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驯服阴湿剑修》
1. 突破
“翻!翻他!”
“哎呀怎么又猜错了!出千了吧!!!你哪还来的二啊?!”
“你管呢!喝!喝!”
瓷罐与木桌发出激烈的碰撞声,夹杂着些许烈味的酒香沿着门缝偷溜了出去。
晏宁刚喝了两口就被赶出了门放哨,此刻面色红润,忍不住又仔细嗅了嗅,馋劲被钓的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的人直咽口水。
呸!死胡六!
正当晏宁倚着门柱,唾弃那些个叶子牌玩不过就耍赖的狗屁师兄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她踮起脚尖望了一眼,清一色的素衣白袍,腰间挂着代表外门弟子身份的木牌。
脚步声愈发近了,晏宁摸摸下巴沉思两秒,掏掏耳朵,眼神提溜一转,便弯下身子跑树后边去了,她身量瘦弱纤细,并不粗壮的树干连带着衣袍都给她挡的严严实实的,一点儿不漏。
嘿嘿。
全然没有干了坏事之后的心虚,晏宁反而靠着树干哼起了歌,想着等会儿人都走完了再进去瞧一瞧,万一有剩下没被带走的灵石呢?
唉,穷啊,上山的时候爹娘给的钱都被那俩吃里扒外的小厮给抢了,一打二,对面没有公平公正的竞技精神,能有啥办法?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女穷!
唉!
没一会儿,屋子里的动静熄火了。
紧接着便是带队师兄严厉的训斥声,凌云宗夜里规矩森严,又临近宗门大比,抓的正严,夜间喝酒打牌可够他们吃一壶的,一行人一出来,浑身酒气,被山上的冷风一吹,连眼神都变得清澈许多。
为首的胡六顶着脑门上刚撞出来的鼓包,气急败坏的环顾了一圈,那半吊子的坑人师妹早没影了。
他和那师兄说还有一个人,跑了!
“叫什么?”师兄问。
“李四,女的,还说咱俩名儿里都有数字,和我有缘呢!”
师兄到了地方后一查,压根就没这号人。
“老大,你不糊涂吗,哪儿有女的叫李四这名儿啊!”
胡六给了身后的小弟一锤,怒呵道:“说得好像你当时没在似的!”
“吵什么吵!全部领罚去!”
*
踏着月色,晏宁脚步轻快,手心抛着从角落里捡到的一块灵石,灵活绕开巡逻的弟子队伍,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
“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流进了月色微微荡漾......”
哼着歌儿推开门,目光所及处——
一张床,一套木桌椅,两本书。
晏宁把嘴里叼着的草给吐了,走过去拿起其中一本,封面上赫然写着“筑基初级入门”六个大字。
书里边图文对半开,亏得这古文和现代简体字还有相通之处,不然她穿个越还得成文盲了!
晏宁翻到之前折角的那页。
翻书时的动作毛毛躁躁的,一瞧便是看不下去。
大晚上的,钱没赢够,酒也没喝两碗,一个人心里边越想越不好受。
她都被车给撞穿越了,不知道那边是死是活呢,这么惨,就不能给她搞点金手指玩玩么,刚来那阵病的要死了不说,还没进新手村呢,钱就搁路上还被抢的一毛不剩!
还有,领她入宗那男的也忒不近人情了,礼礼貌貌好心好意和他搭话,就只会说四个字——
“嗯。”
“不知道。”
长得老高走的又快,从山脚一路到院子,她愣是连他全脸都没见识到,只道他身高八尺很有料,一步当她三步走,给他能的。
最后倒是见着脸了,那词儿怎么说来着,貌比潘安,玉树临风,连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都这么帅,这修真界的平均颜值得高成啥样?
这不是老鼠掉进大米缸了么?哈哈!
半月后——
实则不然。
帅哥到哪里都是稀缺资源的铁律果然适用于各朝各代各球各界,在宗门里溜达了半个月,晏宁气笑了,说白了就是第一天玩游戏的一元返利一千二百倍的新手大礼包,把人骗进去宰的。
哦对了,她连穿越文标配的系统也没有,不会真要在这破宗门打一辈子苦工吧?
“咳咳!”
晏宁的身体这些日子被凌云宗的灵气滋养了一番,不像之前那样病恹恹的了,有了血色,但连带着两天又熬夜又喝酒,此时一咳,老毛病一涌,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晏宁咳的浑身颤抖,手帕攥在手心捂着口鼻,喉间一股子熟悉的铁锈味,半晌后拿在眼下一看——
血。
好红,和她的根一样红。
统子在哪发财呢?你宿主要死啦哈哈!
未关紧的窗棂,时不时被夜风吹得“嘎吱嘎吱”响,平添了几分的孤寂与萧瑟。
果然,凡人的身体……还是太弱了。
晏宁拖着疲惫的身体,捡起床尾的蓝皮书,边循着前两天学的方法调息,边囫囵吞枣扫过剩下几页的内容。
屏气凝神,意守丹田……晏宁盘腿而坐,闭上双眸,缓缓按着脑海中书中小人的模样运功……
想象自己丹田处有一团温暖的光……
好抽象,看不见。
过了许久,一丝动静都没有。
就当晏宁要批判这书是不是盗版的时候,识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丝微光,如同一颗即将泯灭的火星。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感瞬间卷席全身,仿佛沐浴在初春最和煦的暖阳之中,每一处的毛孔张开迎接它的馈赠,光芒之下,轻盈的,被称之为灵力的东西争先往后的往她身体里涌入,在她的经脉中奔腾游走,每一处堵塞都被温柔的包裹,吞噬,疏通……
晏宁浑身舒爽,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最后,无数颗微弱细小的光点汇聚成一体,先是李子一般,而后成了柚子大小,颜色从最初的暖白色变成了淡橙色。
“呼——”
“哈!”
怎么描述呢,就像是常年久居轮椅的人一瞬间突然痊愈,下一秒就能跑上二十公里马拉松的感觉。
晏宁刹那间睁开眼,兴奋的“噫!”了一声后,手舞足蹈了一段自创的晏式功法,一脚踹开那看上去并不太牢固的木门,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一夜之间飞升了,打一成语就是范进中举。
还没等她从“中了”的喜悦中脱离,便听头顶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造势的轰隆声。
要下雷阵雨了?
晏宁朝天上望了望。
眨眼间,一道闪电便直愣愣劈了下来,直冲晏宁的天灵盖,幸好她躲闪及时,这一下堪堪劈中了她的脚边,干出好大一个坑洼出来。
不是,这雷是冲她来的啊?
难道是传说中的雷劫?
天妒英才!
她不就是只用半小时就从炼气突破到筑基了吗?也就比普通人快那么一点点吧!有必要这么搞针对吗?
天色大变,狂风欲来,闪电一道一道不要钱似的追着她劈,晏宁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眼见前方无路可走,两人高的院墙横跨在相邻的院落之间,晏宁眼一闭,一脚蹬上灰暗的石墙——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43337|1788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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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三百六十度越过障碍物一周旋转完美落地!
十分!
“啊啊啊!!”
最粗大的那道闪电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晏宁尖叫出声,一颗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于是猝不及防对上意料之外的一双眼时,她仿佛找到了救世主一般,直接冲进了那宽阔的怀抱里,搂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师兄救我!”
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逼迫的弯下了腰,眼下的女子他认得,外门长老的病弱侄女,此刻不知哪里来的奇力,用了半成力气居然还推不开他。
金丹往后晋升大境界尚才有雷劫,许是第一次见这场面,被吓住了?
“你先放……”
“轰——————!!”
还不等人把话说完,天雷便毫不犹豫的径直冲下,不偏不倚正是二人所在之地,少年瞳孔放大,躲闪不及,顾不得还挂在他腰间的女子,反手便提剑来挡,金光萦绕在剑身周围,与来势汹汹的天雷打了个平手。
晏宁感受到周围强大的磁场涌动,抱住救命稻草的双臂更用力了,耳边振聋发聩,雷声、风声、还有不知道谁的心跳声。
被她拖下水的师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你先放手。”
“放了它要劈我啊!”晏宁宛若被踩到尾巴的兔子,一说抱的更紧了。
二人身处在旋涡中央,晏宁从始至终都把脑袋埋在男人的胸前一动不动,呼吸与喘息声隔着三四层衣衫,传进她耳朵里,轻重缓急,同肌肉的发力同时律动。
风大的快要将她单薄的身躯吹走,闪电与雷鸣齐下,同剑声发出巨大的争鸣声,场面太过吓人,以至于一切平息,男人再次出口让她放手,晏宁从他硬邦邦的胸口处抬起脸时,居然哭了!
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晏宁又重新把脑袋埋了回去,眼泪都擦在他的白袍上,哭的一抽一抽的:“池师兄,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所谓吊桥效应,是指人在受到刺激的时候遇到异性,会把心跳加快误以为是心动。
“池师兄呜呜呜……”
她不过是刚过新手任务到了筑基,这天道就恨不得把她劈死,以后要是再升,岂不是要把她劈到骨灰都不剩?
池雾今晚于她,是救命之恩。
晏宁耳尖微红,松开的双手有些扭捏的想要抚平他胸口的褶皱,还泛着些许泪光的眼眸含情脉脉,指尖刚要触碰到他的衣襟——
“唰——”
是利剑刺破空气的声音,锐利、果断。
方才还在护着她的剑,此刻竟成了索命的武器。
晏宁突然很想点一首《爱人错过》。
一团乱麻的小院内,女子神色悲戚,男子神色阴沉,衣衫凌乱,剑锋直指女子脖颈。
“师兄……”
池雾盯着晏宁的脸,无视她虚伪造作的神情,猜想着她背后的人是谁,今夜一番意欲何为,若是……
他微微眯眼,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晏宁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槽!池雾真想杀她啊!!!
感受到剑锋又陷进两分,死里逃死么?
有意思。
晏宁紧张的直咽口水。
而在池雾耐心耗尽的前一秒,她果断的侧跨一步起跳——
在男人骤缩的瞳孔里挂上了他的脖颈,双腿紧紧盘住他的腰身。
随后,直冲着他的左耳吼,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和震慑作用。
“咱有话好好说!”
“行!吗!!!”
2. 发笔横财
以为是反击,结果是反扑。
池雾:……
“下、来。”
池雾从齿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他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极其不悦的情绪,单手把剑抛回倚在檐下的剑鞘里,“咣当”一声,晏宁便被他单手从身上给“提”了下来。
事实上不是提,是硬抓。
晏宁整个人完全挂在了池雾的上半身,抱的那叫一个密不可分,不留一点儿缝隙。
池雾实非什么怜香惜玉的人,硬生生掰开她的肩膀,虎口卡住后颈,柔软细长的发丝覆上掌心,动作利落——
手腕一动便让她的脚尖重回大地。
第一次和池雾站的这么近,晏宁发觉他真是高的过分。
她的头顶才到他的脖子下面一点点,和他说话想看清他的神色,还得仰着脑袋才行。
索性,她后退几步。
她一动作,池雾便警戒起来,眼神都变得犀利了几分。
瞧,给人孩子干ptsd了。
有点不好意思,晏宁讪讪的对他笑了一下。
激情过后的安静总是令人有些小小的尴尬,池雾微微下压的眉眼阴郁,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仿佛中学时期的教导主任,压迫感极强。
“那个……”晏宁摸了摸头发,心里有点打鼓,斟酌着说道:“其实吧,师兄,我真不是故意的。”
池雾嗤笑一声,语气淡淡的,带了点不屑:“是吗。”
晏宁顺杆往上爬,“怎么不是呢?我是那种人吗?”
“就是吧,我最近不是修炼吗,一不小心吧好像就突破了。”晏宁拍了个巴掌,边说边往池雾脸上瞟。
“可能是我突破的时候太高兴了,老天看不下去了所以想劈劈我吧,哈哈!”
“我本来以为都要完了,这不成想碰见池师兄你,巧了么这不是!义气!”
虽然池雾不是自愿帮她挡的,反正挡都挡了,那就先夸了再说。
她都把他架上道德高位了,他再想砍他可就是他的不对了啊!
晏宁刚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亲近,经此一事,他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关系了,结果刚抬起手——
“哎呦。”
被剑柄毫不留情的打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池雾拿着剑走近她,“半个月,你就从炼气突破到了筑基。”
实则不然,师兄。
“那池师兄用了多久?”晏宁眼神里满是懵懂,充斥着来自修习新手的单纯气息。
池雾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回答道:“四个月。”
“哦!”晏宁应了一声,笑着鼓励他,“没关系,四个月也很棒啦!”
池雾:“……”
池雾的表情更奇怪了,不想再与这女人做无用的周旋,是何来历,一试便知!
剑气凌厉,一击毙命般的气势。
“且慢!”
晏宁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前一秒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又要干架了?
关键是她还不会打啊!
凡界不讲武德,修仙界也不讲吗?
晏宁不敢想象悬在她脑门的剑下一秒串她脑袋的场景,肾上腺素爆表,腿一软,装晕倒下了。
“再装我现在就……”
晏宁一秒睁眼,在地上支起上半身顺势抱住池雾的大腿,被吓哭了,说话一抽一抽的,但确确实实是真情实意的流露,先讲述了自己前半生是如何不易,后半生是如何坎坷,如今好不容易得道修炼……
“师兄,有没有可能我真的不是坏人!”
“我只是一个天赋异禀的普通人啊!”
探查一番无果后的池雾看着自己右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新挂件,冷声道:“滚。”
晏宁麻溜的翻回去了。
这要真是之前那波人新派来的卧底……池雾用灵力修复完院内的狼藉后,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杰作,硬生生气笑了。
那还真是蠢得越来越没水平了。
*
晏宁回到里屋关上门后,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躺在床上一闭眼就是闪电和池雾的剑,那种生死攸关的感觉实在令人感到后怕,于是第二天醒来,她便大病了一场,发起了高热。
早晨醒来时还昏昏沉沉的,再睡了会儿后便没那么难受了,只是脑子的反应还有点迟钝,全靠丹田里那团橙光的功劳。
想到昨晚上的手无缚鸡之力,晏宁心底里那股变强的劲头就更足了,在书桌前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境界突破了是一回事,实际运用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暂且没有武器,只得从最基础的运气开始学起,简单来说,就是将自身的灵气引出体外。
一坐便坐到了日落时分,肚子“咕”的一声响,晏宁才意识到自己一整天都没吃饭了!
不说还好,一说就有点饿了。
晏宁推开门,绕过院内那个大坑,往外门后厨的方向走去。
三月中旬,正是桃花盛开的好季节,晏宁路过小桃林时兜了一团花瓣,想着洗干净了做桃花酥吃。
做饭这事儿她已然轻车熟路,外门弟子大多辟谷,因此后厨常无人造访。
所以这半个月来一直是她一个人的天下,厨具食材一应俱全,不过小半个时辰,桃花酥便已成型上火烘烤,还需要三刻钟的时间,晏宁决定出去晃一圈。
走到月潭边的时候,晏宁听见有人议论的声音。
“听说了吗?昨晚上西南方向的六重雷劫,是赵师兄又突破啦!”
“赵师兄不是早就金丹了吗,要突破的话不应该是十八道雷劫吗?”
哦?
晏宁撩了撩额头上并不存在的碎发,靠在粗粝的树皮上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过路NPC,但像她这样天赋异禀的人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像是一个普通NPC吗?
像吗?显然不。
晏宁叹息了一声,可能这就是天才的烦恼吧,明明是金丹的雷劫,她筑基就被劈了。
狐疑的往天上盯了一阵,也不知道是不是修仙界运行系统出问题了,平白无故给人劈了能不能掉点补偿奖励下来啊!
比如……剑?
池雾的剑就很漂亮,通体雪白,剑锋凌厉,剑身干净的能当镜子用,剑柄上的纹路她看的不太仔细,只知道雕刻的纹路细密紧凑,约莫是什么兽罢?
至于他们嘴里的赵师兄……
“赵师兄目若朗日俊朗不群……”
帅哥啊,那好认,一个宗门,以后总会遇到的。
见两人准备离去,晏宁现下身轻如燕,脚尖一点飞到粗壮的树干上,新叶嫩绿,身在其中才感受得到熙攘与吵闹,清脆的“沙沙”声,免费的大自然ASMR,简直是个睡觉的绝佳好地方。
“唰——!”
钝物划破空气的声音。
一颗圆润的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力度大的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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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到了晏宁的脚背,她一时不稳,从树上摔了下来,屁股开花。
谁家倒霉孩子!
晏宁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清澈宛如明镜的湖面倒映出她歪歪扭扭的发髻。
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
晏宁气急,狠狠跺了跺脚,无意间看见湖对岸似乎有一个酷似人影的光团。
那人似乎发觉了查探的目光,须臾,一颗石子就从湖面上蹦蹦跳跳的来到了晏宁脚边,分毫不差。
这下晏宁还不明白吗?倒霉孩子挑衅呢!
她朝着对面大喊:“有本事你过来啊!”
好消息,过来了。
坏消息,过来的是他的石头。
就像是在戏弄她一样,没有一颗石子击中她,每一颗都是恰恰擦过她的轮廓,躲闪了半天,最后晏宁反倒担心他预判失误,躺平站在原地任他打了。
呵呵。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跑!
直到溜回后厨,晏宁都觉得对方嘲讽的笑声在她耳边不停地重播,等她大人得志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家伙绑在树上,扔石子?错了!扎飞镖。
唉,还好有桃花酥安慰……她。
锅灶后边,不知从哪来了个满头花白的老头,正啃着她新鲜出炉的小点心,两口一个,大快朵顾,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全然不顾她的死活啊!
本来就搁外边受了窝囊气回来,那年轻的欺负她,怎么老了的也欺负她?
一把年纪了,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社会险恶!
*
半晌后,晏宁捧着一兜子符纸灵药灵石止住了嘴,笑呵呵的拎着老头剩下的几块点心走了。
“下次再来啊!老爷爷!”
老头站在原地,把地上掉的半块塞进嘴里,看着自己仙气飘飘的宽大衣袖上的眼泪鼻涕陷入了沉思。
*
还得是老头有的宰啊!
晏宁清点了一番战利品,四瓶丹药,十张符纸,两盘桃花酥,十六颗灵石。
噫!发财了!
往嘴里塞了块点,晏宁又犯起了难。
这瓶子上也不贴个字,鬼画符她也看不懂,这不白瞎了吗!
诶!这不有个现成的师父吗!还近,翻个墙就到了!
说干就干,她实在太想进步了。
以表诚意,她还给池雾端了一盘子桃花酥去。
晏宁来时,池雾正在院里练剑。
夜色下,少年一身白袍,身后的发带随着不断变动的身形在空中翻飞,长剑疾进,剑尖如游蛇一般灵活。
剑光闪烁间,无数剑影流转,映出他坚毅如剑般锋利的眉眼。
“好!”
晏宁被帅呆了,情不自禁的鼓起了巴巴掌。
怪不得玄幻修仙小说里那么多男主都是剑修呢,才看几分钟,这一套下来都给她迷成智障了。
生怕池雾下一秒又对她刀剑相向,趁他还未开口时,晏宁便抢占先机,双手捧起那盘桃花酥送到他眼下。
淡淡的花香席卷了池雾的嗅觉,连带着视觉都变得朦胧。
他向她投去一个淡淡的目光。
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喜恶。
“什么事?”他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
“报恩呀,”晏宁尾音娇俏,故意拖得老长,“池师兄~”
他送往嘴边的茶杯一顿。
3. 咸鱼
莫名其妙。
池雾的眉头皱成一团。
剑未入鞘,拿在手上颇有几分威胁晏宁不许胡来的意思。
“你自己回去还是我送你回去?”
“哈!第一次听池师兄说这么长的句子!”
池雾:……
他有些不耐烦,接连两天被打扰,昨夜之事他不细究已是仁慈。
池雾冷眼朝晏宁看去,声刚提到嗓子眼,就被她送到口边的一枚桃花酥堵住了。
点心香酥软糯,他竟鬼使神差的接了下来。
晏宁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他十分有九分不自在。
池雾走到石桌边,将那枚桃花酥放回盘中,想关门送客。
“我不爱吃这些,拿回去。”
晏宁问他:“那池师兄喜欢吃什么?”
话又被抛回池雾怀中,给他一种不论他说什么晏宁都能接上的错觉。
脸皮真厚。
“无可奉告。”
晏宁自动忽视他冰冷的态度,事儿还没办成怎么能走呢,再说实在忍不下去了,看看池雾那张脸也就又好了。
于是她苍蝇似的搓了搓手,从怀里掏出那四个瓶瓶罐罐,承诺道:“池师兄好人有好报,只要帮我解答几个小问题,我保证立马消失!”
池雾收剑,惜字如金:“说。”
晏宁指了指桌上的小瓷瓶。
池雾的目光在她和药瓶之间绕了一圈后,上前打开闻了闻,“清心丹、化瘀丹、培元丹、筑灵丹。”
晏曲对她倒还舍得,不过堪堪入门半月,就给她送了这么多丹药来。
“有啥用啊?”
“外门的藏书阁里有基础书目。”
图书馆啊?晏宁撇撇嘴,她要是能去还用得着大晚上翻院墙么?
“我还不是凌云宗的弟子,没有外门弟子的木牌……”
“池师兄……你就可怜可怜我一个人孤苦无依吧……”
好吵。
池雾扶额,决定速战速决。
可没想到讲完这四瓶丹药,她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沓符纸。
池晏:……
“池师兄……”
“闭嘴。”
半个时辰后,晏宁高高兴兴的揣着战利品回去了。
池雾也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
不过,那盘桃花酥依旧被放在石桌上,淡淡的粉红色,既新鲜又漂亮。
池雾已经很久没用过凡间的吃食。
讲了半天,晏宁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像刚启蒙的稚子,什么边角料都得好奇一番,此刻他的唇角有些干裂,用了一口茶后,迟疑了几息。
柔软的桃酥被粗粝的指腹送入口中。
池雾眼睫微颤。
须臾,端着瓷盘进了里屋。
小院恢复了往日的冷清,角落的小树乖巧的生长着,掐尖的新绿,在夜晚悄无声息的探出了脑袋。
*
接下来的日子里,晏宁几乎鲜少出门,实在是忍不住嘴馋了才会往小厨房跑。
每次都毫不意外的能碰见偷吃的白发老头,晏宁每次都故技重施,次次收获满满。
当然,也会留一小盘给池雾,放在他小院子里的石桌上。
男人就是口是心非,那天说着不要不要,什么不喜欢吃,结果还不是每次都收下了?
池雾就是典型的外表高冷内里闷骚,一本正经的人往往私底下玩的最花。
晏宁深谙其道。
有时候修炼累了,晏宁也会在院子里围着坑散散步,做一套广播体操,越修炼越觉得身体倍儿棒,听觉变好了,近视散光也好了不少。
听见有挥剑声的时候,晏宁就知道自己又有节目看了,翻墙这事儿她是越来越熟练了,和回家似的,脚尖一点便跃上院墙,趴在墙头看帅哥练剑。
不过,池雾每次都能在她露头的第一时间发现她。
要是心情好呢,也就懒得和她计较,要是心情不好呢,剑柄就和打地鼠似的飞过来了!
露头就秒!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
晏宁被打下来后跑去湖边照镜子,整个人比刚穿来时健康了不少,有气血多了,连带着体态都正了,走路带了几分仙气飘飘的样子。
凌云宗的风水养人啊!
期间她的姑母,也就是晏曲,当初给她开后门提前进宗的那个“关系”,也派了人来问她的情况,见她一切都无虞,也便不再上心过问。
原话是,接下来的造化就看你自己了。
外门的弟子大多处在炼气,被差遣来差遣去的弟子修为低下,看不透她的境界,便以为她尚未入门。
当然,池雾除外,而晏宁突破的事至今只有池雾一人知晓,因此并未掀起任何浪花。
宗门内的情况尚未摸清,晏宁决定先韬光养晦,时机到了再一鸣惊人!
最重要的把柄如今握在池雾手里,晏宁当然要和他打好关系,况且池雾还是金丹。
八卦听来听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屈居外门。
是以,不送小点心的日子里,石桌上偶尔会多出来一支桃花、一颗石子亦或一个其他的什么东西。
池雾起初还不管不顾,直到石桌上堆积的放不下茶盏,他才终于变了想法。
“池师兄池师兄池师兄……”
有天半夜,池雾蓦然从梦中醒来,那天下午,晏宁没事干,又来找他的“麻烦”。
似乎是料定他不敢伤她,竟大着胆子捏着桃花往他鼻尖上凑。
细密的花粉钻入鼻腔,酥麻的痒意迫使他弯下腰咳嗽起来。
晏宁则趁机把花插在了他的发间,歪歪扭扭,摇摇欲坠。
池雾面色染上一丝薄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一把揪住晏宁的后颈,正欲发作,她那悲惨的一生又来了,左一个池师兄大善人,右一个池师兄丰神俊朗。
叽叽喳喳个没完,吵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他真是最近太闲了,才会干出这么些无聊的事来。
*
小半个月又过去,四月中旬,山花烂漫,春光和煦。
凌云宗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正式进入最后的筹备阶段。
摸鱼偷懒的人少了,喝酒赌博的更是没有,每个人都想着进内门,或者更幸运一些,直接被内门的长老们收为亲传弟子,以后的晋升便指日可待了。
宗门大比正式开始的时间是五月初,还有十来天的时间。
晏宁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突破到了筑基中期,生怕自己又被雷劈,突破的时候还是在池雾院子里突破的。
她现在都还记得池雾推开门察觉到她又突破了的时候的表情,微微龟裂,和本人气质极为不符的一瞬间的呆滞。
“池师兄,你知道吗?”
池雾:?
“有的人就是天生吃修炼这碗饭的!”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嘚瑟,池雾闻言勾唇,拔剑。
晏宁,卒。
*
突破到筑基中期后,晏宁又在整个外门溜达了一圈,催动灵力可以看见比自己等级低的弟子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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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圈下来,晏宁有点溜达飘了,除了个别极少数,她已经是师姐级别的人物。
而她只用了一个月不到,这晋升速度要是传出去,估计得被围剿吧?
心急吃不成热豆腐,一口也吃不成个大胖子,晏宁决定停一停,于是花钱从私底下买了几本话本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哪是话本啊,这简直就是现代版玄幻言情。
譬如这本——
《霸道魔尊爱上我:妖精,哪里逃?》
男主大魔头女主小白花,古早味儿都溢出来了,就是男主每次叫女主妖精的时候有点幻视猴哥。
还有这本——
《清冷仙尊下凡后对我穷追不舍》
男主白切黑,外表高冷内心狂野派,女主宁死不从她逃他追。
等等,这男主怎么越看越像池雾呢?
晏宁当即决定把这本书当池雾的同人本看了。
把池雾的脸代入男主,在床下单膝跪地卑微隐忍乞求女主不要离开,结果被甩了一巴掌后猛猛……
啊!
