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疯批反派手册》
1. 第一章
【反派男配段景臣遭受重创,伤痕累累,一朝堕入凡尘,被人强娶。
而他的凡人妻子在他落魄时,折辱他,欺负他,甚至背叛了他。
在段景臣黑化成魔后,第一个杀了她。】
短短几句话,薛泠七吓得瞬间惊醒。
等等,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她的梦里会有画外音?
段景臣的凡人妻子,不正是她吗?
薛母一巴掌扇在薛泠七脑门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娘,你打我做什么?”
薛母白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帮忙干活!”
薛泠七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惊觉方才听到的画外音,不过都是一场梦。
想到段景臣,薛泠七不禁气得腮帮鼓起,嘎吱磨牙:“刚刚听到的那些话,一定是梦,段景臣他怎么敢杀了我?”
她用手指指着自己,脸上露出一抹嗤笑:“他有什么本事,有什么资格杀了我?”
“娘!段景臣呢?”薛泠七皱着小脸,将手中折扇放下,离开摇椅,樱桃耳坠随着她的动作晃动,腰间别着的核桃坠子碰撞间,发出灵动清脆的声响,她光溜白嫩的脚丫踩在地上,正欲外出寻人。
却见屋外,一男子逆着光,手捧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踏入。
饭香太过诱人,薛泠七驻足,忍不住往他那多看了两眼,只觉得他身后的光晕,像极了说书人嘴里描述的,太行山上,金色云雾笼罩的绝色仙人。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薛泠七嘴角微微上扬,眼睛亮了起来。
可等段景臣彻底进了屋后,看清他粗衣麻布的打扮,薛泠七不禁蹙眉,挪开了眼,嫌恶瘪嘴,无声嘲笑自己方才的脑补。
段景臣不过是个养猪的,瞧他现在这般模样,又怎会与仙山上的仙人有半分瓜葛。
段景臣的黑长马尾用粗糙的麻布扎起,手上因为劈柴,养猪、做饭、洗衣,生出不少的茧子。
他将饭菜放在桌上,熟练地将碗筷摆放好,给薛父倒了酒,给薛母准备了爱吃的凉瓜片,再给薛泠七准备了她钟爱的凉拌猪手,整套动作再娴熟不过。
“小七,愣着干嘛,不快些过来帮你相公端菜!”一旁的薛母嚷嚷道。
薛泠七权当没听见,来到饭桌前,毫不犹豫坐下起筷。
忽然,屋内的木窗“哐当”掉落。
这木窗昨日便坏了,段景臣连夜修补好,不曾想忙碌一整夜,这般容易就坏了。
“啧,真没用。”薛泠七睨了他一眼。
段景臣弯腰将掉落的窗户捡起,才修了一会,脸上便沾了灰,屋外很快下起了大雨。
飞溅起的雨水,将他打湿。
段景臣脸上滑落丝丝水滴,从他的鼻梁滴落在他的肩颈,他的胸膛微微湿了一片。
薛泠七只是看了一眼,心虚又飞快将目光收回,嘴里嘟囔:“哼,真会装可怜。”
“景臣!别修了,进来吃饭吧,等吃完饭,雨停了再修吧。”薛母看得心疼,连忙唤他进来。
看着勤勤恳恳埋头苦干的段景臣,又看了眼身后好吃懒做整日睡大觉的薛泠七,薛母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小两口,可真是两个极端。
想来,也只有段景臣这般老实的人才能受得了薛泠七这股刁蛮任性的劲。
当初让薛泠七嫁给段景臣,可真是她和薛父做过最对的决定了。
*
半个月前,村霸薛泠七和段景臣成婚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饶是薛家小霸王的薛泠七都不得不从。
可段景臣怎么看,不过也只是个养猪的。
让她薛泠七嫁给他,实在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薛泠七越看不上段景臣,怨气便越大,更没给过他好脸色。
饭桌上,四菜一汤,这样的菜式在村里,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因着薛家有猪群,薛父出海打鱼,一家人的小日子过得还可以,在这雁葭村里也算得上是小康之家。
薛父薛母坐在一处,看着薛泠七将椅子往外挪了挪,怎么也不愿与段景臣坐在一处。
他们二老对视一眼,只得无奈摇头夹菜。
段景臣正欲下筷夹肉,却被薛泠七抢先一把夹去。
他夹一块,她便抢着夹哪一块,就是有心与他作对。
“小七!不得无礼!”
薛泠七才将肉咬进嘴里,就被薛母这一声吓得直咳嗽:“咳咳咳!”
薛母早就识别出薛泠七这死动静,段景臣自入赘薛家半月以来,就没吃过一顿肉,每次都是被薛泠七夹走。
“干嘛娘!手快有手快无!”薛泠七将肉咽下,眼睛睁得圆大,扭头盯着段景臣。
笃定他不会当众发怒。
段景臣像是没有看到她目光中的挑衅,淡然收筷,笑着向薛母道:“娘,无妨,这肉,我本就是想夹给小七的。”
他语气柔和,目光真挚,薛泠七看不出有异。
薛父薛母听了,更是心疼。
之后,段景臣放下碗筷,绕到一旁,倒了一杯水,端到薛泠七面前,轻声唤道:“娘子,喝水。”
他喊的“娘子”二字,在薛父薛母听来,满是关切。
可在薛泠七听来,刺耳!
“闭嘴,谁让你喊我娘子了!”尽管小脸呛红了,但她依旧没接。
不喜欢他身上那股猪气味儿,薛泠七别过脸,用衣袖捂着鼻子,道:“好臭!你离我远些!”
段景臣将那杯水放在她的碗边,往后退了几步,没有再回到饭桌。
“爹,娘,我吃饱了,我先出去干活了。”段景臣的碗,确实干净。
可薛母注意到,这顿饭,他也只是盛了一碗米饭,桌上其余的菜和肉,都没有碰。
不止这顿,往常顿顿如是。
“小七,你过分了。”薛母开口便是斥责。
薛泠七咬了咬唇,愤愤不平地将筷子放下:“段景臣,在我爹娘面前,你装什么可怜?你会想给我夹肉?你恨不得往肉里放砒霜毒死我吧?!”
一旁的薛爹终于忍受不住,筷子往桌上一拍:“薛泠七!你嘴里胡说什么呢?”
薛泠七被她爹这动静吓得眼睛一眨。
“你就是这般待你的相公的?人家不辞劳苦日日早出晚归,养猪种菜,回来又是洗碗做饭的,今日新杀了猪给你,你一块肉也不留给人家就算了,还说这般恶毒的话。”
薛泠七闻言,愤愤不平地紧盯着段景臣,正巧,他那双漆黑的眼瞳也正看着她,目光无辜。
她咬牙切齿,段景臣啊,演得可真好,就连她爹娘,都信了他的戏。
谁不知道,他段景臣,真正想娶的人,并不是她?甚至想要谋杀她!
