猎食本能的优先级，竟然能高过战斗指令……啧，失败品。” 苏千雪解除了凤凰的皇后形态。 她走到场边，看着那只瑟瑟发抖的绒火兔，再看看它的主人那张感激涕零的脸。 她赢了。 却感受不到一丝胜利的喜悦。 第17章 失控 比赛的喧嚣，终被死寂吞噬。 裁决刚落，两个穿着深色制服的男人便穿过人群，径直走向林靠北。他们胸前的徽章，是利剑与天平的交叉图案。 不是裁判。是学院纪律委员会。 他们没有出示任何文件，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分立在林靠北左右。无形的压力，比手铐更具禁锢感。 林靠北收回掌心的卵，脸上没有半分被审判的屈辱，反而带着一丝研究者被中断实验的不悦。他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去看苏千雪一眼，便随着那两人，走向了体育馆深处的阴暗通道。 高层会议室。 空气凝滞如冰。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着学院的数位高层。每个人的面前，都没有茶水，只有一份关于林靠北的档案，冰冷地亮在桌面的光屏上。 会议室中央，全息投影正循环播放着比赛的最后三十秒。 异形女王那狰狞的姿态，无视指令的疯狂，以及扑向场外绒火兔时那毫不掩饰的吞噬欲望，被三百六十度超清镜头捕捉得一清二楚。 画面，在女王利爪与凤凰冰盾碰撞的瞬间定格。 “砰！” 教务主任秦严，一掌拍在桌面上。他那张素来以严厉著称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云。 “林靠北！”秦严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解释你的御兽来源！” 他指向那定格的画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种凶残、嗜血、依靠吞噬来进化的怪物，是否涉及了《联盟核心禁忌生物技术法案》第三条、第七条和第十二条？” 林靠北站在会议室的中央，孤身一人，却没有任何受审的自觉。他甚至没有去看秦严，而是饶有兴致地分析着投影中的女王。 “报告主任，它不是怪物。是我的作品。” “作品？”秦严怒极反笑，“一个失控的、差点在全校直播中吞噬无辜者御兽的‘作品’？” “失控，是事实。但只是技术层面的瑕疵。”林靠北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阐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科学问题，“它的基因锁模块，对原始猎食本能的优先级判定出现了BUG。仅此而已。下次迭代会修复。” “下次迭代？”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忍不住开口，“林同学，你这东西……它表现出的特性，已经完全超出了常规御兽的范畴！它根本没有情感，只有本能！” “情感是进化的累赘，是战斗的杂音。”林靠北终于将注意力从投影上移开，扫视了一圈在座的教授们，“我只是剔除了不必要的部分，将能量利用效率最大化。这才是进化的正确方向。” “一派胡言！”秦严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你这是在创造杀戮兵器！而不是在培育伙伴！何炯！” 他猛地转向坐在末座的一名中年研究员。 “何炯！林靠北是你实验室的人，你来说！他的这只‘作品’，是不是用了你那个‘异体基因嵌合’的课题成果？” 被点到名的何炯，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他站起身，身体微微发颤。 “秦主任，各位教授……林同学他……他的天赋是百年一遇的。在基因编程领域，他的思路总是能……能超越我们所有人。这次……这次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秦严逼近一步，“意外就是用禁忌技术？意外就是让这种东西出现在选拔赛上？何炯，你别忘了，你的课题报告上，白纸黑字写着‘仅限于植物细胞融合实验’！你敢说你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我……”何炯的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证据就在眼前，那只女王身上，确实有他课题的影子，但却被放大、扭曲、魔改了无数倍。 林靠北，这个他最得意的学生，把他拖下了水。 “主任，责任在我。” 林靠北突然开口，将所有压力都揽了过去。 “何教授只提供了理论基础。所有的实体转化和基因编写，都是我独立完成的。与他无关。” 他的坦白，没有换来任何宽恕，反而让会议室里的空气更加压抑。 独立完成？一个学生，独立完成了这种等级的禁忌生物创造？ 这不是天才。 是怪物。 “好，很好。”秦严缓缓点头，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既然你承认了。纪律委员会会进行最全面的调查。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的一切权限，将被冻结。” 他下达了指令，冰冷而威严。 “即刻起，将林靠北收押于七号禁闭室。” “封锁其御兽空间！我要确保，那只怪物，再也没有出来的可能！” 禁闭室的四壁，是纯粹的白色。 没有窗户，没有床铺，只有一个金属座椅固定在房间中央。林靠北就坐在那里，神色平静。 两名技术人员推着一台结构复杂的仪器走了进来。仪器的顶端，是数十根闪烁着幽蓝电弧的探针。 “空间封锁仪……”其中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操作着设备，手心全是汗，“对A级精神力的御兽师使用，还是第一次……” “别废话，执行命令。”年长者沉声说道，启动了设备。 “嗡——！” 仪器开始运转，发出低沉的蜂鸣。数十根探针，对准了林靠北的头部，无形的能量力场，开始向他的意识深处渗透，试图寻找并禁锢那个名为“御兽空间”的独立维度。 林靠北的身体，纹丝不动。 但就在力场接触到他精神壁垒的瞬间，一股狂暴、混乱、充满了原始杀戮欲望的意识，从他的御兽空间内，轰然反扑！ 是女王！ 它感受到了威胁！ “滋啦——！” 空间封锁仪的功率指示灯，瞬间飙升至红色警戒线！设备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尖锐警报，蓝色的电弧在探针之间疯狂跳跃！ “警告！目标精神空间存在高能反应！封锁进程受阻！” “加大功率！压下去！” 年长的技术员大吼着，将功率推杆一推到底。 禁闭室外，何炯透过观察窗，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脸色惨白。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御兽空间。那是林靠北用自己的天赋，强行开辟出来的一个……巢穴。一个为女王量身定做的进化温床。 而此刻，禁闭室内的林靠北，微微皱起了眉。 他的脑海中，正响彻着女王焦躁而愤怒的嘶鸣。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智慧的暴怒，是对饥饿的极致渴求，是对禁锢的疯狂反抗。 太吵了。 就像一台代码错乱、不断弹出错误警告的机器。 林靠北缓缓闭上了双眼。 看来，不只是基因锁。整个情感模块都需要重写。 一次彻底的格式化。 第18章 应急协议 仪器核心的蜂鸣，变成了一种濒死的哀嚎。 禁闭室外，控制台前，年轻技术员的双手在键盘上疯狂敲击，屏幕上瀑布般刷下的红色错误代码，像是在宣告他的无能为力。 “不行！过载了！核心温度超过临界值！”他尖叫起来，声音里满是恐惧，“它的精神力场在反向侵蚀！我们的防火墙正在被溶解！” “稳住！”年长的技术员一把推开他，亲自接管了控制台，他的手指在虚拟按键上敲得噼啪作响，“启动备用能源！把‘镇魂石’的抑制力场也给我接进去！我不信压不住一个学生的御兽空间！” “连接失败！对方空间构架无法识别！‘镇魂石’的能量被排斥了！” “怎么可能！” 何炯死死扒在观察窗上，玻璃冰冷刺骨。他看着里面那个平静得不像话的学生，看着那台疯狂震颤、外壳接缝处已经迸出火花的精密仪器，一种源于骨髓的寒意，爬满了他的全身。 那不是排斥。 是吞噬。 林靠北开辟的那个“巢穴”，正在将空间封锁仪释放的能量，当作养料，一点点地吞噬掉。 “秦主任！”年长的技术员终于放弃了，他转过身，对着通讯器嘶吼，“请求中断！目标精神空间不是A级！甚至不是S级！这是……这是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一个活的维度！再继续下去，仪器会炸的！” 秦严冰冷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不带一丝情感。 “我的命令是，封锁它。” “可是……” “执行命令。”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催命符，彻底击垮了技术员的心理防线。 与此同时，林靠北的意识深处，冰冷的机械合成音，精准地响起。 检测到非法入侵与空间禁锢… 入侵源识别：泛人类联邦，纪律委员会，空间封锁仪型号VII。 威胁等级评估：低。 *低？* 林靠北的思维，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这东西快要把我的大脑皮层烤熟了，系统评估居然是‘低’？看来贾维斯的威胁算法，也需要迭代了。* 下一秒，新的信息流覆盖了他的想法。 启动应急协议… 协议名称：王权。 第一阶段：虫巢意识网络连接强化… 瞬间，那种狂暴、混乱的嘶鸣，被一股无形的指令强行整合。 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噪音。 而是一支被无上意志统帅的军队，在集结，在咆哮。 林靠北能清晰地“看”到，在他精神维度的最深处，那个庞大、狰狞、蜷缩在巢穴核心的轮廓，猛地抬起了头。 女王。 它感受到了王的危机。 一种超越了声音与频率的尖啸，在整个御兽空间内，轰然炸响！ 这不是愤怒。 这是号令！ “嗡——！” 现实世界中，空间封锁仪的哀嚎，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指示灯，全部熄灭。数十根探针上闪烁的幽蓝电弧，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年轻的技术员颤抖着问，“停了？” “不……不是停了。”年长的技术员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个已经凝固的数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们的能量……被抽干了。” 仪器没有过载爆炸。 它被吸成了一个空壳。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那个被命名为“巢穴”的独立维度里，女王的意志，化作了风暴。 地下巢穴。 这是一个用生物质和金属矿物混合构筑的巨大空间，墙壁如同活物般，在缓慢地脉动。 数以万计的、皮革质感的巨卵，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巢穴的地面。 在女王那无声的尖啸抵达的刹那，所有的卵，同时破裂！ “噗嗤——！” 粘稠的液体四溅，一只又一只惨白色的、拥有八条节肢和一条长尾的怪物，从卵中挣扎而出。 抱脸虫！ 它们没有丝毫的停滞，孵化的瞬间，便执行着来自女王的、烙印在基因最深处的唯一指令——寻找宿主，扩张族群！ 但此刻，它们的目标，却不是任何活物。 它们疯了一般，冲向巢穴的壁垒，用身体狠狠地撞了上去！ 更深处，那些早已成体的工蜂异形，也接收到了指令。 它们放弃了挖掘矿脉，放弃了构筑新的孵化室，调转方向，用它们那无坚不摧的前爪和腐蚀性极强的酸液，开始疯狂地攻击空间的边界！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突破这层壁障！ 去到王的身边！ 救援它们的王！ 禁闭室内，林靠北的眉，皱得更深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御兽空间，正在从内部被撕扯。 成千上万只虫子，在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试图挖穿他的大脑。 警告：空间壁障出现结构性损伤。 损伤来源：内部单位‘工蜂’的无序挖掘。 系统建议：立刻安抚‘女王’单位，撤销‘破壁’指令。 *安抚？* 林靠北的内心，第一次浮现出一个近似于“麻烦”的词汇。 女王现在的状态，就像一台陷入死循环的电脑。除了“保护王”这个最高指令，它听不进任何东西。 任何试图阻止它的行为，都会被判定为新的威胁。 除非…… 除非，给她一个更优先级的指令。 比如，格式化。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林靠北的思考。 不是来自他的御兽空间。 是来自外界。 那台被吸干了能量的空间封锁仪，在沉寂了十几秒后，猛地炸裂开来！ 无数精密的零件和烧焦的线路，夹杂着蓝色的电火花，向四周爆射！ 两名技术员被巨大的冲击波掀飞，狠狠地撞在禁闭室的墙壁上，当场昏死过去。 坚固的合金门，被炸得向外凸起，扭曲变形。 警报声，终于在整座基地内，凄厉地回响起来！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 “七号禁闭室发生爆炸！重复，七号禁闭室发生爆炸！” 控制室内，秦严一把推开面前的控制台，屏幕上，只剩下一片雪花。 他身边的警卫员，已经拔出了武器。 “主任！里面……” “闭嘴！” 秦严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威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愕与暴怒的神情。 他失败了。 他动用了纪律委员会最顶尖的封锁设备，不仅没能成功禁锢一个学生，反而被对方的御兽，当着所有人的面，毁掉了！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事故。 这是一次挑衅！ 是对他，对整个纪律委员会最赤裸的挑衅！ 他冲到通讯器前，切换到了禁闭室的紧急广播频道。 “林靠北！” 他的怒吼，通过扩音器，在烟尘弥漫的禁闭室内回荡。 “你到底，做了什么！” 烟尘缓缓散去。 林靠北依然坐在那张金属座椅上，毫发无伤。 爆炸的碎片，似乎刻意避开了他。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墙角那个闪烁着红光的监控探头，像是在与秦严对视。 然后，他动了。 他伸出右手，对着空气，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一个清脆的，响指。 第19章 宣战 那个响指，像一个开关。 一个关闭了禁闭室内所有嘈杂，却开启了整座基地地狱模式的开关。 控制室内，秦严死死盯着监控屏幕上那个安静坐着的身影。 响指之后，一切都静止了。 林靠北没有再动，烟尘也落定了，只有那刺耳的警报声还在持续。 这算什么？ 投降的信号？还是某种无意义的示威？ “主任，通讯恢复了，但是……七号禁闭室的物理锁死装置彻底报废，我们失去了对门的控制！”一名技术员的声音带着颤抖。 “派维修队和安保小队过去，把门给我焊死！在援军抵达前，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来！”秦严的命令，又快又狠。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更尖锐、更凄厉的警报，覆盖了之前的警报声。 不是来自禁闭室。 是来自地表！来自整个鹅城一中的地下安保系统！ “怎么回事！”秦严一把抓住旁边警卫员的衣领。 “报告！A区训练场！不，是C区！还有F区！地下出现大规模高能反应！” “是地震吗？” “不是！震源太浅了！而且……而且在移动！” 屏幕上，一个技术员强行切入了训练场的备用监控。 画面，起初只是一片漆黑的草坪。 下一秒，草坪猛地向上拱起一个土包！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十个！ 一百个！ 整片训练场，如同沸腾的开水，无数的土包破土而出！ “那是什么东西！”一个女技术员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一只漆黑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利爪，撕开了泥土，探了出来。 随后，是狰狞的头部，和布满外骨骼的巨大身躯。 工蜂异形！ 它们从地底钻出，甩掉身上的泥土，发出了无声的嘶鸣。它们的目标极其明确，根本没有理会周围那些被惊动的自动防御炮塔。 它们朝着一个方向，开始狂奔！挖掘！ 用它们的前爪，撕开坚硬的混凝土地面，如同撕开一张薄纸！ “开火！给我开火！”秦严的咆哮在控制室内炸响。 “没用！主任！常规动能武器无法击穿它们的外壳！” “切换高能激光！烧死它们！” “不行！它们的速度太快了！激光锁定需要时间！” 屏幕上，数道红色的激光扫过，却只在那些黑色怪物的残影上，留下几道焦痕。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地下。 更深的地下。 “它们的行进路线……”一名负责数据分析的技术员，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划着，最终，所有的路线都指向了一个红点。 他的脸上，血色褪尽。 “主任……它们……它们的目标，是地下禁闭区。是七号禁闭室。” 整个控制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秦严。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同一个词。 恐惧。 不是对那些怪物的恐惧。 而是对那个，能召唤出这些怪物的，坐在椅子上的人的恐惧。 秦严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 是愤怒。 极致的愤怒，让他的血液都仿佛要燃烧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那个响指的含义。 那不是示威。 也不是投降。 那是宣战！ 林靠北，根本就没想过要“突破”他的御兽空间。 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要将这些怪物，从那个虚无的空间里，释放到现实世界！ 他疯了！ 这个学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接通校长办公室！立刻！马上！”秦严的声音嘶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主任，太晚了！它们已经挖穿了训练场下方的隔离层！最多三分钟，就能抵达禁闭区！” “那就启动‘焦土’预案！”秦严吼道。 “什么？”旁边的警卫队长大惊失色，“主任！‘焦土’预案会无差别摧毁整个地下三层！我们在那儿还有两个小队！” “执行命令！”秦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通讯器，“所有人员立刻撤离地下禁闭区！重复，所有人员立刻撤离！这不是演习！” “可是主任，林靠北还在里面！” 秦严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扭曲。 “他自己找死。” 与此同时，禁闭室内。 林靠北听着外面愈发混乱的警报声和广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警告：空间壁垒与现实世界产生强制性物理链接。 链接点数量：3472。 警告：‘女王’单位精神波动极度亢奋，已将‘现实救援’确立为最高优先级指令。 系统建议：立刻切断所有物理链接，召回外部单位，否则将对御兽师本体精神造成永久性损伤。 麻烦。 林靠北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这个词。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像决堤的洪水一样，通过那三千多个链接点，疯狂地流失。 维持工蜂在现实世界的实体，消耗的，是他的力量。 但他别无选择。 秦严，把他逼到了这一步。 要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御兽空间被内部的忠诚撕碎，自己变成一个精神上的白痴。 要么，就掀了这张桌子。 他选择了后者。 格式化，从来不是删除。 而是用一个更彻底，更无法拒绝的指令，去覆盖旧的指令。 既然女王要“保护王”，要“来到王的身边”。 那就来。 从虚假的空间，来到真实的世界。 他缓缓地，从那张金属座椅上站了起来。 爆炸的冲击波没有伤到他，因为在爆炸的前一秒，一只小型的工蜂，已经用身体挡在了他的面前，被炸成了碎片。 他走到那扇扭曲变形的合金门前，伸出手，轻轻贴在冰冷的金属上。 他能听到，外面传来了仓皇的脚步声。 是那些安保人员在撤离。 他也能听到，更远处，来自地底深处的，那熟悉的，如同心跳一般的挖掘声。 越来越近了。 “轰！” 头顶的天花板，突然被一只利爪捅穿！ 钢筋混凝土的碎块，哗啦啦地往下掉。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一只工蜂异形，撕开了天花板，巨大的身体挤了进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它的复眼，转向林靠北，然后，它低下那颗狰狞的头颅，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像一个最虔诚的骑士，在迎接他的君王。 门外，刚刚跑到走廊拐角的警卫队长，通过墙壁的破洞，看到了这一幕。 他整个人，如同被浇了一盆液氮，从头凉到了脚。 他想跑，双腿却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他想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那个怪物……在向那个学生……行礼？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工蜂，也破墙而入。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安静地，以林靠北为中心，匍匐了一圈，将他牢牢地护在中间。 林靠北，终于动了。 他越过那些匍匐的卫兵，走到了那扇已经没有意义的门前。 他伸出手。 “砰！” 一声闷响。 厚重的合金门，被他，一拳打穿。 他收回拳头，看着门上那个冒着青烟的窟窿，然后，将门，缓缓推开。 走廊里，空无一人。 只有凄厉的警报红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抬起头，看向走廊尽头的那个监控探头。 他知道，秦严正在看着。 “你输了。” 他没有出声，但他的口型，清晰地传达了这三个字。 然后，他转身，走进了黑暗的深处。 在他身后，成百上千的工蜂异形，如同一道黑色的潮水，无声地，跟了上去。 第20章 弃子 “滋啦——” 刺耳的声音。 像某种巨型昆虫在啃噬骨头。 “队长……门……门在融化！”一个年轻警卫的声音在颤抖，他手里的突击步枪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警卫队长王振死死盯着那扇正在冒出黄绿色烟雾的合金门。门板上，一个不规则的洞口正在迅速扩大，滚烫的金属溶液滴落在地，发出“嗤嗤”的声响，腐蚀出更深的坑洞。 “闭嘴！稳住阵脚！”王振厉声呵斥，但他自己的手心，也全是冷汗。 他不是没见过御兽师，也不是没见过他们的御兽。但眼前这东西，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通过门上那个不断扩大的破洞，他能看到外面，那黑压压的一片。 那不是生物。是噩梦。 “呼叫指挥中心！呼叫指挥中心！B7通道失守！重复，B7通道失守！怪物正在腐蚀最后一扇隔离门！我们请求撤退！我们请求……” 通讯器里，传来秦严那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王队长，你的任务是守住那里。” “守？我们拿什么守？！”王振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步枪子弹打在它们身上，就跟挠痒痒一样！我们的人……我们的人正在被……” “你的职责，就是为实验室争取时间。”秦严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冰，“哪怕只有一分钟。” 王振愣住了。他听懂了。 他们是弃子。 是用来拖延时间的消耗品。 “秦教授……你这个狗娘养的……”他低声咒骂，绝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的胸口。 “你没有选择。”秦严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或者，你可以试试打开门，向那个学生投降。看看他的宠物，会不会把你当成自己人。”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了。 王振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看了一眼身边那些同样面如死灰的下属。他们都听到了。 “队长……” “开火。”王振举起了枪，“自由射击！把所有弹药都给我打光！” 他知道这没用。 但他总得做点什么。 “轰！” 合金门，终于被彻底洞穿。一个巨大的，带着粘液的利爪伸了进来，随意一挥。 离得最近的两个警卫，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拦腰斩断。鲜血和内脏，泼洒了一地。 “啊啊啊啊啊！” 幸存的警卫们崩溃了。他们扣动扳机，疯狂地向那个破洞倾泻着火力。子弹打在异形那黑色的甲壳上，迸溅出零星的火花，然后被轻易弹开。 一只，两只，三只…… 工蜂异形们，如同黑色的死神，从那个破洞里挤了进来。它们没有发出咆哮，行动间甚至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利爪切割金属和身体的声音，以及强酸腐蚀一切的“滋啦”声。 这是一场屠杀。 不，连屠杀都算不上。这更像是一次……清理。 …… 林靠北走在幽暗的通道里。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警告：精神链接负荷已达850%。 警告：侦测到外部单位正在进行无差别攻击，指令冲突加剧！ 系统建议：立刻切断所有物理链接！ 他没有理会。 他能“看”到那一切。 通过上千只工蜂的复眼，他能从上千个角度，看到那场发生在B7通道的“清理”。 他能闻到那浓郁的血腥味。 他能感觉到利爪撕开温热躯体的触感。 他甚至能通过虫巢意识，分享到那些工蜂最原始的，最纯粹的杀戮欲望。 以及，女王那滔天的怒火。 ‘清除王身边所有的威胁！’ ‘杀死所有不敬者！’ ‘为王扫清前路！’ 这些指令，如同烙铁，一遍遍烫着他的神经。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是想掀桌子，只是想自保，只是想让秦严输掉这场博弈。 他从没想过，要在这里，制造一场灾难。 秦严……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脑海。 他明白了。 秦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无论他是屈服，还是反抗。 屈服，他会变成精神白痴。 反抗，他就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释放了失控怪物，屠杀安保人员的，恐怖分子。 秦严把他逼到绝路，然后，又给了他一把刀。一把递向所有人的刀。 无论他怎么选，他都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 他喃喃自语。 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虫巢的实体化，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女王的愤怒，裹挟着工蜂的本能，正在将一切拖入深渊。 如果让它们冲出这个地下基地…… 林靠北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 阳光明媚的城市，街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然后，黑色的潮水从地底涌出，将一切和平与美好，撕成碎片。 那将是末日。 而他，就是带来末日的人。 精神链接负荷已达920%！御兽师本体精神出现崩裂迹象！ 他脚下一个趔趄，扶住了冰冷的墙壁。 必须停下。 必须重新掌控局面！ 他闭上眼睛，将所有涣散的精神力，强行凝聚起来。 那感觉，就像试图在龙卷风中心，点燃一根火柴。 虫巢意识里，女王的愤怒如同咆哮的火山，工蜂的杀意汇聚成一片血海。他的那点意志，扔进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停下……”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 没用。 女王的意志，更加狂暴。 ‘王！他们在伤害您！他们试图囚禁您！’ ‘他们都该死！’ “我没有被伤害……”林靠北的意识，在庞大的虫巢网络中，发出一声微弱的呐喊。 回应他的，是更加强烈的杀戮冲动。 B7通道，最后一个警卫，队长王振，背靠着墙壁，绝望地看着那只已经近在咫尺的工蜂异形。 它的口器张开，绿色的强酸，如同涎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王振放弃了抵抗，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今天，是她五岁的生日。 “够了！” 林靠北的脑海里，发出了一声怒吼。 他放弃了“说服”，放弃了“沟通”。 他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坐标，一个信标。 然后，用尽全部的力量，向整个虫巢网络，下达了一个最简单，也最霸道的指令。 不是请求。 不是商量。 是命令。 来自王的，最高指令。 “停下！” 他的精神力，像一颗超新星，在虫巢意识的网络中轰然炸开。 “我命令你们，停下！” B7通道里。 那只即将对王振执行处决的工蜂，整个身体，猛地一僵。 它那狰狞的头颅，停在了距离王振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滴落的酸液，溅在王振的作战靴上，腐蚀出一个小洞。 但他还活着。 紧接着，整个通道里，所有的工蜂异形，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有的，还保持着挥爪的姿态。 有的，正张开布满利齿的口器。 有的，正从破洞里，向里攀爬。 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通道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王振那粗重、惊恐的喘息声。 幽暗的走廊深处。 林靠北的身体，顺着墙壁，缓缓滑倒在地。 第21章 痛苦 女王的嘶鸣，穿透了精神网络的残骸。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咆哮。 是痛苦。 一种纯粹的、被强行撕裂的痛苦。 林靠北的精神超新星，炸碎了工蜂统一的杀戮本能，却也将女王的意志，钉在了十字架上。它在执行他的命令，用自己的意志，去强行扭转数万工蜂最原始的嗜血冲动。 每一个被压制的工蜂，都在向它传递着不解与狂怒。 每一份狂怒，都像一把尖刀，扎在女王的意识核心。 而这一切，又原封不动地，反馈给了林靠北。 他的身体蜷缩在地上，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大脑深处的剧痛。意识，像一艘在风暴里解体的破船，随时都会被巨浪吞没。 不行……还不够。 仅仅是“停下”，只是一个暂停键。愤怒的岩浆，依旧在地壳之下翻滚。一旦他彻底昏迷，精神链接断开，这颗炸弹会以更猛烈的方式，被引爆。 “退回去……” 林靠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残破的意志，拧成一股绳，注入那片混乱的精神网络。 “守护巢穴！” 他的意识，如同一道洪流，冲刷着每一个工蜂的感知。 “等待我的命令！” B7通道里，死寂被打破。 那些凝固的黑色雕塑，动了。它们眼中血红色的光芒，剧烈地闪烁着，充满了挣扎与不甘。那只悬在王振头顶的工蜂异形，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收回了它狰狞的口器。 它不情愿地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 紧接着，整个通道里的黑色潮水，都开始了倒流。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动作却充满了暴戾的意味。它们爬回墙壁上的破洞，退回天花板的缺口，井然有序，却又带着一股即将决堤的疯狂。 红光在黑暗中闪烁，最后，一只接一只，没入地洞的深处，消失不见。 通道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王振。他靠着墙，身体抖得像筛糠，裤裆处，一片湿热。 危机，暂时解除了。 幽暗的走廊尽头，林靠北的意识，终于彻底陷入黑暗。 在他失去感知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了脚步声。 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 “啧，真是感人的场面。” 一个冰冷中带着几分戏谑的音调，在林靠北的耳边响起。 秦严蹲下身，用那把特制的银色手枪，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林靠北的脸颊。 “在最后关头，力挽狂澜，一个人阻止了末日降临。多好的剧本。你自己想出来的？” 意识被强行唤醒，痛楚如潮水般涌来。林靠北费力地睁开眼，秦严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在他模糊的视野里放大。 “它们……退了……”林靠北的嗓子干得像要冒烟。 “我看到了。”秦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场精彩的表演。先是失控，屠杀，制造恐慌。然后，又在最关键的时刻，扮演救世主。林靠北，你到底想做什么？用这种方式，向我们展示你的价值？” 林靠北想笑，却只能牵动嘴角，引来一阵更剧烈的咳嗽。 “我……没想……” “你没想？”秦严打断了他，“那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宠物’，会突然冲出巢穴，攻击所有活物？别告诉我，是它们肚子饿了，出来找点宵夜。” “是女王……它的情绪失控了……”林靠北撑着墙，试图坐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他现在就像一个被榨干了的电池。 “情绪失控？”秦严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一只有情绪的虫子？你以为你在写童话故事吗？还是说，它的情绪，就是你的情绪？” “不是！”林靠北吼了一声，声音却虚弱得可怜，“它们的意识是统一的……但女王有独立的意志！它感觉到了威胁，它在保护巢穴！” “保护巢穴？用屠杀的方式？”秦严的语气变得严厉，“它们杀了十二个警卫！十二条人命！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 林靠北无言以对。 是，他杀了人。 通过虫巢。 这个事实，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口。 “你看，你说不清楚。”秦严的皮靴，踩在他面前的地板上，“因为事实很简单。你，林靠北，创造了一群无法被控制的怪物。而你，作为它们的主人，要么是无能，要么是故意。” 他顿了顿，似乎在给林靠北思考的时间。 “我还是倾向于后者。因为如果你真的无能，刚才那一幕就不会发生。你能在最后一刻叫停它们，就证明你一直有控制权。你只是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来展示你的筹码。” 秦严的逻辑，像一把手术刀，精准，且冰冷。 他剖开所有的可能性，然后，将最恶意的那一种，摆在了林靠北面前。 “我没有……”林靠北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绝望，“我差点就失败了……我的精神负荷超过了900%！我差点就死了！” “哦？是吗？”秦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平板，划开屏幕，一个实时的监控画面，出现在林靠北眼前。 画面里，正是B7通道。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后勤人员，正在给王振做紧急心理疏导。而通道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那些被工蜂腐蚀出的破洞，像一个个黑色的眼睛，凝视着基地里的一切。 “你的表演，很多人都看到了。”秦严关掉平板，“现在，整个基地的管理层，都知道，这所精英云集的御兽师学院地下，藏着一个能随时吞噬一切的怪物巢穴。”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林靠北的头顶，浇到了脚底。 完了。 事情，已经彻底暴露。 “所以，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上。”秦严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是继续抱着你那可笑的‘王’的身份不放，赌下一次失控不会发生？还是，把它们交出来？” “交出来？”林靠北重复着这三个字，感觉荒谬至极，“怎么交？它们不是物品！它们是一个活的族群！一个……文明！我把它们交给你，你能做什么？用导弹把这里夷为平地？” “那也是一种选择，不是吗？”秦严的回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种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的选择。代价，仅仅是这所学院，和你。” 林靠北的心，沉了下去。 他毫不怀疑，秦严说得出，就做得出。 在这种人的世界里，没有对错，只有利弊和风险评估。 “你不能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能？”秦严反问，“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我，说服我背后那些人的理由。让他们相信，留着你，留着这个虫巢，比彻底清除它，更有价值。” “价值？”林靠-北惨笑起来，“我的价值，就是我能控制它们！只有我！我死了，女王的意志会彻底解放，到那时候，你们面对的，就不是几百只工蜂，而是以万为单位的，一支真正的异形军团！它们会冲出地面，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成巢穴的养料！” “危言耸听。”秦严评价道，但他的动作，却出卖了他。他没有再逼近，而是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是不是危言耸听，你可以赌一下。”林靠北喘着粗气，大脑飞速运转，“你想要控制权，我给你。但不是现在。我需要时间，需要资源。我要彻底解析女王的思维模式，建立一个……绝对稳定的精神链接。一个不会因为情绪波动，就轻易崩溃的链接。” “听起来，像一个漫长的科研项目。”秦严说，“我怎么保证，你不是在拖延时间？” “你没有选择。”林靠-北迎上他的视线，“要么相信我，给我我想要的。要么，现在就杀了我，然后等着末日降临。你选。” 他把秦严之前扔给他的那把刀，又原封不动地，递了回去。 走廊里，陷入了沉默。 秦严看着林靠北，这个不久前还像条丧家之犬的少年，此刻虽然虚弱地倒在地上，却像一头守护着宝藏的恶龙。 疯狂，偏执，又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你需要什么？”许久，秦严终于开口。 “最高权限。”林靠北毫不犹豫地说，“这个地下基地的最高访问权限。我需要所有的实验数据，所有的能源供应。还有，把你的那些苍蝇，都撤走。女王能感觉到它们，这会刺激它。” “你的胃口不小。” “和整个城市的安全比起来，我的要求，很划算。” 秦严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身，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低声说了几句。 林靠北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他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他不是在和秦严一个人谈判，他是在和秦严背后那个庞大、冰冷的机构，做交易。 几分钟后，秦严切断了通讯。 “他们同意了。”他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基地A区，从现在开始，划为你的专属实验区。能源会满负荷供应。所有监控人员，会撤到安全线以外。” 林靠-北的心，稍微松了一点。 但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是，”秦严话锋一转，“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们需要一个‘保险’。”秦严从怀里，拿出一个金属项圈。项圈的内侧，布满了细小的金属触点。 “这是‘静默项圈’。里面装有微型高爆弹，以及强效神经毒素。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他亮了亮自己手里的一个遥控器，“你的大脑，会在0.01秒内，被彻底摧毁。虫巢失去你这个‘王’，会陷入至少三分钟的指令真空期。这个时间，足够我们启动预案，用超低温冷冻气体，封死整个A区。” 秦严走到林靠北面前，将那个冰冷的项圈，递给了他。 “戴上它。这是我们信任你的唯一方式。” 林靠北看着那个项圈，就像看着一条拴在自己脖子上的绞索。 他知道，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他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那个项圈。金属的冰冷，刺痛了他的皮肤。 “欢迎合作，林研究员。” 秦严说完，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走廊。 林靠北拿着项圈，无力地靠在墙上。他赢得了暂时的喘息之机，代价，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了别人手上。 他慢慢地，将项圈，套上了自己的脖子。 咔哒。 一声轻响，锁扣合上。 第22章 潜力无穷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林靠北被两名武装警卫押送进去。这里和他想象中的审讯室不同，没有单向玻璃，没有刺眼的顶灯。它更像一个手术室，墙壁、地板、天花板，连同中央那张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都是一种令人不安的纯白。 桌边坐着三个人。 居中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胸前的铭牌写着：教务主任，王峥。他整个人都像一根绷紧的弦。另外两人，一男一女，穿着白色的研究服，神情更像是好奇，而非愤怒。 林靠北脖子上的金属项圈，在这种纯白的环境里，显得格外醒目。 “坐。”王峥吐出这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靠北被按在正对三人的椅子上。冰冷的金属椅背，和脖子上的项圈，是同一种温度。 “林靠北，”王峥开口，他面前的平板电脑上，是林靠北的学籍档案，“S级天赋‘超感构想’。入学三年来，成绩平平，毫无建树。直到你给我们带来了这场灾难。”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林靠北的反应。 林靠北没有反应。 王峥的怒火显然被这种沉默点燃了。“三名教员，十二名学生，死亡。七人重伤，至今没有脱离危险。封锁区物质损失无法估量。你管这叫‘毫无建树’？” “那些不是我的构想物杀的。”林靠北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房间每个角落。“是恐慌，是错误的应对方式，是你们自己的武器造成的交叉火力。我的‘孩子们’，只是在自卫。” “孩子们？”王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管那些怪物叫孩子？它们撕开活人，吞噬基因，那是自卫？” “不，”林靠北纠正他，“那是进食。和你们吃肉扒，没有本质区别。只是它们的食谱，更广泛一些。” “你……”王峥猛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像一头准备扑击的野兽。“你这是在向整个学院，向整座城市宣战！” “恰恰相反，主任先生。”林靠北抬起头，迎上对方的愤怒，“我是在提供一个解决方案。一个能让这座城市，乃至这个世界，拥有未来的方案。” 他无视了王峥铁青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们叫它异形，怪物。这个名字充满了偏见和恐惧。我叫它‘利维坦’。一个全新的物种，一个以集体为单位的超级生命体。” “它的核心，是虫巢意识。绝对的统一，绝对的效率。没有背叛，没有迟疑。最高意志下达的指令，会在瞬间传达到每一个末端单位。” “它的能力，是基因同化。你们看到了破坏，我看到了进化。任何优秀的基因片段，无论是来自最凶猛的异兽，还是最坚固的合金，它都能读取、复制、优化，并装载到整个族群。给它足够的‘食物’，它能在一天之内，完成其他物种百万年的进化之路。”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林靠北平稳的陈述声。 “它潜力无穷。”林靠北做出了总结，“但就像一柄刚出炉的神剑，需要正确的引导，以及充足的‘磨刀石’。” “磨刀石？”旁边那位一直沉默的女研究员突然开口。她的名牌写着：基因生物学首席，陈清。 “战斗，以及更多样的基因样本。”林靠北转向她，“饥饿会催生原始的捕食本能，但充足的、高质量的‘资源’，可以塑造它的进化方向。我们可以引导它长出克制能量攻击的甲壳，可以引导它分泌对抗特定病毒的抗体，甚至可以引导它……成为人类最锋利的矛，最坚固的盾。” “荒谬！”王峥再次打断，“你想让我们拿全校师生的性命，去喂养你的怪物？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这不是赌博，是投资。”林靠北说，“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立刻解除A区的封锁，把它划为我的专属研究区。给我最高的资源调配权。我会压下这件事，让‘利维坦’成为学院的最高机密，未来的顶尖战力。”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第二，你们可以继续现在的做法。封锁，包围，尝试用你们那些可笑的武器去激怒一个正在飞速成长的神。然后，等着‘虫巢暴动’。” “你在威胁我们？”王峥的手，摸向了桌上的一个红色按钮。那个按钮，和秦严给他的遥控器，看起来一模一样。 “我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林靠-北毫不畏惧地看着那个按钮，“杀了我，虫巢会失去唯一的‘链接者’。它不会死亡，只会因为失去约束而彻底疯狂。到时候，它会把整个基地当成自助餐厅。这个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王峥的手指，悬在按钮上，微微颤抖。他想按下去，又不敢。那种屈辱和愤怒，让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王主任，”陈清忽然开口，她的语气冷静得像在分析实验数据，“他的构想物，已经突破了基地的C级防御合金，对吗？” 王峥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就是默认。 “标准的电浆武器，无法造成有效杀伤，反而会被它们的外壳吸收部分能量，对吗？” 王峥的呼吸变得粗重。 “而且，根据现场回传的最后信息，它们的形态，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出现了至少三次显著的适应性变异。对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敲在王峥的神经上。 陈清不再理会他，转而看向林靠北。“你说，你可以‘引导’它。怎么保证？虫巢意识，据我所知，是基于本能和信息素的低级链接。它无法理解复杂的指令。” “谁说我的链接是低级的？”林靠北反问，“我就是虫巢的‘大脑’。我的意识，就是它们的最高意志。它们能理解的，不是语言，而是我的‘想法’。只要我活着，我就是它们的‘神’。” “一个戴着炸弹项圈的……神？”王峥终于找到了反击的词语，充满了讥讽。 “一个能随时掀翻棋盘的神。”林靠北纠正道，“这个项圈，是你们唯一的保险，也是你们唯一的筹码。它保证了我不会主动失控。但它保证不了，你们的愚蠢行为，会不会导致我‘被动’失控。” 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个人，一个看起来像是军方代表的男人，此时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资源？” “A区的所有能源供应。所有被学院捕获、用于研究的高危异兽，我需要它们作为‘利维坦’的‘食物’和‘基因库’。我还需要独立的网络权限，接入学院最深层的数据库。” “你的胃口，比你的造物还大。”