晏宁拍拍自己红扑扑的小脸蛋,接着把被子盖过头顶,闷闷的笑声直到晨光微熹,太阳越过山头才渐渐停息。
晏宁觉得自己过上了以前憧憬的生活。
健康,有房,虽然说简陋了点,有钱,有好吃的,隔壁住了个帅哥,除了没有手机,不能随便下山出去玩。
看吧,人就是这么容易满足,吃饱喝足,精神上也获得了满足过后,晏宁就想躺平了,什么称霸修仙界,打倒池雾的理想统统都被甩到脑后。
直到宗门大比开始前的第五天,晏宁的房门终于打开了,这样好的阳光,她仿佛好久没有见过了。
晏宁抬手为双眼辟出一小片荫蔽出来,望了望天。
嗯,也不知道池雾会不会想她?
她可是整整想了他好几天呢。
*
外门的宗门大比报名处排起了长龙。
有挂木牌的,也有没挂木牌的。
晏宁凑近一看,负责登记的人挂的是玉牌,内门的就是不一样啊,身份证都这么有质感!
这时,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臂,晏宁回头一看,熟悉,但叫不出名字来。
“小宁,我是你语姐姐呀!你怎么呆成这幅样子?还好吧?”
哦!
晏宁一听名字就想起来了,是原主在凡间时的好友,秦语。
秦语今日身着鹅黄色襦裙,额间一朵时兴的牡丹花钿,发间只戴了一根银制的钗环,简约素雅,怡怡大方。
秦语望向她时的眼神里满是心疼,未语泪先流。
“晏伯父和晏伯母的事情……你身子本就不好,切不可伤心过度啊。”
她爹娘?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的。
晏宁用指尖揩去秦语眼尾的泪,心里隐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声音轻柔,却有一股镇定人心的作用。
秦语在晏宁的拥抱里渐渐平息下来,再次开口时却是惊愕与晏宁对此事一无所知的事实,纠结了半晌措辞后才犹犹豫豫的道:
“在你离家后半月……晏府便被流寇……”
“屠尽了……满门七十六口人。”
晏府是徐州有名的商贾富贵户。
晏父晏母生意清白,待人和善,并无什么出了名亦或过不去的仇家。
再者说,徐州是有了名的常年富庶,近十余年都是安居乐业的太平人间,怎么一夜之间……
晏府,就被所谓的流寇,屠尽了呢?
4. 愧疚
两个月前,徐州,晏府。
“小姐又咳血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一道尖锐的惊呼过后,丫鬟婆子们簇拥着数位长须大夫鱼贯而入。
层层纱幔内,晏宁面色潮红,嘴角的血迹被擦拭干净后,新的鲜红又缓缓流下,单薄的纯白寝衣外,依稀可见她因过分瘦弱而凸起的骨骼,此刻病发,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纱幔外不断有指腹搭上那节青紫交缠的手腕,饶是徐州乃至举国相传的名医前来,能做的也唯有一声叹息。
晏宁便是穿越到了这样一个与她同名的富家千金身上,虽说她穿越前也疾病缠身,不得自由,但同原身相比,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而纵使晏宁心态再好,也无法在第二次直面死亡时做到坦然接受,听过谁死着死着就习惯了的吗?
她此时已经虚弱到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残存的意识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在说话,是母亲的哭泣,下人的劝阻,以及……
“砰——!”
是破门而入的声音。
有人奔至榻前一把掀开纱幔,将花椒大小的药丸小心翼翼的塞入了晏宁的口中。
半晌后,她悠悠转醒,面上的潮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惨白。
“爹……”晏宁费力的掀起眼皮,嗓音因久未进食而显得如砂纸般粗粝。
待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后。
晏宁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与之前大不相同了,两步一喘三步一咳已然成为了过去式,晏母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细细调理半个月后,她竟能跑上一会儿了!
这令晏宁无比激动,这意味着她终于能离开困住她整整一个月的小院和府门,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至于那枚药丸的来历,晏父晏母含糊其辞,只说是佛门里一位道法高深的师父赠予,彼时晏宁满心都沉浸在自己好转后的开心,以及对新世界的好奇里,并未深究。
晏父晏母对独女极其溺爱,阖府上下都允她畅通无阻,晏府的底子她早已摸得不能再透,生意上纵有敌对的人家,却也不可能严重到如此地步。
再者说,凡界由皇室管辖,与流寇合谋可是死罪。
几乎是下意识的,晏宁想到那枚让她可以说是起死回生的药丸。
“小宁?小宁!”
直到秦语摇了摇她的肩膀,晏宁才回过神来,她已经怔愣太久,眼睛有些酸涩,眨了眨,淌下一滴泪来。
秦语见晏宁这幅模样,忙掏出手帕来为她擦泪:“别哭啊,你身子本来就不好,早知你还不曾知晓,我就不在此时告知与你了。”
“早晚都是要知道的,姐姐不必担心,”晏宁拍了拍秦语的手,“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秦语以为她在强撑,欲说还休,心疼她这个从小缠绵病榻的妹妹,好不容易好转了,又遇上这种……无奈,只得拉紧了她的手。
“伯父伯母已然在徐州老家下葬了,受过伯父伯母恩惠的百姓们都来吊唁,但不知怎的,消息竟未递到你手上来。”
那就是有人故意截断了消息。
在凌云宗连接她同晏府的,只有一个人。
她的姑母,至今尚未在她面前露面的外门长老,晏曲。
思衬间,长龙般的队伍缓缓向前移动,晏宁眼眶红红,恍然大悟般转过头去,神色忧伤:“对不住……我……”
男子刚刚一直在他们身后,或多或少听了个大概,心下了然。
见遭受了灭门之祸的姑娘如此作态,哪里还有半分脾气,抱拳道:“姑娘,你站这儿就是。”
“多谢……”晏宁施施然还了一礼。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看这阵势,末尾怕是要排到天黑。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晏宁默默诚心道,祝你上岸!
登记完同秦语告别,晏宁一个人往回漫无目的的走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说对晏父晏母没有感情是假的,虽然只相处了一个月,可他们不仅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她好的人,还代表着她同这个世界的联系,血脉上的。
她还想着自己真正进入凌云宗之后要给家里写信,告诉他们自己过的很好,让他们不必担心,等她变得更厉害了之后就回家给他们变术法玩。
如今一切都成了空谈。
灭门一事尚有疑点,此刻她突然庆幸自己被早早送来了凌云宗,若是再在晏府待上几月,感情一深,晏宁恐怕做不到像如今这般理智。
她如今势单力薄,盲目回家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流寇再凶狠也不过是凡人之躯,凌云宗反而是她的庇护所,等到她的实力足以自保,此事方才能提上日程。
晏宁一个人蹲在湖边,慢慢的,一件一件事的想,也顺便将自己打了结的长发理顺。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还没往里走便看见那被雷劈中遗留下来的硕大土坑。
情绪去的快来的也快,晏宁的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恰巧池雾路过,听见她的哭声后微微侧目瞥了一眼,就被她抓住手臂,被迫停在她侧后方。
接着,便听见她抽抽搭搭的。
“池师兄,我院子有个坑。”
看不懂这次又是什么把戏,池雾微微发力,挣开被她攥住的手臂。
刚想走,又瞧见晏宁滔滔不绝的眼泪不似作伪,沉默了半晌,说道:“你脑子里也有。”
晏宁:……
现在才发现池雾还有讲冷笑话的嘴毒属性,晏宁声音颤抖:“我都这么伤心了,你还骂我。”
池雾垂眸,他刚从宗门外的密林里回来,身上都是血腥味,难闻的令人作呕,她却仿佛察觉不到似的,还一个劲的往他跟前凑。
见她哭的更伤心了,池雾抿了抿唇,语气不再如先前那般冷漠:“抱歉。”
“道歉有用吗?”
她像一只炸了毛的刺猬,眼神里传达出一定要从他身上捎走什么东西的狡猾心思。
破财消灾。
池雾取下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递到晏宁面前。
就当是前些日子吃食的钱,池雾看着晏宁停止了抽泣,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对上了她失望透顶的表情。
“你觉得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钱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池雾哑然,几欲张口。
“抱歉。”
“你只会说抱歉吗?”
“……”
“算了,你走吧,等会我摔死在那坑里了你记得来帮我收尸。”
“……”
*
“你能再帮我个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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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宁在被填满的平地上使劲踩了踩,看向边上撸起半截袖子的池雾,男人此刻双手环抱在胸前,露出青筋环绕的小臂,腕骨明显,衣摆上沾染了些许潮湿的泥土,惜字如命道:“说。”
晏宁让他找两块木板来。
男人回来的很快,手上拿着一块上好的老红木,现场用剑一分为二后放到她面前,也不问她要拿来做什么。
晏宁蹲下身来,手指抚过老红木表层的黑筋,声音闷闷的:“你再帮我一个忙吧。”
她似乎哭累了,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呛下去,即使听到池雾离去的脚步声,也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
老红木坚硬极了,她的指甲既薄又软,用尽全力也压根留不下任何痕迹。
“都怪你!”
她没有错,错的就是池雾,谁叫他半夜不睡觉路过刚好被她逮到了。
倒霉熊的脚步声消失了,晏宁蔫巴巴的一动不动。
踏出院门的最后一步,莫名的情绪涌上池雾的心头,疲惫尽数被掩去,他停在原地,盯着那团单薄的身影看了几息,身侧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来,循环往复。
最终不过三两步的动作,池晏轻声道:“你说。”
仿佛一切都活过来了。
翕动的睫毛上捎着果儿似的泪,晶莹剔透。望向他的那双眼睛里铺满了悲伤,却好像因为他的出现,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欢喜。
池雾瞳孔微缩,似乎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偏过了头去。
“可以用你的剑帮我在这上面刻几个字吗?”
“什么字?”
晏宁刚想说,又觉得有些麻烦,转身跑进屋里,再次来到池雾身前时,朝他递来一张纸,池雾接过。
晏?
池雾哪里还不明白。
只怕是她的至亲。
“是我爹娘的名字。”
晏宁这几个字说的极慢,边说边观察着池雾的神色。
见他一直定定的瞧着那两个名字,晏宁将其从指尖抽走,挤出一抹微笑来,和满脸的泪痕与泛红的眼眶一配,传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瘆人气息。
相顾无言,池雾抽出剑,将老红木放在地下,单膝跪地,一笔一划的将名字刻上红木中央。
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名字,再无其他。
晏宁双手从地上拿起那两块木,把背面的土拍拍干净后,用两只手抱在怀里。
池雾一时间尚未离去,夜色静谧,晏宁不喜欢这样沉重的氛围。
“刚刚那副态度对我是不是很愧疚啊池师兄?”
“嗯……抱歉”
“……我还以为你会嘲讽我。”
池雾无语凝噎,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一时说不出来话。
“我是这种人?”
“不是不是,”晏宁猛地摇了摇脑袋,“池师兄你是个很好的人。”
“要是没有你,说不定我也……”
池雾轻咳,打断了她未完的话语。
“你……早些歇息。”
“晚安呀,师兄。”
对上晏宁期盼的目光,不可避免又看见她怀里两块刻着至亲的红木。
月色下,池雾带着一身血气,将晏宁回过神来后悄悄屏气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温声道——
“晚安。”
5. 既明
既明,池雾的本命剑,是他在一处秘境历练时偶然寻得。
既明同他有缘,初见时便恍若多年旧友,只不过池雾如今境界不高,既明绝大部分时间是在沉睡。
此刻,它正在被主人仔细的擦拭,在月光下折射出一道寒凉的剑影。
待将本命剑安置好后,池雾才褪下皱巴巴的外衣,处理起内里密密麻麻的伤口。
血迹早已干涸,粘连附着在里衣上,池雾干脆利落的脱下血衣,接着一声不吭的将青瓷瓶里的药粉倒上伤处,随即运转灵力,打坐调息,半刻钟后起身掐了个决,身上的脏污便灰飞烟灭,从箱里随手取出一件寝衣披上后,他抬手出门,飞上了屋顶闭眼躺下。
黄澄澄的光亮有些晃眼。
月亮是寄托相思之物,可惜,他在世上唯一可思念之人早已离去。
那她呢?
池雾睁开眼,身下的瓦片磕碰着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俯视打量着那一块方方正正的,属于她的地盘,只余空荡,风一吹捎起些许迷眼的尘土来,又平添了几分凄凉。
许是心境的变化,许是他们都失去了世间至亲,许是她一次次看似莽撞却适可而止的接近,这样的人与他而言,理应是聒噪的、厌烦的、退避三舍的。
可扪心自问,事到如今,他并不讨厌她,一点儿也不。
如若世上真有人能将狡猾与善良演绎的如此惟妙惟肖,日后落难,他也无话可说。
池雾收回目光,纵身一跃回到檐下,进门前脚步微微迟疑一瞬,最后看了一眼空中被黑云半掩的月。
一息的时间里,脑中却闪过数十年的光景,最后走出的只有他一人。
末了,池雾摆摆手。
万物寂静。
直至天光大亮,万物复苏。
晏宁早早便到了晏曲所在的洞府门外等候,明知此事是对方故意为之,可是敌是友她总要自己来亲自瞧了才能下定夺。
守在晏曲洞府门外的是两位女修士,晏宁同二人讲明身份后,很快,便被笑意盈盈的迎入了洞府内。
迎她入门的女修士年纪看上去并不大,圆乎乎一张脸蛋,看上去善良可爱极了。
晏宁被带到一扇门前后,女修士开口说道:“晏长老就在里面了,进去吧。”
她点点头,擦肩而过的瞬间,晏宁蹁跹的发丝如针引线般精准无误的钻进了女修士耳坠的间隙里,低声的惊呼与微弱的拉扯感都被修仙者敏锐的五感察觉。
细长的发丝落到女修士的肩上,被晏宁用指尖拈起,眼神望向她,女修士顿时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副模样让晏宁打心底里笑出声来,她上前在女修士的眼下歪了歪脑袋。
“师姐,你现在的模样真漂亮,我先走啦!”
*
长老府邸果然与众不同,不过一个外门长老的洞府便如此奢侈,岂不是内门长老屋内的地砖都是用玉制的?
晏宁辅一进门,鼻息间便满是迷迭香的气味,清香甜蜜间略带一丝辛辣的尾调,余光中,一位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子正坐在茶案边品茗,直至晏宁行至她身后,女人依旧只顾着撇去杯中浮沫。
尚不知是敌是友,晏宁端着笑躬身道:“晏长老。”
晏曲这才睨了她一眼:“听说你有事找我?”
“有关晏家的信?确有一封送到我手里,宗门内部事务繁忙,便忘记差人给你送去了。”晏曲的语气里没有丝毫亲人逝去的悲伤,平淡的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如何,接着话音一转,“既然你今日都找上门来了,想必也没有必要给你了。”
“回吧。”
晏曲像在驱逐一只不得她喜爱的鸟儿,朝晏宁挥了挥手。
如今只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晏宁便敏锐的察觉到晏曲身上若有若无的敌意。
若有,是晏曲的确不待见她,若无,则是晏曲并不把晏宁放在眼里,女人举手投足间的不屑与冷嘲被尽数收入眼底。
晏宁向来不是乖觉的人,嘴角的弧度早已渐渐消失,任人拿捏可不是她的作风。
“您好像不太喜欢我?”
“是又如何?”
晏曲这才将她看进眼里,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性子同她之前所知的……倒是有些差异。
不过很快,晏曲看向她的眼神便凝重了起来,站起身来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指尖萦绕的一丝纯白色光线无声无息的钻入了晏宁的身体中。
他人力量在身体肆无忌惮游走的感觉并不好受,被探视,继而毫无保留的呈现,晏宁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挣扎起来,可二人实在境界悬殊,几次反抗无果后晏宁便躺平了。
晏曲的动作丝毫没有半分怜惜,甚至在察觉到晏宁放弃挣扎后变本加厉,筑基与元婴差了整整两个大境界,一甩手便将晏宁直直抛了出去,后颈不小心撞上了桌柜的棱角,刺痛感刹那间席卷全身,再加之内息不稳,晏宁双腿发软,不幸跌落在地。
晏宁觉得她俯视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我不管你为了这次大比修习时用了什么旁门左道,我告诉你……”
晏曲蹲下身来平视她的眼睛,却没有找到半分她想要的恐惧与畏缩。
“要么你就一辈子永远待在外门,要么……你就趁早滚下山去。”
晏宁撑着地板缓缓站起身来。
意思是要搞针对啊。
“既然如此,晏长老,我们打个赌如何?”晏宁强行咽下喉间的血腥味,咬着牙关一字一句说道。
“宗门大比上,如若我赢得了进入内门的名次,您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如果我没有赢得名额,大比结束我立即离开凌云宗。”
晏曲拂袖道:“不自量力的东西。”
“砰”的一声响,里屋的房门猛地被关紧,激起的气流将晏宁直直往外逼去,每走一步,后颈处便传来隐隐的刺痛。
洞府外值班的弟子已然换了一轮,不过十来米的路程,零星的议论声伴随了晏宁一路。
“她不是长老本家送来的人吗?”
“本家又如何,还不是不得长老喜爱,上山这么久也不过是派了两个杂役弟子去瞧瞧她死了没。”
“不过她到底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竟然惹得长老发这么大的脾气?”
“多嘴!”
往来洒扫庭院的弟子们顿时噤声,讪讪朝来人躬身行礼。
*
今日晏曲的态度并没有对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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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的心里造成多大的实质性伤害,唯一的实质性伤害,也就是她可怜的脖子了。
离家前,晏父也曾对晏宁说过关于晏曲的事儿,晏曲在外多年直到九岁时才被晏家找回,十三岁时便被路过的修真者带回了凌云宗,此后与晏家鲜有联系,一心向道,不过终究还是念及血缘亲情,将彼时身体虚弱的晏宁提前接上了凌云宗。
晏宁此前同她未有任何冲突,如今这份敌意,想必也只能是冲着晏家来的了。
这份过往的芥蒂使得晏曲无法容忍她脱离自己的势力范围,若是她不能为她掌控,那便干脆赶下山去。
不论是纯恶意,还是另有隐情。
两世为人,晏宁都极其反感不明不白的被人操控。
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攥在手里把玩,晏宁光是想想就直摇头。
唉,晏曲不仅不是友方,还要想方设法的给她下绊子,这下她真是孤身一人了。
晏宁慢吞吞扶着脖颈,路过广场,周边围着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浪潮似的喝彩一阵一阵的响起。
她也想凑个热闹,无奈前边一溜的无知雄性生物摩肩接踵,晏宁刚上前一步就被逼得退避三舍,环顾四周既无树也无房顶。
唉,这个热闹不凑也罢,偷偷回去修炼,她要化悲愤为动力卷死所有人!
“诶!这不是晏小妹吗!”
听见有人叫她,脖子刚一动她就痛呼着抚了上去,下半身一动不动,宛如写真拍摄现场的专业指导动作。
“额……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晏宁把下半身也转过来,“我最近新学的动作,有利于颈椎健康。”
“真的?”男人狐疑道,“这么久没见,你不会已经忘了我是谁了吧?”
“这话说的,”晏宁一巴掌拍上男人的肩膀,“你是谁我能忘么!”
男人笑的爽朗,“那你咋不叫我名字呢?”
“咱俩什么名字不名字的,都是虚的。”晏宁摆摆手。
“别装了你就是忘了吧。”男人的表情一瞬间由晴变阴。
晏宁不可置信,痛心疾首道:“你居然质疑我们的感情?”
感情?
男人突然间变得拘谨起来,食指挠了挠鼻尖,声音如蚊子一般:“我才没有呢……”
“得了,”晏宁示意他跟上,两人走到了一旁的僻静处,“逗你玩呢,蒋畏,咱俩搁徐州下过那么多趟馆子,我能忘了你是谁么!”
蒋畏这才开心了,围着晏宁浑身上下好一顿打量,又确认她不是在强装镇定后才叹了口气。
“围着我绕啥圈,跟狗似的。”
“不是,怎么又一见面就骂我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要和你关系不好,我能随随便便骂你么?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吧?”蒋畏仔细一想,“你这不是歪理么!”
“你管他歪理不歪理的,”晏宁拍了他一后脑勺,“你先和我说说,那边围着那么多人干啥呢?”
“验资质呢!”蒋畏比了比自己同晏宁的身高,傻乐了两声。
“你想验啊?走,我带你排队去。”
刚受了窝囊气回来,凭她这资质,这不得好好装把大的?
6. 天赋
同晏宁料想的不同,排队的并不多,多的只是看热闹的人。
但即便如此也得等上一阵子。
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蒋畏没提晏家的事儿,和她叽叽歪歪了一堆徐州新开业酒楼的营业试吃有感。
“我和你讲,那家的鲑鱼……”
“姓李的!可算让我逮着你了!”
粗犷浑浊的声音从蒋畏身后传来,可怜的公子哥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去,便被提溜着扔到边儿上去了,身子一坠就和大地摔了个屁股墩。
晏宁皱着眉头,认出了来者,想要过去将蒋畏扶起,却被长相粗野的男人伸手挡在了原地。
“放了他。”晏宁冷声道。
胡六一个眼神,身后的小跟班便将蒋畏团团围住。
“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动我兄弟。”
“呵,”胡六恶狠狠的哼了一声,“你还义气上了!”
“其实,”晏宁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挣扎,“那天的事,另有隐情。”
胡六见她的神色不似作伪,招招手让小弟们放了蒋畏,蒋畏一脱身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晏宁护在身后,一身正气。
“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嘿!”胡六一听瞬间不乐意了,抬手一巴掌就想往蒋畏脑袋上呼。
蒋畏一个贵公子哥哪被这样粗俗无礼的对待过,正傻眼时,是晏宁替他接住了这一掌。
骨节分明的手微微发力,胡六竟后退了几步。
“师兄,你让着她做什么,可不能因为她长得好看就心慈手软啊!”
“是啊,今天定要给她个教训不可!”
他们那天不仅灵石全部被没收,还被迫干了一周最末等的杂役弟子的苦差事,可给他们累惨了。
“我吗?”晏宁微微脸红。
“对啊,”跟班鄙夷的看着她,“这儿长得最好看的不就是你吗!”
“诶!”晏宁叉腰大笑,“对了,就是本人哈!”
胡六:……
“闭嘴!你个蠢货!”
那跟班挨了一掌,嘟囔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小伙子,我看你前途大有可为啊!
晏宁气也不气了,装也不装了,乐呵呵的朝胡六说:“行了,这事儿我不追究了,就这样吧!”
“什么玩意你就不追究了??”
胡六再次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前,冲着晏宁吼道:“要么给钱,要么……就挨揍!”
“小废物,”胡六扫了她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出来后,便更加坚信自己刚刚只是手滑,“来这么久了连门都没入,还敢来招惹你胡爷爷!”
胡图图吧,晏宁默默替他纠正。
明明自己玩叶子牌技不如人还耍赖,她不过是以牙还牙,他还理直气壮上了。
蒋畏在后边悄悄拉她衣角,低声道:“你跑吧,我给你挡着。”
晏宁掏了掏耳朵:“叽里咕噜说啥呢,边呆着去。”
“行,等会我下来就和你打,行不?”
“就你还去测,丢人现眼。”胡六贬损道。
“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现在夸我几句,等会我少揍你两拳。”
没等胡六出声,被呼了一巴掌的小弟再次义勇愤慨:“你这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女人!”
“你瞅瞅,你小弟比你会说话多了。”
胡六转身又是一掌。
这兄弟上辈子是个电蚊拍吧,怎么见谁都和打蚊子似的。
几人眼珠子追踪器似的跟着她转,生怕她长翅膀飞了,专注程度和站姐有的一拼。
这么一番闹腾下来,很快便排到了晏宁,她先是在一旁登了名字,才缓缓走上那圆台中央。
看上去年代久远的蓝色大晶球默默被放置在长老身旁,见她前来,台下响起阵阵议论声。
正值壮年的黑须长老见她走近,眼里有几分赞赏,“如此年纪便能达到筑基,你是谁门下的弟子?”
“回长老,我还尚未拜入凌云宗门下。”
“哦?那你是凡界来的散修?”
“嗯……算是吧。”
“好,”黑须长老点了点头,示意她到晶球面前来,“放出一丝灵力即可。”
资质越强,晶球散发出的光芒就越耀眼,虽然不一定准确,但还是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晏宁搓搓手,嘿嘿,小晶球,准备好成为大太阳了吗?
三、二、一。
晏宁深吸了一口气,将灵力引入晶球内部,默默等待着结果。
台下——
蒋畏被当做人质挟持在几人手中,“放开我!”
“能不能安静点,你以为你多叫两声我们就能把你放了?”
“做梦!”
胡六的大拇指重重的碾过鼻下,往地下啐了一口,“你就等着看她丢脸吧,哈哈哈哈!”
哪有这么堂而皇之欺负一个小姑娘的,蒋畏心中实在是愤慨,一腔热血被点燃,“我相信她!”
台上,晶球迟迟没有反应,晏宁怀疑是不是传输信号有延迟,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她的问题。
黑须长老见状,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毫无反应的,你倒是第一个。”
说着,发出一声惋惜的哀叹,仿佛是在下病危通知书的白大褂医生。
晏宁咽了口口水,不勉有些忐忑,“有啥事您说,我都能接受。”
黑须长老斟酌了下,道:“若你日后加倍勤勉,还是有望突破筑基大关的。”
起点即终点?
台下混杂的声音里,有唏嘘,有幸灾乐祸,不过最突出的还是外围听到动静的胡六,脸上的鄙夷和嘲讽藏都藏不住了。
“筑基又怎么样,资质这么差,一辈子都得待在筑基。”
“唉,真可怜啊。”
……
和想象中的打脸名场面大相径庭,晏宁又摸了摸手边毫无反应的球,莫不是坏了?
长老拍了拍她的肩:“下去吧,姑娘,别想不开啊!”
晏宁:……
消息里一层传外一层,还没等传到胡六耳朵里,从台上下来的女人就已经快步走到了他面前,一言不合,“走,找个地方打架。”
胡六:?
他原本也只是想恐吓一番这姑娘好骗点钱回血,四五个男人揍一个姑娘这事传出去像话么,怀疑她使诈,胡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你又想使诈?告我们私下斗殴?”
“这么多人哪里私下了,切磋,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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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宁往小树林方向走去,胡六将信将疑的也跟了上去,管他呢,难不成他们几个大老爷们还能让一个毫无资质的小姑娘给揍了?
半个时辰后。
蒋畏浑身是草的从树后边溜出来,目瞪口呆的走到晏宁面前,“你……你……你你你!”
“你要唱戏啊?”
“你嗑药了吧!!”
晏宁抬腿就是一脚,“实力懂不懂?”
“你……”
胡六硬撑着身体半跪在地上,气喘吁吁,“你怎么可能……明明……”
“哈哈!”