*
两个月前,段景臣破破烂烂,满身是血地砸她家院子里了。
是她那心善的姐,人称活菩萨的薛晨瑶将他救下,好吃好喝,用心伺候了一个月,他方才活过命来。
薛泠七发现这家伙的时候,还是在自家猪圈。
大概是因为薛晨瑶这家伙害怕被爹娘发现她在外头捡男人。
撞见几次薛晨瑶饭后在厨房用食盒盛了饭菜往猪圈跑,薛泠七蹑手蹑脚地跟着去了。
进了猪圈的薛泠七本就怕那些猪,一听猪说人话,就更慌了。
一只手在黑暗中抓住她的脚腕,吓得她嚎啕大哭,哇哇大叫。
这才引来了薛母薛父的注意。
看着薛泠七被陌生男子压在身下,薛父薛母一下就变了脸。
但一看清段景臣的脸,薛母当即又缓过神来,拉着薛泠七出了猪圈。
“哪认识的啊?这男子肯定是遇到什么难事,是你救了他?”
薛泠七摇头三连,又被笑得合不拢嘴的薛母拉着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好眼光啊我的女儿,平时让你做点事你都不干,你竟胆大包天捡了个男人?”
薛泠七不知道薛母近来又去城里听了什么说书人的桥段子,笃定段景臣定是个将来能带领他们薛家飞黄腾达的贵人。
“别看他现在这般破破烂烂……脸上还有伤的模样,指不定以后啊,他就变样了。就算他不变样,留他在我们家,当你相公,给我们家做女婿,也是好事。”
薛泠七满腹疑惑,来不及问出口,薛母就将段景臣从猪气熏天的猪圈,领回了家里。
薛父虽一开始对薛景臣不满,但碍于自家娘子的脾气,不好做声。
哪有一上来就将他宝贝女儿压在身下的道理。
本是薛晨瑶救的他,却被薛母截胡,让他娶了薛泠七。
薛晨瑶意外爹娘接受了段景臣,并将薛泠七许配给他,于是转头收拾包袱连夜上了太行山。
段景臣对薛晨瑶的救命之恩报不了,薛母便将这恩,牵强地挂在了薛泠七的名上。
“段公子啊,我这小女儿虽然不及大女儿优秀,好吃懒做,但她漂亮啊,瞧这屁股,一看就好生养。”
薛泠七正咬着鸡腿,莫名其妙被人掐了屁股,再又被薛母拉着在段景臣面前转了几个圈:“我女儿,身材包好的,比我大女儿那又瘦又柴的身子好多了,够圆润,手感好!”
薛母平日总当着薛泠七的面,数落她胖,身材比不上那婀娜苗条的薛晨瑶。
可在段景臣面前,薛泠七愣是被薛母三言两语包装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绝妙佳人。
可薛泠七明白,段景程怎会因为薛母的三言两语,甘心做他们薛家的上门女婿?
好在她薛家有资本。
比如,段景程现在养的猪群,就是她薛家给的他。
没有她薛家,他段景程,现在就还是个落魄小子,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沓的臭小子。
一开始,段景臣在薛泠七面前还毕恭毕敬的,她不待见他,他也不恼。
“叫什么?”薛泠七两手叉腰,不用正眼瞧他。
他站起身来,低眉顺眼道:“我叫段景臣。”
“啧……”她语气嫌恶。
“姑娘不喜我的名字?”
“不喜欢,你从头到脚我都不喜欢!”薛泠七跟段景臣的第二次见面,从她往他脸上丢鸡蛋结束。
那段时间,段景臣尚且因为吃不饱,身上有伤,瘦弱不堪,可薛泠七偏还要指挥着他将院子里的水缸,从东边搬到西边,再从西边搬回东边。
再是使唤着他将茅厕刷干净才能去吃饭。
他在夕阳下饿着肚子劈柴,她就在他身边啃猪蹄。
许多个夜晚,段景臣忙碌到夜深方可回房,却见床上,爬满了瘆人蠕动的虫子。
他忍了忍,将它们勉强扫在地上,躺上床,剩余的好些虫子,攀爬在他的身上,甚至钻入他的衣襟。
少年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眸中喜怒难辨,嵌着泥泞,扎满倒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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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紧了粗糙腥臭的被褥。
“薛姑娘,你何故这般不喜我?”
“你想知道?”薛泠七难得正眼看他。
“那你给我听着,因为,你是薛晨瑶的人。”薛泠七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她永生难忘,爹将薛晨瑶带回家的时候,她娘是如何寻死寻活,带着她跳进水流湍急的江中,差点没能活过命来。
说白了,她就是不喜欢薛晨瑶捡回来的东西。
而这个废物东西,她娘亲还上赶着让她嫁给他!
虽然后来段景臣脸上的伤好了,长相意料之外的好看。
但薛泠七一想起薛晨瑶,对他也没有好心情。
段景程,一个杀猪的,虽然打扮不好,但长得不赖,村子里,大家对于段景臣这个上门女婿,多少都有些印象。
薛泠七看见过不少未出嫁的少女、已婚的中年妇女跑来她院子里看他,他们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她。
而她依旧对段景臣嗤之以鼻。
红颜祸水,薛晨瑶不要的,她也不喜欢。
成婚前夜,段景臣给她梳妆挽发。
薛母和媒婆站在一旁,媒婆艳羡道他们这对新人相配极了,简直天赐良缘。
薛母笑得见牙不见眼。
薛泠七摸着被段景臣扎疼的头皮,在镜子里瞪了他好几回。
奈何这人没事人一般,目光淡然。
薛泠七气得差点内伤。
让她诧异的是,段景臣给女子梳妆挽发,手法一绝,那双手竟巧得会给女孩编辫子,画眉,涂抹胭脂,一样没有落下,段景臣将她化成了绝世美女的模样。
就连薛母都看呆了。
薛泠七幼态圆润的小脸,媚色尽显。
最后只差一根发簪,段景臣两指夹起一根金簪,冰凉的发簪划过薛泠七脸颊的时候,他的眼睛微眯。
他盯着薛泠七那条纤细如白脂的脖颈,唇角微掀,薛泠七从铜镜里感受到了,段景臣的举动不太对,她心慌地缩了缩脖子。
最后……什么也没发生。
那天,他们顺利拜堂成亲了。
薛泠七拜父母,拜天地,等到了跟段景臣对拜的时候,众目睽睽下,她的压根不肯转过身去,段景臣却是认认真真地将整个流程走完了。
村民们纷纷为他们送上,“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祝福。
身穿大红喜服的段景臣在众人围堵下,被灌了酒,推进了薛泠七的闺房。
可就在薛父薛母都以为自家女儿女婿共度良辰夜之时,他们二人新房屋顶却掀了。
穿洞的屋顶,还摔出个人来。
动静不小,引来不少村民关注。
事发后,段景程手握薛泠七的红盖头,还有她的红绣鞋,抬脚迈出房间,将茅草堆里摔傻的人儿挖出来。
他蹲下身来,耐心地清理薛泠七头顶的枯草,却被她一把拍开,只听她厌恶道:“段景臣!别用你的脏手别碰我!”
