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动》
1. 棺柩
天幕渐晚,裴府徐徐冉冉点起烛光,昏暗摇曳的灯火将人影斜斜地拉的老长。
透过木看屋内的景象,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用晚膳,三人娴熟安静地享受着美味。
“碰!”门被撞开!
来人神态惊慌,仔细看唇齿间打颤的迹象抖动异常。
“老爷不好了!”对比端正整洁坐在餐位的主家三人,管家的服饰状态看起来异常怪异。
裴仲钦停下筷子,看着面前面色惨白的董航,眼睑颤了几分。
“少爷的棺薄进京了!”管家浑身不住颤抖,急促的呼吸声粗喘着响起,一点点逼近坐在那的三个人。
“谁的棺薄?”
管家看着空白神情的三人,吞咽着继续重复着“少爷的棺薄进京了!”
“你胡说!”张氏站起来,怎么会是宣哥儿的,他走的那天明明说过,会按时回来与她一起等腹中的孩子出世的。
张氏泪眼婆娑,不堪置信地望向管家,“董叔,宣哥儿不会出事的对不对!”
颤抖的手指不断地叫嚣着,张氏僵硬着站着,看着远处脸色惨白的董航,她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刹那间一股尖锐声刺响她的脑袋。
嗙的一声,张氏重重的摔在地上,椅蹬在地上朝着门口滚去。
“舒晴!”
血渍一点点渗出,将张氏的衣裳染的腥红,好像一朵红莲在她身下绽放。
“仲钦”周氏心跳了一瞬,慌神地望着裴仲钦。为何会这样,明明不是这样的,宣儿和舒晴明明是如此登对幸福,再有一个月裴宣从闽州回来,舒晴的临盆期也到了,到时,等待他们的便是美满的小家,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周氏双眼猩红看着裴仲卿,眼神中掩藏不住迷茫,但她注定得不到答案。
裴仲钦嗅着铁腥味,咽下喉中的腥甜,跨步抱起张氏,“站起来淑贤,舒晴腹中的孩子还等着我们!”裴仲钦看着周氏的眼睛,坚定地望向她,这一刻他们不仅是夫妻,更是一起挽救将倾大厦的盟友。
……
“啊!”剧烈的疼痛感刺激着张氏,热汗一股又一股地冒着,喘不过气的负压感,一点点遏制着她,拉着她望无底的深渊下坠。
“舒晴醒醒。”周氏奋力的摇着,张氏还是没有清醒的痕迹,周氏的汗不断浸出,吸在布料上,紧紧贴在身上,一股喘不上气的憋闷感锢束这周氏。
“舒晴,舒晴。”
“母亲……”张氏惨白着脸,眼皮微微掀开一丝,看着在身旁焦急变脸的周氏,想伸手握着周氏的手汲取一丝安慰。
“舒晴,宣儿的事先放一边,孩子再不出来,你们两人都有危险,不能再昏过去了,明白吗舒晴!”周氏柔声叮嘱着,反复念叨,一把拉起张氏的手握住,指尖颤颤动着,周氏别过脸调整了一下自己,转过身搂住张氏“舒晴答应娘,不要再想宣儿了,先把这关过了,余下的事明日终会弄明白的!”
张氏双眼猩红地看着周氏,盯着周氏焦急汗浸的脸,张氏抬头任由滚大的泪珠沿着眼角滚下,聚在下颚上滴落下来。
“啊~”张氏仰颈嘶痛,嘴唇发白,太痛了,比刀剔除了指甲盖下的肉还疼。
“好疼~”
周氏焦急在一旁,使不上任何力,只能看着张氏挣扎在床榻上使劲。
嘶嘶~疼痛感让周氏同身而感,交缠无措,周氏扑在张氏身旁“舒晴,舒晴!”,再一次昏过去的张氏把周氏吓的心跳悬停。
“邱大夫,沛竹,去叫邱大夫”周氏惊呼着,焦躁地看着候在床尾的贴身嬷嬷。
“老爷!”匆匆跑出来的人,看着等在外面的裴仲钦,周嬷嬷岔气的疼痛感噎的不上不下。
“请谁?”
“邱~邱大夫”
裴仲示意管家去太医院带邱大夫来,眼神透过门窗,听着里面的惊呼声,背在身后的右手不由一紧。
烛光微跳,窸窸窣窣地映照在裴仲钦挺拔高大的身上,在地上斜斜的拉出一截黑黑的投影。
“夫人,给少夫人服下这幅药丸,三息便可醒来!”周氏望向屋中的邱太医,沉默不语,抱着怀中的张氏加大手劲。
“夫人,下官绝不会有别的心思,今日少夫人若不能顺利产子,我绝走不出裴府,我怎敢做手脚!”邱大夫连忙低声解释,虽是裴府的管家请他过来的,但如今的局面,裴府的人是个个犹如惊弓之鸟,谁都要怀疑三分。
周氏将张氏往上托了几分,命人拿水来,喂给张氏喝下。
“为何还不醒?”周氏看着邱恒沉声问道。
“寻常人的确是三息便醒”邱恒看着还在昏睡的张氏,上前搭脉,不住凝眉。该醒了呀,为何还在昏睡?
“咳咳~”
“母亲!”张氏抑制喉咙的痒咳感,抬眼寻找周氏。
周氏立马低头,凑在张氏跟前柔声哄着,“舒晴母亲在,不要再睡了,梦里宣儿是不会去的!”沙哑的语调一点点撕碎了张氏编造的梦。
“太疼了母亲,我想梦里宣哥儿不会让我这么疼的!”张氏流不止的泪滚滴地落下,打湿了一片泪痕。
“舒晴”周氏颤抖着喊出来。
张氏绝望的看着周氏,二人僵持片刻,张氏垂下了眼眸。母亲从未喊叫过自己,这次心里是的真急躁了。
“母亲我知道了。”
又一轮的嘶吼声顺着窗扉透出来,飘散在空中,随风散尽了,也好像是被风送到更远的地方,送进某人的耳中,这是你爱的人在延续你的痕迹。
“哇~”
这是哪?
裴瑾无措的环视四周,一群衣着衣着古义的人围着他,让他觉得惊恐不已,死后的场景未免太诡异了吧,太过真实的触感让裴瑾胆战心惊。
“小少爷性子打出生就这么沉稳,将来一定是有出息的人”接生嬷嬷在一旁说着吉祥话,满脸笑意。
周氏抱着昏过去的张氏,伸着身在看着抱在跟前的裴瑾,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母子平安。感谢祖宗保佑。
我,小少爷?裴瑾听着这群人的话,满脑子问号。他试着蹬脚,软软无劲的感觉让他只能挺直胸脯,软趴趴地窝在锦被中,裴瑾无力在心中翻白眼,所以这就是救人的代价,把自己弄到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一群衣着古代样式的人围着自己叫小少爷还满脸笑意,怎么救人卷进大货车底下然后穿越了?裴瑾错开眼,再次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所以我真的穿越了!!!
裴瑾抿着嘴无措的呆住。
“不哭不闹也不睡,还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婴儿”抱着裴瑾的乳母看着怀里不哭不闹的裴瑾与周围的人小声交谈着,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惊奇,眼神也上下打量着怀里的小孩。
“刚出生时喊了一嗓子,还是被周嬷嬷拍着屁股打出声的”听着话的嬷嬷,在旁边映衬着,围着裴瑾拿手逗着,惊奇连连。
“这还真是头一回!”
……
吱~门被推开,裴仲钦逆着光走进来,看着屋里的情况,三四个接生嬷嬷抱着裴瑾围着周氏身边,一脸惊奇的样子,裴仲钦走进几步,与周氏对视几眼,看着昏过去的张氏,眼帘微合了几分,沉沉呼了一口气,重新抬眼和周氏对视,看着夫人面色放松下来,明了张氏应是力竭。
裴瑾从嬷嬷手中抱起裴瑾,将锦被仔细地包裹好,便将裴瑾抱出去到旁边的寝室。
裴瑾回过神时已经被裴仲钦抱在怀中,仰着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双桃花眼映入眼帘,即便眼角添加了几分岁月的雕刻,仍能看出年轻时风采卓绝的意味,一股子书卷气味将他的桃花眼衬得耀眼灼目。
这就是我的父亲?裴瑾思索着,见他衣着比那群围着他的人有质感的多,察觉出这家因该是有些钱财的!因该不会被早早送到什么所谓的庄子上做童工?裴瑾满脑子胡思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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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样子看着有些呆愣。
“孩子,我是祖父”裴仲钦声音放缓,慢慢诉说着,没有平时在朝堂上的掷地有声。
低头看着怀中与宣儿相同的桃花眼,裴仲钦眼眸蓦然添了几分红丝,一股酸涩感袭上鼻头,裴仲钦头偏开几分,避开裴瑾的视线。不想在孩子面前露了哭腔,裴仲钦抬头缓解了几分,才继续低头和怀中的裴瑾说着,好像这样才能把自己一些话宣之于口。
“你的父亲他回不来了,临走前还在与我商议给你取名字的事”说到此,裴仲钦声音哽咽了几分,这个画面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眨眼却已是物是人非。
裴仲钦慢慢呼了一口气,看着怀里的裴瑾,把怀里的裴瑾抱的近几分,手上的劲道加大。
“今后你名唤裴瑾,算是圆了你父亲的心意”裴仲钦低头和裴瑾额头对贴,仔细感受着怀中孩子的温度,任由泪水从眼角流淌,逼着眼无声哭泣,怀中的孩子是裴仲钦此刻放任自己的巢穴。
裴瑾听着动响,心中猜到几分,这个父亲应是回不来了。
看着眼前抱紧自己无声哭泣的男人,裴瑾默默秉着气,安安静静地抵着额头与裴仲钦紧贴着,丝丝凉意在裴瑾的脸上不断流淌着。
……
等裴瑾醒来时,身边的人又换了,这次是一个面色冷意的女子,一身月牙色白衣,头顶玉钗抱着裴瑾艰难的走着,一步一顿,身后的人跟了六七个人,却没人敢上前去阻止她,紧紧地跟在身后看着她。
裴瑾眼前的景象慢慢的变化着,走过走廊花园,到了一个满是白帆的地方,裴瑾看着飞动的白帆,眼皮一跳,月色皎洁的洒在女子的臂弯上,将裴瑾的面庞照的盈白,看着面前飞舞的白绫,裴瑾口间唾液泛生,小手在锦被中撮的生紧。
等女子拿肩膀撞开院门时,裴瑾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跳一瞬间悬停。
一具新棺材停在厅堂。
裴瑾头皮发麻,此刻头上的小帽子挡不住晚间吹拂来的细风,丝丝凉意爬上裴瑾的脊背,他颤抖着看着这些,这辈子开心的事想一遍也没办法忘记刚才的一幕,天灵盖漏风的地方更是让他汗毛直立。
但他没有办法去阻止,他不想往里面走,此刻却哭不出来了,就算是婴儿的躯体里藏着一个二十一岁的灵魂,此刻诡异的一幕,让裴瑾哑了一般,扯不开嗓子。
裴瑾屏气凝神小手紧紧地揪着锦被里面的里罩,以前不信但现在不得不信,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虽然裴瑾是坚定的唯物主义,经过一番亲身经历,裴瑾对于流传下来的传说有了更加透彻的理解,能流传下来经久不衰的传说,或许就是有它存在的痕迹的。
绷紧小脸的裴瑾,眼巴巴望向抱着他的女人,乞求她不要再往前走了,但看着越来越近的棺柩,裴瑾放弃了,只能自己免疫,闭紧了双眼。
“宣哥儿,我和孩子来看你了”张氏看着裴宣的棺柩,侧着身抱着裴瑾,抬手慢慢轻抚着,脸色惨白,眼眶中沁满了泪水。
张氏摸着手里泛着沉木香味的棺柩,指尖颤抖,身子一点点靠在棺柩上,裴瑾被张氏紧紧地扣在怀里,张氏右手揽在棺柩上方,像是拥抱着沉睡的裴宣。
“我们的宝宝好乖的,听母亲说出声时就哭了一声”张氏沙哑着嗓子,一点点诉说着,语调舒缓,好似和从前一样,裴宣只是睡着了。
裴瑾睁开眼,黑黑的眼帘中看不见别的画面,只能听着张氏胸腔鸣动的声响,一字一顿,像是和如意郎君说着情话。
“宣哥儿,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安长大对吧!即便……”后面的话裴瑾听不真切,张氏的声响缓缓消散在黑夜的凉风中,无影无踪。
这便是是我此生的父母,只一面,便生死永隔。
裴瑾心里酸鼓肿胀,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听到这些仍对这对父母感到难受,相爱的人不能相守,不爱的人背心离德,这世间的情爱太过缥缈让人琢磨不透。
2. 丧事
一阵阵凉意顺着脊柱攀上了裴瑾的头皮,刺激个感觉让睡梦中的他不安警觉起来。昨夜陪着张氏在裴宣的灵堂前待了许久,还没睡下几个时辰,脑子肿胀的感觉还挥之不去,一种似是而非的陌生感在裴瑾的眼前,雾蒙蒙的看不清,通体感受更加不安。
张氏去哪里了?
一种耳鸣声由远及近的响彻耳膜,裴瑾脑子一下空白了。
好久后,裴瑾才看明白自己在哪。檀香木床尾部,青色的帐围遮住了房顶的木梁,将裴瑾待得地方衬的更加安静诡秘。
裴瑾心没由来的揪起来,不行看不见张氏!
“哇~”
“小少爷哭了,该是饿了”
“夫人,我们抱小少爷去乳母那”
“哇~”
“夫人,小少爷该是饿了”
“我们抱小少爷去乳母那,待会抱回来”
张氏与我在同榻。
嗡——“夫人……小··乳······”
——
天跑的好快!我在谁怀里?
“老夫人,小姐她……”
裴瑾一抬头看见裴仲钦他们坐在屋里,软榻上的周氏伏在裴仲钦的肩上垂泪。
“小鱼,你抱着瑾儿过来有何事?”周氏抹去泪痕起身询问,眼中的红丝越堆越多,今日一见和患了红眼病似的,裴瑾看着越走越近的周氏,眼神终于从耳鸣声中回过神来。
“小姐随着少爷去了!”小鱼紧抱着裴瑾颤抖着哭出声,一路来的悲伤终于有了宣泄之处,看着眼前的老夫人,小鱼心中有无数话想说,但是在最重要人的面前所有的语言都变成了一声悲嚎的声响。
张氏去世了,裴瑾楞住,原来耳鸣声回绝的是这句话。她去世了!她为何会去世?她昨夜不是还抱着我给这裴宣说我会好好长大,为何会去世?荒诞的念头悬在裴瑾的心头,不解迷茫在裴瑾的脑子里俩会较量。
“你胡说,昨夜舒晴还去宣儿……”周氏哑声,是呀若不是昨夜看过宣儿如何会在今早随着宣儿去了,连日来的打击将周氏最后一点吊在口的气憋下去了。
裴仲钦一把抱住软下身子的周氏,凝神看着眼前的妻子,裴仲钦心中涌起满腔的愧疚,若不是他当年识人不清,如何会落得现在这个局面。
裴瑾看着地上环抱这周氏的裴仲钦,给他一种肃穆凋落的感觉,参天大树环着他最重要的枝丫,但却是枯木朽木。心头压着一块重重的石头,让裴瑾有些喘不上气。
“小鱼,带着瑾儿和去内室”裴仲钦俯身抱起周氏,身子有些迟缓,这一刻在这个男人身上看见了这些事情带来的反响,一直沉默不语的人,以为是习以为常的不在乎,原来是刺痛无比的麻木迟钝。
“唉”无声的叹息消散在内室。
“小瑾儿,在这陪你祖母休息一会好不好”裴仲钦俯身语气缓慢的和床上的小婴儿小声商量着,强装镇定的状态似下一秒就要疯魔。
裴瑾沉默着注视着眼前人,不错过他分毫神情,疲惫和精神并驱,驱使着这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好”啊!床上的婴儿似乎能听懂人的话,听着裴仲钦的叮嘱仔细看着他,等他停住才扬声大叫,细小的身躯努力去大叫让裴仲钦知道他的回应,好像有些怕什么,试着拉着他往回走的感觉。
裴仲钦心角软下一寸,鼻头有些酸,眼角温热,叹息一口,裴仲钦强打起精神扯着嘴角给裴瑾笑了一下,算是安慰也是一种自我安慰,家中还有一个襁褓婴儿等着自己,他不能倒下去。
“小鱼在这好好守着老夫人和小少爷”裴仲钦起身低沉吩咐着小鱼,无意识的威压自裴仲钦身上散发出来,这一刻他又成为了裴家一家之主,成为了大昭国说一不二的户部尚书。
——
“待会看见舒晴不要说别的话,让她多带着小孩回家看看就好,不要提裴宣”马车上端坐的张氏父亲张怀峰仔细叮嘱着身边的妻子,看着妻子眼中忧愁不断地神态,有些担忧,若在这个节骨眼刺激了舒晴,出了事就悲惨了。男子伸手揉着眉根,从出消息到现在三个时辰,连着上朝和处理家中那些人的态度,让张怀峰的精神紧绷的有些疲态。
“我知道,现在能提裴宣嘛!”身旁的妻子撇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男人,有些嫌弃,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又不蠢,怎会去给女儿心里添堵,专挑些扎人心的话去说,是觉得自己家武将出生,心眼也是五大三粗吗?心里揪心,现在胸脯里的火气也起来了。
“别揉了,回家给你针灸几下,比你在这揉强多了”女子抬手将张怀峰的手拉下来放在腿上。眉头依旧没松,因想着女儿,手里不绞着帕子。
“唉,宣儿也是怎就在闽洲落难了?”女子回想起刚听到的消息,心中琢磨不透,忍不住向身边人询问,抬眼迟疑着看着张怀峰。闽州有何厉害的人物能伤到宣儿,还直接让宣儿当场殒命,如此狠绝。
“皇上没说什么?”女子轻声示意。眉眼间是不能阻止的探究。
看着妻子没有半分停止的意思,张怀峰叹息一声,还是将早朝发生的是和妻子提了几嘴。
“现在这件事还没定论,但估计与那武王是脱不了关系”张怀峰低眉垂目,敛去了心中的猜忌。武王的封地那是最富饶的苏州,圣祖爷最疼爱的幺儿,一路陪着赵家军逐鹿中原的枭雄大将,更是死心塌地拥护先帝登基,开疆拓土那件事不是能保他几代无虞……何须用私军呢?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若是人为,这人心思也太过缜密……
车轮声在拥挤的街道中穿梭,外面热闹的叫喊声透着布帘流进来,一点一点冲淡这马车上的凝重急躁。
程子露坐眉头紧锁,作为武将家出生的她,听着张怀峰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具体问题她又说不上了,总之中间透着蹊跷。
“这消息也太巧合了,好像诚心和我囡囡过不去似的,若我家囡囡没挺过去,现在裴家就是两棺送葬”
“够了”一直做在车里闭目养生的张家祖母,出声呵斥,面对老大家的媳妇,真实头疼,有些猜忌心里知道就好,若隔墙有耳怎么办?
“母亲”张怀峰拉住程子露,出面阻止母亲的责备。
“母亲我们是在……”张怀峰柔声解释,但话音未落,就被呵斥了。
“够了,还有多久到”看见面色黒沉的母亲,张怀峰低眉敛神,示意外面驾车的家丁再快些。
等裴仲钦吩咐管家将棺材物品准备齐全,将张氏和裴宣一起停棺灵堂后,张家的马车赶到了。
“老爷张家人来了”管家急匆匆来到寿康院请示裴仲钦,裴仲钦小心扶着要起来的周氏,看着她面色惨白神情憔悴,裴仲钦心里难受不已,手上的力度更加轻柔,不敢使太多力。
“我们随后来,你带人先去青松院吧”想着待会的场景,裴仲钦心头微沉,胸口的负压压的他有些胸闷。
“仲钦,张家来了”周氏伸手扶着裴仲钦,满脸担忧的看着他,喉咙微苦,不知是什么原因,但是眼下的情况真的是让她心里发苦。
“我在”
裴瑾听着两人的对话,明了这是张氏的爸妈来了,现在这种情况真的挺难办的,毕竟听闻女儿产子和女婿新丧,人家准备小心翼翼来安慰女儿和你们的,现在如果知道自己女儿去世了,不得生吞活剥了这家,但对于这个不知道什么的朝代,应该和古代差不多,不知道会不会重男轻女,对于女儿的去世会不会无动于衷,若这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能不会多闹腾,但……,想到张氏今早去世的场景,裴瑾沉默了,若是不爱,怎会将自己的生命放弃?
在裴瑾摇摇晃晃的思考的时候,裴仲钦一行人进入了青松院。
“裴兄”看着抱着孩子来的裴仲钦夫妇,张怀峰一行人起身迎过去。
裴仲钦和周氏心中是实在是惶恐,眼神有意避退,尤其进门后,身子不自在得避让着。
张怀峰和程子露两人对着裴仲钦夫妇虚避的动作有些担忧,毕竟是多年好友,现在裴宣身亡,感觉夫妻二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程子露不着痕迹的碰了碰张怀峰,示意他开口劝劝,裴家只要裴仲钦不倒下去,淑贤的精神就不会塌。
裴瑾的眼睛转了一圈,和屋里端坐着的奶奶对上了,对于心思在祖父母身上的张家父母,裴瑾看了一眼就不敢继续了,对于张氏的父母,裴瑾心中还是有些内疚的,如果自己醒来的更早一点,或许张氏就不会早早的身亡,裴瑾被周氏抱在怀里,对离得近的张家父母,裴瑾瞟一眼就匆匆移开了眼,而远处银发夫人距离有些远,眼眸上青雾雾的看不真实,裴瑾就努力睁大眼睛瞧,想看的真实一些。
“小娃娃是舒晴那孩子的吧”端坐正位的老人,慢慢起身向着裴瑾走来,有着老人家身体轻飘的感觉,每一步走起来身体是晃悠的,但每一步都走的很坚定,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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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仲钦他们的行为,老人心中有几分猜测,他们三人来府里也有一半个时辰了,但舒晴还不出来与他们见面,这本身就很荒诞。
低声哀叹一声,老人慢慢伸手向裴瑾张开怀抱。
裴瑾对上她的眼睛,一时间愣神,她知道了。
双方都看着周氏怀中的孩子,但裴瑾不知,看着这双清亮慈爱的眼睛,把裴瑾一下子拉回到张氏带着他在床上仔细给他换小锦被的时候,亮黄的烛光将内室照的亮堂堂的,裴瑾抬头看着张氏亮眼睛,有哭过的痕迹,但眉眼间的神情是柔软难舍的。
原来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告别了。裴瑾闪躲开老人的眼睛,垂眼不语,神情一点点焉巴起来。
“怎么这是?”程子露看着小孩焉焉的,一下子就跑过来,想上手抱在怀里,看向周氏的眼神也是不住的担忧,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让人担心,“舒晴什么时候过来,小孩看着是不是想娘亲了”程子露的话一下砸碎了刚才的刚才的平静,把裴家人想缓和一下再说的话给提到嘴边了。
“我女儿在哪?张怀峰看着裴仲钦夫妻的脸色,眼神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出声质问,本来以为女儿是伤心过度,不愿见他们,让裴仲钦他们抱着孩子来先和他们说说话,等过几个时辰收拾好情绪后再来看他们的,但裴仲钦他们的神情实在是……
“你告诉我我女儿在哪?”张怀峰疾步走到裴仲钦身前,沉声质问。
一时间房间的气氛焦灼起来。
周氏抱着裴瑾后退了一步,被裴仲钦牢牢的护在身后,看着前面对峙起来的两人,周氏有些担心,拉着裴仲钦的袖腕暗自扯了几下。
裴仲钦知道周氏的意思,他摆了摆手示意周氏不要太担心,二人二十几年的交情,他还是知道张怀峰的性子。
“随宣儿去了”裴仲钦低声说出张氏早晨生亡的事实。
“啪!”
“怀峰!”程子露一把拉过张怀峰把他往自己身后扯,周氏也要往出来走,但被裴仲钦给拦了回去,不让她出来。
裴瑾被这巴掌给吓到了,在锦被中打了一个惊绽,看着眼前的场面,知道再这么下去估计双方就要打起来了,应该是张家单方面揍裴仲钦一个,但身前这个一直护着自己和身后周氏的男人,也是最痛的吧!
“这就是你们说的待我女儿好?”张怀峰胸脯急剧颤抖,在程子露身后指着裴仲钦骂,可笑至极,枉他如此信任裴仲钦这家伙,将自己的心肝宝交到他们手中。
“是我裴家的错”裴仲钦没有丝毫狡辩,没有找任何借口,神态低垂,向张怀峰低头。
“错,你装给谁看,你一句错能换我女儿回来吗,能吗?”但显然情绪上头的人,都不会简单的罢手。
不行再乱下去,真的要出事,裴瑾看着前面越说越激动的张怀峰,眉头紧锁思考着,如何将他的关注点转移一下,看着沉默不语静静站在哪的老太太,裴瑾嘴角笑了几分。
“哇~”一声嘹亮的哭喊声在屋里响起,比之刚才得怒骂声更加穿透刺耳。
周氏赶紧把裴瑾竖着抱,让他趴在自己肩上手在后背上小心拍着,一点点在屋里慢慢走着,轻声哄着。
看着哭声一点点小下去,张怀峰奋力举起的手一点点松了下去,程子露望着他,神情松了几分,终于停下来了,程子露不敢走太远还是守在张怀峰的身边,但眼神随着周氏的晃动紧紧的黏在裴瑾身上,眼神中强忍的泪花,表明对于张氏的离开,难受不止是张怀峰这一个父亲,对于独女的宠爱,她这个母亲也是揪心难耐。
“他叫什么?”程子露轻声询问着,眼神中没有别人。
“取名裴瑾”裴仲钦轻声回复着,心中有不舍和内疚,对于张氏的死,他心中也有不能迈过的砍,对于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孩,看着朋友一家对其疼爱有加,自己和周氏也是把她当自己亲女儿养,若不是昨夜没有安排够守夜的人,如何会……裴仲钦闭眼不愿再想。
张怀峰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问。
“裴仲钦,舒晴走前是如何的?”他的眼神一错不错的看着裴仲卿,深怕错过一个字。
“她抱着瑾儿去了宣儿的灵堂,其余的离得远看不太仔细”一字一句说完,那些字在他眼前化成画,张家父母好像看见自己囡囡抱着小孩伏在棺柩上的样子,一时间两人都再也忍不住情绪哭出来了。
“如何能护住呢,怎就护不住呢?”