晏宁走到他跟前,双手叉腰。
你还在为修炼毫无长进而苦恼吗?你还在为原地踏步而深夜默默流泪吗?你想得知一夜之间修为暴富的秘诀吗?
“只要五十,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听到钱,胡六脑子暂时清醒了两秒,“你不会又骗我吧?”
晏宁盘腿坐了下来,沙包大的拳头往他跟前凑了凑,“用得着吗?”
“可我现在连你的真名都不知道。”胡六害怕的低头嘟囔,此刻竟让人瞧出几分憨厚出来。
蒋畏看傻了眼,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还没睡醒。
以后都是一个宗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晏宁想了想,说:“我姓晏,海晏河清的晏,单名一个宁,安宁的宁。”
胡六别扭的挠了挠脖子,“我现在没那么多钱,等我凑够了再来找你行吗?”
突如其来的真诚打了晏宁一个措手不及,本以为是黑吃黑,怎么现在显得她没心没肺的。
“你这么想进步啊?”
闻言,胡六竟扑通一声跪在了晏宁面前,给她吓得蹦了起来,夭寿啊!
接着,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诉晏宁,自己十五岁时就在凌云宗修习了,起初,他一举跨进炼气期的大门,与他同期的弟子都羡慕不已,可没想到十三年过去,曾经羡艳他的同门们无一人不在他之上,只有他,庸庸碌碌,事到如今一事无成,只能四处结交狐朋狗友派遣孤寂。
明明晏宁的资质比他还差,人家都能这么厉害,是不是代表他也还有希望?
他越想越激动,眼里燃起希望的火花,看向晏宁的眼神仿佛在望向自己的救世主。
见晏宁迟迟不回话,胡六急了,竟然直直朝她磕了个头,大喊道:“师父!”
蒋畏和胡六的跟班们都被这场面感动的红了眼眶,纷纷劝说晏宁收下这一礼。
晏宁瞪了蒋畏一眼,呵呵一笑,心想玩脱了,被架上了台,只好先去扶胡六起来。
“你先起来,”晏宁察觉到自己拉不起来他,补了声,“哥!听话!”
“师父,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他声音坚决。
蒋畏于心不忍,“晏小妹,气氛都到这儿了,你就先收下他,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站着说话不腰疼。晏宁闻言气的咬牙。
这是气氛到不到的事儿吗?
再看胡六,这时候把背挺得直直的,硬气极了,颇有一股晏宁不收下他就把地跪穿的态势。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两方对峙,晏宁败下阵来。
“唉!”晏宁表情复杂,“这样吧!”
“咱俩结拜!”
7. 抱琴
“今日,我晏宁(胡六)与胡六(晏宁)正式结拜为异性姐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诶诶诶,这就先不求了,有前半句就行。”晏宁急忙打断。
“行!”胡六笑的爽利,和晏宁一块站起身来,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大姐!”
晏宁舌头有点打结,“二弟二弟……”
“叫人啊!都愣着干嘛!”
胡六一声令下,小弟们整齐划一的喊道:“大姐好!”
“哈哈……”晏宁讪讪的笑道,“好好好……”
“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胡六一脸热切,“我送……”
“不用!”晏宁把蒋畏提溜到前边来,“有他在呢!”
众人会心一笑,让出一挑路来,蒋畏眼神飘忽,摸了摸耳朵。
晏宁察觉到不对,瞟了一眼蒋畏。
不是,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刚想解释,“我……”
胡六给了她一个了然于心的眼神。
晏宁:……
转身就走,蒋畏连忙跟上去,临走之前,胡六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之前的事儿对不住啊!”
“没事!”蒋畏说完,连忙屁颠屁颠跑了。
*
今天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了,一波三折的像在演画本子。
“那个……”蒋畏搓了搓手,跟在晏宁身后一步的位置,“晏小妹,你现在真的这么厉害了啊?”
晏宁扭了扭脖子,觉得好了不少,“不然你也和我打一架?”
蒋畏连忙摆手,“那还是算了,算了。”
“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再叫你晏小妹了?”
晏宁心里揣着事,漫不经心的接:“那你想叫什么?”
蒋畏想了会儿,叫道:“晏大姐!”
“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晏宁一听浑身都不对劲,“滚滚滚,神经。”
好不容易送走蒋畏,想回去研究研究晏曲那关怎么过时,一位不速之客从天而降,来者头戴帷帽,身高八尺,手上拎着个竹篮,里边的东西被黑布盖着,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晏宁眯眯眼,做出防御状。
小路僻静,晏宁的唯一的去路被阻挡,既然看不出对方的等级,那么实力就应该在她之上。
三十六计,晏宁决定,先跑为敬!
结果刚侧跨不到半步,那人便瞬移到了她身侧,隔着一层轻盈的白纱,晏宁瞧见了一张脸颊的大致轮廓。
晏宁后知后觉,这不会是晏曲派来做掉她的杀手吧?
不是吧姑母,这么狠啊?
今天聊的时候不是说好了,最坏的结果也就下山吗?
她如惊弓之鸟一般猛地后退一步,作势就想往树上跑,要是交代在这里,她死不瞑目啊。
想上树,被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掌按住了肩膀;刚跑两步,白影瞬间闪到她身前;拼死一搏吧,对方像逗孩子玩似的只防不攻,左手提着的篮子稳稳当当,连盖着的黑布都没动半分。
直到晏宁打的在原地气喘吁吁,心想这是什么大招之前的羞辱仪式吗?
“大哥,能不能不杀我啊?”晏宁尝试和他打商量,灵气都不用就把她打成这样,剩下的就两条路了,要么求饶要么商量,晏宁决定先试一试比较有尊严的方式。
那人看着晏宁瘫倒在地上,一手摘了帷帽背在身后,露出了一张看上去老谋深算的脸来。
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哈哈!这孩子被吓成啥样了,快起来!”
晏宁看清楚他的脸,顿时松了一口气,小心脏也不跳了,劫后余生般单手撑地站了起来,还以为这一节是天才的陨落。
“哟,你胡子怎么没了,头发也黑了。”
“咋样?”老头摸摸下巴,期待的看着她。
晏宁朝他竖了个大拇指,“那叫一个英俊啊!”
老头被夸开心了,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扔到晏宁怀里,“分你两颗,我最近新练的丹药,能把头发变黑。”
“行,等我老了再用,到时候给你写好评。”
晏宁把新瓶子收下,随后才想起刚才自己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谁能想到如今仙气飘飘的老头之前蹲在后厨天天偷她点心吃,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也是,老头那么有钱有资源,是她迟钝了。
“之前是我有眼无珠了,想不到您这么有实力啊!教我两招呗!”
“行,”老头答应的爽快,不过话音一转,“那你得帮我个忙。”
晏宁笑容灿烂道:“您说!保证给您办的服服帖帖的!”
一个时辰后。
天色渐晚,山上寒风萧瑟,凌云宗的后厨却热火朝天。
锅炉里烧着老头从手心里放出的灵火,食材都是用灵气孕育出的灵植灵肉,晏宁刀工流利,动作娴熟,洗净,切片,改个花刀下锅翻炒,烟火气盈满了整间屋子。
老头眼睛都看直了,刚出锅的鸡肉端上来给他烫的龇牙咧嘴直哈气,“鲜!鲜!”
晏宁以前没事儿就喜欢在家照着食谱做饭,厨艺虽说不算顶好,但也算拿得出手,被老头这么一夸,情绪价值给满,她动作的更卖力了。
四菜一汤出锅,老头虽然馋的直流口水,但还是忍着没破坏摆盘,安分的将盘子装入食盒中盖好。
“请人吃饭啊?”晏宁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随口问道。
老头点点头:“时候不早了,明日未时不周峰后林见,我先走啦!”
晏宁刚想问不周山在哪,老头就溜得没影了,真是用完就扔啊,回头扯下腰间的围裙,看见菜板上放了一个刺绣精致的荷包,她拿起来在手心里颠了颠,慢慢一袋灵石!
这哪是老头?简直就是她的财神爷啊!
晏宁心中的怨气一扫而空,喜滋滋的揣着荷包往回走,走到半路又想起晏曲白天那副神色,不禁打了个寒颤,脚尖的方向一转。
边打听边走,不一会儿就绕到了秦语的门外,秦家家大业大,想必提前为秦语打点了一番,双人的房中只有她一人居住,来开门时见是晏宁,秦语满眼惊喜,连忙牵着她的手将她带进屋中。
“夜里风寒,你仔细着别着凉了。”
秦语在桌上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晏宁,让她去去寒气暖暖手。
接着便关心道:“怎的大晚上来找我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无微不至的关心让晏宁情不自禁红了眼眶,她默默忍住,“没事,我就是想你了,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秦语摸了摸她的头,温温柔柔的:“好。”
淡淡的芍药花香钻进晏宁的鼻尖,茶水见底,被纤细的指尖取走,晏宁在秦语怀里,本想聊些体己话,却不想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被秦语哄睡着了。
等晏宁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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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已经是第二天午时了。
晏宁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头发乱糟糟的,随意用手扒拉了两下,就见在窗边看书的秦语闻声而来,拉着她走到梳妆台的铜镜前。
梳篦一来一回温柔的替她理顺打结的发丝,秦语问她:“睡的怎么样?”
“特别好!”
“那就好,我起来时发现你睡的不大安稳,便在屋内点了安神香,是你以前在府里惯用的,等会拿些回去吧。”
“语姐姐……”
“别乱动,来这里都没人给你梳发,今日得闲,我帮你梳妆。”
秦语手指灵活的在晏宁脑袋上穿梭,没一会儿就挽好了一个灵蛇髻。
“我看宗内许多女弟子们都喜好挽灵蛇髻,便特意去学了,想着什么时候给你挽来瞧瞧。”
秦语望向铜镜里晏宁红扑扑的小脸,“果然好看。”
晏宁转身抱住秦语的腰肢,额头蹭了蹭她的腰带,半晌后才松开,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瓶塞进秦语手心。
“这是筑灵丹,姐姐一日一粒,有助修炼。”
丹药何其珍贵,秦语有些诧异,随即便想推回,却被晏宁拦下,她谎称是晏曲给她送来的,屋内还有许多,秦语这才放心收下。
午时已快要过半,晏宁从秦语屋中离开,随便找了个挂木牌的外门弟子问不周峰在哪。
那弟子一脸古怪:“那不是道明真人的洞府所在么?”
紧接着扫了一眼她的腰间,“死了这条心吧,没有玉牌连内门都进不了,还想求见道明真人?”
啧,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时间有些许急迫,晏宁懒得和他计较。
内门的情况她知之甚少,难道老头是道明真人门中的弟子?
正当晏宁思索怎么溜进内门时,身后此起彼伏的传来一阵阵问好声。
“赵师兄……”
“赵师兄好……”
晏宁原本只想瞅一眼,却没成想一眼便一去不复返。
众人口中的赵师兄款步抱琴而来,淡青色素袍加身,腰间坠着的玉环走动间发出细小的清脆碰撞声,眼尾低垂,却不显颓气,反而添了几分诱人深入的蛊惑气息。
温文尔雅,君子端方的气质由内而外的散发开来,面对同他问好的弟子,他也同样微微颔首,低声道好。
路过晏宁时——
“赵师兄……”
并非问好,只低声唤他,赵念雪扫过面前女子的模样,似乎看他看呆了,却不显得怔愣,反倒有几分迟缓的可爱。
许是新来的小师妹罢。
于是,赵念雪从鼻尖发出一声不清不楚的气音。
“嗯?”
晏宁耳尖染上薄红,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耳垂,眨眨眼睛,道:“你真好看。”
说完又小声叫了一句,“赵师兄。”
感受到指腹下琴弦隐隐的颤动,赵念雪眼里染上几分意趣,不免多看了晏宁几眼。
女人面若桃花,杏眸微垂,鼻尖微微上翘,嘴唇是同耳垂一般淡淡的粉红色,发间一支雕刻精细的素白玉钗,那形状蓦然让他想起自己屋中的那一盆垂丝海棠。
小朵轻红带雨香,柔条深翠引风长。
赵念雪敛眉,眼神略过她颈侧的一颗红痣,温润的嗓音像初冬的雪,沁人心脾。
“师妹比我,”
“更甚。”
8. 池老师
本以为只是一句客气话的晏宁,试探着抬眼望去时,却发现他眼中的神色不似作伪,温润的笑意如同一块暖玉,沁润了她的眼眸。
呼吸都变得轻缓起来。
四周不断传来若有若无的目光,晏宁急忙捂住脸,磕绊着往后退了几步,脸颊染上两抹窘迫的红。
赵念雪从鼻尖溢出一声微不可计的笑来。
刚刚打趣他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样子。
赵念雪敛眸掩住情绪,最后略过晏宁耳尖的薄红,随意搭在琴弦上的小指不受控制的发出一道微弱的音节。
一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他尚需回峰回禀师命,遂转身欲走。
蓦然,宽大的竹青色袖袍传来一股细微的拉扯感,赵念雪的指尖滑过琴身,耳尖微动。
“赵师兄……”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呀?”
*
半刻钟后,晏宁成功跟在赵念雪的身后溜进了内门。
内门有六峰,分别是霁虹峰、云渺峰、清月峰、不周峰、碧泉峰以及沧澜峰。
前五峰分别对应法、丹、符、剑、阵,至于沧澜峰,则是掌门所在之地。
凌云宗掌门轩辕越已闭关百年之久,沧澜峰也被一同设下阵法,百年来无人造访。
跨过那道代表内外界限的门槛,晏宁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世间第一宗门,为何那么多人急迫脑袋都想往内门里挤。
入眼的第一幕便是恢弘的百阶大殿,仙气缥缈,大殿后便是高耸入云的朱峰,其余五峰环绕着沧澜峰依次坐落,不断有弟子来往穿行,而这些弟子,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天才。
这里仿若人间仙境,万物都被灵气滋养,同外门简直天上地下,晏宁发出惊羡的同时,不由得生了几分自惭形秽的念头。
“师弟。”
“师兄。”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晏宁匆匆收回打量的目光,在赵念雪身后向前探出目光——
池雾?
池雾一眼便认出晏宁,凭着她在赵念雪背后探出的那小半张脸。
“这位是……”
赵念雪侧开身子,完全露出晏宁的身形,精心挽制的发髻、清润的玉簪和她充满血色的脸颊,唇上微微的粉红顿时被人收入眼底。
池雾的目光短暂的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后语速极快,冷声道:“我们认识。”
晏宁有一种初进城碰见老熟人的感觉,从赵念雪身后走到池雾身前,乐呵呵道:“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池师兄,好巧!”
池雾淡淡应道:“嗯。”
赵念雪眉眼露出一道颇为意外的神色,看向池雾时的眼神少了一丝笑意,又瞧了瞧晏宁的神色后说:“我还有要事,便劳烦池师弟帮我好好照顾一番了。”
“我……”池雾刚出声,便收到晏宁亮晶晶的眼神,后面的字便无论如何也讲不出来了。
心下升起一股烦闷,在那股脂粉气息飘到鼻尖后尤甚,池雾压下无端的燥意,拇指擦过身侧的剑柄,低声道:“不劳烦。”
果然,她听见后似乎高兴极了。
一个荒谬的猜测浮上池雾的心头。
赵念雪一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此时赶着回去复命,最后和二人道别后便施术法离开了,身形快到只剩下一抹残影。
晏宁还是第一次直面如此炫酷的术法,不由得看呆了:“好帅……”
花痴。
池雾凝眸看了她两秒,“要去哪?”
晏宁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正事,第一个字还没吐出口,一张轻飘飘的纸条便从空中落到了她的手里,疑惑的展开:
今日突有急事不得空闲,小友,你我下次再约。
晏宁低声喃喃出纸条上的内容,反应过来是谁后歪了歪嘴,将纸条收入袖中,惋惜道:“现在没事了。”
“那便回去。”
“你怎么都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能猜到。”
“你偷看我小纸条!”
“……你自己刚刚念出来了。”
晏宁重重“哦”了一声,面对着池雾倒着身子走,听见他无语凝噎的叹气声时轻声笑了出来,惹得他一记轻飘飘的眼刀。
有关系就是好啊,能随意进出内门,不像她好不容易混进来了还被放了鸽子。
晏宁转回身去,走在池雾前面,心想回去之前不会再和这个特权阶级说一句话,可没想到下一秒池雾竟主动问道。
“大比准备的怎么样?”
晏宁有些受宠若惊,两根食指在背后绕了绕,答道:“……还,不好!”
“怎么。”
“我没和人打过架……有点怕。”
“池师兄……”
晏宁突然转过身来堵住他前进的路线,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眼尾也耷拉下来。
池雾被迫停在原地,身侧的掌心默不作声的收紧,对峙两秒后冷声道:“找赵师兄。”
晏宁闻言一愣,“为什么呀?”
好半晌,晏宁才听见他回答:“本来就是找他的,不是么。”
“才不是!”晏宁否认道,“和赵师兄只是碰巧遇见,我便求他顺便带我进来,仅此而已!”
“我与你也只是碰巧。”
晏宁二次否认,随即反应过来什么,笑颜如花,一字一顿道:“我和池师兄才不是碰巧。”
“是、有、缘。”
宽阔的青砖石路上,少女微微弯腰抬头,从下往上打量池雾,发现他微抿的嘴唇时,便知他心中动摇。
“池师兄……”
少女的声音,黏腻、柔软、香甜。
撒娇?
一个词猛地闯入池雾的脑海,随即,他整个人像是火烧起来一般,推开面前挡路的晏宁,大步往外走去了。
徒留晏宁一个人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凌乱。
她摸摸下巴,怎么像是……落荒而逃?
*
等晏宁一个人慢悠悠晃回去的时候,却发现门外已经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等她了,察觉到她靠近的脚步声,他转过身露出一张清俊的脸:“速战速决。”
晏宁:“好!”
抛开池雾稍显冷淡的态度来说,他的确是一个好的老师,说话言简意赅,点出的问题总是一击见血,陪她对练时也张弛有度,在实训中引导她、点化她。
当然,偶尔也会一言不发的冷暴力她。
比如说当他示范时晏宁全程专注在了他的脸而非他的动作上。
晏宁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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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凛然:“谁叫你长那么好看的!”
池雾:“……闭嘴。”
晏宁委屈巴巴:“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想多看看你呀……”
池雾:“我是要死了么。”
晏宁痛心疾首:“除非你答应我明天你也来给我上课。”
池雾:“……得寸进尺。”
晏宁兴高采烈:“你答应啦!”
池雾:“嗯……专心。”
晏宁蹲在墙边,闻言如小鸟啄食般点头。
池雾借口喝水,回屋待了一会儿才重新过来,一过来便看见晏宁在墙边傻乐。
傻的。
池雾面上不显,背过身时浅浅勾起唇角,掀起一道肉眼可见的弧度,转瞬即逝。
*
明明说好的只教两日,却奈不住晏宁油嘴滑舌的纠缠,今日延明日,明日延后日,一不留神便过去了整整七日。
这几日晏宁过的格外自在,白天睡觉,下午晚上帅哥私教一对一辅导,原本还担心晏曲会有什么动作,战战兢兢的熬了几天大通宵无事发生后,她便躺平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啦。
这几天晏宁可谓是进步神速,自从那天从内门晃悠了一圈回来后没两天,她就突破到了筑基后期,连池雾都讶异了两秒。
晏宁顺着话题问起池雾,他答的很快:“金丹后期。”
“赵师兄呢?我听说外门的人说他好像很厉害。”
池雾瞟了晏宁一眼,道:“与我一样。”
晏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晋级带来的喜悦让她有些眉飞色舞,满腔豪情壮志,语气像是在宣战:“我也很快要和你们一样厉害啦!”
阳光下,晏宁发间的银钗折射出闪烁的光点,少女神色张扬,容颜娇俏,池雾晃了眼,静默的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自言自语,低声道——
“嗯。”
五月,将持续半个月的宗门大比拉开帷幕。
赛制是按组别随机抽签,两人一组决出胜者,胜者组与败者组分别再比拼,最后看名次定结果。
很有缘的,晏宁第一日比试开始出门前遇见了池雾,突然就有一种老师送行大考的紧迫感,她作了个打气的手势:“我会加油的!池老师!”
池雾听见这称呼,放在剑柄上的手紧了紧,偏头轻咳一声:“嗯,去吧。”
“拜拜!池老师!”
“……嗯,拜拜。”
晏宁因为兴奋,没等池雾的拜拜说出口便一股脑的溜走了,池雾微微张口,舌尖抵在齿背,将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个音节咽回喉中。
*
晏宁并不紧张,同她一道的多是凡间子弟,自然也有那么些个散修,但她已经到了筑基后期,再加上池雾这七天的一对一辅导,毫不谦虚的说,晏宁已经将第一名视为囊中之物。
嗯……谦虚一点,不说第一名,前三甲总有吧?
晏宁哼着歌从名单上找到自己的性命,到对应的签筒里抽出一根木条来,倒过来,赫然便是她对手的名字,用端方的正楷写着——
冥昭。
旁边的人不小心瞄到晏宁手中的签,惊呼出声:“冥昭?那个金丹初期的散修?”
“谢天谢地!恭喜你啊妹子!”
9. 姐姐
冥昭?
听上去阴森森的感觉。
他们的场次比较靠后,等待的时间里,晏宁在各个擂台之间相互穿梭,一点儿关于冥昭的消息都没探听到。
“老大,你怎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啊?”
“对了,老大你和谁打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晏宁双手交叉环绕在胸前,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冥昭。”
“冥昭?冥昭!”
*
四四方方的擂台上,晏宁看向空无一人的前方,台边那一炷香已被点燃,若香灭还无人应战,便视作放弃比赛。
香堪堪过半,冥昭才姗姗来迟,从空中稳稳落至晏宁身前。
一身黑袍,额间抹饰的紫晶通透,半边流苏耳坠,眼尾一笔妖冶的红线,望向晏宁的眼神凉而轻,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闪身直击到晏宁的眼前。
晏宁一直准备着,快速抬手格挡,只一招,便感受到了明显的境界压制。
她的额头冒出细汗,对方明显是个善战的好手,不过两招便找出了晏宁的弱点,游刃有余的开始攻击她的下盘,似乎是想要她主动认输。
晏宁被他打的不断垂头防守,如此下去必输无疑,正当她抬起头想拼尽全力一搏时,冥昭的攻击却在那一瞬间停下了。
就是现在!
晏宁调动全身灵气,一股强势的灵力从她的掌心涌出,毫不犹豫的朝冥昭冲去!
冥昭瞳孔放大,被灵气冲撞到半跪都无动于衷,只是定定的看着面前女子的那张脸。
惊愕、喜悦与庆幸从他的眼中倾泻而出。
半晌后,冥昭从地上站起,“我认输。”
台下一片哗然。
晏宁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心跳如鼓,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冥昭突然收手认输……
反正她赢了!
开始打的时候冥昭都没同她行礼,想必是不在意这些虚礼的人,是以晏宁在原地同他抱了个拳便下台去了,徒留冥昭一人在台上对着她离去的背影发呆。
直到那抹身影彻底离开他的视线,冥昭才回过神来,右臂一挥,便往晏宁离去的方向飞去。
四方擂台外,蒋畏、秦语及胡六一干人围着晏宁,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秦语绕着她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确认她没事后才放下心来。
“老大,我们都以为你不行了,没想到是在憋大招呢!”
“是啊晏小妹,牛啊!”
“小晏,平安就好。”
晏宁挽着秦语的胳膊,正想开口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时,一道黑影凭空出现在几人面前。
冥昭。
不会是来找她算账的吧?可他不是自己认输的吗?
晏宁想起他之前在台上游刃有余的模样,咽了口口水,上前一步将几人挡在自己身后,压下眉头对上冥昭的眼神。
竟然……是受伤的眼神?
晏宁有些咂舌,也有些莫名,于是试探性的开口道:“……我刚刚把你打疼了?”
身后众人:……
冥昭眨了眨眼睛,指尖微动,听见声音时从脊背处升起一阵酥麻感,他压下想要轻哼出声的冲动,闷闷的答道:“嗯。”
“……那对不起?”
冥昭一步一步走到晏宁面前,声音低低的,看清被她护在身后的一干人,神情有些落寞:“我想单独和你待一会,好不好?”
男人的眼底闪起几分不安的期盼。
蒋畏出言劝阻,胡六附和,秦语并不出声,只是看着她。
晏宁看着冥昭漂亮的眼睛,不知为何,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信任感,她转身同众人承诺顷刻便回后,朝冥昭身边走去。
“去哪?”
“月谭如何?”
月谭就在不远处,不足一刻钟便到了,宗门大试开展的如火如荼,平日里多有弟子偷闲的地方此刻渺无人烟,只余晏宁冥昭二人。
才刚转身,晏宁的手下便毫无防备的凑上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晏宁呆住了,只见冥昭弯腰半蹲着把自己的脑袋和上半身往晏宁怀里送,还拉着她的手去摸他的脑袋与脸侧,像狗似的直蹭。
不是!这和你刚刚酷炫X王的出场形象不搭吧?
他克制的汲取着晏宁身上的气息。
只是单纯的拥抱,仿佛幼鸟第一次外出后回到温暖的巢穴,迫切的想要获取熟悉的安全感,于是他不停地、迷乱地喊着:“……姐姐,姐姐……”
不知道什么情况,害怕二次刺激触发什么被动技能,晏宁没有轻举妄动,也并没有回应他,感受到自己掌心里的湿润后,她才轻轻推了推男人的肩膀。
冥昭的泪水贴着掌侧滑进她柔软的掌心,感受到晏宁推阻的力道,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离开前脸颊又忍不住蹭了蹭。
少年的整张脸庞这才清晰的落入晏宁眼中。
冥昭长着一双标准的狐狸眼,眼尾的红线本就妖冶,如今又泛红,泪水滑过他没什么血色的唇角,悲戚的神色落到晏宁身上,惹得她狠打了一个颤。
好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瞧着眼前委屈落泪的冥昭,晏宁涌上几分心疼来,食指抹去他眼角的泪珠,温声道:“别哭了。”
“姐姐……”冥昭轻轻抓住她的指尖,下巴黏上去蹭了蹭。
晏宁面色泛红,抽回自己的手指,冥昭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指间,落寞的低下了头。
“你……”晏宁嗓子一干,“为什么叫我姐姐?”
冥昭听到这个问题后呆滞在了原地,垂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如果有尾巴的话,晏宁想,那他现在已经耷拉的不行了。
冥昭偏过头去,没两秒又忍不住转过来看她。
“没有为什么,姐姐就是姐姐。”
晏宁:……
晏宁挠了挠脑袋,“咱俩以前……认识吗?”
冥昭这才低低“嗯”了一声。
紧接着道:“……姐姐不记得我了。”
话毕,默默垂下一滴泪来。
晏宁:……
“不是,”晏宁被冥昭这幅二话不说就掉眼泪的行为弄的有点不知所措了,关键他掉眼泪纯纯氛围感破碎少年,她还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只好叹了一口气,试探的问:“我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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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吗?”