段景臣也不恼,将手收回,眉眼浮现担忧,柔声关切道:“娘子,你没事吧?”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竟还试图为她穿鞋。
薛泠七抬眼,恶狠狠地盯着暗夜里的他。
风将他的长发扬起,他鲜红色的发带在暗夜中飘拂,卷在他的身侧,将他俊朗的容颜映得更似鬼魅。
薛泠七的心跳漏了一拍,在他抬眸对上她的眼睛时,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她下意识地往后躲。
“景臣!小七!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了!”
薛父薛母闻声匆匆赶来。
却见薛泠七像极了狼狈小狗,和身旁一身干净大红喜服,衣冠楚楚的段景臣形成了鲜明对比。
“哎呦!薛家小霸王,你怎么摔屋外头了?呀!这屋顶怎么还穿了个洞?”
“啧啧,瞧瞧这小俩口,洞个房,动静可真大!”
谁能想到,抢先说话的,不是当事人,而是前来吃瓜的村民们。
扑进薛母怀里的薛泠七委屈得直抽泣。
“乖,别哭,小七告诉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薛母护女心切,拍着她的背,生怕她哭岔了气。
“爹!娘!是他!是他!”从薛母的怀里伸出个头来,她颤抖的手指指向段景臣,激动得气也喘不顺了:“是段景臣谋害我的!”
薛泠七接着大嚷着道:“这在我们村里,村老爷都能判定的,这是家暴!家暴是可以和离的!爹娘!我要跟段景臣和离!”
一听薛泠七大嚷着要和离,薛母慌了,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女娃瞎说什么呢,才成婚第一日,新婚夜都没过呢,就要和离,名节还要不要了,这成何体统?
都怪她将这小女儿自小惯坏了,平日骄纵胡闹就罢了,到了这节骨眼可不能让她胡来。
薛父看向段景臣,只见段景臣满是困惑地问道:“娘子,你在说什么?”
薛泠七委屈极了:“段景臣,你不要装傻充楞的,方才,明明是你,你让我摔出来的!”
段景臣将她摔在一旁在镯子重新捡起,将它重新戴在她的手腕,指尖擦过她肌肤的手,又冰又凉,莫名寒骨。
薛泠七浑身一颤,抬眼只见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看着她。
“娘子,我问你,方才新房里,我可曾碰过你?”
他的眼神,他的声音,掺着让薛泠七难以言喻的……可怕!
2. 第二章
闻言,薛父薛母着急地向薛泠七确认:“他究竟碰没碰你?”
薛泠七揉了揉脑门,缓了缓神道:“那倒没有。”
薛泠七自己也不明白,她当时就踹了走上前想要掀她盖头的段景臣一脚,可没等碰到他,她自己就“嗖”一下从屋顶飞出去了。
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她人都懵了。
薛父薛母皆觉这是一场闹剧,就连薛泠七也开始困惑,这世间,既无鬼神,段景臣这家伙又是怎么隔空将她摔出来的呢?
难不成,真是她多心了?
那她方才又是怎么摔出来的。
这般想着,她自己也乱了。
薛泠七后背发凉,难不成真见了鬼?
薛泠七跑到段景臣面前仰着头质问道:“真不是你干的?”
段景臣摇了摇头:“娘子,我没有碰你,又怎么对你动手?”
薛泠七睨了他一眼,一拳头送到他面前,警告道:“最好不是你干的,让我知道你在我背后装神弄鬼,我定不放过你!”
即便段景臣口口声声否认,并不见得此事真与他无关。
他最会装无辜了!
自此,薛泠七对段景臣的怨结便是更深。
思绪回拢,薛泠七便听薛母说道:“小七,你就不能学学你那姐姐?人哪有你这般斤斤计较,苛刻待人?景臣再怎样也是你相公,既是你相公,你便不能这般待人家。”
得了,她娘每次都将薛晨瑶揪出来,将她比得一无是处。
薛泠七听腻了,饭也不想吃,站了起来。
“去哪里!”薛母筷子一拍,桌子一震,薛父吓得站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薛泠七!给我滚去后院练剑!”
薛泠七诧异地看着她爹。
薛父直朝她使眼色:“还不快去!下月太行山大选,你还不用功,怎么去参加,怎么比得上你姐姐?”
反应过来的薛泠七将剑从门后翻了出来,扬起的灰将她呛得要命。
借着练剑的名义,薛泠七一刻也不敢多待地抬脚往外逃。
一只手却抓住了她手腕。
薛泠七慌张回头,却见那人是段景臣。
她顿时皱着小脸:“你扒拉我干嘛?撒手!”急着逃命呢!
薛泠七的手臂如同是豆腐一般软白,像是一掐便会彻底碎裂。
像是没看到她眸中嫌恶,段景臣目光下移,启唇道:“你还没穿鞋。”
薛泠七眸光一颤,长裙下,两只白嫩的脚丫交叠一块,羞耻咬牙道:“段景臣,关你屁事哦!”
“薛泠七!再给我放肆你滚出家门!”身后传来薛母的威胁吓人得紧。
薛泠七手里握着剑,恨不得刀剑出鞘立马将段景臣的头给劈了。
但碍于娘亲发起怒来太可怕了,害她被段景臣握着手都不敢在爹娘面前扇他一巴掌。
没等她脑子胡思乱想,一只手抓向她的脚丫。
脚底传来酥麻的感觉,薛泠七浑身就像是触电了一般,僵在原地,等她缓缓低头,看清眼前情形时,一张小脸瞬时憋得通红。
几乎是从牙缝蹦出几个夹着愤怒的字:“段景臣,我杀了你。”敢摸她脚底!
段景臣充耳不闻,弯腰将她的脚底弄干净,再是帮她将粉红绣鞋穿上。
一整个过程,薛泠七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动弹不得,想杀人的心一度到达顶峰,偏段景臣的速度不紧不慢,像是故意挑逗。
等他给她穿完鞋,薛泠七绷着脸,像是屁股着火,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的裙瓣拂过他的手,带起一股微风,段景臣冷静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指尖掐得泛白。
他若无其事地回头,只见薛父薛母目带欣赏。
小两口相处和谐的画面,让他们心生欣慰。
“看吧,我就说,将小七许配给景臣,准没错……”
“是是是,娘子你说的都对。”
转过头来,薛母又是皱着眉甩开了薛父献殷勤的手,嘴里叨叨:“你瞧瞧,别人生女儿我生女儿,别人的女儿怎么这么优秀。”薛母说着说着睨了眼薛父:“人家薛晨瑶就是比你的女儿厉害!”