王峥冷笑。 “和它能带来的价值相比，我的要求，不值一提。”林靠北靠在椅背上，“想想吧。一个可以无限进化、绝对服从、并且能够批量生产的军队。它可以去人类无法涉足的禁区，可以对抗那些我们至今无法理解的‘天灾’。它，就是行走的奇迹。” 陈清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那是属于研究者的光。“如果，我们给你一个限制性的环境呢？比如，先提供D级异兽作为样本，观察它的同化效率和稳定性。” “可以。”林靠北出乎意料地答应了，“但时间不能太长。它很饿。发育期的孩子，不能总吃没营养的零食。” “你……”王峥被他这种讨价还价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陈清！你疯了吗？你要和这个恐怖分子做交易？” “我不是在和恐怖分子交易，王主任。”陈清站了起来，平静地回敬他，“我是在和一个前所未有的生物学奇迹，探讨共存的可能性。而且，主动权在我们手上。” 她点了点林靠北的脖子。“静默项圈，是秦严部长的手笔。我相信它的可靠性。只要林研究员有任何异动，我们随时可以终止这场‘实验’。风险，是可控的。” “林研究员？”王峥无法接受这个称呼。 “从现在起，他是‘利维坦’项目的首席研究员。也是唯一的实验体。”陈清做出了决定，她的身份，显然不止是基因生物学首席那么简单。“我会亲自向院长和理事会提交报告。在此之前，项目启动。” 王峥颓然坐下。他像一头斗败的狮子，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知道，他输了。不是输给林靠北，而是输给了那种名为“可能性”的疯狂诱惑。 会议结束。 警卫再次上前，准备押送林靠北离开。 走到门口时，王峥突然叫住了他。 “林靠北。” 林靠北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孙文，那个被开膛破肚的学生，是我去年亲自特招进来的。他的天赋是‘植物亲和’，他说他的梦想，是让沙漠开满鲜花。” 林靠北沉默着。 “我会盯着你。每一分，每一秒。”王峥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只要你露出一点点獠牙，我会亲手，按下那个按钮。” 林靠北没有回答。他被警卫推搡着，走出了那片纯白。 第23章 列车停下 纯白的世界在身后瓦解。 冰冷的金属灰取代了一切，这是一条通往地底深处的合金甬道。押送他的警卫换了人，之前的敌意被一种更深沉的警惕所取代。他们与他保持着五米以上的距离，手中的武器并没有归鞘。 甬道的尽头，是一座小型的地下磁悬浮车站。陈清站在月台上，身边是两个陌生人。 “林靠北。”陈清开口，她的称呼已经变了，“这是你的观察小组。何炯，特别安全小组组长。苏千雪博士，项目的首席生物观察员，也是我的助手。” 那个叫何炯的男人，身形笔挺，气息沉敛，像一柄插在鞘里的战刀。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我的职责，是确保你遵守全部协议。任何越界行为，我会记录。任何威胁举动，我会终结。” 他话里的“终结”，指的不是项目。 另一个，苏千雪，看上去要年轻许多。她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无法抑制好奇的眼睛。“林研究员，我读过你早年关于跨物种基因嫁接的论文。很大胆，但也很有启发性。我的任务是全程记录‘利维坦’的数据，并评估其成长性与风险等级。” 林靠北的视线越过何炯，落在苏千雪身上。“苏博士，你做过自己的基因图谱分析吗？” 问题来得突兀。 苏千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做过标准筛查。没什么特别的。” “是吗？”林靠北的语气平淡，却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黏稠，“天赋是一种需要被点燃的东西。很多有趣的序列，在标准筛查里，只是无意义的垃圾代码。任由它们沉睡，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苏千雪的表情凝固了。她不是听不懂这番话里的暗示，那是一种属于顶尖掠食者在审视猎物时的评估。 何炯向前踏了半步，不偏不倚，正好挡在林靠北和苏千雪之间。“列车到了。” 磁悬浮列车无声滑行，内部空间不大，只有四个座位。林靠北被示意坐在一侧，何炯与苏千雪坐在他对面。陈清没有上车。 车门闭合，开始加速。 “D级异兽的样本已经准备好了。一共十二只，包括三只‘掘地蠕虫’和九只‘腐化犬’。”苏千雪迅速恢复了专业性，她打开一个平板终端，调出资料，“我们想先测试它对不同物种的同化优先级。” “优先级？”林靠北靠着椅背，脖子上的项圈在灯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它的优先级只有一个，就是能量。最高效的能量。” “所以我们设置了对照组……” “别用你们的理论，去套用它的逻辑。”林靠北打断了她，“你们是在用蚂蚁的思维，去揣测人类的食谱。它不‘挑食’，它只‘权衡’。权衡吞噬你，和吞噬它，哪个收益更高。” 他的手指，点了点何炯的方向。 何炯纹丝不动，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你可以试试。” 列车停下。 门外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不再是纯白或金属灰，而是一个带着生活气息的套间。卧室，独立的卫浴，还有一个小小的研究区，配备了最顶尖的分析设备。最醒目的，是套间的一整面墙壁，是单向的强化玻璃。 玻璃之外，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空间。 一个被掏空的山体内部，或者是一个废弃的地下基地。穹顶高不见顶，只有几盏巨大的探照灯从上方投下光柱，勉强照亮了下方广阔的平地。黑暗与光斑交错，像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这里是‘巢穴’。”何炯介绍道，“你的活动范围。这片区域，连同上面的生活区，都覆盖了最高级别的防御系统。能源供应和网络权限，也已经对你开放，但有访问限制。” 林靠北走到研究区的终端前，手指在屏幕上划过。 权限等级：研究员（三级） 可访问数据库：D区异兽生态资料库、基础生物基因库 物资申请权限：D级、E级生物样本 “这就是陈清的诚意？”林靠北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一堆残羹冷炙。她答应我的，是A区的能源，和高危异兽。” “你的要求需要理事会最终审批。在此之前，你需要证明你的价值。以及，‘利维坦’的可控性。”苏千雪解释道，“这是流程。” “我的时间很宝贵，苏博士。它的时间，更宝贵。”林靠北关闭了终端，“那个杀死了孙文的学生，它体内的基因还在吗？” 苏千雪脸色微变。“你说‘女王’？它在转移途中被我们捕获，目前处于强制休眠状态。” “我要见它。” 何炯按了一下耳边的通讯器。“把‘样本零号’送进‘巢穴’。” 片刻之后，巨大的地下空间里传来沉重的机械运转声。一个起重装置，吊着一个数米高的黑色金属箱，缓缓降落到场地的中央。 “我们会全程观察。”何炯说完，便和苏千雪一起退出了生活区，去往另一边的观察室。 玻璃墙变成了镜面。 林靠北独自站在巨大的镜子前，看着场地中央的那个黑箱。 “开启。”他对着空气下令。 一声悠长的气阀声后，金属箱的四壁向外倒下。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庞然大物。 一个只有半米多高，通体漆黑，仿佛用流动的阴影构成的生物，静静地蜷缩在底座上。它的形态在不断地发生着细微的变化，时而光滑如卵石，时而生出锋利的骨刺，但整体上，维持着一种奇异的、非欧几里得几何学的美感。 它感受到了林靠北。 几乎在瞬间，那团阴影就活了过来。它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无视了百米的距离，直接出现在玻璃墙前。它没有撞击，而是紧紧贴在玻璃上，身体幻化成一张扁平的、类似人脸的轮廓，对着林靠北的方向。 林靠北把手掌，贴在了玻璃上。 与它幻化出的脸，重合在一起。 一股汹涌的信息流，冲入他的脑海。不是语言，不是画面，而是最原始的情感共鸣。 饥饿。深入骨髓的饥饿。 孤独。被囚禁在黑暗中的无尽孤寂。 以及……一种尖锐的，被冒犯的愤怒和委屈。 它在向他控诉。 控诉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对它的切割、扫描、和侵犯。 控诉他们夺走了它的一部分，那些它从孙文身上获取的，“植物亲和”的珍贵基因。 “我知道。”林靠北在脑中回应，“失去的，我们会加倍拿回来。” 他抬起头，视线穿透了单向玻璃，精准地落在了观察室的方向。 “它很生气。”林靠北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通过扩音设备传到了何炯和苏千雪的耳中。 “它说，它记住了你们每一个人的气味。” 他顿了顿，抚摸着冰冷的玻璃，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尤其是你，苏博士。你的线粒体……非常活跃。它会很喜欢的。” 在观察室里，苏千雪记录数据的动作，停住了。 何炯拿起对讲机，语气森然。 “林靠北。闭嘴。实验，现在开始。” 第24章 指挥 实验开始。 何炯的声音没有温度。 “巢穴”的顶部，另一个起重装置被激活。这次吊下来的不是金属箱，而是一个加固的生物限制笼。笼子里，一头形似巨型野猪的异兽正在疯狂冲撞，每一次撞击都在合金栏杆上留下沉闷的巨响和白色的凹痕。 “B级异兽，‘岩甲’。它的冲撞力足以撕碎一辆主战坦克。”苏千雪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冷静。 林靠北没有回应。 他的注意力，全在“女王”身上。 笼子降落到场地中央，底部的锁扣“咔”地一声弹开。岩甲兽咆哮着冲出，粗壮的四蹄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雷鸣般的蹄声。它感受到了威胁，浑身的角质层像岩石一样隆起，进入了战斗状态。 “女王”动了。 但它没有亲自上前。 它那流动的阴影之躯分化出两团略小的阴影。一团迅速拉长、扁平，紧贴着地面，几乎与金属的色泽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向岩甲兽的侧翼滑去。 另一团则凝聚成厚重的、类似重锤的形态，正面迎上了岩甲兽的冲锋。 “砰！” 沉重的撞击声在地下空间回荡。 那团“重锤”阴影被撞得粉碎，化为无数黑色的液滴四散飞溅。但岩甲兽的冲势也被硬生生止住，庞大的身躯晃动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另一团潜行的阴影暴起。 它从地面弹射而起，化作一道锋利的黑色长鞭，精准地缠上了岩甲兽相对脆弱的后腿关节。黑鞭收紧，无数细小的骨刺从表面探出，深深扎进岩甲兽的皮肉。 岩甲兽发出痛苦的嘶吼，试图转身，但已经太迟了。 “女王”的本体，如幽灵般出现在它的面前。 它没有使用任何蛮力，只是将身体的一部分，化作一根尖锐的探针，刺入了岩甲兽的头颅。 观察室内，屏幕上的生命体征信号，瞬间归零。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它在……指挥？”苏千雪记录数据的手指停在半空。 何炯没有说话，但他的呼吸变得沉重。 场地中，之前被撞散的“重锤”阴影，那些飞溅的黑色液滴，像有了生命一样，重新向“女王”汇聚。两支分化出去的“兵种”，也迅速回归本体。 然后，开始了进食。 那不是撕咬和吞咽。岩甲兽庞大的身躯，像是被泼了高浓度强酸，从“女王”接触的地方开始，迅速消融、分解，化为最纯粹的生物质，被那团阴影吸收。 坚硬的岩石角质层，肌肉，骨骼，内脏……一切都在无声地消失。 “能量转化率……百分之九十八。基因片段正在被解析、复制、重组……”苏千雪看着飞速刷新的数据流，“它的细胞，就像是……活的纳米机器人集群。” 几分钟后，地面上只剩下几块无法被完全消化的、零碎的角质层残片。 “女王”的形态，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它的体表，一层黑亮的、类似甲壳的物质正在生成，上面布满了复杂的几何纹路，与岩甲兽的角质层有几分相似。 外骨骼强化已完成。 “太慢了。”林靠北的声音，打破了观察室的寂静，“也太弱了。” “这是B级高危异兽。”何炯的语气很冷，“对于任何一个御兽师来说，这都是需要赌上性命的对手。” “对它来说，只是开胃菜。”林靠被转向单向玻璃，“你们提供的这些‘罐头’，营养太单一了。就像每天只给我吃压缩饼干，我可以活下去，但别指望我能跑赢奥运冠军。” 苏千雪皱起眉头：“你想怎么样？A区的能源已经批准了第一批次。这些高危异兽，是额外的。” “我要自己挑选‘食材’。” “你没有这个权限。”何炯断然拒绝。 “那就给我权限。”林靠北的逻辑简单而粗暴，“或者，我自己去取。你们想看它的极限，对吗？想知道它能进化到什么地步？那就给它最好的。而不是这些流水线上养殖的、空有力量没有战斗智慧的蠢货。” 一股新的情绪从“女王”那里传来。 不是饥饿，而是一种……不满。一种品尝了劣质食物后的，源自本能的嫌弃。 林靠北在脑中安抚它。 “别急，主菜马上就来。” 他抬起头，对着观察室的方向。“它需要更复杂的基因。需要经历过真正厮杀的，强大的基因。” “校园里有个叫王不败的。”林靠北说出了一个名字，“他的‘金刚’，听说防御力是全校第一。” 观察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要做什么？”苏千雪的反应极快，“挑战首席生？王不败的‘金刚’是准A级异兽，纯粹的防御特化型，他的战斗记录……” “完美。”林靠北打断了她，“我需要它的基因。‘女王’也需要。” “我绝不批准。”何炯的回复斩钉截铁，“这不是儿戏，林靠北。校园挑战赛有规则，你和你的‘利维坦’，现在都属于最高机密。你不能暴露在公众视野下。” “规则？”林靠北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们把我关在这里，研究我的‘宠物’，这就是规则？苏博士，你的数据应该也告诉你了，刚才那两只分化出去的，是它的新兵种。” 苏千雪的指尖划过数据屏。 屏幕上，两个全新的生物模型被自动构建。一个被标注为潜行者，特征是高机动性、拟态、精准刺杀。另一个是粉碎者，特征是瞬间爆发力、绝对力量、可牺牲单位。 “虫巢，需要扩张。”林靠北一字一句地说道，“扩张，就需要养分。最高效的养分，就是其他的异兽。” “你这是在与整个御兽师体系为敌。”何炯警告道。 “我无意为敌。我只是在进食。”林靠北说，“你们可以提供，也可以不提供。但它饿了，总要吃东西。我不希望有一天，它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 他再次抚摸冰冷的玻璃墙。 “尤其是你，苏博士。它还记得你的线粒体。” 苏千雪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收了回来。 “何主管，我建议……”她开口。 “闭嘴！”何炯的怒火终于无法压抑，“林靠北，立刻停止你危险的想法！实验暂停！我们会对你和‘样本零号’进行新一轮的风险评估！” “评估？”林靠北笑了，“不必那么麻烦。” 他抬起手腕，露出了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那不仅是通讯器，也是他在这个学院里的身份证明。 他无视了扩音器里何炯的咆哮，直接打开了学院的内部网络。 一个公开的，所有学生都能看到的挑战平台。 在收件人一栏，他输入了三个字。 王不败。 在挑战内容一栏，他只写了一句话。 “你的‘金刚’，我看上了。” 点击，发送。 “你疯了！”何炯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变形。 林靠北切断了与观察室的通讯。整个“巢穴”里，只剩下他和“女王”。 巨大的地下空间里，警报声开始尖锐地鸣响。 林靠北却毫不在意。他看着玻璃对面，那团进食完毕，体表覆盖着一层崭新骨甲的阴影，在脑中下达了新的指令。 “准备好，有大餐了。” “女王”的身体，发出一阵无声的、高频的震动。那是它刚刚从岩甲兽基因里解析出的新能力。 一种期待。 一种更加汹涌的，对于高质量血肉的渴望。 第25章 浪费 鹅城第一学院，教务主任办公室。 和喧嚣的挑战平台、警报蜂鸣的地下巢穴不同，这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古典的红木办公桌上，一盏老式台灯洒下昏黄的光。教务主任张景明，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终端上弹出的那条挑战公告。 “你的‘金刚’，我看上了。” 张景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富有节奏。他没有何炯的暴怒，也没有苏千雪的惊疑。他的反应，是一种近乎愉悦的平静。 “疯子……不，是催化剂。”他自言自语。 何炯那群军方的蠢货，只懂得封锁、控制、评估风险。苏千雪那样的书呆子，则沉迷于数据和理论模型。他们都坐拥着一座金山，却只想着如何给金山盖上黑布。 浪费。 极致的浪费。 张景明关掉了学院内网，手指在另一块加密的触控板上划过。没有繁琐的密码输入，只有一套复杂到反物理的图形解锁。认证通过后，屏幕亮起，中央浮现出一个符号。 一棵由无数几何线条构成的，冰冷而抽象的“树”。 他启动了通讯请求。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不到十秒，一个经过多重滤波处理的合成音响起，无法分辨男女，也无法捕捉任何情绪。 “张主任。非预定通讯。你的理由需要足够充分。” “我找到了你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张景明推了推眼镜，“一个完美的生物原型。” “我们每天都会收到超过二十份类似的报告。”对方的回复毫无波澜，“绝大多数，都只是提供了幻想素材。” “这个不一样。”张景明说，“它具备吞噬、解析、进化的能力。实时进化。” “‘嵌合兽’的变种？军方几十年前的失败品。不稳定，基因崩溃是唯一结局。生命树对此不感兴趣。” “如果，它有一个‘脑’呢？”张景明抛出了关键信息，“一个稳定的人类宿主，作为它的指令中枢。控制它的进化方向，驾驭它的杀戮本能。” 通讯那头，沉默了。 这短暂的停顿，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能证明对方的兴趣。 “证明它。”合成音再次响起，这次的指令简洁而急切。 张景明笑了。他将一份偷录的数据包拖拽到发送队列。那里面，是“女王”从破茧到吞噬岩甲兽，再到分化出潜行者与粉碎者的全过程影像。没有苏千雪的分析模型，只有最原始、最血腥的画面。 数据流以极高的速度传输。 张景明安静地等待着。他知道，这份礼物足够震撼。 “……吞噬速度1.7秒，初步解析完成8.9秒，骨甲拟态生成15.2秒。”合成音在复述着它自行分析出的数据，“分化兵种……基于现有基因进行重组和优化……这不是简单的拟态，这是创造。” “现在，你还觉得它是普通的‘嵌合兽’吗？”张景明问。 “宿主信息。”对方的要求直接而冰冷。 “林靠北。学院一年级生。目前被何炯和军方隔离在‘巢穴’，列为最高机密。”张景明回答，“你们应该知道何炯，军部直属，一个脑子里只有纪律的莽夫。” “一个莽夫，看守着一个会移动的基因库。”合成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可以被定义为“思考”的停顿，“这个资产的价值，需要重新评估。你想要什么，张主任？” “‘生命树’议会的一个席位。”张景明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野心，“以及，从这个‘样本零号’身上解析出的所有一期应用技术的，完全共享权限。” 他要的不是钱，也不是地位。他要的是凌驾于现有体系之上的力量。是触碰生命本源的资格。 “你的胃口，比你提供的价值要大得多。”合成音回复。 “价值是可以创造的。”张景明身体前倾，“林靠北刚刚向学院首席生王不败发起了挑战。他的目标是王不败的准A级异兽‘金刚’。一头纯粹的防御特化型异兽。想想看，当‘女王’吞噬了‘金刚’，它会获得什么样的能力？完美的攻击，加上完美的防御。那将不再是样本，而是一个神的原型。” “挑战？”对方捕捉到了关键词，“公开的？” “完全公开。就在三天后。何炯想阻止，但他阻止不了。那个叫林靠北的小子，是个真正的疯子。他用整个学院的规则，逼着军方妥协。” “一个有趣的变量。”合成音评价道，“我们需要更详细的数据。关于宿主的心理侧写，异兽的能量波动频率，以及苏千雪那个实验室的所有研究日志。” “那些是最高机密。”张景明皱眉，“我需要时间。” “你没有时间。”合成音的语调骤然强硬，“你打开这个频道，就已经没有退路。你是信息的提供者，张景明，不是谈判桌上的伙伴。你的报酬，取决于我们最终从这个资产上收获的价值。现在，立刻，把你能接触到的所有数据，全部发过来。” 张景明的指尖悬在半空。 “否则，”合成音继续施压，“鹅城军区督察部，会在十分钟内收到一份关于‘鹅城第一学院教务主任泄露S级机密’的匿名举报。附带本次通讯的完整记录。” 赤裸裸的威胁。 张景明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输了，在开口要价的那一刻就输了。他低估了“生命树”的贪婪与果决。 他点下了另一个按钮。一份他花费数月，通过后门程序从苏千雪实验室偷偷复制的数据备份，被传送了过去。 “数据已收到。”合成音确认，“初步分析需要时间。我们会派遣一名‘专员’前往鹅城。代号，‘园丁’。” “我需要做什么？”张景明问。 “等待。‘园丁’会联系你。你需要做的，就是提供她所需要的一切便利。记住，从现在开始，切断所有主动联系。不要试图再接入这个频道。” “我怎么……” “她会找到你。”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屏幕上的几何树符号瞬间消失，恢复成普通的待机桌面。 张景明靠在椅背上，许久没有动作。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悬崖边兜售珍宝的商人，结果对方不仅拿走了珍宝，还顺便踹了他一脚。 但他并不后悔。 因为棋局已经开始。他虽然不是棋手，却成了那个能将棋盘彻底搅乱的人。这就够了。 …… 同一时间。 距离鹅城一千二百公里外，一座位于地下的白色建筑内。 这里没有任何装饰，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是同一种泛着柔光的白色材料。空气经过严格过滤，恒温恒湿，安静得只能听到设备运转的微弱低鸣。 一个房间里，一名女子盘腿坐在地面中央。 她穿着一身同样纯白色的紧身制服，没有一丝褶皱。她的身形修长，肌肉线条流畅而内敛，像一具精心打磨的雕塑。她闭着双唇，一动不动，连胸口的起伏都微弱到几乎不存在。 房间里唯一的陈设，是她面前地面上的一台黑色数据板。 突然，数据板的屏幕无声地亮起。 一行行数据流飞速划过，最终定格成一份档案。 任务指令：资产回收 地点：联邦第三区，鹅城 主要目标：宿主，林靠北 次要目标：生物原型，样本零号 授权等级：Gamma 支援单位：本地联络员，张景明（教务主任） 行动代号：园丁 女子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眸，平静得如同深渊。 数据板上，弹出了林靠北的照片，以及“女王”在巢穴中的三维模型图。紧接着，是它吞噬岩甲兽的动态影像。 女子的指尖在空中轻轻划过，影像随之放大、放慢。她的视线聚焦在女王的血肉组织快速增殖、重构骨甲的那几帧画面上。 一个新的文本框跳了出来，是来自“导体”的追加指令。 首要任务：活捉宿主，完整剥离其与原型的精神链接。 次要任务：在确保原型活性不低于95%的前提下，进行回收。 补充条例：任务过程中，除目标资产外，所有变量皆可清除。 女子看完所有信息，站起身。 她的动作精准、流畅，没有一丝多余。仿佛每一个角度，每一分力道，都经过千百次的计算。 她走向房间唯一的门。在她手掌靠近的瞬间，白色合金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 门外，是一条同样洁白无垠的走廊。 “准备‘信使’号。”她对着空气下令，声线平直，没有起伏，“航线，鹅城。预计三小时后抵达。” 第26章 新星杯 鹅城第一高中的体育馆，像一个巨大的金属蒸笼。 空气里满是汗水、消毒液和劣质能量饮料混合发酵的甜腻气味。 林靠北靠在选手等待区的冰冷墙壁上，人群的喧嚣是一阵阵物理性的冲击，拍打着他的耳膜。 “新星杯”校内选拔赛。 听起来光鲜亮丽。本质上，不过是决定谁有资格去更大的舞台上被更强的人痛殴而已。 不远处，苏千雪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战术板，推演着什么。而另一边，王不败被一群人簇拥在中央，像一个检阅自己领地的君王。 “你看林靠北那样子，猜猜他第一轮会不会就被刷下来？”王不败的一个跟班故意提高了音量，话语里的恶意没有丝毫掩饰。 王不败发出一声嗤笑，连回应都懒得给。 林靠北没有理会。无聊的挑衅，连让他抬起眼皮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这时，广播系统发出一阵尖锐的啸叫，压过了场内所有的声音。 教务主任张景明走上了主席台。 他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安静。” 两个字，体育馆内瞬间鸦雀无声。 “在比赛开始前，我宣布一项临时的规则变动。”张景明的话通过扩音器传遍每个角落，“为了更好地评估学生的综合协作能力与应变能力，本次选拔赛将采用全新的模式。”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全场注意力的感觉。 “所有参赛选手，将通过随机抽签，组成三人小队。比赛将以小队为单位，进行KOF模式的擂台赛。一方队员全部战败，则该小队淘汰。” 此言一出，整个选手区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组队赛？” “这太不公平了！我的战术全是围绕单人对战设计的！” “随机抽签？要是抽到那几个吊车尾怎么办？这不成心吗！” 抱怨声此起彼伏。这突如其来的规则，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强者担心被弱者拖累，弱者则幻想能抱上大腿。 王不败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原本的计划是凭借自己的“金刚”一路横扫，现在却平添了无数变数。 只有苏千雪的反应不同。她收起战术板，看向张景明，眉头紧锁。 “这不合理。”她对身旁的林靠北低声说，“选拔赛的目的是挑选出最强的个体代表学校。团队赛，运气成分太高了。” 林靠北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主席台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身上。 “随机抽签？”他轻声重复，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在这座学校里，还有什么是真正随机的吗？” 苏千雪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主席台上，张景明对下方的骚动充耳不闻。 “抗议无效。大屏幕将开始滚动名单，我念到名字的，就是第一支队伍的成员。” 屏幕上的名字飞速滚动起来。 “第一队。队长，李格。” 一个身材壮硕的学生走了出去。 “队员，赵四。” 一个瘦小的男生垂头丧气地跟上。 “队员，林靠北。” 当这个名字出现时，全场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 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李格和赵四，高二年级里人尽皆知的“卧龙凤雏”，他们的御兽一个比一个奇葩，战绩更是惨不忍睹。 现在，林靠北和他们成了一队。 王不败那边直接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大笑。 “哈哈哈哈！林靠北，我该说你运气好还是不好？这组合，简直是天作之合！” “完了，这队算是废了。李格的‘滚滚石’只会一招滚动，赵四的‘大眼雀’连飞都飞不稳。” “林靠北要一带二？他以为自己是谁？” 苏千雪的表情变得严肃：“这是故意的。” “我知道。”林靠北活动了一下手腕，从墙边站直身体，“一个有趣的下马威。” 他没有抱怨，也没有愤怒。因为他很清楚，当牌桌上的规则为你而改变时，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掀掉桌子。 他平静地走出等待区，与那两个几乎要哭出来的队友站在一起。 李格看着他，嘴唇哆嗦着：“林、林哥……对不起，我们……” “不用废话。”林靠北打断他，“等会儿上场，你们两个尽力就好。剩下的，交给我。” 他的平静，反而让李格和赵四更加不安。 很快，他们的对手也抽了出来。是三个实力中规中矩的学生，配合默契，在年级里也算小有名气。 看到自己的对手是林靠北这支“绝望三人组”，那三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第一场比赛，现在开始！” 随着张景明的宣布，比赛场地的能量护盾嗡嗡升起。 VIP观赛区。 张景明站在巨大的单向玻璃前，俯瞰着整个赛场。 一个穿着白色教师制服的女人站在他身侧，她的存在感极低，仿佛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 “这就是你说的‘变量’？”女人开口，声线平直，没有任何起伏。 “他是目前最可疑的一个。”张景明回答，“他的御兽，那只‘女王’，进化路径超出了联邦数据库的所有记录。而且，他的精神力增长曲线也极不正常。” “所以你安排了这场戏？” “我需要压力测试。”张景明解释道，“我需要看他在绝境下的反应。是崩溃，是疯狂，还是……展现出我们想要看到的东西。” 女人没有再说话，她的视线穿透玻璃，锁定在那个独自站在场边的少年身上。 数据，只有足够多的数据，才能构成判断。 赛场上，战斗已经开始。 李格第一个上场。 “上吧！滚滚石！使用滚动攻击！” 一只圆形的岩石生物冲了出去，在地上滚得歪歪扭扭。 对手的御兽是一只“利爪猫”，身形一闪，轻松躲开，接着一爪子拍在滚滚石的侧面。 滚滚石像个失控的陀螺一样旋转着飞出场外，失去了战斗能力。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接着是赵四。 他的“大眼雀”扑腾着翅膀飞起来，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击，就被利爪猫一记“空气爪”从半空击落，羽毛散落一地。 又一个。 观众席上，嘲笑声更大了。 “一穿三！一穿三！” 王不败在场下喊着，像在看一场滑稽戏。 现在，轮到林靠北了。 他一个人，要面对对方毫发无伤的三名队员和他们的御兽。 “投降吧，林靠北。”对面的队长说，“没必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林靠北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 召唤：女王 黑色的契约法阵在地面展开，粘稠的黑暗物质从中涌出，迅速凝聚成型。 女王那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出现，暗金色的骨甲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哼，样子货。”对方不屑道，“三对一，优势在我！一起上！” 三只御兽，从三个方向同时发动了攻击。 利爪猫的突袭，风刃犬的“风刃”，还有一只土甲犀的野蛮冲撞。 封死了所有躲避路线。 VIP区里，女人的指尖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张景明的呼吸也凝滞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瞬间。 面对绝境，你会怎么做，林靠北？ 林靠北没有动。 女王也没有动。 就在所有攻击即将命中的前一刻。 女王的胸前甲壳突然裂开，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伸出了一根细长、尖锐、如同手术刀般的骨刺。 那根骨刺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间弹出又收回。 噗！ 一声轻微的、几乎被噪音淹没的声音。 冲在最前面的利爪猫，动作戛然而止。它的额头上，多了一个细小的孔洞，一滴鲜血缓缓渗出。 它踉跄两步，轰然倒地。 秒杀。 全场一片死寂。 风刃和冲撞接踵而至，女王只是侧身，用肩部的甲壳硬吃了下所有攻击，连一步都没有后退。 火星四溅，甲壳上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这……这怎么可能？”风刃犬的主人脸色惨白。 林靠北看着剩下的两只御兽和它们惊恐的主人。 他下达了第二个指令。 “清理掉。” 第27章 投降 女王没有追击。 那只风刃犬和土甲犀的主人，两个少年，已经彻底呆滞。他们看着倒地的利爪猫，又看看自己脚边瑟瑟发抖的御兽。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们的心脏，让他们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 “我……我们……”风刃犬的主人嘴唇哆嗦着，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 他的御兽发出一声哀鸣，夹着尾巴，竟是主动后退了两步。它在拒绝战斗。 “投降。”林靠北吐出两个字。 这不是商量，是宣判。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了！”另一个少年如蒙大赦，扯着嗓子喊了出来，生怕喊慢了，那根致命的骨刺就会对准自己。 裁判愣了一下，才举起旗子：“胜负已分！胜者，林靠北！” 全场依旧死寂。 嘲笑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骇与不解的沉默。王不败脸上的滑稽戏表情僵住了，他死死盯着场中的女王，像要把它看穿。 VIP区内。 “压力测试的结果，你满意吗？”女人开口。 “初步满意。”张景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数据流，“秒杀利爪猫的那一击，速度超过了我们仪器的捕捉上限。材质分析失败，能量反应为零。它不是依靠能量，是纯粹的物理动能。” “一个生物体，如何将物理动能推到这个地步？” “这就是我们需要研究的课题。”张景明的手指在虚拟屏幕上划过，“更让我感兴趣的，是它硬抗攻击后的反应。损伤评估显示为百分之零点三，但自我修复速度……看这里，数据在实时刷新，已经修复完成了。” 女人没有接话，她的关注点不同。“他命令它‘清理掉’，但最后接受了投降。这说明，他的精神控制是绝对的，这只‘女王’并非只凭本能行动。” “一个完美的武器，需要一个完美的使用者。”张景明关闭了屏幕，“接下来，给他增加测试强度。我需要看到它的极限在哪里。” 林靠北收回了女王。 黑色的粘稠物质退潮般缩回法阵，最后消失不见。他转身准备下场，整个赛场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的前队友，李格和赵四，站在场边，表情复杂到难以形容。他们看着林靠北走过来，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那不是对队友的礼貌，而是对强者的回避。 “靠北……你……”李格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发干。 林靠北没有停步，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 这种无视，比任何嘲讽都更伤人。赵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终也只敢对着林靠北的背影，低声咒骂一句：“怪物……” 观众席上，窃窃私语声终于响起。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进化路径超出数据库？开什么玩笑！” “一击秒杀啊！那可是以敏捷著称的利爪猫！” “你们看到它的防御了吗？硬吃了两下，皮都没破！” “这家伙……藏得太深了。” 议论的中心，林靠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是王不败。 他不再是那副看戏的轻浮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审视。 “林靠北。”王不败开口，每个字都带着一股傲慢，“别太得意。靠着一只来路不明的怪物，偷袭干掉几只杂鱼，算不了什么本事。” 林靠北停下脚步。“让开。” “让开？”王不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只是来提醒你，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招都是徒劳的。想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吗？” 他不等林靠北回答，猛地抬手。 召唤：嗜血狂熊 一个比林靠北的法阵更加狂暴的红色契约展开，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一头身高超过三米的巨熊轰然落地，整个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它和之前王不败那只圆滚滚的战熊完全不同。这头熊体型更加健硕，棕黑色的毛发间，渗透出暗红色的血丝，仿佛血管长在了体外。它的双眼是纯粹的赤红，口中不断滴落着灼热的唾液，每一次呼吸都喷出白色的蒸汽。 “吼——！” 一声咆哮，掀起气浪，吹得周围的学生连连后退。 “看到了吗？”王不败的手抚摸着嗜血狂熊粗壮的大腿，脸上是病态的狂热，“我的‘滚滚’，完成了二段进化！现在是嗜血狂熊！你那只小虫子，在它面前，够一巴掌拍的吗？” 林靠北没有说话。 他只是在评估。 体型，力量，能量波动……数据在脑中飞速闪过。这头熊的压迫感，远超刚才那三只御兽的总和。 “怎么，怕了？”王不败向前一步，逼近林靠北，“怕了就对了！在选拔赛上最好祈祷别碰上我，否则，我不介意当着全校的面，把你的女王撕成碎片！” “王不败！你想在这里动手吗？” 一个清冷的女声插了进来。 苏千雪不知何时站到了旁边，她的冰晶凤皇没有被召唤出来，但她一个人，就足以让现场的灼热气氛冷却几分。 “选拔赛有选拔赛的规矩。”苏千雪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在这里浪费体力，是很愚蠢的行为。” 王不败看向苏千雪，眼中的狂热收敛了一些，但傲慢不减。“苏千雪，我不是在和你说话。这里没你的事。” “任何破坏选拔赛秩序的事，都和学生会有关。”苏千雪寸步不让，“收回你的御兽，或者，我现在就以扰乱秩序为名，上报裁判组。” 王不败的胸口起伏了一下，最终冷哼一声，收回了嗜血狂熊。 “算你运气好。”他指着林靠北，“我们赛场上见。” 说完，他推开人群，扬长而去。 场中的焦点，瞬间从王不败转移到了林靠北和苏千雪身上。一个是新晋的神秘黑马，一个是成名已久的天才少女。 “你的御兽，很特别。”苏千雪先开口，“它的攻击方式，我看清了。是利用骨骼进行超高速弹出，很精妙的物理结构。” 林靠北有些意外。那是女王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使用骨刺，绝大多数人只看到了结果，她却看清了过程。 “但是，”苏千雪话锋一转，“它的防御存在漏洞。硬接攻击，只是因为对手太弱。它的甲壳连接处，就是它的弱点。如果被懂得发力技巧的对手，用震荡性的力量击中，甲壳会瞬间崩解。” 她不是在猜测，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林靠北的瞳孔微缩。这是连他自己都才刚刚开始研究的课题。 “这是忠告？”他反问。 “不。”苏千雪摇了摇头，“这是宣战。你的女王很强，但并非无解。在赛场上，我会亲自击破它的防御。” 说完，她也转身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周围的学生们彻底兴奋了起来。今年的校内选拔赛，看来会远比往年精彩。 林靠北站在原地，成了风暴的中心。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黏在他的身上，充满了探究、贪婪、嫉妒，还有畏惧。 就在他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时，一种被窥伺的感觉让他后背发毛。 他猛地转头，望向走廊尽头的一个阴影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黑色运动服，整个人仿佛要融进黑暗里。他很瘦，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脚边的东西。 那是一团蠕动的阴影，没有固定的形态。但阴影中，亮起了两点幽绿色的光芒。 暗影猎豹。 是那个转校生，“夜枭”。 夜枭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与林靠北对视了一眼。那一眼，冰冷，空洞，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随即，他脚下的阴影流动起来，包裹住他的身体。下一秒，少年和那只暗影猎豹，就一起消失在了原地。不是速度快，而是真的……凭空不见了。 林靠北独自站在走廊里。 麻烦。 一个接一个的麻烦。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契约的印记若隐若现。 他不需要别人的忠告，也不在乎谁的宣战。 他只需要，赢下去。 第28章 能量交换 麻烦，一个接一个。 林靠北转身，离开了这条压抑的走廊。身后那些复杂的视线如芒在背，但他没有回头。喧嚣的人群正在散去，窃窃私语却像粘稠的蛛网，挂在空气里。 疲惫感涌了上来。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王不败的挑衅，苏千雪的宣战，夜枭的窥伺，像三座大山，接连压下。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震动了一下。一条强制弹出的信息，占据了整个屏幕。 紧急通知：为确保参赛选手以最佳状态迎战，校方将进行赛前强制体检。A级序列选手请立即前往校医院三号诊疗室。此通知具备最高优先级。 强制体检？现在？ 林靠北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这个时机，过于巧合。但他没有选择。校方的规定，尤其是这种具备“最高优先级”的通知，违抗的后果很严重。 校医院。 和外面的人声鼎沸不同，这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冰冷而纯粹。三号诊疗室的门开着，里面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崭新的白大褂，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看起来三十岁出头，气质温和，正低头整理着桌面上的仪器。 “林靠北同学？”他抬起头，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请进。我是新来的校医，你可以叫我白博士。” 林靠北走了进去，门在他身后自动合拢，发出一声轻响。 “坐。”白博士指了指对面的检测椅，“只是例行检查，不用紧张。” 林靠北依言坐下。这把椅子不像是医疗设备，更像某种精密的拘束装置，冰冷的金属贴着他的后背。 “首先，基础数据采集。”白博士的操作很娴熟，各种仪器在林靠北身上扫过。他的话语很平缓，像是在闲聊。 “最近的训练强度很大吧？我看你的肌肉纤维有轻微的撕裂和过度增生的迹象。这很危险，说明你的身体快要跟不上御兽的成长了。” 林靠北没有回答。 白博士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尤其是你这样，拥有特殊御兽的学生。能量反馈是双向的。它在变强，同时也在榨取你的生命力。你感觉到了吗？那种被掏空的感觉。”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林靠北最不愿示人的秘密。 “这是正常的能量交换。”林靠北开口，声音没有波澜。 “正常？”白博士笑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记录板，走到林靠北面前，“不，这一点也不正常。我研究过三百多种御兽与主人的能量共生模型，没有一种像你这样。你的御兽，像一个黑洞，它不遵循等价交换原则。” 他俯下身，凑近了林靠-北。 “它在吞噬。它在无限制地索取，而你，就是那个不断被抽干的能量源。你没发现吗？你的体温，比标准值低了0.5度。你的心率，在静息状态下也比常人快12%。你的身体，正在被强行改造，以适应那个‘怪物’的需求。” 怪物。 林靠北的身体绷紧了。 “博士，这是体检，还是审讯？” “当然是体检。”白博士直起身，笑容不变，“我只是在履行医生的职责，提醒你潜在的风险。毕竟，如果宿主死了，再强大的御兽也只是一件失控的兵器。” 他转身从一个冷藏柜里取出一个金属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排密封的采血针和试管。 “根据规定，需要采集你的血液样本，进行能量活性分析。”白博士拿起一根采血针，“伸出手。” 林靠北没有动。 “我能拒绝吗？” “不能。”白博士的回答干脆利落，“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所有其他参赛选手的安全。我们需要确保，你的御兽没有携带任何未知的、具有传染性的生物因子。” 他走到林靠北面前，语气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林同学，我是在帮你。你身体的亏空，我可以帮你弥补。我有最新的生物制剂，可以强化你的身体，让你更好地‘喂养’你的女王。” 女王。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林靠-北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这个词，他只在心里称呼过。 他缓缓伸出手。 白博士拿起他的手，动作轻柔，但林靠北却感觉自己像被毒蛇缠住了。冰冷的针尖刺入皮肤，一股温热的液体被抽入试管。 “好了。”白博士举起那管鲜红的血液，对着灯光，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初步的能量活性检测，需要在这里完成。” 他将试管插入一台造型奇特的离心机中。机器开始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你的御兽，它的攻击方式是弹出骨骼，对吗？”白博士一边盯着仪器屏幕上的数据流，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林靠北的瞳孔缩了一下。 “我看过监控了。很了不起的生物构造。再生速度极快，发射动能惊人。这种级别的瞬时爆发，需要消耗海量的钙质和蛋白质。你的身体，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 白博士转过头，眼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所以，它一定有自己的‘补给’方式。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一个……巢穴，对吗？” 沉默。 诊疗室里只剩下仪器的嗡鸣声。 林靠北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这个所谓的医生。眼前的这个人，对他和女王的了解，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畴。他不是医生，他是一个研究者，一个……解剖者。 “你到底是谁？”林靠北问。 “一个对‘完美生物’充满好奇心的学者。”白博士扶了扶眼镜，屏幕上的数据分析有了结果，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狂热的神情。 “太美妙了……这简直是造物的奇迹！细胞活性是普通生物的三百倍！能量传导效率几乎没有损耗！这哪里是生物，这分明是最高效的杀戮机器！” 他看向林靠北，那种温和的伪装彻底消失了。 “林同学，你很幸运。你拥有了一件神迹。但你也很可悲，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拥有的是什么。你只是一个容器，一个提供养分的器皿。” “把它交给我。”白博士的声音压低了，充满了诱惑，“我能让它变得更完美。我能发掘出它全部的潜力。想象一下，一个军团，一个由无数‘女王’组成的军团。那将是进化的终点，是生命形态的极致！” “你疯了。”林靠-北站了起来。 “我没疯！我比任何人都清醒！”白博士张开双臂，姿态癫狂，“愚蠢的世人还在沉迷于元素、力量这些肤浅的东西，只有我知道，‘繁衍’和‘吞噬’，才是这个宇宙最根本的法则！你的女王，就是这个法则的化身！” “叮”的一声，检测结束了。 白博士小心翼翼地取出那管血液样本，将其放入一个特制的低温储存箱里。 “今天的检查就到这里。”他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的狂热只是幻觉。“你的数据很‘健康’。祝你在选拔赛上取得好成绩。” 他推了推眼镜，“我希望能有机会，在战斗中亲眼观察你的女王。如果能采集到一些……活性组织样本，那就更好了。” 林靠北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诊疗室里，白博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然后低头，痴迷地抚摸着手中的低温储存箱。 “完美的生物兵器原型……必须得到！” 第29章 实验品 夜枭。 林靠北看着对面那个瘦高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整个人像一柄收在鞘里的窄刃刀，连气息都是收敛的。 “选拔赛，第三轮，第七场。”