冥昭又“嗯”了一声。
这是和池雾师出同门吗?
她保证,她穿越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年,更不可能做出什么惹美少男伤心的破事来,所以……这就只能是原主的风流债了?
晏家现在满门覆灭,冥昭又是从山下而来……
晏宁脑中灵光一闪,顿时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绝顶,推出原委后,事情便好办起来了。
“冥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再哭我就不理你了。”
晏宁拍了拍冥昭的脑袋,嘴角含着一抹温润的笑意,见冥昭不再伤心,她继续道。
“我们这么久没见,世事无常,你也不必过度伤心,如今我既已踏入凌云宗,前尘旧事……”晏宁忍痛看了一眼冥昭的脸。
“便都放下吧!”
“我走了!”
冥昭微微眯起眼,像是在思衬着什么,拉住一抹衣角,在晏宁身后,低低叹息了一声。
“那姐姐……我以后能常去看看你么。”
冥昭的发丝拂过晏宁的颈侧,攥住她衣袖的那只手强而有力,牢牢将晏宁束缚在原地。
半晌后,晏宁露出心软似的神色,偏过头来说了一声。
“好。”
冥昭松开手,看着女人远去的身影。
姐姐,你把我认作谁了呢……
*
回到屋中后,晏宁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平息起心中的燥乱。
回来的路上害怕几人担心,便随意胡诌了几句,便草率揭过此事。
湿润柔软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掌心,怎么甩也甩不掉,上扬的眼尾,泛红的眼眶,一时竟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有些热,晏宁拉了拉衣领。
她飞上屋顶,看见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物。
“池师兄?你怎么也大晚上的跑屋顶上来?”
晏宁跑到他的屋顶上,在他身边一臂远的地方坐下。
“没事做。”池雾闭着眼,淡淡回答道。
身下有块瓦硌的很,晏宁望池雾身边挪了两寸,池雾睁开眼,用余光瞟向她。
“池师兄也会没事做啊?”
池雾轻“呵”一声,声音有些哑,“前几日也是没事做。”
此句一出,池雾便后悔了,果不其然——
耳边响起晏宁得意洋洋的语气,“池师兄,我可什么都还没问呢!”
池雾闭上眼,气定神闲,“我也什么都没说。”
“好啦好啦,”晏宁一副不和他计较的大方人家模样,“那师兄以后没事做的时候多来找我玩呀!”
“忙。”
“师兄刚刚才说了没事做。”
晚风拂过池雾的脸颊,女人娇俏生气的话语萦绕在他耳边,眼睫轻颤,抿了抿唇,“……现在有了。”
“什么呀?”
“陪我吗?”
衣衫的摩擦、砖瓦的撬动和女人的呼吸声传入池雾的耳中,睁开眼,近在咫尺的,是一双漂亮的杏眼。
她的睫毛,正在微微翕动着。
像……一只停驻在他眼前,有毒的,
蝶。
10. 雪缎
“你……”
“啊——!”
池雾猝不及防睁开的眼睛把晏宁吓了一跳,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踉跄着便要摔下屋顶去。
他眼疾手快,半跪起身抓住女人纤细的手腕往身前一带。
“唔……”
鼻尖撞上池雾坚硬的胸膛,晏宁闷哼了一声,双手下意识的往身下按去,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攥在掌心。
失去了支撑的池雾就这样攥着她的手往后倒去,后脑磕上瓦片时,发出一道不轻不重的响声,再次睁眼,便瞧见跨坐在他身上一脸无措的晏宁,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
“……你,”池雾皱着眉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先下去。”
晏宁满脸无辜状,被池雾攥在掌心的手腕动不了半分,池雾偏偏也恍若未闻,还故意偏过眼去不看她。
晏宁坐在他的腰腹上,小拇指歪着够了够,挠了挠他的指背。
池雾这才反应过来,烫手山芋般松开了桎梏。
晏宁扭了扭手腕,起身前打量了一番身下的池雾,摸了摸自己粉红的耳朵,磨磨蹭蹭的准备翻到他边上去。
“哎呀——!”
晏宁脚下一滑,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偶像剧的脚滑剧情虽迟但到,她讪讪的从池雾的胸前抬起头,对上了他暗含恼怒的目光。
晏宁一时间鼻尖一酸,嘟囔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晏宁整个人趴在池雾身上,两个人的呼吸缠绕,连带着发丝也纠缠在一起,她听见池雾在她倒下来时那一瞬间的闷哼,隔着几层衣物,还隐隐能感受到男人胸腔的震动。
晏宁耳尖都红透了,手指紧张的扣着随意抓住的,不知道是谁的衣物,重复了一遍,委屈巴巴:“……我真不是故意的。”
无声的对峙间,晏宁突然感受到一股吸气声,嗅闻的动作轻而浅,重复了两三次,一阵静默后,有人的耳朵红透了。
“师兄……你脸好红……”
“下去……!”
柔软的身躯压在他身上,仿佛有千万均之重,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稍微一动,便轻而易举的将他所有的思绪牵扯而去。
一分一秒,池雾从未觉得时间流逝的如此缓慢。
待到晏宁终于从他身上离开,他僵硬堵塞的血脉才终于迟缓的重新流动起来,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气味还未散去,池雾鼻尖微动。
这股气味……太熟悉了。
池雾半坐起身,看向自己手边一声不吭的姑娘,微微启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一眼,刚刚那宛若千万均的重量似乎又要朝他席卷而来。
最终,他声音滞涩。
“回去吧。”
晏宁终于把脑袋抬了起来,下唇上有一道明显的牙印。
池雾呼吸一窒,透着血色的齿痕,在夜色下竟刺目的过分。
他的声音越发沉了,“我知……你只是无心之失。”
晏宁雾蒙蒙的眼睛眨了眨望向他,“如果……我就是故意的呢?”
池雾看过来,笑不及眼底,说出的话引得晏宁浑身一颤。
“那就杀了你。”
说着,既明不知从何处破空而来,前一秒狠厉,后一秒却乖巧的落到池雾掌心。
晏宁看他的神色不似作伪,心里却觉得池雾是在做戏恐吓他,要是自己就这样被他吓走了,以后在他面前怎么还抬得起头?
黯淡的弦月下,一身白袍的男子持剑而立于檐上,剑锋所指处,女子颤颤巍巍的站起,同他直视,步步紧逼。
“那师兄就杀了我啊……”晏宁夹住剑身,手心因过度兴奋冒出汗来,声音也有几分颤抖,“师兄……来啊……”
池雾一步一步往后退,紧抿的唇,青筋凸起的手背,克制的呼吸声。
明明持剑的人是他。
“师兄……师兄……?”
耳边的女子还在吵个不停,她惯会演戏,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此刻看向他时得意洋洋,却又在颤抖。
她的手掌压着划过他的胸膛,那样轻盈,却使得他胸腔之下的骨骼发出震耳欲聋的摩擦声,耳边响起尖锐的鸣声,仿佛将他的世界分割成两半,一半是晏宁,一半是其他。
心烦意乱,浑浊的郁气如黑蛇般缠绕上既明的剑身。
池雾退无可退。
他微微抬手,眨眼间,剑落。
凌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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弧度极小的剑光刺过晏宁身侧,她呆愣在原地,下一步动作还没施展,池雾便毫无预料的出手了,似乎能感受到冰凉的剑身隔着衣物贴上她的肌肤。
“池雾!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晏宁红着眼睛气鼓鼓的跑了,路过池雾时,注意到他还脚尖一点,原地侧过了身去。
她气不打一处来,决定宗门大比结束前再也不会和池雾说一句话。
晏宁走后,池雾在原地站了会儿,凉爽的晚风不过杯水车薪,调息几次无果后,他扔了剑,前去捡起黑色砖瓦上的布料。
手心大一块,薄薄一片。
他垂眸,他的指尖不自觉的摩挲,贪恋那股柔软顺滑的触感。
池雾托着,慢慢上移送到自己鼻下,呼吸稍重一分便觉头脑昏沉。
气味消失了。
太阳穴传来一瞬的刺痛,池雾紧皱着眉头闭上眼,将手上那块雪缎仔细叠好后放入腰间。
不过刚放进去便又被匆匆拿出。
思衬无果后,他飞身回屋,用内息点燃屋中烛火。
从耳尖,到被包裹的一丝不苟的脖颈,像余晖下的夕阳,红透了天际。
热。很热。
从内而外的散发出的燥意充斥着整间屋子,他将那块雪缎放在书桌上。
暗沉的木桌上一抹白刺目的宛若夏日最耀眼的日光。
他猛地拿起,又仿佛被烫到般退后一步,桌台上的东西被撞得叮呤咣啷。
池雾转身,打开放在最顶层的一个箱子。
里面都是晏宁送给他的,草编的小鱼、黄粉交织的花环、装桃花酥的青瓷盘……
他原想找个机会送还,几次交缠,却迟迟未动。
池雾将雪缎放入箱中,半空中的手一顿,看见雪白中出现了一抹灰,他用指腹拂去,盖上了箱子。
他的掌间仍是一片雪白。
池雾在床边站了许久,久到他的耳尖彻底褪去绯红。
他将雪缎放在了枕下。
烛火彻夜未熄,而黎明将近。
池雾吐出一口血来,捂着胸口打开门,步履急促。
天雷滚滚,绕过晏宁的小院。
直逼不周峰。
11. 喜欢?
“轰隆——”
晏宁靠在树干上,看着台上一个符修啧啧称奇。
符纸一张接一张不要钱似的往对手身上甩,雷电水火齐齐上阵。
两个人实力不相上下,都是金丹初期。
“姐姐觉得谁会赢?”
冥昭不知道从哪来的,悄无声息在她背后冒出了个脑袋。
“啊!”
晏宁惊呼一声,看清来人后同他拉开距离,“你吓到我了!”
冥昭似乎对她后退的动作十分伤心,唇角不着痕迹的往下撇了撇。
“姐姐……”
瞧他神色不对,晏宁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和刚出生的小孩似的,动不动就哭,都这么大人了不蒸馒头争口气啊!
晏宁威胁道:“你要是哭的话我立马就走。”
冥昭的神色僵硬一瞬,随即抬起微红的眼眶,轻飘飘“哼”了一声,将先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姐姐觉得谁会赢?”
晏宁偏过头去,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台上的二人,不过还未等她说话,那剑修便因为体力不支认输。
冥昭见状,收起了手中的灵力。
无趣。
“姐姐接下来要去哪?”
“姐姐……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姐姐,你说过我可以来找你玩的……”
“停!”晏宁在他面前伸出手掌,义正言辞道:“你不许说话!”
“也不许哭!”
路过他们的弟子都传来八卦的眼神,晏宁的脚步便愈发的快了。
不知何时,身后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
晏宁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回头路走。
可没几步便被路边草垛里跳出来的小东西逼得停在了原地。
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狸奴。
额间一颗红痣,被晏宁盯着看的时候矜持的舔了下爪子。
“是你!”晏宁惊喜的蹲下去,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发。
她记得这只猫,是她刚穿越的时候,在屋顶上救下的一只病猫,被发现时两条后腿全是血迹,命悬一线。
她急忙叫人将它抱下来找人医治,后来这猫便一直养在了她的院子里。
那时候她身体不好,整日不是躺就是睡,陪着她最久的便是这只猫了,一靠近她就呼噜噜的,可爱极了。
不过后来,晏宁有天一整日都没再看见它的身影,下人也将家中各处翻遍,她才接受猫儿跑了的事实。
猫额心一颗红痣,此刻又与她亲近。
晏宁“咪咪”了两声,猫儿果然也跟着叫唤起来,还主动往她的掌心里蹭。
她高兴极了,“之前没来得及给你起名字你就跑了,现在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喵喵。”
想来是同意的意思了。
晏宁将猫儿从地上抱起来,抱孩子似的抱在臂弯,“那你就叫‘咪咪’吧!怎么样?”
猫儿一时间没反应。
晏宁揪了揪它脸上的胡须,它才“喵”了一声。
听上去有点勉强,但不影响晏宁重拾爱猫的好心情。
后面几天,晏宁不是陪猫玩就是去宗门大比观摩。
不仅让她头大的冥昭消失了,连带着池雾,也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他的房门一直紧闭着,院外也鲜有人迹。
直到宗门大比结束,晏宁取得第三赛组第一名的名次,和众人前去长老议事的云霄殿时,才又看见池雾的身影。
几日不见,他的境界似乎又提升了。
晏宁站在倒数第二排,池雾在她前两排。
似乎感受到背后不加掩饰的注视,他微微偏了偏头,余光往后默不作声的撇了一眼。
“咳咳!”
台上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拉回晏宁的思绪。
“本届的弟子们天赋倒是越来越好了。”
晏宁抬起眼向台上望去,隐隐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
那不是……!
“池雾这孩子归我了啊!我早就和人家说好了的!”
下一秒,那张脸的神色便望向台下飞舞起来,一把雪白的胡须几乎要垂到胸前。
“还有,”白须长老手指又在名册上一指,“这个,小晏宁,我也要了啊!好了!我先走了!”
“徒弟们记得来找我喝茶啊!”
话音刚落,那人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道明!你!”
道明真人,不周峰长老,远近闻名的合体期剑修。
真让她给抱上大腿了啊!
还不等晏宁从这一场潦草的仪式里反应过来,便看见池雾走出队列朝上行了一礼。
她连忙跟着照做。
接着,池雾转身离开,路过她时脚步微微一顿,在她忙不迭跟上来后又恢复了原样。
以后便是同门师兄妹了,还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呢?
晏宁试着凑到他身边,“池师兄池师兄。”
在她凑近的刹那,池雾又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比那晚上还浓郁了数十倍。
他控制不住的皱起了眉。
“嗨呀,”晏宁拍了拍他的小臂,“那天晚上我就是和你开玩笑和你玩儿,还在生气呢?”
“玩?”听见这句话,池雾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是呀,池师兄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忍心对我下手?”
“很好玩吗?”
池雾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出来。
“……你生气了呀?”
池雾沉默了两秒后,不管不顾的往前走,丝毫不顾身后,如今正儿八经师妹的死活。
晏宁动用灵气才堪堪追上他,被人甩在身后哪有不生气的!
“喂!明明你也抱了我摸了我我都……唔唔!”
一只大掌突然将她小半张脸都包裹住,池雾下压时的眉眼有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待她悻悻闭上嘴之后,池雾才松开对她的桎梏。
难得池雾主动靠她这么近,她顺势抱住他右手的手臂,
池雾想躲,但没闪开。
晏宁虚虚环住他,轻声道:“不生气了好不好?”
“嗯?池师兄。”
池雾深吸了一口气,“不好。松手。”
“为什么不好呀?”
“你好吵。”
“我声音不好听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女人眉眼弯弯,去追他躲避的眼眸。
“那池师兄是什么意思?”
池雾试着将手臂抽出,没想到只是轻轻一动,便被缠的更紧了。
看着她,池雾蓦然想到某次在秘境里,缠在他脖颈上想要杀死他的蟒。
越挣扎,便死的越快。
“……你松手,我便告诉你。”
“我不信。”
池雾见她瘪嘴,放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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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声音:“真的。”
“真的?你骗我怎么办?”
“那你杀了我。”
“杀了我”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语调就像“吃饭没”一样平常,晏宁一时间卡壳,卸了力。
池雾的眼神平静无波,低头将她呆愣的模样收入眼底。
唇角扬起一道微不可计的弧度。
“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吧?”
池雾转身,“那你杀了我吧。”
“你怎么这样呢!”
身后传来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叫了他的全名好几声。
以牙还牙罢了。
晏宁。
两个字在他唇齿间绕了一圈,最后咽进喉中。
一路上二人再无交谈,速度便快上了许多。
若是晏宁的气息太远,池雾便会将速度放慢一些。
最后抵达不周峰主殿时,已近黄昏。
道明等的都快要睡着了,两人才入殿行礼。
殿中除却道明,座下一左一右还分别站着两个男人。
想来便都是她日后的师兄了。
左边是赵念雪,她认得。
入殿时,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到了她身上,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默不作声的打了个招呼。
右边的她不认识,不过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满头辫子,长得倒是不错,一副放荡不羁的神色。
对上道明神色的时候,对面“嘿嘿”笑了两声。
刚喝完茶道明就说要去修习溜了。
一时间,殿中只剩下师兄妹四人。
这老头。
晏宁“啧”了一声。
“这下便是名正言顺的亲师妹了。”
赵念雪含笑道,给了池雾一个眼神后便走到了晏宁身前,为她介绍起来。
“这位是你四师兄,越析。”
越析听见自己的名字,朝她扬了扬下巴,拽的不行。
“四师兄,”晏宁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你真好看。”
“那是,”越析一听这话,立马甩了甩鞭子,肯定道:“眼光不错。”
“师妹怎么见谁都这么说。”赵念雪不动声色的隔绝二人对视的空间,话语间,有些无奈,似乎是在特意彰显两人的熟稔。
却没意识到后背处传来的视线。
“我带师妹去选一座喜欢的洞府吧,早些安顿下来,也好早点休整。”
“好呀好呀。”
可以搬新家啦!
晏宁喜滋滋的朝殿中剩下的二人挥了挥手。
池雾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始终一言不发。
越析上前来拍他的肩膀,神色狐疑:“赵师兄是不是喜欢这新来的小师妹啊?”
喜欢?
看着两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池雾淡淡道:“他不是对谁都这样?”
越析扯了扯鞭子,嘴巴张了又闭,想起以前自己入门时的场景。
许是对方是师妹,更热情些罢了。
越析耸耸肩:“也是,毕竟他……”
声音弱了下去,池雾抿了抿唇,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燥意。
“毕竟什么?”
见他追问,越析有些诧异,随后做贼般低声说道。
“我听二师姐说,他喜欢的……”
越析看着池雾,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流转示意。
见池雾还是不做声,越析气若游丝般。
“是男人啊……”
12. 需要
“先前从师父那得知你要来的消息时,此处便开始着手布置了。”
“可还喜欢?”
晏宁往里一瞧,洞府内部别有一番天地。
但凡是她能想到的,一应俱全。
“喜欢的,”晏宁点点头,“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师父他老人家?”
“这……倒说不一定,师父向来无拘无束。”
赵念雪站在不远处,无奈的摇了摇头。
见她从床上起来后,笑道:“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转一转?”
“好呀!”
一路上不乏朝他们行礼的内门弟子,赵念雪含笑示意,嗓音温润。
“师父门下共有六位亲传弟子,内门弟子数百位。”
“还剩二师妹和三师弟你未曾见过,等他们回来时我再为你介绍,其余弟子,便在日后慢慢熟悉吧。”
走到一处歇脚的小亭子里,赵念雪示意晏宁坐下。
随后掌心一动,变出一枚玉牌和一张玉叠,放至晏宁手边。
“是储物空间吗?”晏宁羡慕的“哇”了一声。
“是个储物镯,”赵念雪道,“下次见面,我给你带一个,你喜欢什么样式的?”
晏宁想了想,“戒指吧,方便!”
赵念雪答应下来,随后让她将弟子玉牌仔细收好,至于另一个,则是通讯玉碟。
这不就相当于现代的达不溜叉吗!晏宁眼睛都亮了。
既然是赵念雪所赠,是以,通讯玉碟激活后的第一个好友就是他。
“天色不早了,我送师妹回去?”
晏宁摇摇头,“不用啦师兄,我自己回去就好啦!”
“认得路吗?”
“认得的!”
赵念雪也不再强求,稍作嘱托后便离去了。
晏宁独自在亭子里坐了会儿,峰中灵气充盈,浑身暖融融的很舒服。
夜色渐深,她起身往洞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咪咪还在院子里,要是整晚上都找不着她就糟了。
“咪咪咪咪……”
晏宁哼着歌往老地方走,走着走着却发现有点不太对劲。
起风了,她的脚步逐渐放慢。
打斗的摩擦声传入晏宁的耳中,她鬼鬼祟祟的一点点向前探,摸到自己的院门外时往里面探出一个脑袋。
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被收入眼底。
晏宁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灵气波动,二人单纯的肉搏,你来我往打的难舍难分。
“你必须跟我走!”
“有病。”
晏宁:?
晏宁:!
池雾的声音?
没想到他还会骂人啊。
晏宁来了兴趣,又悄摸瞄了一眼,凭着身形和发带很快辨别出哪一个是池雾。
他似乎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剑尖精准无误的挑起那人面具的边缘。
可惜下一秒,那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而晏宁刚缩回脑袋,一双长腿便出现在了她身侧。
夜色下,池雾眼中一片晦暗,晏宁生怕自己撞破了他的什么大秘密,一个不小心就要被杀人灭口。
“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现在看起来很吓人?”
“起来。”
晏宁连忙站了起来。
“回来取东西?”
池雾突然主动和她说这么多话,她有点不适应的抱了抱手臂。
难道……池雾是在怀疑她?
晏宁越想越觉得合理。
如果回答的他不满意,池雾不会直接一剑把她在这“咔嚓”了吧?
晏宁打了个寒颤,“师兄……我刚刚一直和赵师兄在一起,想起我的猫还在院子里这才回来的,刚刚那人和我没关系啊!”
池雾难得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声音有些咬牙切齿,“要是我不信呢?”
“咱俩现在可是亲师兄妹……别这么绝情好不好。”
晏宁后退一步,下一秒,池雾就跟上一步。
“你不是赵念雪的亲师妹吗?”
“嗯?”
晏宁愣住,心有所感的抬起头,一动不动的盯着池雾。
“我和你认识的更早嘛……”
她轻声说,语调拉的很缓。
池雾不语,似乎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所以现在咱俩更亲,对不对?”
池雾闻言喉头一动,呼吸微沉。
他需要即刻离开这里,可双脚宛如灌铅了一般沉重。
眼神从她的额头滑到她的唇。
她怎么能每一次都这么坦荡、无耻。
“骗子。”
说出这两个字后,他抬脚欲走,却被她拉住衣角。
“还有事?”
池雾一脸风雨欲来的神色,回头时眼中却没有半分不耐。
这一道坎儿算是过去了,晏宁拿起自己收在怀中的玉碟,“师兄,加个联系方式呗?”
“不加。”池雾回答的干脆利落。
晏宁急忙小跑几步拦住他,“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
“你不说我就……”
池雾压了压嘴角,“如何?”
“我就把你非礼我……唔……”
这是池雾第二次捂她嘴了,一回生二回熟,晏宁这次才不惯着他,挣扎时张嘴就朝他的虎口咬去。
快准狠,咬的他泄力闷哼,眉头几乎快皱成一团。
松开时拉出一条细长的银线,在池雾的虎口留下一个渗血的半月牙。
“你……”
从脖颈处往上,双颊到耳尖,池雾几乎红了个彻底,连眼白都爆出几根通红的血丝。
眼下的女人同样气喘吁吁,眼里先是得意,看了他两眼后又像个乌龟似的缩了缩脑袋。
四下寂静。
晏宁正埋着脑袋装死,下巴却感受到一丝冰冷的触感。
一根弯曲的食指勾起她的脑袋,酥麻的触感瞬间闪过她的脊背,鼻尖一酸。
“为什么一直缠着我。”
池雾收回手,虎口牙印传来隐隐的刺痛,像是尖锐的细针在挑弄他的神经。
令他烦躁多日的问题一经说出,让他浑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的眼神不知不觉间在夜晚变得黏腻,仿佛一双无形的双手遏制住了女人的脖颈,迫使她必须如实相告。
她并非乖觉的主,眼珠子一转张口就来,心里说不定早就想好了一百条一千条用来诓骗他、或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赵师兄越师兄的话。
巧言令色、油嘴滑舌。
“因为……想和你做朋友呀。”
晏宁伸出舌尖舔了舔被风吹得干巴巴的嘴唇。
池雾神色一暗,腰不自觉弯的更低。
“你平日里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可还是帮了我很多……”
晏宁将他口是心非的案例一桩一件的道来。
“可见池师兄还是不讨厌我的嘛?”
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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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疲倦的讲了很久,池雾安静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听进耳中。
直到晏宁如数家珍般说完,看着他眨眼睛的时候,他才想起回应她这件事。
池雾的嘴唇嗫嚅了下,没发出声音。
“说什么呢?师兄?”
“没……”
晏宁狐疑的眼神传来。
池雾呼吸一窒。
“我说,不讨厌你。”
女人在他面前笑逐颜开,“那我们加个好友吧帅哥!”
“帅哥?”
“嗯……就是夸你很帅的意思啦。”
池雾“哦”了一声,翻手变出一块玉碟。
随着晏宁指尖一丝灵气的注入,轻薄的玉碟静静地躺在掌心,多出一股莫名的厚重感来。
——
晏宁昨晚左等右等都没等到猫回来。
起了个大早将要带走的东西打了个包,背着出门时,在不远处的树下发现了池雾的身影。
她一出现,他便睁开了眼。
晏宁有些受宠若惊,“师兄,在等我呀?”
意料之外的坦荡,“嗯。”
“送你去上早课。”
“每天都要去吗?”
“嗯,每日辰时,每月有一天休假。”
“?”
余光瞥到晏宁脸上不太自然的表情,池雾稍稍放慢了脚步,背对着她的脸上,唇角微微勾起。
“等到了金丹,就不用睡觉了。”
“真的吗?”
“嗯,”
池雾语气一顿,补了两个字。
“真的。”
晏宁魂不守舍的走着,突然想起来什么,叫道:“池师兄!”
池雾不明所以:“怎么了?”
“就是……”晏宁食指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咻——!”
“瞬移?”
晏宁拍掌:“知我者莫若池雾也!”
池雾看着面前这双星星眼,无情打破了她偷懒的幻想:“那是金丹期的术法,阶级越高,能移动的范围越广。”
晏宁满脸显而易见的失望,沉重的哀叹了一声。
“不过……”
死灰复燃的双眼猛地看向他。
池雾突然有些后悔开这个头。
时间在他的沉默中流逝,晏宁上前晃了晃他的手臂:“快说呀师兄!”
池雾不着痕迹的挪出手臂,将本命剑抽出,倾注灵气使其离地面约莫两寸的距离。
他站在前面,朝看呆了的晏宁挥了挥手,“上来。”
“来了!”
晏宁小心翼翼的站了上去。
感受到身后乱晃的气息,池雾在原地平移了一段距离,等她适应后才慢慢升高。
察觉到她似乎还是怕,他淡声安慰。
“不会掉下去。”
“我可以抓你的衣角吗师兄?”