薛父看了眼薛母,目光心虚:“哪有,咱小七也厉害不是?让你养得白白胖胖,可爱水灵的,还嫁了个好相公……”
想起他那以修仙成神为人生目标的大女儿,他便叹气道:“那晨瑶啊,除了一日到晚往外跑,她还会什么……”
说着,薛父嘱咐道:“景臣啊,去陪小七练剑。”
段景臣点了点头:“是,爹。”
“对了爹,明日有只母猪要生猪崽,我要晚些才能回来做饭。”
薛父只觉得这女婿实在任劳任怨,小七能嫁给他简直前世修来的福分,他欣慰道:“哦!这样啊,那你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啊。”
段景臣点头应是。
方才准备动身,便被薛母叫住了:“景臣啊!”
昏暗的屋内,段景臣回过头来,他虽然衣着不堪,一张白净的脸却是好看极了。
薛母一时看愣了,回过神后道:“你说是明日要去给猪崽接生?”
“带上小七,让她陪你一块去。”
段景臣微微蹙眉:“可是,她向来不喜欢猪棚。”
薛母目光变得犀利:“不喜欢也得去。”
“景臣啊,小七是你媳妇,你得管管她,再任由她成天胡作非为,玩闹下去,哪还得了。”
等饭后,给收拾好一切,段景臣去找薛泠七了。
段景臣在这个家里谨小慎微,一副狗腿子的模样,让薛泠七很是看不惯。
“不就是怕我爹娘将你赶走吗?怕我跟你和离?让你露宿街头?”薛泠七甩着剑,也不练,在后院里,绕着美名其曰是来陪她练剑的段景臣转。
他比她高出许多,她只得仰着头看他,少女腰间的两个小核桃坠饰,清脆地碰撞着。
“娘子,该练剑时,好好练。”段景臣毫不畏惧地对上她审视的目光。
薛泠七愤愤不平地用剑柄捅在他的胸膛:“别一口一个娘子的,我跟你不熟!”
“再说了,我练不练剑的,要你管?最烦你这种人了,表面一个样,内里一个样,谁不知道你心里根本就不喜欢我?”
薛泠七从衣袖里掏出条手帕,当着段景臣的面,挑衅地扬了扬:“手帕谁的?”
粉色的手帕,绣着好看的荷花。
这一看,就不是她薛泠七的物什,除了好吃的,她从来不用这些没用的玩意儿。
段景臣眼睛微眯:“还给我。”
“豁,紧张了?”薛泠七偏不把手帕还给他。
薛泠七趾高气昂:“说吧,你心里装的女人是谁?”
眼前的少年抿着唇,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满怀嘲弄的笑脸。
她凑近,不怀好意:“你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你喜欢的人是薛晨瑶吧?”
段景臣的眸光微动。
薛泠七对自己的推测,更加肯定了:“我就说嘛!你喜欢薛晨瑶,我娘将你许配给我,让你跟薛晨瑶有缘无分了,所以你打心里就不喜欢我,所以新婚那夜,定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随你怎么想。”段景臣目光毫无波澜:“我是听爹娘的话出来监督你练剑的,你可以开始了。”
薛泠七就恨戳不穿他这么会伪装的脸皮,她将剑往地上一扔,干脆道:“我就不练,你奈我何?”
段景臣蹲下身,一声不吭地捡起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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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练?”
“不练。”薛泠七嫌他烦,背过身去。
手臂忽然一阵瘙痒,薛泠七惊慌扭头,竟瞥见一条细小的黑蛇盘绕在她白皙的手臂,吐着可怕的蛇信子。
“段景臣!剑!!!给我剑!”
她最怕这种黏糊蠕动还会吐舌头的玩意儿了!
段景臣长眉微挑,慢悠悠地说道:“你才说不练,剑都丢了,这会儿知道找剑了?”
隔壁某人急得都快跳舞了:“把剑给我,快把剑给我!”
“求我。”
薛泠七一怔,将快亲到脸上的蛇都忘了,看着段景臣,一字一句确认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求我。”他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少年的唇角,流出一丝骇人笑意,不紧不慢地玩弄着她方才丢弃的剑。
薛泠七惊呆了,这家伙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说这样的话,报复她来了。
事到如今,情况紧急。
薛泠七咬着牙,字从牙缝蹦出:“我求!求你!行了吧!”
“不够。”段景臣微笑摇头。
薛泠七几近炸毛:“那你还想怎样!”
“今晚好好练剑。”他的声线很是温柔,可在薛泠七听来,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面对薛泠七几近要喷火的眼神,段景臣目光无辜:“爹娘说过要我监督你练剑的,我要履行诺言。”
“你疯子,你真是个疯子。”薛泠七欲哭无泪,仰天长叹。
魔鬼般的段景臣,监督薛泠七练剑到几近天亮。
直到她丢下剑,累趴在地,呼呼大睡。
脚步声响起,离薛泠七越来越近,一道修长的阴影将她笼罩。
段景臣将她翻过来,蹲在她的身侧,掌心覆在她的脖颈,他的眸光变得阴冷,唇角微掀道:“薛晨瑶……想用这样一个蠢货就将我困在这?你真是太天真了。”
下一刻,他面无表情地将被灼烫得泛红的手,收了回来。
只见被激发的方回术印如同一朵血色雪莲,在薛泠七的胸前绽放,将她的脸映得血红。
段景臣漆黑的眼瞳散发着骇人寒光,薛晨瑶从黎尚老不死那处学来的封印果然厉害。
胸口一阵抽痛,段景臣眉头紧蹙,抬手将衣襟猛地扯开,低头只见胸口处的雪莲烙印,泛着刺红,疼痛难耐,周身仿佛烈火燃烧,让他神魂惧颤。
少年躺在地上,低低喘息着,片刻后,唇角溢出一丝触目惊心的鲜血,他的眸光骇人,像是要将一旁昏睡的少女吞吃。
喘过气来的段景臣无力爬起,自嘲地将攀附在手中的黑蛇甩开:“滚,没用的东西。”
被薛晨瑶封印在这个鬼地方,让这么个丫头压制着他……
那老不死的,来日他定将他千刀万剐。
自知惹主人发怒的黑蛇,被甩掉在地后,迅速地爬向了密林深渊。
“醒醒。”比起鸡鸣,更先叫醒薛泠七的,是段景臣。
天刚亮,段景臣身后跟着个走路都踉跄的少女。
薛泠七眼睛都没睁开,凭着模糊意识走路。
摔了一跤,脸蛋印在泥地里,疼得龇牙咧嘴,赶在段景臣发现之前,哆嗦着从地上爬起。
段景臣陪着她熬了一夜,非但不困,走起路来还带风,手中抓着赶猪鞭。
“我娘疯了吧,家里的猪不都归你管吗?猪生猪,关我哪门子事?”薛泠七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泥。
段景臣回头,还没说话,薛泠七便是闭了嘴。
看着满脸泥印的她,段景臣眸光微动,甩动赶猪鞭,问道:“怎么,你不想去吗?”