3. 往事
张家人在裴府住下了,裴宣和张舒晴的丧事也在第二天开始陆续的报丧给其他亲眷族人,一时间整个京都都知道了裴宣和张氏的事,对于这对年纪轻轻就年华早逝的小夫妻,无数人感慨世事无常。
今日是裴宣夫妇的头七,给张氏仔细整理了仪容后的程子露和周淑华神伤不易,在寿康院休息,而裴仲钦对于丧事也要和裴家族人商议,而裴瑾就被落单的张怀峰带着在裴府照看着。
四周静悄悄,花香顺着窗扉,渲染了一室的芳香。
张父静静地描绘着裴瑾的面容。
一双桃花眼,和那臭小子像了十足,但这小嘴倒是和囡囡像。
“你笑什么,小家伙!”张父颠了颠手中的锦被,软声喃喃,似高兴语但眼中的伤痛还是不住的侵压着他。
抿嘴想笑的裴瑾,以为这样可以让难受的人,开心一些,但流淌不住的泪,一颗颗砸向了自己,他有些无力,忍不住皱眉。
“你才多大,就开始皱眉”张父柔声询问,即便知道眼前这个还说不了话,但看着与女儿相似面容的孩子,还是忍不住伸手将小小一段眉头捋平。
“呀呀呀~”一段嘤嘤语,让张父猜测他是不是不舒服,开始将裴瑾的小锦被散开看看情况。
裴瑾小脸憋的通红,小手揪着里面的被襟不放。
“小瑾,看”张父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在空中晃悠,让他盯着这个,自己伸手去松裴瑾的手。
看着连这招都不接的裴瑾,张父心中有些惊讶,这小孩子,真的很执着,死命不撒手,揪着很紧。
生怕他憋着难受,张父不敢再去拆锦被。
裴瑾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终于不拆了。
张父看着怀中这个,小小一个的小人,在那似乎松了一口的样子,心中泛起涟漪。
当年小小的囡囡也是这样,心中想的,一看便知。
裴瑾看着不断放大的胸腔,有一点点害怕,但是当张父完全把他环抱住时,从来没有过这种拥抱的裴瑾,一瞬间心露半拍,随即心中涌起抑制不住的开心。
原来这就是被人拥抱的感觉,裴瑾一时间愣住了。
原来赤城的拥抱是这样的温度,不是冷清清的虚虚搭着手臂,原来抱个满怀是这般的温度。
前世自己也是裴瑾,只不过那个裴瑾是不被家里期待的裴瑾,父母不喜欢他,所以离婚就像一个皮球被踢来踢去,所有的亲戚,嘴上说着心疼为他好,但也只是说说,只有外公外婆对自己好,每次回去看他们都要在自己的书包犄角旮旯里塞钱,裴瑾找出来就偷偷还回去,找不回来那就是外公外婆又转移阵地了。
后来大学毕业,考上了自己本专业的研究生,就在取通知书回来的路上看见路口红灯小孩,裴瑾跑过去救人被车撞得来的这里,来到了一个一切都是陌生孤独的世界,没有他存在的痕迹的世界。
想到这裴瑾泄了力,趴在张怀峰的怀中,任由他抱着摇晃,这个世界在这几天的观察中,裴瑾的心不断下沉,他感觉到这个世界和中国古代的王朝结构类似,但在自己的学科生涯中,从来没有听过一个大昭国的历史,裴瑾推断这是一个不同于以往所熟知的朝代,但依旧是王权架构,看着和中国的宋代服饰类似。
古代的人治时代,虽说前世自己的家庭因素不好,导致裴瑾天生情感冷淡,但是除了家庭因素外其他的福利和人的发展福利那绝对是这个时代不能比拟的。
想着这些头疼的事,裴瑾脑子嗡嗡的响,无力感束缚着他把他一遍遍拖进黑色的漩涡。
“小瑾”张怀峰看着在自己怀里睡着的裴瑾,慢慢放软了动作。
烛等除上,裴瑾才幽幽转醒,这两天的经历让他心神俱疲,在温暖的怀抱中放下了心中的戒备,这一睡竟睡了四个时辰,抬眼看见外面漆黑的暮色,裴瑾有些迟缓,祖母和祖父去哪里了?
裴府大厅,裴黎和陈平带着两个女儿回府,裴黎这一年身体不好常常吃药修养,发生这种大事,裴家人本想等她好一些再说,但陈家在事发后就给裴黎了,现在这么晚带着孩子回来,周氏心里有些不好受,更多的是对陈家这些人不仔细照顾一些黎儿的身子。
“母亲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如何不能知晓,咳~咳”裴黎轻咳几声,继续说道。
“哥哥从小到大护着我,不管我喜爱什么天南海北,他都会给我寻来,如今哥哥要走了,我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出,我还是人吗?”裴黎说道此处语气有些哽咽,对于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裴黎心中久久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回府看着自己父母面色憔悴神伤,还想询问一二的话也都咽下去了,若不是真父亲怎会一夜间鬓角灰白,母亲双目猩红?
陈平轻抚着身边两个女儿的发髻,看着三人神情明显有些较真了,陈平出言劝解“黎儿,岳父岳母也是担心你的身子,若不是这样,宣哥出事第一天肯定会给你说的。”
裴仲钦看着下方的陈平眉头一拧,但终是没呛出声。
三人各自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后,裴家夫妇带着裴黎等人往裴瑾屋子去。
“啊啊”这谁呀,裴瑾看着来的这几人,眼神迷茫,又是我不知道的人。
周氏将小瑾从摇床中报出来,迎着裴黎给她看,“小瑾这是姑姑”,周氏满色柔情的介绍着,没有一点对于婴儿不懂而敷衍的神态。
陈平看到这眼睛眯了几分,几息又恢复平静。
他抬手将两个孩子放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镯,递给裴黎示意她给裴瑾带上,陈家上门总不会什么东西都不带。
“不用了,瑾儿还小,现在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了,他不舒服很容易哭闹”周氏看着陈平拿出的鎏金手镯,出声拒绝了,瑾儿刚出生的时候带着张氏留下来的小手镯老是哭闹,根本就没办法给他带东西在手上,更别说那么重的一个小金手镯。
陈平递出去的手有些僵硬,但很快他就恢复好了,继续将手中的礼物递给裴黎,开口说道“岳母镯子你们收起来就好,就当我和黎儿给小瑾添的贺礼”陈平一脸静地说着,对于刚才的拒绝没放在心中。
“啊”裴瑾伸着小手够裴黎手中的红绳,好好闻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小瑾”周氏抱着裴瑾不敢动怕摔着他,裴仲钦走过来慢条斯文的去解裴瑾缠在红绳上的小拇指。
“父亲,小瑾喜欢,我把这个送给他就好了,不用开了”裴黎说着就动手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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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绳。
“裴黎”陈平突然出声打断裴黎的动作,裴黎有些不解,回看他时眼神疑惑。
“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专门从嘉峪关外找的香料制成,你最喜欢桂花,这个香味常年不减,直接送给小瑾不太好,我明日重新派人去寻,再做一个新的送给小瑾如何?”陈平说完眼神一直看着裴黎,没有半分移开的意味,这种注视下的强迫感,让裴黎无意识将解红绳的手收了回来。
这个男的怎么有之中微妙的控制感对姑姑,裴瑾看着不愿处的陈平,眼中思索着,为何突然出声阻止,就像是要阻止姑姑把这个红绳拿下来一样……
裴瑾抬眼深深地看了陈平一眼,更加闹腾的去够裴黎手腕上的红绳。
“哇~”一声嘹亮的假哭声在屋里响起,惊的屋里的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出声哄他,但没有用,裴瑾执着的扯着红绳,看的陈平脸色有些阴沉。
深呼一口气,陈平动手去拉裴瑾,不让他继续拉着裴瑾。
“唉,你什么”裴黎对于今天有些反常的陈平心中有些突兀,为一个礼物如此大声呵斥自己,还动手去阻止小瑾,太奇怪了。
裴仲钦看着拉裴瑾手的陈平,没多说什么,只是柔声和裴瑾商议着“小瑾,这是姑姑的东西,我们不可以去拿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
周氏拍着小瑾的后背配合着裴仲钦将小瑾往后带。
“哇~”裴瑾看着他们一直扯自己,情急之下,真的挤出了几滴泪,“这东西肯定有问题,我要看看他为何这么紧张。”
几人坚持不下,还是没能拉下裴瑾,裴黎受不了了,扫了一眼陈平制止他还要说的话,直接抬手解下了这红绳轻声放到裴瑾怀里,“小姑姑把这个送给我们小瑾玩,有何不可,即使送于我的,我自己怎么处理用不着陈大人在这推三阻四吧!”裴黎冷着脸背对着陈平,本就给小孩玩一会的事,非要在这推三阻四闹的现在这个局面。
陈平看着生气的裴黎,脑子有些痛,看着已经在裴瑾怀里的红绳,眼神暗了几分,但挽回不了,陈平顺着台阶下来,不再纠结那红绳,走到裴黎身边柔声哄着。
一屋子的气氛慢慢地不再那么剑拔弩张平稳下来。
烛光微跳,休息好的张家父母,也来到裴瑾的屋里,一行众人围着裴瑾逗他,彼此有很多的话,但说再多页挽回不了,看着这样一张小脸,裴仲钦他们心里至少是有一丝安慰的。
晚上周氏给裴瑾洗浴的时候,看着裴瑾还抓着那个红绳不放,“看来你很是喜欢你姑姑这个饰品,等过几日你姑父招人给你做的一样的,这个要还回去知道吗?”
裴瑾抬头看着一脸温柔的周氏,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小脸有些忧愁。
算了睡吧,这个东西再看看吧,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入梦而来,桂花的香味环绕着裴瑾将他带入酣天的故乡。蓝天白云稻谷勾勒出蝉鸣的盛夏,看着那些飞扬的稻谷,裴瑾好似感受到那些稻谷飞扬的尘埃在身上划过的痕迹,瘙痒难耐。
睡梦中的裴瑾忍不住挠起来,下腹胳膊、喉颈,一片片尹红的红点在裴瑾身上密密麻麻地冒出来,裴瑾不断拿手去抓挠着。
“这稻谷太痒了”
4. 阴毒
早上裴黎带自己两个女儿用过早膳后才去到寿康院。
“母亲”裴黎在大厅处并未看见周氏,以为周氏还在休息准备往周氏的寝室走去,周嬷嬷在寝室门口,一般情况下母亲去哪周嬷嬷都会陪同,裴黎心中有些担忧,出声询问。
“周嬷嬷母亲去哪里了?”
周嬷嬷看着裴黎面色着急,连忙安慰道。
“老夫人和老爷在书房见客”
裴黎松了一口气,眉眼间的担忧松了几分,看着周嬷嬷在寝室门口没有离去的意思,应当是小瑾在里面还没醒来,裴黎想着昨晚小孩哭闹的样子,不知今早起来身体会不会不舒服,便想问问周嬷嬷。
“周嬷嬷,小瑾是在里头睡着吗?”裴黎走到周嬷嬷身旁轻声询问着,怕吵着里面的人。
“小少爷还没醒,我正要去看呢”周嬷嬷轻声回应着,眼中满是慈爱,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即便嫁人回家来还是小孩子性子,见着她还如小时候的动作,有些时过境迁的恍惚感。
裴黎有些纠结,不知道小孩在早上看见自己不熟悉的人会不会哭,她自己的两个小孩最小的那个,刚出生的时候就是这个情况,早晨不见除了奶妈和她以外的任何人,看见生人就哭一早上,着实折磨人。
“小姐要不带着小小姐一起去看看?”周嬷嬷见裴黎没回应,再次出声询问,现下裴瑾周围就这几个人,多见见人小孩有人陪着闹总归是好些,全是大人在跟前围着,没个玩闹的也是无聊的紧。
两人说罢,进入内室,看着在小床上睡得安稳的小人,二人动作越发轻柔,裴黎缓缓地揭开帐幔。
“小少爷!”看着浑身布满红疹的裴瑾,裴黎二人眼压一跳,周嬷嬷连忙翻看裴瑾小锦被,发现前胸后背全都起着小红疹,连小脚上也有,在胳膊上的地方还有被裴瑾抓挠的痕迹,周嬷嬷额头上细汗密布,一会时间周嬷嬷的后背上衣服全浸湿了。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出红疹子?”周嬷嬷看着这个情况慌了神,眼神不是瞟向裴黎。
“去请府医来看”裴黎看着周嬷嬷的神情知道现在这个事情她拿不定主意,沉声吩咐着先请府医来看过再说,现在这事还得和父亲母亲禀明才好,若出了什么事,今天所以出去寿康院的人都要彻查,想到这裴黎的眼神暗沉了几分,回头看着自己两个女儿懵懂无知,伸手去碰弟弟,裴黎心中有些难受,这么小的孩子,遭受如此大的罪过。
不多时,裴仲钦夫妇和张家夫妇来到西苑,看着小床上浑身泛着红印的裴瑾,面色大变。
“怎么回事”张氏母亲面色不渝伸手检查了裴瑾的两个小手和脖颈处的红痕,看着上面抓挠的痕迹眉头紧锁,不会是什么过敏导致的吧!张氏母亲轻柔地盖好锦被,起身和周氏对着这几日的食谱。
“这两天除了鲜牛没乱给瑾儿喂东西”周氏垂目细细想着这几日的吃食,没发觉别的奇怪的东西送到瑾儿的身边,若是吃食问题,他们几个一直在身边带着,不管是仲钦或者张家父母都不可能让这些东西混进来的,周氏觉得有些奇怪。
“先等府医看过之后再说,现在没有结果猜想再多无济于事。”裴仲钦附身将裴瑾抱在自己怀里坐下轻轻地拍着等府医前来,看着小人身上的红痕,裴仲钦心里有些苦涩,宣儿和张氏才故去几天,小孩在他们手中就受了如此大罪,午夜梦回他们该在梦里怪自己了。
留着小羊胡子的府医匆匆背着药箱跟在管家身后进了西苑,看着屋里的一众人,眉头跳了几下,看来是府里的小少爷出事了,不然不会连张家人都坐在这里面色不渝,府医收回眼神思索着,小少爷该是得的什么病,让他们如此担忧。
等府医来到裴仲钦身前,看着怀里的小人满脸的小红疹后,脸色一下子变了,连忙走上前给裴瑾把脉,几息后掀开裴瑾眼皮看着瞳孔失焦的转态,面色一白。
“老爷,小少爷这是过敏所致的休克,我得知道他这几天都接触过什么东西”看着府医面色谨慎的神情,裴仲钦心里一紧。
屋子里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裴黎的小女儿靠着裴黎的小腿,一点点地去抓摇篮里的红绳,裴瑾被裴仲钦抱在怀中,现在空荡荡的摇篮里一块鲜艳的红绳被嫩禄色的小被子衬的更加醒目,惹的小女儿悄咪咪地想拿到手中玩,裴仲钦看着小外孙女的动作一下子就看见了落在摇篮中的红绳,面色慢慢沉了下来。
“李医师你看看那摇篮中的红绳可有不妥。”
众人随着裴仲钦的话凝神看向了空空的摇篮,裴黎有些恍惚,和红绳有关?若真是这红绳所为,那昨晚自己亲自送到小瑾手中,不是生生把小瑾往死路上送,想到这裴黎的脸色刷得白了起来,唇色都泛着些惨白,看过去摇摇欲坠,若不是腿两旁的连个女儿撑着她,随时有可能倒在地上。
李医师拿着红绳用手煽动几缕香味进入鼻间,嗅着其中的桂花香,李医师一时间分辨不出其中的别的味道,如此浓郁的桂花味,难道小公子是对桂花味过敏?
“这红绳上有香气会不会是瑾儿对这香气过敏?”周氏看着李医师的动作,想起裴瑾昨夜哭闹着要这红绳的情景,不由得说出口,因为对着香味第一次闻,所以好奇要闹,但昨夜裴瑾拿在手中一直不肯松手,一夜的接触或许就是这红疹的由来原因。
“但我记得,昨夜睡前瑾儿身上并未有这小红疹,是他睡了一觉才有的吧”周氏询问周嬷嬷,昨夜给小瑾清洗的时候并未看见这小红疹,管家来禀报时就周嬷嬷和黎儿在场,若不是拿在手里开始起疹,那就是睡后才起,刚好被周嬷嬷看见了。
“夫人的确是今早我抱小少爷起床时才看见的,昨夜并未有任何迹象”周嬷嬷立马接过周氏的话禀明始末。
听着两人的对话,李医师推断出裴瑾不是对这香味过敏,而是红绳中的一众材质,但具体是什么目前还不得知,现在只能保守用料,先把小少爷身上的红疹消消去才是主要的。
“老爷夫人,我推断小少爷不是对桂花香味过敏,若是过敏在闻到的一段时间内身上就会起红疹,但夫人说在睡前小少爷都没起,看来是晚上一直拿着这红绳导致的,目前我不知道是何物质,只能先开一幅较平缓的药给小少爷消疹,但彻底消除还需要具体的物质明细我才能对症下药。”
“我回陈家问问,今夜陈平下值我也好和他说说我回裴家几日”听着李医师的话,裴黎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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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这事揽在身上,毕竟这事也算因她而起,回陈家问一问陈平,这事也算解决了。
“裴府的大门是请不来一个兵部六品陈大人?”听着裴黎想回陈家问陈平这个说辞,裴仲钦心里一股不悦,怎么岳父母家新丧,他陈平登一下裴府大门能要他命,还回家问问他,听这这些话,裴仲钦脸色黒沉。
“父亲”裴黎脸色有些娇怒,脸颊泛红被气的,每次回来听着父亲对陈平的各种阴阳,裴黎心中有些难过,以前父亲待陈平不是这样的,当年陈平与哥哥同窗攻读的时候,明明父亲很是欣赏的,不然对于陈平的求娶怎会随了我的心意,裴黎敛下眼帘,低垂着摸着两个女儿的头顶,手底的柔顺感让裴黎心思一点点悲沉下去。
“随你!”看着女儿脸色收敛许多,裴仲钦心里一股气憋得生疼,但对着自己这个自小娇惯长大的女儿裴仲钦也不愿再驳她面子,随她心思去吧,总归是有自己在身后看着的,瞧着裴黎把自己孙女的小脑袋揉的乱糟糟的,刚还咽下去的话又想提起来,瞧了她好几眼还不住手。
“行了,你要回陈府就点去,早去早回,两个囡囡就留在裴府,看你把孩子的头发弄的乱糟糟的”裴仲钦皱着眉让裴黎赶快去,手上抱着裴瑾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周氏一手拉着一个,左手大一点三岁左右瞧着性子比较沉稳恬静些,虽然头发被母亲弄的有些凌乱但脸上并未有任何的不开心,外祖母来拉的时候还拍了拍裴黎的肩膀以表安慰,右手边的小孩两岁大,性格就不似姐姐那么恬静,一直拿手去掰裴黎的手以保护自己的头发,小小年纪就看出有些爱美的性子,周氏拉着两个小孩和张氏母亲一起仔细给她们重新把头发梳漂亮起来,看着裴黎有些懊悔的神情,周氏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可能是被自己女儿的神情逗到了,心里的一些情绪散了几分。
哒哒的马蹄声带着裴黎出了裴府向着西区驶去,穿越了不同的街区市集,裴黎可算是在下值钱赶到陈府,今日由于今日是农历五月初五,佳节喜日街上的人格外的多,裴黎的车马路过燕雀大街的时候,硬生生在哪堵了两个时辰,也是低估了今日的燕雀大街热闹程度,以为能早些回来,裴黎有些好笑,摇着有感慨自己的有些糊涂了,燕雀大街是连通京都四区的最重要的交易街道,看着路近就忘了这些,还让人专门走这条路,估计出门的时候跟在身边的人出言提醒就是为了这吧,自己还说知道,想什么呢自己,裴黎慢慢下了马车,看着门口的门童要往里走,抬手示意不必多言,自己也就回来见见陈平,置于陈家的其他人过几日回来再说吧。
裴黎没让人跟着让他们在马车上等着自己就好,说几句话的事,多些人围着有些话也说不出口。裴黎慢慢地往陈平平日里待的书房走去,看着眼前没一个家丁处在门口听候侍奉,估计陈平又在书房画画了,挥退众人免得打扰到他,裴黎提裙轻轻地走到门口。
“那东西拿下来了?”
“小孩非抱着要,裴黎的性子你也知道,对裴家的人好的很,自是给了。”
“里面的东西对这小孩有作用吗?”
“别很快发作了,到时候陈家也脱不了干系。”
陈平……裴黎捂着嘴不堪置信的听着。
5. 死局
“见效没那么快,裴黎也是带了有三年身体才开始不好的,何况这小孩才带了一夜”陈平不胜在意得随意说着,好像他口中的那个裴黎不是他妻子似的,语气冷淡地说着裴黎的状况,整个人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回着他父亲的话。
陈文景皱着眉听着陈平的话,心里不悦感更甚。
但陈平压根没看见陈文景的神态,自顾自的在哪继续说着,手里把剥好的一颗颗鲜艳的荔枝摆在桌子上。
“等过几天,借裴黎的手,给那小孩送一个特意给他打造的红绳,这一次看裴仲钦还怎么在户部撑下去!”说道此,陈平脸色阴狠露出一股狠辣疯癫的眼神盯着白莹的荔枝。
“这事你看着办,戚家那边……”陈文景突然停住了话,警惕地看着门口。
“谁?”
陈平迅速开门,看着慌忙逃跑的背影,陈平绷紧的身体又添了几分僵硬。
“裴黎”
陈文景听到陈平的话,眼神平静下来,看着僵在原地的陈平,神情有丝审视。
“先软禁在府里,把裴家的人打发走了,送到庄子上杀了。”陈文景一动不动地盯着陈平的背影,眼前人身体僵直了几息,但也就那几息很快就放松下来,回头盯着他眼神平静幽暗。
“我知道了,我办事爹尽管放心。”说完嘴角勾笑了几分,又回到了刚才的懒散无畏的样子。
陈文景盯着他眼神中再此出现不悦的神情,“他没你这般懒散。”
“呵~”
裴黎慌忙的往府外跑去,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跑,今日若不能出这陈府的大门,这被子自己可能就再也出不去了。冷冽的气从鼻孔中吸入刺激着她的喉咙,嗓子火辣辣地疼干涩着,裴黎拼命的跑着,提着衣摆拼命地跑着,看着越来越近的大门,裴黎神情惊喜,终于要出去了。
“把大门合上,请少夫人回沧澜阁”陈平漫步走在裴黎身后,一句声响陈府的大门吱呀一身厚重的合上了,看着不断缩小的间隙裴黎眼神焦急。
“阿竹!”裴黎大喊着自己护卫的名字,乞求着他能听见自己的叫喊,但身后的陈平却上前一步直接捂住了裴黎的喊叫,一声阿竹断绝了。
陈府门口等待裴黎归来的阿竹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小姐的叫声,但寻声望去时看见的事合上的陈府大门,心中以为自己幻听,但小姐的声音自己不应该听错。
“啪啪啪”阿竹抱剑扣门。
“竹兄弟,你有何事”开门的人一脸笑意的看着阿竹,腰弯着问话眼神紧盯着阿竹。
院里没有小姐的身影,就这几个看门的侍卫在这,阿竹眉头轻蹙,真的是自己幻听了?候着裴黎的人看着阿竹在门口迟迟不动心生警惕,摸着自己腰间的短刀走进。
“阿竹”扶着门扉的人看着又来一人,眼神微眯,脚下小腿蓄着力,扶着门扉的胳膊绷紧。
“无事,可能是我幻听了”阿竹摇头摆开自己的幻觉,这几日连夜赶往闽州查实情况身体真的出了状况吧。
“那我们在那边等小姐出来吧”来人扫视了一遍院内的情况,没察觉到不妥,出声和阿竹说道,继续候着小姐。
天空湛蓝无云,没有任何脏东西藏匿其中,裴黎看着这样的天,眼泪一串一串的落下,嘴上捂着的手紧绷着,听着阿竹的话才稍微松了一些力道,裴黎拼命挣扎但死死钳着的手没给她一点的机会,听着门合上的声响,裴黎心中不断呐喊。
“夫人,我们去书房可好呢?”潮湿的触感在裴黎的耳边像蛇信一样在耳边若隐若现纠缠着,不经意间就要遏制住裴黎的脖子。
裴黎被掐着喉咙带到书房,进到这个地方真的插翅也难逃出去,裴黎急剧的按住自己的颤抖,现在不能怕,外面还有阿竹她们,自己今天若没出去,陈家也跑不了。裴黎冷静下来一把拉下陈平掐着自己的手,捋了捋自己有些变形的衣裳,停着背走进了背竹子笼罩的书房。
陈平看着这样孤傲不屈的背影,眼神平静,搓了搓手指的僵硬,随意的跟进去。
“陈平,嘉峪关外桂花香,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算计我了”裴黎坐在木凳上,眼神平静的说出眼前人的算计,亮光的眼光轻微的说着她内心的难受,自己真心喜爱的枕边人从三年前就开始想着除掉自己想到这,裴黎自嘲的勾角苦笑。
“可是为什么?你若不愿意,大可给我说清楚,我裴黎还会赖在你陈家不成?你居然用毒杀我,你怎敢的,我爹爹不会放过你的”裴黎一眼愤恨的看着陈平,现在眼前的这个人,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当初求取时的承诺都是假的,无耻小人。
“裴家又如何,现如今的裴家已是轻弩之末,你还以为你是当年那个风光无限的裴家大小姐?”陈平看着裴黎眼露厌恶,戾气爆出,一把扯过裴黎拉在自己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她,瞧着她没有波澜的面庞,心中有摧毁她的冲动。
“既然你如此看不上我裴家,当初何必求取我?”裴黎大声质问,对呀为何要求取呢?那个一直意气风发不畏强权的陈平是假的吗?
“求取你的那个人早就死了,我又不是他,你问我我不知道呀!”陈平一脸无畏的眼神盯着裴黎,看着她脸色一点点褪去血色,心里那股暴戾终于消散下去了一点,手指顺着裴黎的脸颊一点点摩挲着,低头轻嗅心情大好。
“你到底是谁?”裴黎颤抖着唇看着眼前这个撕下伪装的人不断颤抖,他不是陈平,那陈平在哪?血丝一点点填充了裴黎的双眼,透明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滴落着,顺着面庞落在轻柔的衣裳中,消散的不知声响,只留一点痕迹,像那个在裴黎心中刻下痕迹的人走的不声不响,没有人去怀念和铭记,今日才让人知晓他的存在。
“我不是陈平,我是谁”陈平看着裴黎满眼的泪花,动作变得轻柔些的给裴黎拭去泪,看着很是碍眼,“我当然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陈平呀!”
裴黎听着凑近自己耳朵炸开的声响,眼神凌厉他根本就不是陈平。
“你们陈家到底在密谋什么?”
陈平动作平静的扶着裴黎坐稳,像着三年来每一次的相处一般,很是自然。但他嘴里的话却是刺耳狠辣。
“你知道为何你裴家只有一个你爹位居高位?”陈平坐回裴黎的身旁,眼神温柔的问着,好似自己的伪装从未脱下。
“我哥哥和我大伯也曾身居高位”裴黎不明就里反驳道,自家的事陈平倒是稀奇问着这些没头没尾的话。
“是呀,后来呢?一个死一个残,还不能白吗?皇家只让一个姓裴的坐上高位,不然你哥哥的死,你爹身为户部尚书没有一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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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黎不堪置信,怎会哥哥的死不是殉职吗?是武王拥兵自重,哥哥发现了才被他们误伤的和皇帝伯伯有什么关系!