池雾依旧淡淡的,“之前也没见你问过。”
剑身缓慢上升到高空,晏宁在池雾身后宛如僵尸,一动不动。
腰间传来一股细微的拉扯感,池雾轻“咳”了一声,催动灵力,朝不周峰的方向飞去。
耳边传来疾风呼啸的声音,晏宁双眼紧闭,死命的将手心的那块布料往下面拽,试图依次获得安全感。
“……”
池雾果断加速,可没想到下一秒,后背便被扑了个满满当当。
山风撩起她的发,拂过他颤动的眉眼。
缠在他通红的耳尖,一圈又一圈。
13. 金丹
“啊————!”
晏宁的尖叫声响彻整个不周峰上空。
池雾顾不得腰间那双作乱的双手,默默催动灵力,从百米高空疾驰而下。
等到脚尖落地的时候,晏宁整个人已经宛如树袋熊一般粘在了他的后背。
呼吸间嗅到若有若无的淡香,池雾伸手点了点环在他腰间的手背,
“到地方了,松手。”
“等等……你让我缓缓。”
池雾的肩膀不自然的动了动,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有人来了。”
“……不行。”
眼看着身旁若即若离的注视越来越多,池雾那张平日里对外毫无波澜的脸也闪过一丝龟裂的窘迫。
他深呼出一口气,微微低下了头,背脊感受到少女细微的喘气与呼吸声。
他犹豫再三,一双温热的手掌附上自己腰间,虚握着晏宁的手,缓缓向外打开。
身后的少女一时失去了倚靠物,毫无防备的就向前倒去。
池雾眼疾手快的将她捞入怀中。
他的语气听着有些无奈,“有这么难受?”
“真的……我感觉整个世界还在转……”
池雾背对着众人将她圈在怀中,让她斜靠着自己半条手臂,另一只手搭上她的手腕。
深厚的灵力源源不断的传入她的身体里。
晏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失重感逐渐被另一股有力的气息替代。
她无意识的往身下的舒适区蹭了蹭。
“不要乱动。”低沉的声音钻入她耳中。
“你打我呀。”晏宁脑子里的混沌终于被赶走,眼底也逐渐恢复清明。
池雾的脖颈近在咫尺,不做点什么简直可惜。
可惜,她目前暂时还没有这个胆子。
他们昨晚才说了要当好朋友的。
“啪嗒——”
弹指间,一个脑瓜崩落到了晏宁的额心。
不轻不重,却足够令人“哎呀”出声。
池雾眼底附上一层浅浅的笑意,撑在晏宁身后的那条手臂微微后撤。
几乎是同一时刻,晏宁没了支撑点,伸手抓住他上身的衣衫就往他胸前撞去。
没什么声音,只能听到衣物和发丝的摩擦声,以及二人错乱混杂的呼吸声。
“你故意的?”
池雾一口气卡在喉咙,“还没抱够?”
晏宁眉眼下敛,盯着他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
或许是活人的触感比昨晚的硬板床好多了,一时间她竟不想起来。
破天荒的,池雾对此也没有任何行动。
晏宁的背后是死角,他的双臂此刻自然垂落,将她的整个身躯毫无遗漏的遮挡住。
他的影子包裹住她的。
不知名情绪蜷缩在黑暗的角落,尝试着探出触角。
“我们不是朋友吗?”晏宁轻声说道。
“所以呢。”
不听话的发丝在池雾的下颚、脖颈、耳边作乱,羽毛似的在原地打转。
晏宁又在他怀里拱了拱,“所以好朋友抱一下怎么啦?”
池雾“呵”了一声,略微偏了偏头。
“再不进去要迟到了。”
“就不能不去吗?”
池雾哂了一下,“小心以后被人毒死都不知道。”
在内涵她之前连基础的丹药都不认识的事。
闻言,晏宁揪着他的衣衫站直了身体。
池雾被拉着弯下了腰,同她对视。
“池师兄,你知道吗?”
少女眯着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向来没什么好事。
正当他静静地看着她,继续听她想要说些什么时,少女却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没事啦!”
晏宁一副得逞的表情准备开溜,刚迈出两步就被揪住后衣领,被迫转身。
第一次见池雾眯眯眼笑,总觉得有点渗人,明明都快要入夏了,怎么还感觉有点凉飕飕的。
池雾问她:“好玩吗?”
晏宁飞速摇了摇头。
“认怂倒是快。”
池雾看着她这幅样子,硬生生气笑了。
沉闷的钟声响起,池雾松开手,放她跑了。
随后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尾与唇角,直到晏宁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里撤销消失,才消失在了原地。
不过刚和晏宁分离,缠人的气息便追了上来。
还是昨天那一句——
“你必须和我回去!”
见他仍懒得理他,还加了一句——
“你和晏宁……是什么关系?”
话落,池雾抬眸,拔剑。
*
一整天的时间过的很快。
晏宁再次感叹,修真就是好啊。
今天看的那些书,几乎过两遍内容就完全刻在脑子里了,上午发现这事之后,下午她就逃课去了藏书阁。
直到夕阳西下,晏宁才出来。
她心里始终挂念着猫,想着再回去住一晚上,但在回去的路上,体内却生了异样。
丹田处的橙光正在暴躁的乱窜,晏宁气息不稳,隐隐意识到自己是又要突破的节奏。
筑基过后……金丹。
突破也就对应着雷劫。
她今天刚从书上看到,抵抗雷劫时若无人护法,中途遭到打断,是极有可能走火入魔的啊!
所幸还未走出多远,晏宁强撑着压□□内躁动的灵力,飞快往距离自己最近的师兄洞府内跑去。
她取出玉碟给唯二的联系人发了语音。
赵念雪回的很快。
“别怕,停在原地,我来接你。”
眨眼的功夫,赵念雪便出现在了她身边,一手将满头冷汗的她半拥入怀,一手捏符念决。
二人一息的功夫就到了一片荒凉的地界,光秃秃的石板,边缘的缝隙里长着几颗杂草。
天色已然变得昏沉,赵念雪挥手设下防御结界。
“别怕,师兄为你护法。”
晏宁已经难受的说不出来话了,疲软的瘫倒在赵念雪怀中。
赵念雪将她的身体放正,确认道:“可以吗?”
晏宁紧闭着眼,点了点头。
第一道雷劫来势汹汹,赵念雪退至结界外,时刻关注她的情况,为她护法。
金丹七七四十九道雷劫,防御结界早在第十道时就变得粉碎,剩下的只能硬生生去抗。
等到只剩最后五道雷时,晏宁浑身上下已经是一片狼藉,找不出一块好地方出来。
被劈的神志不清的间隙里,晏宁恍惚的想起之前。
池雾一剑为她挡下雷劫的时候,那得是有多强的剑意。
最为粗壮的一道雷直冲而下后,乌云散去,弦月半露。
赵念雪上前将她横抱起来。
“恭喜,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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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宁气息奄奄:“好痛……”
说完这两个字后,晏宁便合上双眼。
黑暗中,仿佛听见有人在不停叫她的名字。
不过她已经毫无力气回应,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被雷劈的黝黑的肌肤已经被清理干净,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的力量,感受到了和从前完全不同的量级。
等等……似乎不是金丹初期。
是金丹中期!
她居然一下跨了两个等级。
喜悦溢于言表,她急忙往洞府外跑去。
刚踏出门外,便看见守在门外的赵念雪。
“早,师妹。”
“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晏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没事啦赵师兄!”
“昨天谢谢你呀,要是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啦!”
赵念雪摇了摇头,摸了摸晏宁的脑袋。
“自古雷劫九死一生,都是师妹自己的功劳。”
晏宁缩了缩脖子,拍拍胸:“不管怎么样,师兄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赵念雪笑的温润:“好。”
“咳咳!”
身后传来不大不小的咳嗽声,赵念雪放下了在晏宁头顶的手。
晏宁也若有所感的转身向后望去。
是越析和池雾。
“真没想到啊!你居然这么快就到了金丹!”
越析走上前赞叹道,不过立马就跳了脚:“怎么是金丹中期!”
晏宁掩唇笑了下,表情有些欠打:“不知道呀师兄,可能我运气比较好吧。”
越析狐疑的说:“我怎么觉得你在和我炫耀?”
“好聪明!师兄答对啦!”
“你!”
赵念雪失笑,上前将越析拦开:“好了,这是好事。”
“师父已经知道此事了,不日就会回来。”
晏宁闻言眼睛一亮,转头却看到一言不发的池雾。
看向他们三个的眼神可谓冰冷。
晏宁莫名觉得心虚,悄咪咪离赵念雪远了几寸。
池雾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静默了一息后向她走近。
“昨天有事,所以没回你的消息。”
“嗯?哦哦,没事的。”
池雾看了一眼另外两人,低头轻轻朝晏宁点了点头。
“你的猫找到了么?”
“还没,怎么了?”
对于池雾的主动,晏宁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摸不清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没想到下一句更让她诧异。
池雾说:“走吧,我陪你去找。”
“啊?”
赵念雪似乎对二人的话题很感兴趣:“师妹养的什么猫?”
身侧的声音惊了晏宁一小下,她偏过头答道:“就是我捡的一只野猫而已啦。”
池雾的语气里有一丝不耐,出声将她的脑袋唤回来。
“去不去?”
“额……去,去。”
赵念雪刚想开口就被越析拽走了。
“师兄我觉得我也快要突破了你来帮我参谋参谋!!”
二人走后,说要陪她去找猫的池雾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堵墙似的拦住了晏宁的去路。
“……不是说去找猫?”
“……”
“借口罢了。”
14. 去死
“哦……?”
晏宁的语调被刻意拉长,闻言,眼中满是不怀好意,池雾匆匆撇过眼去,倒出原委。
“师父让我领你去见他一面。”
“哦……”
眼看着女人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池雾微微后仰,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紧张。
“那刚才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吗?绕一圈干嘛呀?池师兄?”
“师父说,”池雾向前迈了一步,“让我单独领你过去。”
“那也没说不能告诉别人呀。”
男人身量高大,靠近时颇有一股让人不自觉噤声的严肃感,晏宁退无可退,只好闭上嘴站在原地咽口水。
池雾看着她那副样子,紧抿的唇角忽然放松下来,转身时眉眼上扬。
“走了。”
“等等我呀,上次你就没等我!”
池雾放慢了脚步,等晏宁小跑着走到他身边后才问:“哪一次?”
“就是我来凌云宗的第一天呀。”
两个人肩并肩走着,与她相邻的身侧佩着既明,池雾抬手握上剑柄,轻轻摩挲着上面复杂的纹理,耳边是晏宁滔滔不绝的控诉。
“你知道握那天多倒霉吗?”
池雾接她的话,鼻尖溢出一声“嗯”,语调微微上扬。
晏宁提到这事儿就气愤,脸上的表情格外鲜活,两条眉毛几乎是要飞起来的程度。
“我的钱被抢光啦!”
“现在很缺钱?”池雾问。
“还好啦?”晏宁的语气不太确定,又带着些跃跃欲试,“师兄你很有钱吗?”
池雾打破她无情的幻想,淡淡说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缺不缺钱?”
池雾用一副“你在说什么”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你想啊,”晏宁和他分析,“要是你不想给我钱的话,为什么要问我缺不缺钱呢?”
池雾右手握着剑柄的力气大了几分,“什么歪理?”
“那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钱,我是真的会找你借钱的!”
据池雾所说,道明在后山的某处角落等他们,需要他们走小路过去。
山路崎岖,晏宁还不会移动的法术,池雾侧身让她走在前面。
“你好贴心呀,池师兄。”
池雾已经能友好的回答她一声“谢谢”。
虽然晏宁觉得这两个字从池雾嘴里说出来,尤其是接收对象是她的时候,总有一股阴阳怪气的感觉。
但是对他来说已经是巨大的进步啦!
晏宁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走到一半不知道脚下踩到了什么,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左后方跌去。
路两侧都是深不见底的丛林灌木,幸亏池雾迅速反应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否则她今天怕是要摔得惨不忍睹。
下身被“沙沙”的树叶草木包裹着,晏宁额头冒出了冷汗,抬头看向池雾的眼神满是希冀。
池雾半跪在石阶上,弯下的上身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乎要贴到地面,可他无论如何使力,都无法将晏宁拉上来分毫。
若是还不放手,恐怕连他都要一同被拉下去。
“池师兄……”
汗水沿着饱满的额头流到鼻尖,池雾用一抹灵力将二人相连的手死死捆绑在了一起。
“别动。”
池雾话音刚落,便感受到身下法阵的巨大吸引力,他咬紧牙关也无法继续支撑,晏宁的指甲已经在他手背上留下几乎渗血的月牙。
手腕灵力消散的前一秒,池雾毫不犹豫的翻身跃入丛中。
果不其然,灌木丛只是灵力幻化出的障眼法,底下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到底的高空。
晏宁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态会发生到现在这个地步,失重感迫使她紧紧闭上了双眼,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抱进了怀中。
池雾将她打横抱起,上身尽可能俯下,将她的脑袋护在自己胸前。
于是晏宁抬起眼,瞧见的便是一张布满了细密划痕的脸,左侧一处伤口渗出血珠,沿着他的下颚滴落,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襟。
晏宁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揪住池雾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男人若有所感的,下颚贴着她的额头,左右晃了晃,幅度很小。
似乎是在告诉她,
不用担心。
晏宁悬在空中的心因为这一个微小的动作,缓缓落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坠落终于停止,金色的法阵散发着源源不断的光芒,池雾重重的倒在法阵中央,吐出了一口血。
被他护在怀里的女人毫发无损,只是发型看上去有些狼狈。
她第一时间从他身上爬起,跪坐在他身边查看情况。
“池雾!”
情况紧急,她甚至连师兄都顾不上叫了。
晏宁能明显的感知到,池雾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
修为变得比她还低了不说,竟然回到了筑基。
晏宁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握着他的手腕给他输送灵力。
“池雾你别死啊!你要是醒不过来我就天天去你坟边吵你让你做鬼都不得安生!”
人在孤立无援的时候情绪总是很容易崩溃,尤其是身下还散发着十分诡异的金光,恐惧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晏宁恨不得一头扎在池雾怀里哭。
是以,池雾睁眼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哭坟的景象。
“……”
右手被晏宁死死握着,他抬起左手的动作有些费力,覆上了晏宁的后脑勺后,他轻轻拍了拍。
“池雾你醒醒啊我怎么感觉有鬼在后边拍我啊……”
“……”
池雾将喉中的腥气压下,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我还没死。”
感受到额头下胸膛的振动,晏宁急忙抬起头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池雾支起上半身后,便见她再次扑进了自己怀中,身体随着她的哭腔起起伏伏,没个规律。
他僵硬了一瞬,浓烈的情绪与柔软令他几乎有些微微的失神。
右手被她压得发麻,每动一下都感受的到神经被牵扯的快感,不太自然的拍了拍她的背脊,触碰面积几乎只有五根手指的指尖。
“好了……好了。”
晏宁一时没有松开他,就静静地环住池雾的腰身。
等待情绪平复好后,她才慢吞吞的松开手臂,食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你没事就好。”
池雾的呼吸终于恢复舒畅。
下一秒,他又接收到担忧的目光。
“你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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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雾没什么反应,“以后再练回来就好。”
“啊?”
灵气对修习之人来说无疑都至关重要,尤其是池雾都已经修习到金丹后期,一朝之间跌回原点,竟一点情绪都没有。
晏宁觉得他可能是气疯了。
心里的愧疚更添了一层。
不过眼下确实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她扶着池雾站了起来。
“师兄,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池雾的右臂被晏宁搀着,两人身高有些差距,他不得不将一部分重量施加在她的肩头。
“是一处法阵,需得找到阵眼,方可破阵。”
“怎么找?”
“往前走。”
两个人并肩向前走,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黑,每多走一步,池雾就能感觉到自己右臂上的力气大了些许。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几乎是气声。
“你怕黑?”
“嗯……有一点。”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晏宁问。
池雾说:“或许会,或许不会。”
“没关系呀,”晏宁将脑袋靠在他的手臂上,“师兄要是和我死在一起的话,我们就是邻居啦。”
“我一定会天天来找你聊天的!”
池雾难得失笑,黑暗隐去了他的神情,情绪却由话语倾泻而出。
“听说鬼不用睡觉。”
“那我们就可以聊的更久啦!”
“哪有那么多话说。”
池雾察觉到晏宁隔着衣服揪了他一下。
“总会有的。”
她的声音很轻,落到他耳中却很重。
池雾在这一瞬间觉得,如果是在她身边的话——
不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即便是死亡,他也欣然接受。
池雾自己都没有发现,黑暗中,他看向晏宁的神色是多么不加掩饰。
直白的情绪毫不避讳的在黑暗中将她裹挟。
直到行至尽头,光亮袭来,他不适的闭上了双眼。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两扇巨大的门。
晏宁松开了抱着池雾右臂的双手,在两扇门前走了一个来回后回到池雾身边,见他凝望的出神。
“师兄?”
“嗯。”池雾收回目光,重新落到晏宁身上。
晏宁这才注意到他的神色很深,明明是很淡然的眼神,却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眼睛。
晏宁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我们……是要死了吗?”
“此门名为渡境门,一旦踏入,便再无回头之路。”
池雾看着她,缓缓道来。
少年气息在这漫长的一路上消耗殆尽。
池雾领着她走到了一扇门前,在她诧异而疑惑的目光下,主动牵起了她的手。
“你又给我输灵力做什么!你……”
晏宁说着,挣扎着想收回手,却始终被他牢牢的攥在掌心之中。
“这两扇门,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来。”
“既如此……”
池雾对着她微微一笑,感知着堪堪一步便能踏入门中的距离。
随即,晏宁不可置信的被他推入其中。
剩下的话语尽在不言中。
池雾,要她去死。
15. 在一起
根本来不及细想,晏宁便再次坠入强烈的失重感中。
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人会再接住她。
呼啸的风声灌入她的耳道,不知道过了多久,晏宁感受到周身被一团温暖的云托住,柔软的像一床羊绒被。
随着坠落的速度变缓,晏宁被温柔的放在地上。
睁开眼,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景象,满脸诧异的揉了揉眼睛。
竟然是晏府。
晏府早已满门被屠,被歹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如今却全须全尾的出现在了晏宁眼前。
她站在“晏府”的偌大牌匾之下,一时间没敢轻举妄动。
“去死……”
池雾低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响。
既然他眼下能毫无压力的让她去死,那么一开始又为什么要舍命相护?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晏宁此时摸不清池雾的立场与目的,不过很快猜出这里应该是某种灵力构建出的幻境。
她并不知道破解之法,那就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晏宁心中虽有一丝不安,但面上不显,小心谨慎的向晏府迈出了第一步。
走进大门,穿过长廊,在后宅的小花园里,晏宁看见——
从前的自己和晏母在小池塘边聊的正欢。
晏母的善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阖府上下都极喜爱这位主母。
晏宁和她相处的时日虽不多,但也实实在在被这位好母亲暖到了心里。
那段时间算得上是她两辈子里感受到的,珍贵的家人亲情。
她的出现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她试着去拍小厮的肩膀,手却直接从中穿过。
晏宁收回了僵在空中的手,走到晏母身前,似乎是想把母亲的容貌记忆的更深刻一些。
可即使她目光如炬,母亲也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
片刻后,晏宁有些失望的起身,临走时,想转头最后看一眼这温馨的场景。
却不曾想前一秒还春意盎然的花园,后一秒就变成了一片焦土的废墟。
“晏宁”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晏宁心惊,呆滞在了原地。
火势越烧越旺,扑面而来的滚烫热意使她不得不弯下腰,才能睁开被浓烟熏得火辣的双眼。
晏宁感受到自己渐渐有了实体,暗道一句情况不妙。
若还不走,她怕是会死在这里,大脑在紧张的氛围中飞速思考,正当她准备不管不顾向前冲时,一道微弱的声音却犹如巨人的双手,泰山压顶般将她紧紧束缚在了原地。
“宁儿……我的宁儿……”
晏宁动用术法,立刻找到声音的源头。
晏母倒在长廊的一根圆柱下,平日柔和的眉眼此刻无力的下垂着,眼睛死死盯着她的方向。
正当晏宁下意识的想要跑过去,场景又在她眼前发生了变化。
废墟、焦土、灰烬迅速在她眼前重建,所有人宛若傀儡般扛着满身血痕站起了身,倒退行走。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恢复到晏宁初到时的模样。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消失了。
晏母主动向她所站的地方走来,走近之后牵起她的手,晏宁看见妇人眼尾同从前别无二致的细纹,是母女相伴数十年的印迹。
脑中响起一道从天外传来的声音。
“留下来吧……只要你留下,他们就能永远在你身边……”
晏父也从远处走来,拍了拍她的肩头,眼中满是对女儿的慈爱。
“小宁呀,这几天身体好了些没有?”
晏母拉着她的手,笑道:“宁儿近来很有精力,活泼了不少。”
正当晏宁想要回应,脑中却响起另一道声音。
相比上一道声音残酷许多。
“杀了他们。”
另一道空灵的声音也响起来。
“只要你留下,就能平安顺遂的在父母身边度过一生……”
“何必再去管外界不相干的人和事呢……”
说着,晏母拉起她的手往屋内的方向走去,晏父亦步亦趋,两人一左一右,将她围在中心。
“杀了他们。”那声音重复道。
晏宁的脑中简直要爆炸,她在众人的簇拥下停下脚步,嘴里念叨着:“不……不要……”
晏父急忙搀住她,母亲温柔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说出的话宛若儿时哼唱的歌谣,托着她的思绪缓缓沉入梦境……
“留下吧……留在阿母身边吧……”
“不……”
晏宁头疼欲裂,明明心知肚明眼前一切不过是虚构的桃花源,可指尖的灵力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晏父晏母眼中满是心疼与疑惑,轻轻唤着她的小名。
“你难道还要让他们再死一遍吗?”天外音道。
听不出一丝感情的声音:“蠢。”
下一秒,天地大变,明朗的天空像被人硬生生从中撕开一道裂口,露出天外虚无空洞的黑来。
来者面容宛若谪仙,冷眉冷眼,正是前不久让她去死的池雾。
此刻白衣已成血衣,反倒像个嗜血成性的杀神。
他甫一出现,眼神便锁定在了晏宁身上。
脑中天外的声音消失了,而另一道声音出现在了她面前。
池雾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他将周围的人视若无物,一步一步向晏宁逼进,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探寻与意趣。
他的双眼微微眯起,脸上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凌乱的挂在他的鬓角、鼻尖、唇角……
显出诡异的妖冶……
晏宁同样也在打量他,从头到脚的扫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仿佛变了个人。
或者说,在她面前的不是真正的池雾,同样是虚幻的人物?
也不对……
晏宁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可他仍在不知分寸的靠近,强势的气息朝她倾斜,令她再也动弹不得。
晏宁眼瞧着他俯身,将头埋入她的肩颈地带,轻轻的嗅闻。
她一动不动的模样似乎取悦到了他,他抬起头来将晏宁拥入怀中,呼吸声仍稍显沉重。
她的气息似乎成了他的食物。
“池雾……你……”
晏宁脖颈和耳尖简直红透了,晏府众人露出震惊的神色,几乎要让她尴尬的想挖个洞钻进去。
“你在害羞?”
他的声音里带着试探,但传到晏宁耳朵里,总感觉更多的是逗弄。
见她“啊”了半天没“啊”出个什么名堂,池雾甚至过分的捏了捏她的耳垂。
食指和无名指一前一后,将那一小块肉不轻不重的揉捏、按压、摩挲。
他的手掌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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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也粗粝,时不时剐蹭过她耳后那块几乎无人造访过的禁地。
晏宁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想躲却无处可逃,虚搭在她腰后的手臂轻而易举的圈住她。
“池雾!你是不是有病!”
闻言,他非但没有生气,兴趣倒还更上一层,掌心换了个方向包裹住她的后颈,拇指在她的耳下摩挲。
若说先前晏宁的思绪尚且称得上是混乱,如今便是毫无头绪。
池雾是在生死关头得了什么精神分裂症吗?
以前对她退避三舍矜持的要命,现在和狗似的往她身上贴。
难道说……
“池师兄……”
晏宁声音有些抖,抬手贴住他小半的指节。
他心情不错,“嗯”了一声。
“我以后再也不冒犯你了……你现在能不能先放开我……”
后颈上的力气陡然加重,本就碰不得的地方,如今遭到这般对待,晏宁瞬间就痛哼出声。
池雾的眼神抚过她微张的唇,迫使她抬起头来看他。
“你以前是怎么冒犯我的?”
他的眼神阴鸷,嘴角却挂着一抹鬼魅般的笑意。
“你现在不都还回来了吗?别这么斤斤计较行不行!”
他忽的笑出声来,食指勾了勾她的下巴,鼻尖又埋入她发间吸了一口。
晏宁浑身僵硬的立在他圈禁的范围内,生怕他又一个性情大变直接要了她的小命。
他直起身拍了拍她的发顶。
晏宁的手被他自然而然的牵起,心跳漏了一拍。
悬空而起时,下面的晏府众人瞬间化成恐怖的鬼面人,企图抓住她的脚踝,将她重新拖入幻境,却被池雾一个弹指弹得灰飞烟灭。
重新回到金黄法阵之中,晏宁想要甩开他的手,那点力气在他面前显得有些无济于事。
晏宁企图用称呼唤起面前人的良知。
“池师兄。”
“师兄?”
池雾听见了,但不说话,仍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
晏宁忍无可忍:“松开我。”
他终于说话了。
“为什么?”
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不是彼此很亲密的人吗?”
“为什么不可以牵?”
三句话把晏宁砸了个震天响。
连带着说话都有点结巴:“我,我和你很,很,很亲密?”
池雾歪了歪头,“不然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去死?”
“我什么时候让你为我去……死了。”
晏宁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看到他浑身是血的惨状。
池雾将她细微的变化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手掌按在她胸口上方的位置,感受到衣衫皮肉下逐渐加快的颤动。
“你看,”他的神色突然间染上一抹兴奋,“它很喜欢我。”
“说。”
他的声音又坠入冰窖,覆在她心口的掌心改为掐住她的下巴,瞳孔闪过一丝红光。
“说……说什么?”
神经。疯子。
池雾疯了。
晏宁胆战心惊,掌心不断被汗水侵染。
“说……”
池雾开口,拉长了尾音,好半晌才继续说道。
“说,你要和我……”
“永远在一起。”
16. 喜欢
“什……什么?”
晏宁整个人恍若雷劈,眼里是深深地不可置信。
池雾对她的反应似乎不太满意,手上的力气重了两分,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说吧,”他重新带上一抹笑意。
“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这是什么惊天的冷面师兄爆改强制爱剧本。
晏宁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手足无措的抓住面前的手臂,想先稳定住他的情绪。
“师兄……”
察觉到她的抗拒,池雾眉眼一沉,说出口的话里带了几分杀意。
“你想离开我?”
他的目光有如实质般要将她劈成两半,松开的指尖向下游移,竟又回到了她的脖颈上。
指尖冰凉,如游蛇一般。
晏宁狠狠打了个寒颤。
“我很吓人?”