场馆上方的扩音器宣布，“对战双方——夜枭，对阵，林靠北！” 人群中泛起一阵骚动。 “夜枭？那个专精暗杀的家伙？” “他的暗影猎豹，据说能在影子里移动，根本打不中。” “这新人要倒霉了。” 林靠北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他的思绪，还停留在白博士那间诊疗室里。那狂热的表情，那句“完美的生物兵器”，像一根针，扎在他的脑子里。 他能感觉到，一道视线正从某个高处的贵宾席投来。冰冷，带着解剖般的审视。 是白博士。 他来看他的“实验品”了。 “比赛开始！” 裁判的手臂猛然挥下。 夜枭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只是微微颔首。他身边的阴影蠕动了一下，一头通体漆黑、形态优雅的猎豹从中浮现。它没有实体般的重量感，身体边缘像墨水一样融入光线里。 “吼——” 一声无声的咆哮。暗影猎豹的身体化作一道流动的墨迹，瞬间融入了地面上离它最近的一片阴影里。 消失了。 “开始了！夜枭选手的招牌战术！”解说员的语调扬了起来，“暗影猎豹已经进入了潜行！它可以在任何阴影之间进行跳跃，发动致命的突袭！现在，压力来到了林靠北选手这边！” 林靠北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个无声的指令。 他身前，那只一直安静蛰伏的生物抬起了头。它比之前更加修长，外骨骼呈现出一种哑光的黑色，完美地吸收着周围的光线。潜行者形态。 它的身体同样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像一个被高温融化的蜡像。下一秒，它也沉入了林靠北脚下的影子里。 整个场地，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什么？林靠北选手的御兽也消失了？”解说员甲有些意外。 “是同样的潜行能力吗？这下有意思了。”解说员乙接话，“一片空无一人的场地，两个藏在暗处的刺客。各位观众，接下来，请不要眨眼，因为你很可能什么都看不到！” 观众席发出一阵哄笑，但很快就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场地中，灯光与建筑的阴影交错，构成了一副巨大的棋盘。光是安全的白昼，影是致命的黑夜。 一分钟。 两分钟。 什么都没有发生。 场馆里只剩下空调系统微弱的排风声。这种极致的安静，比任何激烈的对攻都更让人窒息。 林靠北站着不动。 他闭上了眼睛。 他能“看”到。通过与女王的链接，他的感知延伸到了那些黑暗的角落。那是一种冰冷的、寂静的视角。黑暗中，女王正贴着地面，如同一片真正的影子，无声地滑行。 它在寻找。 对方也在寻找。 这已经不是御兽的战斗，而是御兽师之间的博弈。比的是耐心，是感知，更是谁先露出破绽。 它很快。女王的意念传来，不带任何情感。 林靠北的神经绷紧了。 突然！ 场地中央一根装饰石柱的阴影里，寒光一闪！ 铛！ 一声尖锐的交击！火花在黑暗中爆开，一闪而逝。 “出现了！”解说员嘶吼起来，“是暗影猎豹的突袭！但是被挡住了！天啊，我们甚至没看清另一只御兽是怎么移动过去的！” 林靠北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感觉到了。一股尖锐的刺痛从精神链接中传来，像是自己的手臂被利刃划开。 女王受伤了。 对方的爪子，可以撕裂空间。女王的意念再次传来，常规物理防御无效。 麻烦了。 暗影猎豹的能力，比资料上更诡异。它不是单纯的物理攻击，而是某种基于“阴影”这个概念的法则攻击。 铛！铛！铛！ 又是连续三下交击！火花在场地的不同角落接连爆开，像一场短暂的烟火。每一次闪光，都只能隐约照出一个扭曲的黑色轮廓和一道模糊的豹影。 “太快了！完全是压倒性的速度！” “林靠北的御兽只能被动防御！这样下去，能量迟早会被耗尽！” 解说员的判断是正确的。 林靠北能清晰地感觉到，女王正在节节败退。对方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刺客，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而致命。而女王，更像一头纯粹的野兽，空有力量和杀戮本能，却缺少技巧。 这样下去，会输。 输了比赛是小事。 但如果女王在这里受了重创……白博士绝对不会放过采集“活性组织样本”的机会。 林靠北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不能让那种事发生。 “夜枭选手占据了绝对的主动！他的暗影猎豹是阴影的主宰！我们看到，场地上的阴影开始出现不自然的流动，那都是暗影猎豹的移动轨迹！而林靠北的御兽，已经完全被压制了！” 夜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仿佛与这场战斗无关，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可林靠北知道，他正在用他的精神力，为暗影猎豹构筑一个完美的猎杀场。 不能再等了。 林靠北做出了决定。 放弃视觉。他向女王下达了指令，切换感知模式。 指令确认。 下一刻，通过精神链接，林靠北的“视野”彻底变了。 世界不再是光与影的构成。 一切都化作了无穷无尽的震动。 空气的流动，灯光的辐射，观众的呼吸，地壳的微颤……所有的一切，都有着自己独特的频率。整个世界，是一首由亿万种波组成的交响曲。 而在这首嘈杂的交响曲中，女王开始寻找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它在分辨。 石头的震动频率是死寂的。 金属的震动频率是稳定的。 而生命的震动，是独特的，是无法被完美掩盖的。 暗影猎豹很狡猾。它将自己的生命频率，伪装得和周围的阴影几乎一模一样。在常规感知里，它就是影子的一部分。 但是，在高频震波的世界里，伪装毫无意义。 生命，就是生命。 那是一种有别于死物的、独特的、律动的“杂音”。 锁定了。 林靠北的精神猛地一振。 在女王的感知中，一个高速移动的震动源清晰地浮现出来。它正沿着一道巨大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绕向女王的背后。 就是现在！ 林靠北没有下达指令。 因为不需要。 当猎物出现的那一刻，杀戮的本能已经接管了一切。 潜行者异形的身躯猛地蜷缩，那是一种超越物理极限的蓄力。它没有扑向那个震动源，反而朝着相反方向的一处空地。 “嗯？林靠北的御兽在做什么？它放弃了吗？”解说员困惑地叫道。 夜枭的眉毛，第一次挑动了一下。 就在潜行者异形扑出的瞬间，它那根如同蝎刺般的尾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弹出！ 不是刺。 是发射。 尾巴的尖端，那节黑色的骨刺，像一颗子弹，脱离了尾部，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射向了它背后——那片空无一物的阴影！ 噗。 一声轻微的、像是利刃刺入湿泥的声响。 整个场地，安静了。 那片被击中的阴影，剧烈地扭曲、沸腾起来。一道凄厉的嘶吼从中传出，但那嘶吼很快就衰弱下去。 一个踉跄的身影被硬生生地从影子里挤了出来。 是暗影猎豹。 它的胸口，那个被解说员称为“阴影核心”的部位，此刻正插着一截黑色的骨刺。骨刺的末端还在高频震动，将周围的能量结构彻底粉碎。 暗影猎豹的身体开始闪烁，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几秒种后，它彻底崩溃，化作漫天飞舞的光点，消失了。 “胜负已分！”裁判高声宣布，“胜利者，林靠北！” 全场寂静。 片刻之后，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惊叹声爆发出来。 潜行者形态的女王，从阴影中缓缓浮现，那根断掉的尾刺正在肉眼可见地重新生长。它走到林靠北身边，再次融入他的影子，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靠北吐出一口浊气。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夜枭。 夜枭没有看自己那只已经消散的御兽，也没有任何失败的沮丧。 他的脸，正对着林靠北。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林靠北浑身一僵的话。 “你的御兽……它在‘捕食’我的影子。”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林靠北一眼，那是一种混合着探究、了然，甚至是一丝……忌惮的复杂情绪。然后，他转过身，径直走下了赛场。 林靠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捕食影子？ 他下意识地看向高处的贵宾席。 白博士已经站了起来，正举着一个望远镜，对着他这个方向。 他放下了望远镜，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近乎痴迷的笑容。他对着林靠北，做了一个口型。 “更……完……美……了。” 林靠北拉低了帽檐，转身离开。 第30章 抗性同化 决赛的喧嚣，被一个名字隔绝在外。 苏千雪。 当裁判的扩音器喊出她的名字时，整个世界对于林靠北而言，便只剩下赛场对面那个纤细的身影。 周遭的山呼海啸，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终于来了。”林靠北的帽檐压得很低，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脸。 “确实。”苏千雪的回应平静无波，她脱下了平日里那件白色的研究服，换上了一身干练的作战装束，“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场外因素。” 她的意思是，不会再有违规，不会再有侥幸。 只有全力一战。 “冠军将在这两位年轻的御兽师之间诞生！究竟是黑马林靠北一黑到底，还是天才少女苏千雪捍卫荣耀？”解说员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 苏千雪没有理会。她抬起手。 “出来吧，凤皇。” 空气的温度，瞬间凝固。 一道华丽到极致的冰蓝色光柱冲天而起，光芒散去，一只覆盖着剔透冰晶的凤凰出现在半空中。它每一次扇动翅膀，都有细碎的冰屑洒落，将坚硬的合金地面冻结出白霜。 冰晶凤皇。 “永冻领域。”苏千雪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这不是一个进攻指令。 这是一个改变环境的宣告。 嗡—— 无形的寒潮以冰晶凤皇为中心，疯狂扩散！赛场的金属地面、防护屏障、甚至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在一瞬间被挂上了厚厚的冰层。温度计的读数呈直线坠落，突破了零度，还在不断下探。 警告：侦测到极端低温环境。 警告：生命体征正在受到压制。 林靠北的作战服发出了警报，他呼出的气，在面前凝结成白雾。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林靠北问。 “这只是开场。”苏千雪寸步不让，“你的御兽呢？它能承受这种温度吗？还是说，它只能躲在阴影里？” 她的言语，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向林靠北最敏感的神经。 夜枭的话，白博士的口型，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捕食影子……更完美了…… 林靠北沉默地抬起手。 他的影子，开始蠕动，拉长。但这一次，它没有在地面延伸，而是向上攀升，依附着他的身体。一对巨大、狰狞、宛如枯骨与黑曜石构成的翅膀，从他背后猛地张开。 女王，飞行形态。 它的体型比冰晶凤皇小了一圈，通体漆黑，没有一丝多余的色彩。骨翼展开的瞬间，一层幽暗的光华在它体表流转，将彻骨的寒气隔绝在外。 “抗性同化……”贵宾席上，白博士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女王身上的幽光，“真是有趣的样本，它吃掉的每一种能量，都会成为它的一部分。” 赛场上，苏千雪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它适应了。” “它一直在适应。”林靠北回应。 他能感觉到，女王的身体内部，那些曾经同化过的、来自不同异兽的能量核心碎片正在被激活，组合成一套临时的、专门对抗极寒的能量循环系统。 这，就是女王的恐怖之处。 “那么，”苏千she雪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决绝，“让我看看，你能否真正驾驭这份力量！” 话音未落，冰晶凤皇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鸣！ 漫天冰枪凭空凝聚，带着尖锐的呼啸，暴雨般射向女王。 林靠北没有下令。 女王的骨翼猛地一合，将自身包裹成一个黑色的茧。 叮叮当当！ 无数冰枪撞在骨翼上，尽数碎裂，却连一道白痕都未能留下。 “只有这种程度？”林靠北的思维通过精神链接传递过去。 不够。女王的回应更加直接。 骨翼展开，女王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不退反进，冲向了冰晶凤皇。 “天真。”苏千雪冷声道，“在我的领域里，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她双手虚握。 “冰之牢笼！” 空气中的水分被瞬间抽干，在女王前进的路线上，四面八方凭空出现厚重的冰墙，瞬间合拢，要将它彻底封死在里面！ 然而，女王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就在撞上冰墙的前一刻，它那漆黑的身体，突兀地变得有些虚幻。 它穿了过去。 没有任何撞击声，没有任何破碎。它就像一个投入水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冰墙，又从冰墙的另一侧穿出。 苏千雪的动作，第一次僵住了。 “那是什么？” 她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幕。那是物理层面上的穿透，无视了物质的阻碍。 林靠北也愣住了。 他没有下达这样的指令。他甚至不知道女王具备这种能力。 捕食……影子…… 一个模糊的、源自本能的念头，从女王那边传递过来。 林靠北瞬间明白了。 它不是穿透了冰墙。 它是……穿透了冰墙投下的“影子”。 在夜枭的暗影猎豹那里学来的能力，经过女王的“消化”，变成了更加诡异的东西。它不再是潜伏于阴影，而是可以将任何物体的阴影，当做临时的穿梭介质。 “这……就是你说的‘驾驭’？”林靠北的内心，涌起一股荒谬的自嘲。 他根本没有在驾驭。 他只是松开了缰绳，然后，怪物自己学会了如何捕猎。 “凤皇！拉开距离！”苏千雪厉声下令。 冰晶凤皇感受到了威胁，猛地拔高，双翼卷起刺骨的寒流，化作无数锋利的冰刃，向下方席卷。 女王在冰刃风暴中穿梭，它的动作不再是单纯的飞行，而是一种诡异的闪烁。每一次闪烁，它都会利用那些飞舞冰刃投下的、转瞬即逝的阴影，进行一次短距离的空间跳跃。 它在戏耍冰晶凤皇。 “林靠北！”苏千雪的声音变得尖锐，“控制它！你到底把它变成了什么？！” “我没有把它变成什么。”林靠北的声音有些干涩，“它生来如此。” 饥饿。 女王的念头再次传来，带着一种原始的、不加掩饰的渴望。 它的目标，是冰晶凤皇体内那个巨大的、散发着寒气的能量核心。 那在它眼中，是无上的美味。 “停下！回来！”林靠被的精神力化作一道枷锁，试图强行命令女王。 …… 女王的速度，第一次出现了迟滞。 它的飞行轨迹变得紊乱，在半空中不时扭曲，仿佛有两个意志在它的体内对抗。 一个是林靠北的命令。 另一个，是它捕食的本能。 “就是现在！”苏千雪抓住了这个破绽。 “终焉绝对零度！” 冰晶凤皇张开嘴，一束并非白色、也非蓝色的，而是呈现出一种“无色”状态的毁灭光束，喷吐而出。 那光束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冻结了。 一切分子运动，都在趋于停滞。 这是能从根源上湮灭能量的攻击。 危险。 必须……吞噬……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女王的本能彻底压倒了林靠北的意志。 它不再闪躲。 它张开了自己的口器，那是一个无法用任何生物结构来形容的、仿佛连接着某个异次元空间的漆黑空洞。 然后，它迎着那道毁灭光束，主动撞了上去。 “它疯了！”解说员失声尖叫。 所有人都认为女王会被瞬间分解成最基本的粒子。 但是，没有发生。 那道“绝对零度”的光束，在接触到女王口器的瞬间，就像被黑洞捕获的光线，被硬生生地扭曲、拉扯，然后被尽数吞了进去。 女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体表那层幽光忽明忽暗。 它吞下了一个远超自己承受极限的能量。 同化……失败…… 结构……崩溃…… 启动……备用方案…… 一连串断断续续的念头，在林靠北脑中炸开。 下一秒，女王的身体，从内部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那不是爆炸。 是释放。 它将无法同化的“绝对零度”能量，以一种更加粗暴的方式，从背后那对骨翼的尖端，毫无保留地喷射了出去！ 两道同样“无色”的毁灭光束，以一个诡异的折角，扫向了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侧后方。 轰！ 那里的空间防护罩，连一秒钟都没能撑住，就像被戳破的肥皂泡，无声地碎裂。能量束去势不减，将后方的合金墙壁也融化出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警报声响彻全场。 女王的身体从空中坠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身体表面的幽光彻底熄灭。 苏千雪的冰晶凤皇也悬停在空中，没有再动。 胜负，似乎已经分晓。 但苏千雪没有半分喜悦。 她死死地盯着那两个被女王击穿的窟窿，脸上血色尽褪。 “你……故意的？”她的声音在发抖。 林靠北没有回答。他缓缓走到坠落的女王身边，将手放在它冰冷的甲壳上。 他看向那个方向。 白博士的位置，空了。 第31章 冰凰之怒 林靠北没有回头。 他的手掌贴着女王冰冷的甲壳，能感受到内里紊乱的能量流，以及一丝微弱的、正在重新聚合的意志。 “回答我！”苏千雪的质问变得尖锐，“那个人是谁？值得你用这种方式去灭口？” “一个无关紧要的研究员。”林靠北终于开口，语调平直得像一条拉到极致的弦，“他的存在，会妨碍我的实验。所以，我清除了他。” “妨碍实验？就因为这个？”苏千雪无法理解这种逻辑，“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吗？” “不然呢？”林靠北反问，“生命有价值高低之分。无用的个体，被更高序列的存在淘汰，这是自然法则。你不也正想对我做同样的事情吗？” “我和你不一样！” “没有不一样。胜利者书写规则，败者的一切都会被定义为错误。这是竞技场，也是整个世界的真理。” 对话之间，原本趴伏在地的女王，那对折断的骨翼末端，忽然冒出“绿”烟。它腐蚀着地面，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它在动。 它正在用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修复自己。 基因库……解析完成…… ‘绝对零度’能量结构……已录入…… 正在生成反制方案…… 林靠北接收着女王断续的念头，嘴角牵动了一下。 “你这个怪物……”苏千雪的怒火被一种彻骨的寒意取代。她不再争辩。和疯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终结他。 “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苏千雪的身体周围，开始逸散出肉眼可见的寒气。 冰晶凤皇仰天长啸，响应着主人的意志。 “凤皇，冰凰之怒！” 这不是光束，也不是冰刃。 是以冰晶凤皇为中心，一场席卷整个场地的毁灭性寒潮。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结成锋利的冰晶，温度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速度骤降。地面、墙壁、穹顶，一切的一切，都在瞬间被一层厚厚的白霜覆盖。 这是领域。 一个属于苏千雪和冰晶凤皇的，绝对零度的领域。 “没用的。”林靠北站直了身体，任由那能冻结灵魂的寒气扑面而来，“同样的招数，对女王不会生效第二次。” 女王，已经站了起来。 它的体型似乎缩小了一圈，甲壳上的幽光也黯淡了许多，但那股凶戾的气息，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面对席卷而来的寒潮，它没有防御。 酸液风暴。 女王的甲壳缝隙中，喷涌出瀑布般的墨绿色液体。那液体在空中炸开，化作一场覆盖范围巨大的酸雨，朝着四面八方倾泻。 滋——！ 腐蚀性的酸雨与毁灭性的寒潮，在半空中激烈碰撞。 一边是冻结万物的极寒，一边是消融一切的强酸。白色的冰晶与绿色的酸液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大团大团的、既灼热又冰冷的诡异蒸汽。整个赛场被这片混沌的雾气笼罩，能见度急剧下降。 “在我的领域里，你逃不掉！”苏千雪全力催动着凤皇的力量，试图将那片酸雨风暴彻底冻结。 然而，女王的目标，从来不是对抗。 它硬顶着足以让大部分S级战甲机能停滞的极寒，庞大的身躯在酸雾中拉出一道残影，直扑半空中的冰晶凤皇。 “太天真了！”苏千雪冷哼。 凤皇的护体冰晶早已加厚了数倍，坚不可摧。 下一秒，女王的利爪，撕开了那层冰晶。 不是击碎，是撕开。 仿佛那固态的寒冰在女王的爪下变成了某种柔软的胶质。刺耳的碎裂声中，无数冰晶碎片四下飞溅。 凤皇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它的左翼，被女王的利爪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寒气从伤口处不断外泄。 “怎么可能！”苏千雪心神巨震。 ‘绝对零度’能量……反向应用……结构解离…… 林靠北的脑中，浮现出女王对刚才那一击的解释。 它吞噬了“绝对零度”，虽然无法同化，却解析了其“湮灭能量”的本质。现在，它将这种特性附加在了自己的利爪上，从根源上瓦解了冰晶的能量结构。 这，就是它的进化。 战斗，只是一场为了收集数据、完成进化的实验。 “反击！冰翼斩！” 剧痛之下，冰晶凤皇的另一只完好的翅膀，化作一柄剔透的冰刀，横斩向女王的脖颈。 铛——！ 女王甚至没有回头。 它那蝎尾般的骨刃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扬起，精准地格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金铁交鸣之声，不，是比那更尖锐、更刺耳的刮擦声响彻全场。骨刃与冰刀摩擦，迸射出惨绿色的火花。 双方都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开。 女王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稳住身形。它的尾刃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冰晶凤皇则更加狼狈，它被斩击的反作用力震得失去平衡，翅膀上的伤口又扩大了几分。 双方，都已伤痕累累。 “我承认，我小看你了。”苏千雪喘息着，她与凤皇的连接，让她也能感受到那份痛楚，“但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的左手手背上，一个冰晶凤凰形态的印记，亮了起来。 “为了胜利，不惜一切代价吗？”林靠北问。 “不。”苏千雪摇头，她的语气平静下来，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是为了审判。像你这样的存在，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我将以苏家的名义，拼上凤皇的核心本源，在此地……将你彻底净化！” 随着她的话语，冰晶凤皇身上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它伤口中流出的不再是寒气，而是一种近乎液态的、纯粹的能量。整个场地的温度，再次断崖式下跌。 这是燃烧核心的征兆。 这一击过后，无论胜负，这只冰晶凤皇，都将跌落位阶，甚至可能彻底损毁。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本源能量聚合…… 威胁等级：致命…… 启动最终应对协议……基因锁，第三阶段……请求授权…… 女王的念头，第一次带上了请求的意味。 林靠北沉默了。 开启第三阶段，意味着女王将彻底解锁其基因库深处的、那些连他都无法完全预测的、最原始的战斗形态。 那样的女王，或许能赢下这场战斗。 但，它还是否会听从自己的命令？ 林靠北缓缓抬起手，对准了场中那只蓄势待发的女王。 第32章 掌控 林靠北的手，悬在半空。 他的动作，成了全场唯一的静止点。 “怎么，驯兽师？”苏千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因力量宣泄而产生的颤音，却掩不住其中的讥讽，“连你自己都怕了？” 她的左手高举，那冰晶凤凰的印记，亮如一轮寒月。冰晶凤皇的悲鸣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寂灭万物的威严。构成它身体的每一片冰晶，都在分解、重组，化作最纯粹的本源之力。 那不是寒冷，那是“终结”的概念本身。 “怕放出一条，你再也无法掌控的怪物？”苏千雪一字一句，像是在宣读判词，又像是在逼迫林靠北做出选择。 林靠北没有回答。 掌控？ 他自嘲地想。 他什么时候真正掌控过它？从它破胸而出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关系就不是主人与宠物，而是共生，或者说……互相利用的盟友。他提供生存的坐标，它提供活下去的力量。 基因锁第三阶段……授权确认……倒计时：10，9，8…… 女王的意念催促着，冰冷而急切。 “犹豫，是弱者的特权。”苏千雪的声音拔高，“而你，没有这个资格！因为你选择与怪物为伍的那一刻，就背弃了身为人的立场！” “立场？”林靠北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我的立场，就是活下去。你呢？你的立场，就是用一个家族的名义，去审判所有你不理解的存在？” “傲慢！” “彼此彼此。” 对话的瞬间，冰晶凤皇的气势攀升到了顶点。 它那巨大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体内的核心本源如一颗炽白色的太阳，即将爆发。 倒计时：3……2……1…… 警告：致命威胁迫近。 林靠北的手，终究还是没有挥下。 授权请求超时。 启动最高生存协议…… 女王的念头，在最后关头，从请求变成了宣告。 林靠北心头一跳。 “太迟了！”苏千雪厉喝，“以我苏家之名，凤皇之源——” “净化……” 最后两个字卡在了她的喉咙里。 异变，就在这一瞬间发生。 预想中毁天灭地的寒冰风暴没有出现。恰恰相反，那股足以冻结一切的本源能量，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豁口，疯狂地朝着一个点汇聚。 那个点，就是异形女王。 “不……不对！”苏千雪的表情凝固了。 她看到，女王非但没有被那股能量冻结，反而主动张开了身体的甲壳缝隙。它像一个贪婪的黑洞，疯狂地吞噬着冰晶凤皇献祭核心换来的力量。 空气中，那断崖式下跌的温度，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回升。 女王的体表，一层厚厚的冰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但那不是被动的冰冻，那是主动的构建。它在窃取凤皇的力量，为自己编织一个茧。 一个进化的温床。 “你在做什么？！”苏千雪失声尖叫，她试图切断能量的流失，却发现那股力量已经失控，“停下！你竟敢窃取凤皇的本源！” 冰晶凤皇发出痛苦的哀鸣，它那开始变得透明的身体，光芒正在迅速黯淡。它成了女王进化的电池。 林靠北也愣住了。 他没有下令。 是它自己的决定。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它的生存本能，超越了他们之间的“链接”。 检测到极端环境刺激：绝对零度本源…… 检测到充足基因储备：冰晶凤皇残缺基因片段…… 判定：符合进化条件。 冰壳之内，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都要原始的生命能量，开始剧烈涌动。那感觉，就像一颗恒星正在地核深处悄然成型。 进化序列启动…… 异形女王（Alien Queen）……向……异形皇后（Alien Empress）……转化…… “我没有……”林靠北下意识地回答了苏千雪的问题，声音干涩，“是它自己……” 苏千雪根本没听进去。她脸上血色尽褪，她能感受到凤皇核心本源的快速流逝，那是一种生命被活活抽干的恐惧。她想阻止，却无能为力。她最强的杀招，成了对方的嫁衣。 咔—— 一声轻响。 那厚实的冰茧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咔嚓！咔嚓咔嚓！ 蛛网般的裂纹瞬间布满了整个冰茧，惨绿色的生命光华从缝隙中透出，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 苏千雪的呼吸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压在她的胸口。 那不是能量的威压，而是来自生命位阶的、最原始的、纯粹的碾压。 轰——！ 冰茧轰然炸裂！ 无数冰晶碎片向四面八方激射，每一块碎片都带着惊人的动能，深深地嵌入地面与墙体。 烟尘与冰雾弥漫中，一个崭新的轮廓，缓缓站起。 庞大。 比之前的女王，至少庞大了三分之一。接近四米的身高，让它如同一座小型的骸骨山峦。 威严。 它的头颅不再是光滑的流线型。一层层骨质甲壳堆叠，构成了一顶狰狞、华丽、宛如黑水晶雕琢而成的王冠。那标志性的内巢牙口器隐藏在更深处，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森然。 恐怖。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背部。原本光滑的背脊上，此刻长满了十几根巨大、半透明的、如同节肢动物腹部的器官。那是产卵管，巨大而扭曲，象征着一个种族繁衍的开端。 进化完成。 异形皇后，降临。 林靠北的脑中，只剩下这最后一条冰冷的提示。 他和它的链接依然存在，但感觉已经完全不同。如果说之前的链接是一条坚韧的缆绳，那么现在，他感觉自己正牵着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苏千雪呆立当场，她引以为傲的冰晶凤皇，此刻光芒黯淡，气息萎靡，连维持形态都变得勉强。它在本源被窃取后，已经从高阶战兽，跌落到了一个可悲的境地。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信念在这一刻出现了崩塌。 异形皇后没有理会她。 它缓缓抬起一只利爪，那爪子比之前更加粗壮，尖端闪烁着金属与黑曜石般的光泽。它似乎在端详自己的新身体。 然后，它向前，迈出了一步。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 坚硬的合金地面，在它落足之处，向下凹陷，蛛网般的裂痕以它的脚为中心，蔓延开来。 第33章 绝对零度 异形皇后俯瞰着脚下的世界。 那是一种纯粹的、冷漠的审视。它巨大的头冠微微转动，骨质甲壳在惨绿色的光华下，折射出黑水晶的幽光。它没有理会创造了它的林靠北，也没有理会那个濒临崩溃的女人。 它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头苟延残喘的冰晶凤皇所吸引。 “不……”苏千雪的嘴唇翕动，吐出破碎的音节，“凤皇……回来……” 冰晶凤皇发出一声哀鸣。它本源被夺，光焰黯淡，巨大的身体上布满了裂纹，仿佛一件即将碎裂的瓷器。它试图扇动翅膀，却只能在原地踉跄，连飞行的力量都已失去。 “我叫你回来！”苏千雪的声音陡然尖利，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你聋了吗！” 凤皇悲戚地回应，挣扎着想要退回到主人的身边。 然而，异形皇后动了。 它只是简单地抬起了腿，向前踏出第二步。 咚！ 整个训练室的地面都为之一震。那恐怖的重量，让合金地板的凹陷进一步扩大。 “你想干什么？”苏千雪厉声质问，她的质问里，却藏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异形皇后没有回答。或者说，它的行动就是回答。 它对那只曾经高贵、如今却无比脆弱的生物，产生了兴趣。一种捕食者对猎物的兴趣。 “站住！我命令你站住！”苏千雪凝聚起最后一丝精神力，试图用气势压迫对方。 回应她的，是皇后喉咙深处发出的一阵低沉的、宛如金属摩擦的嘶鸣。 那嘶鸣声中，充满了不屑。 苏千雪的脸色彻底化为死灰。她最后的尊严，被这声嘶鸣轻易碾碎。 “凤皇……用尽最后的力量……”她的话语带着泣音，更像是一种绝望的祈求，“用‘绝对零度’……把它……冻结……” 这是命令，也是遗言。 冰晶凤皇悲鸣一声，似乎在控诉主人的残忍。但契约的束缚让它无法违抗。它残破的身体中，最后的核心本源开始燃烧。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酷烈的严寒，以凤皇为中心，疯狂扩散。地面、墙壁，所有的一切都瞬间附上了一层厚厚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苍白冰霜。 那不是普通的冰。那是抽取了战兽生命本源，能够冻结一切能量与物质的“绝对零度”之寒。 这是它生命中最后的光华。 寒气凝结成一道纯白色的冲击波，没有任何声息，却带着吞噬一切的死寂，轰向异形皇后。 林靠北感到自己与皇后之间的链接猛地一紧。他能“看”到那股寒流的本质。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本源寒冰攻击。 分析中…… 目标本源：冰晶凤皇。 与宿主（异形皇后）进化前本源同源。 判定：威胁等级……零。 林靠北的内心掀起波澜。 零？ 异形皇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它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姿态。它就那样，任由那道足以将一座山脉冻成冰雕的白色冲击波，正面撞在它的胸前甲壳上。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那道纯白色的寒流，就像撞上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寒气在接触到皇后甲壳的瞬间，就发出了“嗤嗤”的声响，然后……消散了。 不是被抵挡，而是被……吸收、中和、湮灭。 几缕白霜试图在皇后的骨甲上凝结，却在下一秒就无力地脱落，仿佛那狰狞的躯体本身，就是一切冰霜的绝对克星。 苏千雪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她最后的希望，就这样化为了一个笑话。 “怎么……会……” 冰晶凤皇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哀鸣。它耗尽了本源，巨大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光芒从内部逸散，生命正在走向终点。 异形皇后似乎对这无力的攻击感到了厌烦。 它的身影，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太快了。 林靠北的动态视觉几乎无法捕捉。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座小山般的恐怖生物，已经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出现在冰晶凤皇的面前。 快到极致，却又寂静无声。 它抬起了巨爪。 那利爪比之前更加狰狞，闪烁着黑曜石与金属复合的光泽，每一根指节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巨爪高高扬起，笼罩了凤皇已经黯淡无光的头颅。 终结，即将来临。 “不！不要！”苏千雪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凤皇若死，她就算不跟着殒命，精神世界也会彻底崩塌，从此沦为废人。 她想冲过去，双腿却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那来自生命位阶的碾压，让她连呼吸都成为一种奢望。 林靠北的大脑飞速运转。 杀了它？ 杀了冰晶凤皇，苏千雪就废了。天之骄女的陨落，必然会引起苏家的疯狂报复。麻烦。无穷无尽的麻烦。 更重要的是…… 他看着那只即将落下的巨爪，感受着从链接另一端传来的、那股原始的、纯粹的杀戮与吞噬欲望。 今天，他能放任它杀死凤皇。 那么明天，它会不会放任自己，去吞噬一座城市？ 他必须证明一件事。 向苏千雪证明，也向他自己证明。 “我才是主人。”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千钧一发之际，在苏千雪绝望的尖叫声中，一个平静、干脆、不带任何情绪的字，响彻整个训练室。 “停！” 林靠北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 那高高扬起的、足以洞穿战舰装甲的恐怖巨爪，在距离凤皇头颅不足十厘米的地方，戛然而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尖锐的爪风，甚至已经在凤皇残存的冰晶羽毛上，划出了几道深深的刻痕。 但它就是停住了。 那股暴虐、原始、毁灭一切的杀戮气息，如潮水般褪去。 异形皇后缓缓地，一根指节一根指节地，收回了它的利爪。 它转过身，那对隐藏在骨质头冠下的口器不再发出威胁的嘶鸣。它迈着沉重而平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回了林靠北的身后。 然后，它垂下那颗狰狞华丽的头颅，巨大的身躯微微蜷缩，安静地立在那里。 那姿态，温顺得像一只被主人训诫后的大型犬。 从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变回了一条被缆绳牢牢拴住的凶兽。 整个训练室，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苏千雪粗重的喘息，和冰晶凤皇因本源耗尽、身体开始缓缓消散而发出的“噼啪”轻响。 它不会死了，但它已经从高阶战兽，跌落成了一只连形态都无法维持的普通元素生物。 对苏千雪而言，这比杀了它，更残忍。 林靠北没有去看那头悲惨的凤皇。 他的视线，落在那个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的女人身上。 他向前走了两步，平静地开口。 “承让。” 苏千雪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这两个字，像两柄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她最后的骄傲。 失败，她可以接受。 但这种被完全碾压、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被对方以一种施舍般的姿态放过的失败，她无法接受。 她看着林靠北，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个如同魔神般恐怖、此刻却无比乖顺的生物。 她想说些什么，想放几句狠话，想维持自己最后的体面。 但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喉咙里，只剩下无尽的苦涩与屈辱。 林靠北不再多言，转身准备离开。 第34章 讨厌麻烦 他刚要迈步，一个穿着学院高级教官制服的中年男人便挡在了他面前。男人胸前的铭牌上刻着——“总教官，赵山河”。 赵山河的表情很复杂，他先是看了一眼林靠北身后那头温顺下来的巨兽，又瞥向了另一边几乎快要消散成光点的冰晶凤皇。 “林靠北同学，请留步。”赵山河开口，措辞严谨，“按照决赛规则，胜负已分。但现场情况特殊，需要进行评估和记录。” 林靠北没有回应。评估？记录？无非是想搞清楚，他身后的“皇后”到底是什么东西。麻烦。他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它……叫什么名字？” 一个嘶哑、干涩的提问从身后传来。 林靠北转过半个身子。苏千雪扶着墙壁，勉强站着，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灰败。她没有看他，而是死死地盯着那头收敛了所有杀气的异形皇后。 这个问题，出乎林靠北的意料。他以为会听到咒骂，或是“我绝不会放过你”之类的陈词滥调。 “我输了，总得知道，是输给了谁。”苏千雪又说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每一个字都带着玻璃碎裂的质感。 林靠北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告诉她一个假名？或者干脆不理她？不。没有意义。在这种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隐瞒和戏耍都显得多余且可笑。 “皇后。”他吐出两个字。 简单，直接，陈述事实。 “皇后……”苏千雪咀嚼着这个词，身体晃动得更厉害了，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惨然一笑，那笑声比哭更难听。“好一个皇后……好一个皇后！” 她输给了一头……皇后。她的凤皇，在她引以为傲的冰雪国度里，被另一位“女王”撕碎了王冠。 赵山河适时地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肃静！现在，我宣布，本届学院选拔赛的最终冠军是——一年级，林靠北！” 他的宣告通过扩音系统传遍了整个场馆，传到了每一个观众的耳中。短暂的沉寂后，观众席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议论与惊叹。没人欢呼，因为那头怪物的压迫感，依旧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他们只是在为这颠覆性的结果而震撼。 “这怎么可能？苏千雪输了？” “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战兽？从未见过的品种！” “太可怕了，那一下要是真的打下去……” “林靠北……他到底是谁？” 观众席的阴影中，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推了推眼镜。他没有理会周围的嘈杂，指尖在便携式光幕上飞快地滑动着。光幕上，一条条复杂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刷过，最终定格在一张三维结构图上。那是异形皇后从展开攻击到被喝止的全息动态捕捉。 “战斗数据、能量波动、基因链反应……全部记录下来了吗？”男人头也不回地问。 他身后的阴影里，一个不起眼的人躬身回应：“全部记录完毕，博士。数据吻合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完美的进化样本。” “完美……”博士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光幕上皇后那狰狞的头冠，动作近乎痴迷，“原始的暴虐，与绝对的服从。两种截然相反的特性，在同一个生命体上实现了完美统一。这不只是进化，这是……神迹。” “总部那边……” “立刻向总部报告！”博士打断了他，语气中压抑着狂热，“A-03号实验体出现超预期进化，表现出‘绝对控制’特性。原定观察期取消，‘方舟计划’第三阶段，提前启动！” “提前启动？可是博士，目标还在天星学院，这里的安保……” “这正是最好的机会。”博士关闭光幕，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恢复了那副文质彬彬的学者模样，“他很快就会离开学院，去参加那个所谓的‘新星杯’。路途上，有无数个机会。冠军的荣耀，会成为他最致命的麻痹剂。” 他最后看了一眼场中那个平静的少年，以及他身后那头伟岸的造物。 “去准备吧。记住，我要活的。” “是。” 博士转身，悄无声息地汇入退场的人流，像一滴水融入大海。那狂热与野心，被完美地隐藏在平凡的外表之下。 训练场内。 赵山河走到林靠北面前，表情严肃。 “林靠北同学，恭喜你。你将代表天星学院，参加泛星域‘新星杯’大赛。”他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一张黑色的金属卡片，“这是你的奖励。里面包含了一亿星币的现金奖励，以及……S级的资源兑换权限。” 林靠北接过卡片。钱是好东西，他需要。S级权限，意味着他可以兑换学院武库中最顶级的资源，包括那些不对外公开的稀有基因片段和进化材料。 “另外，”赵山河压低了声线，“鉴于你的战兽……情况特殊。学院理事会经过紧急商议，决定授予你‘第七级特殊保密权限’。从现在起，任何未经你允许，试图探查、分析、研究你战兽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学院最高机密的窃取。你，有权进行反击，乃至……清除。” 林靠北挑了挑眉。 这就有意思了。学院不仅没有追究他战兽的危险性，反而给了他一把保护伞，一把锋利的、可以见血的保护伞。 “我清楚。”他言简意赅。 “你不清楚。”赵山河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你得到多少，就要承担多少。新星杯，不是学院内部的比赛。你代表的是天星学院的脸面。我们给了你特权，你就要带回胜利。只许胜，不许败。” “如果我败了呢？”林靠北反问。 “学院会收回所有特权。包括……如何处置这头战兽的最终决定权。”赵山河的话语里，威胁的意味毫不掩饰。 这是交易。用胜利，换取对皇后的所有权和自由。 “我讨厌麻烦。”林靠北说。 “冠军，从来都与麻烦相伴。”赵山河拍了拍他的肩膀，“去领取你的资源吧。三天后，运输舰会在学院星港等你们。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说完，赵山河转身去处理苏千雪的烂摊子。医疗队已经小心翼翼地进入场地，试图稳住冰晶凤皇即将溃散的能量核心。 林靠北不再停留。他拿着那张黑色的卡片，转身走向出口。 皇后迈开沉重的步伐，跟在他的身后。它庞大的身躯在合金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那根修长而致命的尾刃，在身后轻轻摇摆，尖端划过地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带着焦灼痕迹的刻痕。 整个过程，他没有再看苏千雪一眼。 胜利者的怜悯，是对失败者最残忍的羞辱。他没兴趣施舍，也懒得羞辱。他只想尽快离开，去清点自己的战利品，然后，迎接下一场必然到来的风暴。 他走出训练室的大门，刺目的光线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麻烦，已经来了。 他能嗅到空气中，那股与众不同的、混杂着药剂与疯狂的……猎物的味道。 第35章 御兽空间 三天后，天星学院私人星港。 一艘线条流畅、通体漆黑的“利剑”级高速运输舰，静静地停泊在1号泊位上。它的外壳闪烁着金属的冷光，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钢铁巨兽。 林靠北是第一个到的。 他没有带任何行李，依旧是那一身朴素的作战服，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舷梯下方。皇后被收容在御兽空间，但那股无形的、源自顶级掠食者的压迫感，依旧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周围。 他身后，三个人影几乎同时出现。 走在最左边的是苏千雪。她换上了一身纯白的劲装，衬得身形愈发高挑。脸色苍白，但修复得很好，看不出三天前那场惨败留下的狼狈。只是那份属于天之骄女的傲气，被一层冰冷的隔膜所取代。 中间的男人身材魁梧，面容桀骜，正是王不败。天星学院个人战力榜上，常年被苏千雪压一头的第二名。他走路的姿势大开大合，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嚣张。 最右侧的，是一个如同影子般的少年。他叫夜枭，学院的特招生，资料上写着“特长：侦查与暗杀”。他穿着深灰色的连帽衫，兜帽拉得很低，整个人都缩在阴影里，几乎没有存在感。 四个人，天星学院参加“新星杯”的代表队。 此刻，他们站在一起，却泾渭分明，彼此间的距离足以再塞下一个人。空气里弥漫着沉默与尴尬。 王不败率先打破了沉寂。他上下打量了林靠北一番，嗤笑一声。 “你就是林靠北？新晋的学院第一，我们这次的……队长？”他的用词充满了玩味与挑衅。 林靠北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有问题？” “当然有。”王不败向前一步，强悍的气势扑面而来，“队长这个位置，以前一直是千雪的。现在，学院把它给了一个靠着一头来路不明的怪物上位的家伙。我不服。” 他的话语毫不客气，像刀子一样扎向两个人。 苏千雪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林靠北终于正视他，表情平淡。“不服，去找理事会。跟我说，没用。” “你！”王不败被噎了一下，怒气上涌，“你以为我不敢？林靠北，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也别以为打赢了受伤的千雪就天下无敌了。到了‘新星杯’，你那头怪物敢不敢放出来都是个问题。别到时候丢了我们天星学院的脸！” “我的战兽，不需要你操心。”林靠北的反应依旧是波澜不惊，“你管好自己的就行。” “你什么态度！”王不败的声音大了起来，“别忘了，这是团队赛！你作为队长，连最基本的沟通都不懂吗？