“所以明白吗?你裴家就是这京城最晦气的一家,粘上你们都没有好事”陈平低头晃动着手中的茶杯,一字一顿的给裴家盖棺定论。
“你住口”裴黎站起身将陈平手中的茶具打翻,气息粗喘不定,这些年爹爹和大伯从不相见的原因是因为这?不可能的。裴黎指着陈平“你说谎!”
“我说错了?”陈平挑眉拉过裴黎的手指,抬眼和她对视,“我说错了吗?”
裴黎一把摔过陈平的手,“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裴黎背对着,平复自己的情绪,不能被他撬动,他不是陈平。
“你们家,你爹一个,你哥一个自从陈平死后没有一个正眼看我的,我装的多像他,为何他们不肯正眼看我?”听到裴黎的反驳陈平暴怒,为何要下杀手,都怪裴仲钦不答应自己给他升官,自己的女婿都不愿拉扯一把,他女儿死了他不痛吗?他儿女都死了,他还会给自己摔脸色吗?
“哈哈哈”陈平畅快的大笑,与刚才暴怒的样子大相径庭。
裴黎后退几分,看着面前一会愤怒一会大笑的陈平,眉头紧促,不会是疯了吧。
陈平看着裴黎不信任的眼神,心中不悦,粗声道:
“我说的有错?自从陈平死后,我在这兵部六品官位上坐了多久,说的好听我这个位置多么重要,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干几年肯定会高升的,几年了,裴黎你告诉我几年了,我升了吗?”陈平面色扭曲的盯着裴黎,粗喘的声响压下了他不断跳动的心脏,看着整个人显得更加疯癫。
“你哥哥倒是升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了,那我呢?”
“我不去催,他能一直视而不见!”
裴黎心中不忿,难怪三年前父亲寿宴后,对陈平再无好脸色,他怎敢去父亲面前直白的提。
兵部六品执事的位置也是陈平自己考取功名换来的,你呢,你什么都没干还想升官,做梦!裴黎只觉自己眼瞎这么大的区别自己都看不出来,以前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不急不躁的,往自己的目标前进,即便中间有多艰难从未提过这些捷径,求学是,求娶是,他简直就是从未了解过真正的陈平。
“啊!”裴黎不堪置信的看着陈平,他居然敢打她,裴黎面露愤怒,心中的大火烧着她直接一巴掌扇到陈平的右脸上,鲜红的五指印清清楚楚。
“你找死!”陈平掐着裴黎的喉咙拉着她凑近自己,看着脸上的红痕陈平眼神微缩,指尖跳动松开了裴黎,但并未多少温柔,这具温柔的面具撕碎了就不会再重现,他一把将裴黎甩到地上,面露猖狂。
“我不用做梦,很快我就能做到兵部从四品位置,从此我再也不用像狗一样去乞求你裴家”
“这三年和你演戏起来,真的有些着迷,若不是你今日听到了,我还不想让你死呢!”陈平做到凳子上盯着地上的裴黎眼神幽暗。
“我死了,你以为你们陈家会逃脱干系”裴黎觉得他真的疯了但内心的忐忑只有自己知道陈平的眼神是真的要杀了自己,裴黎后背一阵冷颤。
“哈哈哈,裴小姐你还是如此的天真呀!”陈平冷笑着盯着裴黎,这一次的眼神冷的出奇,像是盯一个死人。
6. 僵持
“小姐在何处”阿竹抱着剑直逼守卫,根本不听陈平身边小厮的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一群人在陈府门口对峙,双方脸色慢慢黑沉下来,气氛一触即发。
“嘿我说,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家少爷的传话你懂不懂这是谁家的府邸”最先看不过阿竹这些人的是陈平吩咐来传话的人,瞧着阿竹几个嘴不是嘴,脸不是脸的在这蹬鼻子上脸,气不打一处来,少爷好歹也是裴家的姑爷,现在这几个分明是在下少爷的面子,还小姐出面才行简直恶心人。
“找打”说话的人还没阴阳怪气够,阿竹一脚踹在他胸口踢飞出去老远,门口几个家丁蛄蛹着瞪着阿竹,嘴里叫嚣着手指指到天上去,阿竹没半分好脸色,和身边的人一人一脚全踹进陈府院子里,一时间倒在地上抽气挣扎像蟑螂似的不死不休的。
“闹什么,光天化日的在府门口打起来”陈平眯着眼看着裴黎带着这些人,地上那些废物瞧着陈平来了,爬起来不敢多言,眼神中的得逞意味衬得他们脸色狰狞扭曲,陈平并未对他们放在心上,但现在在陈府的大门口,阿竹这些人对陈家下面子的行为让陈平心里阴沉暴戾,陈平阴沉着眉梢盯着阿竹。
“太过放肆了阿竹”陈平不悦地开口,几息挥手让人把阿竹几人带进府,随着府门的闭合,陈平的脸色也越来越冷漠。
“小姐说她今日要回裴家……”阿竹话未说完,被扇飞在地,顷刻间刚才那些被阿竹等人踹飞在地的人上前围着阿竹踹,陈平瞧着和阿竹一同来的人面色不忿但又不敢反抗,眼神鄙夷,蝼蚁还妄想翻身。
“我陈府的老太君要过生辰宴,她这个长孙媳要在府中操持中馈。”待阿竹趴在地上没太多动静时,陈平才慢条斯理的说着这个要给裴家回话的理由。
“我要见到小姐才能回去禀报”一字一顿,地上的阿竹扣着地缓慢的撑起身子,血顺着额头慢慢的流下,身上全是脚印,踩的狠地在胸口留下一个清晰的黑底,陈平眼角眉角微挑,定定地与阿竹对视,看着这个倔强的眼神心底暴戾若隐若现。
“好你要见那就来”几息,陈平开口吩咐手下的人拖着阿竹往裴黎的院子走去,其余人在前院待着不许动。
——
“阿黎”陈平在门口仰着和往日一样的语调唤着裴黎,屋里的裴黎听着这声响胸口苦涩,屋内限制裴黎动向的人听着陈平的语调快速送开了桎梏,退到身后垂眸不语。
陈平带着人推门而入,与裴黎对视一眼,面带微笑,嘴角的弧度与往日一样不见分毫破绽。
“阿阿竹”裴黎望着眼前的人,声音有些颤抖,抬眸与陈平对视上,眼神的血丝愈发浓郁,畜生。
“夫人不是要在府中待三日与母亲一起给祖母办宴席吗?”陈平侧身挡住裴黎的目光,落在阿竹身上的眼神看着碍眼异常,陈平拉着裴黎的手慢慢地将她环抱住,袖间的短刃透着寒光,裴黎身子一点点僵住,下颌角紧绷。
“阿黎”阿竹盯着陈平好似提醒似的出声,与裴黎对视。
“是是的”裴黎磕巴了一声,接过陈平的话,算是应和,现在陈平说的所有借口裴黎都接,身后断刃抵腰的压迫感迫不是假的,裴黎觉得喉咙有些干渴吞咽了几次,呼吸急促,陈平掐了一把裴黎的手腕,裴黎才屏住了呼吸调整几分。
“阿竹你回去与父亲母亲说,今日我就不回去了,过几天宴席他们再接我回去就好”裴黎仰了几分笑意,和阿竹对视,顺着陈平的话说,陈平垂眸盯着裴黎的侧颜,嘴角的几分笑意莫名的不悦。
“好了你退下吧,我与夫人要商议下过几日的宾客名单。”陈平出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视,面色不渝的驱使着阿竹尽快离开,看着一点点退出去的阿竹裴黎的眼神添了几分害怕。
陈平捏紧裴黎的胳膊,待人走后大力摔在地上。
……
“回裴家通报,小姐有危险,穆萧穆白我们三人回去救小姐”阿竹出来后,面色变幻不断,待出了陈府街道后,才低声说着,一行人抬眼不堪置信的看着他,但瞧见阿竹面色紧绷,意识到这不是假的。
“阿竹,我们三人现在去能带出小姐吗?”穆萧敛眉想着刚才陈平带人殴打阿竹的情景,心头思索着,他兄弟二人加上阿竹三人的能力接近小姐的院落……
“他们不一定会想到我们会折回去,看陈平的样子还要强迫小姐配合他找借口,估计是不想现在惊动老爷夫人他们,我们三绕回去待陈平走后带着小姐能出陈府即可,剩余的人直接回裴府给老爷夫人禀报”阿竹拧着眉说着计划,时间紧迫,阿竹几人商议完后在燕雀大街分开。
“真是忠心,要不是少爷算到你们会兵分两路今日之事就麻烦了”来人手起刀落将回裴府报信之人一一血刃封喉,回去的三人被塞进马车里,眼睛大睁着,血从喉间滴答着沿着毯子沁到纤维里,驾车的人一路出了北门,阳光刺眼夺目,绚烂璀璨,风顺着布沿慢慢凝固着血色。
“裴黎你养的狗可真忠心,能教教我吗?”陈平踹门进来,听见声响的裴黎身体一颤,眼眸分明的看着笑的诡异的陈平,被绑在椅子上的身体往后缩了几分。
“你……”裴黎心跳异常,看着眼前不断压着怒气的陈平,裴黎胸口沉重,陈平走到裴黎身前伏着身子盯着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渗着瑰宝光从窗子上透进来,折射在这双眼睛中,有着晶莹的光泽,陈平的情绪有一瞬平静。
“带上来”但外面的人抚不下陈平的气。
阿竹三人肢体瘫软的被拖着进来,陈平盯着裴黎看着她脸色惨白心情大好,“如何裴黎!”
时间好似静止,裴黎不堪置信的看着阿竹三人的姿态,闭眼不忍,都是她的错,不该让阿竹看出破绽,一口没由来的恶心味让裴黎干呕。
陈平坐在那静静欣赏着裴黎的干呕恶心,左手撑着脸一脸好笑。
等裴黎平静下来,陈平站起来抽出身边人的剑,裴黎看着走向阿竹三人的陈平,心里慌张起来,嘴唇颤抖,真个人不断颤抖起来,“陈平求求你不要,不要杀他们,我求你了”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流下,陈平回过头看着泪流满面的裴黎眼神凌厉,他停下脚步,几息陈平来到裴黎的身边,示意看顾的人给裴黎松绑,“裴黎我答应你了,别哭了”裴黎警惕的看着眼神冷漠的陈平,嘴上的话温柔像蜜糖黏糊窒息。
陈平带着裴黎一步步走到阿竹三人的面前,裴黎蹲下来眼睛红红的看着他们,对于阿竹三人裴黎心里自责难受,裴黎哽咽地想开口继续求求陈平给阿竹三人救治几分。
一股温热溅在裴黎的脸上,顺着脸颊慢慢的滑下来……
“不”
……
——
“岳父,阿黎这几日要在府中陪着母亲打理祖母生辰宴的事,可能暂时回不来,她觉得有些别扭说好今日回来的,临时变卦”陈平嘴角沁着笑一点点地像是回忆什么,对上裴仲钦的脸色眼神僵了一瞬。
“生辰宴是昨夜才定下的?”裴仲钦慢慢拍着裴瑾抬头直视陈平,现在瑾儿吃了药安稳了一些,看着假模假样的陈平,刚还有些舒心的裴仲钦心里又添了几分闷。
陈平连忙起身超裴仲钦倾身,手指摩挲着低眉敛神,开口解释道 “祖母不愿大办所以这几天才开始准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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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小心地观摩着裴仲钦的神情。
裴瑾幽幽地看着陈平百思不得其解,低眉顺眼的做派,但这眼神怎么看都是在看戏的状态,充满了压抑不已的兴奋,和他同宿舍那个变态有些相似。
裴仲钦不接话,良久久到裴瑾盯着陈平大量了半晌,陈平才继续找补起来。
“我听说瑾儿拿着红绳过敏,我看看如何情况如何”说着陈平准备伸手扯裴瑾的小胳膊看,裴仲钦抱着侧过了他的动作,起身竖着抱着裴瑾慢慢颠着哄。
“不用,你就说说这东西里有什么就可以”转身避着陈平,只留裴瑾面对面和陈平对视,陈平看着避开他动作的裴仲钦,眼神立刻阴沉下来,盯着裴瑾的面庞满露凶狠,裴瑾心头一颤,他真的有问题!裴瑾小手在锦被中紧张着伸抓着,继续盯着陈平看。
裴仲钦慢慢踱步背对着陈平,光越过陈平的肩映照在裴瑾的脸上,他看见陈平沉着脸一瞬不瞬地像蛇蝎一样盯着他,手在腰间的短刃上摩挲着,裴瑾在这瞬间听见了不断跳动的三颗心脏声,咚咚咚~
裴仲钦觉得奇怪,今日陈平说话慢地出奇,裴仲钦换了一个姿势,将裴瑾横着抱在身前,阻隔了裴瑾的视线,像堵墙牢牢地护住裴瑾,挡住了陈平阴狠的目光。
陈平立马回过了神,眼神再此温柔起来,看着裴仲钦的动作扬起笑。
“小婿记得这红绳是我从嘉峪关外的一个匠人手中看见的,那时候我从旁路过……”陈平看着转过身的裴仲钦上前几步细细说着其中缘由。
“直接说重点”裴仲钦皱眉,瞧着身子挺不起来的陈平,语态更加冷硬。
“里面加了一些柳絮作为香味的载体,所以桂花香不绝”陈平敛了声,不再多说什么其他东西。
“你出去吧”裴仲钦听到柳絮心中一拧,示意陈平下去,现在瑾儿估计就是对这东西过敏。
陈平看着面色不渝的裴仲钦,心里舒畅了几分,只余光瞟了几眼就敛眉,蕴量着接下来的话。
“祖母寿辰,麟儿和昱儿就先回去几日待寿宴结束后再随着黎儿回来住几日可好”脸上挂着设身处地的笑,总是让人以为他是考虑到所有人的情况的,裴仲钦盯着他的笑眼底不悦愈发严重。
裴瑾看着眼前这个变脸大师,心里总是毛毛的,现在姑姑说好要回来的也不回来了,小孩子也要接走,这一波置换直接是杜绝了裴黎回裴家的需求,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好像刻意要杜绝裴黎和裴家的联系似的,裴瑾眼神不断瞟陈平,低垂的眉眼瞥不见里面的神情,裴瑾一时半会不知道要不要行动。
“哦对了岳父,阿竹几人在阿黎院子里住着,说是想等过几日和阿黎一起回来”陈平走出门前突然出声说了这一句,裴瑾听着突然扬高语调的陈平,总觉得这种神态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瑾儿”
……
陈平笑着和周氏挥手,“岳母我带麟儿和昱儿先回去了,过几日我再送她们母女三人回来”陈平牵过两个小女孩的手,和府门口的周氏告辞,女孩可能和陈平有些陌生,别扭着不想他牵,陈平手里的力道加大了几分,牢牢的握着没在周氏面前脱手。
“行你路上让马夫行稳一点,昱儿刚喝了牛乳,小心太颠簸胃不舒服吐出来”周氏摸了摸两孩子手心温热着不凉。
“那我先走了岳母”陈平抱着孩子进了马车,随着帘子的遮蔽,陈平的脸色也转变了,孩子被随意的放到角落,三岁的姐姐看了一眼陈平,将妹妹拉在自己身边。
陈平没在意孩子的动作,沉浸在自己的屈辱中恶咒着,“裴仲钦我要看断子绝孙。”
7. 转机
入夜丝丝凉风吹袭,搅弄着树叶沙沙作响,扰人清梦。
“宣哥,你会觉得我们的宝宝平安长大的吧,即便没有我们的陪伴”当时她说的是这句话,我是听清楚的?
“你爸挺疼你的呀,他都供你读书了还不好吗?”谁的声音在说什么,前世?今生?
“我要裴家断子绝孙,我要裴仲钦痛苦一世,哈哈哈”陈平扭曲的面庞如蛇蝎似的盯着裴仲钦,手指慢慢覆上腰间的匕首,裴仲钦还是背对着陈平,闷沉的脚步声在裴仲钦的身后响起,裴瑾睁大了眼睛看着不断走进的陈平。
“不要,祖父你转过来,你转过来呀!”裴瑾拿手不断去拍大裴仲钦,看着眼前陈平诡异的面庞和手中的匕首,巨大的惊恐感催促着裴瑾叫醒裴仲钦,“开走开,来人快走开”裴瑾看着自己的手掌无力举起根本拍不到裴仲钦的身上,嗓子也是不知为何突然哑住了无力叫喊出声,只能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接近他和裴仲钦的身后。
刺~温热的血迹溅在裴瑾的脸上,顺着眼睫滴落下来,热的让他战栗,无声无力,他被禁锢在裴仲钦的怀里起不来动不了,看见的只有陈平杀人后畅快的大笑,刺耳又喧闹。
抖动感如触电般席卷裴瑾的全身,不断抽动着,他的手指颤抖着不易,想扇自己冷静下来也无能为力。
“瑾儿,瑾儿,醒醒~”谁在叫?但是动不了,这样的声音太遥远了,裴瑾找不到方向,看不清面庞。
“这么多汗,快叫府医”
“裴瑾,我知道是你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人,但是我十月怀胎的动向不是作假的,你就是我的孩子,不要害怕,我的家人会像爱我们一样去疼爱你的,回去吧!”裴瑾看着张氏轻轻摸着他的头,眼神温柔的注视着他,推着他往反方向去,自己走到了光幕的一边,自此黑夜与白昼各自分别。
“啊”裴瑾猛的睁开眼,看着眼前围着他不断擦拭汗渍的周氏和张氏母亲,眼中酸涩不易,转过头看着候在一旁的裴仲钦和张氏父亲心中对于刚才的梦境恍惚绕神,空白席卷着他,让他愣神呆住。
“这孩子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发烧起来?”张氏母亲心里有些焦急,看着孩子难受心里也不痛快,周氏伸手轻轻拍了拍张氏母亲安慰道“或许是这几日身子起疹子勾起来的”,话是这么说,但周氏心里也是没底的,看着子露面容焦躁,周氏下意识就这么做了,或许是和张氏待久了一些相似的性子安抚惯了,周氏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有些晃神。
裴瑾听着她两的话,眼神一暗,脑海中回想起关于陈平的那个梦,今日他对祖父的恶意如此明显直白,以至于让自己潜意识编造起这个极具暗示性的梦,回想到血渍溅在脸上的温度,裴瑾心里还是在打颤,虽然是梦但太过真实的触感还是让他觉得恐惧。
裴瑾看着张氏的父母眼睛轻颤,心里丝丝愧疚交缠着他,若自己那晚注意力再多点在张氏身上今日他们也不会落得中年丧女的结局,何况梦里自己好像是听到那句话了,却没有提醒周围的人,裴瑾微微远离了一点张氏母亲的手,往后错了点身躯,自己根本就不配他们的喜爱。
裴瑾低垂着头,软乎乎地缩在周氏的怀里,一身忧郁的神态,看着周围几个人放慢手中的动作轻声聚在周氏身边看他,几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瞧着裴瑾,小小一坨缩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可爱,但脸上的神情瞧着却让人心疼。
“我们小瑾是怎么了,看着这么难受?”张氏父亲伸手抱起裴瑾放在自己怀里轻晃着,脸上温柔的神情看的裴瑾呆愣,和张氏太像了。
“不要害怕,我们都在这里不会有人欺负你的,今后有谁欺负你了,外祖父和你祖父带着人上门去揍”~“不要害怕,他们会像爱我们一样去疼爱你的。”原来真正的亲情是不计较得失的。
泪猝不及防的沁满了裴瑾的双眼,裴瑾努力的抬眼看房梁,男子汉怎么老是哭,太奇怪了。
“你不会哄被哄,小孩都被你搞哭了”裴仲钦冷淡淡地看着张氏父亲,将裴瑾抱过来重新放回周氏的怀里,自己走到摇床哪里拿起拨浪鼓轻轻地在周氏身旁摇着逗裴瑾。
“小瑾看着里,叮咚叮咚响~”裴瑾笑哭了,看着一脸认真逗自己的裴仲钦,忍不住笑出声,嘴角有泪的触觉,无意识添了一口氏咸哭的味道。
裴瑾看着身边的四个人,很认真的看着他们眼睛,一个个扫过去,红血线黑眼圈,裴瑾深呼一口气,朝着他们挨个笑起来,“对不起妈妈,我想做你的小孩。”
“我要保护这个家庭”裴瑾深深地看了裴仲钦和周氏一眼。
“哇哇~”裴瑾有些羞耻,但还是坚定地扯着嗓子哭,滚大的眼泪落下打湿了颈间布料,屋里的人焦躁不易,来回踱步。
“不是咋回事呀,今晚又是发烧又是大哭的,这几天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况呀”张氏母亲坐不住了,站起声绞着眉问道,这种情况搞得她心里急得不行,但也没办法,一拳下去裴瑾得碎,“唉~”,手氧的不行,想捶人,张氏母亲压了几次还是忍不住了,走到张氏父亲身旁一拳下去,心里舒坦了。
裴瑾梗了一下,瞧着外祖母的拳头响,眨了眨眼睛,身子战栗一瞬,刚才在自己身转悠的外祖母不会一直在压着脾气吧?
周氏轻轻拍着裴瑾后背,感觉怀里的小人停了几顿,心里松了几分,换手继续拍,裴仲钦看着接过裴瑾在自己怀里,将手上的东西给周氏。
裴瑾看着祖母手腕上的红绳,眼神暗了暗,继续扯着嗓子哭,小手还抓着周氏手上的红绳不放。
这红绳自裴瑾出了红疹就不敢给他玩,但裴瑾不松开,周氏不敢再让他抱着,就带在手腕上待他玩一会后再取下来,今日照看陈麟和陈昱两个小孩,红绳带着她们也喜欢摸,周氏就没取下,没想到让裴瑾看见了抱着不放。
“哇哇哇”裴瑾哭的嗓子有些哑,身上刚凉透的汗又出来了。
“这怎么一直不停,哭起来太过伤身了”张氏母亲拿帕子擦着裴瑾额头上的汗,眉头就没松开过,裴瑾已经哭了两个时辰了,屋子里的四人连番哄逗都不管用,还是哭,张氏母亲急得嘴角起了一个泡,没有一点法子。
“小瑾拉着这个红绳一直不放,不会是想裴黎了吧?”张氏母亲瞧着小孩手上的红绳,突然想到这孩子从裴黎手里薅来的东西不就这红绳吗!该不会是因为今日里不见他姑姑,想要他姑姑带他玩?
“小瑾该不会是想他姑姑陪他玩吧,自他出身身边没几个人带他,裴黎回家对他来说就是新奇的事物,况且裴黎刚回来小瑾就主动让她抱,我们都没这待遇”张氏母亲越说越觉得是这个理,不断拍打着张氏父亲眼神示意是不是这回事。
张氏父亲伸手拉住张氏母亲拍打在胳膊的手,与裴仲钦对视一眼,觉得这个思路也未尝不是一个实施点。
可算有个人看出这个点了,裴瑾哑着嗓子高兴,哭太久嗓子干的不行,裴瑾吞咽几次忍不住咳起来,终于有人知道提姑姑了,抓着红绳这么久还没想到,裴瑾对上他们四人的眼神内心觉得他们有些笨笨的,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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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阿瑾乖,姑姑过几日就回来了,我们都去接姑姑回家好不好”周氏听着张氏母亲的话,凑在裴瑾身边抬手给裴瑾擦汗,同时也顺着话哄。
还要几日,不行今日见不到姑姑,裴瑾心里就慌的不行,看来还得继续,裴瑾有些歉意的看着跟着自己受累的四人,但没办法裴瑾只能继续扯着嗓子哭。
“李医师,是不是小瑾的身体还没缓过了,一直哭是不是那疼”看着还是啼哭不易的裴瑾,周氏忍不住往裴瑾身体不好这方面想,毕竟小孩子除了身体不舒服不会哭这么久的。
“小公子身体没大问题,中午老爷给我说过少爷过敏原因后,我配药已经给小少爷喝下了,应该不是身体的原因”李医说完还给裴瑾又把了一次脉,依旧断定不是身体原因。
裴瑾一抽一抽的苦,哭的太过辛苦,嘴角裂太大有些崩的出血,累死了什么时候把姑姑带回来呀?裴瑾有些奔溃。
“这既不是身体原因也不是膳食原因,只能是因为人了,他就是因为你家丫头喜欢她和他玩,我说现在直接去陈府把你闺女接回来”张氏母亲忍不下去,直言直语看着裴仲钦夫妻二人。
周氏与张氏母亲对视,心里也同意这个说法,三个时辰过去了,小瑾哭的上期不接下气的,也不是身体疼痛这些原因,那只能是人为因素了。
“小瑾哭的太厉害了,要不去陈府把裴黎她们带回来住几日”周氏略带询问的看着裴仲钦,虽然是询问的意味,但大几算是拍板明日接裴黎回家的事宜的。
“人陈家都来府里说了,我们还去带人不太合适吧?”裴仲钦皱着眉,不想掺和陈家的事,瞥了一眼裴瑾看着他一抽一抽的,心里有些难受,但今天中午陈平的语气,让裴仲钦别过脸不说话。
“那孙子哭成这样,你忍心?”周氏心头火憋不住了,瞧着裴仲钦一幅不愿掺和陈家的神情,有些沉不住气,知道这些年他对于女儿顾及陈家面子不愿回家往来这事心里有气,尤其是三年前陈平在他寿宴上提出运作升迁的事让他心里更生气,但什么事和孩子的身体比那个重要心里不清楚?周氏黑着脸瞪着裴仲钦。
“好了好了亲家母,我明日带小瑾去陈府找裴黎母女,我们上门他们还说什么”张氏父母拉了一下裴仲钦二人,看着夫妻二人因着陈府的事起别扭,赶紧出声劝解。
“再等等,估计过一夜小瑾就不会这么闹了”张氏父亲拉着裴仲钦出言宽慰,孩子哭累了就不会再哭,第二天该忘的就忘了,也不必掺和陈家的事,裴仲钦看着怀里的小孩,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得苦一整夜了!!!
“呜呜呜~”嗓子哭哑了,不行还得哭,裴瑾内心奔溃,真的哭不出来了,这一次的哭泣用了他所有伤心的片段,小手在锦被里掐自己的大腿也不行了。
“啊啊啊”哑着嗓子的裴瑾叫喊着,四个大人听着他的声响伸手揉了揉眉心,看着屋外泛起橙光的天幕心里松了一口气。
“哇~”裴瑾看着他们松口气的神态赶紧裂嘴假哭,眼泪是真的出不来了,但破碎的嗓音还是可以用的。
“走走,赶快走吧,小瑾这都哭了一夜了”张氏母亲抱起裴瑾往屋外走,等了一夜也以为苦累了会睡觉,没想到一直在哭根本不停。
裴瑾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幕心里松了一口气,越走越近的大门口让裴瑾心里的急迫感松了几分。
“少爷,裴府张家夫妇带着裴瑾往府中来了”陈平刚准备出门时,送消息的人拦住了陈平的步伐……
8. 身死
“刚出锅的麻饼,瞧一瞧,看一看嘞!”
“大豆花,大豆花,豆花配饼更香嘞!”