他蓦然开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面颊上。
晏宁十分惜命的摇了摇头,像一只受到极度惊吓后的兔子。
可惜,没有耳朵。
池雾看了眼她空荡荡的头顶。
“讨厌我?”
池雾看她又频率极快的摇了摇头,像在抖。
“喜欢我。”
三个字被他说的毫无波澜,平静的仿佛是在陈述事实。
偏偏他的眼神里又无一丝玩味,看的晏宁汗毛直立。
她有点崩溃的捂住脖子,隔绝开池雾的手。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你的?”
池雾指了指她心脏的位置,“这里。”
“在跳。”
晏宁:“……?”
他的眼神似乎是在回忆,唇角挂着淡淡的笑。
“我以前摸的都不会跳。”
晏宁:?
他的笑此刻在晏宁眼中成了惊悚,没敢继续追问,她生硬的转移话题:“我们要怎么出去啊?”
我们。
池雾感受到胸腔内传来的震颤,近乎凌虐的快感在他的体内乱窜,新奇的感觉让他发出一声喟叹。
继而走到晏宁身边,执拗的牵起她的手。
他的手掌比晏宁大上许多,力量与境界上的双重压制,迫使晏宁挣脱不得半分。
感受到池雾体内浑厚的灵力,晏宁咽下心中的疑虑,跟着他向前走去。
没几步,就出现一道看上去十分复杂的法阵,将他们隔挡住在外。
晏宁所知的法阵少之又少,此刻见到如此繁杂巨大的法阵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无奈,她只能寄希望于身边人。
一转头便看见他紧皱的眉头。
晏宁心下一沉,问:“这个法阵很厉害吗?”
池雾的神色露出几分疑惑。
“怎,怎么了?”
“烦。”他言简意赅。
察觉到池雾手上松了力,晏宁试着一抽,没想到还真的抽了出来。
不过比起她将手放下,更先来的是池雾锐利的目光。
僵滞在半空的手臂转了个弯,搭在了池雾的小臂上。
晏宁欲哭无泪,讪笑道:“没事吧?”
“就这样。”
“什么。”
“手。”
话音刚落,他便带着她向法阵靠近。
晏宁的左手抓着他的右小臂,感受到衣衫下强劲有力的肌肉。
眨眼间,法阵又被他从中硬生生撕了个口子出来。
他的神色放松下来,无事发生般将她的手收回掌心,语气都捎上几分愉悦。
“走吧。”
恐怖如斯。
晏宁在他身后安静如鸡。
晏宁对池雾的怀疑,从精分双重人格到了被恶魔鬼魅附身。
再精分也不能背着她强到这种地步吧?
有这实力还当什么外门内门弟子,起码也是个大长老级别的啊。
晏宁一声不吭的跟在池雾身后,没走几步就又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块形状古怪的青灰色石头,晏宁蹲下去凑近看,依稀辨别出来是一块界碑。
界碑后还有一道结界,晏宁瞬间看向身后的池雾,用眼神示意他快点动手。
谁知池雾不紧不慢的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当着她的面,拔剑削了那块界碑。
“咻——”
是利器刺破空气的爆鸣声,池雾抬手格挡,手起剑落不过三两招,便将一把通体泛红的利剑锁在了剑下。
“真不听话。”
红剑在他的本命剑下不断挣扎着,却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
池雾示意她用另一只手去拿剑柄。
“我啊?”晏宁有些迟疑的蹲下身去,伸出的手有些颤抖。
令她没想到的是,当她在触碰到剑柄的那一刻起,剑身竟缓缓平静下来。
晏宁露出惊喜的眼神,试着将它拿起。
红剑脱离了既明的桎梏后,企图逃跑,剑身即将撞上晏宁下颚时,池雾出手握住了剑锋,鲜血顺着手腕流入衣襟。
他的语气有些不悦:“若伤了她,便斩了你。”
气氛一时沉重起来,晏宁试着拍了拍剑柄。
接着凑近池雾:“这把剑很珍贵吗?”
“次品,”池雾不冷不热的吐出这两个字,“下次,给你带把好剑。”
还有下次?
晏宁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
“不高兴?”
他眼里重新捎上笑意。
晏宁摇了摇头。
池雾看了她一会,又问:“在想我?”
他的重音含糊不清的落到“我”字上。
看着她呆滞的模样,他觉得有趣极了,血还在流,他却恍若未觉,弯腰去贴她的额头。
晏宁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给吓了一跳,心跳的飞快。
她的眼睛睁的浑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迟迟不松。
他的体温很低,手是,额头也是,沿着皮肤浸透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像浸润在一口寒泉中,冰,但并不刺骨。
晏宁打了个哆嗦,躁动的心渐渐平息。
池雾的双眼紧闭,晏宁看见他的眼睫在轻微的颤动,一时间忘记了推开他,反而将他的气息也吸入鼻腔之中。
二人气息交融,池雾却像沙漠中久逢甘霖的旅人,她的气息就是绿洲的方向。
“师兄……”
他不应,直起腰同她分离。
空出来的那只手在空中画了个符,被打到晏宁手中的那把红剑身上。
红剑被变成了巴掌大小,挂到了晏宁的腰间。
“它是你的了。”
说完,他似乎有几分不悦,连带着既明都有些躁动。
“谢谢……”
池雾眉眼中隐约的不悦被抚平,问她:“喜欢?”
剑身通体泛红,红里透黑,和既明一深一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上去就颇有上古名剑的风范,十分霸气。
晏宁点点头:“喜欢的。”
“嗯,”他没再牵她,松开了手,“要继续走吗?”
若是能直接破开,池雾不会询问她的意见。
“有什么问题吗?”
池雾告诉她,若是直接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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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这个小世界会直接崩塌。
晏宁吓了一跳,“那我们怎么出去?”
“为什么要出去?”
晏宁对上池雾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继续道:“一直在这里不好吗?”
“只有我们。”
晏宁看他一副犯病的样子,言语不敢太过激,便干巴巴道:“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呀……”
他反问:“你想要什么?”
晏宁想了会儿,说:“我想看星星。”
他难得没为难她,“哦”了声,算是答应。
不过还没等晏宁松口气,他的气息便又压下来。
“和谁看?”
晏宁张口就来:“和你。”
“那我们……怎么出去呀?”
池雾闻言,直接在她面前撒开一道口子,里面一片漆黑,不知道通往何处。
池雾在她身后没有抬步走的意思,而是微笑着看她的神色,晏宁的狐疑和犹豫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如今不知道他是敌是友,态度扑朔迷离,可若是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去。
晏宁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心道出去之后一定勤加修炼,以后再也不要受制于人。
“改主意了吗。”见晏宁迟迟未动,他的语气莫名多了一丝轻快。
晏宁猛地甩了甩头,定下心来闭眼往里一跨。
再睁眼,已经回到了最初的石阶上。
夜色沉沉。
“没有星星。”
听他说叠词,晏宁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没关系,总会有的。”
“嗯。”
“啊。”他轻呼一声,完全吸引了晏宁的注意力。
池雾脸上透出几分惋惜,指尖蹭了蹭她的眼角,在她疑惑的神色下,低头,弯腰,附在她耳边。
女人稍显凌乱的碎发扫过他的鬓角。
池雾闭上了眼,唇挨着她的小巧的红宝石耳铛。
“等我。”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说的暧昧又缱绻,晏宁还没反应过来,池雾整个人的重量就在瞬间压到了她的肩上。
整个成年男子向她栽来的后果就是……
晏宁尖叫着抱住了他的腰,脑子一片空白,两个人向阶下一路滚去。
停下时,两个人已经滚成了一团,晏宁八爪鱼似的缠在了他身上。
“池……池雾!”
一拳又一拳砸在池雾的后背,晏宁几乎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憋得满脸通红。
幸好,池雾有了动静,先是咳嗽了两声才睁开眼,眉头压得很深。
“池雾!”
晏宁连师兄都不喊了,用尽全力去推他的肩膀,意料之外的竟推了起来,结果一抬眼——
两人水灵灵的对视上了。
以某种奇怪的姿势。
在晏宁尖叫出声的下一秒,池雾用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抱歉……我不是……”
池雾在看见晏宁的瞬间就恢复了清明,声音难得这么无措过。
晏宁此刻满腔气愤,没意识到眼前人的变化,张口就往他的掌心咬去。
池雾闷哼着仰起了头,喉结滚动,双腿跪在她的两侧,另一只手压在她的耳边。
掌心下是冰冷坚硬的石板,以及她细密而凌乱的发丝。
“谁叫你欺负我。”
晏宁此刻颇有一副扳回一城的得意,迫不及待的去瞧他的反应。
可没想到她误将急促的喘息听成笑意。
随即,不服输的朝他的虎口再次咬去。
17. 忍耐
“唔……呃……”
“先……先松口……”
池雾强忍着脑中一阵接一阵的晕眩,硬撑着咬牙说道,手上传来的尖锐刺痛,随着时间的流逝,像一剂麻药,逐渐剥夺着他的感官。
零碎的、陌生的片段不断在他的眼前闪烁。
他宛若一位不速之客,将寂静的四周搅的一团乱麻,也将晏宁打的手足无措。
池雾面色十分糟糕,凡是在外的肌肤都红的不成样子,遑论此时此刻还被晏宁抓着的那只手,几乎是肉眼都足以看出的颤抖。
像濒死的鱼在渴求唯一的生机,一张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缠住,就连唯一让他能感知到自己尚且存在的刺痛也紧跟着销声匿迹。
他下意识想去追,却找不到方向。
月亮隐入一层灰蒙蒙的云雾之中,世界被漫无边际的黑暗彻底接手。
眼看着池雾十分有九分不对劲,晏宁连忙甩开他的手,手肘发力往后撤去。
而池雾闭着眼也仍旧向她倾倒的身形,她额间不禁冒出几颗冷汗。
“嘶……”
晏宁被迫停下了动作,头皮传来拉扯的刺痛。
晏宁试着叫了他几声,对方却毫无回应,凑近了看,只能看见他紧皱的眉眼,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下唇被咬的渗出了血迹,血衣则与黑夜融为一体,浑然天成一般。
“池雾……池雾?”
“池师兄?”
他的唇齿微动,声音犹如蚊蝇,晏宁小心翼翼的朝他的方向挪动,却仍听不太清楚,只辨别出模糊的两个字——
“不要……”
不要什么?
池雾的状态实在太过诡异,晏宁狠下心来,取了腰间的红剑,将池雾压在手掌下的那一缕发丝斩断,踉跄着起身。
下一秒,池雾便重重的倒了下去,摔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动。
要不是池雾,晏宁还不知道要被困在阵法里多少时日,她做不到见死不救,便想着先回去搬救兵。
她蹲在池雾身侧,轻声道:“师兄,我马上就回来。”
“不要……”
池雾急剧颤抖的手虚握住她的衣角,吐露出的字眼含糊不清,晏宁同他解释,却无论如何也脱不得身。
无奈之下,她只得试着池雾向她灌输灵力的样子,将自己的灵力传输到他的脉络之中。
见有效果,晏宁忙不迭继续调动灵力,却被他的内息拦下。
“不要。”
池雾的声音很虚弱,晏宁凑得很近,掌心撑在他的胸膛上,染了一手的血印。
“本来就是你的,为什么不要?”
说罢,晏宁继续向他体内传输灵力。
“为什么救我。”
上古阵法淬心阵,凡入此阵者,皆会直面一生心魔,若出,则获机缘,反之,则死于幻境。
他知道,自己绝无走出淬心阵之可能。
池雾垂眸,看见她灰扑扑的脸颊,察觉到他的眼神,还伸出了另一只手,用拇指抚平他紧皱的眉间。
为什么救他?
五个字听着有些让人发火。
晏宁的语气和她手上的动作截然相反:“你管我。”
池雾的呼吸渐渐平息下来,听到晏宁的回答抿了抿唇,目光黯淡。
“为什么生气。”
“因为你觉得我是见死不救恩将仇报的人。”
池雾一时哑然,沉默的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
“我们是怎么破阵的?”他心下实在有太多疑虑,眼神在黑夜里毫不避讳的落在眸中的少女身上。
晏宁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接着面色不善,看向他的眼神里已经布满了怀疑。
“你不记得了?”
池雾试着回想,片刻后无果,摇了摇头。
晏宁的脸色更古怪了,立刻撒手同他拉开距离,坐在了他对立面的位置。
“一点都不记得了?”
“嗯。”
“那你让我去死那里呢?”
“……”
“那之后。”
难得能从他眼里瞧出一丝心虚来。
池雾并不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那就印证了她先前的某种猜想,来救她的人并非池雾。
严谨的说,并非池雾的意识。
不仅如此,晏宁还能隐约的察觉到此人对她诡异的好感。
牵手、拥抱、送礼物的同时又莫名其妙的恐吓她,但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
好像出现就是为了来救她一样……
晏宁回想起他随时随地撕破空间的强悍力量,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在修真界好像也没有关系好到如此地步的大佬吧?
当她回过神来时,发现池雾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开口。
晏宁思索片刻,决定隐去细节,只说大概。
池雾的眉头皱的更深:“我从未听过有此种术法。”
晏宁换了种猜想:“那可能就是……就是你濒死的时候得了什么机缘,突然变得特别厉害了?”
“我有对你做什么吗?”
池雾突然问。
晏宁咽了口口水,“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没有这个意思。”
晏宁心想,果然还是这个池雾比较好玩,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后,就只能躲避她的目光。
“好啦,”晏宁跪着挪动膝盖,走到他身前,“都过去啦。”
“现在我们都平安回来了,就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池雾凝声:“此事疑点重重……”
且先不说阵中之事,此路通往不周山后林,常有弟子经过,阵法布置费时费力,更不用说如此高级别的阵法,先前从未听闻过有弟子从此路跌落,除非是……有意为之。
此人实力极强,背景深厚,若要害人,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好啦!”
池雾正欲细想,掌心却突然被人抓住,拉着他向上。
他顺势站起,对上晏宁笑盈盈的眼睛。
“不论怎样,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身体养好。”
“其他事,明天再说。”
轻柔的声音如流水,在池雾的脑中流淌,他下意识的将目光放到二人相连的手上。
刚刚是情况危急,他神志不清,尚能理解。
而如今……他呼吸一窒,放在她掌心上的手半悬着,直到晏宁收手,他才放下。
“走吧,回去了。”
“嗯。”
两人沉默着走在路上,池雾落后晏宁两步,拇指摩挲到掌心中央依稀的牙印。
“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池雾声音一紧。
晏宁有些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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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这句话后瞌睡醒了大半,一些挥之不去的画面又在她脑中复播了一次。
要是告诉池雾,他估计以后见到她都得低着头走。
更别说那些池雾死都不会说出口的台词。
晏宁斩钉截铁,一字一顿:“没、有!”
“那为什么要……咬。”
“我”字说的很轻,风一吹就飘走了,“咬我”两个字暧昧的有些过分,主体是他的事实更使得他难以启齿。
谁料晏宁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掌:“有本事你咬回来啊!”
“你……”
她总是知道如何让他无话可说。
池雾看着她快步远去的身影,掌心是火一般的灼烧感,再次打乱他平稳的呼吸频率。
他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
蜷缩已久的另一只手掌缓缓打开,掌心除了凝固的鲜血外,还静静躺着一缕细长的黑发。
须臾,被再次藏入黑暗之中。
“晏宁……”
*
“姐姐……?”
偌大的宫殿中,王座之下,是数百位身着黑衣的臣子,皆跪地叩首,冷汗直冒,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罪名上身。
被一个弹指便打倒在地的男人猛地吐出了几口鲜血,不可置信望向王座上的人。
“都出去。”
王座上的人身着深紫色长袍,头发无拘无束的披在身后,向阶下走来时露出赤足,语调慵懒平静,等人一窝蜂走完了,他才蹲下身去抬起倒地之人的脸。
“冥昭……”
“我记得,”他思索了下,笑不达眼底,“你是狐狸?”
冥昭被这毫不留情的一击打的原型半漏,头顶长出了三角状的狐狸耳朵,身则长出了九条体型巨大的尾巴,毛茸茸的,逃无可逃之时也不知自己到底是那句话触怒了自家尊上,在他面前,碾死他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面临死亡,冥昭的瞳孔成了兽类独有的竖瞳。
当黑色灵力钻入他的脑海中时,席卷全身的痛苦使他彻底变回了原型——
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
只不过此时奄奄一息,怕是今日便要命丧于此。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脑海中来自冥昭的记忆。
她的身体不太好,活动范围不大,几个地点来来回回绕来绕去,他却看的津津有味,在虚空中抬手碰了碰她的脑袋。
他发出一声轻笑。
小兽形态的九尾狐气息微弱,无力的呻吟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
等他懒怠的收回手时,狐狸已然要没了气息。
他施施然将狐狸从地上抱进怀里,朝王座上走去,指尖在它额间点了点。
下一秒,九尾狐便睁开了眼,发出呼噜噜的响声。
宛若无事发生一般蹭了蹭他的手掌。
“是挺舒服。”
手掌从头到尾摸过九尾狐柔顺的毛发,将其中一条尾巴抓在了掌心。
他看着那条尾巴,片刻,愉悦的气息从他周身散发而出。
他抚摸的力度不轻不重,那尾巴还讨好的动了动。
“既然她喜欢你……”
他说着,指尖一动,脸上砌满了笑。
空气化为利刃,直直冲向尾巴根部。
他看着手上那条唯一的尾巴,满意极了。
“她会喜欢的,是吗。”
18. 撒娇
“晏师妹……”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晏宁下意识的转头去瞧。
“赵师兄?”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她洞府外边晃悠?
想着池雾应当还没走远,晏宁微微放下了心。
“你和池师弟整日不见踪影,师父晚些时候也在找你们,我担心你出了事……”
池雾能力虽在他之上,可为人冷漠无情,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保不齐会如何对待只有几面之缘的晏宁。
赵念雪上前去,将她面上凌乱的碎发挽至耳后,闻到从她身上传出的血腥气息。
语气带了些严肃:“是不是受伤了?”
晏宁看他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神色不似作伪,心中升起的一丝疑虑渐渐放下。
她扯出一抹笑来,在赵念雪眼中却成了强撑。
“我给你疗伤。”
“不用!”赵念雪说着就要调动灵力,晏宁连忙按住他的手道:“这些血都是池师兄的!不是我的!”
“池师弟?”赵念雪皱了皱眉头。
“他伤的很重吗?”
想起分别前池雾的交代,晏宁摇了摇头,含糊道:“没有,都是外伤,回来的时候他都要好完啦!”
“所以你们今……”
“师兄我好累……”
赵念雪见晏宁一脸的疲态,还在强撑着回他的话,不禁暗骂自己一句思虑不周,愧疚道:“那你先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
空中云雾散开,硕大的玉盘重新探出了脑袋,黑漆漆的洞府外,凌冽的剑光在树后,转瞬即逝。
晏宁的觉睡得并不安稳。
是以醒来时眼底多了层浅浅的青灰色,走出洞府又看见一身青色的赵念雪背身而立。
她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
“早啊师兄。”
“早,师妹。”
“师父让我来接你。”
晏宁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该来的迟早会来,她已然和串好口供,想来无论如何也应该糊弄的过去。
若是有人想要对他们出手,和盘托出只会让局面更糟。
若是无意,只是他们误闯,他们就更没必要惹祸上身。
随着赵念雪去往道明的主殿,许是她的表情有些紧绷,他还特意在殿门外停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不必紧张,师父他很好相处。”
晏宁点了点头,眼神一撇,看见了从赵念雪身后路过的池雾。
换下血衣,一袭白袍配玉簪,手上拿着既明,晏宁瞧过去时,池雾已然目不斜视的走进了主殿。
仿佛昨日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些纠葛、试探、生死,都变成了晏宁一个人的秘密。
池雾的冷淡莫名让晏宁感到一丝兴奋,掌心发热,想到他常年使剑的大掌将她整只手包裹住的感觉,以及薄茧在她指骨处摩挲带来的酥麻感。
“师妹?”
看她有些愣神,赵念雪轻声唤她。
她猛地回过神来,许是心虚,也许是懊悔,挽着赵念雪的手臂便走进了门。
赵念雪讶异于着突如其来的接近,下意识的便被晏宁拉着进了殿内。
“哇塞……”
放眼望去,殿中依旧只有他们师兄妹四人,当然,今天还要加上道明真人。
“哇”出声的是越析。
越析吊儿郎当的身形一下子站的板正起来,在池雾身后去扯他肩角的衣服,声音是难抑的兴奋:“这才几天啊就挽上了?”
池雾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他肩膀微动,带回被人揪住的一小块面料,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似乎对身后的人事物毫不关心。
搭在剑柄上的食指无意识的开始敲打起来。
熟悉的、毫无缘由的燥意再次侵袭他的理智,脖颈上环绕的青筋微微突起,昭示着他此刻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心情。
“大师兄耳朵红了!”
“诶诶……你说他们是不是背着我们……”
“呃……你今天心情不好啊,那我不说了……”
池雾突然侧目给了他一个冷若冰霜的眼神,赵析悻悻闭上了嘴,背着他做了鬼脸。
这世上居然有对八卦毫不感兴趣的人,真是匪夷所思。
晏宁在二人身后打了个喷嚏,怎么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等会我给你送些丹药去。”
赵念雪弯腰,挨着晏宁的头顶轻声说道。
“好,谢谢师兄啦。”
刚说完,晏宁就又打了个喷嚏。
奇怪,她昨天也没着凉啊,难不成是昨晚上被子没盖好?
藏了许久的道明终于现身,还是不久前晏宁眼里说话乐呵呵的小老头,不过他的头发又从黑色变回了白色。
“哎哟,我的好徒儿啊!”
道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晏宁身前,左左右右将她细细看了一通后大松了一口气,语气感慨:“昨天一直没见你来,为师可是担心的紧啊!”
“对了,”道明语气一转,没给晏宁接话的间隙,便又看向池雾,问道:“你们昨日究竟去哪了?整个不周峰都没找到你们的踪影。”
池雾正欲开口,晏宁便凑到他身前对道明做求饶状,她动作快的不给人留半分察觉的时间,池雾险些将她扬起的发丝含入嘴中。
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香气,耳边传来她娇俏的声音。
“师父,你可千万不要怪池师兄呀!”
“哦?”道明被勾起兴趣,被目光重新从晏宁回到池雾身上,“那……”
晏宁三言两语概括完整件事,大抵就是她初来乍到,玩心大起,拉着池雾陪她在后林四处闲逛,结果却不小心掉入了一处无名的秘境。
秘境由天地灵气随意幻化而成,类型各不相同,遇上了便是机缘。
道明听闻后,笑了起来:“那可是好事啊!小池,是这样吗?”
池雾颔首回应:“是,师父。”
晏宁本就挡在他身前,池雾甫一低头,轻淡的香气便在呼吸间直入肺腑,不似寻常脂粉那般甜腻,而是令人舒缓的清香。
池雾抬头时,看见女人压在耳后的一缕碎发,阴沉的眸色一闪而过。
“那可有获得什么机缘?”
晏宁遗憾的摇了摇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道明前去拍了拍晏宁的肩,安慰道:“没事,平安回来就好!”
“那我们之前的账,是不是该好好算一算了?”
晏宁冷不丁的说出这句话,道明口袋一紧,心虚的摸了一把胡子。
“哎呀,你我师徒何必计较这些!”
见晏宁又有开口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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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明急忙从储物空间掏出两本秘籍放到晏宁手中,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这样可以了吧!”
“这是什么?”
“剑法古籍。”
背后突然冒出来一道声音,将晏宁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秘籍甩到地上去。
她回头恶狠狠的看了池雾一眼,对他刚刚的行为十分不满。
池雾抿了抿唇,看着眼前聊得正欢的几人,盯着晏宁的背影看了几秒,唇线崩的笔直,默不作声的走了。
越析看到池雾远去的身影,凑到赵念雪身边。
“我感觉三师兄今天心情不太好啊,什么人能把他都惹生气啊?”
赵念雪分了一眼给搭在他肩膀上的越析,眼神又落回晏宁的侧脸,语气似笑非笑。
“谁知道呢。”
*
晏宁从主殿出来时已尽午时,昨夜池雾送她回来时,她得知了池雾洞府的所在地。
她和他的洞府简直是南极和北极的距离,是说平时出门都不太能像以前那样偶遇他了。
生活少了一个赏心悦目的帅哥总是会有点小小的伤感。
不过她现在和池雾也算半个一条船上的人了,于是晏宁揣着那两本剑谱,准备去看望一下池雾。
不过刚走两步,晏宁便停在了原地。
要是她去了他不在怎么办?这不就是白跑一趟吗?
思索间,晏宁灵光一闪!
她怎么忘了这个好东西呢!
晏宁从怀中取出那枚传讯的玉碟,用灵力给池雾发去一条语音消息。
晏宁:【池师兄你在哪里呀?】
对面没有秒回,直到晏宁在原地开始转第六个圈,玉碟才闪了一闪。
是池雾的声音,几乎与面对面的声音别无二致。
池雾:【什么事?】
晏宁:【我想来见你一面呀。】
池雾仍旧是半天才回。
池雾:【已经见过了。】
晏宁:【谁规定一天只能见一面的?】
晏宁:【而且我刚才都没跟你说话!】
池雾:【你想和我说什么?】
晏宁:【见面不就知道啦!】
晏宁说完后,玉碟便再也没有反应了,她随手从身旁的树上薅了几枚树叶下来。
等和池雾见面了,她一定要狠狠吐槽,他回消息的速度宛如百岁老奶奶玩智能手机,亏得她耐心还不算太差,要不然早就删除拉黑一条龙了!
“烦死了……”
晏宁嘟囔道,怎么一晚上不见这家伙就对她这么冷漠了?
不应该啊。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人出现在了她身后。
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和煦的阳光被他高大的身影隔绝在了身后。
池雾逆光而站,既明从空中回到剑鞘里,发出“咻——”的一声响,又把晏宁吓了一跳。
“你好烦呀!”
晏宁撅起嘴想戳戳他的肩膀,却不想被他侧身避开,扑了个空。
“你也是。”
他语气冷淡,声线毫无起伏。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被晏宁收入眼中。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心底出现的想法……却让她自己都有些咂舌。
怎么感觉……
池雾在和她撒娇呢?
19. 罪名
池雾似乎也对这三个字的到来毫无预料,脸上带着几分自然流露出的尴尬、懊恼,以及……
晏宁无形间捕捉到的一丝羞耻。
这个词实在和池雾的人设不太沾边。
不是与她触碰,亦或被她逗弄所产生的任意一种情绪。
而像是……一只独自行走多年四海为家的猫,孤傲、矜持,不轻易低下的头颅彰显出几分不染尘俗的高贵来,是以鲜少有人选择靠近他。
但……在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它或许同样期待着被抚摸。
池雾不太自然的躲避着晏宁的眼神,他自以为是的、微妙的难堪正在脑海中酝酿着即刻逃离的冲动。
可明明是他在听到晏宁的消息后主动赶来。
池雾心中用来衡量一切的天平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平衡点,一旦他偏向某一端,便不自觉的在倾斜的瞬间回到另一边。
如此反复,摇摇欲坠。
连她的眼神都灼人眼目。
“我怎么烦你啦?”