薛泠七忽而膝盖一软。
她怎么觉着,他那眼神像是要刀了她?
3. 第三章
“你想干嘛!我可警告你别乱来,这可是村口,很多双眼看着呐!”薛泠七往后一退,险些掉入深坑。
却被一双手捞了回来,扶在她腰间的手烫得她想死,段景臣的脸在她的双瞳放大,她张大了嘴:“段……”
二人距离贴近,薛泠七无意间瞥见段景臣的衣襟有被撕扯过的痕迹,白皙的胸膛,像是透着一片刺红,她凝眸窥探,还没等瞧见什么,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哎呀!小两口在这里秀恩爱呢!”这时,麻婶抱着曾孙儿路过。
都说这小两口成婚当日热闹得新房屋顶都掀了,谁能想到过去半月了,还是这般恩爱呢,出个村都在这黏黏糊糊,搂搂抱抱的。
段景臣松开了她,薛泠七抬起脚想要踹他身上,想起新婚那夜,她的腿又默默地缩了回来,气得拳头都握紧了。
段景臣对她的小动作视而不见,朝麻婶微笑道:“麻婶,您的曾孙儿很可爱。”
麻婶看他笑,一时失神,“哎!谢谢,谢谢啊!要我曾孙儿长大后有你这般好看啊,我就谢天谢地了。”
谁能想到麻婶走后,薛泠七看到段景臣就跟变了个人似得。
脸上哪里有方才那温柔和煦的笑容。
薛泠七本不想跟着段景臣去看什么母猪生崽,果断不跟他一块走:“我就是不想去!昨儿个要不是因为有求于你,我怎么会听你的话练一晚上的剑?今天你休想威胁到我!”
“不去也行。”段景臣应得爽快。
“真的?”薛泠七不敢置信。
“你不后悔就好。”段景臣离开时,只给她留下这句话。
段景臣一肚子坏水,指不定有什么阴谋。
“不后悔!我有什么可后悔的!我指定不后悔!”
至于他有什么阴谋,薛泠七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自从段景臣说完,二人便各分东西,一个去给猪崽接生,一个则跑去跟村里的姐妹八卦。
*
段景臣走在路上,偶遇几个小孩围着一只狼崽欺负。
狼崽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毛发被鲜血浸湿。
那些孩子用石头丢它,甚至准备了炮仗打算将它炸了。
段景臣路过,一颗石头砸在他的后背,那胖娃张嘴朝他嚷嚷:“喂!给我们把那块大石头丢过来,我要弄死这小狼崽。”
段景臣回眸,只见那躺在地上的狼崽看了他一眼,“嗷呜”一声,无力地闭上了眼。
段景臣面无表情转过身,不打算多管闲事。
只听他们开始大声商议道:“我们是要将它做成皮草大衣还是怎样?”
“皮剥了,肉嘛,我们烤着吃。”
段景臣脚步停顿,脑海里回荡起一些声音。
“小崽子,想逃?你阿娘都没能逃得掉,你又能跑哪里去?”
“阿娘……”男孩的哭声,绝望又无助。
“别哭,我们生来便是魔族兽奴……这是我们的命啊……”
眼前回荡着嗤笑声,那个凄惨的女子,在被身体精壮的男人们一遍又一遍的折磨下,彻底没了气。
他们拖拽着她的尸体,浸满鲜红血水的地,沾着她被魔修分开的毛发和皮囊,最后,她被丢入魔坛,魔火欲燃愈烈,几近照亮了整个魔域昏暗鬼魅的领空。
段景臣走了几步,而后折返。
那几个孩子也盯着他看。
“过来。”段景臣蹲下身,向他们摊开手中的糖。
几个孩子兴冲冲地围了上来,惊艳道:“哥哥的糖看起来很好吃。”
段景臣笑了笑,“当然,我娘子也很爱吃。”
阳光下的少年笑起来,俊美得晃眼。
一个小女孩看愣了,肉嘟嘟的手还停留在他掌心,她怔怔地问道:“哥哥有娘子了?”
“当然,她跟你们一样可爱。”说道“可爱”二字的时候,他的语气怪异。
不像是丈夫夸赞自己的娘子可爱,更像是猎人在夸赞自己的猎物肥美。
“切,有娘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爹说,我以后也会娶到漂亮媳妇的。”一旁的胖男孩满是不屑。
分了段景臣的糖后,他们果然没有再攻击那只狼崽。
“还吃。”那胖男孩拍了段景臣一把,毫不客气地朝他摊出手。
“还要?好吧。”段景臣轻笑,再又给他放上几颗糖。
带头欺负狼崽的胖子心满意足地揣着糖跑开了。
半个时辰后,山道上滚下个孩子来。
“小胖!你怎么了!”
“啊啊!!!小胖他……”
——
大树下,摆了几张木桌,薛泠七和几个姐妹坐在那头。
“小七啊!有相公的感觉怎样啊?”有小姐妹看着薛泠七春光满面的样子,心中好奇。
殊不知她那红润的脸色,都是被段景臣气的。
薛泠七摇着头嗑着瓜子:“不怎样,就是多了个麻烦。”
“新婚之夜,你们除了把屋顶掀了,什么都没干?我可听说,男男女女晚上待在一处,可是要发生些故事的,我娘可是说了,你们定是房事太厉害了,威力无穷,这才将屋顶掀了的……”
薛泠七磨磨牙,抓起柿饼往小姐妹的嘴里塞:“我说,那天晚上我没死成就不错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要知道,她跟段景臣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在历劫。
自新婚之夜后,她和段景臣就没有待在一个屋子里了。
他晚上自己出去找地方睡,至于睡哪里,她才不管,只将自己裹在暖和的被窝里,一眼也不想看他披着月色离开的身影。
神神秘秘的,才不管他去哪里,村子附近晚上野狼多,若狼能将他叼走,自是最好的。
“哎,你姐姐上太行山,你不去?”
“她啊?就她那资质别说太行山了,哪里有人肯要她啊!”
“可是我听说,你娘给你报名参加太行山大选,小七你都准备好了吗?”
“不都嫁人了吗?小七你还参加什么大选?”
“这不是薛大娘一向的作风吗?见人家薛晨瑶去了太行山修仙,想着自家女儿也跟人家比一比,总不希望,别人的女儿那么优秀,自己女儿是个好吃懒做的猪吧?”