“豆花闻着香,面皮更香哦!”
“你每天早上都在我家铺子前枪客,你是不是欠收拾……”
“能枪的走的本就不是你的,况且你不还枪人家的,还有脸说我!”
“张孝……”
……
张氏夫妇带着裴瑾走到燕雀大街时,早市吆喝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隔着帘子都能闻到早市上酥脆油香的麻饼味,还有一股油泼辣椒呛香味。
裴瑾有些想吃,这股味道太勾人了,远远地将他的味蕾勾引地俯首称臣,昨夜消耗巨大,对于他来说此时的早市就像一个巨大的碳水补充站,挪不走半分脚步,太香了!高活跃的思维驱使着裴瑾不断的吞咽自己的口水,连着小肚子也开始咕咕嚎叫,马车慢吞吞地移动于摊贩前,裴瑾的小脑袋循着香味转动,小手也开始扒拉小被子往窗边看。
“我们小瑾闻着香了!”张氏母亲惊奇地看着裴瑾,将他从张氏父亲怀里抱过身,掀开帘子将他凑近看那些卖早点的铺子,浓郁地葱油香飘散过来,裴瑾闻着更饿了。
“啊呗呗~”一开口一摊口水哗啦留下来了,裴瑾还没反应过来闭嘴挽救,颈部的衣料就湿透了,刚还有些兴致勃勃想蹭点吃食的裴瑾此刻蛄蛹着小屁股想赶快逃离这个空间,太过羞耻了,自己的口水居然直挺挺地就这么落下来,还当着外祖母外祖父的面,本来决定想要装一波聪明睿智的形象的,现在这种情况,今后就只有吃货人设屹立不倒了,啊啊啊,为什么自己就不能管住嘴呢?裴瑾内心哀嚎不断,看着张氏母亲拿着帕子动作轻柔地给自己擦拭胸前的口水,撇开头别扭地不愿和她对视。
“小瑾这是害羞上了”张氏父亲察觉到裴瑾别扭的小表情,心里算是松了口气,能有别的情绪总比一直哭闹的好,哭久了对裴瑾的身体不好,何况还是整宿的哭。张氏父亲带着裴瑾坐挨着窗边坐,掀开的窗帘将早晨丝丝暖暖地橙光撒在了祖父二人身上,透过发梢折射出金灿灿的光芒。
张氏母亲看着眼前这一幕出神,三岁的张氏当年也是这般被抱在怀里第一次看到这燕雀大街的早市,也是这般的热闹喧嚣争执抢夺香味叠窜,景不变是人变。张氏母亲眼神中有丝消沉,但更多的是落寞,初晨的光照不穿她满身的烬灭。
幽幽地悲寂在马车上四散,有股不可收的局势,张氏父亲有感而动,回头看着妻子的神情指尖颤动,低头微呼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悸动,将怀里的裴瑾送到张氏母亲怀里,轻轻微咳道“小瑾和我闹别扭不理我了,你看看他逗不了一点,还是……”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错开了,各自敛了神情。
裴瑾后知后觉到目前的情况,看着祖父母二人的神情,了然到这是想到母亲,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裴瑾将别扭的心态压下去了,仰着头笑着看着张氏母亲,星星眨眨的眼睛泛着柔光撞进了程子露的眼中。
“哒~”一滴泪扣在了裴瑾脸上……
……
陈平原本准备去京郊的别庄上,但看着属下匆匆跑进来的神态就知道没好事发生。
陈平站在书房中央听着按插在裴府外的眼线回禀的话,眉头一跳,心思一下子沉下去了,本以为三天后才会见到裴府的人,现在那些计划全都行不通了,陈平阴沉着脸双目失焦地盯着角落里的财源进宝树,一个计划跃上心头。
陈平带着人急匆匆赶到裴黎的院落,挥退了守着裴黎的人后,陈平目光平静地盯着裴黎,看着她被绑在软榻上嘴角微翘,好好欣赏了一番,才掀开衣角坐下,离裴黎两丈远。
“裴家带着裴瑾要来陈府,应该是来看你的吧,对于我的说辞是半点没放在心上呀!哼~无所谓了”陈平慢条斯文地摸索着手上的扳指,盯着裴黎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平淡地压抑。
“我不会让你说出半句”陈平起身慢慢走到裴黎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才过去一天裴黎的状态更加病态了,本就孱弱的身体经过一番劳心费神地争斗,血色惨白得吓人。
“给少夫人喂一点参汤”陈平出声让人端来参汤吊裴黎的精气神。
“滚开,呜呜,呕~”裴黎不断挣扎着,挥手打翻逼迫灌喂的汤碗,一番挣扎身上又渗出一层薄汗吸着衣物贴在身上,紧绷附着感压着裴黎喘不过气,嘴里的苦涩感使得裴黎不得不身子半探过软榻伏着干呕。
陈平看着软榻上不断呕吐的裴黎,心情不悦至极,蹲下身掐起裴黎的脸颊,扫视着裴黎的面容,裴黎挣扎拍打陈平的手被钳住。
晨光透过窗扉,在软榻上投下星星点点的橙光,映射在裴黎的后背上若隐若暗,陈平的眉眼藏于裴黎的身前不见半分亮光,只有那钳住裴黎面颊的手暴露在橙光之下,泛着银光。
“裴黎不为你裴家想想,也要为你两个女儿想想,麟儿和昱儿那么小,大哥要是地下有知会不会恨你”裴黎睁大眼睑,眼角的瞳孔处快速地敛着红丝,挣扎着不断的脸颊泛着红仲痕迹。
“反正又不是我的孩子,我折磨起来不会手下留情”陈平恶毒的话在裴黎耳边一点点炸开,透着一股阴冷的寒意。
“畜生”裴黎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啐在陈平脸上。
“啪~”裴黎别过脸,光影下看不见她眼中的神情,陈平微微挑眉盯着她,微微揉着自己泛着尹红的手掌。
“今日若不乖乖配合那两个小孩就只能到北郊的庄子上自生自灭”陈平盯着不动分毫的裴黎出言威胁,抬手扭过裴黎的脸看着她明暗不定的眼神,陈平心情大好,附身弯腰直视裴黎的眼睛,吐出“你若吐出半个字,你死你女儿死,你裴家也得死。”
“你以为你是谁,能动我裴家分毫!”裴黎讽刺道,一个从未执掌大权的小官家,在这里言说京城户部尚书一家的生死,哈哈哈可笑。
“赵姓皇室够吗?”裴黎僵住了身形,抬头盯着陈平一错不错。
“好好配合,到时候死你一人足以,不必牵连其他对不对”陈平轻轻拍了拍裴黎僵住的肩膀,心情大好的走出院子。
陈平站在院落前抬头看着笔道遒劲的梧桐院三字,不屑一顾,凤凰她是吗?
“啊啊啊”姑姑,姑姑你怎么看起来很伤心,裴瑾被抱着进了裴黎的院落,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姑姑,裴黎轻皱着眉,眼前的姑姑眼神中透着死寂,没有半分当时裴府的神采,只一日为何会这般神落?
张怀峰和程子露二人看着裴黎明显神情不对,心里一顿,二人对视一眼,张怀峰抱着裴瑾坐在凳子上,任由程子露上前拉着裴黎的手询问缘由。
“阿黎,你回来一日这身体为何会这般孱弱?”程子露拉着裴黎的手上下抚摸,这陈府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怎么人好端端的人过一日就这个样子?程子露面露不渝的扫视陈平。
陈平站在那里,有些拘谨不断摸索着自己的扳指,听着程子露的话,抬头和裴黎对视一眼,出言赔不是“都怪我,昨夜阿黎陪着母亲看菜系看了半响,我接孩子回来后才知道,连忙让母亲放人,但阿黎还是累到了”说吧走到裴黎身旁牵起裴黎的手,小心摩挲着,面上露出担心的神情。
裴瑾看着一直假装深情的陈平,内心狂翻白眼,太装了,在爷爷身前的时候也是这么毕恭毕敬,背后却面露凶狠,无语死了,怎么会有这么装的人。裴瑾受不了了,伸手朝着裴黎方向哼唧,看着裴黎看到自己了,更加哼唧声更大了。
裴黎起身,乘积甩来了陈平附上来的手,抱起裴瑾坐到程子露身旁。
“伯母,母亲宴会时会来吗?”裴黎地垂着头拿玉佩逗着裴瑾,问着三日后母亲的动向,程子露闻言看着身旁的裴黎,眼神转动不明。
“裴家新丧未过头七,应是不会来的,今日也是小瑾哭闹着才抱着他来陈府寻你”程子露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陈平,看见他听到裴黎的询问面色暗了几分,心中微顿。
“伯母不若你今日带着麟儿和昱儿回裴家,小瑾哭着找我估计是想和姐姐们一起玩,麟儿和昱儿在府中也是闹我,不若先回母亲与瑾儿一起也安全”裴黎抬眼和程子露说着心里打好的腹稿。
“不行过几日就是祖母的寿宴了,她俩不在像什么话”陈平急促地出言打破这份嘱托,引得屋里三人回头看他,陈平看着三人望过来的眼神才慢慢咽下未说完的话,压着火看着裴黎。
“哇~”无语“小孩子在家里不就玩闹嘛,还像什么话,有病。裴瑾听着陈平的话气的他无语吐槽。
“没事等寿宴时,我们带着孩子来就好”程子露听着陈平的话,顺着裴黎的说辞往下接,陈平没想到张家夫妇揣着明白装糊涂,胸口有些被气涨了,盯着裴黎的面庞看着,但裴黎没分给他分毫的眼神,行。
“可……”陈平准备继续推辞着,孩子不能再送出去,但程子露出言打断道。
“小瑾昨天哭了一宿,今日回去再哭一宿……”程子露没把话说全,但后面的话陈平听懂了,明日来的就是裴仲钦了。
“哇哇~”裴瑾听到外祖母的话,立刻开始哭,同时手死命揪着裴黎的衣袖不放,小手挣扎着手指白咧咧的。
陈平满色塌了下来,盯着裴瑾,张怀峰看着陈平变脸,起身挡在裴黎三人身前,阻隔了陈平的目光,眼神平静的看着陈平,陈平对视上张怀峰的眼神敛了神情。
“既如此,你们带着麟儿和昱儿回裴家吧,等寿宴时提前送回来,祖母她老人家很是喜爱她们姐妹二人,那天因是要她们陪在身旁的。”陈平重新面带微笑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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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看着张氏夫妇等着裴黎反应,陈平暗自吸了一口气,走到裴黎身旁,看着她眼睛继续说着,但却裴黎错开了眼神,起身将裴瑾送到程子露怀里,笑着说道“伯母伯父回去小心些,免受颠簸。”
裴黎看着裴瑾等人上了马车,待马车驰出街角后,裴黎被陈平一把扯进陈府。
“裴黎你真的是不知死活”一路扯到梧桐院,陈平才将自己心里的活发出来,一把将裴黎甩到地上,单手扣在腰带上,附身盯着裴黎,话都说这份上了,还敢将孩子送出去,巳时二刻的阳光炫目而耀眼,将陈平高挑坚毅的身段照射的更加明媚,趴在地上的裴黎对视上陈平那双暴戾不平的双眼,看不见他身后的万丈光芒。
——
今日陈府张灯喜气洋洋,装扮起来不见了往日的低调,三步一席,五步一屏,来往宾客络绎不绝,陈府门口的马车加错着,将着街角处堵得严严实实。
“陈平哥哥你何时才同那女人说清楚”身穿红色锦绣绸缎的女子软绵绵地依靠在陈平身上,细声细语的说着心底的不满,眉眼间流动着嗔娇,眼波含情的望着陈平,看的陈平心底躁动不安,伸手揽着女子的细腰摩挲着。
“就这几日,绝对不会再拖了,你和戚家就放心吧!”陈平低嗅着女子的芬芳,语调低哑的说着,慢慢地嗅到了女子的嘴角边,若即若离,二人之间的情愫流转不断,眼神绵延不绝。
“啊啊啊”靠渣男呀,姑姑还在呢就出轨,傻逼。裴瑾被张怀峰抱着在竹林里小解,不成想在竹林旁的廊桥小院中看见了这一幕,被竖着抱着的裴瑾看着里陈平越来越远的距离,心里焦急不行,揪着小手挥动着,“哇~”裴瑾呕吐起来,张怀峰听见动响转身将裴瑾抱到怀中检查,是不是顶着胃了。
“瑾儿你看什么?”是那边的竹子?张怀峰检查了没吐出什么,看着裴瑾的眼神不断盯着竹林那边的小院,应是有别的稀奇的东西吸引到他了,看着蛄蛹着往那边瞧的裴瑾,张怀峰抱着他往那边走去。
“啊啊啊”不去这边,裴瑾看着抱着自己走错方向的外祖父有些着急,“啊啊啊”左边左边,竹子的左边,张怀峰站在小路上听着裴瑾不断叫唤着往左边吼,抬脚往左走了。
“这是,陈平?”张怀峰皱着眉看着眼廊桥庭院里纠缠依偎的二人,眉头紧皱,张怀峰低头看着怀中的小人,面色闪烁不平,这是因为是陈平所以小瑾才叫的吗?
“小山去叫夫人来,把这个情况和夫人说一下”张怀峰轻声吩咐着跟在身后的小山,抱着裴瑾往后藏了藏,等着程子露来,祖父二人站在远处两脸望着湖面不语。
“外祖夫因该不会想多吧,算了,还是姑姑今日能离婚比较重要。”裴瑾眼神转了几圈盯着湖面拉扯着心绪。
“那里哪里,在哪?”程子露带着人看着张怀峰抱着裴瑾站在老远,气不打一出来,领着人往里走。
“夫人……”张怀峰抬眼看着盛怒的程子露心里了然,跟在后面往陈平那处去。
傻逼渣男,看你今后怎么欺负姑姑,裴瑾欢快的攥紧小手乱挥,眼神冒着亮光。
“陈平哥哥,我们今年秋天举办婚宴如何……啊啊啊!”陈平看着领着一队过来的程子露刷的变脸,将怀里的戚玖按在自己怀里不让看见脸,拉起松散的衣衫。
程子露面露不齿,前几日看着裴黎和陈平的相处就知道有问题,今日一看果然,一把拉过陈平怀里的女子,看着陈平还护上,一脚踢在陈平的下庭,疼的陈平倒地不起,冷气只抽。
“戚家小女儿”程子露看着面前低垂着头的女子,盯着地上的陈平一脸恶狠。从小看着长得女孩这么被欺负,还是在母家出事的时候,陈平太不是东西了。
“陈平守不住诺言就不要许诺,今日你这夫婿我家黎儿不要了,戚家爱要就拿去”程子露带着人转身要走,一纸和离,此次陈家想娶几房娶几房,关裴家阿黎何事。程子露推开陈平挡着路的胳膊,忍着痛站起来的陈平再此被推的甩在一旁,疼的汗渍淋淋。
“伯母,我与玖儿是两情相悦,许玖儿平妻之位,不会越过黎儿的”陈平盯着那些看热闹的人,眼睛半眯今日之事已经传开,裴黎已经没有价值,戚玖必须护住,瞧着张家夫妇抱着裴瑾怒斥着他,心绪飞转,面上还是一幅理亏的神态。
“啪”程子露一把掌呼在陈平脸上,眼神嫌弃恶狠,踩着裴黎的面子往上爬,现在还要抬平妻,恶心至极。
“今日裴黎必和离”程子露带着张怀峰等人看都不看陈平一眼转身就走。
陈平看着离开的那些人,声音低哑地唤人出来。
“裴黎绝不能回裴家,今天她必须死”戚玖看着陈平眉眼暗明不定,幽暗诡谲走到他身旁拉起陈平的手,慢慢抚摸着,眼神坚定不语。
9. 审判
“滚,黎儿在哪?”程子露戾生置气的看着揽在面前的家丁,手上蓄力。张怀峰抱着裴瑾跟在身后,看着眼前的仆役明了陈平是准备拦下他们。
“伯母,我知道你现在气愤,但阿黎现在身体孱弱,我担心她知道此事心里会过不去”陈平从后面追上来,示意拦路的家丁退下,走到张氏夫妇面前,看着一直抱着裴瑾在后方沉默不语的张怀峰,陈平眉头微皱几分,这个老狐狸一直让程子露出面行事,闹再大也是陈家理亏,若程子露在陈府出了任何差错,他直接出面拦下,于情于理都不会牵连到张家,陈平目光暗了几,思绪转了几圈后,才面色放软的在程子露面前说着软话。
“你还知道,你还是人吗?”程子露看着在自己面前,软话迭出的陈平,对裴黎的心疼更加浓郁,心里火气更甚,当初裴黎大婚时还是自己做的主婚人,不到五年的光阴,陈平就这样对黎儿,不怪乎黎儿的身体这两年越来越孱弱,全都是被这混账气的。
“伯母我知道,你心疼阿黎拿她当自己亲闺女看,但是现在这件事我还没准备好告诉她,等她身体平稳些我定当如实告知,现在她身体本就不好,你现在没有铺垫直白的说,到时候刺激到她该如何是好,两个孩子还那么小”陈平说完面带犹豫的望着程子露,眼角颤动着。
“啪”程子露一巴掌扇到陈平脸上,陈平侧过头看不清神情,裴瑾往后列了一下贴着张怀峰胸膛,看着短短一段距离遭受外祖母踢踹煽打的陈平,有些担心他给外祖母记恨上。
“不好了不好了,少夫人投湖了”陈平侧着脸听着远处传来的呼喊声,气终于顺了下来,不枉他在这里拖延时间,嘴角的笑有丝抑制不住,后槽牙咬紧几分,陈平转变好心态,回头望着程子露几人,看着他们面容惊颤的样子,眉眼间的神韵昂扬了起来。
怎么会投湖,裴瑾头脑炸裂,刺目的鸣颤声在脑海中振动,让他脑子感觉到一阵炫目,裴瑾小手揪着小被子颤抖着,一种类真空状态的触觉在裴瑾身边出现,每一种对话声在他耳边若隐若现,没有真实感,与那晚张氏在裴宣棺柩旁诉说心事一般,裴瑾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怎么回事?”程子露慌神了,下意识抓住张怀峰的胳膊与他对视,不明白这件事还没有告诉黎儿,裴黎怎么会投湖,太突然了,就像是接到消息去裴府看望生产平安的女儿,见面看见的却是张氏的尸身。这种冲击带来的精气神的抽剥感,让程子露全身有种踩在棉花上的软弱无力。
“少夫人知道少爷和戚小姐的事了”报信的家丁浑身颤抖的跑到陈平面前,面色惨白的说着,跪在地上身子不住颤抖。
御花园的月季花娇艳明媚,如一朵朵鲜艳的生命,在眼光下散发着生命绽放的讯息,耀眼夺目的色彩是他们生命绽放时馈赠于大自然的芬芳,点缀装扮直白诡谲的世界。
“谁说的?”张怀峰将程子露拉到自己身旁,看着陈平沉默不语的面庞,定了几分,出声问道,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自己和子露能决定的事了,必须告知裴家。
“是夫人想说服少夫人答应戚小姐进府做平妻的事,还……”家丁颤颤巍巍说出,头扣在地上将自己缩成一团,后面的话不敢再说下去,气氛的冷凝扎在他身上让他不敢继续下去,腿脚不自觉开始抖动,没有缘由。
“你家老夫人还说什么,一并回了”张怀峰沉声说到,看着缩成一团的家丁,眼神暗沉,不准备再听他慢吞吞回话。
“夫人,夫人还说少夫人三年就生了两个女儿,肚子不管用就别再站着位置”家丁闭眼死死地扣着地上,指尖泛白。
“你们陈家欺人太甚!”被拉住的程子露听到这,一脚踹在陈平身上,将他踹在地上,硕大的脚印印在陈平的胸口,看着滑稽异常,但现在这里没有一个人关注他的异样,张氏夫妇抱着裴瑾连忙往裴黎的院落走去,同时派身边的亲侍给裴府递消息。
陈平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还缩在地上的小厮,出声让他起来,“母亲在身边吗?”陈平用手拍在胸口的鞋印,但灰印在胸口半天没下去,一个清晰的鞋印印在胸口,陈平甩手咬牙,暗恨恨地瞪着程子露他们消失的方向。
“老夫人现在在梧桐院”地上爬起来的家丁,躬身回道,没有半分的怯懦的神情。
“既如此,我们也去吧!”陈平摩挲着手中的扳指,带着身后的家丁往裴黎的院中走去。
今日的天空灰扑扑的,不见半点晨彩,阴暗压抑,陈平等人转角走出的背影在天幕的映衬下更显阴暗。
——
裴瑾颠簸着,被抱进梧桐院,远远的裴瑾就听见了一阵尖锐的哭喊声,这是……
“行了别哭了,你们母亲已经去世了,现在哭有很用,不若在她丧礼上好好哭”一股冷漠语调的女声穿过屏风透进裴瑾的耳中,听的裴瑾心思不断往下沉,太刻薄寡情了吧,裴瑾拧着眉盯着屏风后面的人,准备看看到底是谁说的这话。
面容富态的女子坐在椅子上,看着不断抽泣的陈氏姐妹,没有拉入怀哄逗半分的打算,搁下手中的茶具,抽出锦帕捏在鼻翼处,面带不耐的看着陈氏姐妹,裴瑾看着这人对着麟儿和昱儿面带嫌弃,面色暗沉,只因小孩哭的鼻涕涟涟就这般嫌弃,出现在这屋的人,怎么说也是陈府的直属亲属,对着与自身血脉相连的小孩都这般无情,裴黎眼中冷冽遽然。
“麟儿昱儿,来祖母这”程子露看着坐在上位的陈家主母,朝着孩子捏帕子嫌弃,麟儿昱儿不是她亲孙女,这样刻薄寡亲,程子露蹲下身抱着两孩子眼神不忍,瞧着两姐妹,大一点的紧拉着小一点的小手不松,心里更是翻涌不定。
“瞿锦,孩子不是你家的,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刻薄的”程子露搂着两孩子,抬眼看着坐在主谓的陈家主母,面露不齿,对着自己的亲孙女居然说出这么尖酸刻薄的话,白瞎了她那一幅珠圆玉润的面相。
张怀峰将裴瑾递到程子露怀里,将两个小女孩抱在怀里,抱起来放到软榻上坐好,裴瑾看着麟儿和昱儿被祖母那锦帕擦拭掉眼泪,一岁多一点的小孩眼神亮晶晶的看着祖父母,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听着老巫婆说的话,两小孩不会是与自己一样……
裴瑾盯着低垂着头面色倔强的大女儿,心头一沉。
“黎儿是如何出事的,你说今天你不交代清楚,我们就请京都府衙好好断断”程子露抱着裴瑾站到瞿锦面前,面露不忿的说着,盯着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赖我,我不过就说了她两句,她自己想不开投了湖,跟我有什么关系”瞿锦不慌不忙撇开杯子中的茶叶微抿一口,余光瞥到程子露面容扭曲,嘴角还往上翘了几分。
怎么会对一条人命这么轻描淡写毫不在乎,她到底有没有人性?裴瑾看着在座位上坐的四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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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稳的陈家主母,心不断向冰库下沉,一点点冻僵了裴瑾的心窍,止不住颤抖起来。
“不要脸”程子露看着眼前人说出这样的话,眉眼低敛,面色黒沉。
“我陈府的事和你张家有什么关系,你家死女儿,跑到陈府撒什么泼”瞿锦说完,放下手中茶具,盯着程子露出言讽刺,眼神中透露的神采满是不屑,低劣如脚的沉屑。
“啪”程子露跨步上前一巴掌扇到瞿锦的脸上,手掌的回鸣振的程子露暗自咬牙挺住了。
“你个不要脸的泼妇,显摆你力气大是不,有用吗,还不是把自己女儿女婿克死了”瞿锦没想到这个程子露现在这个年岁还这么无法无天,看谁不顺眼就上手教训,气的她忍不住破口大骂。
“阿黎也是我女儿,她的事怎与我无关,陈平那个畜生在廊桥上私会被我们撞见,转头我家阿黎就投湖了,你们没搞鬼”程子露才不理会别的,抓住瞿锦的手臂绞着问,眼神暗压着,裴瑾因为在程子露怀中,离陈家主母更近,看着陈家主母听到外祖母的询问,瞳孔微缩,裴瑾眉头紧锁,他们在隐瞒什么?
“谁家郎君屋里没几房,你看看这京城有几家郎君屋里没人,怎么有私情我们就要杀了裴黎吗,你当我们陈家是什么人,自己心气高受不住气想不开,现在到要污蔑我们陈家杀人了,张府就是这么教导当家主母的?”瞿锦听着程子露的诘问,心头微颤,出言大声反驳,抓住陈平廊桥私会的事,嚷嚷着,这这些年因这裴黎的颜面从不给平儿纳妾,自己生不出还不准平儿找,越想越气,越说越理直气壮,瞪着程子露的眼神也越加不忿。
“这是一条人命,你太过儿戏了,一句简简单单的心气高就把这事接过去了,你当裴张两家是摆设吗?”程子露没想到瞿锦这些年做陈家主母做的脑子都没了,对上一条人命这样的轻易随便,看着她那眼神,还以为她家吃了多大的亏是的?
裴瑾听着陈家主母的话,看着她神情从紧张到理直气壮,中间的跨度不到一秒钟,心思沉浸可怕,裴瑾一时间看不穿她的意图,每个人的意图都包含在他的话术中,前后的语句意境都在为她最终的意图做铺垫,所以她的意图是什么?