亮晶晶。
这是池雾直面她后,脑中蹦出的第一个词语。
匮乏。
这是第二个词,指向的人是他自己。
沉默没有蔓延太久,池雾再次张口时,却觉得嗓音莫名有些干涩。
“没有。”
仿佛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幽灵空旷的山谷,此刻发出的任何一丁点声响都会不断地在他耳边回响,得到回应时,环顾四周却找不到方向。
又是那一股熟悉的燥意,不动声色的在他的脑中发酵,占领着他名为“理智”的领地。
晏宁仍旧若无其事的回话:“真的吗?”
她每说一句话,脑袋便要在他眼下愈凑近一分。
每进一分,池雾的呼吸便浅上一分。
她怎么能每一次都是这幅模样?
若无其事的靠近他,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
偏偏她眼中的情绪还是那么纯善,天真到他愿意不加理智的相信她。
池雾生于皇权贵胄之家,父皇冷酷无情,母妃亦然,冰冷的权柄与人心是他整个少年时期的记忆,一颗步步为营的棋子,没有资格拥有所谓的任性。
直到三年前母妃去世。
池雾回想着当时的情绪,似乎也是像现在这样,心脏急速跳动的感觉。
他分不清道不明,他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活着”。
“要见我,”池雾的眉头轻轻皱起,握着既明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沉默的爆出青色的筋,“有什么事?”
“啊,”晏宁似乎被他冷冰冰的态度中伤到,后退了一步,“我就是想问问你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诡异的柔软戳穿他的心脏,后退的距离清晰的落在他眼中,约莫一掌的距离,却让他的眉头皱的更深。
为什么?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接着,她的声音很快又在他的耳畔响起。
她总是有很多话同他讲。
想到这儿,池雾的眼睫微微颤动,目光从她垂在身侧的手,挪到她红润的唇间。
晏宁看他终于肯抬起头正面瞧她,笑意便更深了起来:“今天听越师兄说你心情不太好,怎么啦?”
越师兄。
“没什么。”池雾的语气很淡。
说完后,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对劲,又补道:“没有心情不好。”
“那你的伤呢?”她又问。
“也没事。”
“……有时候真觉得你是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问什么都是没事没有没什么,和他友好交流就是这样,晏宁突然涌起一股无力感。
她想,要是池雾下次再这么回答她,她就……
还没等晏宁想好对付他的招数,池雾带有起伏的音调就钻进她耳中。
“机器人是什么?”
晏宁卡壳了下,大脑飞速运转:“就是……傀儡人?你们这儿应该有这种东西吧?”
“那程序呢?”
“大概就是……指令,对,就是指令。”
池雾将她口中从未听闻过的词语默默记下,与此同时,心中的燥意不由自主的变得更甚,在他身体里四处冲撞,迫切的寻找着一处发泄口。
“我没有说你不是人的意思!”
晏宁见他面色不善,急忙出声为自己辩解道。
“我很吓人?”
总觉得这个问题在哪里听到过。
晏宁双手举起,在他眼前左右晃动:“你怎么会吓人呢!”
池雾朝她露出疑问的表情。
晏宁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超帅的!”
“你这种大帅哥就算在我面前冷脸……我也觉得别有一番风趣啦!”
糟糕……不小心把心声说出口了……
晏宁的笑意凝固在脸上,须臾,她听见池雾偏过头去咳嗽了一声。
“……得寸进尺。”
“那不也是你惯的吗?”
“我哪……”
池雾微张的唇僵持在空中。
晏宁的眼神似乎什么都说了,似乎什么也没说。
她的眼神还是那么坦荡,困扰的始终只有他一个人。
“你讨厌我吗?”
晏宁猝不及防的将这个问题抛给他。
可池雾却觉得没这么轻柔,更像是砸,只是她的眼神过于无辜。
他不想继续受制于人,被她牵着鼻子走,身体却比理智先行一步,他尚未权衡出答案,便听见了一句——
“……不讨厌。”
明明四周寂静,阳光明媚,池雾的眼神却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慢慢变得阴沉,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种隐隐触碰到边界的感觉让他奇异的感到镇定,他似乎开始期待晏宁下一句话会说什么,会问他什么。
或许叫他“池师兄”,也或许叫他“池雾”。
“既然你不讨厌我……”
晏宁鼓着腮帮子拉长了尾音。
池雾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盯出一个窟窿。
“那不就好啦!”
像是骤然从悬崖上被推下,池雾蓦然从喉间溢出一声嗤笑,然后深深的看了她最后一眼,转身就走。
他人高马大的步子飞快,心里还藏着情绪,走的便更加不管不顾起来,脚下生风一般向前冲,不知道的以为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晏宁话还没说完呢,池雾却突然笑一声就走了,她又哪里惹到他了?
她追不上他,便在他身后喊他的名字,一声高过一声,穿过长廊,引得来往的弟子都纷纷侧目,投来看戏的眼光。
晏宁被这些若有若无的眼神看的有些窘迫,一路小跑着的面色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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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
“你要是再走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
“哎哟!”
晏宁的脑袋撞上一堵厚实的墙——
池雾的后背。
察觉到身后传来紊乱的呼吸声,池雾犹豫片刻转过身去,便看见她捂着脑袋一脸幽怨的盯着他。
这样的距离太近,他只要微微低下头就能数清她密密麻麻的发丝。
她两鬓、额前的发丝因为跑动而凌乱的分散开来。
二人的呼吸静默的纠缠在了一小块空间内,隐秘的快感使得池雾将方才的情绪统统抛诸脑后。
他屏着气,自然而然的抬起手,三两下将她的碎发合成一缕,再挽至脑后。
池雾的指甲泛着淡淡的粉色,月牙升起,甲面修剪的十分干净、齐整,触碰到她柔软的脸颊时,明明柔软,却留下一道又一道火烧似的燎痕。
晏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出几分呆愣感,饱满的喉结在她眼前微微滚动着起伏,像一颗饱满欲滴的果实,诱惑着她去采撷。
嗯……晏宁想,这大概是一个十分适合咬上去的形状。
池雾收回手时,指尖仿佛还沾染着晏宁肌肤的余温,他不自觉的摩挲着,燥意得到安抚,他主动开口道:“抱歉。”
晏宁耳尖染上一股绯色,被她心虚的用手指掐住:“没事……”
“怎么了?”池雾的声音放的很轻,像雪一样。
晏宁浑身不自在:“没事……”
“那为什么追了我这么久?”
“啊……”
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晏宁讪讪的抬头偷瞄,却一下就被捉住。
“我是说……我想……”
“想什么?”
“我想……”晏宁拼凑出后半句:“找你学剑。”
“为什么找我。”
他步步紧逼,语气却显得若无其事,只是随口一问。
晏宁挠了挠头发,不知道古怪从何处而来,先前准备好的招式统统作废,只剩下一句干巴巴的:“因为我和你最熟。”
“是吗?”
“是……吧?”
池雾看了现在和鹌鹑一样的人,再次转身欲走。
晏宁一急,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趁他刚转身就伸出手想将他拉住。
“啪嗒——”
双手交合的瞬间,晏宁明显的感觉到男人掌心升高的温度,从一开始的温热变得滚烫,甚至下意识回握蜷缩的小指。
那温度烫的晏宁几乎要轻呼出声,一触即离。
转瞬即逝的柔软,滑腻的不像样。
池雾闭了闭眼,被她拉住的那只手握成了拳头。
脑中刹那间闪过晨间的情景。
她也同方才一样,拉住过赵念雪吗?
或许不止赵念雪,或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也会同样对越析这样做。
忽然间冒出的想法让他的鼻息变得沉重,连带着看向晏宁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恐怖。
池雾知道自己不该随意揣测,将没有证据的、莫须有的罪名加到她身上。
不,不是罪名。
这是她的自由?不是吗。
他不过是她名义上的师兄。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池雾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
片刻后,他的脸上阴霾不再,萦绕上一层淡淡的笑意。
20. 哄他
“那就是吧。”
好半晌过去,晏宁看着他神情变幻莫测的脸缓缓恢复正常,冷声留下几个字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徒留晏宁一个人在原地。
他又在生什么气?
有时候真搞不懂这种闷骚男背地里都在想些什么。
晏宁默默吐槽道,本来还想和他聊聊别的事,不过看他现在这个状态,可能……短期不太想看见她?
她反思了一下今天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老实规矩的不得了。
既然这样……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她的脾气一时也涌了上来。
她才不要去哄他。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懒。
*
她的天赋已经是无法隐瞒的事情,道明得知后欢喜的不得了,给了她许多好东西。
甚至甩袖一挥,直接免了她各式各样的早课集训。
是以,晏宁现在自由的不行。
池雾那边的事暂且被她搁置下来,晏宁抽时间去找了一趟晏曲。
距离宗门大试已经过了不少日子,晏曲再次见到她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不同,不过依旧没拿正眼瞧她,眼底没了轻蔑,语气仍旧不冷不热。
“既然你有这个本事留下,那就留下吧,不过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与我没有半分干系。”
指的是晏宁被道明选中进入不周峰的事。
晏曲的态度实在令晏宁感到迷惑。
说晏曲对她差吧,这绊子也没下死手的往她身上使。
但也不能说她对她好吧,毕竟第一次见面就把她打的吐血。
一边想将她压制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一边又想与她划的干干净净。
晏宁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润嗓子,“您怎么认为我以后一定会出事?”
晏曲闻言笑了一声,话不投机半句多,留下一句“少和人作对”后就唤来门外弟子将她请了出去。
走到门外,晏宁看见身侧一张熟悉的脸庞:“是你呀?”
那女弟子见晏宁居然还记得自己,低头看见晏宁腰间的玉牌,眼里流露出几分艳羡。
“你好厉害,上次见你还是外门弟子,现在都被道明真人亲自收入门中了。”
晏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把我的好运分给你,你的机缘也很快就会来啦!”
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女弟子弯了弯眉眼:“我叫姚菱,你呢?”
晏宁对她说了自己的名字后,继续和她一道往前走,不过没走多久就听见姚菱的叹气声。
“怎么了?”晏宁问。
姚菱摇了摇头,声音含着几分沮丧:“这些年外门弟子被提携进内门的人数越来越少了,反而从宗外来的散修凡人更多。”
晏宁尚未关注过这些数据,此时听到这个结论也有些讶异,重复了一遍:“凡人?”
“是啊,”姚菱点点头,自我安慰道:“许是他们天赋好,修炼总是比我们快上不少。”
气氛因为姚菱低落的情绪变得有些伤感起来,晏宁没再继续接下去,而是换了个问题:“晏长老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晏长老啊……”姚菱思索了下,回答的很快。
“我跟在晏长老身边很多年了,晏长老虽然平时看上去有些严厉,不过私底下还是很照顾我们的。”
姚菱想起从前外门弟子不受重视的时候,受伤时连最低等的疗愈丹药都没有,还是晏长老力排众议,拼尽全力为他们打开了丹阁的大门。
看见两次前来都没得到晏曲什么好脸色的晏宁,姚菱拍了拍晏宁的肩膀,嗓音诚挚:“或许……你和晏长老之间只是有什么误会,以后有机会解开了就好了。”
晏宁走到门口,从肩上将她的手拉到掌心,笑着说:“好,我知道啦!”
姚菱耳尖微红,迟钝的点了点脑袋,眼中映满了这位新朋友的笑意。
晏宁同姚菱道别后,慢慢往回走,夕阳西下,余晖毫不吝啬的为她渡上一层火红的暖意。
她一时对晏曲的态度没什么头绪,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便先同池雾一样搁置下来。
毕竟她并什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如果一件事让她感到烦躁、焦虑,那她就会选择搁置亦或放弃。
要是穿越之前,也就是她的上辈子,她或许还会想着搏一搏,不过现在嘛……
在这些她赚到的、额外的日子里,她还是想让自己尽量过的舒心一些,至少不用被疾病、金钱、人情裹挟着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咪咪依旧没有踪影,或许又是同以前一样,陪她几天便又跑了。
猫咪生性也向往自由,若是不愿意留在她身边,晏宁也自然不会强求。
这些天她凭着道明给她开的通行令,钻研了不少典籍术法,甚至去了丹阁炼药,一举成功,被长老追着夸有天赋。
不过丹阁的火烧的她实在难受的紧,浑身冒汗,不然丹药那么贵,她还真想天天窝在丹阁炼药去卖钱。
等事情都解决了,她不想修炼了的时候,她就下凡去用这些钱买一座大宅子,整天吃喝玩乐,多好。
晏宁想着,腰间的玉盘却突然闪烁了下。
她拿起放在眼前探查,发现是池雾的消息。
不过她不论怎么释放灵气运转,都没有传来池雾的声音。
坏了?
不会吧,她可什么都没干,就加了几个好友而已。
晏宁满腹疑虑,试探着对池雾发了一句话。
晏宁:【你刚刚是找我吗?】
池雾的声音这次传来的很快。
池雾:【传错人了。】
晏宁被这四个字讶异的半天说不出来话。
这也能……误触啊?
这理由也有点太土掉渣了吧?
晏宁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嘴角笑个不停,连带着声音都不太正经起来。
这都是姐姐十来岁的时候玩的把戏了!
晏宁:【不信。】
池雾:【随你。】
她现在心情还算不错,被放下的池雾被她从一旁挪回眼前。
晏宁:【池师兄啊。】
池雾:【什么事?】
晏宁:【上次说的教我练剑的事……?】
池雾:【明日卯时,后山见。】
卯时……晏宁算了下对应的时间,狠狠打了个激灵。
她和他打商量。
晏宁:【太早了!巳时!】
池雾:【……】
耳边传来他的吸气声。
晏宁:【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师兄。】
池雾:【你每日都睡到巳时?】
晏宁:【偶尔偶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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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池雾:【金丹期的修士不需要睡眠。】
晏宁:【晏宁期的修士需要~】
池雾隔了很久才回,晏宁猜他或许是在无语她的作息,也或许是在嘲讽她毫无上进的心。
池雾:【过时不候。】
晏宁:【你答应啦?】
池雾:【也可以不答应。】
晏宁:【必须答应!】
池雾没再回复,晏宁乐滋滋的在院子里看了会儿书,想着明天一定要让池雾对她刮目相看。
正当她翘着脚尖哼着歌儿时,头顶突然刮过一阵阴风,凉飕飕的,吹得晏宁缩了缩脖子。
等到晏宁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啊!!!!!”
硕大的一颗人头出现在了她的脸侧,阴沉的双眼和幅度不小的唇线冗杂在同一张脸上。
侧着眸子望过去时毫无防备,晏宁猛地尖叫着从躺椅上蹦了起来,看清楚是池雾后,毫不留情的骂他:“你有病是不是!”
他几乎弯到九十度的腰缓缓伸直,带着似笑非笑的眼神朝晏宁靠近。
晏宁看着他,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内心深处的直觉告诉她一个可能,但她无端觉得荒谬至极。
怎么会呢……但是……太像了……
阔别她许久的感觉再次涌上脊背,他一步步向她走近,鞋履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无限放大。
他的眼神似乎在提醒她:不许再后退。
可她也的确退无可退,不得不抬起头直面她。
果然,他救她出来另有目的。
晏宁的大脑飞速运转,跳动的心脏快要紧张到静止,连带着感官都变得迟缓。
在被无限延长的时间里,他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她耳边,平静而淡然。
我找你有事。他说。
“我很吓人?”他又问。
“池师兄?”
晏宁的呼吸一窒,声线不稳。
他“啊”了一声,似乎是发现这样的语气不太妥当,又沉下来说:“怎么了?”
眼看着晏宁眼中的怀疑越来越重,他沉眸看了她许久,继而终于笑出声来。
走到她身前,抬手蹭了蹭她的鬓角。
“猜猜我叫什么?”他嗓音愉悦。
晏宁尽量不去看他那张脸,侧过脸去。
“我怎么知道。”
滑腻的触感从指腹下溜走,他又笑了一声,俯下身凑到她耳边:“你知道的。”
晏宁被耳边的温热气息惊的打了个哆嗦,急忙侧跨一步离开了他荫蔽的空间。
她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
他只是重复:“你知道的。”
“难不成你叫池雾啊?”
晏宁无可奈何的重新看回那张脸说道。
“我为什么不能叫这个名字?”
“池……”晏宁刚想反驳,却想到他如今的的确确在池雾的身体里,就像那天一样,来的毫无预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一件事。
他将她的警惕与防备全然收入眼底,隔空掐灭她指尖上聚集的灵力,面上笑意不减,察觉到她的反感,适时地停在了原地,声音里透出几分无奈。
整个人气场一变,无害又纯善。
“我有些想你。”
“所以来见见你。”
21. 暧昧
这是什么哄小孩的理由?
晏宁的脸色更差了。
“不信?”他似乎被晏宁的态度中伤到了,掌心变戏法似的多出来一团白,“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喜欢吗?”
昏暗的夜色下,这距离看得并不详尽,晏宁眯了眯眼睛。
“你到底是谁?”
晏宁冷声问道。
这人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疑点重重,本以为在阵法中只是意外,如今又再次出现,附身到池雾身上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今看来,他的目标似乎还是……她。
“收下它,我就告诉你。”
见晏宁仍旧不肯伸出手接过,他叹了口气,将那团毛茸茸的东西揉进掌心。
接着两步跨过晏宁眼中所谓的安全距离,下一秒,一团雪白的绒毛在她眼前膨胀开来,一部分还轻轻扫过她的鼻尖。
见晏宁一副怔愣的模样,他愉悦的笑出了声。
“这是九尾狐的尾巴,送给你做护身符。”
“九尾狐?就是长了九条尾巴的狐狸?”
他点了点头,问:“你想看?”
晏宁微微张开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神色一变,又将那尾巴收了回去,语气惋惜道:“可惜,它现在只有八条尾巴了。”
晏宁看着他,脑子里浮现出这人逮着九尾狐,硬生生用剑将其中一条尾巴斩下来的情景,不禁打了个哆嗦。
虽然只与他相处过两次,她几乎也能想象到他当时面无表情的那张脸,不对,或许不是面无表情,可能还会在见到血之后轻笑一声。
想想都有些恶寒。
见他又将东西收了回去,晏宁问:“不是说送给我吗?”
“啊,”他看着晏宁的眼睛,“突然不想送了。”
“为什么?”晏宁问他。
他说:“因为我想到了更好的礼物。”
晏宁沉默了。
决绝道:“你送什么我都不会要的。”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却语出惊人:“可你不是喜欢我吗?”
“喜欢我,为什么要拒绝我?”
“啊……”
眼见池雾那张脸同她距离越来越近,晏宁急忙伸出手挡在他的胸口。
这人怎么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
“什么喜欢你?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你了?”
晏宁的掌背附上一层厚实的暖意,不多时,便察觉到热意隔着衣袍蔓延到她的掌心,等她想要逃脱时,却发现已经被人牢牢握在了手中。
他的五指从她的掌侧与虎口穿进,即便晏宁使尽全身解数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晏宁选择妥协,还能省点力气。
她换了种策略,心平气和的说:“你说我喜欢你,可是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我就是他。”
他冷不丁的说,眼里带着几分寒意。
“不。”
他又将自己推翻,见晏宁不挣扎后松了力,拇指的指腹在她的掌心中央轻轻揉捻,语气听上去有些为难。
“应该说……他就是我,这样才对。”
什么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的?
“你的意思是……你们两个其实是同一个人?”
那就是晏宁之前的第一个猜测,现在在他面前的是池雾的第二人格?
见他对这问题置若恍闻,晏宁晃了晃自己被他握住的手。
他的微笑此时此刻看上去颇有几分渗人的意味,开口说话却依旧一口云淡风轻的语气。
晏宁不知他的情绪从何而来,只觉得他和她的那位池师兄一样莫名其妙。
“不重要。”
晏宁不依不挠:“那你们谁更厉害?”
他这次回答的毫不犹豫,语气甚至透露出几分得意:“我。”
“你真的没有其他目的?”
“我说了,我很想你。”
“为什么想我?”
“因为见到你,”他将她的手心重新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这一次,他的笑意直达眼底。
“这里,会跳的很快。”
他的指腹下是她跳动的脉搏,他清晰的感受到,她生命的脉动,此刻正因为他而加速。
“池雾……”
深夜,孤男寡女,这距离实在暧昧的过分。
当然,氛围也是。
晏宁不自觉的低喃出这张脸主人的名字,叫出口后,浑身涌上一股怪异的酸软感。
原来是自己手被他带着向上游移,触碰到他脖颈处微微凸起的部分。
“你想杀了我吗?”
晏宁:?
话题一下子跳跃的太快,晏宁跟不上他的思维,脸上满是疑惑,略带一些无可奈何的无语。
他自顾自的解释道:“我不舒服。”
晏宁在他暗含威胁的眼神下张口:“……你怎么了?”
“你摸我,我不舒服。”
晏宁:?
哪有这样子倒打一耙的?
晏宁用尽全力将手往后一抽,结果被他拿捏的纹丝不动,抬眸看见他无辜的笑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舒服就松手啊!不是你拉着我的手干的这事儿吗!”
晏宁冲着他喊,手抽不出来,索性狠狠推了他一把。
人没动,嗓子倒出声了,一声闷哼,带出一连串的震颤。
“你到底想干嘛呀……”
晏宁揉了揉被他松开后有些酸软的手腕,在他的注视下重新坐回到躺椅上。
这人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空中的星星像漫山遍野盛开的野花,漂亮极了。
他不说话,于是空气沉寂下来,半晌后又像鬼魂一样出现在她身侧,半跪下来,看向她的眼神一时变得贪婪起来。
他平静的问,目光却像蛇:“你喜欢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见晏宁不应,他又继续:“他也喜欢你,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
这个“他”指向的是谁,二人都心知肚明。
晏宁张开嘴,又有些哑然,欲言又止:“你……他……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
“因为……我就是他啊。”
那张熟悉至极的脸明明就在她手边,只要她想,说不定还能用手随意揉捏,他眼底清明又浑浊,望过来时……
她诡异的从中感受到名为“痴迷”的情绪。
我就是他啊……犹如鬼魂在她耳边低语,鬼使神差的,她的手主动抚上了他的侧脸。
昏睡过去前,晏宁迷迷糊糊的感受到……
掌心中传来的,
柔软的湿润气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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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宁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日下午的事。
她当时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直到看见自己身上完完整整的衣服时才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感慨昨晚上的事,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件更为致命的事。
她一觉睡到大下午,巳时早就过的不能再过。
她用了个清洁的术法,忙不迭就往门外走,可就当她打开门的那一瞬间——
不对啊,如果昨晚上来找她的是池雾的身体,那……
他说的话不就是真的了吗?
比如……池雾喜欢他之类的?
但是……池雾知道他体内住着另外一个人的事吗?
这可是大事,而且那个人比他不知道厉害多少倍,要是池雾毫无防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暗杀了!
要快点告诉池雾才……
“啊!”
“你怎么也老是这么吓我!”
“也?”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晏宁,急忙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往自己屋子里带,神情紧张:“我告诉你……你现在……呃……唔……我……”
晏宁:?
她怎么说不出来话了?
池雾一脸怪异的神色看着她,靠着门板站定,看向她的眼神莫名带着关怀。
“可是身体不适?”
“不是!我是想和你说……”
池雾皱起了眉头,“说什么?”
过了半晌。
晏宁摆摆手,心中感慨万千,惆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了,呵呵……没事。”
冷静下来过后,晏宁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尴尬。
她先是不管不顾的将池雾从门外拉进了自己的房间,又是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抵在了房门上,神情激动的像什么一样结果一条有用的消息都没说出来……
对了,晏宁冷不丁的想起昨晚另一个“池雾”说的话——
他喜欢她。
两人的视线无意中在空中交汇,难得的,这一次率先撇开眼的不是池雾。
和昨晚对比起来,现在她眼前的池雾简直称得上“乖巧”这两个字。
起码不会把她堵到墙上抓着她的手去摸……
摸就算了,算她占了便宜。
关键是,摸完还要说什么不舒服。
晏宁的视线重新挪回到池雾身上,即使被她这样奇怪的对待,他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只是微微皱起眉头密切的关注着她。
或许心里在想,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晏宁突然想验证一件事。
她看着池雾的眼睛,松开了握住他手腕的手,转而钻进他微凉的掌心。
一回生二回熟,这已经是第三,晏宁已经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而池雾显然就做不到这么淡定了,平静的湖面被有心人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掌心处的柔软触感犹如雷劫贯穿全身时带来的酥麻感。
不同于那一天夜里的情势所迫。
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没有血、没有伤、没有愧疚。
池雾几乎是下意识的便紧紧攥住了她作乱的手指,紧绷的神经在逼迫他握紧,理智又告诉他应当克制。
她定然又是在逗弄他。
定然。
池雾眼神一暗,眨眼间,二人位置调换。
晏宁被他困于身前的方寸之地中。
22. 贪心
近。
太近。也太暧昧。
灼热的呼吸紧密交缠在一小片被两人挤压出的狭隘空间内,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粘稠。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晏宁甚至在池雾的身上看见了另一道熟悉的影子,不同的是,此时此刻,面前人的神色却更加压抑,脖子上凸起明显青紫交错的筋脉,阴沉的眉眼巳时风雨欲来的前奏,看的晏宁砰砰乱跳的心脏止不住的打鼓。
一声又一声。
“怦——怦怦——”
他的眼眸不停追逐着她的,却被晏宁接连不断的躲闪,仿佛多对视一眼就会碰撞出什么不可收拾的火花。
晏宁头一次感受到一个人的目光能如此沉重,如千万均般落在她头顶,一时不察,一只骨骼感厚重的大手卡住了她的脖颈最上方,微微发力,将她的下颚骨揉的生疼。
“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被胁迫着抬起头同他对视,几分心虚在刹那间涌上心头,是以率先质问时的语气渐渐软了几分。
男人的眉眼又在晏宁眼前清晰了几分,停下时,距离几乎近到能数清他细长的眼睫。
晏宁呼吸一窒,将他微微颤动的细微表情收入眼底,心想,他远没有表面上的平静。
晏宁此时终于想到一句适合按在池雾身上的俗语,非常应景,简直是老实人被逼急了的典型表现。
他的呼吸几尽数喷洒在了晏宁的额头,鼻息滚烫,神色挣扎,理智告诉他此时应该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身体却先一步攥住了身下与他而言细小的手腕,缓缓收紧,紧紧束缚在掌心之中。
池雾的思绪已然接近混乱的状态,是以听见晏宁蚊子声似的话语时,皱紧了眉头,嗓音沙哑,沉声重复了一遍:“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先放开……我们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晏宁同他一样放低了声音,细而软,眼神中带上几分担忧和安抚,似是诱哄,似是狩猎陷阱上方的红果,引人采撷。
“好好说?”