还是说，你的脑子已经和你那头怪物一样，只剩下杀戮了？” 他转头看向苏千雪，故意扬高了语调：“千雪，你说是不是？这家伙根本不配当队长。他连正眼看队友一眼都不会，这种人，怎么带领我们取得胜利？” 苏千雪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痛恨王不败把她拉下水，更痛恨林靠北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她抬起头，冰冷的视线落在林靠北身上。“王不败说的没错。团队赛，需要的是合作与信任。你，有吗？” 这是她战败后，第一次主动跟林靠北说话。 “没有。”林靠北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苏千雪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她预想过很多种回答，或辩解，或敷衍，或反唇相讥。但她唯独没想过，他会承认得如此坦然，如此……理直气壮。 “那你凭什么当队长？”她质问道。 “凭我能赢。”林靠北说，“你们，不能。” 这句话，比任何羞辱都来得更加尖锐。它直接否定了在场除了他以外所有人的价值。 王不败怒极反笑：“好！好一个‘你能赢’！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们，你怎么赢！到了东海市，你别指望我们任何人会听你的指挥！” “我不需要你们听指挥。”林靠北说，“我只需要你们别拖后腿。做好你们该做的，拿到你们该拿的分。剩下的，交给我。”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你们连自己那份都做不好，我会向学院申请，中途换人。” 这已经不是威胁，而是赤裸裸的通告。 他不是来和他们做朋友，也不是来当一个体恤下属的好队长。他是来赢的。仅此而已。 就在气氛僵到冰点时，一直沉默的夜枭，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笑声很低，像夜风吹过枯叶，沙沙的。 “很有趣的开场白。”他拉下了一点兜帽，露出一张清秀但毫无血色的脸，“争吵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提前暴露弱点。我们的对手，可都看着呢。” 他意有所指地朝不远处的一个监控探头扬了扬下巴。 王不败和苏千雪的表情都是一变。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能已经成了别人情报的一部分。 王不败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但那副不合作的姿态已经摆明了。 苏千雪则深深地看了林靠北一眼，那里面混杂着屈辱、愤怒，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无力。 “走吧。”林靠北没有理会他们各自的心思，率先转身，踏上了舷梯。 四人依次登舰。运输舰内部空间极大，装修奢华，更像是一座空中别墅。但没有人有心情欣赏。他们各自找了最远的位置坐下，互不搭理。 运输舰无声地升空，很快便突破大气层，进入了跃迁航道。 窗外的星光被拉成长线，光怪陆离。 林靠北闭上了眼睛。 他懒得去处理那些脆弱而复杂的人际关系。队友？不过是规则要求必须存在的配置。只要他们能完成基础任务，不成为他的累赘，他不在乎他们是尊敬他还是憎恨他。 他的意识，缓缓沉入那片只属于他的黑暗领域。 御兽空间内。 景象远比三天前更加壮观。 庞大的地下巢穴已经被极大地拓宽，无数管道般的筋络组织攀附在岩壁上，微微搏动，输送着粘稠的生物质。地面上，数以千计的信使异形、战士异形匍匐着，如同最虔诚的信徒，朝拜着它们唯一的神。 巢穴的最深处，异形皇后威严地矗立着。 它的体型似乎又庞大了一圈，骨质的头冠狰狞而华丽，充满了死亡的美感。在它的身后，一个崭新的、巨大的卵鞘正在缓缓地蠕动。与之前那些孕育普通异形的卵鞘不同，这个卵鞘的表面布满了复杂的金色纹路，并且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这是林靠北用S级权限兑换的“深渊龙蜥”基因片段，以及数十种珍稀进化材料，为皇后打造的全新兵种。 一旦孵化，诞生的将不再是普通的异形，而是拥有龙类特征、能够进行短程空间跳跃的“龙裔猎杀者”。 这将是他为“新星杯”的对手们，准备的第一份大礼。 林靠北的意识体悬浮在半空中，俯瞰着自己的王国。 皇后感受到了他的降临，修长的头颅微微低下，发出了一声包含了孺慕与臣服的嘶鸣。 “全国大赛……”林靠北的意识发出冰冷的指令，“希望有足够强的‘饲料’，来填饱你们的肚子。” 皇后巨大的尾刃兴奋地扫过地面，激起一串火星。 整个巢穴的异形，仿佛接收到了神谕，齐齐发出无声的咆哮。那股汇聚在一起的杀意与饥渴，几乎要冲破御兽空间的壁垒。 运输舰的休息室内。 林靠北缓缓睁开眼。 窗外，已经是另一番景象。瑰丽的星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翻腾汹涌的云海。运输舰正在降低高度，穿过厚厚的云层。 下方，一座无比繁华的未来都市，已经露出了它的轮廓。 东海市。 泛星域“新星杯”大赛的举办地。 新的征程与危机，已然开始。 第36章 懦夫 “利剑”号运输舰的舷梯缓缓放下。 刺眼的镁光灯与无处不在的能量粒子，构成了东海市空港的第一印象。空气中漂浮着金属与臭氧的混合气味，喧嚣声浪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摩天大楼的尖顶刺入云海，楼体表面流淌着瀑布般的霓虹光影。数千米高的全息投影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新星杯”的宣传片。上一届冠军英姿勃发的面孔被放大到极致，每一次攻击都引来空港人群的阵阵欢呼。 林靠北四人走下舷梯。 瞬间，至少有上百道探测波扫过他们全身。这些探测来自官方的安检系统，也来自暗处其他队伍的侦察设备，粗鲁而直接，毫不掩饰其评估与审视的意图。 王不败挺直了胸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具威慑力，能量波动毫无保留地外放，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欢迎来到东海市，天星代表团的各位。” 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官方接待人员迎了上来，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化微笑。他的话语热情，但语调平直得像一条直线。 王不败眉头一皱，环顾四周。“就你一个？我们的欢迎仪式呢？” 接待人员的微笑弧度没有丝毫变化。“所有队伍的接待规格都是统一的，王不败先生。大赛组委会的资源，会优先倾斜给展现出足够价值的队伍。” 言下之意，你们现在还不配。 “你……”王不败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在一个偏远的星区，他是天之骄子，何曾受过这种轻视。 “他说得没错。”林靠北打断了他，“价值，是打出来的，不是要来的。” 王不败一口气堵在胸口，恶狠狠地瞪了林靠北一眼，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在这里发作，只会显得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苏千雪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线。她什么都没说，但攥紧的拳头暴露了她的心绪。 接待人员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他们引向一旁的磁悬浮轨道车。“选手村‘苍穹之塔’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住处。请跟我来。” 轨道车在城市的钢铁丛林中穿梭。窗外，无数御兽师驾驭着奇形怪状的战宠飞过，能量的轨迹在空中划出绚烂的弧线。这是一个属于强者的世界，繁华的表象下，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很快，一座直插天际的巨塔出现在视野中。它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银白色金属构成，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整座城市的光芒，仿佛一柄倒悬于天空的神剑。 “苍穹之塔，”接待人员介绍道，“共计三百层，容纳了来自泛星域上千个赛区的顶尖天才。你们的楼层在一百三十七层。” 这个数字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排序。 踏入塔内大厅，喧嚣被隔绝在外。但这里的气氛比空港还要压抑。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强大生物的能量信息素，混杂着毫不掩饰的战意与敌意。大厅里三三两两聚集着年轻人，每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当林靠北一行人进来时，许多不善的视线投了过来。 “天星代表团？没听过的小地方。”一个耳朵尖利如精灵的青年嗤笑一声。 “看他们队长的能量反应，平平无奇。估计又是来凑数的。”旁边一个浑身肌肉虬结的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 王不败的脸色变得铁青，几乎要当场发作。 “嘴长在别人身上，”林靠北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队友耳中，“想让他们闭嘴，就去赛场上打碎他们的牙。” 他的话语没有丝毫安抚的意味，只有冰冷的逻辑。 一行人沉默地走进升降梯。当电梯门合上，隔绝了外界的窥探，王不败终于爆发了。 “林靠北！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队长？我可没承认！” 林靠北连眼皮都未曾抬起。“你可以不承认。规则承认就够了。” “你！” “如果你觉得自己的实力足够强，可以随时向我发起挑战。赢了，队长的位置是你的。输了……”林靠北顿了顿，“就闭上你的嘴，当好你的零件。” “你这是在挑衅我？”王不败的能量开始剧烈波动，狭小的电梯空间内气压骤降。 “不，”林靠北终于侧过头，平静地与他对视，“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太吵了。” 叮。 一百三十七层到了。电梯门滑开，打断了即将爆发的冲突。 门外是一处装修考究的公共区域，连接着四个独立的房间。最正中的套房拥有巨大的落地窗，可以将东海市最繁华的夜景尽收眼底。 王不败冷笑一声，不再与林靠北争辩，径直走向那间最好的套房，将身份卡重重地按在门禁上。 “这间归我了。”他回头，挑衅地看着其余三人，“最好的位置，当然要配最强的王牌。你们，没意见吧？” 苏千雪的胸口起伏了一下，最终只是吐出两个字：“无聊。” 她转身走向左侧一间面积小得多的房间，刷卡，进门，关门。整个过程没有多余的动作。 夜枭自始至终都像个影子。他没有参与任何争吵，此刻更是无声无息地滑向了最角落、最阴暗的一间房，仿佛那里才是他天然的归宿。 只剩下林靠北和王不败。 “怎么？你也想争？”王不败抱着手臂，下巴微扬。 林靠北的反应是，转身走向了最后一间房。那间房最小，位置也最偏僻，窗户对着另一座建筑的冰冷墙体，几乎没有任何采光。 他刷开了门。 “懦夫。”王不败的嘲讽从背后传来。 林靠北没有理会，迈步进屋，随手关上了门。对他而言，房间只是一个物理性的遮蔽所。窗外的风景，无论是繁华都市还是冰冷石墙，都没有任何意义。 真正的世界，在他的意识深处。 他刚在房间里站定，墙壁上的一个微型面板忽然亮起，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房间内回响。 “通知。天星小队，一小时后，于本层‘战术分析室’集合。” 电子音停顿了半秒，似乎在等待指令被接收。 “会议内容：赛前简报及分组抽签仪式。” “重复，此为强制指令。缺席者，将视为自动弃权处理。” 冰冷的宣告结束，面板重新暗了下去。 林靠北站着没动。 弃权？那倒是个省事的选择。但“新星杯”里那些强大的对手，是他的异形军团最好的养料。 他不能错过这场盛大的“自助餐”。 林靠北转身，重新拉开了房门。 第37章 一个零件 一小时后，林靠北准时开门。 走廊里，苏千雪已经等在那里，她靠着墙，双手环胸，姿态写满了不耐烦。另一侧的阴影里，夜枭的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若非刻意去感知，根本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王不败不在。 “迟到可不是个好习惯，队长。”苏千雪的腔调带着一丝嘲讽。 林靠北没有回应她，径直走向战术分析室。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在他面前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 这里像一个未来主义的斗兽场。 中央是一个下沉式的平台，四周是环形上升的座位。此刻，数十支队伍已经落座，每一支队伍都占据着一个扇形区域，泾渭分明。空气中弥漫着各种不同属性的能量，彼此碰撞、试探，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 天星小队的座位在C区，一个相对靠后的位置。 苏千雪和夜枭跟着林靠北走过去，各自落座。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王不败到了。他没有走向C区的座位，而是昂首阔步，径直走向了中央的下沉式平台。 那里，各队的代表正准备进行抽签。 “他想干什么？”苏千雪皱起眉头。 王不败的目标很明确。他要代替林靠北，以天星小队代表的身份，站到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上。这是对林靠北最直接，也是最公开的羞辱。 他即将踏上平台。 一道身影拦在了他面前。 是林靠北。 “你的位置，在上面。”林靠北的陈述句没有任何情绪。 王不败笑了，那是一种被冒犯的、极度自负的笑。“林靠北，别给脸不要脸。代表队伍抽签，是王牌的特权。你，一个靠规则上位的懦夫，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我是队长。” “狗屁队长！”王不败的能量再次躁动起来，“你问问他们，问问整个赛场的人，谁才是天星小队的王牌！是我，王不败！” 他的话语没有压制，传遍了整个分析室。 所有队伍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带着看戏的、审视的、不屑的各种意味。 苏千雪的脸颊有些发烫，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种内部矛盾被公开展示，是最大的耻辱。 林靠北没有理会周围的反应。他只是看着王不败。“规则，大于特权。” “在这里，我的拳头就是规则！”王不败向前逼近一步，灼热的气息几乎要点燃空气。 就在此时，一个冰冷、毫无波动的电子合成音从穹顶传来，响彻整个会场。 【身份识别中……天星小队代表，林靠北。身份确认。】 【非代表人员，王不败。警告，请立刻离开仪式平台。】 【重复。离开平台，或启动驱逐程序。】 王不败的动作僵住了。他全身的能量波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瞬间平息。这里的规则，是“新星杯”主办方的规则，是联邦最高科技的体现。他再强，也无法对抗这种秩序。 他死死地盯着林靠被，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林靠北与他错身而过，走向了平台中央，自始至终，没有再分给他一个多余的动作。 王不败站在原地，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嘲弄，最终，他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回了C区的座位。他坐下的瞬间，身下的合金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平台中央，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亮起。主持人是一个虚拟偶像，甜美却毫无真实感。 “欢迎各位来到‘新星杯’预选赛简报现场！我是你们的主持人，零。” “本次预选赛的模式为——生存猎场！” 随着她的话语，中央的全息投影变成了一颗模拟星球。上面有火山、冰川、雨林、沙漠，环境极其复杂。 “你们将被投放到模拟星球‘塔洛斯’的不同区域。星球上布满了我们精心培育的危险星兽，从F级到SS级不等。你们的任务，就是猎杀星兽，获取它们体内的‘能量核心’，兑换积分。” “积分最高的十六支队伍，将获得晋级资格。” 虚拟偶像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 “哦，对了，还有一条补充规则。我们不鼓励，但允许队伍之间进行‘积分转让’。至于转让的方式嘛……我想各位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应该很清楚。” 场内一片死寂。 允许队伍间掠夺。这五个字，让整个比赛的性质彻底改变。 这不再是单纯的狩猎，而是……一场战争。 “现在，开始区域抽签！” 各队代表依次上前。 “雷神学院，A区，风暴之眼。” “帝国军校，B区，幽暗沼泽。” 轮到林靠北。他走上前，将手伸入那个由数据流构成的抽签球中。他没有丝毫犹豫，随机抓取了一个数据晶块。 【天星小队，D区，熔岩焦土。】 全息地图上，D区被标记成一片刺目的猩红色。那是一片被活火山与岩浆河覆盖的绝地。 同时，D区的对手名单也显示了出来。 【磐石学院】 【幽影学院】 林靠北走下平台，回到座位。 夜枭的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仿佛摩擦砂纸的低语说：“磐石学院，队长‘铁壁’张山，御兽是S级‘地心岩魔’，绝对防御型，很难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幽影学院，队长‘无面’莫莉。能力……未知。所有看过她战斗的人，都死了。情报库里，关于她的资料是一片空白。” 林靠北面无表情。 *防御型，意味着能量转化效率低，是劣质的养料。* *未知，意味着高价值。* 他的大脑已经自动为对手贴上了标签。 “简报结束。请各位于二十四小时后，在各自宿舍等待传送。祝各位……狩猎愉快。” 虚拟主持人鞠躬，然后化作光点消散。 各支队伍开始陆续离场。苏千雪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沉默的王不败，又看了看毫无反应的林靠北，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夜枭则重新融入了阴影。 就在林靠北也准备离开时，一个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白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脸上挂着一种程式化的、虚伪的笑容。他的胸口别着一枚银色的生命树徽章。 “林靠北同学？幸会。”男人主动伸出手。 林靠北没有与他握手的意思。 男人也不尴尬，自然地收回手，扶了扶眼镜。“鄙人白启，生命树集团的高级研究员。” 生命树集团。联邦最大的生物科技巨头。 “我对您的‘皇后’，非常感兴趣。”白启的笑容加深了，但那份虚伪感也愈发浓重，“它是一种前所未见的进化模式，一个完美的、拥有无限潜力的生物兵器。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合作？” 林靠北的意识深处，警报被拉响。 *皇后。* 这个词，除了他自己，不应该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你懂的。”白启的语气笃定，“你的异形军团，它的繁殖和进化，都需要海量的生命能量。而‘新星杯’里的这些天才，这些强大的御兽，不正是最好的养料吗？”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线。 “但这种养料，终究是有限的。而我们生命树集团，可以为你提供无限的‘养料’。我们甚至可以为你打造一个专属的生态星球，让你的军团，进化到神的领域。” 白启递出一张纯黑色的金属卡片，上面只有一个银色的生命树标志。 “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比赛结束后，随时可以联系我。” 林靠北接过那张卡片。 卡片入手冰凉，质感沉重。 “懦夫。”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王不败不知何时站到了不远处，他抱着手臂，满脸的讥讽。“怎么？不敢打，现在就开始找后台了？你这种人，也配当队长？” 白启瞥了一眼王不败，笑意不变：“这位是……？” “一个零件。”林靠北说。 他没有再看白启，也没有理会王不败，转身，迈步离去。 第38章 生态星球 冰冷的机械感攫住了全身。 意识被撕扯，重组，塞进一个陌生的坐标。没有过渡，没有缓冲。前一秒还在苍穹之塔的顶层，下一秒，灼热的空气就灌满了肺部。 一片赤红色的荒原。 天空是暗沉的铅灰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地面干裂，巨大的龟甲状裂纹深处，流淌着暗红色的岩浆，像大地的伤口。远处，一座巍峨的火山正喷吐着浓烟，硫磺的刺鼻气味混合着焦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毒雾。 空气因高温而扭曲，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在微微晃动。 【欢迎来到一号赛区：熔火炼狱。】 【任务：生存，狩猎。】 手腕上的通讯环亮起，投射出一面虚拟光屏。左侧是赛区的简易三维地图，几个代表着队伍的光点零星散布。右侧是积分榜，此刻所有队伍的分数都是一个刺眼的“零”。 “操，这是什么鬼地方？”王不败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一脚踩在龟裂的地面，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想把我们烤熟了当夜宵吗？” 他身旁，一头肩高三米的巨猿凭空出现，浑身覆盖着黑曜石般的肌肉块。它就是王不败的御兽，A级“黑狱金刚”。金刚烦躁地捶了捶胸口，发出的闷响在燥热的空气里传不开多远，它裸露的皮肤接触到灼热的地面，烫得它不停地切换着脚掌。 “安静点。”苏千雪开口，她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一头华美的冰晶凤凰在她身后凝聚成形。凤凰的羽翼本该是纯粹的冰蓝色，此刻却色泽黯淡，几处翎羽甚至出现了融化的迹象，A级巅峰的气息跌落得厉害，显得很不稳定。它畏缩地收拢翅膀，极力排斥着周围的环境。 “我的‘冰皇’状态很差，这里的火元素浓度太高，对它压制得厉害。”苏千雪的眉头紧锁，她伸手抚摸着凤凰的脖颈，试图安抚它。 夜枭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一道贴地的淡影，与地面裂隙中的阴影再无分别。只有通讯频道里传来他一贯没有起伏的报告：“半径五百米内，没有生命信号。地下热源复杂，无法精确探测。” 林靠北没有召唤任何东西。 他只是站在原地，感受着这里的环境。热量，是能量的一种形式。火山，是星球的能量宣泄口。这里的生物，为了生存，必然演化出了高效的能量利用方式。 他的大脑自动开始分析。 白启的话语在他意识里回响——“专属的生态星球，让你的军团，进化到神的领域。” 一个生态星球。 林靠不北的思维发散开。眼下这个地方，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劣质的生态圈模型吗？ 就在这时，地面剧烈震动起来！ “来了！”王不败不惊反喜，脸上露出嗜血的兴奋。 “轰！轰！轰！” 他们脚下的赤红土地猛然爆开，碎石四溅。七八头体长超过五米的巨型蜥蜴从地底钻出。它们浑身覆盖着熔岩般的甲壳，甲壳缝隙中透出岩浆的红光，口中喷吐着炙热的硫磺气息，朝着四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熔岩火蜥，C级御兽。这个赛区的原生种。 “哈哈哈！开胃菜到了！”王不败狂笑一声，根本没有半点团队配合的意思，“金刚，给我砸碎它们！” 黑狱金刚怒吼着迎了上去，巨大的拳头包裹着土黄色的能量光晕，一拳就将一头扑来的火蜥砸得倒飞出去，坚硬的熔岩甲壳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王不败！保持阵型！我们对这里的生物一无所知！”苏千雪急忙喊道。 “阵型？老子就是阵型！”王不败的回答充满了狂傲，“对付这种杂鱼，还需要讲战术？苏千雪，管好你那只快融化的小鸟就行了！” 苏千雪的脸色变得难看。她指挥着冰晶凤凰喷出一道寒流，但那冰蓝色的吐息刚一离口，就在半空中被灼热的空气蒸发了大半，落在另一头火蜥身上时，只留下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瞬间又被其体表的温度汽化。 效果甚微。 “妈的！”王不败一拳砸翻第二头火蜥，却被第三头的尾巴扫中了侧腰，黑狱金刚踉跄一步，发出一声痛吼。这些火蜥虽然等级不高，但皮糙肉厚，力量极大，而且悍不畏死。 “左后方，地下，还有三头正在接近。”夜枭的声音冷静地在通讯中响起。 苏千雪的处境更加窘迫。她的冰皇被环境克制，自保尚可，却无法提供有效的控场或杀伤。一头火蜥绕过了金刚的正面，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嘴，朝着她直冲而来。 林靠北动了。 但他既没有召唤出庞大的战斗单位，也没有使用任何绚丽的技能。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那头冲向苏千雪的火蜥，轻轻弹了一下手指。 一个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的黑点，从他的指尖射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扭曲的空气里。 那头火蜥的动作猛然一滞。 它的目标是苏千雪，但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巨大恐惧，让它停在了半路。它赤红色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盯着林靠北的方向。它什么也没看见，却感受到了天敌的气息。 “吼？”火蜥发出一声困惑的低吼，放弃了苏千雪，转而朝林靠北扑去。 “林靠北！”苏千雪惊呼。 王不败在战斗的间隙瞥了一眼，嗤笑道：“找死！正好，让老子看看你这个队长到底有什么本事！” 林靠北面无表情。 就在火蜥巨大的头颅即将撞上他的前一刻，他身后的阴影里，一道漆黑的、如同蝎尾般的利刃闪电般探出，精准地刺入了火蜥张开的嘴里，从它的后脑贯穿而出。 一击毙命。 那不是普通的物理攻击。 火蜥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体表的岩浆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它的肌肉开始萎缩，坚硬的甲壳变得灰败、脆弱，仿佛所有的生命能量，在短短一秒钟内被抽干，变成了一具空壳。 “砰。” 干瘪的尸体倒在地上，碎成了一地粉尘。 整个过程，快到极致，诡异到极致。 林靠北的意识深处，一个声音响起。 【初级异形‘刺探者’完成能量汲取。】 【分析报告：目标能量构成驳杂，蕴含高浓度火元素及硫磺毒素。能量转化效率：17.4%。评级：劣质养料。】 果然。 林靠北内心毫无波澜。效率太低了。就像用劣质原油去驱动精密的引擎，杂质太多。 但，聊胜于无。 “你……你做了什么？”苏千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看到的不是一次干净利落的猎杀，而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吞噬”。那头火蜥的死状，让她感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王不败也停下了动作，他砸烂了最后一头火蜥，转过身，正好看到火蜥化为粉尘的那一幕。他的狂傲收敛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疑和厌恶的表情。 “装神弄鬼。”他啐了一口，“不就是偷袭吗？有种正面打！” 林靠北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的战场，望向远处那座不断喷发的火山。 那里的能量，应该会更“纯净”一些。 “懦夫。” 冰冷的金属卡片仿佛还在指尖残留着触感。白启虚伪的笑脸和王不败此刻的讥讽重叠在一起。 懦夫？ 林靠北不在乎这个标签。对他而言，战斗的评价标准只有一个：收益。过程、手段、荣誉，都是毫无价值的噪音。 “喂！我在跟你说话！”王不败见他不理睬，怒气上涌，向前踏出一步。 “你想现在就分出胜负吗？”林靠北终于开口，他的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在这里，还是等遇到其他队伍的时候？” 王不败的脚步顿住了。 他可以不在乎团队，但他不能不在乎积分。在这里内斗，只会让别人渔翁得利。 “哼，算你识相。”王不败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他指着林靠北，“别以为耍点小聪明就够了。这次比赛，我会证明，谁才是真正的队长。” 林靠北没有再理会他。 他看了一眼手环上的积分榜。 【苍穹学院：7分】 一只C级熔岩火蜥，价值1分。他们杀了七头。 而在他的意识里，另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面板上，一个代表着“生物质储量”的数字，也向上跳动了一下。 太少了。 远远不够。 “我们得换个地方。”林靠北说，“这里的猎物太低级。” “去哪？”苏千雪问，她依然对刚才那一幕心有余悸。 林靠北抬起手，指向那座不断喷吐着死亡与毁灭的火山。 “去能量最富集的地方。” 第39章 阵型 火山的脉搏在脚下跳动。 大地并非死物。它在呼吸，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硫磺的浓烟与灼热的尘埃。裂缝在岩石间蔓延，深红的岩浆在其中流淌，像这颗星球撕裂的伤口。 “轰——” 地面猛地一震，一道新的裂谷在小队前方不足五十米处豁然张开。七八头熔岩火蜥从中爬出，它们的体型比之前遭遇的更大，甲壳上的熔岩纹路也更加明亮，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高温。 “又是这些臭虫！”王不败的怒气找到了宣泄口，“来得正好！” 他向前踏出一步，大地随之震颤。一头高达三米的金属巨猿凭空浮现，浑身闪烁着暗金色的光泽。 “金刚！给我砸烂它们！” “别冲动！”苏千雪急切地制止，“这里的环境有问题！热量太高了！” “怕什么？一群C级货色而已！”王不败充耳不闻。金刚发出震天的咆哮，迎着火蜥群冲了过去。 苏千雪的眉宇间写满忧虑。她双手合十，一头冰晶构成的凤凰在她身后展开华丽的羽翼。“凤皇，掩护金刚！” 刺骨的寒流涌向战场。但，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足以冻结钢铁的寒气，在接触到这片区域的空气后，竟迅速消散，化作了袅袅的白烟。只有零星的冰屑，无力地落在火蜥滚烫的甲壳上，瞬间蒸发。 “怎么会……”苏千雪的脸色变得苍白，“我的力量，至少被削弱了五成。” 与此同时，一道几乎与岩石阴影融为一体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动了。夜枭，小队中的第四人，一个永远戴着战术面罩的男人，他的存在感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他没有使用任何御兽，只是握着两把反曲的短刃，像幽灵一样在崎岖的地面上滑行，寻找着猎物的破绽。 林靠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冷静地评估着眼前的一切。 王不败，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他的“金刚”是纯粹的力量型御兽，在这种环境下，金属之躯导热性极佳，简直是活靶子。 苏千雪，能力克制目标，却被大环境克制。她的判断是正确的，但实力不足以扭转环境劣势。 夜枭，很专业。懂得规避，懂得寻找弱点。可惜，他的攻击力不足以一击致命。 这是一场注定低效的战斗。 【皇后正在御兽空间内吸收热能，活性提升12%。产生躁动情绪。】 林靠北的意识深处，一个念头闪过。 皇后，他最强的底牌，居然喜欢这种桑拿房一样的环境。这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他强行压下皇后想要现身的欲望。 【指令已传达：静默。】 现在还不是时候。 “吼！” 战场中，金刚的咆哮带上了一丝痛苦。它一拳砸碎了一头火蜥的头颅，但自己的金属手臂也被另一头火蜥喷吐的岩浆正面击中。暗金色的手臂迅速变得通红，甚至开始出现熔化的迹象。 “该死！”王不败怒骂，“这岩浆有毒！” 金刚的手臂上，冒起了绿色的烟雾，散发着刺鼻的酸臭味。 “凤皇！”苏千雪试图支援。冰凤凰喷吐出一道冰息，想要为金刚的手臂降温。然而冰息在半途就已消散大半，剩下的部分落在滚烫的金属上，只发出“嗤”的一声，留下一点白霜，旋即消失。 “没用的！”王不败吼道，“别浪费能量了！” 就在此时，夜枭找到了机会。他如鬼魅般出现在一头火蜥的侧后方，双刃精准地刺入了它的眼眶。 “嘶——！” 火蜥发出凄厉的尖叫，却没有立刻死去。它疯狂地甩动头颅，滚烫的血液混合着毒液四处喷溅。夜枭反应极快，一个后空翻躲开了致命的泼洒，但也被逼得狼狈后退。 阵型，即将崩溃。 苏千雪看向林靠北，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求：“林靠北！帮帮他！” 王不败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对话，他一边指挥金刚后撤，一边怒吼：“我不需要他帮忙！懦夫就该躲在后面！” 懦夫？ 林靠北的思维没有一丝起伏。这个词汇无法对他造成任何有效伤害。 他只是觉得，时机到了。 再拖下去，王不败的“金刚”会受到永久性损伤，影响后续的“收益”。 他终于抬起了手。 没有召唤御兽的光芒，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 只是一道黑色的残影，从他的影子中分离，无声无息地射入战场。 那是什么？ 苏千雪的瞳孔收缩。夜枭也停下了动作，他感受到了某种极致的危险。 黑影的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极限。它贴着地面滑行，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火蜥的攻击路线，目标明确——那头刚刚击伤金刚，正在耀武扬威的火蜥。 潜行者异形，已经初步融合了抗火基因的初级兵种。 它就像一个最精密的杀戮零件，没有情绪，只有程序。 在火蜥抬起前爪，准备再次喷吐岩浆的瞬间，潜行者已经绕到了它的颈部下方。那里是厚重甲壳的连接处，唯一的缝隙。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闷响。 潜行者弹出腕部的骨刺，精准地刺入缝隙，贯穿神经中枢，然后收回。 整个过程，不足零点一秒。 那头最为强壮的火蜥，动作戛然而止。它体表的岩浆红光，开始黯淡。但它没有像上次那头一样化为粉尘。林靠北没有下达汲取指令。 那太惊世骇俗，也太浪费时间。 “砰。” 火蜥庞大的身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激起一片烟尘。 一击毙命。 干净，利落。 【击杀C级熔岩火蜥。团队积分+1。】 冰冷的提示音，在每个人的手环上响起。 苍穹学院：1分。 寂静。 战场上，剩下的几头火蜥还在咆哮，但小队成员之间，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谁？”王不败喘着粗气，他指挥着受伤的金刚退到安全地带，转过头，正好看到那头火蜥倒下的尸体，“是谁干的？” 他没有看清。那道黑影太快了。 苏千雪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是伸出手指，颤抖地指向那个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做的男人。 夜枭从阴影中现身，他没有说话，但面罩下方的头部，却死死地朝向林靠北。他看到了，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他确信，那东西……不是御兽。 那是一种纯粹为了杀戮而生的……怪物。 王不败顺着苏千雪的指向，看向林靠北。他的表情从疑惑，到惊愕，最后变成了无法遏制的愤怒和羞辱。 “你……”他向前逼近一步，胸膛剧烈起伏，“你刚才能出手，为什么不出手？你在看戏吗？” “我在等。”林靠北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等什么？等我出丑吗？” “等一个收益最大化的时机。”林靠北回答，“你的冲动，浪费了金刚至少百分之三十的能量，还让它受到了不必要的损伤。苏千雪的能量，在这种环境下，每一次攻击都是亏损。夜枭的刺杀，无法造成致命伤，只会引来更混乱的局面。”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刚才的战局，也剖析着每个人的无能。 “所以，你就看着我们受伤？”苏千雪的声音带着哭腔。 “必要的损失。”林靠北的回答没有任何温度，“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准确的情报和最有效率的击杀。这才是正确的战斗方式。” “放你的屁！”王不败彻底暴怒了，“战斗就是战斗！你这种躲在后面的阴险小人，根本不配当队长！” 林靠北没有再与他争辩。 他只是抬起手，那道完成任务的黑色残影，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他的脚下，重新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40章 争吵 争吵，在火蜥的尸体前，戛然而止。 王不败的怒火没有熄灭，只是被强行压进了胸膛，烧灼着他的理智。他死死地盯着林靠北，仿佛要用视线将他洞穿。苏千雪别过头，不敢再看那片阴影，也不敢再看林靠北。那份绝对的冷静，比熔岩更让她感到灼痛。 战场陷入了另一种死寂。 唯一在动的，是夜枭。他已经蹲在一头火蜥尸体旁，用一把特制的合金短刀，熟练地切割着火蜥的胸口。动作精准，没有一丝多余。 “嗤。” 一块拳头大小，尚在散发着余温的暗红色晶体被他挖了出来。C级火蜥的熔岩核心。在学院的兑换列表中，价值三百积分。 “你在干什么？”王不败的质问沙哑而粗暴。 夜枭没有抬头，将核心收进一个隔热袋。“收集材料。这是任务的一部分。” “一部分？”王不败嗤笑一声，怒气再次上涌，“我们在这里拼死拼活，有人在看戏，有人在捡垃圾。这就是我们苍穹学院的精英小队？” 夜枭终于停下了动作。他站起身，面罩转向王不败，然后又转向林靠北。“他杀的，归他。我分的，是你们打伤的。” 逻辑清晰，无可辩驳。 就在此时，林靠北突然开口。“不够。”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什么不够？”王不败咬着牙问。 “这些积分，不够。”林靠北回答，“清剿外围的熔岩火蜥，就算我们杀上一百头，也只是勉强合格。想赢，需要找个大家伙。” 他说着，抬起手环，一道三维地图投影在众人面前。红色的地形图上，一个不起眼的点，正在以极高的频率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这是……”苏千雪的呼吸一滞。 “我的皇后，感知到了一个异常强大的热源反应。”林靠北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指向地底深处，“在地底，至少一千米以下。能量强度，是刚才那头C级火蜥的一百倍以上。”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宣读一份天气预报。 “熔岩之心。”夜枭吐出四个字，这是他今晚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那是什么？”苏千雪问。 “高价值积分目标，通常由强大的变异星兽守护。也可能是维持这片区域生态的‘环境核心’。”夜枭解释道，“找到它，摧毁它，或者带走它，积分奖励至少是四位数。但难度，也是最高的。” 四位数。 这个词让王不败的愤怒凝固了一瞬，随即被更大的荒谬感取代。 “你疯了？”他指着林靠北的鼻子，“就凭我们？我的金刚能量只剩不到一半，苏千雪的冰霜之力在这里被克制得死死的，夜枭是个刺客，而你……你就是个只会躲在后面的懦夫！我们下去，就是送死！” “风险与收益成正比。”林靠北平静地回应，“你的金刚，能量消耗在无意义的冲撞上。苏千雪的攻击，目标选择错误。夜枭的潜行，没有抓住时机。如果由我指挥，刚才的战斗，可以在一分钟内结束，零损伤。” “你！”王不败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青筋暴起。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我不同意。”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的任务是保证队员的安全。现在，我命令，原地休整，然后清剿外围残余星兽，稳妥地拿到积分。” “你没有命令我的权限。”林靠北纠正他，“队长只是名义上的。在战术决策上，少数服从多数。” 他看向另外两人。 苏千雪的内心在剧烈挣扎。理智告诉她，王不败是对的。深入地底，挑战未知的强大存在，无异于赌博。但她的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那道黑色残影一击毙命的画面。那份精准，那份冷酷，那份……强大。 她想知道，那东西的极限在哪里。这个叫林靠北的男人，他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我们现在的积分，在所有队伍里排第几？”苏千雪突然问。 林靠北的手环亮了一下。“倒数第三。” 沉默。 这个排名，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有说服力。苍穹学院，四大顶尖学府之一，在初赛中排在倒数。这是无法接受的耻辱。 王不败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稳妥，换来的是淘汰。”苏千雪做出了决定，她的声音依旧有些颤抖，但逻辑却很清晰，“我同意林靠北的提议。我需要看到……胜利的可能。” 她没有说她想观察皇后，而是用了更冠冕堂皇的理由。 王不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苏千雪，你……” 所有人的焦点，都落在了最后一个人身上。 夜枭。 他只是将那把带血的短刀擦拭干净，插回鞘中，然后默默地走到了林靠北的身后。 行动，代表了他的选择。 三比一。 “好，好得很！”王不败怒极反笑，“你们都想去送死，我奉陪到底！但别指望我的金刚再为你们当一次盾牌！” 他转身，大步向前走去，背影里充满了被孤立的愤怒。 林靠北没有理会他的情绪。 “皇后，前方探路。扫描热源，标记陷阱。”他在脑中下达指令。 脚下的阴影，一分为二。一道更深的黑暗，无声无息地向前方的洞穴深处流淌而去，与岩壁的影子融为一体。 小队开始向地心进发。 越往下，空气越是燥热，硫磺的气味刺得人鼻腔发痛。岩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如同巨兽的血管，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在微微搏动。 “停。”林靠北突然出声。 走在最前面的王不败脚步一顿，不耐烦地回头。“又怎么了？” “前方三十米，岩壁内有活体热源。三个。比外面的火蜥更强。”林靠北说。 “那又如何？直接冲过去！”王不败还在气头上。 “那是陷阱。”林靠北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它们在伪装成岩石，等你靠近，就会引爆自身。威力足以融化你的金刚。” 王不败的动作僵住了。他看向前方的岩壁，除了颜色深一些，看不出任何异样。 “你怎么……” “皇后看到的。”林靠北打断了他，“绕过去。” 他率先改变方向，走向一条狭窄的岔路。苏千雪和夜枭立刻跟上。王不败脸色变幻，最终还是不情愿地跟了过去。 队伍在迷宫般的熔岩通道中穿行，气氛压抑得可怕。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 “吼——！” 一声沉闷的咆哮，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前方宽阔的洞穴中，一头庞然大物缓缓站了起来。它比之前的熔岩火蜥大了数倍，全身覆盖着黑曜石般的甲壳，甲壳缝隙中流淌的不是岩浆，而是白金色的炽热液体。 【侦测到目标：B级熔岩巨兽。】 “散开！”林靠北低喝一声。 但已经晚了。王不败的冲动再次占据了上风。 “畜生，来得正好！”他大吼一声，受伤的金刚咆哮着冲了上去，一拳砸向巨兽的头颅。 “砰！” 金刚的拳头，第一次被正面挡了下来。那头熔岩巨兽只是晃了晃脑袋，反手一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拍在金刚的胸口。 “轰！” 金刚庞大的身躯像炮弹一样被击飞，重重地撞在岩壁上，胸口的合金装甲出现了一道清晰的爪痕。 “噗！”王不败喷出一口血，与御兽的链接让他也受到了重创。 “冰封！”苏千雪急忙支援，数十根冰矛凭空出现，射向巨兽。 然而，冰矛在靠近巨兽身体三米范围时，就迅速融化，变成了无用的水蒸气。高温领域，这是B级火系星兽才有的能力。 夜枭的身影消失在阴影中，试图寻找机会。 林靠北的眉头，第一次微微皱起。 *愚蠢的团队合作。浪费时间，浪费能量。* 他不再等待。 “皇后，目标关节，优先破坏它的行动力。” 那道潜伏的黑影，动了。 它没有选择正面攻击，而是贴着洞穴的顶端，如同一只没有实体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熔岩巨兽的身后。 巨兽的注意力，全在金刚和苏千雪身上。 “噗。噗。噗。” 连续三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潜行者弹出骨刺，精准地刺入了巨兽双腿的后膝关节，以及连接脊椎的尾根。 巨兽的动作，瞬间一僵。 “吼？”它发出困惑的咆哮，试图转身，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不听使唤了。 就是现在。 黑影一闪，出现在巨兽的脖颈下方，那里是唯一没有被黑曜石甲壳覆盖的区域。 骨刺，全力弹出。 “噗嗤——！” 这一次，声音不再沉闷。骨刺深深地没入了巨兽的血肉之中。 “嗷——！” 凄厉的惨嚎响彻整个洞穴。巨兽疯狂地扭动着上半身，庞大的手臂胡乱挥舞，砸得岩壁碎石飞溅。 但它的下盘已废，无法维持平衡。 “轰隆！”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的尘浪，带着灼人的热风。 【击杀B级熔岩巨兽。团队积分+10。】 【苍穹学院：11分。】 手环上的提示音，让王不败和苏千雪都愣住了。 又是一次……超高效率的击杀。 而他们，除了让局面更混乱，几乎没起到任何正面作用。 王不败看着倒地的金刚，再看看那头巨兽的尸体，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手环，同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滴滴”声。 不是积分提示。 【侦测到其他小队信号距离：800米。】 【侦测到其他小队信号距离：750米。】 【侦测到……】 一连串的提示不断跳出。地图上，数个代表着其他学院队伍的光点，正在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的位置高速接近。 他们击杀B级巨兽的积分暴涨，像一个黑暗中的火炬，吸引了所有人的窥探。 第41章 堡垒 滴滴声终于停止。 但那片在地图上不断闪烁的光点，却像跗骨之蛆，牢牢钉在所有人的感知里。 “他们追上来了。”苏千雪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周遭愈发灼人的空气。 他们正走在一条通往活火山口的狭窄山道上。 空气扭曲，热浪扑面。脚下的岩石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仿佛随时会流淌出滚烫的岩浆。 苏千雪的冰晶凤皇，此刻体型缩小了近三分之一，羽翼上的冰晶不断融化又凝结，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哀鸣。 王不败的金刚情况稍好，但呼吸也变得粗重。胸口那道被熔岩巨兽留下的爪痕，在高温下泛着不祥的红光，合金的自愈速度被环境严重压制。 “一群闻着血腥味就扑上来的鬣狗。”王不败啐了一口，言语中满是烦躁，“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别冲动。”苏千雪劝道，“我们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连续作战，必须尽快抵达任务点，完成部署。” 王不败没有回话，但攥紧的拳头表明了他的不甘。 林靠北始终沉默。他的注意力，不在身后那些追兵上。 愚蠢的追逐战。 真正的猎人，从不追逐，只在终点等待。 他的判断很快得到了验证。 山道拐过一个弯，前方的路，被堵死了。 那是一头御兽。 一头由纯粹的黑曜石与火山岩构成的巨大人形生物，身高超过十米，庞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整个通道。它没有五官，只有胸口处一块巨大的、如同暗红色心脏般跳动的熔岩核心。 