“陈家家主而在,你非要对簿公堂才满意?”程子露不想再浪费口舌,盯着瞿锦面色唤着陈家家主,既然他们不愿意,那这件事就得请京都府衙来办了。
“我怕你?”瞿锦眼帘微颤,语气提高了一瞬,下巴微抬,回视这程子露,满色不忿。
“够了”陈家家主带着陈平一同出现在屋中,听着瞿锦的话,眉头一拧,眼神暗沉的看了一眼瞿锦,向张怀峰走去。
“张兄”陈文景看着抱着麟儿和昱儿的张怀峰,面色不变,站在张怀峰身前,准备出言寒暄,将这是框定在府宅后院。
“你不必说了,我夫人的话言之有理,阿黎父母马上就到,有什么话等他们一起来说”张怀峰错开了陈文景递来的眼神,抱着孩子走到程子露身旁站定,掂着手里量孩子的身量,内心微微轻叹。
“老爷”瞿锦看着陈家父子出现,从主位上站起来,听这张怀峰的话,面色不满,朝着陈家父子寻求依偎。
“住嘴,你到底和裴黎说了什么”陈文景没理会瞿锦的眼神,看着张家夫妇抱着孩子站在屋里,眼皮跳动不止。
“我也想听一听,我女儿到底听了什么选择投湖”
10. 对峙
裴瑾颠簸着,被抱进梧桐院,远远地就听见了一阵尖锐的哭喊声,这是……
“行了别哭了,你们母亲已经去世了,现在哭有很用,不若在她丧礼上好好哭”
一股冷漠语调的女声穿过屏风透进裴瑾的耳中,听的裴瑾心思不断往下沉。
太刻薄寡情了吧,裴瑾拧着眉盯着屏风后面的人。
面容富态的女子坐在椅子上,看着不断抽泣的陈氏姐妹,用力地搁下手中的茶具,吓地连个半大点的孩子抽噎了一瞬,眼神怯怯地望着她。
上位坐着的女子,抽出锦帕捏在鼻翼处,面带不耐的看着陈氏姐妹。
裴瑾看着这人对着麟儿和昱儿面带嫌弃,面色暗沉,小手紧攥着,目光直白的盯着那女子。
只因小孩哭的鼻涕涟涟,就这般嫌弃,出现在这屋的人,怎么说也是陈府的直属亲属,对着与自身血脉相连的小孩,竟这般无情,裴黎眼中冷冽遽然。
“麟儿昱儿,来祖母这。”
程子露看着坐在上位的陈家主母,眼神冷淡。
朝着孩子捏帕子嫌弃,刻薄寡亲。
程子露蹲下身抱着两孩子,给她们擦去脸上的泪痕。
瞧着两姐妹,大一点的陈麟,紧拉着小一点的陈昱的小手不松,心里翻涌不定。
“瞿锦,孩子不是你陈家的血脉?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程子露搂着两孩子,抬眼看着坐着的陈家主母,面露不齿。
对着自己的亲孙女居然说出这么尖酸刻薄的话,白瞎了她那一幅珠圆玉润的面相。
张怀峰将裴瑾递到程子露怀里,将两个小女孩,抱起来放到软榻上坐好。
裴瑾盯着两孩子的面容,看着一岁多一点的小孩眼神亮晶晶的看着祖父母,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听着那女人的话,两小孩不会是与自己一样……
裴瑾盯着低垂着头面色倔强的大女儿,心头一沉。
“黎儿是如何出事的,不交代清楚,我们就请京都府衙好好断断。”
程子露抱着裴瑾站到瞿锦面前,面露不忿的说着,盯着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赖我,我不过就说了她两句,她自己想不开投了湖,跟我有什么关系。”
瞿锦不慌不忙地撇开,杯子中的茶叶微抿一口,余光瞥到程子露面容扭曲,嘴角还往上翘了几分。
怎么会对一条人命这么轻描淡写,毫不在乎,她到底有没有人性?
裴瑾看着在座位上坐得四平八稳的陈家主母,心不断向冰库下沉,一点点冻僵了裴瑾的心窍,止不住颤抖起来。
“无耻”程子露看着眼前人说出这样的话,眉眼低敛,面色黒沉。
“我陈府的事和你张家有什么关系,你家死女儿,跑到陈府撒什么泼。”
瞿锦说完,放下手中茶具,盯着程子露出言讽刺,眼神满是不屑,低劣如脚的沉屑。
程子露跨步上前,一巴掌扇到瞿锦的脸上,手掌的回鸣震得,程子露暗自咬牙挺住了。
“你个不要脸的泼妇。”
瞿锦没想到张家这个疯女人,这么不知礼数,捂着自己肿的老高的脸,瞿锦眼神凶狠的瞪着程子露。
出口越发恶毒。
“你在我家撒泼有何用,还不是把自己女儿女婿克死了。”
程子露抱着裴瑾的手臂绷紧,听着瞿锦讽刺的话,心里一颤,眼神有丝悲情,但看着半边脸红肿的瞿锦,程子露勾住唇,上前几步。
“阿黎也是我女儿,她的事怎与我无关,陈平那个畜生在廊桥上私会被我们撞见,转头我家阿黎就了投湖,你们没搞鬼。”
程子露单手抓住瞿锦的手臂,眼神暗压着,裴瑾因为在程子露怀中,离陈家主母更近,看着陈家主母听到外祖母的询问,瞳孔微缩。
裴瑾眉头紧锁,他们在隐瞒什么?
“谁家郎君屋里没几房娇妾,你看看这京城有几家郎君屋里没人,怎么有私情我们就要杀了裴黎,你当我们陈家是什么人,自己心气高受不住气,想不开,现在倒要污蔑我们陈家杀人,张府就是这么教导当家主母的?”
瞿锦听着程子露的诘问,心头微颤,大声出言反驳。
这些年因裴黎的颜面,从不给平儿纳妾,自己生不出还不准平儿找,越想越气,越说越理直气壮,瞪着程子露的眼神也越加不忿。
“这是一条人命,你一句简简单单的心气高,就把这事揭过去,你当裴张两家是摆设吗?”
程子露没想到瞿锦这些年,做陈家主母做的脑子都没了,对上一条人命就这样轻易处置,看着她那眼神,还以为她家吃了多大的亏是的?
裴瑾听着陈家主母的话,看着她神情从紧张到理直气壮,中间的跨度不到一秒钟,心思沉浸可怕。
裴瑾一时间看不穿她的意图,每个人的意图都包含在他的话术中,前后的语句意境都在为她最终的意图做铺垫,那她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陈家家主何在,你非要对簿公堂才满意?”
程子露不想再浪费口舌,盯着瞿锦面色沉声唤着陈家家主。
既然他们不愿意,那这件事就得请京都府衙来办。
“我怕你?”瞿锦眼帘微颤,语气提高了一节,微抬着下巴,凝视着程子露。
张怀峰抱着两个孩子,看着两人眼神胶着,目光在裴黎的房中巡视着,目光所及,皆是工整有序,透着一股别扭感,张怀峰皱着眉,想着这几日在裴府遇见的裴黎,目光暗沉。
“够了”陈家家主带着陈平推门而入,听着瞿锦的话,眉头一拧,眼神幽幽地看了一眼瞿锦,向张怀峰方向走去。
“张大人”陈文景看着抱着麟儿和昱儿的张怀峰,面色不变,站在张怀峰身前,准备出言寒暄,将这事框定在府宅后院。
“你不必说了,我夫人的话言之有理,阿黎父母马上就到,有什么话等他们一起来说”张怀峰注视着陈文景递来的眼神,抱着孩子走到程子露身旁站定,掂着手里量孩子的身量,内心微微轻叹。
裴瑾看着进屋来的陈家父子,看着他们身影之间错的有能塞进三个人的距离,有些不解,父子之间的关系这么生疏的?
“老爷。”
瞿锦看着陈家父子出现,两忙从起身走到陈文景声旁,听到张怀峰的话,面色不满,朝着陈家父子寻求依偎。
“住嘴,你到底和裴黎说了什么。”
陈文景没理会瞿锦的眼神,看着张家夫妇抱着孩子站在屋里,眼皮跳动不止,两忙大声呵斥瞿锦,以求张家夫妻待会别乱说话。
“我也想听一听,我女儿到底听了什么选择投湖。”
屋里的人听着这话,转身盯着从屋外慢慢进来的裴家夫妇。
陈家父子面色暗沉了几分,盯着裴家夫妇眼神深了几分,瞿锦脸色白了几分,没了刚才嚣张跋扈的神情。
两个小孩看着进来的裴家夫妇,连忙摆动着,要下去,张怀峰蹲下身放她们下来,看着她们跑向周氏,心里松了口气。
裴仲钦和周氏抱着麟儿和昱儿,感激的朝张氏夫妇点了点头,转眼看着陈家三人,裴仲钦面露冷气。
“你们陈家到底说了什么,我女儿去选择投湖?”
一声诘问砸在陈家人心头,压着他们沉甸甸地。
瞿锦唇角微颤,看着面色黑沉的裴仲钦,眼神瞥向陈文景父子,看着他们没一人吭声,咽了一口口水,壮着胆子出声。
“今日见戚家小女又来找平儿,就唤裴黎到花园里闲聊,问她愿不愿意让平儿抬平妻。”
瞿锦抬头瞧着门口几人,看着他们几个面色不变,继续说着,手里的锦帕被揉的皱巴巴的,瞿锦捏着手里的东西,指尖用力。
“裴黎却没接我话,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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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我别的,问我两年前陈平去嘉峪关前,有没有找我嘱咐什么事,我记得平儿两年前去关外,是给裴黎找一幅药引还嘱咐我不要告诉她,但现在平儿也回来了,我就给裴黎说了这事。”
裴瑾听到这,眼神在陈平紧绷着嘴唇上扫视。
陈平捂着肚子,听到母亲的话,眼神暗了几分。
“当时她脸色就不好了,我太心急了,想让裴黎快快答应,出言讽刺了她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说。”
瞿锦看着周氏脸色不好,心里颤了几分,眼神往陈文静方向瞥了几眼,看着他们父子二人还是没有动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心一横,把花园里的话全说了。
“五年了,我到现在还没抱上孙子,你大哥的孩子都出生了,我陈家的嫡孙怎么还没出世?”
瞿锦盯着裴黎羸弱的身躯,脸色焦急,这几日听着裴家的事,看的她心里焦急。
裴宣的孩子都有了,我家平儿的子嗣怎就这么难,比着裴宣成婚年岁都大,但这收获却是比不了一点。
瞿锦盯着屋里的那几人,面色逞强。
“我有错吗,的确五年了,陈家连一个嫡孙都没抱上,我让平儿抬平妻有何错?”
“我家黎儿一条性命就因为你的一句嫡孙搭上了?”
周氏出言,抱着怀里的昱儿,手指发紧,眼神翁怒,盯着陈家人,心头愤恨。
“平儿以前也常常劝我,不用在意嫡长孙,对麟儿和昱儿也是放在心上疼爱,但这两年平儿自己也对两孙女不放心上了,可见还是想要儿子带在声旁细心教导的,她裴黎生不了,我让平儿抬平妻生有何不可。”
瞿锦看着周氏的眼神,心里一颤,往后侧了侧,喘着气回怼着,眼神盯着周氏腰间的玉饰,不再看着她的眼睛。
裴瑾看到瞿锦的动作,心里疑惑。
刚才还一幅理直气壮地样子盯着祖母,现在说了这句话倒是感觉有些心虚的样子。
裴瑾绷着小脸紧盯着瞿锦,觉着她的态度转变的有些奇怪。
“她自己听到这话投湖,与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推她下去的?”
陈家父子听到瞿锦的话,脚不动了几分,但任是闭嘴不言。
裴仲钦冷眼看着陈家父子让一妇人与他们对持,心中不齿,眼神瞥看他们几眼,冷冽异常,盯着屋中妇人言辞越发不忿,冷言打断。
“你们若嫌弃我家黎儿,一纸和离书放我女儿归家,为什么要白白让她受到这种侮辱。”
“既然当初求取承诺不纳妾,做不到,我带我女儿回家总可以吧!为何要逼着她了解了自己的性命?”
裴仲钦盯着陈家三人,一字一句说着,面色越发冷峻,盯着陈家几人眼神放冷光。
张家夫妇抱着裴瑾站一旁,看着裴仲钦面色黒沉,眼神红血丝加剧,心中不忍。
转眼看着陈家几人,心里不齿至极。
“岳父”
陈平出声唤着,看着裴仲钦几人神情压抑着,快到临近点了,面露谨慎。
“不必叫我岳父,从现在起,你陈平不再是我裴家的郎婿。”
裴仲钦瞥着陈平,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暗沉着盯着陈平。
来时听着怀峰兄侍卫禀明,陈家这是准备搭上戚家的东风。
还叫自己岳父,简直侮辱黎儿。
裴仲钦恶狠狠地瞪着陈平,看着他胸膛清晰的脚印,对张家夫妇,心里感激。
“我裴府的侍卫在何处?”
陈平眉头一跳,听着裴仲钦的话,心里颤抖,一瞬间有些慌神。
“他们犯事,被裴黎惩处,打发走了。”
陈平硬着头皮,眼神低垂着回答。
裴仲钦盯着陈平,听着他的话,冷笑。
“陈平,京师府衙,你也这般说。”
裴仲钦此刻完全阴沉下来,看的陈家三人眼皮一跳。
11. 悔悟
天灰噗噗的,乱杂杂的光亮团在天幕上挂着,低矮黑瓦的屋檐被雨水冲刷的黝黑,雨滴顺着沟壑从屋檐上滑落,滴在房檐下形成一摊水渍。
一辆青灰色的马车在大雨中行驶,砰砰的雨滴声砸在车顶,一阵闷响。
马夫身戴蓑衣,手握缰绳,速度均衡的在大道上行驶着,车马上挂着的府印被风吹的四处飘动。
风挂着雨水冲向马夫,一股湿润感迎面撞上,水变成细小的荆棘抽在皮肤上,有些刺疼。
“无恒还有多久到?”
一道声量冷冽的男声传出来,马夫闻言,双臂一甩,缰绳挥使着马匹跑的更快起来。
“马上到。”
马车里的周氏,挑起窗帘一角,看着倒逝的街景,心里紧张起来,距离那里是越来越近。
周氏收回手,看着抱着裴瑾垂眸不语的裴仲钦,低叹了一口,身子压在木壁上。
“仲钦,待会……”
周氏眼神担忧地看着裴仲钦,欲言又止。
裴仲钦看着满脸纠结不知到从何处说起的周氏,纠结的心思放到了一旁,往周氏身旁靠近了一点,拉起周氏的手,握在手里,感受到周氏指尖发凉,手指慢慢包裹住周氏的手。
看着周氏眼神泛难,叹息一声,一把揽过周氏,轻轻拍着。
“淑华,别担心。”
周氏抵在裴仲钦的肩,慢慢泄了劲,看着锦被中熟睡的裴瑾,神情有些动容,搭在裴仲钦腿上的手,慢慢按捏着裴瑾的锦被,露出裴瑾肉嘟嘟的脸庞。
裴仲钦握紧周氏的手,与周氏相顾一笑。
马夫吁的一声,勒紧了缰绳,马车平稳地停在敬忠侯府门口。
青灰色的马车立在台阶下,庄重威严的屋宅将马车衬的矮小悲切。
敬忠侯府旁的两个石狮子,在大雨的淋湿下,显得更加鲜活生动,缕缕拇指大小的水股从石狮子身上落下,形成一片雨帘。
裴仲钦掀开帘子看见吐水的石狮子,眼神怀念,握着帘子的手指紧了几分,深呼了一口,裴仲钦才撑开纸伞,下车。
待扶着周氏下马车后,裴仲钦拦住周氏小心得快步走到门口,抬眼看着紧闭的府门,裴仲钦眼神有些忐忑。
无恒跟在身后,看着眼前静止不动的裴仲钦夫妇,抬脚伸手拍门。
啪啪啪的声响,震在朱红的木门上,回荡在空旷的屋檐下。
一瞬间裴瑾被震醒了,裴瑾小手伸着抓住周氏的锦袖,眼神茫然地看着四周,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
心里有一点慌茫,但裴瑾看着祖父和祖母都在身旁,心里的害怕也散了几分。
眼神好奇的望着从没见过的地方。
朱门黑柱,靛蓝房鳞,裴瑾眼神中散发着浓浓的惊奇。
这两个字是……,裴瑾微微歪着头眨着眼睛看着高高悬挂在门框上的匾额。
吱的一声,门开了。
小厮打开大门,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人,眼神陌生。
看着从上过门的几人,心中楞了一下,连忙笑起来,害怕自己哪里做不好,给敬忠侯府丢人。
“不知那家大人登门,容小人去禀报一声。”
家丁连忙走到裴仲钦面前,笑意盈盈地问着,裴仲钦夫妇看着面前,面色陌生的小厮,不知说什么。
小厮看着眼前几人,面色纠结,一时间有些踌躇。
眼神在几人之间瞅了几眼,看裴仲钦几人还是不语,心里有些沉不住气,低头看着他们怀里的小孩,展颜一笑。
“大人不若先进门,天凉,怀里的小孩子被雨气凉着可就不好。”
小厮笑盈盈地望着周氏,看着周氏拉了一下裴仲钦,笑的更喜庆。
裴仲钦撑着伞,走过圆门,穿过花园里廊桥八角门,转过屏风,看着背对着立在会客厅的身影,脚步有些迟疑。
周氏瞧着坐在大厅的几人,侧头看着裴仲钦停下脚步,心里叹息。
坐在主谓的妇人看着裴仲钦夫妇抱着孩子来,面色一喜,连忙起身往裴仲钦,周氏方向走来。
“二弟,二弟妹。”
周氏抱着裴瑾看了眼还楞在原地的裴仲钦,心里叹息一声,面上带笑地走到妇人跟前,开口应答。
“大嫂。”
裴瑾看着面前面容成熟的女子,有些震惊,原来祖父还有亲戚。
那为何在那一夜之后没看见过他们。
裴瑾好奇的在几人之间偷瞄,看着祖父和背对着身的男子,都不说话,心里的好奇更甚。
屋中女子和周氏面面相觑,看着还是不说话的裴家兄弟,有些无奈。
女子面容尴尬地走到男子身旁,伸手扯了一下男子衣袖,被男子伸手制止住,神情不明地啧了一声。
这人脾气真大。
裴瑾看到这一幕,面容紧张地望着祖父,看着他神情有些怯懦,眼神满怀歉意地望向男子。
有故事。
裴瑾抿着小嘴,看着他们。
周氏抱着裴瑾走回裴仲钦身旁,看着他迟迟走不出第一步,将裴瑾换到右边,单手抱着,左手牵住裴仲钦的手,微微紧握着给于他力量。
裴仲钦看着身旁,淑华坚定温柔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压在心房上沉重的枷锁好像也松开了桎梏。
裴仲钦放开周氏的手,面容坚定地走到男子身后。
看着面前宽厚的背影,裴仲钦眼神有些忐忑,但身形却是稳稳地站在原地。
“大哥。”
裴仲钦低声地唤着,面带愧疚。
“裴尚书今日居然有空来我这敬忠侯府。”
男子转过身,眼神锃亮地盯着裴仲钦,面色冷淡,女子在男子身旁,伸手在男子身后掐了一下,男子嘴角强忍着疼痛,微微裂了一角。
裴瑾眼睛盯着他们,心里偷笑,面容也缓和下来,眼睛亮亮地盯着他们。
裴瑾笑地看着强忍疼痛的男子。
待他侧头看着祖父,看见祖父听见男子的话,低垂着头,一脸内疚的样子,裴瑾不仅疑问。
难道是祖父对这家做出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责?
就在裴瑾天马行空地乱想的时候,一声脆脆地童声从屏风外传来。
“二爷爷好。”
来人一身青墨色小袍,身形板正地给裴仲钦行礼。
裴瑾望着给祖父行李的小孩,眼中惊奇,一板一眼的,腰杆从未塌过,站起身时,挺拔板正的身形,一点也不似寻常地小孩,浑身透露出一股沉稳地气息。
男孩扫了一眼裴瑾,看着盯着他看的婴儿,眼神亮了一下。
“珩儿最近功课如何。”
裴仲钦看着突然出现地裴珩,面容温和起来瞧着,眼前端端正正地裴珩,心里欢喜,眼角也皱起几条皱纹。
“回二爷爷,最近珩儿在学习龙文鞭影。”
男孩认真地把自己近日学习的书籍说出,认真平淡。
裴仲钦眼神欣喜,面容比之刚才,更加欣慰,弯腰拉起裴珩时,手在裴珩的头顶摸了摸,动作轻柔。
裴瑾看着祖父和小男孩的互动,心里高兴,看着祖父神情没了刚才的拘谨歉意,心里开心起来,嘴角弯弯地翘起,眼睛也开心地弯起来了。
“二弟妹,这是瑾儿吧。”
女子松开男子腰间的手,攥着帕子走到周氏身旁,笑意盈盈地低头看着裴瑾,出声和周氏交谈着。
周氏闻言,温柔地应着,将怀中的裴瑾往女子地方向递出去几分,让女子更加仔细地看着裴瑾。
裴瑾刚才还在笑的动作,慢慢收敛了几分,仰着头看着面上的女子。
高高的发髻,搭配着青翠的玉饰,面容细腻舒展,眉毛细长净柔如叶,眼头圆顿,眼尾上挑,微笑的样子眼中像沁了糖蜜,嘴角微微低于唇线上翘,看着丰厚亲近。
近距离的接触,忍不住陷在她专注的眼神中。
“长的与裴宣两口子一个模子刻出来来的。”
周氏听着嫂嫂的话,眼神添了一分悲情,抱着裴瑾的手臂紧了一分,感受力道的裴瑾瞄向祖母的神情,回过神。
“你看这眼睛,随了裴宣,桃花眼看着漂亮极了。”
女子低头认真地看着裴瑾,看着他像极裴宣夫妇的面容,无意识地念叨着,看着这双桃花眼,微微回过神来,抬眼看着神情有一些僵硬的淑华,心里一紧。
连忙换了个地方说。
“鼻头倒和两口子不太像,看着利落流畅的很,长大后,这鼻子绝对俊俏利落。”
女子声音嘹亮,不似嗓音温柔地周氏,听的人很是开怀。
裴珩听到自己祖母的话,慢慢走到两人人前,垫脚看着锦被中的小孩,眼睛亮晶晶起来。
“弟弟长的真好看,眼睛和我的一样。”
裴珩规矩地站着,抬头和周氏二人对视着,眼睛中新奇的神情,倒是把他板正的神情冲淡了几分。
“阿珩这是弟弟,你们二人是我这辈第三代子孙,今后要好好扶持。”
男子听到裴珩的话,瞥了一眼裴仲钦,走到裴珩身旁,摸着裴珩毛茸茸地小髻,郑重其事地叮嘱着,眼神认真。
裴瑾听到着,微微皱眉,难道祖父做了什么背叛他的事?
若是如此,这男子还叮嘱这个孩子与我好生扶持,脾气未免也太好些了,裴瑾细细看着男子,随着他说完这句话,裴瑾觉地他周身的气势变得沉重起来,看着小男孩的眼神中透着股愧疚。
裴瑾看不明白了。
“大哥,对不住。”
裴仲钦听见裴伯文听见话,一股股内疚的感觉席卷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那种感觉像是一座移不完的山,去了又来,反复压迫。
裴伯文示意周氏坐,没管裴仲钦,瞥了他一眼,看着裴仲钦还一脸纠结的神态,气不打一处来。
“担不起。”
裴伯文咬牙切齿,暗自瞪了一眼裴仲钦,示意下人上茶。
周氏看着大哥的神情,瞥了一眼裴仲钦,摇了摇头,回应裴伯文坐下。
“大哥,黎儿去了。”
裴仲钦低声说着,声音沉重,听着大哥的话,裴仲钦心里难受不忍,看着主座上的大哥,裴仲钦心里有片刻茫然,眼神撇过裴伯文的右手,眼神暗了几分。
“啪”
裴伯文右手一痛,拧着眉,手里的茶具没端稳,摔在地上,响起碎裂的声音。
“你说什么?”
舒怡宁闻言,眼神失措地看着裴仲钦,看着他面容沉静,捏着手里的帕子紧了几分。
“阿黎好端端地怎么就走了!”
裴伯文腾地站起来,戾声质问,看着站在那风雨不动地裴仲钦,嘴唇紧绷。
“陈家劝阿黎给陈平抬平妻,黎儿不应,出口羞辱黎儿,硬生生逼的黎儿投湖。”
裴仲钦语气低敛地说着,嗓音听着有丝颤抖。
“但只是那陈家的说辞,我们不信。”
周氏起身走到裴仲钦身旁,拉住裴仲钦,抬头酝酿了一会,才接着裴仲钦的口吻,继续说着。
看的裴伯文夫妇,眼神中流露股心疼。
裴瑾看着他们的神情,抬眼望着祖父母,一股憋闷感在心里,堵的慌。
裴珩看着远处收敛了神情的小弟弟,心里担忧。
书上说,去世的人再也回不来。
裴珩眼神落在裴瑾的身上,小嘴微抿。
“黎儿那性子与他哥像的十足,陈家如果真这么作践她,她不会留在那干耗着。”
裴仲钦拍了拍淑华,微微点头,出声继续说着,将后面的猜测说全了。
“那陈家就是谋杀。”
裴伯文,声音微颤地说着,看着裴仲钦的眼睛添了几丝红痕,心头颤动。
裴伯文暗自捏着右手有些发麻的指尖,看着裴仲钦的神情,眼眶中微微泛着盈光。
裴仲钦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着。
裴伯文暗自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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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中精神听着。
“但是前几天黎儿让怀峰他们把两个孩子送回来了,若有不对,何必不让怀峰他们直接带她们娘三回来不好?”
“我们觉得有些蹊跷。”
裴仲钦揽着周淑华坐下,抬头看着大哥面色黒沉,心头悲怆。
“两孩子回来,我们还询问了,大一点的麟儿说,回去后没看见黎儿有什么不对。”
“但昨日,黎儿出事时,我们才知道,陈平和戚家小女戚玖揪连不清。”
裴瑾听到这,心头的愧疚抑制不住,若他再早点发现这个,在怀疑的最开始就采取行动,或许祖父祖母他们就不会再也见不到女儿,麟儿和昱儿两个小孩这辈子都会有一个护住她们的母亲。
裴瑾低垂着头,眼神暗淡地半合着眼。
裴珩面容紧绷地看着裴瑾,看着他越听越难受的神情,心里揪紧。
“那戚家和陈家为何会搭上趟。”
裴伯文,粗喘着,忍不住询问。
这陈家在京都并无特殊,他想不通为何堂堂皇家联姻会瞧上陈家这小门小户。
如不是当初与宣儿是同窗,也算有些学识,考了个二甲前十,就算黎儿与陈平再情投意合,仲钦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裴伯文低叹,不明了。
“戚家小女戚玖你们可见过。”
裴仲钦不语,沉吟片刻开口询问,屋里几人听着他的询问,低头回忆,这些年戚家这个小女儿有哪些事迹。
舒怡宁沉思,自己这几年参加的一些夫人之间的宴会,的确从未看见过这戚家小女的痕迹。
舒怡宁抬头对周淑华对视,眉头一跳。
“平日里,京城夫人宴请,戚家从没放这个小女儿出来过,她前头的两个姐姐出嫁前也是多有走动的,但她却不怎么露面,只在宫宴上瞧见过。”
舒怡宁心里颤了几分。
“陈府要抬的平妻便是她。”
“戚家家主脑子有病了,让自己的小女儿去跟陈平混在一起,陈平早早就娶了妻,他们不知道?”
裴伯文听到这,脾气再也忍不住,站起身破口大骂,看着裴仲钦不住质问。
“图什么?”
“三部最新消息!”
“你是说。”
裴伯文定住,垂眼,眼神幽暗地与裴仲钦对视。
“我想不通除了这,还能有什么筹码让老牌戚家氏族冒着脸面问题,和陈平搭线。”
裴仲钦声音冰冷,面无表情地看着裴伯文,沉声回着。
戚家的胃口可不单单是这样!
“那黎儿的死,戚家是不是在里面动了手脚。”
舒怡宁惊呼,捏着锦帕的手揪在一起。
“或许有。”
裴仲钦眼神幽暗。
“京师府查不出东西?”
裴伯文皱眉,怀疑地问道。
“穆王不倒,京师府的脑袋还想要着呢!”
裴仲钦冷笑,盯着裴伯文的眼睛,回应着,脸色黒沉。
“怎么黎儿的事就这么不管不顾了?”