池雾像是变成了幼时牙牙学语的童子,不断重复起她说的话来,语气一遍比一遍重,最后终于忍不住反问道:“你会和我好好说?”
晏宁看着他额头冒出的青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为自己辩解道:“……我怎么就不会和你好好说了?”
“你会。是吗?”池雾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捧腹的笑话,连他这种平日里冷冰冰的人也忍不住从嘴间溢出一声轻笑,“是吗?”
“是吗。”
晏宁这几句话非但没有起到想象中的安抚作用,反倒使池雾眼中的神色更加阴郁,都不用看,晏宁就知道自己手腕上被攥出的红痕不用灵力的话,没个三五天的保准消不下去。
也算是尝到几分作茧自缚的滋味,晏宁看着眼前的男人,叹了一口气,用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抚上他的颈侧,低声道:“你低一点。”
晏宁如愿以偿将掌心贴到他的侧脸,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热,一层淡淡的薄红爬上她的耳尖。
脸侧传来的异样触感令池雾不自觉闭上了眼,深呼吸后才勉强从缝隙里再次看清眼前女人微笑的脸颊,浑身的灵力如同找不准方向一般四处冲撞,连同着他的灵府此刻也如同火烧一般,口中干涸,他的眼尾泛出一抹肉眼可察的粉红。
“晏宁……”他无意识的喊着她的名字,像是贫瘠荒漠中的缺水的旅人望梅止渴。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出现这些奇怪的、不属于他的感觉,更不明白为什么一和晏宁接触,这种感觉就会愈演愈烈,就好像——
她才是他身体的主人一般。
荒谬。实在是荒谬。
池雾被自己脑中蓦然出现的想法一惊,想后退,想松手,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的,反而在挣扎间向她更近了一步。
晏宁似乎也被他吓到了,微微张开的嘴唇在一瞬间凝滞,瞳孔在他二次靠近时骤缩,仿佛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吓,连呼吸也变的克制。
她的声音如梦中呢喃一般:“池师兄……”
“……”
池雾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很难受。”
他顿了下,第一个字不知是喟叹还是在唤面前人:“……阿晏。”
几乎是池雾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晏宁脑中便交织进另一道声音。
还是他。
声音也很低,却不像现在的他,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你是在撒娇吗?”
“我没有。”他回答的很快,另一只手覆上她放在他脸颊边的手背,小心翼翼的贴合她细腻的肌肤,眼神紧紧将她禁锢在原地,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不愿意放过。
“我怎么觉得你就是。”
晏宁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心思调笑他,似乎从某些相似的细枝末节中找出了两个灵魂的共性,她竟还有些兴奋起来,唇角还勾出一抹弧度不小的笑意。
“你的脸好红。”
晏宁听见自己说。
“他”似乎就不一样,他对她的触碰则更加自然,更加……得心应手。
没想到瞬间的走神也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一丝不悦悄无声息爬上他的眼底,片刻后,池雾竟用唇轻轻碰了碰女人小巧的鼻尖,一触即离。
接着,池雾眼睁睁的看着女人整张脸泛起可疑的红晕,从触碰的刹那间捕捉到晏宁呆滞的思绪,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变成了从前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柔和:“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你。”
“在想我什么?”
晏宁生出一抹攻守交替的错觉来,心下一紧。
“在想……你为什么要亲我。”
闻言,池雾微微皱眉,语气像是向老师虚心求教的学生:“亲?”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做。”
“不知道?”
“知道。”
晏宁笑出了声来,想不到池雾也有左右脑互搏的时候,这样一张俊俏的脸摆在自己眼前,实在没办法不做些什么,何况气氛似乎也到了时候。
“知道什么?”晏宁温声道,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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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轻不重。却像是将他的心脏握在手中赏玩。
池雾闭上眼,用额头轻轻抵住她的,仿佛同自己和解,语气带着释然,又捎带着隐隐藏不住的忐忑。
听到那四个字后,晏宁耳朵一热,眼中闪过狡黠,手从他的掌下偷偷溜走,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
池雾的唇形很流畅,稍稍有些细长,平日偏粉白,此刻却红润的紧。
“我教你呀……这才叫亲哦。”
无人造访之径被开辟的滋味并不好受,池雾只觉得贴上来的瞬间,身体中那副怪异的感觉叫嚣的更甚,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吃入腹,更别说再之后更柔软的东西试探着、不怀好意的来逗弄他,起初不得妙门,所幸……他有一位很好的老师。
池雾松开她的手腕,被她牵引着放上腰后,腰俯的更低去采摘他的梅子,一点、一点、吞吃入腹。
事实证明,池雾不仅修习上天赋异禀,这方面同样,为了迎合她的身高,不用晏宁提醒,眼神迷离间就将她抱上桌间,分离片刻又俯身来追。
实在是太贪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宁才用尽全部力气同他拉开几分间隙,唇色红润,气喘吁吁,连一句指责他的话都无力出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便见他又要作势亲上来。
她的动作哪有池雾灵敏,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就被重新堵上,微微张开的唇被他顶开,简直是如鱼得水般的快活,一点一点蚕食着二人的理智。
直到晏宁狠下心在他的唇角狠狠咬了一口,微弱的疼痛才将他犹如脱缰的理智拉回。
池雾抹去唇角的血迹,看着晏宁的脸,眼中是微微的失神。
晏宁立刻掐住他的脖子,厉声道:“不可以!”
池雾回过神来,滚动的喉结传来轻微的束缚感,烙过她柔软的手心,他仰起头,在她下巴上轻咬了一口,嗓音很哑:“很软……”
晏宁闻言面色爆红,眼中不乏震惊,猛地将他的脑袋往外一推,却纹丝未动。
池雾鼻尖溢出低低的笑,抱住她的腰身,将脑袋搁在她的肩窝,神情宛如倦鸟回巢。
“抱歉……抱歉……”
“阿晏……”
他的发丝乱糟糟的蹭在她的脖颈附近,晏宁的声音有些不稳:“……怎么了?”
池雾摇了摇头,没说话,他的情绪冗多繁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时至今日,晏宁没有推开他的那一刻,从前虚无缥缈的一切仿佛才是落到了实处,嘈杂一去不复还,取而代之的,是她在他耳边的柔情蜜意。
池雾终于找到盛放那些繁复情绪的出口。
此时的他天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神话中所谓的永远,觉得眼前的一切不真实到心中惴惴不安,只能抱紧了晏宁,一遍又一遍的叫她的名字,听她孜孜不倦的回应。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什么都没有。只有他和她。
“可以再亲一下吗。”
“我保证,”池雾捏了捏她柔软的指尖,声音黏腻的过分。
“你会喜欢的。”
23. 想你
从那天的那个吻开始,一切都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晏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池雾有一天居然能和粘人这个词沾上边,以前是她主动,现在变成了她躲都来不及,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能如此巧合的在每一个岔路口和池雾偶遇。
一次两次是巧遇,三次四次是缘分,可五次六次就有点过分了吧?
晏宁伸出一根手指戳在池雾的胸膛上,已经数不清这是最近第几次和他见面,语气有些无奈道:“你最近都不用修炼的吗?”
池雾将她的手指揉进掌心中,走到她面前轻声道:“我总是很想你。”
“我们最近不是天天都见面吗?”
“……”池雾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急需用什么去填补,抬眼又见晏宁抗拒他的靠近,神色一暗,咬了一口她的指尖,留下一圈湿润的痕迹。
“嘶——”晏宁轻呼出声,没想到池雾居然真使了力气咬,酥麻和痛感冗杂在一起,她瑟缩着想要将手抽出。
池雾没让,反而又咬了一下。
“你是狗吗池雾!”晏宁心疼的看着自己指腹上的红印,脸颊上升起两朵红晕,气鼓鼓的望向池雾时仿佛一只可爱的小河豚。
池雾哑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那天想亲她一样没有缘由,在他这几天与她分开的闲暇时候里,他总是止不住的想她,想和她亲近,想用什么将他们二人永远绑在一起,不像是现在徒有一个师兄妹的名号。
尤其是其他人看向晏宁的眼神,更令他格外的烦躁与生厌。
脑海中接踵而来的便是昨晚上的情景。
池雾领了个小任务,借机出宗门去了一趟凡间,回来时带了晏宁喜欢吃的糕点,在去找她的必经之路上,却意外的撞见晏宁笑嘻嘻的喊着面前的人“赵师兄”。
赵念雪背对着他,晏宁眼尖,一个劲儿的朝他眨眼睛,释放出想让他离开的信号。
池雾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躲在了不远处的巨石后,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交谈,简直称得上是其乐融融。
几个关键词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不过还没等得及他皱眉,便看见赵念雪握上了晏宁的手。
池雾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二人相接的手,身侧的本命剑震动,被他用力压回剑鞘中。
最后,手上的点心还是进了晏宁的肚子,不过左手食指上的那枚翠绿的扳指无时无刻都在刺痛着他的眼睛。
突然,他冷不丁的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晏宁一噎,咳嗽了两声,看着他的面色斟酌了下,回答道:“大概是……互相喜欢的关系?”
“那你为什么让我离开?”
“嗯……”晏宁讪笑两声,随即义正言辞道:“我们才刚确认心意,当然是要稳妥一些了才能告诉别人呀!”
“好啦,别不开心了,整个凌云宗我最喜欢你啦!”
“嗯。”池雾敛眸,低声应下。
“下次再咬我我也咬你!”
池雾思索了下,问:“你想咬哪里?”
晏宁浑身一颤,转身走了,企图将池雾远远甩在身后。
啊啊啊啊!师兄你ooc了知不知道啊!
果然她当初一点都没有看错,这种平时正儿八经碰一下手能死的人背地里果然是最会玩的!
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承认自己是狗还问她要咬他哪里?
好吧。可能真的只是她想多了。
刚走没两步,池雾就追了上来,边走边问:“那你为什么要找别人教你学剑?”
晏宁扶额:“……你教我?不谈师生恋啊。”
“你那天也教我了,不是吗?”
晏宁脚步猛地一顿,停在了原地,后脑勺靠上池雾柔软的胸膛,转过身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再说话我就……”
“打死你”三个字被咽进肚子里,前车之鉴,她害怕她说出口之后,池雾又光天化日的拉着他的手问她想打他哪里。
“……再也不理你了。”
谁曾想池雾听后,直接俯身啄了一下她的唇角,然后语气认真道:“不可以。”
晏宁没招了,嘴巴痒痒的,有点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谁让你亲我了……”
“你要亲回来吗?”
“?”
为什么生出一种现在不论对池雾做什么他都十分乐意且愿意配合的感觉啊!
“……”
“不要去找别人,我能教好你。”
“好吗?”
晏宁相信,此时此刻,对着这样一张脸,任谁都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她呆呆的看着池雾将她飘到身前的几缕发丝放置回身后,靠近时,鼻尖嗅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莫名感到有些醉人。
嗯……晏宁突然有些想念之前的池师兄了。
因为不知道她心意,明明也喜欢她却什么也不敢做的池雾,心甘情愿咬着她鱼钩的池雾,不过,现在这个因为吃醋悄咪咪勾她的池师兄……
也很可爱啦。
晏宁被他亲的迷迷糊糊的,以至于一时间忘了正事,直到第二天才想起来问池雾。
“听说你前天下山啦?”
“嗯,”池雾将昨夜亲自去武库挑的剑放到晏宁身前的石桌上,“怎么了?”
晏宁像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忧愁:“我也想回凡间看看。”说着,她的语气忽然间又跳脱起来,上前去挽住池雾的手臂:“我知道我家那边有一家特别好的桃酥,有机会我带你去尝尝呀。”
池雾蹭了蹭她的发顶,轻声应下:“好。”
晏宁便也不再提,转手从桌上拿起那把通体雪白的剑,拿在手中颠了颠:“送我的吗?”
他点点头,虽价值万金却仍配不上她,沉声道:“之后我再为你寻一把更好的来。”
本以为接下来的熟人教学会稍显尴尬,一不小心说不定还会……比如说她一个不小心要摔倒,池雾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拦腰抱起,一脸无奈又纵容:“师妹,怎么这么不小心?”
可事实却是……
池雾压根没管什么秘籍诀窍基础不基础的,直接提剑来攻,出招的同时游刃有余的指引她下一步该怎么动作,剑与剑碰撞时的颤栗感不断席卷着晏宁的手臂,根本无暇顾忌其他,一轮停下时,气喘吁吁到简直像和池雾亲了一个时辰。
练剑简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继雷劫后第二费体力的活动。
“手痛?”
晏宁可怜兮兮点点头:“嗯嗯!好麻!还很酸!”
池雾指尖放出一丝灵力,钻进晏宁的手臂之中,表情有些严肃:“忍着些,习惯了就好了。”
“那你能不能别连续那么久,”晏宁喝了一杯他递到手边的温茶,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流转了下,同样表情严肃道:“我和你,体力也不是一个量级的。”
“你很有天赋。”
“你能做到的,阿晏。”
猝不及防对上他温润的眼眸,晏宁坐着,他则半跪在她身前,微微仰起头,眼神里掺杂着几分她看不清的情绪。
半晌后,晏宁试图推开他,却又被他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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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后脖颈送入怀中。
“能做到的……师妹……你能做到的。”
晏宁嗫嚅着,未尽的话语再次被他贪婪的吞吃入腹。
……
“听闻这些日子,师妹在随池师弟练剑,感觉如何?”
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明终于再次出现,聚集了弟子几人说有要事相商,是以池雾和晏宁早早便结伴前来,不成想一进门池雾便被越析拉到了旁边去,眼睁睁看着赵念雪走到晏宁面前,脑子里又是晏宁前不久对他叮嘱,一时间看向越析的眉眼中满是阴郁,语气甚至带了几分不耐:“什么事?”
越析讪讪收回了手,转移起了话题,没注意到男人眉眼间越发堆积的郁色。
“听说是人间又有魔族作乱,要派弟子们去凡间历练,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不会落到我们几个身上吧?”
听闻魔界近来勋贵层动荡更迭频繁,不甚太平,连带着底下的小魔物们也不老实,趁机溜到凡界欺诈平民,善良点的也就骗骗钱财,更多数黑心的,那就是以人饵为食增长修为。
魔物身后是整个魔界,运气好也就罢了,运气要是不好,一不小心惹到什么上层有背景的可就麻烦了。
什么历练机缘一类的词,说的好听,只不过是每个宗门都有固定的悬赏数量,事成之后宗门抽一半的灵石,到组团的弟子们手上一分,也剩不了多少了。
道明到后,出演所道的果不其然是这件事。
而池雾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松懈下来,默不作声的重新走到了晏宁身后。
晏宁尚且不知其中利害,本想出口,却被越析拉了拉袖袍,刚想收回手,便被池雾的剑柄一敲,偏偏是池雾蕴着灵力的本命剑,这一敲直接让越析痛呼出声。
“嗷!”
道明慈祥的目光落到了越析身上:“徒儿,你想去啊?”
越析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捂着手,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想!我资质不够!这种有机缘的好事还是留给师兄师妹他们吧!”
池雾在晏宁背后,声音很轻:“想去就去,我陪你。”
“有魔物诶,打不过怎么办?”
晏宁微微侧过肩膀,和池雾说悄悄话,越析如此反常,想来背后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利害。
池雾看着她的侧脸,唇角微微勾起:“不怕。”
赵念雪眼神一暗,声音不轻不重:“师妹想去?”
忽然被cue到的晏宁立马站直了身体,一脸正色的回答,仿佛上课和人说小话被点名后的欲盖弥彰。
“啊……有一点……”
赵念雪不动声色接上话,没给有心之人留下可乘之机的间隙:“那作为师兄,我陪师妹一路前去吧?”
“啊?”晏宁显然没预料到事件的走向,刚想出声,便又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赵师兄要管理峰内事宜,怕是抽不出多少时间。”
“不周峰中近来一切都好,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此行尚不知归期,师兄还是好好斟酌下?”
两人在半空中对上视线,眼中的心思都在顷刻间昭然若揭,焦灼时刻,赵念雪正想出声,便间隔在两人中间的晏宁转过身来看向了他。
他的面色柔和下去,“你的意见呢?师妹?”
池雾盯着自己眼下乌黑的发顶,放轻了呼吸,忽然感受到外侧的衣袖被人拉了拉,他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看向赵念雪。
“赵师兄,我也很想和你一起去历练历练呀。”
话音刚落,有人的笑意便凝滞在了唇角。
24. 亲亲怪
“不过师兄事务繁忙,我还是和池师兄一起去吧?”
池雾的表情总算重新活络起来。
拒绝就拒绝,为什么还要对着别人笑?
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池雾最后看向赵念雪时的眼底情绪很淡,仿佛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宛如一记耳光轻飘飘的落在他脸上。
后来拍板定案的过程他也记不太清了,眼睛全程黏在晏宁身上,体内无缘由的升起一股怪异的愉悦感,近似与同她接吻时的心绪。
池雾向来是行动派,和众人分离后不久,便瞬移到了晏宁房门外,宛若主人般轻车熟路进了主屋,唇带着些许凉意吻下去,积雪融化,万物生长。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不过几息的时间,池雾便松开了她,转而在她的唇角、脸侧啄吻。
“好了……好了。”
晏宁摸摸他顺滑乌黑的发顶,他蹭的她脸上痒痒的,吻像羽毛似的扫过,将她蹭出一抹笑意来。
“你、是、亲、亲、怪、吗?”
晏宁将他推开来后,双手上阵去捏他的脸颊,几乎没什么肉,手贴上去时,骨骼感很重,沿着骨头的方向摸下去,晏宁将他的耳尖捏在手里,语调被刻意拉长装怪。
池雾真的很喜欢蹭她,晏宁的手刚碰到他的耳垂,便在他无意识的轻晃中被鬓角的碎发扫过指背。
“那是什么怪?”
晏宁听见他问,双手搭在他的脖颈后,说道:“你是笨蛋吗?”
“亲亲怪当然就是只知道亲亲的妖怪。”
“不过呢……”晏宁将尾音刻意拖长,果不其然吸引来了他的注意力,“你是比亲亲怪更厉害的妖怪。”
“为什么?”
“因为……总感觉每次和你亲完之后都有一种精力很充沛的感觉。”
“你不太会换气。”
果然,日夜勤加练习的家伙出师后还反过来评价起她来了,正想抓准机会朝他发难,就听见他继续说道:“所以渡气的时候,我给你渡的是灵力。”
晏宁再一次被震惊到,丝毫没顾虑到池雾的处境,便自顾自的说道:“那岂不是我和你亲着亲着就有可能突破了?”
“这么说的话,感觉我很适合换一个宗门。”
池雾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什么?”
“合欢宗。”
晏宁刚说完,便察觉到池雾脸上的笑意不自然的僵硬了一瞬,紧接着说出口的话带着显而易见的个人情绪。
“歪门邪道罢了。”
晏宁嗅到八卦的气息,勾了勾他的下巴:“怎么了?你被合欢宗的弟子看上过呀?”
“……”池雾沉默了一瞬,似乎是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企图用吻糊弄过去,事实证明,他也确实成功了,晏宁没再继续追问。
不过,他心里的那团郁气似乎愈发变得不可控制了。
次日,晏宁在道明的指引下去领了任务,做了登记,临走时,道明却忽然叫住她,一双浑浊的双眼有些变幻莫测,令人捉摸不透。
“徒儿,到不周峰这么多时日了,可还习惯?”
“挺习惯的,您不用担心。”
“你就不好奇我当初为什么要选你做我的内门弟子?”
晏宁闻言想了下,问道:“您想告诉我吗?”
话音既落,道明浑浊的双眼忽而变得清明起来:“此行若来得及,便回晏府一趟,好好祭拜双亲吧。”
晏宁默不作声应下,目送道明离去后,和守在不远处的池雾汇合,她和没事儿人一般招呼着他:“我想带你去见几个朋友,你想去吗?”
“好。”
路上,晏宁告诉他都是自己在凡间时的好朋友,不用紧张。
“秦语,语姐姐,是不是很漂亮?”
面前,池雾看着晏宁亲昵的抱住女人的手臂,笑语盈盈的向他介绍,池雾颔首示意,不热切但也不显得冷待。
转而到另一边的蒋畏时,脸色便明显垮了几分下来,好在晏宁没有像抱住秦语那样,只是拍了拍他的臂膀:“这是蒋畏,比你差点。”
池雾面色回春,唇角掀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嗯。”
“将将,这是池雾池师兄,超级厉害的剑修!”
“什么叫比他差点啊?”等把人都互相介绍完,蒋畏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晏宁一脸无语:“你自己看看对比行吗?”
蒋畏瞬间哑炮了。
秦语发出一声短暂的笑意,眉眼弯弯,去拉晏宁的手,说她怎么看起来又瘦了。
池雾在晏宁身后,默默将几人亲密的互动收入眼底,眼神不着痕迹的划过秦语和蒋畏二人,从头到脚的扫视与打量,似乎透过他们,能够看见从前数十年岁月里,还尚未遇见他的晏宁。
心底涌上一层淡淡的惆怅,那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到的过去,就像现在,他也只能跟在她身后,听着、瞧着几人叙旧,而他被全然排除在外,他头一次感觉到被忽视的躁意,为什么,她眼里不能只有他呢?
灵力、灵石、喜欢,不论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为什么还要被旁的、无关紧要的人占据心神呢?
每跟在晏宁身后走一步路,他脸上便浮现出更深一层的阴冷笑意,而在晏宁转身拉住他手腕的那一刻,一切莫须有、被他杜撰出的情绪都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他望向她时的温润与专注。
“池师兄很厉害的!完全不用担心!”
甚至不需要池雾证明,光凭池雾这一身不同于普通修道者的气质便足以令人信服。
此行最多可以四人组队下山,除了池雾外,晏宁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秦语和蒋畏,入宗时间已经过去数月,宗门弟子下山回到人间的次数本就稀少,下一次不知道会是今夕何夕,机会摆在眼前,二人断然没有拒绝的意思。
“那就麻烦池师兄了。”
秦语笑道,眼神在池雾和晏宁身上打转,转而朝晏宁暧昧的眨了眨眼,将小姑娘看的都有些局促了才收回目光,不再多语。
蒋畏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池雾,聊天时全程如芒在背,现下偷溜到秦语身边,低声问:“你刚刚和她挤眉弄眼的干啥呢?”
“在商量遇到魔物的时候怎么把你抛出去当诱饵。”
蒋畏:“……”
几人约定好日后的汇合时间与地点后便离开了,两两结对往相反的方向走,一番折腾下来,天都黑了,半圆月挂在天边,密密麻麻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漂亮极了。
“我擅作主张想和他们一起,你会生气吗?”
夜色小路下,晏宁的小拇指勾住池雾的,说话时停下了一蹦一跳的脚步,用力晃了晃。
池雾站在台阶下,黑暗吞噬了他半张俊俏的脸庞:“不会。”
“为什么?”
“你开心的话,想做什么都好。”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说过了。”
“忘记了,再说一遍。”
晏宁看向他的目光狡黠,仿佛在对他说,我就是故意在欺负你。
夜色晦暗,即使近在眼前,晏宁也只能看清男人脸庞依稀的轮廓,微弱的月光照在他的背面,连带着他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沉:“说什么?”
“你说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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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脖颈倏然传来一股阴冷的温度,晏宁不受控制的缩了缩脖颈,而在他看来,却仿佛是在躲避他的亲近。
他落下的吻生涩又僵硬,像是毫无生气的傀儡人,只会将她的唇碾磨的生痛,毫无技巧可言。
几乎是瞬间,晏宁便反应过来了是怎么一回事,他愈强硬的控制住她的腰身不让她离开,她的反应便越激烈,随即一口咬在他毫无温度的唇上,血色被黑夜吞没,只余下一层淡淡的血腥味在二人唇齿间弥漫开来。
他似乎有些受伤,像独自舔抵伤口的困兽,“你讨厌我。”
“我……没有。”晏宁想上前看看他唇上的伤口,伸到半空中的手却扑了个空,被男人躲开后有些尴尬的重新垂落,原路返回。
“既然没有,那就是喜欢。”
他的语气倏然变得轻快起来,轻车熟路的牵起晏宁的手,重新和她十指紧扣,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硬生生将晏宁气笑了。
果然。
“你怎么又来了?”晏宁的语气不太好,拗不过他的手上力气,只好半推半就的继续被他牵着往前走。
“怎么?我来不得?”他的语气阴森森的,和池雾完全是迥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很难想象这样两个灵魂竟然能同时出现同一个身体里,“对了……你和他牵手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
语不惊人死不休,越堵他他越来劲,晏宁索性顺着他的话说:“不止牵手,接吻的时候也会想到你,满意了吧?”
他接着顺下去:“满意。”
“会想到什么?”
“想到你烂到令人乍舌的吻技。”
他走到半路突然大笑起来,晏宁实在不忍心看到那样一张脸露出反派似的阴险笑容,默默偏过了脑袋,却被他一下子掰正。
“亲我。”
晏宁冷不丁听见他说,往上,是他不似作伪的神色。
“阿晏……”
听见这个称呼,晏宁恍惚了一下,唇瓣微微张开,尾音暧昧的在她耳根盘旋环绕,愣神间给了他可乘之机,身体间本能的动作和吸引,让她自觉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不似池雾刚开始那样循序渐进,冷静与理智消失殆尽,他一上来便是强势、热烈而紧密的深吻,几乎让她感到几分窒息,等适应后,轻微缺氧的窒息感反而成了愈演愈烈的催化剂。
等到再次睁眼时,身旁早已不是随时可能会有人出没的小路,而是在晏宁就寝的正房内。
他将晏宁横抱起放在一边的软榻上,起身在并不宽敞的屋内细细打量起来,片刻后,重新回到晏宁身边,将她从软榻上扶起,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你们亲了多少次?”
“正常人谁会记得这个?!”
晏宁撑着他的大腿直起身,用尽全力在他胸膛上狠狠锤了一拳。
“是吗?”他不可置否的将晏宁的拳头握在掌心,眉眼间突然想到什么,眼中的笑意看的晏宁有些心惊:“要试试吗?”
“不要。”
不管什么先拒绝,反正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事!
下一秒,看着那张明明和适才一模一样的脸,晏宁却明显感知到了什么不同,不信邪的,她试探着开口问道:“池雾?”
“嗯?”
“你知道我们亲了多少次了吗?”
闻言,池雾神色一暗,低头吻了下来。
“你干嘛!”
“凑个整。”
他的手指在她的掌心动作,待到最后一笔结束,晏宁的耳尖忽然被温热与湿濡裹挟。
“阿晏……”
“可不能偏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