移动的堡垒。 地心岩魔。A级土、火双系御兽。 在岩魔的脚下，站着四个人。为首的青年身材魁梧，双臂虬结，正是磐石学院的队长，张山。 他的话语，仿佛是从地心岩魔的胸腔里发出，带着岩石摩擦的沉重质感。 “此路不通。” 张山向前一步，脚下的地面轻微震动。 “留下你们击杀B级巨兽的10点积分，然后，你们可以从旁边那条更危险的路上绕过去。” 王不败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 “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金刚与主人心意相通，捶打着胸膛，发出挑衅的咆哮。但高温让它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 张山甚至没看王不败，他的评估体系里，这个只会叫嚣的家伙不构成威胁。他的评估，落在了那头沉默的、始终潜伏在阴影里的潜行者身上。 那才是真正棘手的东西。 “我的话，只说一遍。”张山瓮声道，“规则，就是弱者淘汰。你们杀了B级星兽，状态必然下滑。现在，你们是弱者。” “放你娘的屁！”王不败彻底暴怒，“金刚，给我砸碎那个石头疙瘩！” “王不败！”苏千雪厉声喝止了他。 她走上前，试图交涉：“张山同学，我们都是顶级学院，没必要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任务点就在前方，我们可以共享情报，一同进入，如何？” “共享？”张山发出低沉的笑声，那笑声让岩壁都在颤抖，“苏千雪，收起你那套。在试炼场里，只有敌人和积分。你们苍穹学院，现在两者都是。” 谈判破裂。 王不败的耐心也到了极限，他正要强行命令金刚发起冲锋。 就在这时，林靠北动了。 他从队伍的最后方，走到了最前面，与苏千雪和王不败并肩而立。 但他没有看张山，也没有看那头压迫感十足的地心岩魔。 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过战场侧翼那些扭曲的阴影。 那里，有东西。 一股比地心岩魔更隐晦，也更致命的气息。如同毒蛇，盘踞在草丛中，等待着两头猛兽决出胜负的那一刻。 幽影小队。 一群专精暗杀与潜行的猎手。 林靠北的脑中，瞬间构建出完整的战局。 磐石学院是盾，是明面上的障碍，负责消耗。幽影小队是刃，是潜伏的杀招，负责收割。 可笑的默契。 王不败和苏千雪，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踏入了陷阱。他们还在为眼前这块“顽石”而头痛。 浪费时间。 林靠北终于开口。 他依旧没有看张山，而是越过所有人，锁定了远处那座不断喷吐着黑烟的活火山口。 “要么让开。” 他的语调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像一把冰冷的刀，瞬间切开了此地灼热而胶着的空气。 “要么，成为积分。” 一瞬间，整个山道，死寂。 王不败愣住了。 苏千雪也愣住了。 张山那张古板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惊愕，随即转为暴怒。 这是无视。 彻彻底底的，不加掩饰的无视。 “你……在找死！” 张山怒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从未受过如此轻蔑的挑衅。 “地心岩魔，碾碎他们！” 命令下达。 “轰——！” 如同山崩。地心岩魔抬起了它那条由巨岩构成的右腿，阴影笼罩了苍穹学院的三人。脚下的地面剧烈震颤，碎石簌簌滚落。 王不败脸色一变，吼道：“金刚，挡住！” 苏千雪也急忙后退，冰晶凤皇勉强喷出一口寒气，却在半空中就被热浪蒸发。 混乱中，只有林靠北一动不动。 他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终于不废话了。* 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只落下的巨足。 “皇后。” 一个意念，悄无声息地传递出去。 “目标侧翼，阴影里有四只老鼠，清理掉。” “夜枭。” 他的命令，通过战术手环传递给那个一直没有现身的队友。 “干扰磐石学院的御兽师，别让他专心操控。”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将注意力，放回了眼前。 那只巨足，已经近在咫尺。 “愚蠢。” 林靠北吐出两个字。 他不是在说张山。 他是在说王不败。 “金刚的能量，是用来这么浪费的吗？”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阴影，蠕动了一下。 那道潜伏的黑影——皇后，没有听从林靠北的“建议”。 它对那些藏起来的老鼠，兴趣不大。 它的生物本能，被眼前这个更大的、更强的、充满能量核心的“食物”所吸引。 黑影一分为二。 一道，如林靠北指令的那样，鬼魅般射向侧翼的阴影。 而另一道，也是皇后的主体，则完全无视了指令。 它动了。 目标，不是正在攻击的地心岩魔。 而是地心岩魔身后的御兽师——张山。 第42章 异形种 另一道黑影，皇后的主体，在凝实。 那不是召唤，是降临。 阴影不再是平面的，它被赋予了质量，被赋予了骨骼与血肉。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自林靠北的身后，一头狰狞的怪物缓缓站起。 它通体漆黑，骨甲嶙峋，充满了非自然的、几何学般的美感与致命。修长的四肢末端是剃刀般的利爪，一条分节的尾刃拖在身后，尖端闪烁着金属的寒芒。最令人胆寒的，是它那张完全没有五官的面孔，光滑的甲壳上，只有一道道猩红的纹路在缓缓流淌。 这里的灼热，非但没有让它不适，反而成了它的催化剂。骨甲上的猩红纹路愈发明亮，如同被烧红的烙铁，暗红的流光在体表之下涌动。 “那……那是什么东西？”苏千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生物，它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混合了杀戮、饥饿与纯粹的毁灭。 王不败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头怪物，金刚护在他身前，发出了不安的低吼。 “异形种？”张山失声叫了出来，暴怒被一种更深沉的惊疑所取代，“不，不对……这种压迫感……你到底是谁？” 林靠北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疑问。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皇后，违背指令。】 【目标优先级判定：地心岩魔（高威胁）<张山（御兽师）<火山口（高能量源）。】 【生物本能压倒战术指令。结论：失控，但可利用。】 “吼——！” 一声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嘶鸣，从皇后光滑的头颅中爆发。 那不是血肉之躯能发出的咆哮，更像是金属摩擦与火山喷发的混合体。整个山谷的熔岩，似乎都在这一刻随之共鸣，翻涌起更加狂暴的浪潮。 “地心岩魔！杀了它！”张山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他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指令。 “轰隆隆！” 地心岩魔放弃了踩踏王不败等人，它庞大的身躯转向，锁定了这个新出现的、更具威胁的敌人。它迈开脚步，每一步都让大地为之哀鸣，带着万钧之势，如同一座移动的山脉，朝着皇后正面冲撞而来。 “正面硬抗？愚蠢的选择。”王不败下意识地评价道，在他看来，任何生物都不可能与地心岩魔纯粹的力量抗衡。 然而，皇后根本没有硬抗的打算。 面对山崩海啸般的冲撞，它不退反进。 它的动作快到极致，在所有人的视野中拉出一道黑色的残影。就在与地心岩魔接触的前一刹那，它那条狰狞的尾刃，动了。 “唰——！” 那不是劈砍，是抽击。 漆黑的尾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如同一条由熔岩与黑曜石铸就的长鞭，精准地横扫在地心岩魔冲锋的膝盖关节处。 “铛！！” 刺耳的金石交击声炸响。 火星四溅。 地心岩魔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滞，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打断，巨大的惯性让它踉跄着朝一侧偏去，半跪在地，砸起漫天烟尘。 一击，逼退！ “怎么可能？”张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地心岩魔的岩石身躯，其硬度堪比合金，竟然被一击打得失去了平衡？ “它的力量……不是重点。”苏千雪喃喃自语，她捕捉到了关键，“是技巧，还有速度！” 王不败没有说话，他的眉头紧锁。 这头怪物，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颠覆了在场所有人的常识。 逼退了地心岩魔后，皇后没有乘胜追击。它甚至没有再看那头挣扎着想要爬起的岩石巨人一眼。 它缓缓地，扬起了那颗光滑的头颅。 目标，是远处的活火山口。 “它想干什么？”王不败脱口而出。 林靠北依旧平静。 【能量同化完成。】 【同化源：环境高热因子，火蜥蜴喷吐物残留。】 【攻击模式解锁：高温射线。】 “阻止它！”张山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疯狂地催动着自己的御兽，“磐石学院所有人，集火那个黑色的怪物！” 磐石学院的其他队员也反应过来，数道不同属性的攻击，夹杂着夜枭从暗处射出的干扰弹，一同射向皇后。 然而，已经晚了。 “咔嚓……” 皇后那光滑的胸前甲壳，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中，没有血肉，没有器官。 只有一片纯粹的、令人无法直视的炽白。 那是凝聚到极致的热量，是压缩到极限的光。 “不好！”苏千雪尖叫，“防御！” 冰晶凤皇在她身前瞬间凝聚出数道冰墙，王不败的金刚也交叉双臂，将合金身躯挡在最前面。 下一秒。 一道炽白的高温射线，从皇后的胸前爆射而出！ 它的目标，不是磐石学院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是地心岩魔。 是那座不断喷吐着黑烟的活火山口的岩壁！ “疯子！” 这是王不败脑中闪过的唯一念头。 林靠北，或者说他的这头御兽，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攻击火山口？他想把所有人都埋葬在这里吗？ 射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只是存在，然后击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然后，是毁灭性的爆发。 “轰——！” 一声比地心岩魔的任何动作都要响亮千百倍的巨响，撼动了整座火山岛。 被射线击中的那片山壁，瞬间气化、崩解、爆炸！ 脆弱的平衡被打破，火山口内部积蓄了千百年的狂暴能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哗啦——！” 赤红的熔岩，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亿万吨的火山灰与碎石，从那个新出现的缺口中喷涌而出！ 那不是喷发，是崩塌！ 整片战场，瞬间被末日般的景象所笼罩。 “快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磐石学院精心构筑的防线，在这天灾般的力量面前，就是一个笑话。队员们狼狈地四散奔逃，躲避着从天而降的熔岩雨和巨石。 张山那头庞大的地心岩魔，成了最显眼的目标。它还没能完全站起，就被数块房屋大小的燃烧巨岩当头砸中，庞大的身躯被砸得深深嵌入地面，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不！我的岩魔！”张山目眦欲裂，他的心神与御兽相连，那份痛苦让他喷出一口血来。 另一边，王不败和苏千雪也陷入了混乱。 “金刚，顶住！”王不败吼道，金刚用自己的身躯硬扛着冲击，但不断落下的熔岩在它身上烫出一个个焦黑的坑洞。 “冰墙挡不住！”苏千雪急道，她的冰晶在接触到熔岩的瞬间就被蒸发，只能不断后退。 整个战场，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就在这片混乱的中心，有两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一处，是侧翼的阴影。 那里，传来了几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随即被巨大的爆炸声所掩盖。 皇后的另一半黑影，完成了它的清理工作。幽影小队，甚至没来得及在主战场上露面，就被悄无声息地抹去。 另一处，是林靠北的脚下。 皇后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的身后，狰狞的骨甲上流淌着熔岩，却毫发无伤。它那条致命的尾刃，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将所有溅射过来的碎石与岩浆尽数格开，为林靠北撑开了一片绝对安全的领域。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王不败在冲击的间隙，对着林靠北怒吼。他的计划，他的节奏，全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用一种最粗暴、最不讲理的方式彻底打乱。 林靠北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抬起手，战术手环上，代表磐石学院和幽影小队的积分，正在疯狂跳动，然后归于他的名下。 他看着眼前这片如同炼狱的景象，看着那座正在崩塌的火山，看着在岩浆中挣扎的地心岩魔，看着狼狈不堪的王不败和苏千雪。 然后，他终于再次开口。 “现在，路让开了。” 第43章 挡住了 张山的质问，在灼热的空气里蒸腾，无人应答。 林靠北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 【皇后，违背指令。】 【威胁评估重置：地心岩魔。】 【原因：生物本能，高阶能量源吸引。】 该死。 林靠北的太阳穴，一根青筋突突直跳。他强行压下精神链接里传来的、属于“皇后”的原始饥渴。 “吼——！” 地心岩魔被这头凭空出现的怪物激怒了。它放弃了踩踏，那条由巨岩构成的右臂，裹挟着熔岩与热风，横扫而来。目标，直指皇后的头颅。 “林靠北！它……”王不败的话刚吼出一半，就被眼前的景象扼杀在喉咙里。 皇后没有闪躲。 它迎了上去。 黑色的身影如一道逆流的闪电，不带丝毫烟火气。它只是抬起了自己那布满骨甲的右爪，以一种完全不符合物理常识的姿态，正面迎上了那条比它整个身体还要粗壮的岩石巨臂。 “轰——！” 力量与防御的极致碰撞。 不是金铁交鸣，而是骨骼与岩石的硬撼。刺耳的摩擦声几乎要撕裂耳膜，狂暴的气浪以撞击点为中心炸开，将地面掀起一层。 地心岩魔的巨臂，被硬生生挡停了。 而皇后的利爪，也在巨岩上抠出了五道深邃的爪痕，岩石的碎屑与火星四溅。 “挡……挡住了？”苏千雪的嘴唇翕动，几乎无法相信。 林靠北却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链接的负荷，在一瞬间飙升到了极限。皇后的每一次发力，每一次骨骼的震颤，都通过精神链接，毫无保留地反馈到他的大脑皮层。那感觉，就像是有人用攻城锤在一下下猛砸他的头骨。 “妈的，这到底是什么怪物？”王不败吼道，“是友军吗？” “闭嘴，指挥你的金刚！”林靠北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没时间解释。 因为，真正的杀机，在混乱中降临了。 幽影小队，终于出手。 一道影子，从另一道更深的阴影里剥离出来。无声无息，快得像一个视觉错误。 目标，苏千雪的后颈。 “无面”莫莉。 她的身形如同鬼魅，匕首上闪烁的幽光，是这片战场上最致命的毒牙。 苏千雪的后背汗毛倒竖，一种被天敌盯上的冰冷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想躲，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叮！” 一声脆响。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精准地用一把战术短刀格开了莫莉的匕首。 来人一身漆黑的作战服，脸上戴着夜视仪和面罩，只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睛。 “夜枭。”林靠北心中一动。 总算来了。 “反应不错。”莫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一击不中，手腕一翻，匕首化为一道银线，反手削向夜枭的脖颈。 夜枭侧身避开，却在同时，另一名幽影队员从侧面扑出，手中的链刃如毒蛇般缠向他的双腿。 夜枭被迫后撤，瞬间被两名幽影队员缠住。 “该死！”王不败怒吼。 他的情况同样不妙。另外两名磐石学院的队员，像两只灵活的猎犬，不断骚扰着金刚。他们不与金刚硬碰，只是利用速度和刁钻的角度攻击，逼得金刚只能原地防守，怒吼连连，却无法脱身。 “千雪，小心！”王不败只能徒劳地大喊。 苏千雪被夜枭的出现惊醒，总算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她尖叫着后退，冰晶凤皇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俯冲而下，张口喷出一道急冻光束。 然而，莫莉的身法太过诡异。她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像没有骨头的蛇，贴着地面滑开，完美地避开了凤皇的攻击。 急冻光束打在空处，在地面上凝结出一片白霜。 而莫莉，已经再次欺近苏千雪！ “没用的东西！”林靠北低声咒骂。 他不是在骂苏千雪。 他是在骂这混乱的战局，骂这些不听指挥的队友。 他的大脑在超负荷运转。一边要承受皇后与岩魔角力带来的精神冲击，一边要分析瞬息万变的战场。 苏千雪要死了。 夜枭被拖住，王不败自顾不暇。 皇后……皇后正沉浸在与更强猎物搏杀的快感中，根本无法分心。 强行中断它的攻击？ 不，那样做的精神反噬，会让他当场昏厥。 只能用最小的指令权限，进行微操。 “皇后。”林靠北的意念如同一根钢针，强行刺入那片狂暴的意识海洋。 “左臂，骨刺，发射！” 正在与岩魔角力的皇后，那漆黑的左臂上，一块骨甲突然弹开，一根半米长的、如同黑曜石般的骨刺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 它的目标，不是苏千雪，也不是莫莉。 而是莫莉前进路线上的一块碎石。 “噗！” 骨刺精准地击中碎石，碎石爆裂，飞溅的石屑劈头盖脸地打向莫莉。 这是干扰，不是攻击。 莫莉的动作果然一顿，她不得不挥舞匕首格挡那些碎屑。 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为苏千雪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但林靠北，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分心，哪怕只有一刹那，在与地心岩魔这种级别的对手面前，也是致命的。 “吼！” 地心岩魔抓住了这个机会。 它那被皇后利爪挡住的右臂猛然发力，另一只燃烧着熔岩的巨拳，则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砸在了皇后的背部！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皇后背部那坚不可摧的骨甲，应声碎裂，黑色的体液混合着暗红的能量光流飞溅而出。 一道无声的、充满了痛苦与暴怒的意念尖啸，如同海啸般冲垮了林靠北的精神防线。 “呃啊！” 林靠北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他再也站立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 剧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 像是有人把烧红的钢钎，直接插进了他的大脑，还在里面疯狂搅动。 精神链接的负反馈，几乎让他当场崩溃。 “哈哈哈哈！”张山的狂笑声，在混乱的战场上格外刺耳，“你的宠物，也不过如此嘛！” “干得好，岩魔！” “现在，碾碎它！” 地心岩魔发出胜利的咆哮，抬起了那只伤痕累累的巨拳，再次对准了背部受创、动作迟滞的皇后。 第44章 暴怒 剧痛撕裂着神经，但张山的狂笑，比脑浆被搅动的痛苦更加刺耳。 “碾碎它！” 张山的指令，通过精神链接，化作地心岩魔的最终咆哮。 那只完好的、燃烧着熔岩的巨拳，高高扬起，带着崩碎山峦的气势，对准皇后破碎的背脊，轰然砸落！ 这一次，皇后没有闪躲。 它甚至没有试图防御。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远比痛苦更加纯粹、更加原始的意志，从精神链接的另一端，如火山般喷发！ 暴怒！ 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暴怒！ “吼——！” 不是意念的咆哮，而是皇后第一次发出的，足以震破耳膜的实体嘶吼！ “轰！” 熔岩巨拳结结实实地砸在皇后的背上。 骨甲彻底粉碎，黑色的体液与能量光流爆射。皇后的身躯被打得深深凹陷下去，几乎要被这一拳砸成两段。 “结束了！”张山脸上的笑容凝固成最终的胜利宣言。 然而，下一秒，他的表情僵住了。 皇后，没有倒下。 它硬生生承受了这毁灭性的一击。那双钳住岩魔右臂的利爪，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 “咔！咔咔！” 令人头皮发麻的挤压声。高密度的岩石手臂上，迸裂出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纹。 “你想……碾碎我？” 一个冰冷的、断断续续的意念，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林靠北的脑海中响起。 这不是林靠北的意志，这是皇后的！ 它在愤怒！它在质问！ “不……不可能！”张山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它应该已经……”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皇后那巨大的、布满狰狞倒刺的口器，猛然张开。 没有喷吐任何能量，没有发出任何嘶吼。 只有一个动作——吸！ 一股无形的、恐怖绝伦的吸力，从那深渊般的口器中爆发。周围的空气被瞬间抽空，形成了一个扭曲的力场。 地心岩魔那条被钳住的、布满裂纹的岩石手臂，开始剧烈震颤。构成手臂的岩石与矿物，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本体上剥离！ “不！给我停下！”张山惊骇欲绝地大叫，他能感觉到自己与岩魔那部分肢体的链接正在被强行切断！ “嘎吱——嘎吱——” 岩石手臂被一寸寸地拉长、变形。大块大块的岩石碎片被吸走，在接触到皇后口器的瞬间，就化为最纯粹的能量光流，被其吞噬。 “救我！岩魔在求救！”张山的精神链接里，充满了造物的哀嚎与恐惧。 磐石小队的其他成员，已经完全看傻了。 “那……那是什么？” “它在……吃掉岩魔的手臂？”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超高密度的地心矿物集合体！”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崩裂巨响，地心岩魔那条长达数米的岩石手臂，被皇后硬生生从肩膀处撕扯下来！ 然后，在零点几秒内，被那恐怖的口器，彻底吞噬殆尽！ “噗——” 张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与造物的心神链接被粗暴地撕裂，这种精神反噬，不亚于灵魂被撕掉一块。 “吼……” 地心岩魔发出痛苦的悲鸣，踉跄着后退。它断裂的肩膀处，熔岩像血液一样喷涌，却无法再生。 而另一边，吞噬了整条岩石手臂的皇后，正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它背部那恐怖的凹陷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 碎裂的骨甲迅速再生，新生的骨甲不再是纯粹的漆黑，而是呈现出一种厚重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灰黑色。上面布满了玄奥的岩石纹理，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 它的体型，似乎又膨胀了一圈。 那股暴虐而强大的气息，比之前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怪物……”磐石小队的一名队员，武器脱手掉在地上，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士气，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情况不对。” 战场的另一角，幽影小队的莫莉，冷静地吐出四个字。 她身边的队友，那个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男人，也凝重地开口：“它的能量波动，已经超过了临界值。再打下去，我们都会死。” “队长？” 莫莉没有半分犹豫。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气息暴涨、宛如魔神降世的皇后，那是一种评估，一种记录，一种将对方彻底刻入记忆的动作。 “撤。” 一个字，果断，冰冷。 幽影小队的三人，没有任何拖泥带水，身体同时化作淡淡的虚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围的阴影之中，彻底消失。 他们甚至没有跟磐石小队打一声招呼。 皇后的复眼，转动了一下，似乎是注意到了那几个逃离的蝼蚁，但它没有追击。 它此刻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群让它品尝到痛苦，又给它带来了进化的食粮。 皇后缓缓转向踉跄后退的地心岩魔，以及它身后那群斗志全无的磐石小队成员。 一股灼热的、毫不掩饰的杀意洪流，锁定了他们每一个人。 “完了……”张山面如死灰。 “不……不要过来！” “我们投降！我们认输！”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皇后……” 林靠北扶着剧痛的额头，强行从地上站了起来。 精神链接中，充斥着皇后进食后的满足，以及对更多血肉的渴望。这股原始的欲望，正在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必须阻止它。 再让它杀下去，磐石小队会全灭。这不是试炼，这是屠杀。更重要的是，一旦皇后彻底失控，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自己这边的人。 “停下……” 他的意念，在皇后那沸腾的杀意海洋中，如同一叶脆弱的小舟。 皇后不为所动，迈开了脚步。 每一步，都让大地轻微震颤。 每一步，都让磐石小队的成员，向后退缩一步。 “我叫你停下！” 林靠北的意念变得尖锐，试图用更强的意志去压制。 回应他的，是皇后更加狂暴的杀意，以及一个模糊的念头。 “饿……” “不够……” “还要……” 林靠北的身体晃了晃，鼻腔一热，两行鲜血流了下来。 强行压制一个正在进化的、处于暴怒状态的战争兵器，对他的精神是毁灭性的负担。 但他不能放弃。 他看着已经陷入绝望的张山，看着那个断臂的、悲鸣的岩魔。 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烈的刺痛让他混乱的意识，清醒了一瞬。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不是用意念，而是用嘶哑的喉咙，对着那个走向毁灭的背影，发出了咆哮。 “够了！” “皇后！积分已经够了！” 这一声咆哮，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皇后的脚步，终于顿住了。 它停在距离地心岩魔不到十米的地方。 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依然笼罩着整个磐石小队。 它缓缓地，极其不甘地，转过了那颗狰狞的头颅。 六只复眼，死死地锁定在林靠北的身上。 “嘶——！” 一声充满了不甘与暴躁的嘶鸣，响彻战场。 但那股沸腾的杀意，终究还是，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收敛回了它那具崭新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岩石之躯内。 第45章 去火山口 磐石小队的人，走了。 他们搀扶着伤员，拖着地心岩魔残破的身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让他们蒙受奇耻大辱的战场。没有人说一句狠话，甚至没有人再多看林靠北他们一眼。 恐惧，比仇恨更深刻。 “你的鼻子。”苏青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布。 林靠北抹了一把，满手猩红。精神链接的强行反冲，让他的大脑变成了一团浆糊，针扎般的刺痛一阵阵袭来。 “没事。”他摆摆手，看向一旁安静下来的皇后。 进化后的皇后，体型暴涨到近五米，岩石构成的甲壳上，流淌着暗红色的熔岩纹路，仿佛一件刚刚从地心之火中取出的艺术品。它收敛了所有杀意，安静地矗立着，六只复眼倒映着林靠北的身影。 “你……真的能控制它？”陈谦开口，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过腰间的枪柄。他问的不是林靠北，而是苏青。 苏青没有回答，她的注意力全在林靠北身上。“你的状态很差，我们需要休整。” “来不及了。”林靠北摇头，强行压下脑海中的眩晕感，“磐石小队撤了，幽影小队也走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送死的机会吗？”陈谦的语气带着压抑的火气，“刚才那东西差点把你和我们都当点心吃了！你管这叫机会？” “它现在是最强的时候，也是最听话的时候。”林靠北反驳道，他的话语因为虚弱而有些含糊，但逻辑却很清晰，“火山口，核心区。那里有这次试炼最大的积分源。” “你怎么知道？” “幽影小队的目标就是那里。他们放弃磐石小队这块肥肉，也要去的地方，一定是最终目标。”林靠北解释道，“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 “就凭我们三个，还有一个随时可能发疯的怪物？”陈谦往前一步，“林靠北，你是不是被那东西影响了神智？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切断和它的链接，然后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熬到试炼结束！” “然后呢？”林靠Kao北抬头，直视着他，“带着这点积分回去？被人嘲笑我们捡了磐石小队吃剩的残渣？还是说，你觉得我们现在这点分数，能保证我们留在天星？” 陈谦语塞。 “我不同意。”苏青的态度很坚决，“你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极限。再强行使用精神链接，你的大脑会受到永久性损伤。” “那也比被淘汰强。”林靠北固执地站起身，身体晃了一下，被苏青扶住。 “你这是在赌命！”苏青加重了语气。 “从我们进入天星的那一刻起，我们哪天不是在赌命？”林靠北推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皇后，“这次，我要下最大的注。”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在皇后冰冷又带着一丝温热的岩石甲壳上。 精神链接中，传来皇后单纯的依赖和满足。刚才的暴走，仿佛只是一个闹脾气的孩子的发泄。 “走，去火山口。”林靠北下达了命令。 皇后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迈开沉重的脚步，朝着远方那座黑色的、不断冒着浓烟的火山走去。 “疯子……”陈谦低声咒骂了一句，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苏青叹了口气，从战术背包里取出一支高浓缩营养剂，追上林靠北，强行塞到他手里。 “喝了它。” 林靠北没有拒绝，拧开盖子一饮而尽。一股暖流涌入胃里，稍微缓解了身体的疲惫，但大脑的刺痛却愈发清晰。 火山口的边缘，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空气扭曲，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暗红。下方，是翻滚的、冒着气泡的岩浆湖，散发着硫磺与毁灭的气息。 而在岩浆湖的正中心，悬浮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颗心脏。 一颗巨大无比的，由最纯粹的熔岩构成的“心脏”。 它在缓缓跳动。 每一次跳动，都让整个火山为之震颤。每一次搏动，都掀起一圈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向四周扩散。磅礴的能量，让周围的空间都产生了细微的褶皱。 “熔岩之心……”苏青喃喃自语，她的数据终端上，代表积分探测的数值已经爆表，变成了一串乱码。 “这东西……怎么拿？”陈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别说下去了，光是站在这里，战斗服的温度预警系统就已经开始疯狂鸣叫。 “皇后。”林靠北的回答很简单。 他的话音刚落，身边的皇后就发出了渴望的嘶鸣。它的六只复眼死死地盯着那颗熔岩之心，精神链接中传来的，是比面对地心岩魔时强烈百倍的贪婪与饥渴。 “去，把它拿回来。”林靠北的意念，冷静而克制。 “不……吞……掉……” 一个模糊的，带着原始欲望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反抗着林靠北的命令。 林靠北闷哼一声，额角的青筋暴起。 “我说，拿回来。”他加重了意念的强度，像一根钢针，刺入皇后那片混乱的欲望海洋。 “吞掉！吞掉！吞掉！” 皇后的反抗变得激烈，它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体表的熔岩纹路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一股狂暴的气息，再次从它身上升腾而起。 “林靠北！”苏青察觉到了不对。 “控制住！”陈谦大吼，已经举起了枪，“它又要失控了！” “闭嘴！”林靠北咆哮出声，不是用意念，而是用尽力气的嘶吼。他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皇后，“我才是你的主人！服从我的命令！” “嘶——！” 皇后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那股暴虐的气息猛地一滞。 “下去。”林靠北的命令，不带一丝情感，“把那东西，完整地，带到我面前。” 皇后巨大的头颅，缓缓转向林靠北，六只复眼中的暴虐与林靠北的意志，在无形的精神世界中进行着最惨烈的交锋。 几秒钟后，皇后眼中的红光，黯淡了下去。 它转过身，纵身一跃，庞大的身躯，如同一颗陨石，砸入了下方的岩浆湖中。 “轰！” 岩浆冲天而起，又如瀑布般落下。 皇后在岩浆中跋涉，每一步都掀起滔天热浪。那足以熔化钢铁的高温，对它而言，却如同温水。它那具由地心岩魔血肉和能量重塑的身躯，正在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火元素能量。 它一步步靠近熔岩之心。 越是靠近，从熔岩之心上扩散出的能量冲击就越是恐怖。 皇后的岩石甲壳，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刚刚愈合的身体，似乎又要崩溃。 “撑住……”林靠beta的身体剧烈颤抖，汗水浸透了他的作战服。他承受着皇后所承受的一切痛苦，还要分出心神去压制它吞噬的本能。 这是一种双重的折磨。 “林靠北，放弃吧！它撑不住的！”苏青喊道。 “快了……”林靠北咬着牙，血从他的嘴角渗出，“就快了……” 皇后终于走到了熔岩之心的下方。它伸出巨大的岩石手臂，顶着一波又一波的能量冲击，缓缓地，抓向了那颗跳动的心脏。 在它的肢体触碰到熔岩之心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能量洪流，顺着皇后的手臂，涌入它的身体，再通过精神链接，狠狠地冲刷着林靠北的大脑。 “呃啊——！” 林靠北再也支撑不住，惨叫一声，双膝跪地，双手死死地抱住了头。他的意识，仿佛被扔进了一座喷发的火山。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 【成功获取特殊积分物品：熔岩之心】 【积分+80000】 【天星积分：98500.排名：7】 【任务区域完成，开始传送……】 周围的场景瞬间模糊，灼热的空气被冰冷的虚无所取代。 下一秒，三人的身影，出现在了火山口外的安全地带。 那颗狂暴的熔岩之心，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块拳头大小、温润的暗红色晶体，静静地躺在地上。 而皇后，则半跪在地上，身上的裂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气息比之前更加强大、内敛。 “噗通。” 林靠北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林靠北！”苏青和陈谦同时冲了过去。 苏青快速检查着他的生命体征，脸色愈发凝重。“精神负荷超载，脑部活动异常剧烈，再这样下去……”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林靠北，眼皮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虽然失去了意识，但残存的、被能量洪流强化过的精神力，却让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蔽的窥探。 那道窥探，不来自任何方向，而是来自头顶。 极高，极远的天空。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 一架轮廓在空气中微微扭曲的，近乎完全透明的观测无人机。 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合成音，仿佛跨越了空间的阻隔，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完美的数据……” “第二阶段，可以开始了。” 第46章 代价 D区积分榜刷新了。 整个选手村，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随后是控制不住的哗然。 【第一名：天星小队。积分：98500】 那个数字，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压在所有队伍的心头。断层式的领先，几乎提前宣告了晋级名额的归属。 “操！他们是把火山搬空了吗？” “九万八……这他妈是人能打出来的分数？” “那个林靠北，还有他那只怪物……绝对有问题！” 议论声隔着墙壁，依旧清晰地传进天星小队的临时驻地。王不败站在门口，听着外面的议论，脸上是一种混杂着得意与烦躁的扭曲表情。 “听见了吗？他们在怕我们！”他转身，对着屋内的人扬了扬下巴，“不，是怕我，怕我们天星小队！” 屋内没人应声。 苏青正用医疗终端扫描着林靠北的头部，屏幕上一片代表着危险的红色数据流，让她手心冒汗。陈谦坐在一旁，反复擦拭着他的战术匕首，动作机械。角落里，皇后如同一座黑色的山峦，静静地趴伏着，身上新生的岩石甲壳，比之前更加幽深、坚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我说，你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王不败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我们赢了！我们是D区第一！我们把所有人都甩在了后面！” “代价呢？”苏青头也不抬地打断他，“代价是他差点变成一个白痴。你看看这些数据，他的脑波活动还处在濒危线上。你想要的胜利，就是踩着队友的命换来的？” “我……”王不败被噎了一下，随即脖子一梗，“这是比赛！比赛就会有牺牲！他自己同意的，不是我逼他的！” “那只战兽，”苏青关掉终端，转向角落里的皇后，“你没感觉到吗？它不一样了。吞噬了熔岩之心后，它给我的感觉……就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她的恐惧并非伪装。作为队伍里的医疗师，她对生命能量的感知最为敏锐。此刻的皇后，体内涌动的能量，已经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畴。那不是单纯的火元素，而是一种更原始、更纯粹的，吞噬与毁灭的欲望。 “危言耸听，”王不败嗤笑一声，“它现在是我们的王牌，是我们胜利的保障。你最好搞清楚这一点。” “王牌？还是催命符？”一直沉默的陈谦忽然开口，他停下擦刀的动作，“我同意苏青的看法。那东西，太危险了。” 就连一向不怎么发表意见的夜枭，也从阴影里投来一道冷冽的视线，虽然没说话，但立场不言而喻。 “你们……你们都疯了！”王不败无法理解，“我们赢了，你们反而在这里自乱阵脚？” “咳……” 一声轻微的咳嗽，瞬间让所有争吵停了下来。 林靠北撑着地面，缓缓坐了起来。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作战服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林靠北！”苏青立刻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林靠北推开她的手，动作有些迟缓。 他没事才怪。 大脑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心跳，都会引发一阵剧烈的轰鸣。更糟糕的是，精神链接的另一头，皇后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活跃。 那是一种混杂着满足、饥饿、以及对更高层次能量的渴望。它在躁动，在向他传递着进化的冲动。 *吞噬……更多……* *血肉……能量……* 林靠北的牙关紧咬，用尽全力才压下那股源自皇后的原始本能。他脖颈后方，那个由秦严植入的项圈，存在感变得无比清晰，像一个冰冷的枷锁，随着他精神力的每一次波动而收紧。 秦严的话，不是警告。是事实。 “你真的没事？”苏青递过来一管高浓缩营养液，“你的精神力……” “恢复需要时间。”林靠北接过营养液，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脑子里的火焰。 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队友们各异的表情。王不败的亢奋，苏青的忧虑，陈谦的警惕。 “熔岩之心，是我坚持要拿的。后果，我一个人承担。”他开口，声音沙哑，“皇后，我会控制好它。” “控制？”王不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为什么要控制？应该让它更强！强到无人能敌！” “然后让它把我们也吞了？”苏青反问。 “你！” “够了。”林靠北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我需要休息。” 他需要独处。他必须在下一场比赛开始前，彻底安抚住皇后的进化欲望，同时修复自己濒临崩溃的精神世界。 还有那架无人机……那句“第二阶段，可以开始了”…… 一股寒意，从他的脊椎升起。 就在这时，驻地的大门被人用力拍响。 “砰！砰！砰！” 王不败不耐烦地走过去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其他队伍的选手，一脸的幸灾乐祸。 “哟，天星小队的大功臣们都在呢？”那人阴阳怪气地说道，“恭喜啊，提前晋级了。” “有屁快放。”王不败没好气地回道。 “没什么，就是来告诉你们一声，晋级赛的对阵表，有内部消息了。”那人拖长了调子，“你们下一轮的对手，可是个大家伙。”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那人很满意这种效果，继续说道：“耀光学院，听过吗？去年的亚军。他们的队长龙辰，可是龙家的人。” “龙辰？”王不败的脸色变了。 这个名字，在所有参赛选手中，都代表着绝对的强大与不可招惹。 “没错，就是那个拥有A级战兽‘星辰龙’的龙辰。”来人嘿嘿一笑，“听说龙辰对你们的‘手段’很感兴趣，点名要在晋级赛上会会你们。祝你们好运啊，D区的第一。” 说完，那人带着看好戏的表情，转身走了。 屋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耀光学院……龙辰……”陈谦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些，“麻烦大了。” “怕什么！”王不败色厉内荏地喊道，“我们有皇后！我们是D区第一！谁来都一样！” 苏青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星辰龙，那是真正的天空霸主，纯粹的能量系战兽，与皇后这种靠吞噬进化的异类，完全是两个极端。 林靠北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他只是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门板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他靠在门上，感受着脑海里皇后的低吼，和脖子上项圈传来的，越发清晰的束缚感。 耀光学院。 龙辰。 星辰龙。 他扯动了一下脸颊，一个冰冷的弧度成型。 正好，皇后也饿了。 第47章 装模作样 晋级赛的抽签仪式，在一个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巨蛋体育馆内举行。 穹顶之上，巨大的全息投影交错闪烁，将每一位选手的脸放大，又飞速掠过。空气里混杂着抑制剂、汗水和狂热的气息，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浓汤。 天星小队被安排在选手席的前排。 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装模作样。”王不败低声咒骂了一句，扯了扯自己并不合身的制服领口。他试图表现得满不在乎，但不断抖动的腿出卖了他。 苏青的手指在操作终端上快速滑动，查看着各个热门队伍的资料，一遍又一遍。她的动作机械，缺乏实感。 陈谦则在闭目养神，但紧绷的下颚线条，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林靠北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安静地坐着，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将所有的熔岩都压在平静的地表之下。皇后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反复冲撞，每一次撞击，都让他的太阳穴鼓动一下。 “接下来！让我们揭晓最受瞩目的一组对决！”主持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 全息投影上，无数队伍的名字开始疯狂滚动。 最终，画面定格。 【天星小队 VS耀光学院】 整个场馆静默了一秒，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议论。 “果然是他们！” “D区那匹黑马，对上去年的亚军！” “有好戏看了，听说耀光学院的龙辰，早就想会会他们了！” 议论声中，一个身影从对面的选手席站起，在一片聚光灯的追随下，缓缓走了过来。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白色华服，纤尘不染。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压迫感，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他就是龙辰。 他停在天星小队面前，居高临下。 “你就是那个养虫子的？”他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对上了林靠北。 王不败豁然起身：“你说什么？” 龙辰甚至没有分给他一个余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凝聚在林靠北身上。“你的那只怪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不过，正好，可以成为我星辰龙最好的磨刀石。” 林靠北抬起脸，没有回应。 他的沉默，在龙辰看来，是另一种形式的挑衅。 龙辰冷笑一声，转身面向全场的媒体镜头，声音通过胸前的微型扩音器传遍全场：“各位，御兽师的荣耀，在于与战兽共同进化，追求力量的极致与纯粹。而不是依靠吞噬同类，走这种肮脏的捷径。”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权威。 “所以，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我，龙辰，将亲手‘净化’掉这只污染赛场的异类。”他张开双臂，如同一个布道的圣徒，“为了维护御兽师的纯粹与荣耀！” “净化！净化！” “龙辰大人说得对！那种怪物就不该存在！” “荣耀属于耀光！” 