“啧!你说谁猪呢?咱小七才不是猪对吗?我看她那俊相公就不赖,对咱小七就挺好的,起早贪黑地做活,就为了养活咱小七。”
“好是好,俊是俊,只可惜啊他是个穷鬼,还是个养猪的,将来能有什么大出息?还不得靠着咱小七父母的家底养着?”
薛泠七吃着瓜,听着两个小姐妹各吵各的,压根没想着搭话。
她俩一个上赶着骂她是猪,一个将段景臣夸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好男人。
薛泠七才懒得跟她们闹腾。
将瓜瓢放下,她拍了拍手正准备回家。
按理说这时候,段景臣应该给猪崽接生完准备回家了,她得去接应他,串下口供,免得等会娘说她躲懒。
外头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啊!救命啊!”
“怎么了?”她们几人脸色一变,纷纷站起身来。
“村……村口!有个人,像是被什么怪物咬断了头!捧着他的头,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前来通报的小姐妹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之后,薛泠七眼睁睁地看着那断了头的大爷,满身黑气,晃晃悠悠来到她的跟前。
他手上捧着的头,咕噜噜地滚到了她的脚边,鲜血浸染了她的绣花鞋!
断颈不知道哪根血脉忽然猛地往外喷血,当场喷得薛泠七满身湿漉。
烈日下,蚊虫苍蝇闻到血腥味朝她扑来,被喷成血人儿的薛泠七惊慌下,跌跌撞撞地撒腿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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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惊吓得四散而逃,唯独一道身影静静地站在树下,一双黑眸盯着那踉跄跑远的薛泠七,手中则饶有趣味地玩弄着赶猪鞭。
*
饭桌上,薛母薛父盯着自家狼狈的女儿。
即便洗了几次澡,可薛泠七身上的血腥味依旧。
血浆糊脸以及那颗沉重断头碾压脚指的感觉还在!
薛泠七目光呆滞地盯着饭菜,肚子饿,却怎么也吃不下。
干呕了几遍,她头脑发昏,一头栽在桌上。
无精打采,像死鱼一样。
“小七,不是让你跟着景臣一块去给母猪接生吗?怎地弄得这般狼狈回来?”薛母心疼地给她擦着脸上的汗。
看她这架势,定是还没缓过神来。
薛泠七从小便是家中宠儿,哪里见过这般血腥可怕的画面,不过坐在村口跟姐妹们聊天吃瓜,就被一个会走会动还断了头的死人吓得够呛。
也不知道这凶杀案究竟从何而来。
村长已将此案上报官府,不多时便会有人来调查。
只是听闻,像这样的凶案近来在这几条相邻的村子里,已经发生不少。
关于这个案件的凶手,大家众说纷纭,他们从人,猜测到妖魔。
“是妖吧?妖才会这般残忍,将人头都给掰断了。”
村里一个百岁的盲人老头拄着拐杖走来,将他们打断:“你们闻到了吗?是魔气……”
大家闻言相视一笑:“秦老头,你说啥呢,凶手是魔?哎呦,哪有这般荒谬之事?咱们这村子安居多少年,从来没有听过有妖魔之说。”
“就是就是,秦老头,你可别引起大家的恐慌啊。”
只见他摇了摇头,又叹气道:“此魔戾气极大,有屠灭三界的怨念,没人信我,就等着被魔血洗雁葭村吧。”
这时,段景臣回来了。
他不疾不徐地走在落日下,身影高挑修长。
一手抓着赶猪鞭,另一只手握着两颗核桃。
他将它们碾碎成齑粉,抬起手臂,张开掌心,粉末随风飞扬开来。
“哟!景臣回来了!快快快,开饭了。”薛父朝他招手。
段景臣将手中工具放下,又把身上,鞋上的泥抖干净才进屋:“爹,娘,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
“没关系,你这不是外出去忙了吗?我们啊,可体谅着你呢,给你留了菜,快吃吧。”薛母看见段景臣,眉开眼笑地。
看起来很是满意这听话能干的女婿。
薛泠七趴饭桌上,没精打采地看了眼他:“哟,还知道回来啊!”
段景臣来到她身边,轻唤了她一声娘子,她不应,还将椅子往外挪了挪。
“哼哼。”薛泠七别过脸不看他,看到他这人前人后两幅模样就烦人。
段景臣并没有来饭桌前用饭,而是向二老举了举手中包裹严实之物:“爹,娘,今晚加餐。”
“这是什么啊,景臣?”薛父薛母好奇地问道。
薛景臣将手中之物拿出,用碗碟装好,说道:“此乃猪头,猪血。”
“你!”薛泠七拍桌而起,怒火中烧,只听她气急败坏道:“段!景!臣,你成心跟我作对的对吗!”
“娘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段景臣看着她,语气委屈。
薛泠七咬牙切齿:“我今天方才见了断头,被血喷得满身都是,你竟然还把这些玩意带回来,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故意恶心谁呢?!”
段景臣微微敛眸,脑中响起一道男声:“不过一个臭养猪的,能有什么本事?娶个村里的小霸王,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天天在别人家里,当牛做马?”
段景臣藏在衣袖中的手,轻轻摩挲。
那颗断头,手感依旧。
看着眼前的薛泠七,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他可真想,再试试呢。
4. 第四章
还没等官府派人前来调查凶案,紧接着第二日又发生了一起。
死的人面容模糊。
偏还是薛泠七偷跑出去玩的时候,在山道发现的。
一整个人就从那树杈上掉下来,差点砸她脑门。
薛泠七如同被雷劈了般,当即愣在原地,瞪着那条看不清脸的浑身是血的“咸鱼”,惊颤得说不出话来。
四下无人,她惨白着脸,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手里攥着的半只烤鸡,都快被攥秃噜皮。
不知是倒了什么霉运,近来的她不是被断头辗脚,就是被血喷一脸。
如今更大的一个死人精准地砸在她面前。
她这下是叫也不会叫了,神魂出窍一般,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杵在原地。
倏地,周围邪风四起,吹得薛泠七两眼朦胧,整个人汗毛竖起。
继而,丛林里,诡异的猫叫声响起。
“喵!”
等她看清的时候,便见一只巨型的黑猫,瞳孔烁着红光,张着獠牙,举着双爪,恶狠狠地朝她扑来!
“哇!”薛泠七吓得想要跑,腿却一软,干脆利落地跪在地上。
忽然不知从何处出现两个人,一男一女,手持长剑,一袭白衣,向她奔来。
那男子上前将薛泠七一把拉起,她猝不及防撞进他的怀里。
薛泠七鼻子一疼,紧接着闻到了那男子身上的香味。
她眼睛一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原来,男子的身体也可以这么香吗?