裴伯文听着,不堪置信地看着裴仲钦,舒怡宁抬手拉了一下裴伯文,示意他听仲钦说话。
“我这个户部尚书又不是白做的。”
裴仲钦闻言,起身面无表情地说着。
“京师府衙管不了,那就在这金銮殿上断。”
裴伯文有丝惊讶,低头看着淑华怀中的孩子,心中微叹。
“大哥这些年,是我一意孤行了,我不该以为把你们隔绝出去,以为这样能护住你们。”
裴仲钦,走到裴伯文面前,低头悔恨。
“宣儿我鞭长莫及,黎儿在眼皮子底下也护不住,我真的大错特错。”
提到裴宣和裴黎兄妹,裴仲钦眼眶泛红,这几天发生的事,让裴仲钦看着过去的决定,觉地可笑至极。
裴仲钦嘴角嗤笑,笑自己无能。
“仲钦。”
裴伯文起身,看着神情悔懊的裴仲钦,心里再没刚才的心思。
一句道歉如果要用自己侄子侄女的性命去填才能做到,裴伯文情愿仲钦这一辈子挺起胸膛,不会来到这敬忠侯府。
“大哥你听我说。”
裴仲钦连忙抬手示意,说着自己的打算。
刚才的道歉,是这些年自己自以为是的保护的歉意,大哥想要的本就是与他并肩御敌的同足之情,自己但年却看着大哥伤残的右手,怯懦地逃避了。
裴仲钦敛了神情,沉默几息,弯腰低头,深呼息了几口,才开口说道。
“我夫妻二人今日冒雨前来,是想拜托哥哥嫂嫂,帮我们想照顾几日瑾儿。”
“黎儿的事情,我们必定弄个清楚,我怕我们不在府中,瑾儿被人钻了空子。”
舒怡宁站起身,催促着裴伯文扶起裴仲钦。
裴伯文没动,神情动容地说着,看着面前弯腰低头的裴仲钦,眼眶神情悲恸。
“我气你这些年还没看清楚,恼你一条路走到头。”
“做这些决定,从来不和我商议。”
裴伯文上前,双手扶起裴仲钦,眼睛湿润。
自己从小骄傲自得的弟弟,如今双鬓华发早生,满脸冷寂,上天太过不公。
“大哥。”
“我知道,我手废了,你心里不会原谅自己,但已经过去了不是。”
裴伯文握紧裴仲钦的肩膀,神情温柔,只不过尹红的眼眶实实在在地说着,裴伯文的难受。
“大哥,对不住,真的对不住,当初是我识人不清。”
裴仲钦看着面前神情哽咽的大哥,自责不易,心中思绪翻涌,若不是当初自己说服大哥参与,大哥的手怎会伤残。
裴仲钦看着裴伯文的右手,指尖微痛,颤抖不止。
“你识人不清,你去打听打听,若没有你,裴家如何能一跃成为京城新贵?”
裴伯文收起右手,爽朗地笑出声。
12. 纯净
雨过天晴的老街,石砖缝隙处透着青墨色,水渍浸透的厚重,整整齐齐地铺设在燕雀大街,街道两旁的商铺,用竹竿抖落沉积在门前避雨布料上的水滩,哗啦啦地水声,在街道上左右响起,一股略带腥土的气味飘荡在这篇雨后的大街。
裴家夫妇与张家夫妇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过燕雀大街,往京都府驶去,有些人注意到两家马车,抬眼看了几次,随着马车转过,也随之忘去,继续笑意盈盈地吆喝着,给上前点菜的客人上着招牌。
马车压在石砖上,木轴转动的声响,吱吱得动着,透过底板传动出来,一点点拼凑在叫卖喧闹的早市中,组成一幅生动的画卷。
青灰色的马车领头,穿过燕雀大街往东区跑去,后面跟着的蓝靛色马车,不疾不徐得跟在青灰色马车后面,相距半丈有余,徐徐得跟着。
风徐徐地吹着,微微掀开车帘一角,外部的光清亮,摇摇可见一丝风光,转眼马车驶去,看不见内面的光景。
三岁儿童拿起手中的树叶子,看着转过去的车马歪着头,听着风吹动树响的沙沙声,转头忘过,看着树上飞动的树叶,举着手中的叶子和眼前的大树对比,拿糕点的过来的妇人,抱起小孩坐在大树下,慢慢给她喂着,风吹动妇人额间的发梢,轻盈着和着她的声响。
“吃饱了吗囡囡。”
……
京师府衙,裴仲钦夫妇和张家夫妇下马车后,四人看着眼前黑底金字的府衙匾额,面色沉静。
“威武~”
陈平听着这低沉庄严的声响,眼光扫过去,看着裴仲钦他们面色平稳的样子,落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捏紧。
明镜照高堂,陈平盯着匾额上的题字眼神幽暗。
今日之事或许……,陈平与陈文景对视一眼,各自撇过眼睛,陈平收敛了神情,立在陈文景身后。
待京师府衙内的升堂声响落罢,一人头戴圆顶直角幞头,身穿深红色官服,从侧殿进来。
裴仲钦与张怀峰二人,看着坐在大堂中脸色严肃的男子,心思暗沉,二人对视一眼,裴仲钦对张怀峰微微摇头不语。
男子进来后并未坐下,站在案牍之间,看着底下分庭而立的裴家与陈家,眉头轻皱,转瞬间,便松开了眉头,眼神带笑地望着底下的三位大人。
“裴尚书,张大人,陈大人,我刚刚任职,还不懂这京都的规矩,今日审案,望各位大人多多担待。”
男子脸上挂笑,语态诚恳,与他严肃端正的国字脸有些出处,到与他留着的羊角胡须倒有几分映衬。
“赵大人,不必如此,今日之事是我裴陈两家之间的私案,你秉公处理便是。”
裴仲钦语气平稳得出声,回应着赵锦的话,脸上没多少其他情绪。
赵锦闻言,脸上笑意更浓,圣上对裴仲钦的评价真是一模一样啊!
赵锦,裴仲钦此人,道德感甚高,京都其他人发生这等事,大多是以权势压人,明德帝说到此,摩挲着手中的奏折,良久沉默,赵锦盯着脚下的花纹地砖许久,才听到明德帝下一句话。
明日你自会见着很多。
赵锦望着底下面色沉稳的裴仲钦,以及他身边的人,不禁好奇,今日他们又会怎么做,给陈平盖棺定论呢?
“是裴尚书。”
赵锦敛了神情,朝裴仲钦点了点头。
陈家人看着赵锦的动作,嘴角微抿。
陈文景听着裴仲钦与赵锦的对话,转头多看了一眼裴仲钦,看着今日身穿月牙色锦袍,身形挺拔坚韧的裴仲钦,陈文景下颚略带紧绷。
赵锦撩袍坐下,拿起惊堂木,重重地拍在黑色木案上。
一股威严庄重的萧肃感,穆然释放出,十二个衙役身配大刀立于大厅两侧,他们身后各架着一个四层兵器架,木架上放着银光锃亮的长枪铁鞭,各式各样的兵器陈列在侧,不断散发出冷冽的寒意。
陈平第一次被京师府衙的气势,弄的暗自吞咽,眼眶干涩。
“陈平何在?”
赵锦一声沉闷地低吼,落在寂静的大厅上,如水落油锅,炸的众人神清目明。
陈平听着赵锦的问话,心里吊起的担忧,稳稳地落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不再紧绷,转而换上了一副惶恐的表情,走到大厅中央。
“大人,陈家实属冤枉。”
赵锦看着底下摆出惊恐表情的陈平,眼神暗了几分,拿着手中的案卷摆手。
“陈平本官并未开始询问,你且等待片刻。”
赵锦眼睛扫过手中的案卷,盯着陈家几人的口供,皱眉。
“陈平且问你,裴黎身亡之时你在何处?”
赵锦将案卷放下,抬头盯着陈平,陈平听见这个问题,眉角微展,眼神幽亮。
“大人,当时我正与张家伯父伯母一起,在花园小路上争执。”
说罢,陈平转身盯着张家夫妇,张家夫妇看着陈平的眼神,程子露没声好气地转过头,没理陈平,张怀峰看着赵锦的目光,心里叹息一声。
自己与夫人竟成了陈平的人证。
“张大人。”
赵锦看着张大人面色沉静不语,微微提高了一些音量询问。
“确实,当时我们夫妻二人与陈平在一处。”
陈平闻言,转过身看着赵锦,嘴角展笑,左手被在身后慢慢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裴家几人并未多言,静静听着赵锦的询问,周淑华看着神情明显一松的陈平,眼神凌厉,裴仲钦牵过周淑华的右手,微微安抚着。
程子露看着神情不对的周淑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陈平,看见陈平高枕无忧的表情,气笑出声。
“畜生。”
陈文景看着表现明显的陈平,眉头一皱,眼神不渝,一股无名火烧的挠心。
若不是平儿出了京都,进了那嘉峪关,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事。
陈文景略低着头,暗自沉思,落在宽袖中的手,慢慢握紧。
“陈夫人,裴小姐身亡时,你可在身旁?”
赵锦翻看瞿锦的供词,语调平静地问着,底下的瞿锦听见赵锦的话,踉跄一下跑出来,声音急躁的说着。
“大人,天地可鉴,我们在花园里聊过后,远远得让她看了一眼平儿和戚姑娘在一起的画面,我可就早早的回宴席上和那些夫人寒暄去了。”
赵锦看了一眼瞿锦,看着她高昂着脑袋,低头继续翻着案卷。
“可有人证?”
“有,戚家夫人,章家夫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瞿锦听着人证,眼睛一亮,往前走了一步。
大厅上,继续着陈规的询问,看的程子露心里不耐烦至极,看着陈家三口一个一个的回答,看上面坐着的赵锦都有些眼里冒火。
赵锦没看见张夫人的眼神,询问完陈家三口,赵锦合上手中的卷案,抬头和裴仲钦对视上,不知该如何说。
裴尚书他们状告陈家谋杀裴黎,但现在陈家三人都没有作案时间,裴家也没有提供任何证据……
赵锦暗自叹了一口气,低声询问裴仲钦。
“裴尚书,这……”
陈家几人听着赵锦面露难色,心中得意。
“我裴府的侍从去了何处?”
裴仲钦抬头,眼神平稳地看着陈平问着,听见裴仲钦的询问,陈平心里一紧,暗自咬牙,硬着头皮说着以前的话。
“岳父,我早说过,他们犯了错,被黎儿打发走了。”
裴仲钦冷笑,看着陈平不断望过来的眼神,继续冷声说着。
“从黎儿回到陈家,到宴会这几日,到底犯了何事,让黎儿把他们全打发走了?”
说道这,裴仲钦停顿了几息,看着陈平嘴唇微抿,眼睛眯了几分。
“黎儿贴身婢女去了何处?”
陈文景盯着陈平,看着他的不断吞咽着,心里一紧,走到陈平身前。
赵锦站起身,走下来,看着他们双方的拉扯,暗自观察着陈家人的动作,看着陈文景挡住了裴仲钦的眼神,嘴角微翘。
“黎儿出事之时,这些人全都不在身旁,你们陈家主位没动手,那下人呢?”
“黎儿的死,你们陈家脱了干系。”
裴仲钦盯着陈家父子,低吼着。
“裴仲钦,少血口喷人,裴黎自己想不开,投了湖,赖我们陈家,要不要脸。”
瞿锦看着眼前的形势,泼辣的开口,眼睛盯着裴仲钦略带凶狠,朝着裴仲钦吼的时候,手指指着裴仲钦不断摆动。
“你还是人吗,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周淑华和程子露开口,周淑华听着瞿锦的话,脸色越发凌厉,瞪着瞿锦的眼神带刀,恨不得刀死瞿锦。
程子露听着瞿锦的话,压着的火一下子被点燃了,一下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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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被手疾眼快的张怀峰拉住了一片衣角
瞿锦看着冲过来的程子露,连忙往后退,陈文景父子赶快拦在前面,裴仲钦、张怀峰很快就站在程子露声旁,沉着脸盯着陈家父子。
瞿锦的大声在后面继续说着,周淑华听着拿话回击着,一时间大厅上混乱一片,嘈杂纷繁。
“肃静。”
赵锦一拍惊堂木,沉着脸看着他们,看见双方各自收敛起来,深呼了一口气,看着裴仲钦。
“裴大人,你有什么证据可以拿出来,若没证据,我也没办法定罪。”
陈文景父子用力扯了一下颈间的外衫,粗粗地呼了一口气,走回原位。
裴仲钦看了一眼陈家父子,抬头和赵锦对视,语调平静,继续说着。
“裴家侍卫,全是死士,阿竹他们的死契在黎儿手中,若他们真是黎儿放走的,黎儿应将他们的卖身契早早就给他们,怎么还会放在她随身物品中。”
裴仲钦反问,眼神讽刺地瞥了一眼陈平。
赵锦听闻,挑眉盯着陈平,看着陈平敛了神情,走回主位坐好,拿起案上的案卷展开继续看着。
“回大人,当时,那些侍卫的确是黎儿放走的,置于为何不给身契,或许是想让他们反省也未可知,当时他们出府时,府中丫鬟小厮皆可作证。”
陈平落在袖中的右手一紧,出声狡辩,听的周淑华直接出言反驳。
“荒谬,你府中丫鬟小厮身契不都捏在你陈家人手中,他们的证词能用?”
陈平听着周淑华的反驳,眼皮一跳,神情急切地望着赵锦回复者。
“大人,你可以询问,挨个询问。”
裴仲钦看着面色焦急的陈平,只觉的荒唐。
裴仲钦看着思索案卷的赵锦,明了若果不能拿出有利的证据,今天这案只会了了无期。
裴仲钦捏住周淑华的手,沉寂了几息,松开,上前一步,深呼吸,慢慢开口。
“赵大人,黎儿自己就可以证明。”
陈文景脸色一变,盯着裴仲钦的背影,眼睛一横。
陈平转头,看着裴仲钦黑沉的脸,心里一紧,嘴唇颤抖。
瞿锦缩在陈文景的身后,指尖发抖,看着裴仲钦的眼神阴毒恶狠。
“赵大人,你们人检查过案发现场吗?”
赵锦看着案卷中对案发现场的描述,眼睛扫视。
湖边的东南方向,杂草有碾压痕迹,距离裴黎身亡的一丈远距离,推测裴黎从东南方向走过站在此处看见廊桥小亭中景色,走至一丈处的湖边桥头投至湖心。
除此外整个湖边再无任何痕迹,桥头木板上并未出现明显的脚步痕迹,除裴黎自身脚步印迹外,并未再出现新的印迹。
赵锦皱眉,此处的记录并未出现其他印迹。
裴仲钦看着赵锦的神情,眼神暗沉。
“裴黎的尸身也没有痕迹?”
瞿锦手指一紧,捏的发白。
“你们要验尸!”
陈平听着裴仲钦的话,不可置信,大吼着。
“你们怎么可以如此狠心,黎儿走的时候已经那么痛苦,死后也不得安宁吗?”
周淑华冷笑,冷冷地盯着陈平,看着他一脸痛苦的样子,眼睛一撇。
“我要我女儿死后干干净净。”
“岳母”
陈平声音低沉地唤着,看着不愿再看自己的周淑华,嘴角紧绷,转头看向裴仲钦,看着她面色平静的样子,心思不断往下沉。
“……”
“赵大人,你们验过尸吗?”
赵锦心思一跳,语句稍稍有些停顿,看着裴仲钦沉静的神色,赵锦良久才答道。
“并未。”
张怀峰皱眉,听着赵锦的回答,语调微扬,眼睛锃亮地追问。
“为何不验?”
“张大人,这事……”
赵锦坐不住了,看着两个大人望向自己的神情,充满诘问,走下来,神情纠结的说着。
本以为今日能轻松应对,赵锦心思微敛。
裴仲钦瞥了一眼陈家众人,盯着赵锦一字一顿地说着。
“赵大人只管破案即可,不会有任何人阻拦。”
“好。”
瞿锦听到这一声好,脑子微鸣,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盯着陈文景的背影,眼睛不断眨着,步脚微颤。
13. 和离 “仲钦。”
“仲钦。”
裴仲钦缓慢放下掀帘子的手,瞧着面前神情担忧的周淑华走下马凳。
“别担心淑华,今日只是一个寻常的早朝罢了。”
天色麻麻黑,丫鬟手中灯笼的暖光映照在裴仲钦暗红色的官袍上,给他的眼底铺了一层柔光的底色,裴仲钦站在周淑华的面前,眉眼间带着安慰的柔情。
地上影子徐徐斜斜的动着,风动飞起周淑华脚边的衣袍,与裴仲钦暗红色的官袍彼此交汇紧贴。
“你再睡会,下了早朝我们一起去接瑾儿回府。”
周淑华感受到手间的温度,手指收紧了几分。
“我给麟儿、昱儿和瑾儿做几件贴身的小衣服,等接回瑾儿后我再睡睡。”
二人相顾而望停歇了嘴间将说的话。
周淑华心头止不住的颤抖,眉间跳动不止的皮肉好像她那颗不断抖动的心,每一颤带着冷。
看着在自己面前按捺脾气的裴仲钦,周淑华心里堵闷不已,已经告假的情况下却在今日上朝。
大抵也是为了黎儿的事要在那金銮殿上……
周淑华半合着敛着眼帘,过了一会才抬头,给裴仲钦慢慢整理着颈间的衣料,仔细捋着,手指的颤动在衣折缝隙之间掩藏,脸上的神情抚下了担忧,换上了平静。
“路上慢点,我和三个孩子等你回来。”
裴仲钦听着身后周淑华叮嘱的声音,钉在马凳上,静止不前,放着腰腹上的右手握的生紧,指尖发白。
裴仲钦眨了几分眼睛,咽下了喉间的微甜,扬了扬嗓子低哑着回应道:好!
车轮声一滚一滚地压在京都的石砖上,沉重木质。
一点点地行走,裴仲钦闭眼听着窗外的声响,一开始本没有多少心思去听外面的动静,只觉得静谧,后面窗外的喧闹透过一块布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席卷前来,纷杂热闹得裹挟着裴仲钦走过了燕雀大街,而现在耳边只响起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裴仲钦睁开了眼,待无恒停稳住马车后,裴仲钦掀帘下马。
下马碑前红红绿绿的衣服官阶的官员相互寒暄着,躬身谦卑着,眼睛扫视着不同人身边的官员,有几个嘴角虽带着笑,转眼看着不远处人身旁的人,眼神一撇,暗自走近几步。
裴仲钦下车,随意瞥了几眼,看着没变化的早值队伍,理了理衣袍往宫门口走去立着等候上朝。
下马碑前还在寒暄的人,瞧着今日上早朝的裴仲钦,眼露惊奇,儿子与女儿前后脚出事,今日居然吊销告假。
几个身着暗红衣袍的人,不同步伐的朝着裴仲钦走去,待站定后看着沉默不语,一脸平静的裴仲钦,几人暗自对视几眼,示意站在裴仲钱右边的男人开口问话。
几人相互推辞,眼神左右变换,最终还是站在裴仲钦左边的男子走近开腔。
“裴兄今日来上早朝了。”
裴仲钦抬眼,看着出口的工部尚书,心里松了几分,对他的眼神也染了几分随和。
其余几人听着工部尚书的话,面上虽没多大表情,心里却恨不得给工部尚书贴上条,见过不会说话的的,没见过这么不会说的,平日理不怪乎陛下对他调侃居多。
剩下几个人连忙跟着话继续说着,在裴仲钦身旁聊起来。
看着七言八语的在自己身旁聊起来的同撩,心中有股暖流划过,妥帖地抚慰着有些冰枯躯体。
裴仲钦看着平日里各各在自己面前据理力争的人,现在神情强装平常的样子有些酸楚,错眼看着别的地方缓了几分后,裴仲钦才接话,几个人在宫门外慢慢说着几句,犹如寻常的日子,裴仲钦只不过是告假在家调整了身子罢了,那些个别的伤心事,各自小心的平了过去。
天灰亮的时候,宫门开启,沉重不已的宫门被两三个侍卫合着开启。
轰隆隆……
一步步,跨过白色石台,走过青砖宫道,踏上黑色大理石的殿上。
裴仲钦看着脚底下反着光的金銮殿,面色幽沉。
“裴爱卿今日到了。”
明德帝从侧门进来后,一眼望见立在前排的裴仲前,眼神带笑。
朝堂的人,众人听着陛下的问切,扭头朝着裴仲钦看去,挺拔坚毅的背影,让一些人心里微叹。
“多谢陛下垂爱,挂记微臣。”
裴仲钦低头沉声回应,听着略带哑涩的声音,明德帝眼神盯着裴仲钦弯曲的身影沉默了几息。
高悬无碍的位置,没有人能看清明德帝的神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更多时候,明德帝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的神情。
“望爱卿保重身体。”
“是”
……
殿外太阳高照旭旭照在地板上时,明德帝身旁的公公走上前,扬声道。
“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众人随着身响准备退朝,明德帝瞧着底下站的挺直的裴仲钦眼神一顿。
“皇上,臣请奏。”
裴仲钦眼神冷冽,身形笔直,站在殿中如一颗俊然松树,坚韧挺拔。
“何事?”
立在后排的陈家父子,听着裴仲钦的话心跳的咚咚地响起,好像要跳出来一样,不住的响,耳边的动响振的有些尖锐。
“臣状告兵部员外郎陈平及其父陈文景刑部太常丞谋杀臣女裴黎。”
“裴仲钦少血口喷人。”
陈文景连忙出列跪在地上反驳,不敢赌皇上心中的看法,叩在地上喊冤。
“皇上,臣冤枉。”
“微臣和犬子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不过是后宅妇人之间相互使绊子。”
陈平跪在地上听着父亲的说辞,脑袋死死地叩在地上,不敢有半点迟疑。
“陈大人好借口。”
裴仲钦低垂着眼眸,神情冷冽,听着陈文景的话,嗤笑一声。
“我女儿无辜惨死,你陈家就推一个妇人来抵,没有你们陈家父子的授意,瞿锦敢给我女儿下毒?”
裴仲钦转身盯着跪在地上的陈家父子,厉声诘责。
“裴大人,昨天京都府衙,赵大人断案时你听的清清楚楚,是我家夫人不满黎儿,暗自下毒杀害,黎儿落水,也是我家夫人筹划的,这一切都被赵大人识破了,当日便被关入大牢,为何你还要咬着我们父子不放?”
陈文景冷汗频冒,脑子里思绪飞逝,抬起头反驳裴仲钦时,语调不似刚才初闻诘责时的大声,而是透着股微微的惶恐。
陈平听着父亲的语调,眼神微微斜了几分看着跪在身旁的人。
明德帝听着陈文景的话,微微挑眉,神情添了几分探究。
“事出,你说我们父子,我们无话可说,毕竟事的确是出在我陈府,但事已查明,裴大人为何还苦苦追着不放,还将这等事情放在朝堂上公然议论,这是讨论天下大事的地方,你拿我们两家私冤在这里议论纷纷,你未免太过公私不分!”
陈文景语调越发激昂,神情激动。从前在朝堂上从未过多言语的人,今日可能是被激的,声音浑厚通透,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层层推进,情绪也配合着激昂起来。
裴仲钦面无表情,看着还准备反驳的陈文景,捏在手里的玉简,掌痕红裂。
“我家夫人犯事,我陈家无从抵赖,现如今夫人被关入牢狱,我们可有半点不从?”
“今日上朝,你又说我们父子杀人,凭证呢?一张口就开始抨击我们父子,你裴大人位高权大,不怕别人流言蜚语,我陈家位卑人轻,经不起这样污蔑。”
裴仲钦眼神一横,面色黑沉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陈文景,怒目而视。
“陈大人好口才,一张嘴就是颠倒黑白。”
“你家夫人杀害我女儿,得利的是谁,她自己吗?”
“难道不是这个缩在后面安享利益的畜生?”
裴仲钦指着到现在还没出声的陈平,出言讽刺,眼神仔细留意着戚家人的方向,从一开始出声发难的就只有陈文景,而陈平跪倒现在还没有动静,裴仲钦眼神微眯,从前怎么没看出来陈平这么能沉住气的。
“陈家以为断送一个当家主母就可以揭过此事?”
陈平抬头,不予听会裴仲钦的讽刺,面色内疚的看着裴仲钦,眼神真挚,加上裴仲钦站着不动,低头面无表情的望着陈平,弄的好似裴仲钦以权压迫陈平一样。
“岳父,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变心,母亲也不会去和黎儿商谈纳妾事宜,两人至此生了间隙。”
“宣哥事发,黎儿身心俱疲,但母亲真不知黎儿身体有恙,主要是黎儿两年前就开始不再和母亲过多交流的,”
陈平一脸歉意,不断放低自己的姿态,看的裴仲钦眉头紧锁。
“祖母寿宴,母亲是想让黎儿看看我与玖儿的相处,意在提醒黎儿,我与她本就回不去从前,不若就答应抬玖儿入府。”
文官队伍中,戚家小辈听着陈平的话,面色一沉,眼神嫌弃的瞥过陈平,扭头不语。
“黎儿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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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看不过这种行为,出言讽刺母亲,指责母亲管教不好自己的孩子,我知道这些是黎儿的疯话,但母亲不知。”
“这些年,母亲在府中对黎儿是细心照顾,关爱有加,黎儿每次生产,母亲都是派人细心照顾,对两个孙女也是极尽爱护。”
“只是母亲这五年来对嫡孙的期盼太过心切,黎儿这两年身体不好,府医与太医院的大夫都说黎儿今后身体,孕子艰难,母亲这才期盼黎儿能允了给我纳妾的事宜。”
陈平跪着往裴仲钦方向走了几步,声音哽咽,说到此低头擦拭了几次才继续说着,裴仲钦冷笑,心中怒火焚烧。
看的底下不断往裴仲钦面前凑的陈平,明德帝眼神一顿。这是要刺激裴仲钦在这金銮殿上出血。
裴仲钦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瞥过陈平。淑华和三个孩子还在等我回去。
“我知我现在说什么岳父都不会相信,但这五年来,落在我身上的担子实在太重,府中父母对于嫡孙的期盼一直没响应,而黎儿也不愿为这事逼迫自己,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不愿负了黎儿,但父母家族的期许我不得不从。”
“我知今日之事皆由我陈平缘起,母亲于我是爱护,生育之恩不得不报,黎儿于我是陪伴,孕育之情我难以为报。”
“今日岳父在这金銮殿上点出,想来也是做出决定,我必全全遵守。”
说罢,陈平爬到裴仲钦脚前,重重的磕了一下,逼着眼等裴仲钦的话。
皇上与诸位大臣全都看着,人不是我杀的,事也不是我挑起的,我都说道这个份上,诸位大臣都动了恻隐之心,今日若他裴仲钦还要执意处置我,明日这监察司第一个弹劾的就是他,以权压人,我倒要看看,他裴仲钦能耐我何?
裴仲钦撇了一眼脚边的陈平,嘴角裂了裂,重重的呼了口气,转身躬身向明德帝请求。
“皇上,臣请求陈平与我女儿和离,同时将两个孙女冠于裴姓,自此再与陈家没有瓜葛。”
陈文景眉头一跳,连忙出声反驳。裴黎的女儿不在陈府,裴家想怎么收拾陈家可就再无顾虑了。
“不可以,她们是陈氏儿孙。”
裴仲钦嗤笑,语调高昂。
“陈大人没听到吗?陈家要的是嫡孙,不是嫡长孙女!”