支持者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汇成一股洪流，几乎要将天星小队淹没。媒体的镜头疯狂闪烁，将他们四人狼狈的处境，忠实地记录下来。 王不败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苏青死死拉住他，不让他冲动。 林靠北依旧坐着，他能感觉到，皇后的饥饿感，在“净化”这个词出口的瞬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贪婪和毁灭的欲望。 回到驻地，气氛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终端的通讯请求不合时宜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学院高层的徽章。 陈谦接通了通讯。 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房间中央。“林靠北，王不败，苏青，陈谦。”他挨个点名，语气里没有半分温度，“刚才的抽签仪式，我们都看到了。” “学院……”陈谦开口。 “闭嘴。”男人打断了他，“我不是来听你们解释的。现在，整个星区都在看我们学院的笑话。一个靠歪门邪道晋级的队伍，一个被当众羞辱的‘怪物’。” 他的用词尖刻无比。 “这场比赛，已经不是你们四个人的事了。它关系到学院未来十年的招生、投资和声誉。”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务必取胜。不计一切代价。”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 “混蛋！”王不败一拳砸在桌子上，“他们把我们当成什么了？用完就丢的工具吗？” “我们一直都是。”苏青的回答很平静，却更让人心寒。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陈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林靠北和皇后。他们想从心理上击垮我们。” “说得轻巧！”王不败烦躁地来回踱步，“那个龙辰，还有他的星辰龙……我们连对方的真实数据都没有！” 就在这时，房间的灯光闪烁了一下。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间的角落。他全身都笼罩在黑色的斗篷里，脸上戴着一张夜枭面具。 “夜枭！”陈谦立刻警惕起来。 “想要情报？”夜枭的声音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你们惹上的麻烦，比你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开价。”林靠北站了出来，直面那团黑影。 “爽快。”夜枭发出一个难听的笑声，“耀光学院的情报，特级加密。一口价，五十万信用点。” 苏青的呼吸停滞了一下。这几乎是他们全部的积蓄。 林靠北没有犹豫，直接在自己的终端上操作起来。 【转账成功】 夜枭的面具下传来一声满意的轻哼。“看在钱的份上，附送你们一个忠告：现在退赛，还来得及。” 他将一个数据芯片扔在桌上。 “龙辰对外宣称的A级战兽‘星辰龙’，是假的。” 夜枭的话，让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僵住了。 “那只是为了麻痹对手的烟幕弹。它的真实等级，是S+。” S+！ 这个词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每个人的脑子里炸开。 “它的能力，不是简单的能量喷射。”夜枭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而是两种——引力操控，和星辰之力。前者克制一切物理攻击和高速单位，后者是范围性的高能打击。简单来说，它克制潜行，克制近战，也克制你们那只虫子赖以生存的吞噬能力。” “这不可能……”王不败喃喃自语，彻底没了声息。 “耀光小队的其他人，也都是A级中的顶尖好手。他们的团队配合，像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而你们，”夜枭环视了一圈，“不过是一盘散沙。” 说完，他的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死寂。 房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绝望的情绪，如同病毒般蔓延开来。 S+，引力操控，星辰之力。每一个词，都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林靠北拿起桌上的数据芯片，插进自己的终端。屏幕上，星辰龙的模拟影像展开，它翱翔于星河之间，每一次振翅，都引动着周围星辰的轨迹。那是一种近乎于神的力量。 “磨刀石……” 他轻声重复着龙辰的话，脖子上的项圈，束缚感越发清晰。 他抬起头，对着失魂落魄的队友们。 “他说对了。” 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 “皇后需要一块够硬的磨刀石。”林靠北扯动脸颊，一个冰冷的弧度成型，“那就看看，是刀断，还是石头碎。” 第48章 失重感 数据流冲刷着视网膜，世界在瞬间分解又重组。 【场地确认：虚空斗场】 【环境加载：零重力，高强度宇宙辐射，无序小行星带】 【比赛模式：团队歼灭战】 【传送开始】 失重感是第一个敌人。 王不败的胃部一阵翻涌，他笨拙地在空中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一个不存在的支撑点。苏千雪的情况稍好一些，但她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颊也暴露了她的不适。她努力控制着身体的漂浮，姿态却很僵硬。 一道黑影，则像一滴融入黑夜的墨水，只是轻微地调整了一下斗篷的角度，便彻底适应了这片虚无的空间。 林靠北没有动。他闭着眼，感受着来自身体深处的链接。皇后，他的战兽，正通过精神契约传递着对空间的感知。失重，对它而言不过是另一种形态的海洋。他借由皇后的本能，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做出了最细微的调整，瞬间便如履平地。 他睁开眼，看向自己的队友。然后，他的动作停顿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不败终于稳住了身形，他没有去看对面，而是死死地盯着那个黑色的斗篷——夜枭。那个拿走了他们五十万信用点的男人，此刻正作为他们的第四名队员，悬浮在他们身边。 “陈谦呢？”苏千雪也发现了问题，她的质问带着一丝颤抖。 “五十万，只够买一份情报。”夜枭的面具转向林靠北，“但如果附加上你们三个人的命，价格就不一样了。” “林靠北！”王不败的怒火被瞬间点燃，“你做了什么？这是你和他做的交易？” “是。”林靠北的回答没有一丝波澜。 这个字像一记耳光，抽在王不败和苏千雪的脸上。 “你疯了！”王不败咆哮起来，声音在真空环境下无法传播，却通过团队内部通讯频道，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我们最后的钱，你不但给了他，还把他弄进了队伍里？你拿我们当什么？可以随意出卖的货物吗？” “我需要一个能处理引力场的人。”林靠北的逻辑线清晰而冰冷，“他的战兽，‘幽影’，是空间系的。可以在小范围内扭曲空间，抵消引力。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机会？这是引狼入室！”苏千雪无法接受，“我们根本不了解他！他昨天还是个情报贩子！” “现在，我是你们最贵的队友。”夜枭那砂纸摩擦般的合成音再次响起，充满了嘲弄，“我的服务按秒计费。如果你们想在开战前就把时间浪费在内耗上，我建议你们直接点投降，这样我的账单会好看一点。” “你闭嘴！”王不败怒吼。 就在这时，他们对面的空间，星光开始汇聚。 四道身影凭空出现。为首的，正是龙辰。 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的作战服，脸上挂着游刃有余的微笑。他的身旁，一条巨龙优雅地盘旋。那不是数据模拟出的影像，而是活生生的实体。星辰龙的每一片鳞甲都闪烁着真实的宇宙星光，浩瀚的龙威如同实质的潮水，跨越数百米的距离，扑面而来。 仅仅是存在，就足以令人窒息。 耀光小队的其他三人，呈标准的三角阵型护卫在龙辰身后，每个人的位置都无可挑剔，像是一台已经预热完毕的战争机器。 龙辰的视线扫过天星小队，最后落在了夜枭的身上。 “哦？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林靠北？”龙辰的语气充满了戏剧性的夸张，“我还以为你会找来什么像样的帮手。结果，是一个藏头露尾，连脸都不敢露的雇佣兵？” 他身后的队员发出一阵轻微的哄笑，通过公共频道清晰地传了过来。 “磨刀石够不够硬，要砍上去才知道。”林靠北重复着自己说过的话。他能感觉到，王不败和苏千雪的怒火与不安，因为龙辰的出现而被强行压制，转化成了更加沉重的压力。 “说得好。”龙辰鼓了鼓掌，“有骨气。我喜欢有骨气的玩具。” 他抬起手，指向林靠北。 “那么，作为对你勇气的奖赏，我决定第一个捏碎你。” 星辰龙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它周围的空间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扭曲。几块漂浮的小行星，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抓住，运行轨迹骤然偏折，然后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挤压、碾碎，化作齑粉。 引力操控。 夜枭给出的情报，正在被血淋淋地证实。 “看到了吗？”夜枭的私密通讯传进林靠北的脑中，“这就是S+。你们那只虫子，一旦被它的引力场捕捉，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吞噬？一个笑话。” “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林靠北冷冷地回应。 “当然。我的收费标准，不允许我失手。”夜枭的回复依旧市侩，“不过，我的能力范围有限。一旦超出这个范围，或者对方的输出超过我能扭曲的阈值，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王不败，苏千雪。”林靠北在团队频道中下令，“按第二套方案执行。苏千雪主控，王不败突进。” “第二套方案里可没有他！”王不败的语气充满了抗拒。 “现在有了。”林靠北的命令不容置喙，“他是你的矛头。你掩护他，为他创造机会。” “我掩护一个……”王不败的话被堵了回去。他想说“叛徒”，想说“敌人”，但看着对面那条正在把宇宙空间当成橡皮泥一样揉捏的巨龙，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绝望。比昨天在房间里感受到的，更加具体，更加庞大。 “你的皇后呢？”苏千雪紧张地问，“它才是我们的核心。” “它在等。”林靠北回答。 龙辰似乎很享受对手的沉默和挣扎。他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像猫捉老鼠一样，欣赏着猎物的恐惧。 “怎么了？作战会议还没开完吗？”他微笑着，“需不需要我给你们一点私人空间？” 【比赛开始倒计时：10，9，8……】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是敲响死亡的丧钟。 “夜枭，”林靠北最后一次在私密频道里确认，“你的目标，不是星辰龙。” 夜枭的面具下，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哦？” “你的目标，是龙辰。” 【……3，2，1……】 “碾碎他们。”龙辰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星辰龙张开了嘴。 那不是龙息，也不是能量炮。在它口中汇聚的，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一颗微型的黑洞，正在成型。 第49章 无聊的把戏 战斗开始的瞬间，没有炮火的轰鸣。 龙辰甚至没有移动，只是悬浮在驾驶舱内，懒洋洋地抬起了一只手。星辰龙随之响应，一只由星光构成的龙爪在虚空中轻轻一握。 无形的枷锁从天而降。 “引力场激增！规避！快规避！”苏千雪的警告在频道里炸开，尾音带着一丝压不住的颤抖。 她的凤皇机甲，流线型的红色身躯猛地一沉。原本灵动的姿态瞬间凝固，推进器喷射出惨白的光焰，却只能让机体发出痛苦的金属呻吟，徒劳地对抗着那股无处不在的拉扯。 “该死！”王不败的怒吼更加粗野。他的金刚机甲，以厚重著称的装甲板块接合处，迸射出细碎的电火花。他试图举起手中的巨斧，那数吨重的武器却纹丝不动，仿佛被焊死在了宇宙尘埃里。 “机体过载百分之一百八！关节锁死！我动不了！” “这就是S+。”林靠北的思维异常清晰，“承受住。” 他的皇后没有动。它静静地悬浮着，任由那恐怖的引力冲刷着自己黑色的骨质甲壳。数据流在林靠北的脑海中瀑布般刷过，分析着引力场的强度、范围、以及波动频率。 “耀光小队开始攻击！”苏千雪再次发出警报。 远方，龙辰身后的四台制式机甲同时开火。四道粗大的能量光束，划破黑暗，精准地射向动弹不得的金刚和凤皇。 “夜枭！”林靠北的指令简短而急促。 一道模糊的影子在能量光束的路径上闪现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透明。那四道致命的光束，在命中目标前的一刹那，诡异地向内偏折了一个微小的角度，擦着金刚和凤皇的边缘飞了过去，没入更深的宇宙。 “操！你这家伙……”王不败骂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我的服务范围仅限于扭曲弹道。”夜枭那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在私密频道里响起，“星辰龙周围的星光领域在干扰我的隐形系统。我现在的状态，在他眼里和开了灯的靶子没区别。” “很好。”林靠北回应。 “‘很好’？我暴露了，这可不符合我们的合同。” “你暴露了，他才会把注意力从你身上移开。”林靠北说。 他不再理会夜枭，而是将全部意志与皇后链接。 “皇后，冲锋。” 黑色的生物机甲动了。它背后的骨翼猛然张开，但并非为了飞行。翼膜下的生物腔管，喷射出高压的生物质气流，用最原始、最野蛮的火箭推进方式，顶着那能压碎小行星的引力，强行向前冲去！ 机体在尖啸，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疯子！他要干什么？”王不败看着那道逆流而上的黑色闪电，无法理解。 “他要把自己当成诱饵。”苏千雪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王不败，火力掩护！打他的左翼，为皇后制造空隙！” 龙辰看着那只冲向自己的“虫子”，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勇气可嘉，但毫无意义。” 皇后在扭曲的空间中拉出一道曲折的轨迹，瞬间跨越了数公里的距离。它扬起了蝎子般的尾刃，那闪烁着幽光的尖端，在极限的加速下，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空间裂口，直刺星辰龙的头颅。 没有碰撞。 就在尾刃即将触及目标的瞬间，星辰龙身前三米的空间，像一面柔软而坚韧的透明墙壁，将那致命的一击向旁边滑开。尾刃擦着星辰龙的轮廓刺进了虚空，带起的能量涟漪甚至没能吹动它的一片鳞甲。 引力偏折场。 “天真。”龙辰评价道。 星辰龙对这次冒犯做出了回应。它张开了巨口。 林靠北的警报系统没有提示能量读数，也没有提示物理冲击。 那是一片璀璨的、致命的“呼吸”。 无数被压缩到极致的星辰碎屑，从龙口中喷涌而出，它们看起来美轮美奂，像是将一整条银河都倾倒了出来。但每一颗微小的光点，都蕴含着一次超新星爆发的能量。 它们覆盖了皇后。 “林靠北！”苏千雪失声尖叫。 爆炸无声，光芒万丈。 皇后的身影被那片微型超新星组成的风暴彻底吞没，连一瞬间的抵抗都做不到。剧烈的能量冲击，甚至让远处的金刚和凤皇都感到一阵晃动。 【警告：机体完整度下降至41%】 【警告：生物组织大面积坏死】 【警告：武器系统离线】 一连串的红色警报，像是尖刀，刺入林靠北的神经。剧痛通过链接反馈回来，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痉挛起来。 “结束了？”龙辰打了个哈欠，似乎对这个结果意兴阑珊。 王不败和苏千雪都僵住了。他们看着那片仍在闪耀的星屑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结束了。 那个计划，那个所谓的“矛头”，那个被林靠北寄予厚望的“皇后”，在S+的力量面前，连一回合都没撑过去。 “现在，轮到你们了。”龙辰的视线转向金刚和凤皇。 就在这时，林靠北的私密频道里，传来了夜枭的声音。 “光污染很严重，视野绝佳。”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市侩，甚至带着一点轻松。 “那片星屑爆发，完美遮蔽了星辰龙的侧向传感器。它现在看不到自己左后方的那个角落。” 林靠北忍受着机体反馈的剧痛，没有回复。 “我已经在你说的位置了。”夜枭继续报告，“龙辰的驾驶舱，就在我的射程之内。他的个人防护力场参数，和我数据库里的‘耀光’指挥官标准型号一致。我有九成把握，一击贯穿。” 沉默。 “你在等什么？”夜枭的语气里出现了一丝催促，“这是最好的机会。你的‘皇后’为你创造的机会。” “它还没有结束。”林靠被在团队频道里，用一种嘶哑但平稳的语调说。 “什么？”苏千雪愕然。 那片璀璨的星屑风暴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不是挣扎，也不是抽搐。 一只焦黑的、破损的骨翼，从光芒中伸了出来，像一面残破的旗帜。 紧接着，是整个皇后的上半身。它的甲壳被剥离，露出了下面暗红色的、正在蠕动的生物肌肉。半个头颅都消失了，但它依然在前进。 它用仅剩的利爪，死死地扒着星辰龙用来偏折攻击的引力场边缘，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一寸一寸地，向上爬。 “这不可能！”龙辰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他无法理解，那样的攻击下，为什么还有东西能动。 “王不败。”林靠北的声音响起。 “……在。”王不败的回答有些干涩。 “我需要三秒。”林靠北说，“用你的斧子，给我砸开一条路。” “砸开引力场？我做不到！” “不是砸开它。”林靠北的意志透过数据链，强行激活了皇后体内最后的能源，“是把它砸向我。” 第50章 彻底失控 “你他妈疯了！”王不败的咆哮在通讯频道里炸开，“我这一斧子下去，连引力场的边都摸不到，怎么把它砸向你？” “我说了，不是砸开它。”林靠北的每一个字，都伴随着神经末梢传来的剧烈电击感。他能感觉到皇后体内每一束生物肌腱的哀嚎。铁锈和血液的味道，隔着几万公里，也冲进他的鼻腔。 “激活你战斧上的短程斥力脉冲，”林靠北命令道，“最大功率，对着引力场的曲面，给我轰！” “那会把皇后彻底弹飞！”苏千雪尖叫，“它的结构撑不住这种……” “执行命令，王不败！”林靠北的声音里没有情绪，只有钢铁般的意志。 王不败不再废话。金刚庞大的机体在虚空中一个蛮横的转身，背后推进器喷出刺目的蓝焰。他双手紧握那柄比穿梭机还大的巨斧，斧刃上，一圈圈的能量纹路被强行点亮。 “妈的！”他怒吼一声，用尽全力，将战斧砸向那片无形的、扭曲光线的引力场。 斧刃并未触及实体。但在接触前一瞬间，一股狂暴的斥力脉冲，如同攻城锤，狠狠地轰在了引力屏障上。 嗡——！ 空间发出一阵低沉的悲鸣。星辰龙的引力场剧烈地、不规则地扭曲了一下，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 而扒在“湖面”上的皇后，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狠狠地弹了出去。但它的方向，并非远离，而是沿着引力场的曲面，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被甩向了星辰龙庞大的躯干！ “无聊的把戏。”龙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被蝼蚁挑衅后的不耐。他已经从皇后幸存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蔑视。 星辰龙那颗狰狞的头颅缓缓昂起。它的口部，那由无数利刃组成的螺旋结构开始转动。所有光线，所有飘浮的星屑，都在向那个点汇聚、塌陷。 一个点。一个纯粹的、吞噬一切的“无”。 一个微型黑洞。 “林！他在制造奇点！”苏千雪的声音已经彻底变形，“快让皇后撤退！快！” 恐怖的吸力爆发了。那不是风，也不是任何形式的能量波，而是空间本身的陷落。周围的金属残骸被拉长，扭曲，分解成原子流，尖啸着被吸入那个小小的黑点。皇后的残躯被死死地扯住，焦黑的骨甲正在一片片剥离，露出下面血红的、颤抖的肌肉组织。 【警告：结构完整度31%】 【警告：侦测到奇点引力，机体正在被分解】 【警告：链接濒临崩溃】 林靠北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一口血从面罩下喷了出来，溅在驾驶舱的屏幕上。剧痛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的、源自另一个生物的本能。 是恐惧。 也是……渴望。 皇后在害怕，它在被撕碎。但同时，它那源自宇宙蝗虫的基因深处，对“高能量”的原始饥渴，正被那个微型黑洞无限度地激发出来。它是一切能量的集合体，是宇宙中最极致的“食物”。 “目标正在完成奇点构筑，能量反应无法估算。”夜枭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林，这是最后的机会。我开火，你撤退。这是唯一的理性选择。” 理性？ 林靠北的脑中一片空白。他感受着皇后的痛苦，也感受着那股疯狂的、想要吞噬一切的冲动。 他的计划失败了。“矛头”折断了。但他还剩下最后一样东西。 一个不管理性的疯子，和一头不讲道理的野兽。 “不……”林靠北喃喃自语。 “什么？”夜枭追问。 “吃……”林靠北没有在任何频道里说话。这个指令，通过最原始的精神链接，直接烙印在皇后的核心意识里。 他不再压制那股毁灭性的食欲，反而亲手推开了枷锁，主动引导着那股疯狂。 “吃……掉……它！” “林靠北！你在干什么！”苏千雪的哭喊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战场上，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无法理解的一幕。 在被引力撕扯得即将解体的瞬间，皇后那残破的上半身，猛地停止了挣扎。它仅剩的那只独眼，闪过一抹妖异的红光。 它那被剥掉一半血肉的口器，违反物理结构地张开，再张开，几乎裂到了脖颈的根部，形成一个不成比例的、深渊般的巨口。 它不再抵抗那股吸力，反而用尽最后的能量，主动迎向了那个正在吞噬万物的微型黑洞！ “它要干什么？自杀吗？”王不败的思维彻底停滞了。 龙辰也愣住了。他设想过无数种抵抗的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 在星辰龙的驾驶舱里，在凤皇和金刚的监视器里，在夜枭的狙击镜中，那个小小的、焦黑的身影，张开大口，一口将那个微型黑洞…… 吞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没有爆炸，没有声音。那个吞噬光与物质的奇点，就那样消失在皇后的喉咙深处。 下一秒，空间以皇后为中心，发生了剧烈的、肉眼可见的扭曲。它周围的光线被折迭、被弯曲，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引力透镜。 皇后的身体，像是被吹胀的气球，开始疯狂膨胀。 【警告：侦测到无法识别的能量源】 【警告：生物组织正在发生未知突变】 【警告：能量过载！过载！过载！】 一连串的警报，已经不是红色，而是代表最高危险等级的黑色。 “呃……啊啊啊啊！” 林靠北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股吞噬了黑洞的能量，正通过链接，蛮横地倒灌进他的身体里。 皇后的体表，那些焦黑的甲壳寸寸崩裂。但裂缝中透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一道道璀璨的、宛如星云般的光芒。 它的身体在膨胀，在扭曲，在重塑。 “这……这是什么怪物……”龙辰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惊骇。 那片璀璨的星屑风暴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第51章 重试 那片星屑风暴，就是皇后本身。 【警告：精神链接负荷突破980%……1050%……1200%！】 【警告：基因锁第一阶段……强制解除中……】 【警告！宿主精神崩解风险99%！】 黑色的警报文字，像一行行泣血的遗言，刷满了林靠北的视网膜。他跪倒在地，视野被奔涌的鲜血染成一片猩红。血从他的眼角、鼻孔、耳道中溢出，混合着汗水与尘土，在下颌汇成一股粘稠的溪流。 剧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 那不是撕裂，不是燃烧，而是“存在”本身被抹除又被重写的酷刑。他感觉自己的精神被塞进了一个无限致密的奇点，然后又被炸成了覆盖整个宇宙的星尘。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每一根神经都在哀嚎。 “吼——！” 一声非人的咆哮，从那团膨胀的光芒中心炸开。那不是生物的嘶吼，而是纯粹的能量波动，是撕裂空间的噪音。一道粗大的、由纯粹星光构成的能量束，毫无征兆地从风暴中射出，目标不是任何人，只是随机地扫向了离它最近的物体——龙辰的星辰龙。 “规避！全功率规避！”龙辰的怒吼在公共频道里炸响。 星辰龙的引擎喷出刺目的蓝焰，机体以一个极限的角度狼狈地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致命的光束。光束擦着机甲的边缘掠过，在斗技场坚固的地面上犁开一道深不见底、边缘仍在不断湮灭的漆黑沟壑。 “它失控了！彻底失控了！”王不败的喊声充满了难以置信，“它在无差别攻击！” “林！停下！求你了！停下！”苏千雪的哭喊已经带上了哀求。 没有人回应。 战场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只剩下那团光芒中传出的、令人牙酸的能量嗡鸣，以及林靠北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搐。 就在这时，他脖颈上那个代表着囚犯身份的金属项圈，发出了尖锐的、盖过一切的蜂鸣。 一道淡蓝色的全息影像，无视了所有干扰，强制性地在林靠北面前弹出。 影像里，是一个面容冷峻、肩上扛着将星的男人。秦严。 “林靠北。编号A-113。”秦严的语气没有半分波动，像是在宣读一份尸检报告，“你违反了《生物兵器管制条例》第三、第七、第十二条。” 他的影像没有去看周围混乱的战场，只是低头，俯视着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七窍流血的人。 “你私自解除皇后核心限制。你主动引导皇后吞噬高危能量体。你导致‘矛头’计划的唯一执行单位彻底失控。”秦严的陈述没有任何情绪，却比任何斥责都更具压迫感，“我给你最后十秒。立刻终止精神链接。” 终止？ 林靠北的意识已经是一片混沌的浆糊。他听到了秦严的话，却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他只知道，一旦那个链接断开，他和皇后都会在瞬间被那股失控的能量撑爆，化为宇宙的尘埃。 他想回答，想解释，但他连控制自己舌头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喘息。 “林靠北在里面！他听不见！”苏千雪在通讯中大喊，“秦部长！请给他一点时间！他能控制住的！” “控制？”秦严的影像微微偏转，似乎是“看”向了凤皇的方向，“苏千雪少校，你所谓的控制，就是指创造出一个正在无差别攻击我方单位的能量怪物吗？” “我……” “十。” 秦严没有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冰冷的倒计时开始了。 “九。” 那团星光风暴仿佛感受到了林靠北内心的挣扎，变得更加狂暴。又是数道光束从中射出，胡乱地扫向四周。耀光的队员们惊恐地驾驶着机甲躲避，斗技场的能量屏障被击中的地方，泛起剧烈的、水波般的涟漪，忽明忽暗，濒临极限。 “八。” “七。” “疯子！那个疯子要把我们都害死！”龙辰一边极限操作，一边愤怒地咆哮，“秦部长！别等了！直接执行‘静默’！” “六。” “五。” “林靠北，这是命令。”秦严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 林靠北的身体猛地一颤。命令。这个词像一根针，刺穿了他混乱的意识。他想起了夜枭的话。 “这是唯一的理性选择。” 不。 不！ 他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让他破碎的意志重新凝聚。他不能终止链接，但他可以尝试……引导！像他之前引导皇后的食欲一样，去引导这股毁灭的风暴！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残存的意识，重新投入那片能量的海洋。 “呃……啊啊啊啊啊——！” 惨叫再次拔高，他的身体弓成了一个恐怖的形状，背部的骨骼几乎要刺穿皮肤。 皇后体内的星光，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四。” “三。” “他在尝试夺回控制权！”夜枭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如既往的冷静，“能量输出正在变得有指向性！” 确实，那些狂乱的光束，开始诡异地扭曲，不再射向友军，而是全部轰向了斗技场那早已千疮百孔的穹顶！ “晚了。”秦严的宣判冷酷无情。 “二。” “一。” “求你……”苏千雪发出了最后的悲鸣。 “命令确认。”秦严低头看着林靠北，影像的蓝光映照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启动‘静默’协议。” 【执行中…】 林靠北脖颈上的项圈，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运转的轻响。 【协议执行失败：未知高能干扰。】 冰冷的电子音，在“静默”项圈启动的轻响之后，突兀地响起。 秦严面前的控制台上，代表林靠北生命体征的绿色光点旁，一个鲜红的“错误”符号疯狂闪烁，刺痛了所有人的神经。 失败？ 这个词，不应该出现在他的字典里。 “重试。”秦严的指令没有半分迟疑，仿佛要用意志强行修正这个错误。 【重试中……协议执行失败。】 回应他的，是更加无情的宣告。 也就在这一刻，斗技场中央，那团失控的星光风暴，停止了膨胀。 它没有消散，而是以一种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向内坍缩。所有的光芒，所有的能量，都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吸入，汇聚于皇后那早已扭曲的躯体核心。 第52章 开火 “能量读数……清零了？”一名观测员颤抖着报告。 “不。”夜枭的声音否定了这个侥幸的猜测，“它不是消失，是……转化。” 话音未落，皇后那金属与星光交织的体表，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般的脆响。 咔嚓——！ 一道裂痕，不是之前那种溢出光芒的能量裂痕，而是一道深不见底的、纯粹的黑色裂口，出现在它的胸前。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蛛网般的漆黑裂痕，瞬间遍布了它庞大的身躯。 基因锁，彻底崩溃了。 束缚着远古本能的最后一道枷锁，应声断裂。 林靠北与它之间那根若有若无的精神链接，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彻底碾碎。他的意识，像被巨浪拍上礁石的舢板，瞬间四分五裂，沉入无尽的黑暗。 “噗——！” 漆黑的、粘稠如原油的物质，从那些裂痕中喷涌而出。它们没有温度，没有光泽，只有纯粹的、吞噬一切的“无”。 “那是什么东西？”龙辰的咆哮里第一次带上了恐惧。 那些黑色物质落在斗技场的地面上，没有飞溅，没有融合，而是像拥有生命的活物般蠕动、聚合、变形。 一滩物质迅速拔高，拉伸出锋利如刀锋的四肢和狰狞的口器，体表覆盖着乌黑的甲壳，一个标准的异形“战士”在几秒内成型，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另一团则延伸出薄如蝉翼的膜翼，构成了类似“信使”的侦查单位，它猛地振翅，带起一阵令人心悸的低频嗡鸣。 更多的黑色流体在地面上扩散，然后……凭空消失。 “空间波动！是空间跳跃者！”夜枭的警告几乎与攻击同时抵达。 “啊——！” 星辰龙小队的一台机甲旁，一个刚刚由黑色液体构成的异形“跳跃者”诡异地现身，它那镰刀般的前肢，无视了机甲的能量护盾，直接刺入了驾驶舱。 驾驶员的惨叫通过公共频道传遍了整个战场，然后戛然而止。 鲜血，第一次染红了这片虚假的星空。 “开火！自由开火！”苏千雪厉声下令，她的机甲凤皇第一个做出反应，炽热的粒子炮轰向了那头刚刚完成杀戮的跳跃者。 炮火将其吞没，但更多的异形从地面上“生长”出来，悍不畏死地扑向最近的能量源——耀光小队和星辰龙的机甲。 皇后不再是皇后。 它成了一个孵化场，一个兵工厂，一个虫巢意识的核心。 整个虚空斗技场，在短短十几秒内，从一个竞赛场地，化为了一座被虫群淹没的血肉磨坊。 观众席上，长达数秒的死寂之后，爆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尖叫。人们疯狂地推搡着，试图逃离这个全息投影构建的炼狱，尽管他们身处绝对安全的环境，但那过于真实的血腥与杀戮，还是击溃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警报！警报！赛事中断！一级紧急事态！重复，一级紧急事态！】 刺耳的警报响彻整个星港，赛事组委会的应急灯将所有人的脸都映照得一片惨白。 “秦部长！”一名副官冲到秦严身边，脸色煞白，“‘静默’协议……对这种生物构造体，根本无效！它切断了林靠北的链接，也切断了我们唯一的控制手段！” 秦严没有回答。 他的手指悬在那个已经失去作用的启动按钮上，指尖微微颤抖。 “矛头”计划，失控了。 不，这已经不是失控。这是创造了一个无法被理解、无法被控制、无法被消灭的……瘟疫。 “秦部长！请求撤离！我们顶不住了！”龙辰的机甲被三头战士型异形死死缠住，装甲上迸射出刺眼的火花，“这鬼东西在腐蚀装甲！” “所有单位，向我靠拢！”苏千雪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收缩防线！交叉火力！别让他们冲散阵型！” “还守什么？等死吗？”龙辰怒吼，“苏千雪！你他妈还想给那个废物收尸？” “闭嘴！”苏千雪的凤皇一炮轰碎了扑向龙辰侧翼的一头异形，“你想死在这里，就继续废话！” “我……”龙辰语塞，只能疯狂地操作着机甲，将满腔的怒火与恐惧，倾泻在无穷无尽的异形身上。 虫群的攻势没有丝毫停滞。它们没有战术，只有本能。吞噬，扩张。 一台耀光小队的机甲被扑倒，无数异形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拥而上。厚重的装甲被轻易撕开，机甲的能量核心发出了不稳定的闪烁。 “小七！”苏千雪大喊。 “队长……快走……” 轰——！ 剧烈的爆炸掀飞了周围的十几头异形，但更多的黑色液体，已经从皇后的裂痕中喷涌而出，填补了空缺。 仿佛永无止境。 “秦部长！”夜枭的声音切入指挥频道，他调出了一份紧急分析报告，血红的数据流瀑布般刷下，“皇后体内的能量反应正在几何级数增长！它在吞噬……它在吞噬斗技场的能量屏障，还有刚才被击毁的机甲残骸！” “它在……进化。” 秦严的脸色铁青。 他做出了一个又一个他自认为是“唯一理性”的选择。 他批准了计划。 他命令林靠北链接。 他下令执行“静默”。 每一个决定，都将局势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封锁虚空斗场。”秦严终于开口，他的指令通过最高权限，传达到了星港主控中心，“启动‘焦土’协议。能量级别，最高。” “部长！”副官惊骇地阻止，“‘焦-焦土’协议会把整个斗技场连同里面的所有物质全部湮灭！耀光和星辰龙的人还在里面！” “这是命令。”秦严重复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能让任何一个‘样本’逃出去。” 通讯那头的苏千雪和龙辰，同时听到了这个宣判。 龙辰的操作停滞了一瞬，机甲的臂膀被异形瞬间撕下。 “不……不！秦严！你这个混蛋！你不能这么做！”他发出了绝望的咆哮。 苏千雪的动作却没有停。她只是沉默地，更加疯狂地倾泻着火力，为残存的队员们争取每一秒的生存空间。 就在这时，夜枭的警告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等等！秦部长！虫巢的攻击模式……改变了！” 战场上，那些原本只知道扑向机甲的异形，突然像接到了某种指令，齐刷刷地调转方向，不再攻击，而是用自己的身体，疯狂地撞向斗技场那早已濒临破碎的穹顶能量屏障！ 它们在……制造出口！ “它想出去！”苏千雪瞬间明白了虫巢的意图。 “晚了。”秦严的指令已经下达。 【‘焦土’协议确认。倒计时，三十秒。】 冰冷的系统音，为场内所有幸存者，敲响了丧钟。 “不……”苏千雪喃喃自语。 她下意识地望向林靠北那台沉寂的机甲。 突然，那台机甲的驾驶舱，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解锁的声响。 舱门，缓缓打开了。 第53章 守住 那一声轻微的、解锁的声响，在“焦土”协议冰冷的倒计时中，显得微不足道，却又无比刺耳。 【倒计时，二十五秒。】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包括那些疯狂撞击穹顶的异形，仿佛也被这突兀的变化所吸引。 是林靠北的机甲。 但驾驶舱门只是开了一道缝，便再无动静。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林靠北？”苏千雪在频道里呼唤，没有回应。 “别管他了！”龙辰的咆哮声已经带上了哭腔，“我们都要死在这了！都要死！” 他的精神防线，在秦严下达“焦土”协议的那一刻，已然崩溃。 然而，他座下的星辰龙，那头与他灵魂绑定的巨兽，却在此刻发出了一声贯穿天地的龙吼！ 吼声不似悲鸣，更非绝望，而是一种原始、蛮横的战意！ “它……它脱离了我的完全控制……”龙辰的意识一阵恍惚，“它要……战……” 不等龙辰说完，星辰龙庞大的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是机甲的能量光，而是纯粹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星辰之力。银蓝色的光辉如同超新星爆发，瞬间席卷了它周围数百米的范围！ 光芒所及之处，成片的异形瞬间化为飞灰，连黑色的液体都来不及喷溅，就被彻底湮灭。 “漂亮！”耀光小队残存的队员发出了短暂的欢呼。 “守住！以星辰龙为核心，收缩防线！”苏千雪立刻下令，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星辰龙的每一次吐息，都是一道星河冲刷；每一次摆尾，都带起空间涟漪，将大片异形绞成碎片。它成了这座地狱斗技场中，唯一的光源，唯一的壁垒。 但虫群的攻势，并未因此停歇。 “队长！新型号！它们……它们在闪烁！”夜枭的警告急促地响起。 战场边缘，几头体型稍小的异形，身体表面的甲壳突然泛起一阵不稳定的空间波纹。下一秒，它们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什么？”王不败刚吼出声，他侧翼的一台耀光机甲驾驶舱上，就凭空出现了一头异形！ 没有助跑，没有攀爬，就是凭空出现！ “小心！” 噗嗤！ 锋利的爪刃穿透了驾驶舱的复合装甲，警告声戛然而止。 “空间跳跃……”夜枭的数据流疯狂刷新，“它们进化出了短程空间跳跃能力！引力场失效了！” 这些被他命名为“空间跳跃者”的新异形，神出鬼没，完全无视机甲组成的防线。它们每一次出现，都精准地落在机甲最脆弱的关节或驾驶舱位置。 防线瞬间千疮百孔。 “龙辰！”苏千雪的声音撕裂，“稳住！稳住星辰龙！只有它的力量能干扰空间！” “我……我做不到……”龙辰在驾驶舱内大口喘息，视线已经模糊。星辰龙的自主狂暴，正在疯狂透支他的生命力。 就在此时，一头与众不同的异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战场上。 它比普通异形更加高大，骨架接近龙形，遍布着狰狞的骨刺，头颅上甚至有一个模糊的龙角雏形。它没有参与任何围攻，只是在阴影中，用猩红的复眼锁定了战场中心的星辰龙。 那是皇后在进化前，用最后的能量孕育出的卵，孵化出的——龙裔猎杀者。 【倒计时，十五秒。】 龙裔猎杀者的身形闪烁了一下，同样发动了空间跳跃。 但它的目标不是机甲。 它直接出现在了星辰龙庞大的身躯之上，落点精准得令人发指——那是龙颈下方，一片与周围银蓝色鳞片截然不同的、幽暗的逆鳞！ “不好！”龙辰心神狂跳，想要控制星辰龙防御，却为时已晚。 龙裔猎杀者高高举起了它的前肢，那不是利爪，而是一柄闪烁着黑色电弧的骨刃。骨刃上缠绕着撕裂空间的能量，狠狠地刺了下去！ 没有金属碰撞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类似皮革被捅穿的声音。 然后，是死寂。 一秒钟的死寂之后，星辰龙发出了足以震碎星空的悲鸣！ 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愤怒与难以置信。银蓝色的龙血如同决堤的火山，从逆鳞的伤口处喷涌而出。这些蕴含着庞大星辰之力的血液，刚一接触到空气，就被周围蜂拥而至的普通异形贪婪地分食。 每一头吞食了龙血的异形，体表的甲壳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坚硬、狰狞。 “噗——！” 星辰龙的驾驶舱内，龙辰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瘫倒在座椅上。他与星辰龙之间的契约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急剧黯淡下去。 失去了星辰之力的压制，虫群的攻势彻底爆发。 “老三！” “顶不住了！啊——！” “队长……我们……” 通讯频道里，耀光小队的队员信号一个接一个地消失，被无穷无尽的黑色潮水所淹没。战兽的悲鸣与机甲的爆炸声连成一片，谱写着末日的交响。 王不败驾驶着他的“天驱”，一拳砸扁了三头异形，但更多的异形已经爬满了他的机甲。 “操！来啊！都他妈来啊！”他疯狂地咆哮着。 就在他的驾驶舱即将被撕开的瞬间，一道金色的六边形护罩凭空出现，将他的机甲、苏千雪的“辉月”以及夜枭的“幽影”一同笼罩在内。 是天星小队的制式装备，在侦测到复数友军单位即将被摧毁时，自动触发的“最后壁垒”防护罩。 护罩之外，是地狱。 王不败、苏千雪、夜枭，三个人在各自的驾驶舱里，透过舷窗，看着外面的一切。 他们看着耀光小队的最后一台机甲被虫群淹没，看着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兽被撕成碎片，看着那头顶天立地的星辰龙，被无数异形爬满，啃食着它的血肉。 所有人的脸上都失去了血色。 “不……不……”王不败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却发出了野兽般的呜咽。 苏千雪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看着那头悲鸣声已经微弱下去的巨龙，看着那扇依旧只开了一道缝隙的驾驶舱门。 一切都结束了。 【‘焦土’协议。倒计时，五秒。】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像是最后的审判。 “秦严……”苏千雪喃喃着这个名字，没有恨，没有怒，只剩下无尽的冰冷。 夜枭调出了最后的数据面板，上面，代表皇后能量反应的红色数据，已经突破了某个阈值，变成了一片刺目的空白。 “它……成功了。” 护罩外，所有的异形突然停止了啃食。它们齐刷刷地抬起头，望向了穹顶。 皇后，即将新生。 而湮灭一切的光，也即将降临。 第54章 撑不住的 【‘焦土’协议。倒计时，三秒。】 穹顶之上，那足以将整座斗场连同地下基地一并气化的湮灭之光，已在酝酿。 【二秒。】 “最后壁垒”的金色护罩内，王不败的拳头狠狠砸在控制台上，金属控制台凹陷下去，迸出电火花。 “就这样结束了？老子还没杀够！”他发出不甘的嘶吼。 夜枭的“幽影”机甲内，他调出了斗场外部的监控画面。观众席已经乱成一团，尖叫与哭喊隔着厚重的合金与能量罩，依旧隐约可闻。恐慌正在蔓延。 【一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苏千雪闭上了双眼。 然而，预想中净化一切的白光并未降临。 【‘焦土’协议，已中止。】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却带来了截然不同的信息。 王不败一愣：“什么？” 中止？谁有权限中止“焦土”协议？ 没等他们想明白，新的变故发生了。那些原本在啃食星辰龙尸骸的异形，那些原本停止了动作、等待皇后新生的虫群，在这一刻，动了。 它们的目标不再是龙尸，不再是护罩里的三台机甲。 “轰！” 第一头异形狠狠撞在了斗场边缘的能量屏障上。紧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成千上万！黑色的潮水，从斗场中央，朝着四面八方，发起了决死的冲击！ “滋啦——！” 那不是撞击声，而是能量被贪婪吮吸的声音。每一头异形与屏障接触的地方，都亮起了刺眼的电光，整个斗场的巨大能量屏障，如同被投入了无数烙铁的湖面，剧烈地沸腾、闪烁起来。 “它们在吞噬屏障的能量！”夜枭第一时间分析出了状况，“屏障的能量流失率超过了百分之一百八十！它们在用能量攻击能量，并且转化效率极高！” “这帮狗娘养的！”王不败一拳砸在舷窗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东西要是破了，整个东海市……”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清楚后果。一旦这数以万计的异形涌入城市，那将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撑不住的。”苏千雪睁开眼，她的反应很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最多三十秒。” 三十秒后，就是人间炼狱。 就在这时，整个斗场的穹顶，那片模拟出的、原本点缀着星辰的天空，突然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屏幕。 一张冷峻到极点的男人面孔出现在屏幕上，占据了所有人的全部视野。他的军装笔挺，肩章上的将星闪耀。是秦严。 他的影像似乎在对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说话，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与……一丝压抑的疯狂。 “林靠北！” 一声厉吼，通过扩音系统，响彻了整个摇摇欲坠的斗场。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我给你最后一次警告！” 王不败和夜枭都懵了。林靠北？谁是林靠北？ 秦严的影像之后，画面猛地一转。那是从太空轨道上俯瞰的视角，无数轨道炮、歼星舰的武器系统已经充能完毕，密密麻麻的红色锁定框，将整座海滨斗场，连同附近数百公里的海域，全部框定在内。 “控制住它！否则我立刻启动‘静默’协议！”秦严的面孔再次出现，青筋在他的额角跳动，“你和你的皇后，还有这座斗场，会一起从物理层面被抹除！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只给你十秒钟！” “十！” “九！” 冷酷的倒计时开始。 苏千雪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静默”协议……那是军方最高级别的毁灭指令。与“焦土”不同，“焦土”是高温气化，而“静默”，是空间坍缩。它会把目标区域的一切，连同空间本身，都压缩成一个奇点。不会有光，不会有热，只会留下一片绝对的“无”。 秦严，要将这里从地图上，不，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挖掉。 “林靠北到底是谁？”王不败怒吼，“他在哪儿？让他滚出来！” “他不在现场。”夜枭迅速检索着数据，“没有任何生命信号……不，不对，有一个，有一个极其微弱的脑波信号，被庞大的异形精神网络掩盖了。位置在……皇后的巢穴下方！” …… 斗场地下，更深层。 林靠北蜷缩在一台维生舱里，无数线缆连接着他的太阳穴和脊椎。他的身体在剧烈抽搐，七窍中都渗出了鲜血。 他的脑子里，是亿万只异形的嘶吼。 饥饿。吞噬。进化。 对基因的贪婪，对能量的渴望，汇聚成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洪流，反复冲刷着他脆弱的人类意志。 他“看”到了。 他“看”到那只即将破茧而出的皇后，那暴虐、冷酷、视万物为食粮的绝对意志。它没有智慧，只有本能。宇宙中最原始、最强大的本能。 他“看”到外面的世界，观众席上那些惊恐的人脸，城市里闪烁的万家灯火，在虫群的感知中，都只是不同形态的生物质。是食物，是进化的阶梯。 毁灭的预感，从未如此清晰。 秦严的咆哮，像是一根钢针，刺破了这片混沌。 【“……否则我立刻启动‘静默’协议！”】 【“……你和你的皇后，还有这座斗场，会一起从物理层面被抹除！”】 【“五！”】 【“四！”】 林靠北艰难地抬起头。 维生舱的屏幕上，分割着无数个画面。 他看到了那头巨大的星辰龙，已经停止了悲鸣，银蓝色的身躯被啃食得残破不堪，生命之火已然熄灭。 他看到了金色的“最后壁垒”护罩中，王不败的狂怒，夜枭的冷静，还有苏千雪那张失去血色的脸。那是他的队友。