与那男子随行的女子与那猫妖打斗一番后,毫不犹豫地将那柄散发着灵光的长剑,送入那猫妖的身体。
他们的动作行云流水,薛泠七看得目瞪口呆。
待在离夜的怀里,薛泠七感受到他胸膛温热的气息,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她抬起脸来,看到自己手上的鸡腿正黏在了他的衣领。
“对……对不起啊!”
离夜浅浅一笑,摇头道:“没关系。”
这么温柔充满磁性的嗓音,美丽的男子,宛若天仙一般,薛泠七简直挪不开眼。
将猫妖处理干净的女子走上前,拱手道:“姑娘,别怕,我们是修真者,过路雁葭村,听闻此处有妖魔出没,特来斩妖除魔。”
薛泠七满眼困惑,离夜见状解释道:“准确来说,在你们村子里,有魔。”
薛泠七圆润的小脸,还沾着汁,显得可爱滑稽。
离夜自入太行山,辟谷修行多年,自是不知人间美味,可见到她这般模样,觉得她手里抓着的鸡腿,似乎挺香。
他敛去眸底笑意,将剑收回剑鞘。
“魔是什么东西?是很厉害的角色吗?”她眨着眼睛问。除了太行山,薛泠七对村子外的一概不知道,哪知道什么妖魔。
娘虽让她去太行山参加大选,却也只跟她说,让她超越薛晨瑶,修仙成神,别让村里人看不起。
但那意味着什么,她也不知道。
“这三界,本就是由人界、仙界,妖界组成,可后来,却出现了魔族。”
“魔族作恶多端,杀戮极重,就连妖族都要忌惮魔族。”
“可是大家都不知道,魔族更为忌惮的,是上古魔兽余孽。上古魔兽比魔本身更为可怕,是魔族顶端,他们可幻化成人型,掏食人心,当魔性达到一定程度,他们即可统领整个魔族。但自从万年前,魔族内乱后,这些可怕的魔兽竟灭绝了。只是近来,就连魔族内部都传出了,仍有魔兽存活的可怕消息。”
一路上,薛泠七听着,像是乖学生汲取知识,频频点头。
离夜说的什么魔,她没认真听,关注点始终在他的脸上。
唐念念瞧出来了,这个刚才救下的姑娘,似乎看上了她的离夜师兄?也不奇怪,太行山上,很多师姐师妹都喜欢离夜师兄。
不过离夜师兄曾在师父面前立誓,此生除魔卫道,不为情爱误道,更不会娶妻妾。
对这位姑娘,大抵是当妹妹看待。
薛泠七将两位仙人领了回家。
刚进门,薛泠七四下看了眼,探头探脑,问:“段景臣还没回来啊?”
薛母道:“没呢,他出去市集买菜了。二位是?”
“他们我的救命恩人!这位是离夜公子,那位是唐念念姑娘。”
一听说是他们救了自己的女儿,薛母急忙道:“哎呀,快些请,屋里坐,老头,快去给人沏壶茶。”
“寒舍简陋,请各位不要介意。”薛父上前招呼。难得见小七带客人回家,薛父咧着嘴笑得开心。自从小七嫁给段景臣后,鲜少见他这宝贝女儿笑得这般明媚如花了。
薛泠七将自己珍藏的零食从柜底翻出,用来招待两位贵客。
“吃啊,离夜公子,别跟我客气。”薛泠七将瓜子推到离夜面前,捧着脸,眼里装着星星。
离夜被她炽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适,虽然平日在太行山,也有不少师姐师妹用这样的目光看他,但他尚且自如。可不知为何,换到薛泠七面前,就连他也有些不自在了。
他硬着头皮道:“我们不过是太行山的弟子,斩妖除魔,捍卫人间,是我们的责任。”
甭管他说的什么,薛泠七也只管点头,因为除了离夜的美貌,她什么也没听得进耳。
唐念念看着周围的环境,相比太行山,此处的确条件不佳,可这户人家已经是雁葭村最好的地方了。
师父让他们下山体验人间疾苦,当时,她还不明白,现在看到这一切,便知道了。
听到他们是从太行山来的,薛泠七惊讶道:“你们是从太行山来的啊?那可太巧了,你们可曾听说过我姐姐?”
“谁?”
“薛晨瑶啊!”薛泠七托着腮,虽然她讨厌薛晨瑶,但她爹挂念着他这个大女儿,她知道碍于她娘,爹爹定然问不出口。
“薛晨瑶,她竟然是你的姐姐?”
唐念念怔怔地看着薛泠七,有些不可置信。
薛晨瑶这么厉害,在太行山大选,一个打十个,施展的术法可是前所未有的精彩,获得不少长老的好评,一举夺得大选第一名。
可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看起来除了吃,好像一无是处的妹妹?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一旁的离夜。
离夜喝了一口茶,神色无异道:“晨瑶……她很厉害,在大选中脱颖而出,让浮玉师尊收为座下弟子。”
“浮玉师尊呐?那是什么人呀?”薛泠七更好奇了,叫师尊的人,听起来应该是年岁半百的老头,薛晨瑶能拜老头为师,真有福气。
唐念念看着离夜,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抢答道:“他啊,可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啊,是我们太行山的第二尊主,多少人挣破头拜入他的门下,但他唯独收了你姐姐,他可是对你姐姐‘照顾有加’呢。”
有人甚至,醋得不行。
离夜看了她一眼,唐念念讪讪闭嘴。
薛泠七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们二人之间的神色交流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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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自从提起薛晨瑶后,离夜公子的神情似乎变得不太妙。
薛母这时走了过来,拍了拍薛泠七的后脑勺:“小七啊,你怎么不像人家,一天到晚除了吃什么也不会,让你上太行山,最后不会给我拿个倒数第一回来吧?还想着有什么浮玉师尊收你为徒?”
薛泠七看了眼薛母:“娘,那你也没把我生得这么厉害啊。别人生的女儿怎么这么厉害。”
薛母一听,火都大了,挥手就想打她一巴掌:“还说!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我有管过那薛晨瑶一点半点吗?你是我女儿还她是我女儿?你怎么这么没有出息!”
薛泠七急忙捂住了脸:“哪都能打,就是别打脸!”
见气氛不对劲,离夜赶忙开口打断道:“对了,薛姑娘,你方才进屋时,喊的段景臣是谁?”
“哎呀,无关紧要的人啦。”听见段景臣三字,薛泠七美妙的心情像是被冷水泼了。
薛母睨了她一眼:“别听她瞎说,景臣啊,是她的相公。”
唐念念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嘴道:“看不出啊,薛姑娘你……年纪轻轻就成婚了?”
果真如同书上写的一样,凡人家的姑娘,早成婚生子。
只是……没见这户人家有孩子,这姑娘,一脸纯真,打扮娇俏,看起来不像是当了娘的模样。
她的相公……会是什么模样?