看着脸色不渝的陈文景,裴仲钦嘴角挂笑,咋一看好似神情不错,但眼底的冷冽没散半分。
“你们能因为这逼死我女儿,我能放心我外孙女能在陈家生活的好?”
陈文景额头冷汗一股股冒,眼神有丝慌乱。本以为裴仲钦今日会要我们父子的性命,现在看来他是准备把裴黎的所有关系都与陈家斩断,不留任何软肋给他们拿捏。
“皇上,不可,从未听说过让本家女冠以外家姓的。”
“也没听过一家主母为给儿子纳妾残害儿媳的。”
陈文景与裴仲钦在朝堂上一人一句相互呛声,属实是针尖对麦芒,不退分毫。
明德帝看着一下乱了阵脚的陈文景,心中一叹,对着步步紧逼的裴仲钦,沉思良久。
罢了。
明德帝低眸没看眼神急切的陈文景,转而扫视着一脸沉稳的裴仲钦,真的是所有事都不会影响到他吗?
“准”
“皇上!”
陈文景大喊一声,第一次没把视线摆到明德帝的冠冕下方,和明德帝对视上,陈文景抬头看着明德帝黒沉的眼眸脑子嗡的一下清醒了,后面的话急忙咽回肚子。
下一句话说出来,陈家也就没了,脑子真的是混了,忘了这位煞星以前的样子。
“臣遵旨。”
明德帝没在意陈文景突然禁声的原因,语调平稳的继续问着裴仲钦,眼神盎然不已。
“裴爱卿还有别的请求吗?”
“有!”
裴仲钦直直的立在殿中,良久才回,手中的玉简热的发紧。
爹爹我要你这个大大的玉板,黎儿不喜欢母亲给我的那个小玉簪,年岁娇小的裴黎,攀这裴仲钦的肩膀,脆声声的和父亲讨价还价,说着今日里母亲给她准备的小玉饰不好看,瞧着父亲手里拿着的玉简分外好看,小手不断去够,裴仲钦好笑的拿着玉简逗着家里的小霸王。
眼前不断回闪着过去的一幕,裴仲钦有些恍惚,久久不语。
明德帝再次出声问道:何事?
重重的一口浊气吐出,裴仲钦睁眼。
“臣请求皇上准陈平与黎儿三日后一同下葬。”
14. 革职
“裴仲卿,你自己儿女身亡,也要我与夫人一道白发人送黑发人?”
陈文景指着裴仲钦破口大骂,面色红温,周围的人看着有些气昏头的陈文景连忙出声劝着。
陈平表情空白,愣在原地,刚才费劲心思说的那些话本以为裴仲钦不会再要自己性命,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他不怕吗?
陈平抬头看着面色平静的裴仲钦,一股寒意窜上脊背,冷的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爱卿这是何意?”
明德帝坐在高位,沉声问道,看着眼神冷冽,面色沉静中带着克制疯狂的裴仲钦,一瞬间心跳漏了几拍,神情有些恍惚,那年冬天边塞帐营中的裴仲钦和现在这个站在朝堂之上的他有几分重合。
那个时候的克制是为了什么,或许有裴家全族性命的压力,那现在呢?又为了什么?
有时候明德帝真的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心无忌惮?
“陈平求娶黎儿之时承诺过,此生不纳妾共白头,若黎儿不幸早亡也会共赴黄泉,他陈平今日在朝堂上既说无以为报黎儿的孕育之情,那就给黎儿在黄泉路上磕头请罪好了,既圆了他现在的请求之情,也全了他当日求取之日的承诺。”
裴仲钦语调平和的说出,眼前那些回忆如黄粱一梦,转瞬即逝,他能做就是将将陈平送下去给黎儿磕头谢罪。
裴仲钦缓缓吐了一口气,抬头与明德帝注视,波澜不惊,周遭的环境音如浪退去般,消散的无影无踪,好似出现真空般,二人之间静静注视着,没有多余的动作,明德帝心思下沉,看着坚持不已的裴仲钦,一股不悦的情绪染上心头。
陈平在兵部的位置是掌管边防情报的,若今日拉出去杀了,后续的一些情报事宜安排必定混乱不已,死人的价值没活人高,事既出,一命抵一命是最没用的法子。
明德帝瞥向裴仲钦的眼神微微黒沉,看着跪在地上一脸发白的陈平,眉头一皱,还没到最终决定的时刻,心思居然乱了!
“皇上不可。”
陈文景连忙爬到前排,哭诉请求,再无半点端着的架势,现在能救陈平的只有皇上,若不能求得皇上松口,陈家此后真的就完了。
陈文景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回过神的陈平连忙爬到父亲身后,在大殿上跟着一起叩头,心中窘迫不已,身上如芒刺背,从没有那一刻让陈平觉得时间漫长,但叩在冰凉的地板上时,难堪和惶恐的交迫,让他觉得这一刻的时光漫长无限。
还想再说什么的陈文景被裴仲钦一声截过,出口反驳,低头注视着地上叩头不止的陈家父子,语调讽刺地说着。
“有何不可,他自己的请求,难道还不能成全?怎么当日承诺之事做不到,现在请求之情也做不到?”
陈平身子一僵,心里慌了几分,刚才的话没想到会被拿出来,作为刺向自己的矛,一番推辞表忠心的话,断章取义还能变个味。
裴仲钦的话没落全,乘胜追击,瞥向陈家父子的眼神越发幽暗。
“我倒是好奇,你们父子俩在朝堂上说的话,到底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毕竟你们这样子,一点都不像是落实承诺的样子。”
陈文景心弦紧绷,眼神一凛,不敢去看明德帝的神情,连忙用力叩头在地上,额头的皮肤裂开,丝丝血渍印在头上,呼吸声谨慎得敛起。
“皇上,臣所说句句为真,从不曾有过欺瞒!”
三十万私军坐镇,在煞星面前说不忠,明日陈家还在京都都是问题,裴仲钦杀心太绝。
陈文景后背被汗渍浸湿,脸上油光泛晶的,听着身后又响起裴仲钦的语调,有些绝望的闭上眼。
“不见得吧,对待自己枕边人都如此薄情寡义,对待陛下交代给你们的差事能尽心尽责?何况那些差事是为天下万民。”
陈平听着裴仲钦的话,暗自咬牙,稀稀疏疏的议论声响起,激的陈平情绪起伏不定,为何还没有皇上的声音?
听着裴仲钦的话,陈文景惊的起身大声反驳,语调坚定,嘴角的胡须跟着呼吸颤抖着,望向明德帝眼神急切不已。
“陛下,我陈家父子甘愿为天下万民抛头颅洒热血,绝无半点怨言。”
“你还有怨言?”
裴仲钦一声冷笑,听着后半句,语调一转疑惑不已。
“裴仲钦你少断章取义!”
无耻,怎会有如此无耻之徒,陈文景看向裴仲钦的眼神愤怒不已,像沸腾鸣响不已的沸水,烫的烧人。
“岳父……”
望着不断紧逼的裴仲钦,陈平咬牙,面色惶恐看向裴仲钦,语气懦弱的开口,裴仲钦横了陈平一眼,出言打断,像黏上什么脏东西似的,连忙掀下去。
“我不是你岳父,从今日起,你陈平与我裴家再无半点瓜葛,黎儿此生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给脸不要,陈平眯着眼,嘴角紧绷,听着裴仲钦不留半分情面的话,心里恨不得把裴仲钦大卸八块,当初对“陈平”的恨都没有现在对裴仲钦的浓,陈平敛下神情,今日若平安无事,裴家我必定要撕个粉碎。
“你若真想给黎儿谢罪,就按当日的承诺,三日后以死明志!”
裴仲钦摆手,语调冷漠的说着,瞥见戚家人面色一变,心中冷笑,真以为今日会放过陈平?
时间凝了一会,陈平酝酿了一番,磕巴的开口,满腔的愧疚之情不减分毫,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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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添了几分,看向裴仲钦的神情越发内疚,但说的话却有些刺。
“岳,裴尚书,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我当场身死谢罪,但我身上穿的是从六品员外郎的官服,身上压着的是边关情报部署的重则,倘若我是一阶白身,黎儿身亡之日,我便随黎儿去了。”
中途陈平停顿了一会,深呼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
“我知你觉得我是在诡辩,但的确我的生死不是由我决定,还得请陛下定夺。”
说罢,对着明德帝重重的叩头请责。
明德帝眼光一凛,看着底下转出一条路的陈平,手指点了点,还是有些脑子的。
“陛下!”
语罢,明德帝摆了摆手,示意陈家父子起身,裴仲钦看到此,心思一沉,望向明德帝的神情暗了几分,捏着玉简的手紧了紧。
“爱卿确实是责任重大。”
朝堂上众人听到此,看向陈家父子的神情添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复杂,没想到陛下会对陈家出言袒护,陈平父子听到这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连忙扬起欣喜的样子,准备叩头谢恩。
几息,明德帝语调一转,陈文景父子动作顿住。
古云: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陈平的确是背信弃义,陈家后宅不宁也的确是事实,这点你们父子都有责任。”
明德站起身,看着身形僵硬的陈家父子,眼尾添笑,“既如此,陈平暂且革职在家闭门反思一年,待吏部考核后去礼部任职,同时罚俸禄三年,陈文景同样罚俸禄三年,至于你们二人所罚的俸禄,皆给养在裴家的两个小孩。”
裴仲钦心思起伏不定,仓促出声“皇上认为陈平不该死?”
大殿突然寂静一片,所有人面色一白,静静低头不语,暗自瞥向明德帝观察神情。
“裴爱卿昏头了,还是好好把告假的日子修养过去吧!”
丝丝冷抽的声响响起,望向裴仲钦紧绷的背影,心中叹息。
裴仲钦绷紧下颚,沉了几番心绪,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
“既如此,臣请旨让黎儿两个女儿入裴家族谱。”
明德帝幽幽地望向裴仲钦,看着他敛起神情,跪着请旨,心中一顿,眉头不自觉跳了跳,望向身形单薄紧绷的裴仲钦,挪了挪眼神。
“准!”
陈平拉住想说些什么的陈文景,暗自摇头。
听着答复,一瞬间裴仲钦心思松了,一股疲惫感瞬间席卷着他,眼眶干涩不已,裴仲钦低头看着手中的白月色的玉简,胸口疼痛难耐。
黎儿,为父无能,做不到让陈平给你以死谢罪!
15. 回家
“回来了。”
裴仲钦推门进来,周氏听见动静放下手中的秀布站起来,焦虑了一早上的心思终于放下,眉眼间神情放松许多,周淑华将手中的丝布仔细叠好,手上的动作还没做完,裴仲钦的声音低沉的传来。
“淑华。”
周淑华抬头,望着双眼尹红,面色难看的裴仲钦,手中的丝布落在木桌上,周淑华连忙上前,扶在裴仲的双臂上,心中难受至极。
“黎儿会怪我吗?”
裴仲钦心中憋了股气,看到周淑华的身形才稍稍泄了几分,但还是忍不住在周淑华面前询问黎儿对自己的想法,黎儿会不会不再理自己,再也不来自己梦里看他了,就像宣儿一样,走了再也没回来。
裴仲钦嘴唇微颤,面色白了几分,比早晨上朝时,憔悴孱弱许多。
周淑华捉住裴仲钦的手,扶着他坐下时,裴仲钦眼睛直视着周淑华,不愿错过分毫神情。
周淑华眼眶湿润,这几日熬红的眼球,添了几分明亮,对视上裴仲钦时,下意识微笑,柔声说着。
“囡囡怎么会怪你呢?”
周淑华动作轻柔的拍着裴仲钦,细声安慰着,嘴角努力勾起笑,想让裴仲钦看到她在身旁和他一起度过去,不想让裴仲钦继续陷在自己的情绪中,自责难耐,不断去质疑自己,不断去否定自己。
所有的事,没有一件事是仲钦的错,错的是那群,追权夺利枉顾人命的人,错的是那些权衡利弊,不顾情谊的掌权的人。是
“淑华,我没做到让陈平在黄泉路上给她磕头认罪。”
裴仲钦声音哽咽的开口,眼中含泪。自己的囡囡是从裴府出去,却再也没回来,自己的囡囡,把所有的证据都给了留下来,但还没能把陈平摁死,是他无能,在这京都地界,居然还没能护住自己的孩子。
裴仲钦眼眶红的湿润,血丝密布,拉住周淑华的手不住颤抖,后牙紧咬。
周淑华起身站在裴仲钦的身后,慢慢拍着他的肩,用帕子将裴仲钦的泪慢慢擦净,但她自己的泪却滚大的落。
裴宣回京那夜,她听见他压抑不已的哭声,空无一人的屋里,只有他在哑不成声的哭泣,那天京都的夜色是繁星满天,璀璨夺目,灯火万千,独留他在黑夜寂静中,烛火寂灭,溃不成军。
从那天起,鬓角华发早生,身心俱疲,舒晴的死,钉在他们心中,对那孩子愧疚难掩。
舒晴父亲的一巴掌打在他身上,却久久的在她心中挥之不去,成婚二十载,当年边关营帐,大哥昏迷的时候,也从未见过他这样神情寂灭的样子,或许那一把掌也是仲钦自己想扇自己的。
本以为他这些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裴家就不会再如履薄冰,但君心难测,君权难抗,大哥,宣儿,舒晴,黎儿……
还有那祖宗牌位上的,杀的杀,死的死,寿终正寝有几人?
这京都怎就容不下裴家人?
周淑华悄悄拭去脸上的泪痕,强装镇定地开口,想问问俩个孩子的事,黎儿回不来了,但孩子决不能留在陈家。
“孩子……”
但周淑华才开了一个头,裴仲钦便接过话,交代两个孩子今后入裴家族谱之事,拉过周淑华到面前,看着眼色湿润的周淑华,裴仲钦心中酸痛,喉头一哽,僵硬地别过脸,神情僵硬。
“今后她们冠以裴姓,入裴家族谱,皇上亲口答应的事。”
“陈平的事皇帝阻拦……”
周淑没再说,轻轻叹息!
裴仲钦面色黑沉,咬牙切齿“发俸禄三年,这事轻飘的就揭过了。”
周淑华轻轻拉过裴仲钦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听着他痛苦的述说,心中绞痛。
初见时,一袭月牙锦袍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贵公子,与兄长一同畅谈理想抱负,势做大昭绝无仅有的尚书郎,要为大昭开疆拓土,立制垂统,为百姓励精图治、鞠躬尽瘁人,现在一脸愁容不解,满腔迷茫寂灭。
“淑华我现在,在这个位置坐的越来越迷茫,当年护不住大哥,我认,是我把人想的过于简单,现在我却连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护不住,为什么,不是说我权利滔天吗?”
周淑华不忍,努力勾起嘴角扶一安慰,却做不到,眼泪不断流着,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不止。
裴仲钦声音发抖,一股接着一股的情绪席卷着他,像洪水冲坝一样,浩浪冲天,掩住他紧绷僵直的理智,让他掀开了一直忍藏的情感。
“宣儿的死,一句武王事变就给我打发了,难道不是他想让宣儿去那地方调查揭发?他甚至不惜搭上李沐的性命去换宣儿,就因为宣儿是我的孩子吗?”
“他有三十万私军坐镇,还怕?”
“拿我的宣儿去收拾武王,好了,苏州回来了,私军也收编了,皆大欢喜,怎么我这高高在上的裴尚书家却伤的伤,死的死,白帆悬挂,婴儿夜啼,宣儿停灵,他派渊儿来代他拜会,那是拜会吗?他是真当我看不出来?”
“我懂,别查!我还不懂吗?他派太子来,冠冕堂皇说是拜见我这个老师,抚慰我,实则呢?那是在警告我,死人的价值远没有活人的大,既然已经死了,那就别在哪追究探查。”
裴仲钦扣住周淑华的手腕,瞳孔缩紧,声声戾竭,满脸自嘲,周淑华神情认真的看着他,望着他抑制不住的述说心中痛苦,心中的大石一块一块的落。
周淑华坐在他对面,静静听着,看着裴仲钦怒火中烧,泪花一颤,神情松了几分。
“我为这个大昭殚精竭虑,但我裴仲钦得到了是什么?”
“我不求我的孩子官运通达,荣华富贵,我求我孩子平安顺遂一生无忧却也做不到。”
裴仲钦说完,额头慢慢抵在周淑华掌心,静静不语。
时间在午后的阳光中,走的缓慢,透过光尘的间隙,飞舞飘动的尘埃好似闪烁的生命,暖洋洋的光,洒在周淑华的脸上,投在裴仲钦的发间,这一刻,周淑华好似一尊神佛,庇佑众人,带来温暖和安定。
两人在光的照射下,静静舔舐着心中的创伤。
良久,周淑华的手掌被压的麻木迟钝,指尖慢慢褪去血色时,裴仲钦眼眶不再流泪,缓慢抬起头,两人相顾抿嘴。
周淑华哑着声说。
“我们能退下吗?”
裴仲钦眉眼松了松,呼出一口气,语调哑而轻快的说。
“退下,能!”
这一眼的坚定,划过二十几年的痛苦,平淡轻快地流转在二人之间。
光好像更加明媚暖人,耀眼夺目,周淑华莞尔一笑,好似当年二人初见那般,淡而温馨。
“好!”
两人收拾好情绪后,带着人往裴黎住的院子去,去看看两个孩子,这一两天的慌乱异常,只怕孩子心思细,恐怕知道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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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淑华在路上和裴仲钦细细说着,这两日,俩孩子安静的过头,麟儿性子更加沉稳,小的脾性也静的出常,每次吃完饭后都跑到黎儿院子里去睡觉,恐怕编的理由没用了。
待裴仲钦二人走进院子后,瞧见麟儿和昱儿坐在门口呆愣着望着天空发呆,一岁的昱儿矮墩墩地凑在姐姐麟儿身旁,肉嘟嘟的脸上没有丝毫高兴的神情。
三岁大的姐姐麟儿,小手抱住妹妹,胳膊挽着胳膊,一脸沉浸看着远方,眉眼间有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重,小小年纪,背挺的直直的,高出妹妹昱儿一个头,两个小孩就这么坐着,呆呆的,也不说话,过了良久,裴仲钦他们才听见妹妹昱儿开口问姐姐麟儿。
“姐姐,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见到母亲。”
奶声奶气的语调,听的周淑华心里一揪,鼻子酸涩,呼吸一下重了几分。
“母亲去很远的地方了,昱儿乖乖,和姐姐一起等母亲回来好吗!”
姐姐麟儿转身和昱儿面对面,温声说着,虽然比妹妹大一岁,但声音却不似妹妹那样奶声奶气的,她的声线是有些偏冷的语调,清透明亮,咬字清晰。
对上妹妹安静懵懂的脸,麟儿眼神认真不错,姊妹对视良久后,姐姐麟儿轻轻抱住自己的妹妹,对着虚空无声说了一句。
“母亲我想你了。”
裴仲钦夫妻二人,轻轻咳了咳,压下喉间的苦涩。
“麟儿,昱儿。”
昱儿歪着脑袋,看见院子里的外祖母和外祖父,眼神亮了一下,小声叫了一声姐姐,等姐姐起来后,拉着姐姐就跑,朝着周淑华和裴仲钦冲了过去。
“祖母,祖父我今后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吗?”
昱儿跑到裴仲钦夫妻面前,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气喘嘘嘘地开口,问出的话,让周淑华面色僵了一下,裴仲钦轻轻捏了一下周淑华,蹲下身把两个孩子揽到怀里。
裴仲钦语调轻柔的开口,看着昱儿的眼睛,神情轻柔下来。
“你母亲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母亲和舅舅、舅母一起去的,他们去拜访当年教他们的师傅,今后昱儿和姐姐一直陪祖父祖母住在这个地方等母亲回来好不好?”
麟儿听见外祖父哄妹妹的话,低头小手绞在一起,掐的生红,周淑华看见,蹲下拉住麟儿的手,慢慢在她后背拍着,裴仲钦松开麟儿,抱起妹妹昱儿进屋,姐姐麟儿一头埋在周淑华的颈间,滚烫湿润的泪水浸在周淑华的衣颈,周淑华拍在姐姐麟儿手紧了几分。
“麟儿对不起,外祖母和外祖父去的太迟了。”
姐姐麟儿窝在周淑华脖间的小脑袋摇了摇,声音哑哑的低声说着“我们回去就被送到祖母哪里,母亲院子还是我们离开那天进去的,是麟儿不好,没早早给外祖说。”
周淑华搂紧怀里小人,满脸心疼,“今后我们再也不回陈家了,麟儿和昱儿都在外祖这里生活,好不好。”
姐姐麟儿到底是大两岁的年龄,松开周淑华,面脸泪痕的问“可是,爹爹他们会答应吗?”
“今后,你和昱儿姓裴,入外祖家族谱,这是皇帝爷爷御笔亲书,你爹爹他们不敢不从。”
“我好想母亲。”
姐姐麟儿的声音和屋里妹妹哭腔的语调重合,落在一起,砸在裴仲钦夫妻心头,重重的一片,搅动一番心湖。
“哇,我想母亲。”
“呜呜……”
16. 大哥
晌午用过午饭后,裴仲钦夫妇带着两姐妹往敬忠候府赶,夫妻二人想带着孩子回去和大哥他们说说现在的情况,也给两个孩子换换心情,看着孩子神情焉焉的,裴仲钦和周淑华心里着急不已。
小一点的孩子,神情哭唧唧的抱着自己的小锦被,跟在姐姐身后,陈麟瞧见妹妹抱着她不撒手的小被子,知道这是心里害怕,拿她从小到大枕在身下的小薄被寄放心安。
陈麟心里难受,伸手拉住了跟在身后的妹妹,手指握紧了几分,留意到外祖们神情重了几分,心里发紧,有一种急促的感觉鞭策着她,让她不断去观察他们的神情和脸色,但当周淑华的手轻轻放在她头顶的时候,陈麟回过了神。
这里是外祖家。
“孩子们,我们去大爷爷家接弟弟回家!”
对视着眼角添笑的外祖母,陈麟心中疼痛,眼眶迅速泛起了泪花,陈麟低头眨动了几下,声音好似平静的说“外祖母,我们是去接瑾弟弟回家吗?”
身后的妹妹还瘪着小嘴,哭唧唧地,没看见陈麟的动作,但蹲下的裴家夫妇看着面前迅速整理自己情绪的陈麟,心里绞痛,从前只觉得麟儿这孩子心思细腻,性格冷清不爱说话,现在再看她这过分熟练的动作,心中泛起一片酸涩。
裴仲钦伸手拉过后面瘪嘴抽泣的妹妹给周淑华牵着,自己抱起低头装作寻常的陈麟往外走,陈麟被抱起身,眼神有丝慌张,小手抓住裴仲钦身前的衣袍,脸上更多的是惊讶神情,裴仲钦掂了掂手里小孩的重量,心里叹息。
抱住陈麟的手臂紧了几分。
陈麟小手慢慢环住裴仲钦的后颈,望着跟在身后的外祖母和妹妹,心里有股情绪横冲直撞的,惹的她不断想开口说话。
“外祖父,妹妹还小,也想抱抱。”
陈麟凑在裴仲钦耳边小声说着,眼神期待的望着裴仲钦,闻言,裴仲钦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神情有些雀跃的小孩,心里扎了一下,裴仲钦拍了拍陈麟的后背,手上力度缓了几分,“外祖父也把我们心肝抱上。”
说罢,裴仲钦抱起跟在身后的妹妹,看着怀里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裴仲钦抬头快速的眨动了几下眼睛,展颜开怀。
“走咯~”
周淑华望着前面玩性大开的裴仲钦,心中抚慰,小孩清脆无邪的笑声,咯咯的从前方传来,周淑华嘴角展笑。
阳光打在她白莹的鼻间,投在唇瓣上,为她的这抹笑添了几分炙热的光晕。
身后微风阵阵,吹起她身上的锦袍,脚边的衣摆迭起千朵波澜,光影交隔间,景转物移。
马车滚滚向着敬忠侯府方驶去。
——
“祖母我能带弟弟去我书房吗?”
裴珩一脸认真的望向支念安,小小的身子挺拔峻立,支念安看着身前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满眼认真的裴珩,心软的一塌糊涂,但还是没敢松手,换了个方向抱裴瑾。
嘴上继续询问裴珩一二,自己孙子以前从未向他们提过这些要求,今日也是有些新奇。
“你带弟弟去书房带他读书吗?”支念安面带疑惑的问着,看着裴珩思索了几下点头答道,有些惊奇,珩儿好像很喜欢瑾儿。
坐在一旁的裴伯文,一拍大腿,笑的声量浑厚“珩儿是真的喜欢弟弟!”,言罢,站起身揪了几下裴珩的严肃的小脸,面上欣慰。
裴珩揉了揉被祖父揪红的小脸,神情认真的望向祖母。
支念安抱着裴珩还有些纠结,垂眼望着睡的安稳的裴瑾,有些不放心,珩儿还小,抱着瑾儿去书房,支念安抬头望向裴伯文,有些难办。
“让清竹在旁边看着。”裴伯文朝支念安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珩儿虽小,但性子打小就是踏实靠谱的主,既然他提出带瑾儿去书房,心里那些注意的地方估计老早就想清楚了。
裴伯文眼神带笑,揉了揉裴珩的脑袋,把裴珩梳的整洁的小髻揉散了几分。
裴珩心中微叹。
支念安没立马答应,心中还在思索,若是瑾儿在府中出了岔子,这两兄弟刚和的情分估计要折损几分。
“清竹在呢。”裴伯文看着面色微沉的支念安,松开裴珩的脑袋,到支念安的身旁轻声劝着,看她抱着裴瑾面色慎重的样子,知道夫人是把自己和二弟的情分看的重,心里淌过暖流,手轻轻拍在支念安的肩头,眼神安定。
“去吧。”
听到应答,裴珩眼神亮堂堂,“祖父母安。”
迷迷糊糊间裴瑾觉得自己好像被另一个人抱着,身下坚硬许多,比刚才温暖香软的怀抱冷清很多。
清竹怀中被抱着的裴瑾睁开眼睛,瞧见不认识的人抱着自己的,心里吓了一跳,眼睛眨动快了几分,呼气也收敛了。
“小少爷,瑾少爷醒了。”清竹听到停顿的呼吸声,开口叫住前面的裴珩。
“弟弟,你醒了。”裴珩凑近几分,看着小脸有些绷紧的裴瑾脆脆的开口。
松口气的裴瑾望着裴珩有些不解,他为何会和裴珩搅和到一起去了?裴珩也不过四岁的样子,能和一个小婴儿玩到一起去?