他本该去拯救的队友。 他还看到了秦严那张冷酷的脸，以及背后那无数对准了自己的炮口。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爆开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即将崩解的精神。 “不……” 他发出沙哑的、不似人声的呓语。 “不能死……” “我不能死在这里……” 他看向屏幕中央，那代表着皇后能量反应的数据，已经变成了一片无法解读的空白。它随时可能新生，也随时可能被“静默”抹除。 “它……也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三！”】 【“二！”】 去你妈的秦严！去你妈的“静默”！ 林靠北用尽全身最后的气力，抬起被鲜血浸透的手，狠狠拍在了一个从未有人敢于触碰的红色按钮上。 那不是系统操作台，而是他自己的维生舱强制面板。 【警告！检测到驾驶员精神同步率强制突破阈值！】 【警告！您正在尝试与‘未完成体’进行超深度链接！】 【警告！神经熔断风险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链接！”他嘶吼着。 【“一！”】 秦严的倒计时结束。 也就在这一瞬间，整个斗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新的系统提示音。它覆盖了秦严的指令，覆盖了屏障的警报，覆盖了一切。 【紧急权限覆盖。】 【‘静默’协议锁定已解除。】 【正在启动……‘方舟’计划。】 “什么？” “最后壁垒”内，王不败、苏千雪、夜枭三人同时失声。 下一秒，他们脚下的地面，整个斗场的地基，开始剧烈地……上升！ 第55章 迁徙 整个斗场在上升。 这不是错觉。 “最后壁垒”内，王不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伸手扶住冰冷的能量屏障，才稳住身形。 “什么情况？‘方舟’计划是什么鬼东西？”他的咆哮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惶，“秦严那个混蛋放弃引爆了？林靠北那小子又做了什么？” 夜枭的身体纹丝不动，仿佛早已与脚下的大地融为一体。他调出战术面板，数据流疯狂刷新，却找不到任何关于“方舟”的有效信息。 “最高权限的紧急预案。”夜枭的声音没有起伏，“我只在加密等级最高的档案里见过这个词条。它的定义是……‘移动避难所’，或者说……‘战场整体迁徙’。” “迁徙？”苏千雪的脸惨白如纸，“把我们，连同这些怪物，一起迁徙到哪里去？” 没人能回答。 就在这时，那股几乎要将“最后壁垒”压碎的疯狂冲击，突兀地停止了。 死一样的寂静。 前一秒还是地狱般的撞击与嘶吼，后一秒，万籁俱寂。这种极致的反差，比任何噪音都更让人心头发毛。 “停了……”王不败愕然，“它们怎么停了？” “不对劲。”夜枭的警告简洁而致命，“它们的目标变了。” 不需要他提醒，所有人都看到了。 屏幕上，那无穷无尽的黑色虫潮，仿佛收到了某个至高无上的神谕。它们不再攻击屏障，不再试图撕碎眼前的人类。那股汇聚在一起的，纯粹的毁灭意志，调转了方向。 如同一片黑色的钢铁洪流，它们转向了斗场另一侧，那具庞大而残破的星辰龙尸骸。 在林靠北即将崩碎的意识深处，他没有去对抗那股吞噬一切的皇后意志。对抗是徒劳的，是螳臂当车。 所以，他选择了引导。 他用自己最后的人类执念，混合着从虫巢链接中窃取的一丝权限，向那个初生的、饥渴的、只有本能的皇后意识，传递了一个无比清晰，无比诱人的信息。 一个坐标。 一个目标。 星辰龙尸骸深处，那枚尚未完全熄灭的，蕴含着恒星能量的——龙晶！ 以及……活下去！ 这个念头，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了那只皇后，给了整个虫群。 “它们……它们要干什么？”苏千雪的声音在颤抖。 虫潮的最前方，那只本该破茧而出，却被强行中断，身体残破不堪的皇后，拖着半截畸形的躯体，在地面上疯狂地爬行。它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身后留下一道混杂着体液和碎肉的恶心痕迹。 它的目标无比明确——星辰龙的胸口。 “它要吞了那头龙！”王不败吼了出来，“不对，它要的是龙晶！那是星辰龙一身能量的精华！” 夜枭：“太晚了。这是……祭献。” 话音未落，皇后已经扑到了星辰龙的尸体上。它那狰狞的口器，无视了坚硬的龙鳞和骨骼，像一柄烧红的餐刀切入黄油，精准无误地刺入了龙晶所在的能量中枢。 下一秒，整个虫潮，亿万只异形，如同朝圣般覆盖了上去。 它们没有去撕咬龙肉，而是将自己的身体，链接到了皇后的躯体上。一只叠着一只，一只链接着一只，在短短数秒之内，形成了一个覆盖在星辰龙尸体上的，不断蠕动、收缩的巨大黑球。 “嗡——” 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低沉共鸣，从黑球内部传来。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能量层面的震动，几乎要让“最后壁垒”都为之瓦解。 星辰龙那庞大如山峦的身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风化。 银蓝色的龙鳞失去光泽，化为飞灰。坚不可摧的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寸寸断裂，然后化为粉末。肌肉、血液、内脏……所有的一切生物质，都在被那颗黑球疯狂地抽取、吞噬、转化。 星辰龙最后的悲鸣，早已被这恐怖的吞噬声所淹没。 那不是进食。 那是宇宙中最残酷的能量转移。 黑球在急剧地收缩、塌陷，仿佛内部存在一个微型黑洞。 “疯了……全都疯了……”王不败看着屏幕上的景象，喃喃自语，“林靠北那个混蛋，他到底释放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他没有选择。”苏千雪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滴鲜血滑落，“在被‘静默’协议抹除，和赌上这唯一的生机之间，他选了后者。” “狗屁的生机！”王不败怒不可遏，“这他妈叫生机？我们只是从一个必死的结局，跳进了另一个看起来更惨的必死结局！你看看那玩意儿！” 黑球已经收缩到了极限。 最终，在一阵无声的能量爆破中，它彻底消失了。 原地，空无一物。 不。 还有一个身影。 它悬浮在半空中，就在星辰龙刚才心脏的位置。 那还是之前的皇后，但又完全不同了。 它的体型缩小了近三分之二，不再臃肿残破，而是呈现出一种接近完美的流线型姿态。覆盖全身的黑色骨甲，此刻竟布满了无数星辰般的银蓝色纹路，仿佛将一整片星空都披在了身上。四根修长的利爪闪烁着金属的寒芒，背后那标志性的巨大头冠，也变得更加狰狞、内敛。 它不再散发那种狂暴、混乱的毁灭气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内敛的、仿佛恒古存在的恐怖威压。 在它的口中，衔着一枚不再是龙晶模样的东西。那是一颗只有拳头大小，却仿佛容纳了整个银河的璀璨星核。光芒流转，能量精纯到了极致。 “……操。”王不败只吐出了一个字。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语言在这种超越理解的进化奇迹面前，显得无比苍白。 夜枭调出了能量探测读数，看着上面那个瞬间爆表，然后又归于无法解读的符号，只说了一句。 “能量反应……无法定义。” 下一刻，那只全新的皇后，缓缓地转过了头。 它没有眼睛，但“最后壁垒”中的三人，却同时感到一股冰冷的、实质般的注视，穿透了能量护罩，落在了他们身上。 苏千雪浑身一僵。 王不败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夜枭的身体，第一次出现了微不可查的绷紧。 那只星骸皇后，松开了口。 那枚璀璨的星核，没有坠落，而是静静地悬浮在它的面前，像一颗忠诚的卫星，环绕着它的君主。 第56章 冷静 那股注视，没有温度。 它穿透了“最后壁垒”的能量屏障，穿透了合金装甲，直接烙印在三人的精神层面。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审视，如同地质学家在观察一块陌生的矿石。 “操！”王不败的怒吼打破了舰桥的死寂，“它在看我们！夜枭，主炮充能！现在就把它轰成渣！” “冷静。”苏千雪的声音发颤，但逻辑依然清晰，“你轰不中它。” “什么叫轰不中？”王不败双目赤红，几乎要扑到控制台前，“这么近的距离，就是一坨铁也能给它汽化了！” “我无法锁定。”夜枭的回答简洁而冰冷，他调出一个数据模型，上面代表着星骸皇后的信号源周围，空间参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无规律的扭曲，“它的能量场在干扰引力，常规弹道武器和能量武器的轨迹都会被偏折。计算结果……命中率为零。” “那就手动瞄准！我就不信——” “然后呢？”苏千雪打断了他，“就算你侥幸击中了它，林靠北会怎么样？别忘了，他是‘天星’的驭手，他和这只怪物之间有精神链接。杀了它，林靠北会当场脑死亡。我们也会失去和这件事唯一的关联。” “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怪物，和一个已经疯了的混蛋！这就是你的关联？”王不败的拳头砸在金属扶手上，发出一声闷响，“苏千雪，你清醒一点！这东西刚刚吞了一头星辰龙！下一秒它就可能把整个斗场，甚至这颗星球都给吞了！我们现在考虑的应该是怎么跑路，而不是保住那个疯子的狗命！” “我们跑不掉。”苏千雪缓缓摇头，一缕发丝垂落，遮住了她惨白的脸颊，“它已经‘看’到我们了。在它面前，任何空间跃迁的企图，都和自杀没有区别。” 舰桥内，再度陷入绝望的沉默。屏幕上，那尊披着星空的死神，依旧静静悬浮。 而此刻的斗场，安静得可怕。 数以万计的虫群，那些几分钟前还在疯狂撕咬、悍不畏死的低等异虫，此刻全部静止了。它们匍匐在地，收敛起所有的爪牙和口器，身体压得极低，仿佛在用最卑微的姿态，朝拜着它们新生的神。 没有嘶鸣，没有蠕动。 整个斗场，变成了一座由亿万虫尸和静止虫群构成的巨大坟场。死寂笼罩了一切，只有高功率能量屏障维持运转时发出的“嗡嗡”声，以及……一道微弱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喘息。 那是星骸皇后的呼吸。每一次吐纳，它身前的空间都会出现极其细微的涟漪。 林靠北跪在地上，混合着汗水的血液从额角滑落，滴在龟裂的地面。 就在刚才，那股几乎要将他头颅撑爆、把他的意识碾成粉末的精神风暴，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全新的链接。 如果说之前的链接，是他在狂风怒浪中死死拽着一根随时会断裂的缆绳，试图驾驭一艘失控的巨轮；那么现在，那根缆绳变成了一条横跨星海的钢铁桥梁。 坚固，稳定，但也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负荷瞬间从濒临崩溃的红色警戒，降到了危险值以下的黄色区域。 他活下来了。 但一种更深邃的恐惧，从心底升起。他能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单纯的“驭手”。他和那只皇后之间，建立起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共生关系。 一股浩瀚、苍茫、古老的力量，正通过那条精神桥梁，缓缓倒灌进他的身体。那是星辰龙燃烧了亿万年生命所凝聚的精华，是宇宙中最纯粹的星辰之力。那股力量冲刷着他几近枯竭的精神海，修复着他受损的神经元。 他甚至能“看”到皇后所看到的一切。 那是一种超越了视觉的感知。他能“看”到匍匐在地的虫群，感受到它们发自灵魂深处的臣服与敬畏。他能“看”到能量屏障外，那些因为恐惧而僵硬的观众。他能“看”到悬浮在轨道上，那艘名为“最后壁垒”的战舰，以及战舰里那三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和皇后，似乎在共享着同一个感知。 但在这份共享中，他感受不到皇后的任何情绪。没有喜悦，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绝对理性的虚无。 它不再是那个被狂怒和饥饿支配的野兽。它……进化成了一个全新的、未知的存在。 “这……” 一个颤抖的男声，通过斗场的公共广播系统响起，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半空中那面巨大的全息屏幕。 裁判长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的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华丽的裁判制服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他身后的几名工作人员，有的在疯狂的操作着什么，有的则已经瘫软在座位上。 “根据……根据大赛条例……”裁判长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的视线根本不敢投向斗场中央那道身影，“耀光战队……队长龙傲天，及所有队员……确认，全员失去战斗能力……”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虚。 整个星港，数十亿观众，无论是现场还是通过转播，都屏住了呼吸。 胜利？失败？ 在这种超越了竞赛范畴的绝对恐怖面前，这些词汇显得如此可笑。 裁判长闭上眼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最后几个字。 “本场比赛……天星战队……获胜！” “获胜”两个字，如同两颗投入深海的石子，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没有欢呼。 没有掌声。 没有博彩终端结算的喧嚣。 只有死一样的寂静，和在寂静中无限蔓延的恐惧。 人们看着那只悬浮在半空的怪物，只觉得荒谬。 赢了？ 它需要谁来宣布它的胜利？ 星骸皇后对这个宣判毫无反应。它缓缓地，将那枚悬浮在面前的璀璨星核，衔入口中。 然后，吞了下去。 “嗡——！” 刹那间，它体表那些星辰般的银蓝色纹路，猛地亮起。光芒透过漆黑的骨甲，清晰地勾勒出它体内每一条能量流淌的路径。那颗星核，正在它的体内溶解、重组，化为它身体的一部分。 星光在它的骨甲下游走，最终归于沉寂。 它身上那股死寂的威压，变得更加内敛，也更加恐怖。 做完这一切，它终于动了。 它缓缓地转过身，面向斗场另一端，那个唯一还站着的，渺小的人类。 林靠北强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用手背抹去脸上的血污，动作很慢，但很稳。 他的身体因为脱力和能量的冲刷而剧烈颤抖，精神也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但他依旧站得笔直。 他看着那只由自己亲手释放出来的，吞噬了星辰，完成了神话般进化的造物。 通过那条冰冷的链接，他能感受到对方投来的“注视”。那里面没有杀意，也没有亲近，只有一种复杂的、探究的意味。 它在评估他。 评估这个和它灵魂相连，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共生体”。 林靠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分不清是自嘲还是疯狂的表情。 星核的力量，暂时压制住了虫巢基因深处那股永恒的饥饿与暴虐。但这只是暂时的。他能感觉到，在皇后那片绝对理性的意识深海之下，依旧沉睡着足以吞噬一切的疯狂。 而他脖子上那枚冰冷的金属项圈，也在微微发烫。 那是“静默”协议的执行器，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晋级了。 从一个必死的结局，跳进了另一个更加凶险的未知。 他只是为自己，也为这个宇宙，争取到了一点喘息的时间。 深渊的凝视，才刚刚开始。 第57章 控制 死寂是唯一的语言。 林靠北与那尊恐怖的造物，隔着半个斗场对峙。那条无形的精神链接，像一根刺入脑髓的冰冷探针，正源源不断地反馈着对方的“思绪”。那并非人类的情感，而是一片浩瀚、冰冷、绝对理性的数据洪流。它在计算，在分析，在解构刚刚吞下的那枚星核。 每一秒，都有海量的信息冲刷着林靠北濒临崩溃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置身于星海中央的溺水者，既能感受到宇宙的宏伟，又无时无刻不被窒息的绝望所包裹。 “滋——！” 一道尖锐的通讯请求，粗暴地切入了他和皇后之间的链接。那信号带着不加掩饰的怒火和杀意，像一把烧红的刀。 “林靠北！” 秦严的咆哮，失真，且充满了金属质感。 “我命令你！立刻！控制住它！让它进入休眠状态！否则‘静默’协议将无预警降临！” 话音未落，一道刺目的猩红色光柱，穿透了斗场上方的能量穹顶。那光柱并非来自任何一艘悬停的战舰，而是来自更高的轨道。 天基动能武器，已经完成了充能和锁定。 那光，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死刑判决。 林靠北的肺部火辣辣地疼，他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他想开口，却只能发出一阵嗬嗬的漏风声。 控制？ 他拿什么去控制一个刚刚吞噬了星辰，完成了神话蜕变的怪物？用这具连站立都勉强的残破身躯？还是用那可笑的“共生”关系？ 他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用尽全力挤出几个字。 “它……它现在很‘冷静’。星核的能量暂时满足了它。给我……给我一点时间。” 这是一个谎言。 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相信的谎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星骸皇后对能量的贪婪只是被暂时填平了，但在那片平静的意识深海之下，一种更加恐怖的、对生命本质进行跃迁的进化冲动，正在蛰伏、积蓄。 它不是吃饱了，它只是在消化。 “最后壁垒”指挥中心内，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王不败一拳砸在金属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渺小的人影和那尊巨大的怪物。 “冷静？秦严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那东西刚刚用最残忍的方式吞掉了一整个耀光战队！现在你告诉我它很冷静？你要跟一个怪物讲道理？” 他的咆哮在封闭的指挥中心内回荡，震得每个人耳膜发麻。 “王队长，你的情绪毫无意义。” 苏千雪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切开了王不败的狂怒。她没有看任何人，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浮动的数据流上。 “从能量参数上看，‘皇后’的外部逸散波动确实趋于平稳。林靠北没有说谎。” “那他妈的能叫平稳吗？”王不败指着屏幕，唾沫横飞，“你看那数据！稳定在峰值的百分之七十三！一座A级城市的全部能源供给，还不到这个数字的零头！这叫平稳？” “参数稳定，但结构在持续优化。” 一直沉默的夜枭，扶了扶鼻梁上的战术眼镜，他的嗓子有些沙哑。作为天星战队的数据分析师，他比任何人都更理解那串数字背后代表的恐怖。 “它的骨甲密度在以每秒0.3%的速度提升，体内的能量回路正在进行第六次重构……这不叫冷静，指挥官。” 夜枭顿了顿，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的词。 “这叫……进食完毕后的消化。” 秦严的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他当然听到了夜枭的分析。 林靠北同样感受到了那份“消化”。 他能“看”到，星核的能量如何在皇后体内被分解成最纯粹的粒子，然后像最高效的建筑材料一样，被用来强化它的每一片骨甲，优化它的每一条神经通路。 它甚至在分析龙傲天留下的基因残片，解构那份属于“星辰之子”的血脉力量。 它在学习。 它在进化。 就在这时，星骸皇后那颗巨大的、毫无生机的头颅，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它微微侧过头，仿佛在“聆听”那些在亚空间频道里加密的通讯。 这个动作，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 但它，动了。 “轰——！” 指挥中心内，所有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 王不败的咆哮戛然而止。 苏千雪一直平稳的手指，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林靠北。” 秦严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机器般的冰冷和绝对的意志。 “我收回刚才的话。你没有时间了。我现在开始倒数。” “三十。” “二十九。” 冰冷的数字，通过通讯器，精准地传入林靠北的耳朵。 “这不是威胁，也不是谈判。” “二十八。” “这是告知。” 林靠北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他能感觉到，皇后的“好奇心”被那道从天而降的红色光柱吸引了。一股抬起头，去探究那份威胁源头的冲动，正从链接的另一端传来。 不行！ 绝对不行！ 一旦它做出任何具有威胁性的动作，那道光柱就会在零点零一秒内落下。不只是皇后，连同他自己，甚至整个星港的这一角，都会被瞬间蒸发。 他用尽了最后一丝精神力，没有通过语言，而是将一个最纯粹、最原始的意念，狠狠地砸进了皇后的意识深海。 一个混杂着恐惧、警告、还有一丝哀求的念头。 不准动！ “十五。” “十四。” 倒数还在继续。 那股想要抬头的冲动，停滞了。 林靠被能感觉到，那片浩瀚的意识，第一次对他这个渺小的“共生体”，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兴趣”。 它在评估他的指令。 评估这个指令背后的逻辑，以及……他所传递出的那份恐惧。 “五。” “四。” “三。” 时间仿佛被拉长到了极限。 “二。” 星骸皇后，最终没有抬头。 它维持着那个侧头的姿势，静止不动，像一尊亘古长存的死亡雕塑。 “一。” 通讯频道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秦严切断了通讯。 斗场上空那道足以毁灭一切的红色光柱，也随之悄然消散。 危机，暂时解除了。 林靠北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断裂。他双腿一软，整个人重重地跪倒在地。 也就在他跪倒的瞬间，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纯粹由信息构成的“念头”，第一次由皇后主动传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个疑问。 一个无法用人类语言解读的，关于“恐惧”为何物的疑问。 第58章 威胁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那道悬于苍穹之上的红色达摩克利斯之剑消失了，但它留下的烙印，却深深刻在了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斗场的狂热被彻底抽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原始、更纯粹的情感。 恐惧。 再也没有欢呼，没有呐喊。数万观众，像被集体掐住了喉咙，只是死死地盯着场中那个蹒跚的身影，以及他身后那团浓缩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阴影。 一队全副武装的军方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通道内走出。他们没有言语，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分列两侧，构成一条通往未知深处的走廊。 一个军官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不是邀请，是押送。 天星小队的其他人，包括一直沉默的夜枭，都汇集到了林靠北身边。他们被裹挟在这条由枪口和装甲构成的河流中，被迫向前。 林靠北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精神力耗尽的后遗症，远比身体的疲惫更具毁灭性。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离，只剩下一具空壳，被那持续不断的、来自皇后的探寻所填满。 恐惧…为何物？ 那个冰冷的念头，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疑问句。它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分析仪器，不断将林靠北此刻感受到的生理反应——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肌肉不受控制的颤抖——全部转化为最纯粹的数据流，进行解构、学习。 他成了一本摊开的书，一个被反复研究的活体样本。 皇后缩小到了只有一人高，它没有实体，更像是一片立体的、会移动的阴影。它紧紧跟在林靠北身后，亦步亦趋。原本遍布体表的星光纹路，此刻已完全内敛，但那份无形的威压却不减反增。 人群像摩西眼前的红海，自动向两侧分开。他们不敢靠近，甚至不敢直视那团阴影，仿佛多看一眼，自己的灵魂都会被吸进去。他们畏惧的不是林靠北，而是他身后的那个“东西”。 穿过长长的选手通道，刺眼的灯光让林靠北的眩晕感更加严重。 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衣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狠狠地掼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 “哐当！” 林靠北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墙上，眼前金星乱冒。 “你他妈的到底放出了什么？” 王不败的脸涨得通红，青筋在他的额角和脖子上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他不是在质问，是在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唾沫星子喷在林靠北脸上。 “那是什么鬼东西？回答我！” 林靠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节。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大脑一片空白。 皇后的阴影，在那一瞬间，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一股纯粹的、毁灭性的恶意，在林靠北的意识中一闪而过。 威胁…识别。清除…建议。 “不…”林靠北用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王不败，住手！” 苏千雪一个箭步上前，双手用力按住王不败的手臂。她的力气不大，但动作精准而坚定。 “先离开这里！你想把所有人都引过来吗？” “离开？我们他妈的还能去哪儿？”王不败甩开她的手，但终究没有再对林靠北动手。他指着林靠北，手指几乎戳到他的鼻尖，“你看看他！你看看他干的好事！他把一个怪物带到了我们所有人身边！” “我说了，先离开！”苏千雪的语调提高了一度，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她扶住摇摇欲坠的林靠北，也就在那一刻，她看到了。 在林靠北的后颈处，那个本应是银色的神经接入环，此刻正闪烁着一种不祥的、脉冲式的红光。每一次闪烁，都像是一次心跳。 一个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话语，毫无征兆地在通道内响起。 “林靠北，星骸皇后，随我们走。” 众人循声望去。 通道的另一头，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军官制服，肩上没有任何军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他的身后，是两列更加精锐的、装备着外骨骼装甲的特种士兵。 秦严的副官。 林靠北认得他，在那艘前往首都星的战舰上见过。 副官的指令清晰而冷酷，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割着天星小队。 “其他人，原地待命，等待隔离审查。” “隔离审查？凭什么！”王不败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立刻就要冲上去，“我们是冠军！我们赢了！” 两名特种士兵上前一步，沉重的动力靴踩在地面上，发出“咔”的声响。他们手中的脉冲步枪，枪口微微下压，但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王不败。”苏千雪拉住了他，这一次，她的力道很重。“别冲动。” 她转向那位副官：“我们是天星小队的成员，是一个整体。根据联盟法律，我们有权……” “你们的权利，在星骸皇后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暂时冻结了。”副官打断了她，他的措辞没有一丝情感波动，“这是秦严将军的直接命令。” 他侧过身，对林靠北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林靠北，不要让我们重复第三次。” 林靠北靠着墙，慢慢站直身体。他能感觉到，随着副官的出现，随着“隔离审查”这个词被说出口，他体内那份被皇后标记为“恐惧”的数据，正在以指数级攀升。 他的队友，他的小队，要因为他而被囚禁。 情绪波动…分析。关联对象：同类。威胁等级：低。处理建议：无。 皇后的念头，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忠实地记录着他的一切。 “我跟你们走。”林靠北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放了他们。这件事，和他们没关系。” “你现在没有谈判的资格。”副官的回答斩钉截铁。“你的队友是否有关，将由军事法庭和科学理事会共同裁定。现在，立刻执行命令。” 林靠北的拳头攥紧了。 他想反抗。 他想争辩。 但他做不到。他连站稳都困难，更别提对抗国家机器。 他慢慢地迈出脚步，走向副官。每一步，都像是在拖着千斤重的枷锁。他身后的皇后阴影，也随之无声地滑行。 他经过王不败身边，那个男人依旧怒气冲冲，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林靠北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经过苏千雪身边，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脖颈上那个闪烁的红点上。 “带走。” 副官一声令下。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林靠北的胳膊。另外几名士兵，则将王不败、苏千雪和夜枭围在了中间，将他们与林靠北彻底隔开。 “林靠北！”王不败嘶吼着，试图挣脱控制，但被一名士兵用枪托狠狠地顶了一下腹部，闷哼一声弯下了腰。 林靠北被架着，拖向通道的更深处。 他回过头，最后看到的，是苏千雪平静的脸，和王不败依旧不甘的表情。 以及，他脖子上那个项圈，在冰冷的灯光下，闪烁的红光。 那光芒，像一颗跳动着的、被植入他体内的炸弹。 第59章 成分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合金闸门。 它在林靠北面前无声地滑开，露出的不是监牢，而是一个纯白色的圆形房间。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泛着一层柔和但毫无温度的光。几只收纳在墙体内的机械臂，像蛰伏的金属蜘蛛，静静等待着。 他被两名士兵推了进去。闸门在他身后合拢，发出沉重的闭锁声。 “对象确认。净化程序启动。”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房间内回荡。 地板的缝隙中喷出冰冷的雾气，迅速包裹了他。雾气带着一股刺鼻的消毒剂味道，让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到一阵轻微的灼痛。 外来物质扫描。成分：二级生物灭活剂。威胁等级：无。 皇后的念头一如既往，像一份冷静的实验报告。 雾气散去。墙壁内的机械臂悄无声息地伸展出来，臂端的镜头和各式探针组成了一个松散的笼子，将他围在中央。整个过程流畅而冰冷，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启动一级扫描。” 房间里响起一阵低沉的嗡鸣。一道比纸还薄的蓝色光幕从天花板降下，缓慢地扫过他的全身。那感觉不像是光，更像是一把无形的手术刀，试图剖开他的血肉，窥探他最深处的秘密。 林靠北的身体绷紧了。 一股尖锐的刺痛，毫无征兆地扎进他的意识深处。那不是物理层面的疼痛，而是来自他与皇后链接的另一端。是她的感觉。 侦测到入侵性探查。目标：核心基因序列。启动信息屏障。 嗡鸣声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变调，仿佛机器被什么东西梗了一下。 观察室内，厚重的单向玻璃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秦严双手抱在胸前，沉默地注视着房间中央那个孤立的身影。他的副官，像一尊雕像，站在他身后。 “报告，”秦严的指令简短而清晰。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瀑布般刷下的数据流，头也不抬地回答：“将军，宿主生命体征平稳，精神压力指数正在上升。我们正在尝试解析‘皇后’与宿主结合后的新形态。” “竞技场传回的影像显示，它吞噬了一头‘星辰龙’，”秦严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这意味着它掌握了高效的物质能量转化能力。转化效率数据是多少？” “这正是我们想弄清楚的，将军。联盟之前开发的‘矛头’系统，极限也只有百分之十二。如果它的效率……” “我不需要推论，”秦严打断了他，“我要确切的数字。” 命令下达，评估室内立刻有了响应。蓝色的光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数道绿色的射线，从不同的角度聚焦在林靠北身上。绿光仿佛具有实质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根扎在脑子里的刺针，瞬间变成了一根高速旋转的骨钻。 林靠北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皇后的情绪，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传递过来。不再是冷漠的数据流，而是一股原始、暴虐的愤怒，混合着被侵犯的屈辱感。这股风暴几乎要将他的自我意识撕成碎片。 警告！探测强度超出安全阈值！防御协议升级！反击程序…待确认宿主存活率… “确认我的存活率？”林靠北在心中苦笑，“你的意思是，你的反击可能会顺便把我一起干掉？” 高概率事件。 “糟透了。” “警报！警报！”研究员的尖叫刺破了观察室的安静，“数据流被污染！它在主动释放干扰信息，我们的基因探针完全失效了！它在排斥！它在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进行反击！” “加大功率，”秦严的命令冷酷依旧，“突破它的屏障。” “将军！能量反应正在指数级攀升！再继续下去，评估室的能量护盾也……” “它的失控风险，已经被评定为SSS级，”秦严的字句像冰冷的金属撞击，“我们早就在‘继续下去’的危险里了。执行命令。” “是！” 评估室内，绿光猛地一亮。林靠北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痛吼，整个人蜷缩在地。那股不属于他的愤怒，此刻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杀意，在他的脑海中咆哮。 威胁…识别！清除…威胁！ 那些念头不再是文字，而是毁灭的冲动。 “停下！”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房间内的灯光疯狂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一支对准他的机械臂突然爆出一团火花，冒着黑烟，像一条死蛇般抽搐着缩回了墙里。 “能量场失控！四号探针损毁！”研究员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天哪…它的精神链接深度…无法探测！我们的设备显示那片区域是一片空白！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生物学和物理学定律！” 秦严向前一步，几乎贴在了玻璃上。他没有看那些失控的仪器，而是死死地盯着在地上颤抖的林靠北。他看见那个年轻的士兵，在承受着外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却依然在试图控制着什么。 林靠北用手撑着地，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片能倒映出自己狼狈模样的黑色玻璃。他知道他们就在后面。 必须让它停下。如果皇后在这里失控，他们所有人，连同这艘战舰，都会变成宇宙尘埃。 他放弃了抵抗，转而向那股狂暴的意识伸出了自己的念头。他没有试图命令，只是传递过去一个最简单的概念。 安静。 我们是安全的。 那场毁灭性的精神风暴，奇迹般地平息了。它没有消失，只是从沸腾的岩浆，变回了潜伏在地底的暗流。 …分析完毕。宿主干涉有效。威胁源依旧存在。 林靠北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脖子上的项圈，红光闪烁的频率似乎更快了。 他对着那面黑色的墙壁，一字一句地开口。 “它不喜欢被当成标本。” 房间内所有的嗡鸣声戛然而止。绿色的射线也随之熄灭。死一样的寂静，重新笼罩了这间白色的囚笼。 观察室内，秦严缓缓直起身，他转头对副官下令。 “终止评估。将目标转移至深度休眠仓。” 副官立正：“是。那‘天星小队’的其他人……” “一级隔离。切断所有内外通讯，”秦严的指令清晰而冷酷，“我要审问他们每一个人。关于林靠北的一切，从他被标记开始，一个细节都不能漏。” 他不再看评估室里的情况，转身离开了观察室。 房间里，林靠北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他没有摔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扇墙壁悄然滑开，两名穿着厚重防护服的医疗兵快步上前，用一张担架接住了他。 他被抬了起来。他没有反抗，也无力反抗。 第60章 条例 担架在金属地板上滑行。 天花板的灯带连成一条没有尽头的白线，刺入林靠北的瞳孔。他被固定带绑在担架上，像一件等待处理的货物。厚重的防护服隔绝了医疗兵的体温和呼吸，只剩下机械的脚步声和担架滚轮的摩擦声。 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那人穿着一身洁白的制服，剪裁合体，一尘不染，与这艘战舰的铁灰色调格格不入。他的胸口，绣着一棵盘根错节的银色巨树徽记。 “生命树集团。”其中一名医疗兵低声说，停下了脚步。 来人没有理会他们，他径直走到担架旁，俯身看着林靠北。他脸上挂着一种近乎于狂热的表情，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完美的进化！林靠北，我叫白启。”他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有力，“我代表生命树集团，正式向你和‘皇后’，发出邀请。” 医疗兵试图干预：“先生，根据一级隔离条例，您不能……” “我的权限在这里。”白启甚至没有看他，只是抬手晃了一下腕部的终端。医疗兵的通讯器里响起一阵急促的电子音，他随即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启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林靠北身上。“军方把你当成一枚不稳定的炸弹，一个需要被关进笼子的怪物。他们只看到了风险，却无视了这背后伟大的进化奇迹。” 他抬起手，一道全息影像在他掌心展开。 那是一颗蛮荒的星球。原始的丛林覆盖着大地，巨大的山脉撕裂天空。镜头拉近，能看到地表上活动的生物。那些是只存在于最高威胁等级档案里的星兽，体型堪比小型登陆舰的大陆级掠食者，在星球表面横行。它们互相撕杀，吞噬，释放出恐怖的能量波动。 “一颗专属的生态星球。我们为它准备的‘牧场’。”白启的语气充满了蛊惑，“想象一下，皇后可以在那里自由地捕食、进化，汲取一颗星球的全部生命力作为养料。它将不再是囚笼里的标本，不再是军方随时准备引爆的武器！” 他的手在空中虚握，全息影像里的星球仿佛被他捏在掌心。 “在那里，它将成为真正的‘神’！” 林靠北体内的那股意识，那头刚刚被安抚下去的野兽，再次躁动起来。没有愤怒，没有杀意，而是一种更原始、更纯粹的冲动。 养料…渴望…吞噬…成长… 那颗星球对它而言，是一个巨大的餐盘。 林靠北闭上眼，将那股冲动死死压制下去。*闭嘴。那是个陷阱。* 他重新睁开眼，漠然地迎向白启狂热的注视。 “代价？” 他的喉咙因为之前的嘶吼而干涩沙哑，这两个字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白启听懂了。 白启微笑了。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 “代价？不，我们称之为‘合作’。”他收起全息影像，从制服口袋里取出一张纯黑色的卡片，卡片边缘泛着金属的冷光。“我们需要共享皇后进化过程中的所有数据。它的每一次成长，每一次蜕变，都是生命科学史上最宝贵的财富。” 他将卡片递向林靠北，几乎要碰到他的脸。 “以及……在必要的时候，为生命树的利益而战。” 林靠北看着那张卡片。它像一个微缩的黑洞，要将他的一切都吸进去。军方的囚笼，还是生命树的项圈？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自嘲地否定了。两者有什么区别。 “它不是你的打手。”林靠北说。 “当然不是，”白启立刻反驳，“神明，怎么会是打手？我们只是为神明指出那些需要被净化的‘渎神者’。军方、联邦、那些腐朽的旧秩序……它们才是阻碍进化的癌细胞。” 就在这时，一名医疗兵的肩头通讯器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电流声。秦严那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指令从中传来，仿佛穿透了层层甲板。 “林靠北，别碰那张卡！生命树是比失控皇后更危险的癌细胞！” 白启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他似乎对秦严的出现毫不意外。 “听到了吗？这就是军方的傲慢。”他把卡片轻轻放在林靠北的胸口，冰冷的触感透过病号服传来，“他们宁愿毁掉一份神迹，也不愿看到它掌握在自己无法控制的人手中。他们称我们为癌细胞，却不想想，究竟是谁在压制生命的无限可能。” “你所谓的可能，就是把整个人类文明当成你们的试验场？”秦严的质问如同重锤。 “文明总是在更迭，秦严上校。”白启对着空气，仿佛在与秦严隔空对峙，“旧的神祇死去，新的神祇才会诞生。你守着一堆摇摇欲坠的积木，而我，在迎接一场风暴。” 林靠北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看着胸口那张黑色的卡片。 威胁…识别… 威胁源：秦严。 威胁源：白启。 处理方案：清除…全部清除… *都给我安静。*他在脑海中咆哮。 那股杀意被他的意志强行摁了回去，但躁动并未平息。它像一头被两边的挑衅激怒的野兽，在笼子里疯狂冲撞。 “我的提议永远有效，林靠北。”白启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洁白的制服，一丝褶皱都没有，“笼子，还是整个世界，选择权在你手上。或者说，在它的手上。” 他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来路离去。他高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两名医疗兵像是被解除了某种无形的束缚，立刻恢复了行动。他们没有去碰那张黑色的卡片，只是用更快的速度推动担架。 “快！目标生命体征不稳定！立刻送入深度休眠仓！” 担架再次移动。 黑色的卡片就静静地躺在他的胸口，随着担架的颠簸轻微起伏。 隔离室的墙壁是特种合金。 一声闷响，墙面凹陷下去一个拳印。 王不败收回拳头，骨节没有一丝伤痕，只有金属在哀鸣。他又是一拳。第二处凹陷。第三处。他像一头被困的野兽，用最原始的方式发泄着无法排解的暴怒与屈辱。 输了。 他输给了一个新兵，和一只……怪物。 第61章 真相 隔离室的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瘦长的影子投射进来，拉得很长。 “发泄完了吗？”来人站在阴影里。 王不败没有回头。“滚。” “‘夜枭’从不滚。我只带来消息。”影子走了出来，是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王家的消息？”王不败停下动作。 夜枭不置可否。“首都星的几位议员，今天下午提交了一份联合质询案。”他顿了顿，陈述着事实，“标题是，《关于第七舰队在‘深渊之星’演习中，与不明高危生物‘勾结’的调查提案》。” “勾结？”王不败猛地转身，“他们用这个词？” “这是原话。提案中，你的名字被提及了十七次。王家的名字，三十一次。”夜枭的陈述像在宣读一份尸检报告，“军部内部调查已经启动。你和林靠北的比赛录像，是第一号证物。” 王不败胸口剧烈起伏。他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这不是军事问题，这是政治绞杀。有人要用这件事，撕开王家的防线。 “家族怎么说？”他问。 夜枭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的黑色数据块，放在房间中央的桌上。“这是长老会的密令。最高权限，阅后即焚。” 王不败走过去，拿起数据块。冰冷的金属质感，却烫得他手心发麻。他将其插入墙壁的读取端口。 一道加密的音频流直接灌入他的脑海。没有影像，只有一个苍老、威严、不容抗拒的指令。 “不败。家族正面临建系以来的最大危机。你，是危机的核心。” “舆论的火已经点燃，唯一的办法，是在它烧毁一切之前，亲手掐灭火源。” “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清除目标林靠北，及其战兽‘皇后’。用他们的死亡，向联邦证明王家的清白与忠诚。” “这是你挽回声誉的唯一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否则，家族将放弃你。” 音频结束。数据块发出一声轻响，化为一撮灰烬。 放弃。 这个词像一根毒刺，扎进王不败的心脏。他为家族的荣耀而战，从无败绩，直到今天。而一次失败，换来的不是安慰，而是冰冷的切割。 夜枭依旧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命令很清楚。你需要什么支持？” “金刚。”王不败说。 “它在维修。损伤程度百分之三十七，特别是胸口的贯穿伤，需要至少七十二小时才能修复。” “我不管。把它给我。现在。”王不败的指令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夜枭沉默了片刻。“我会安排。还有别的吗？” “让苏千雪来见我。” 机甲整备库里，巨大的“金刚”静静地矗立着。它的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痕，最触目惊心的，是胸口那道几乎将其剖开的巨大裂口。边缘的金属还残留着被某种高腐蚀性物质溶解的痕迹。 王不败的手指抚过那道裂痕。冰冷，粗糙。 他能回想起那千分之一秒的画面。那只怪物，那只“皇后”，是如何撕开金刚的装甲，就像撕开一张纸。那种力量，那种速度，那种纯粹的、为杀戮而生的形态…… 威胁…识别… 处理方案：清除… 他脑中闪过林靠北胸口那张黑卡，闪过秦严和白启的对峙。军方，生命树，还有那只怪物。这是一个漩涡，而他，连同整个王家，都被卷了进去。 清除？家族的命令说得轻巧。他们根本不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那不是战兽，那是神话里的魔鬼。 可他有的选吗？ 家族的荣辱，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他从小被灌输的信念，就是家族高于一切。背弃家族，他将一无所有。执行命令，他要去面对那个能轻易撕碎金刚的噩梦。 愤怒、恐惧、不甘，还有一丝被背叛的刺痛，在他胸中翻滚。 “你找我？” 苏千雪走了进来。她换下了一身狼狈的作战服，穿着干净的白色研究员制服，但无法掩饰她的疲惫。 王不败没有转身，依旧抚摸着金刚的伤痕。“你看这道伤口。” 苏千雪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巨大的裂口。“我看了分析报告。它的攻击方式，不符合任何已知生物的物理模型。” “是啊，不符合。”王不败自嘲道，“所以，上面的人觉得，这是‘勾结’，是演戏。” 苏千雪没有接话。她知道王不败叫她来，不是为了讨论战术分析。 王不败终于转过身，正对着她。“家族给了我一个命令。杀了林靠北和他的皇后，洗刷‘污名’。” 他观察着苏千雪的反应。没有惊讶，没有同情，只有一种探究的平静。 “这是最后通牒。要么他们死，要么我被家族除名。”王不败一字一句地说，像在陈述别人的命运，“所以，我问你，苏千雪。你怎么选？” 苏千雪沉默了。整备库里只有机甲冷却系统发出的轻微嗡鸣。 她选择什么？站在王家这边，剿杀一个可能开启新时代的物种？还是站在林靠北那边，对抗整个军方和联邦的旧秩序？或者，像那个白启一样，成为“生命树”的信徒？ 每一条路，都通向深渊。 “我不想选边站，王不败。”苏千雪终于开口。 “这可由不得你！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王不败的火气又上来了，“苏家难道就干净吗？你和他走得那么近，调查报告上，你的名字一样跑不掉！” “我知道。”苏千雪的回答很平静，“所以我才说，我不想选。” 她抬起头，直视着王不败。“我只想知道真相。” 王不败愣住了。 “真相？” “对。真相。”苏千雪重复道，“关于皇后，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进化得这么快？它的出现，是偶然，还是某个计划的一环？” 她的问题越来越快，越来越尖锐。 “生命树是什么组织？他们为什么对皇后这么感兴趣？那个白启，他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军方！秦严上校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场比赛，从一开始是不是就是一个局？一个为了引出皇后，或者引出它背后某些东西的局？” “我只想知道这些。关于比赛背后的一切。” 王不败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他满脑子都是家族、命令、生存和毁灭，而苏千雪，却在想这些他从未费心思考过的问题。 他发现自己无法回答任何一个。 “真相……有什么用？”他艰涩地挤出几个字，“真相能让王家摆脱危机吗？能让我活下来吗？” “或许不能。”苏千雪坦然承认，“但不知道真相，我们就会像棋子一样，被摆弄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像现在这样。” 她的话，像一把锥子，精准地刺进了王不败最不愿承认的痛处。 棋子。 没错，他就是一颗棋子。家族的棋子，或许还是军方和生命树棋盘上的棋子。 他看着苏千雪。这个女人，总是能看透他暴躁外表下的虚弱。 “所以，你的选择，就是当一个追寻真相的殉道者？” “我不想殉道。”苏千雪摇头，“我只想在棋盘上，看清楚棋手的脸。” 她说完，转身向整备库外走去。 “你要去哪？”王不败问。 “去找一个可能给我答案的人。”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整备库里，又只剩下王不败和伤痕累累的金刚。 第62章 被监控 天星小队回来了。 选手村的空气像是凝固的胶体，每一个试图穿过它的人，都会被黏上一层无形的恶意。其他队伍的选手，那些曾经还会点头或挑衅的家伙，此刻像见了鬼一样，纷纷避让，闪进各自的宿舍，关紧大门。 公告屏幕上，积分榜第一的位置，“天星”两个字刺眼地悬挂着，像一个瘟疫爆发的的标记。胜利者成了过街老鼠。 夜枭无声地走在林靠北身侧，他整个人仿佛都由阴影构成。“他们都在看。”他的话语几乎没有振动空气，“耀光学院提交了最高级别的抗议，龙家在给联邦军施压。磐石和幽影的幸存者把你们描述成了怪物。” “有什么新消息吗？”林靠北问，没有去看他。 “大赛组委会的秘密会议就没停过。取消资格、军事审判……什么词都冒出来了。”夜枭顿了一下，“你的房间，外面至少有六个隐蔽监控点。” “知道了。” 队伍在沉默中解散，各自走向自己的牢笼。 林靠北的房门在他身后关闭，隔绝了整个世界。房间里没有开灯，绝对的黑暗里，只有一片微缩的宇宙在静静呼吸。皇后盘踞在角落，甲壳上星辰般的光斑缓缓流淌，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能量粒子。 房间被监控。他不在乎。 他走到桌前，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白启留下的黑卡，质感温润，却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另一样，是秦严上校留下的那个金属项圈，闪烁着压抑的银光，每一条电路纹路都是一条锁链。 两条路。 生命树的“进化”，还是军方的“项圈”？成神，还是当狗？ 林靠北的手指摩挲着黑卡的边缘。加入一个疯子组成的邪教，去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飞升”？他想起白启那张狂热的脸。那不是进化，那是自毁。 他又拿起那个项圈。冰冷的金属贴着他的皮肤。成为军方的实验品，被套上枷锁，在无数次测试和解剖中，榨干皇后最后一点价值。然后，他和它，一起被销毁。 真是两个绝佳的选择。 “你想要什么？”他对着角落里的皇后低语。 回答他的，不是语言。 而是一种感觉。一种纯粹的、蛮横的渴望，直接灌入他的脑海。那感觉起初很模糊，像隔着毛玻璃看风暴，但渐渐地，它变得清晰。 一个方向。一个坐标。 一个……目标。 皇后在渴望着什么东西。一个高能量的目标。就在这座空间站的某个地方。那股渴望，带着一种吞噬的冲动，原始而野蛮。 林靠北把玩着手里的两件物品。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搞错了一件事。 他一直在思考怎么选边站。 怎么在棋盘上，为自己找一个能落脚的格子。 但如果，掀翻棋盘呢？ 苏千雪走出王不败的整备库，没有片刻停留。她要去的地方，整个选手村里，可能只有一个。 林靠北的宿舍。 她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抬手，又放下。她能问什么？她凭什么去问？以队友的身份？还是以一个……同样被卷入风暴的共犯？ 门，从里面打开了。 林靠北站在门口，房间里很暗，他身后是一片流动的微光星海。 “有事？”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我去找了王不败。”苏千雪开门见山。 “他选了？” “他没得选。”苏千雪说，“王家给了他死命令。杀了你和皇后。” 林靠北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在听今天的天气预报。“所以，你是来给我通风报信的？” “我是来问你问题的。”苏千雪走进房间，门在她身后自动关闭。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皇后。那不是生物，更像是一件活着的艺术品，美丽，却又充满了致命的危险。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事。”苏千雪转过身，正对他，“生命树、白启、军方的局、秦严上校……还有它。”她指了指角落的皇后，“它到底是什么？” 林靠北笑了。那是一种不带任何温度的、纯粹的讥讽。“苏千雪，你是不是觉得‘真相’是个很了不起的东西？知道了真相，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我不知道。”苏千雪坦然地迎着他的话，“但我不想当一个糊涂鬼。” “哈。”林靠北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那你来错地方了。我这里没有真相，只有麻烦。天大的麻烦。” “你就是麻烦的中心。”苏千雪的语调没有丝毫动摇，“白启找到了你，军方找到了你，王家要杀你。所有线索都指向你。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一些。”林靠北走到她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我知道，我们都被放在一个天平上。一边是旧世界，一边是新物种。而天平的操纵者，正等着看我们会把砝码加在哪一边。” 他的话，让苏千雪感到了寒意。 “所以，你早就清楚这是一个局？” “从皇后第一次进化的瞬间，我就清楚了。”林靠北绕过她，走到桌边，拿起那张黑卡和项圈。“他们都在等。等它成长，等它展露价值，然后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 “生命树和军方，都是鲨鱼？” “不。”林靠北否定了她的说法，“军方是渔夫，想把鲨鱼和猎物一起捞进网里。而生命树……”他掂了掂那张黑卡，“他们想成为新的鲨鱼。” 苏千雪沉默了。林靠北的描述，比她想象的更加赤裸和残酷。 “那你呢？”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想成为什么？” 林靠北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然后，他做了一个出乎苏千雪意料的动作。 他把黑卡和项圈，都扔进了垃圾处理口。 伴随着轻微的机械运作声，代表着两条绝路的信物，被瞬间分解成了基本粒子。 “我不选。”林靠北转过身，他身后的皇后，身上的星光纹路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加明亮，更加急切。 “什么？” “我说，我不选他们给的路。”林靠北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苏千雪从未见过的神情。那是一种挣脱了所有枷锁的、近乎疯狂的平静。 “王不败很快就会动手。军方也不会善罢甘休。你不选，就是死路一条！” “那又如何？”林靠北反问，“被狗链拴着，或者被疯子引诱着，就不是死路了？那只是换个死法。” 他朝着苏千雪走近一步。 “苏千雪，你想要的真相，我也想知道。但真相不是靠别人施舍的，是靠自己抢的。”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混杂着他和皇后共同的气息，让苏千雪感到一阵窒息。 “你要怎么抢？” “皇后给了我一个提示。”林靠北说，“它想要一个东西。一个能让它变得更强的东西。而那个东西，就在这里，在这座空间站里。” 苏千雪的心脏猛地一跳。“你要去抢那个东西？” “对。” “你知道那会是什么后果吗？在军方的眼皮底下，在所有势力的监视中，去抢一个不明物体？这和自杀没区别！” “有区别。”林靠北纠正她，“自杀是自己抹脖子。而我，要拉着所有想看我死的人，一起下地狱。” 他的话里，有一种不容置辩的决绝。 苏千雪看着他。她来这里，是为了寻找答案，寻找一个能让她看清棋盘的盟友。但她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不满足于看清棋盘。 他想把棋手也拖下水。 “我为什么要帮你？”苏千雪问。 “你帮的不是我。”林靠北说，“苏家，一样在这盘棋里。你以为王家倒了，下一个会是谁？你和我走得近，这份调查报告，你觉得你的名字能被摘出去吗？” 他的话，和王不败如出一辙，但意思却截然相反。王不败是在威胁，而林靠北，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在棋盘上，多争一个喘息的机会。”林靠北向她伸出手，“至少，我们能死得明白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着别人来决定我们的死法。” 苏千雪看着他伸出的手。 门外，是王家的屠刀和军方的罗网。门内，是一个更疯狂的深渊。 她没有别的选择。从来都没有。 她握住了他的手。 第63章 装神弄鬼 晋级赛的抽签仪式，在一片浮夸的喧嚣中进行。 巨大的全息光幕悬浮在中央大厅，滚动着各个学院的名字和队徽。空气里混杂着抑制剂、香水和紧张的汗味。每个人都试图表现得轻松，但紧绷的身体曲线出卖了他们。 林靠北和苏千雪站在人群的边缘，像两座孤岛。 “深渊学院，”苏千雪轻声说，她的终端上已经调出了资料，“A级学院，专精幽能和精神系御兽。他们的主场胜率是百分之百。” “嗯。”林靠北的回应没有任何情绪。 光幕上的滚动速度慢了下来。两个名字被锁定，放大，占据了整个屏幕。 天启学院林靠北 VS 深渊学院凯恩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惊呼，随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林靠北。那不是同情，而是看好戏的残忍。 “比赛场地：B7号废弃星际战舰坟场——‘深渊回廊’。” 冰冷的机械音播报着，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所有参赛者的神经里。深渊回廊，一个连回收队都不愿意进入的地方。那里是幽能的温床，是精神污染的巢穴。 光幕忽然一闪，切换成了一张人脸。 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得像是用油彩画上去的。他就是“幻瞳”凯恩。他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不协调的微笑。 “林靠北。” 他的声音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响起，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这不是通过扩音设备，而是一种精神广播。 大厅里，好几个人瞬间脸色发白，捂住了头。 “你的怪物，能吞噬星光。”凯恩的影像在微笑，但他的精神低语却像毒蛇一样钻进所有人的意识深处，“但它，能吞噬无尽的噩梦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寒意扫过全场。 苏千雪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她的脑海里闪过苏家覆灭的残影，火焰，哀嚎，绝望。那感觉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就被她强大的精神力强行掐断。但那种被窥视、被污染的感觉，却像油污一样黏在她的意识里。 她立刻转向林靠北，准备提醒他。 林靠北毫无反应。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刚才那场小范围的精神风暴只是一阵微风。 “装神弄鬼！” 一声冷笑从不远处传来。王不败抱着双臂，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但他紧锁的眉头，和他下意识护住自己太阳穴的细微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的金刚，是纯粹的物理系御兽，对上这种诡异的精神攻击，就是最活生生的靶子。 王不败的视线扫过林靠北，那份镇定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走了过来，停在两人面前。 “林，你的好运到头了。”王不败的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对上凯恩，你的怪物不过是噩梦里一个比较大的玩具而已。” 林靠北终于动了。他转过头，看着王不败。 “你在担心你的猩猩？”他问，“它分得清什么是现实的拳头，什么是它脑子里的幻觉吗？” 王不败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他最隐秘的忧虑。 “你！” “还是说，”林靠北打断他，“你更担心你自己？毕竟，御兽死了可以再换。御主疯了，就什么都没了。” 王不败的拳头攥紧了。大厅里人多眼杂，他不能在这里动手。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最好祈祷，你能活着走出深渊回廊。”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背影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狼狈。 “你没必要激怒他。”苏千雪说，她的眉头紧蹙。她立刻打开个人终端，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调出所有关于精神防护的资料和设备清单，“凯恩的挑衅是冲着你来的。刚才那一下，是精神探测，也是示威。皇后对精神攻击的抗性是未知数，我们不能赌。” “不是未知数。”林靠北说。 “什么意思？”苏千雪停下动作。 “刚才，有答案了。” 苏千雪无法理解他话里的含义。她只知道，林靠北此刻的状态，比面对王家和军方时更加危险。那是一种野兽找到了猎物之后，极度兴奋又极度冷静的矛盾状态。 “我们必须立刻准备精神防护装备，至少要A级以上的幽能屏障，或者反向精神力场。这需要一大笔钱，还有权限。”苏千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进入分析模式，“我可以动用苏家的一些秘密渠道，但时间很紧。” “不用。”林靠北拒绝了。 “林靠北！”苏千雪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这不是儿戏！深渊回廊的环境会把凯恩的能力放大十倍！辐射、幻象、战舰里残留的精神印记，那些东西会成为他的武器，把你的意识撕成碎片！”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 “苏千雪，”林靠北打断她，转过身，正对着她，“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皇后想要一个东西。” 苏千雪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当然记得。那是他们结盟的基础。一个能让皇后变得更强的东西，就在这座空间站里。 她一直以为，那会是什么稀有的材料，或者某个被隐藏起来的能量核心。 “它刚才告诉我，”林靠北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近乎疯狂的平静，“它找到那个东西了。” 一股寒气从苏千雪的脊椎窜上头顶。她有了一个极其荒谬，又极其可怕的猜想。 “那东西……是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林靠北没有直接回答。他看了一眼光幕上凯恩那张挂着诡异微笑的脸。 “他说，他的噩梦无尽。”林靠北的唇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皇后很喜欢这个形容。它饿了。它说，那东西听起来，很好吃。” 苏千雪彻底沉默了。 她明白了。 林靠北要去抢的，不是什么物体。 他要去狩猎。 在这场万众瞩目的比赛里，在军方和所有势力的监视下，他要把对手，当成投喂给皇后的食粮。 这不是比赛。 这是一场预谋好的捕食。 苏千雪看着他，这个男人，根本没想过怎么在棋盘上活下去。 他要掀翻棋盘，然后吃掉对面的棋手。 她握紧了手里的终端，冰冷的金属外壳，也无法让她混乱的心跳平复下来。 她没有退路。 她握住的，是一把刺向整个世界的刀。而她自己，也站在了刀锋上。 林靠北不再说话，转身走向休息区的出口。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精准的丈量。 皇后在他身后无声地浮现，星光纹路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流淌，像一片充满了渴望的、正在呼吸的星空。 它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盛宴。 第64章 价格 阴影在角落里凝固。 那不是光线造成的假象，而是一个实体从虚无中析出，拼接成一个人形。没有脚步，没有能量波动，他就那么出现了，仿佛一直站在那里。 来人全身笼罩在一种类似液态金属的黑色装甲里，面部是一块完全光滑的黑曜石，反射不出任何光线。 “夜枭。”林靠北陈述了一个事实。 “凯恩，‘梦魇织网者’。”黑曜石面具下传出的不是正常的声音，而是一种直接在脑海里生成的、毫无情绪起伏的讯息，“他的精神领域有三个核心节点，其中一个，是他的杀招‘无尽噩梦’的源头。还有一个，是他的精神坐标，他的弱点。” 林靠北没有动。他身后的皇后，那片星光构成的轮廓，闪烁的频率慢了下来，像是在审视这个不速之客。 “我能给你那个坐标。”夜枭继续传递讯息，“还有他所有公开战斗中，精神力输出的详细数据模型。” “价格。”林靠北开口。 “赛后，皇后的一次‘协助’。”夜枭的条件清晰而冰冷，“目标另议。” 用一个未知的未来，换取眼前的胜利。这是魔鬼的交易。 “你的‘幽影’到底是什么？”林靠北问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周围的空气都像是被抽空了。夜枭沉默了片刻，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思考的寂静。 “生存工具。”讯息再次响起，“合作，或者我现在就消失。你有十秒。” 林靠北没有计算时间。他只是在评估。评估风险，评估价值，评估夜枭这个人本身。这个人和凯恩一样，都是怪物。只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我需……” “林靠北！” 一声怒吼从通道的另一端炸开，带着金属摩擦般的火气。王不败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他身上还穿着训练服，汗水浸湿了衣领。他死死地盯着林靠北和那个凭空出现的黑影。 “你又在干什么！”王不败的质问像是一记重拳，“你是不是不跟这些藏头露尾的家伙做交易就不会活了？先是苏家，现在又是什么鬼东西！” 夜枭没有动，甚至连信息素的传递都停止了。他变成了一尊完美的黑色雕塑。 “这是我的事。”林靠北的回应很平淡。 “你的事？”王不败被气笑了，“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把我们所有人拖进地狱！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居然还在和不明身份的人做危险的交易！” 他往前踏了一步，试图看清夜枭的细节，但那身装甲仿佛能吞噬一切探究。 “他是谁？他要你做什么？用皇后的力量去杀人吗？” 林靠北转向夜枭。“我需要你的能力，在关键时刻干扰‘梦魇织网者’的精神场。我要你切断他与深渊回廊环境的共鸣，哪怕只有一秒。” 这是在王不败面前，当着他的面，提出的追加条件。 王不败的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你疯了！你根本不了解他！你凭什么相信他？” 夜枭的面具转向林靠北，等待一个最终的答复。 “可以。”脑中的讯息简洁明了。 “成交。”林靠北确认了交易。 “你——”王不败彻底暴怒，他猛地向夜枭冲去，拳头带着风声，直取那块光滑的面具。他要亲手把这个躲在阴影里的家伙揪出来。 拳头穿过了残影。 夜枭的身体像是一缕被风吹散的烟雾，在原地淡化，又在三米之外重新凝聚。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到超越了动态视觉的捕捉极限。 王不败一拳打空，身体因为惯性前冲了几步才稳住。他猛地回头，看到的依旧是那尊安静的黑色雕塑。 一种无力感和更深的愤怒攫住了他。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选择的‘盟友’！”王不败对着林靠北咆哮，“一个你连他衣角都碰不到的幽灵！一个随时可以背叛、随时可以消失的懦夫！” 夜枭的黑曜石面具，微微转向了王不败。 “愤怒，是弱者的燃料。”冰冷的讯息第一次，同时在林靠北和王不败的脑中响起。 紧接着，一枚尾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片，从夜枭的手中弹出，悬浮在林靠北面前。 “坐标，数据，以及我的联络频率都在里面。” 做完这一切，夜枭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沉入水中的墨迹，从脚下开始，一寸寸消散在空气里。 就在他即将完全消失的瞬间，林靠北身后的皇后，那片一直保持着缓慢流淌的星空，突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所有的星光纹路，都朝着夜枭消失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渴望般的汇聚趋势。 夜枭消失的动作，停滞了千分之一秒。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他最终没有停留，彻底融入了阴影。 空气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只有那枚悬浮的黑色晶片，证明着交易的成立。 “你把他当成了对付凯恩的底牌？”王不败的声音压抑着，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林靠北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那枚晶片。冰凉的触感，带着非物质的奇特质感。 “他是工具。” “工具？”王不败上前一步，和林靠北几乎脸贴着脸，“你把一个能随时要我们命的怪物当成工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跟凯恩是一伙的呢？如果这是个陷阱呢？那个坐标，可能是把你引向精神深渊的诱饵！” “他不是。”林靠北说。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他的要价。”林靠北将晶片收起，“他要的是皇后的‘协助’。凯恩给不了他这个价码。而且……” 林靠北停顿了一下。 “皇后对他很感兴趣。” 这句话，让王不败所有的怒火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这种逻辑，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这是用一头怪物的欲望，去衡量另一头怪物的诚信。 “林靠北，你正在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王不败一字一顿地说。 “我一直都是。” 王不败盯着他，这个昔日的战友，此刻却无比陌生。他身上那种冷静到疯狂的气质，比在垃圾场初遇时，浓烈了百倍。那不是自信，而是一种彻底的、对世界规则的漠视。 “苏千雪说得没错，我们应该准备精神防护。”王不败的拳头松开了，他换了一种方式，“A级幽能屏障，我可以去找军方想想办法。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影子上。” “没用。”林靠北拒绝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的，不是‘防住’。”林靠北转身，走向休息区的出口，“我要他所有的精神力，都用来和我碰撞。” “你要把自己的意识当成战场？” 林靠北没有回答。 他将后背留给了王不败，那是毫无防备的姿态，也是最彻底的拒绝。 第65章 陷阱 坐标在林靠北的指尖化为数据流。 世界溶解。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传送，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剥离。感官被撕碎，重组成一套全新的、充满恶意的规则。 这里是深渊回廊。 巨大的战舰残骸，如同远古巨兽的尸骸，以扭曲的姿态悬浮在虚空中。它们断裂的装甲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的幽绿色能量雾。雾气中，有东西在低语。 那不是声音，而是纯粹的精神碎片，是无数亡者在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绝望、痛苦、怨恨……它们像水蛭一样，试图钻进每一个活物的脑髓。 “妈的……”王不败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体表的金刚能量，正不受控制地明暗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带出焦躁的电弧。“这些东西……在啃我的意识。” “集中精神，守住你的核心。”苏千雪的提醒很及时。她站在原地，冰蓝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一头完全由寒气构成的冰晶凤皇，在她身后舒展开华丽的尾羽。 “说得轻巧！”王不败低吼，“这鬼地方的一切都在尖叫！”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嘲弄的意念，直接在三人脑海中响起。它绕过了所有物理防御，像一根毒针，精准地刺入最脆弱的神经。 欢迎来到我的收藏馆，迷途的羔羊们。 是凯恩。 尤其是你，王不败。联邦的忠犬，现在却跟着一个疯子。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踏入的，究竟是谁的陷阱？ 王不败的身体猛地一震。金刚能量瞬间暴涨，将周围的幽能雾气冲开一个缺口。 “凯恩！”他对着空无一物的虚空咆哮，“滚出来！” 出来？我无处不在。凯恩的意念带着笑意，我在你战友的沉默里，在你对他的怀疑里。他把你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一场公平的对决？别天真了，士兵。疯子，从不遵守规则。 “闭嘴！”王不败的拳头攥紧，金属骨骼发出轻微的呻吟。 他转向林靠北，后者正静立在原地，对凯恩的挑衅毫无反应，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这就是你的计划？”王不败的质问充满了血腥味，“让他用这种方式来瓦解我们？在你的‘战场’上，我们就是被他随意拨弄的棋子，对吗！” 林靠北没有回应。 这种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让王不败愤怒。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所有的挣扎和怒火，在对方那片深不见底的疯狂面前，都显得滑稽可笑。 “回答我！林靠北！” 看，他甚至不屑于欺骗你。凯恩的低语再次响起，如同毒蛇的信子，在他眼中，你和脚下的残骸，有什么区别？ “够了。” 清冷的女声切断了愈发狂暴的精神乱流。 苏千雪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她身后的冰晶凤皇发出一声清越的啼鸣，那啼鸣同样是精神层面的，却带着净化一切的凛冽寒意。 一道肉眼可见的霜白寒流，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幽绿色的能量雾遇上寒流，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退散。那些啃噬心智的亡者低语，也被瞬间冻结、粉碎。 周围百米之内，一片清明。战舰残骸的狰狞细节，第一次清晰地暴露出来。 凯恩的精神干扰，被粗暴地掐断了。 “把你的怒气，留给该用的人。”苏千雪平静地对王不败说。 王不败胸口剧烈起伏，过载的金刚能量缓缓平复。他没有再去看林靠北，只是用拳头砸了一下身旁的金属壁，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就在这片由冰晶凤皇创造出的短暂安全区内，夜枭那毫无情感波动的讯息，突兀地插入。 他们在编织陷阱。 讯息很短，却让气氛再次绷紧。 不是幻觉，是空间层面的。小心脚下的阴影，那里的维度不稳定。 苏千雪的眉头蹙起，她操控着冰晶凤皇，让更极致的寒气覆盖地面。果然，在几处战舰残骸投下的巨大阴影区域，寒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无法凝结成霜。 “空间陷阱……”王不败喃喃自语，“深渊小队里，有空间系的能力者。” 这是一个致命的情报。在深渊回廊这种环境复杂的地方，一个擅长空间操控的敌人，足以将他们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早就料到了？”王不败转向林靠北，语气已经从愤怒转为一种疲惫的质询。 这一次，林靠北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皇后”那绝对冰冷、绝对理性的视角。 在皇后的“视野”里，没有战舰，没有雾气，也没有亡者的低语。凯恩的精神污染，就像是无意义的背景噪音，被系统自动过滤。这里只有最纯粹的能量流动。 一条条代表着不同属性的能量脉络，构成了这个空间的本质。幽绿色的精神能量，是主色调，它们像一张巨大的网，覆盖了一切。苏千雪的冰蓝能量，则像一块锋利的冰刃，切开了网的一角。王不败的金刚能量，是一个不稳定的、明亮的金色光点。 而凯恩和他的深渊小队，则隐藏得更深。他们没有释放出任何可以被直接追踪的能量信号。 他们将自己的存在，融入了这张幽能大网的背景辐射之中。 他们在编织陷阱。 夜枭的警告，在皇后的数据流中，呈现为一条高亮度的提示。 皇后开始扫描。 它无视那些复杂的能量脉络，无视那些伪装成环境波动的精神信号。它的逻辑很简单：任何“编织”行为，都必然会产生能量消耗和扰动。无论隐藏得多么完美，能量守恒的定律，在任何维度都是铁则。 皇后的意识，像一台亿万兆次每秒的超级计算机，疯狂地比对着整个空间每一立方厘米的能量基准值。 一秒。 两秒。 扫描到异常能量消耗点。 坐标锁定。 目标正在构建一个基于伪坐标的空间褶皱，试图将我们的物理位置，映射到一个高密度精神污染区域。 分析完成。 皇后的扫描，锁定了一个点。 那是一个“空洞”。 在布满能量脉络的宇宙中，一个绝对的、不自然的“无”。那里没有任何能量流动，没有任何信息。仿佛宇宙在这块区域被挖掉了一块。 这本身，就是最强烈的信号。 为了维持这个“空洞”的稳定，必然有巨大的能量在它周围被消耗、被扭曲。凯恩和他的小队，就藏身于这片扭曲的帷幕之后。 林靠北睁开了眼睛。 他的世界恢复了正常。眼前的，依然是王不败充满质问的脸，和苏千雪冷静的侧影。 “他在那。” 林靠北抬起手，指向右前方三百米处，一艘巡洋舰残骸的引擎喷口下方，那片最深沉、连冰霜都无法覆盖的阴影。 “坐标，771，439，82。” 他吐出了一串精准到厘米的数字。 “那里什么都没有。”王不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除了更浓重的黑暗，一无所获。 “现在没有。”林靠北说，“陷阱完成的瞬间，我们就会在那里。” 他没有解释更多。 因为皇后已经给出了最优解。 建议：在空间褶皱完成前0.1秒，将王不败的‘金刚破城炮’，以最大功率，直接注入该坐标。 林靠北转向王不败。 “你的炮，准备好了吗？” 第66章 争执 王不败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的炮？”他重复了一遍，充满了怀疑，“对着那片影子开炮？林靠北，你是不是被凯恩的精神污染搞坏了脑子？那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的质问，像一发重炮，轰在寂静的舰桥里。苏千雪的冰霜护盾，因为他情绪的激动而泛起一阵涟漪。 “现在没有。”林靠北的回答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但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相信这个‘现在没有’。” “我凭什么信你？就凭你那一串谁也听不懂的坐标？”王不败向前踏了一步，金属甲胄发出沉重的摩擦声。“我的金刚破城炮，每一发都消耗巨量能源。我不会为你的幻觉买单。” “这不是幻觉。”林靠被反驳，“这是计算。” “狗屁的计算！”王不败的怒气被点燃了，“战场上瞬息万变，你躲在后面算算算，前线兄弟的命是你能算出来的吗！” 争执，是凯恩最喜欢的开胃菜。 就在王不败的咆哮尚未散尽的瞬间，林靠北指向的那片阴影，活了过来。 它不再是静止的黑暗。 它在蠕动，在膨胀。无数比深空更纯粹的黑色触手，从巡洋舰引擎的残骸下方喷涌而出！它们没有实体，介于能量与暗物质之间，带着一种将灵魂拖入深渊的黏稠感，无声地扑向三人。 速度，超越了神经反应的极限。 警告：侦测到高维幽能入侵。 模因攻击启动：“梦魇织网者”。 正在过滤精神污染……过滤失败。污染强度超出安全阈值。 皇后的警报，第一次在林靠北的意识中呈现为一片乱码。 “小心！”苏千雪的呵斥短促而尖锐。 冰蓝色的护盾在她身前瞬间凝实，化作一面晶莹的冰墙。幽能触手撞在冰墙上，没有发出巨响，而是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冰墙的表面，迅速被一种不祥的灰黑色侵蚀，能量正在被疯狂汲取。苏千雪的脸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王不败没能及时反应。 一根幽能触手，直接穿透了他的金刚力场，贴上了他的头盔。 “呃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金色的能量从他体内爆发，形成一圈狂暴的气浪，将靠近的几根触手震得溃散。但他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动作迟滞而笨拙。他的拳头胡乱挥舞，却打向空无一人的方向。 “叛徒！你们都该死！”他狂吼着，显然已经陷入了某种精神幻象。 林靠北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的大脑像是被灌进了一锅沸腾的钢水。无数亡者的哀嚎、战友临死前的诅咒、深渊中不可名状生物的呓语，汇成一股信息洪流，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凯恩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直接响起，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看到了吗，林靠北？这就是你的团队。一个鲁莽的莽夫，一个勉力支撑的冰娃娃。而你，一个只会躲在系统后面的懦夫。 你的“皇后”很厉害。但它能计算人心吗？ 幽能触手已经缠上了林靠北的腿。冰冷的、剥夺一切生命力的触感，让他身体发僵。 就在这时。 一道漆黑的裂痕，毫无征兆地在空中出现。 裂痕的边缘，比任何利刃都要锋锐。它像一道闪电，精准地切过数根扑向林靠北的幽能触手。触手无声地断裂，断口处平滑如镜，随后化作虚无的能量逸散。 夜枭的身影，从裂痕中一步跨出。 他手持一柄造型奇特的黑色短刃，刀身上没有任何反光，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他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能量波动，就像他本来就站在那里。 “陷阱都踩进来了，还有空内讧？”夜枭的语调平淡，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真难看。” 他没有理会陷入狂乱的王不败，也没有去管苦苦支撑的苏千雪。他的短刃再次挥动，每一次挥砍，都在空中留下一道短暂的黑色空间裂隙。那些裂隙像一个个微型黑洞，将靠近的幽能触手尽数吞噬。 他的攻击，并非单纯的切割，而是在扰乱这片区域的空间规则，从根源上切断了触手的能量供应。 凯恩的笑声在林靠北脑中停顿了一下。 哦？来了一只小老鼠。 夜枭的介入，为林靠北争取到了宝贵的0.5秒。 这点时间，足够皇后重启过载的过滤系统。 精神污染源分析完成。 目标：“梦魇织网者”，一种基于幽能网络的精神共振武器。 核心节点，仍位于坐标：771，439，82。 原定计划已不可行。王不败单位已失控。 重新计算最优解…… 方案生成：启动“星光吐息”协议。 林靠北的意识瞬间清明。他无视了腿上那根依旧在吸取他生命力的触手，也无视了夜枭带来的变数。 他的所有意志，都集中在了一个指令上。 “皇后！” 他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所有的混乱。 “目标，‘空洞’！” 苏千雪听到了他的指令，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她选择了相信。她将仅存的所有能量，全部灌注于身前的冰墙。冰墙猛地向外扩张，暂时逼退了所有的触手。 夜枭的动作一顿，他瞥了林靠北一眼，似乎有些意外。 林靠北没有看任何人。 他的身体微微后仰，张开了嘴。 这不是他自己的动作。这是皇后的动作。 一抹纯粹的、不属于这个宇宙的光，在他的喉间凝聚。那不是金色，不是蓝色，也不是任何已知的颜色。那是星辰诞生之初的辉光，是宇宙大爆炸奇点的再现。 “星光吐息！”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只是一道凝聚到极致的星辉光束，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这道光束并不粗壮，只有手指粗细。它没有产生任何剧烈的爆炸，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它只是存在，然后前进。 光束所过之处，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变得模糊。 那些狰狞舞动的幽能触手，在接触到光束的瞬间，没有被击穿，没有被烧毁，而是被“抹除”了。它们的存在，从因果层面被直接消融，连一丝能量残秽都没有留下。 王不败眼前的幻象，那些嘶吼的亡灵和叛徒，像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他脸上的狂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 苏千雪的冰墙上，那些侵蚀她的灰黑色斑块，也在这道光束的照耀下，如潮水般退去。 光束精准地命中了林靠北最初指向的那个坐标——那片最深沉的阴影。 那片绝对的“无”。 当星辉之光注入“空洞”的刹那，整个空间猛烈地一颤。 那片阴影，像一块被烧穿的幕布，露出了它背后隐藏的真实。 那里没有凯恩，也没有他的深渊小队。 只有一个巨大的、由幽绿色水晶和扭曲血肉构成的纺锤状物体。它的大小堪比一艘护卫舰，无数根半透明的神经纤维从它表面延伸出来，连接着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在它的核心，一颗巨大的、布满诡异符文的眼球，正在缓缓转动。 梦魇织网者。 这就是凯恩陷阱的真面目。 光束的正中心，那颗巨大的眼球，被精准地贯穿了。 第67章 碰撞 那不是一声尖啸。 声音需要介质，而这片被星光吐息净化过的空间里，连最基本的物理规则都在摇晃。 这是一道纯粹的精神冲击，一道源自存在本身被撕裂的痛苦哀嚎。它绕过了耳膜，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开。 “不——！” 一个失真的、混合着电流杂音的嘶吼，从那个巨大的纺锤状物体中传来。那不是凯恩的声音，而是通过无数灵魂的痛苦共鸣扭曲而成的回响。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幽能是宇宙的基石，是深渊的本质！它怎么可能被……被抹除？” 凯恩的惊恐，化作了实质性的精神风暴，向四面八方席卷。 苏千雪闷哼一声，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庞瞬间又变得惨白。她身前的冰墙在无形的冲击下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王不败抱着头，茫然的表情被剧痛取代，他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分不清敌我。 只有夜枭，依旧站在阴影的边缘。他没有后退，只是微微侧头，像是在品鉴一种新奇的艺术品。 “湮灭因果，直接作用于概念本身……”他低声自语，语气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狂热，“真是……一件完美的藏品。” 林靠北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反应。 他的身体仍然不属于自己。 皇后在评估。在分析。在锁定。 “梦魇织网者”核心暴露。 精神反噬已造成目标操作者“凯恩”的意识不稳。 威胁等级：高。必须立刻摧毁核心，切断其与幽能网络的链接。 “等等！停下！”凯恩的咆哮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乞求的意味，“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可以谈！深渊的秘密，幽能的奥秘，只要你停下，我……” 话音未落。 林靠北的身体，或者说，被皇后接管的这具躯壳，动了。 不，那不是动。 是“抵达”。 前一毫秒，他还站在原地，腿上那根枯萎的触手像一件无意义的装饰品。 后一毫秒，一道星光构成的残影，已经出现在了“梦魇织网者”那颗被贯穿的巨大眼球之前。 没有空间传送的涟漪，没有撕裂空间的痕迹。 仿佛他本就应该在那里。 短距闪烁。 这是超越了物理极限的移动方式，是基于空间坐标的直接置换。 “你敢！” 凯恩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怒吼。 纺锤状的核心前，一面由纯粹幽能构成的、近乎黑色的护盾瞬间成型。那不是能量护盾，而是由无数扭曲的灵魂哀嚎构筑而成的精神壁垒，是这个精神共振武器最强的防御。任何试图靠近的物理或能量攻击，都会被卷入无尽的疯狂幻象中，直到意识彻底崩溃。 但皇后不是物理攻击，也不是能量攻击。 她伸出了手。 那只属于林靠北的、此刻却缭绕着星辰碎屑的右手。五指张开，利爪的虚影在指尖吞吐不定。 星骸之爪。 “别想得逞！”凯恩的声音里充满了疯狂的赌博意味，“这是‘万灵悲叹之墙’！除非你能同时击溃一万个绝望的灵魂，否则……” 利爪落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没有能量对冲的爆炸。 那面号称无法逾越的黑色护盾，在接触到星骸之爪的瞬间，就像一张被点燃的薄纸。构成它的那些痛苦灵魂，没有发出惨叫，只是无声地消散了。 它们不是被净化，不是被超度。 而是被更高维度的存在，剥夺了“痛苦”这个概念本身。 爪尖，轻而易举的，按在了那颗布满诡异符文的巨大眼球上。 “不……” 那是凯恩最后的声音。 下一刻，核心，碎裂了。 不是炸开，而是像风化的沙雕一样，从爪尖接触的位置开始，寸寸瓦解，化作最原始的粒子流。 整个空间为之一静。 那股足以逼疯神明的精神压力，骤然消失。 紧接着，是反噬。 遥远的、未知的某个坐标点，一间被无数维生导管和幽能水晶包围的控制室里，端坐在王座上的凯恩身体猛地一震。 他的双眼、鼻孔、耳朵、嘴巴，同时涌出了黑色的血液。 他的大脑，在“梦魇织网者”核心破碎的瞬间，承受了整个幽能网络崩溃的全部冲击。那相当于亿万个精神链接同时断裂，然后将累积的所有负荷，尽数灌入他的意识海。 “啊……” 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精神就在这股洪流中被彻底冲垮，化作了一片空白。 他崩溃了。 随着他的崩溃，战场上所有还在负隅顽抗的深渊小队成员，动作齐齐一僵。他们脸上的狂热与嗜血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丝线的木偶，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软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 溃败，只在一瞬间。 战场，安静了下来。 皇后没有立刻回归。 那道附着在林靠北身上的星光残影，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梦魇织网者”残骸的正中心。 那些逸散出来的、无主的幽能，像受惊的鱼群，疯狂地向四周逃逸。但它们逃不掉。 一股无形的引力从皇后身上散发出来。 逸散的幽能被尽数捕捉，然后化作一道道幽绿色的溪流，涌入她的体内。 林靠北的意识，像一个旁观者，感受着这一切。 他能“尝”到那些能量。 一种驳杂、混乱、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味道。像是把一万种劣质的燃料混在一起，还掺杂了无数的杂质。 正在吸收外来幽能…… 能量纯度分析：等级过低。 结构稳定性分析：极差，趋向于混沌。 价值评估：劣质。 皇后的判断一如既往的冰冷、精准。 但紧接着，另一条信息浮现出来。 检测到未知数据碎片。 正在解析…… 成分：高维生物残响、扭曲的因果律、非标准空间坐标…… 结论：能量本身劣质，但其蕴含的信息具备新奇性。 已归档。 林靠E北感觉到一种奇异的“饱腹感”。那不是生理上的，而是来自灵魂层面。仿佛一个饥饿了很久的人，虽然吃了一顿难吃的垃圾食品，但总归是填饱了肚子。 他身上的星光纹路，似乎比之前明亮了那么一丝。 吸收完成。 那道星光残影一闪，没入了林靠北的身体。 控制权，回归了。 林靠北的身体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巨大的虚弱感如潮水般涌来。他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一块悬浮的岩石，大口地喘息着。 “结束了？” 苏千雪的声音传来。她解除了冰墙，快步走到他身边，想扶他，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似乎有些迟疑。 “林靠北……你还好吗？” 林靠北抬起头，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的厉害。 “我……” “啧，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 夜枭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们不远处。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靠北，就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一只有趣的小老鼠。现在看来，你身体里藏着一头……连我都无法估价的巨龙。” 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者说，是吞噬巨龙的怪物。” 林靠北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 刚刚，就是这双手，轻易地捏碎了一个堪比护卫舰的巨大武器，终结了一支精锐小队。 但那感觉，却无比的陌生。 他不是武器的主人。 他只是武器的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