“弟弟我们马上到书房了,现在是清竹在抱着你,不要害怕,他是我爹爹留在我身边的人。”裴珩觉察到裴瑾眼神担忧不解,连忙出口解释,避免弟弟心中不快,不愿意与自己玩。
裴瑾闻言一顿,看向裴珩的眼神颤了几分。
他好像知道自己能听懂一样,在安抚自己的情绪。
一股凉意涌上头,冷的裴瑾微微颤了几下。
身后的清竹感受到裴瑾的动静,仔细将裴瑾的锦被收拢了几分,看着小少爷一脸认真解释的样子,心中叹息。
老爷离家任职多年,府中除了老爷夫人,再无其他亲眷伴在身旁,更没有小孩子和小少爷一道,拜师读书,真真孤独些,现在府中来了一个小婴都让小少爷这般高兴,小少爷太过孤单。
裴珩看着眼神有些变冷的裴瑾知道自己可能让他感到害怕了,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脸庞,柔声说道“我是哥哥,我爷爷是你爷爷的大哥,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说罢低头和裴瑾贴了贴,眼神认真地望向裴瑾。
裴瑾一顿,有些呆呆地看着裴珩,瞧见他认真的神情,一时间楞了楞。
裴珩好似把他当做同龄的小同袍对待了,从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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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从未把他看做成一个婴儿,这种理解,从未有过,一时间裴瑾有些踌躇。
“那我们继续走?”裴珩眼神询问,看着没在变换表情的裴瑾知道他算是答应了,示意清竹起身,领着他们继续往书房走去。
不大一会,裴瑾几人便到了裴珩寻常读书的观经阁。
“清竹,你把弟弟放在这个软榻上,我在身旁看着,你出去在门外候着。”
裴珩指着左边他平日里晌午休息的软榻,示意清竹把裴瑾放上去,清竹抱着裴瑾手指紧了几分,“小少爷,我抱着瑾少爷在书房里候着如何?”
裴瑾眨着眼睛对视上裴珩,裴珩并未变换多少表情,小脸依旧是平常模样,一脸严肃认真,“无事,弟弟不会摔下去的,有事我会唤你进来。”
看着并未打消念头的裴珩,清竹默了几息,将怀中的裴瑾放到软榻上,退出去。
裴瑾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平躺着,还有些新奇,眼神乱瞟,瞧着裴珩读书的书房布置。
裴珩坐在裴瑾身旁,看着他眨巴着眼睛,小脸一笑。
“弟弟,我知道你能听懂我们的话。”
裴瑾眼皮跳了一下,眼神收敛起来,慢慢缩了缩小手,绷紧嘴巴。
裴珩看到他警惕起来,连忙摆手,“你别害怕,我是哥哥,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开心。”
开心?他知道我这么小能听懂他们的话这事的反应,居然是开心?
裴瑾心里波澜起伏的,望着摆手安慰的裴珩,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回复。
“我以前也是很小的时候就能明白爹爹他们说的话,但是太过年幼开不了口,后来我在书中看见,说这是早慧的表现,我以为今后我会一直要忍受那些哭唧唧的小孩,没想到遇见了弟弟,弟弟和我一样都是早慧的小孩,今后我有什么心事与你一同说如何?”
裴珩眼神亮亮的望着裴瑾,有一丝忐忑的情绪闪动,裴瑾汗颜,原来是天才的幼年体,因为没有同频的好友激动了,还以为裴珩看出来了他的不对劲,准备单独给他驱法,吓他一大跳。
裴瑾望着一脸认真的裴珩,有些语塞,虽然他的确不能说话,但是还是很想开口说“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弟弟?”
裴珩有些不解,怎么弟弟脸色突然不好了。
“弟弟不想和我成为朋友吗?”裴珩有些伤心,没想到弟弟不愿他一道玩,今天他还准备了一些他最喜欢的书法字帖准备送给弟弟,想博弟弟欢心的,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第一步就结束了。
“啊”怎么突然伤怀起来,裴瑾一回神望着眼神难受的裴珩有些不解,如果没有危害,能有一个明白自己心意的人,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拒绝呢?
“你答应了。”裴珩眼神惊喜,摸着裴瑾的小锦被的手劲加大了几分。
“啊”是的。
裴瑾心中有些小傲娇,脸上绷着表情,故作淡定的和裴珩相望。
“太好了。”
这一刻的裴珩脸上虽然只有嘴角只露了几分笑,但眼神的开心还是能展现出他愉悦的神情。
“今后我会是你最好的朋友。”
17. 新生
“最好的朋友?”
裴瑾望着裴珩认真的神情,眼神躲闪了一瞬,瞥向屋中摆放的画卷看起来。
裴珩抓住假意闪躲的裴瑾,身子挡住他偷瞄书画的视线,“弟弟,为何不答应我?”
裴珩心急,抓住裴瑾的锦被晃了晃,被戳中痒痒肉的裴瑾没绷住,咯咯地笑来,软乎乎的脸蛋上沁着一个小酒窝,平日里都只是拿笑逗别人的裴瑾,今日里笑开怀了,笑声透着窗户传到了外面。
正带着陈麟姐妹二人寻来此处的周淑华一行人,听这欢快的笑声,在屋外驻足站定了几息。
待笑意停歇了少许,清竹出声开门,“小少爷,老爷老夫人来了。”
说罢留在门外驻足静默。
裴瑾嘴角的笑还挂着,转头就对视上了陈麟姐妹二人,这几日没见到人,本以为不会感到难堪的裴瑾,终究还是裂开了脸,不敢对视那两姐妹。
“瑾儿和珩儿很是合的来,我在府中这两日,还从没把瑾儿逗笑到如此地步。”
支念安,心里松了一口气,在仲钦和淑华面前,瑾儿完好无损,甚至情绪开怀几分,终归是好的一面,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支念安招手示意裴珩来这边给二爷爷他们行礼,裴伯文摆手让裴珩继续和裴瑾待在一块。
“确实,瑾儿的确是喜欢珩儿。”周淑华拍了拍杵在原地不动的裴仲钦,接着支念安的话回着,瞧着孙子在软榻上笑的锦被松散了些,心里惊奇,瑾儿是真对珩儿投缘,在府中时,的确也没见裴瑾笑的这么大声,脸上隐着的酒窝都笑开了花,难道是对府上的氛围感到不安,心思压沉了几分?
被周淑华拉住的陈昱,瞧见软榻上的弟弟,立马松开了周淑华的手,哒哒地抱着小锦被跑到裴瑾身旁,“弟弟,你都在这啊?”
裴瑾没太听懂,抬头看着眼神湿润光亮的陈昱,眨了眨眼睛,裴珩看见,拉住陈昱坐上软榻,“妹妹,你很久没看见弟弟了吗?”
陈麟走过来,搂住自己妹妹,柔声回着裴珩,“我和妹妹从那日母亲带着我们回外祖家见过瑾弟后,便从未再见过。”
裴瑾胸口闷闷的,姑母身亡那日,或许对她们来说过于沉重,心中暗自打气良久,裴瑾才对上陈麟的眼神,看着这个只有三岁模样的女孩,眼神冰冷带霜的模样,裴瑾小手揪紧锦被,他对不起这两个小孩。
裴珩在身旁仔细看着,留意到裴瑾遇到两位妹妹后,脸色都紧绷的厉害,心中猜测,观察到大一点的妹妹眼神虽冷,但看裴瑾的时候,还是化了几分的,更别说小一点的妹妹,一来就直奔裴瑾,三人不该有何脾气呀?
裴珩看不懂了,瞧着裴瑾又一脸不理人的模样,裴珩小脸绷的更严肃了。
“这几个是咋了,都不说了?”
裴伯文瞧见自个孙子的臭脸,有些好笑,麟儿昱儿一来,挤不到瑾儿身旁,居然摆脸了,以前咋没看出来,珩儿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裴伯文示意自家夫人瞅瞅那黑着脸的小老头。
支念安看着几个小的好好的在软榻上坐着,面色不解,瞧见裴伯文一脸好笑的样子,不确定又看了一遍,这会是看见了,只不过是珩儿皱着眉而已,有何好笑的,支念安心里白了裴伯文一眼。
“淑华,不若把两小姑娘也放在这和珩儿一道,与瑾儿玩,他们小孩子家一道聊的我们也掺和不进去,我们大人去院子里品品茶如何?”
周淑华心思有些活络,瞧着瑾儿在这心思松快了许多,也想让两孩子心里念头转一转,周淑华递了眼神给裴仲钦,看着他面上没多少变化,知道这是算应和。
“还是大嫂想的周到,我和仲钦今日带着麟儿和昱儿,也是想着珩儿能带着多玩会。”
裴瑾听着这话,转头看着面前的两姐妹,心中苦涩,看来她们是接受了姑母离世的信息了!
裴瑾从未有过那一刻,这么难受的,货车碾压的疼痛,也只是一时间的,完全空白的真空感给他的触觉只是片段化的模糊,而这一刻的内疚自责,让他真真实实的体会到了如梗在怀。
裴瑾有些压抑,生命沉重的代价,从张氏开始,到裴黎结束,但每一个关联的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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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所经受的冲击和疼痛好似千倍百倍的压在他的身上。
好像要一步步将他在这个世界的痕迹牵连加重加牢。
无边落木浮下叶,根重新层任重生。
裴瑾定定地望着身前的两个小孩,心中描绘着她们的面庞。
你们是我此生不可推卸的责任。
光洒在陈麟眼眸上,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光芒,消散了她一身的冰凉,身边围绕着熟悉安全的亲人,与在外祖怀中一般安定祥和,这一刻的陈麟巧合般对视上裴瑾的眼神,看着弟弟郑重严肃的眼睛,有一瞬间她以为是在和珩哥对视。
裴珩眉头一松,心情舒缓良多,看着不在紧绷难受的裴瑾,心中那个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弟弟,外祖飞飞。”
陈昱把手里的锦被放下,揪着裴瑾的小手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外祖飞飞的样子,眼神中一股真切实意的神情,看的裴瑾眼底添笑,她真的很痛惜自己没被爷爷带飞吗?
“咯咯咯~”
走到外面的裴仲钦几人,听着屋内又传来欢笑,心思放松许多。
“小孩还是得和小孩一起玩,心思才乐的起来。”
裴伯文摸着下巴,一脸思索,“你们说要不让裴誉他们再要个小孩如何?”
“我们能做什么主?”
支念安重重地拍了一下裴伯文,示意他别想一出是一出,誉儿夫妻在外常年回不来,留着珩儿一人在京中陪着他们夫妻二人,本就父母相离,过些年回来带回来一个与珩儿相比,更亲近誉儿他们的孩子,珩儿心中多苦找谁说去。
心口有些不悦,支念安甩开裴伯文走在前面。
裴伯文有些心虚,刚话赶话没想太多,看着夫人气呼呼的样子,连忙走到跟前小心陪着,也存了求饶的心思。
周淑华与裴仲钦两人好笑的看着大哥一路上跟在大嫂身后赔不是,心思轻快,脾气也轻了几分。
路上绿草盎然,生机勃勃的在道路两旁矗立着,清风低抚,阳光撒照,没有什么会阻碍它的生长。
……
18. 团圆 “裴玥。”
“裴玥。”
远远听见叫声的裴瑾兄弟,连忙走远一些,腾出路给找过来的裴珂,望着小脸僵硬的裴玥,兄弟两对视一眼,快速别过头。
“叛徒。”
裴玥瞧着背过身子不愿救急的裴瑾裴珩兄弟,胸中恼火,小腿跑的嗖快,躲着追过来的姐姐。
“裴玥,你再跑!”
裴珂手里拿着戒尺,双眼不眨得盯着裴玥,瞧着她跑的越发快速,脸上表情愈发冷冽。
裴瑾还在看戏,没成想被裴玥揪在身前,当挡箭牌。
“玥姐姐,你快撒手。”
裴瑾小声催促着,不成想裴玥的小手越拉越紧,裴瑾瞧着走近的裴珂,小脸连忙一笑,拿出逗爷爷奶奶的架势,乞求别打自己,这戒尺的滋味,体会过一次后,裴瑾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第二遍了。
裴珂走进,瞥了一眼缩在裴瑾身后的裴玥,气不打一处来,都已经是五岁年龄的样子,还这般胡闹,拿着奶奶们还没秀完的除夕锦囊就跑开了,再玩下去,今夜奶奶她们又要晚睡。
“裴玥,把锦囊拿出来。”
裴玥小脸垮了下来,捏在小手的粉藕色锦囊皱巴巴的,没有刚才看见的漂亮了。
“看一眼也不给看,本来就是给我的嘛!”裴玥不搭腔,在裴瑾身后小声嘟囔着,听的裴瑾兄弟连忙出生打岔。
“珂姐姐,我们待会就陪玥姐姐把锦囊送回去,奶奶她们可以休息会,玥姐姐也是想她们秀的时间太长了,拿了锦囊让奶奶她们乘机休息一下,没提前给珂姐姐说。”
“是呀,珂妹妹,小玥也是好心,不是有意胡闹的。”
裴瑾裴珩两兄弟在裴珂面前左右找补,没让裴玥的小声嘟囔给裴珂听去,不然裴玥今晚免不了一顿面壁思过的惩戒。
裴瑾说完,悄悄拉了拉身后裴玥的小袖子,示意她赶快上前给珂姐姐说几句软话,别再拱火了。
裴玥没动,还是一脸不高兴的别过脸不看裴珂,缩在裴瑾身后不应答。
裴珂冷笑,“你觉得她是知道她错的样子吗?”
眼神与裴瑾裴珩对视。
“完了。”
裴瑾一看这眼神,知道裴玥这次是真惹裴珂生气了,迈着小腿,上前抱住裴珂的腰,“珂姐姐,是我好奇今年奶奶给我和珂姐姐秀的什么图案,才和玥姐姐商量拿来先看看的,玥姐姐只是不想你知道后,说我们才自己偷偷拿的,珂姐姐你不要打玥姐姐了。”
裴瑾埋在裴珂的腰间,略带哭腔的说着,听的裴珩挑眉看了他好几眼。
“好啊裴玥,你真是有出息了,带着小瑾撒谎胡闹,今日晚膳你也不必用了,在你房间好好反思思过。”
“完蛋,过头了,咋回回不长记性。”裴瑾小手抱着裴珂的腰,身子僵直原地,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裴珂玥闻言,委屈的哭了。
“你坏,我要吃肉,今晚有粉蒸肉,我要吃,我不思过!”
裴玥哭哒哒的,有些怂怂地盯着裴珂,身子还一点点得往裴珩身边挪。
裴珩看见,不动声色的把裴玥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裴珂听到裴玥的话,被她气笑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吗?就因为你拿了这个香囊吗?”
裴玥瞧着姐姐一脸严肃的模样,有些茫然,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香囊,姐姐也不会追着她揍呀,那还因为什么?
裴珂把裴瑾推到面前,瞧着他眼神红红的,蹲下身给他擦了擦眼角,“奶奶她们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了,不让他们再劳神费心这个道理小瑾都懂,你不懂?”
“我气你年长小瑾一岁还不懂体恤长辈,更气你没担当无作为,从我知道这件事起,你只会跑,还要珩哥和瑾弟护着你,阿玥,多少次了,你犯错为什么永远只会跑呢?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自己说。”
裴玥小手纠结的绞在一起,看着姐姐面色认真的样子,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搞错了。
一股慌张的情愫涌上心头,裴玥哇的一声从裴珩的身后跑出来,抱住裴珂的手臂,“姐姐,我错了。”
看着还是不理自己的裴珂,裴玥哭的更凶了,“我答应姐姐,今后一定不会再没有担当,自己做错事,自己主动承当责任,姐姐不要不理我。”
裴玥满眼沁满泪珠,一眨不眨的看着裴珂,小嘴憋着抽泣,声音哽咽着,傻傻的抱着裴珂的手臂不动。
裴珩把裴瑾拉出来,站的稍微远一些,看着两姐妹在那僵着。
“小珂还能撑几息?”
裴珩眉眼带笑的问着裴瑾,瞧见他眼眸真的红红的,嘴角勾了勾,并未多调侃,但裴瑾看着他戏谑的神情,面无表情的肘击了他几下,“你不是没哄过人。”
“我从小就严肃,还真没用这招哄过人。”
裴珩好笑,看着面上有些羞赫的裴瑾,嘴角有些难绷。
“够了。”
裴瑾面无表情的低声警告,面对裴瑾的死亡凝视,裴珩挑眉,神情盎然。
裴瑾心中不忿,有些气鼓鼓的,扭头不搭理裴珩。
“行了我没笑了,说说吧。”
“你故意揽责是知道小珂不满玥儿……”
裴瑾小手拉了拉身前的衣裳,一幅你才知道的神情看着裴珩,“珂姐姐这几个月看爷爷和奶奶他们对玥姐姐越来越没底线的宠爱本就不喜,我们俩还每次都护着她,珂姐姐就差爆发了,只不过我以为珂姐姐这次真的要揍玥姐姐的,没想到是攻心之计。”
裴瑾有些咂舌。
“你珂姐姐厉害着呢!”
裴珩站在身后幽幽的说了一句,被风吹散在冷风中。
——
晚间灯火饶舌,把暗幽静的敬忠侯府衬的明亮璀璨,冬日里飘落的雪花,三三两两堆积在山花石雕上,铺在屋顶黑瓦上,落在门外的大狮子上。街上人影稀散,急匆匆的赶着回家,热热呼呼地和家人团聚吃饭,风雪飘动,慢慢覆盖住了交杂的印迹,最终落下一片无痕的雪地。
裴仲钦下值回来时,刚卸下毡帽,迎面扑过来一个软咚咚的矮冬瓜。
“爷爷,外面冷,你回来的时候有暖手手的吗?”裴玥小脸认真的看着裴仲钦,势必要他说个一二三的样子,小手还去摸裴仲钦的手,检查看看裴仲钦有没有着凉的迹象,逗的里屋裴伯文几人哈哈大笑。
裴仲钦抱着裴玥起身,满脸的笑意的说着“有,爷爷在的地方很是暖和,一点也没凉着。”
“今日在大爷爷家,有遇到什么好玩的?”
裴仲钦语调轻快的问着,知道家里这个小魔王,肯定是坐不住,府里后院的梅花被她薅的,底下一圈枝条七零八碎的,没少被珂儿揪小脸。
裴仲钦轻笑,望着怀中长大一点的裴玥,心里开心,伸手把裴玥往上颠了颠,引得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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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咯咯笑,屋里的气氛添了几分欢快。
裴玥小手紧紧抱住裴仲钦的脖子,埋着小脑袋在裴仲钦耳边,轻声说着“今日我看见了奶奶和大奶奶给我秀的荷包了,可好看了,有麻园,我最喜欢了。”
“嘿嘿。”
“没让姐姐看见吧!”
裴玥屁股蛄蛹了几下,东瞅西瞄,看着姐姐和瑾弟弟他们在写对联,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姐姐今天陪玥儿玩雪了,我们和瑾弟弟,还有珩哥哥玩的可高兴了。”
裴玥说的不过瘾,还伸手比划了几下,裴仲钦瞧着她小手画着大圆圈,笑意直达心意。
裴玥从小和她姐姐好了一番后,过几天就要惹她姐姐生气一次,说一次又好一次,回回不重复,今日这么宝贝珂儿,肯定又惹珂儿生气了,但这也算她们姐妹之间的交流,他与淑华也不好过多干涉,毕竟自从黎儿走后,珂儿把玥儿看的极重,生怕自己教不好玥儿,让她今后出门吃亏被欺负。
有时候他们看着珂儿的焦虑,心里也有些无力,好在现在瑾儿也大了一些,瑾儿和珩儿常常会跟在身旁,玥儿虽性子单纯些,但脾气可不好对付,四人出门玩耍,应也不会有事。
“好,今夜玥儿多吃一碗白米饭,奖励我们玥儿今日乖乖。”
裴玥偷瞄了一下姐姐的表情,重重的点头,对的,今日玥儿乖乖的。
周淑华和支念安看着一脸认真摸样的裴玥,嘴角带笑,下午眼眶红红的被珂儿牵回来的小人,转头就忘了。
“爷爷。”
“二爷爷。”
搁下笔的三人,过来挨个和裴仲钦问安。
裴伯文一脸和蔼的看着底下的几个萝卜头,心中抚慰,这几年过年过节才算是佳节团圆嘛!
裴伯文不住点头,欣慰得摸着他精心打理的胡子,满眼欣喜。
高兴。
……
“这个好好吃,姐姐好吃。”裴玥满眼欣喜的指了指不远处的粉蒸肉,示意裴珂也尝尝,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的在座的这些人,都想尝尝这被裴玥推荐的菜肴。
裴瑾小手够着,拿瓷勺挖了一些在小碗中,尝起来比曾经老家办席上的粉蒸肉要好吃一些,软糯香咸,或许是这里的食材污染不大,肉感要好很多。
裴瑾小腮帮被塞的鼓鼓的,一小勺下去,看的人食欲大增,裴珩不语,也拿瓷勺品尝一些。
难怪玥妹妹喜欢。
待大家吃饱喝足,面上红润时,裴仲钦搁下碗筷。
“过几日皇上要举办宫宴,算是新年新宴,他叮嘱我带着孩子去宫了玩玩,我想问大哥大嫂是不是也收到了宴萜。”
看着裴仲钦的眼神,裴伯文夫妇对视。
“今早送来,我搁书房了,我们带孩子去没事吧?”
裴伯文有些纠结,当初仲钦请辞,皇帝两下两道密旨驳回,宫里那位甚至以为仲钦是因为陈家的事有怨,没到几个月,陈家父子辞官罢免,京中留言四起,皆说仲钦以权压人,甚至被那帮监察官弹劾,被皇帝压了下去。
虽过去几年了,但陈平入赘戚家,虽无官职在身,但戚家背靠穆王府,在京中也不是善茬。
皇帝这几年都没让孩子们入宫,今年去想起来了?
裴伯文眉头紧锁,面色不渝。
“仲钦,皇上是……”
裴仲钦面色沉静,摇头不语。
20. 迎新
“皇上,三日后的宴会拟邀名单已经准备好了,你过目。”
皇后坐在侧方将这几日整理的名单递给皇帝过目,并未提及林宇说的那些劝解的话。
明德接过皇后手中的名单眼睛撇过没几息眼神凛了几分,皇后接过贴身姑姑抵来的绿茶,低头轻抿几口,搁在矮桌上,皇帝手中纸页未翻,依旧还是刚才的动作。
皇后远远瞥见名单的卷页,明了皇帝心中对于这家的安排或许是要变动一二,只不过在这个位置的安排已是这个规格最好的地方,若是再调整恐怕是不符合规格了,但皇帝想换底下人自会办成。
“这个位置空出来吧!”
皇帝指着名录上右上角的名字,皇后一看这人,眼底添了一抹情绪,淡如薄烟转瞬即逝,皇帝指尖微动,抬眼直视皇后的眼眸,眼神平静,如寂静夜幕下沉寂的黑。
“皇后觉得如何?”
明德帝语调轻松的询问,气势没刚才那般静,添了几分生动,皇后接过明德帝手中的名目放在桌上,嘴角沁了一抹笑。
“皇上觉得他适合臣妾派人换过他的位置即可!”
说罢皇后拿起茶杯继续抿了一口绿茶,皇帝笑意深了几分望着皇后,一切不言之意燃烧在跳动的烛火中,消散在寒风中。
……
“辞旧迎新春!”
“爷爷。”
矮冬瓜小豆牵着大人的手指指着外面,眼睛兴奋地盯着厚厚的雪层,轰隆敲锣的声响落在她耳中更加勾起她的欣喜,小腿蹬的撅着屁股哼哧哼哧的拉扯身旁的老人往外走。
“慢点囡囡。”
“爷爷~爷爷~”
裴瑾几人带着随从刚从侯府出来,准备去大街上转悠几圈凑凑节日的喜庆,裴仲钦他们也远远在后面跟着,裴瑾瞧见爷孙两的画面转头去看玥姐姐,眼中带笑,这不就是每天府里发生的画面。
每次玥姐姐缠着奶奶和爷爷想出去玩,使劲全力拉着他们上街的样子就是这个模样,小脸通红,眼神锃亮。
裴玥瞥见裴瑾的眼神,面带温怒,扬起小手准备冲过去被身旁的裴珂拉住,“小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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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小瑾笑我。”
裴珂拉住裴玥耐心听着没出言阻止但也没松手。
“小瑾看见这个情景联想到你,可见他心中对你关注上心的,你看见表面就生气追打他今后小瑾不和你玩了,你别哭鼻子。”
裴珂点了一下裴玥的额头,好笑的解释着她忽略的里层,手拉住裴玥的手腕跨在自己臂弯中,引着她往前走了走。
“谁要和他玩!”
裴玥心里有小触动,但还是嘴硬不愿意低头,扭着脸不去看裴瑾。
“玥姐姐,今日我们去吃水晶糕点,我请你吃可好。”
裴瑾凑到裴玥身旁拉住她衣袖小声拽着,裴玥脸上一喜,连忙转头叠叠答应。
裴瑾嘴角勾笑,果然美食是最快俘获他家玥姐姐的武器,他两再闹别扭,只要请玥姐姐吃好吃的,分分钟喜笑颜开的,又是亲亲好姐弟了。
裴瑾有些好笑的摇头,拉着裴珩跑到前面去,笑声是透过风雪洒溢出来,但裴玥没看见表情,裴瑾他们算是保住荷包一次了。
21. 前夕
“裴大人,你这边请。”
负责在宫门前引进的公公瞧见裴家马车停下来,神情恭敬的上前带领,裴仲钦等家里的孩子们团成一团跟在身后才示意公公在前面带路。
裴伯文自从进宫后,眼神中夹杂着复杂意味的神情愈发浓郁,走在身旁的支念安伸手轻轻拉住裴伯文,无言的支持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
裴仲钦余光瞥见兄长的动作,偏过头,敛过眼底的担忧。
岁月在这座皇城中镌刻的记忆好似并不大,长在宫墙左右的树植枝丫好似二十余年间依旧是这个样子,没有改变,也没有革新,每一块铺在脚下的地砖依旧是它灰扑干净的模样,不曾变化,世间所有的变化改变在这座宫殿面前都好似杯水车薪不足为奇。
裴珂似是有所察觉,轻轻走到裴仲钦身旁伸手抓住裴仲钦的手掌,牵着他慢慢走在这条裴仲钦每天行走的路上,裴仲钦心中抚慰,慢慢牵紧裴珂的小手,带着她走在周淑华身旁,三人并肩前行,不畏风雨。
裴玥呆了一瞬,立马跳着要牵周淑华的手,裴瑾走在中间和裴珩平行,瞧着前面欢声笑语争抢不断地裴玥一行人,裴瑾对于今日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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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已的情绪被安抚下去许多。
“你怎么不上去和二祖父他们一起走?”
裴珩语调懒懒散散的样子,越发没有当时一本正经严肃正值的样子,裴瑾侧过脸看了他一眼,眼神直白,看的裴珩噗的一声笑出声,裴瑾有些咬牙切齿。
“裴珩你真的是没事找事。”
一股恼羞成怒的心绪如影随形,裴瑾不想搭理他,本还有一些感慨的情绪隐隐随形的裴瑾,现在也没有心思去伤怀。
风雪飘零,沙沙作响,一步一小印的裴瑾,面颊僵冷的跟在裴珩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