“就她还年纪小啊?她都十六岁了,隔壁跟她同岁数的小姐妹,都成婚带娃了,我还指望着她能跟景臣生个孙儿给我带呢。”薛母说起来,对薛泠七又是一阵嫌弃。
薛泠七不明白她娘这渴望孙子的毛病究竟从何而来。
再说了……她觉着段景臣那家伙,指定不行。
不然,每天晚上放着她个绝色大美人在床上,也不见他对她有所企图。
她是不会否认自己姿色的,唯一能肯定的是,段景臣,那方面,有问题。
不过这事,她可没有跟爹娘提过一字半句。
听说她小姐妹的第一夜,疼得鬼哭狼嚎地,一脚将她那相公踹飞,差点没把她相公子孙给断了。
挺好的,没有那种烦恼,她乐滋滋地晃着腿又吃了一块大饼。
段景臣回来的时候,薛泠七正拉着离夜。
“带我去,好不好?我也想去!”薛泠七已经纠缠了他好一会儿。
薛泠七死活要跟着离夜去除魔的原因,不光是她贪图离夜的美貌,更因为,她想亲手将那个将她吓得半死的魔揪出。
“薛姑娘,你……既无术法,又无防身之物,让我们带上你……”这不是拖油瓶嘛?反正唐念念是坚决不同意的。
“好。”离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目光怜爱:“师妹,给她一把防身的剑,再加几道护身符。”
“师兄!”唐念念气得跺脚:“她不懂事胡闹就算了,你还要带上她疯?”
唐念念真的不理解,此人是薛晨瑶的妹妹,又不是薛晨瑶本人,他有必要这样陪着她妹妹胡闹吗?
是因为爱屋及乌,还是,心中另有所图?
可她的师兄风光霁月,行事光明磊落,总不可能惦念上一个有夫之妇吧?
“谢谢离夜公子!”一听见离夜要带上自己一块儿去除魔,薛泠七高兴得原地转圈,腰间别着的零食袋子咣当作响。
正兴奋呢,听见枯枝被碾发出的“嘎吱”声响后,薛泠七等人闻声回过头来。
进了院子的段景臣,正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们几人看。
5. 第五章
“哎?”唐念念好奇地问道:“这位是?”
时值黄昏,她依旧能看见,一手抓着鸡,另一只手抓着野菜出现在小院里的陌生少年,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生得好看极了。
眉目肃冷,气质非常,只是隐隐带着一丝莫名阴戾,看起来并不好亲近的样子。
可他的皮相,即便只是一身粗衣麻布,就让太行山人称第一美男的离夜师兄,在段景臣面前,都略逊一筹。
唐念念:“想必这位便是,薛姑娘的相公,段公子吧?”
薛泠七不想承认,扭头看着段景臣:“等会我出去一趟啊,你记得给我爹娘做饭。”
段景臣微微偏眸:“去哪?”
今日的薛泠七看起来很不一样。
要问哪里不一样,大概是会往自己头上别蝴蝶结发饰了,娇粉的细长发带夹在黑发之间,和她今日这套大粉衣裙很是相称。
“去除魔!”薛泠七跑到他跟前,飘过一股花香。
她平日里何曾往自己身上喷香味?
段景臣平静垂眸看着眼前比他矮了一大截的少女,只听她高深莫测道:“这你就不懂了。魔这种东西,很可怕的,贪吃人心,你怕的话今晚找个地方把自己藏好,别出门,我是怕你被吓得魂都没了!”
“嗯……听着是很危险,爹和娘不会同意你去的。”虽是关心的话,段景臣谈吐淡然,并没有在意她的安危。
薛泠七白了他一眼:“你不跟他们说,谁跟他们说啊,你就当不知道!”薛泠七只跟爹娘说要带两位新认识的朋友去村里转转。
倒没有跟他们提过,村里陆续发生了许多件魔物杀人之事。
而她要跟离夜公子一起去抓魔!
抓着薛泠七的手臂,段景臣微微蹙眉:“不行,你若出事,他们定怪我。”
薛泠七嫌弃地甩开他的手:“难不成,你还要跟着我们一起去?”还没等他答话,她赶紧打住:“去什么啊去,你什么都不会,是去送死还是当离夜公子的拖油瓶啊!要出了事,谁救你啊?”
眼见太阳快落山了,怕段景臣耽误事,薛泠七将他推进屋:“行啦,就这么定了,你赶紧回屋做饭吧!别磨蹭了。”
离夜见段景臣无奈回头:“那好吧,还请这位公子,照看好我娘子。”
段景臣一身粗衣麻布的粗糙打扮,自是与身穿高贵琉白宗服的离夜,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甚相同。
他们二人本就属于不同的世界。
一个是要在这个村子里平静度日,生儿育女的普通凡人男子。
而他离夜……身负斩妖除魔的重任,又何曾有段景臣这般好福气能寻觅一片安逸之地,享受天伦之乐。
有疼爱他的爹娘,有他喜欢的娘子……
恍惚间,离夜看到了薛泠七扬着脸朝他呆笑,唇角也忍不住上扬,语气轻柔:“这是自然,公子请放心,我定会照看好你娘子。”
薛泠七看到离夜对自己笑,心里更是乐开了花,段景臣瞥见她那纤细的几根手指娇涩地交缠在一处,都快绞成麻花了。
段景臣收回目光,再无停留,干脆抬脚进屋。
见此情形,唐念念困惑挠头:“我师兄对别人家的娘子……也好得太不对劲了吧?”
段景臣进屋后,薛母看见他:“小七跟她新认识的两位朋友出去了。”
段景臣将野菜摘好洗干净,放进菜篮子:“嗯,看见了,她说出去玩。”
“这丫头就喜欢胡闹,近来村子又不太平……”
水烧开,段景臣在雾气中,侧头看着薛母,漆黑的瞳孔情绪难辨。
薛母绣着衣服,自顾自,絮絮叨叨的:“我跟你爹也商量过,我们不如换个地方生活。小七那丫头下月就去太行山大选,我跟她爹也没想着她能选上,就让她去玩玩,等她回来了,我们就一块搬地方,你觉着怎样?”
“嗯,我都听爹娘的。”段景臣答道。
薛母知道,景臣这乖女婿,向来最是听他们的话了。虽然他没有她想象中,成为什么大富大贵的人,依旧平凡地在村里头养猪,养活小七……
但小七能有这般待她好的夫君,也是她的福气。
“我总觉得不太放心,景臣啊,你帮着去看看她。”薛母抬起头来,没有看到段景臣眸中一闪而过的阴鸷。
段景臣应下薛母嘱咐,将东西收拾好便出门了。
临走前,还给薛泠七装好了他给她熬的汤。
薛父薛母浑然不察汤锅中渗入了骇人黑气,在段景臣出门后,争先恐后地将汤一滴不剩地喝光了。
很快,他们便没了动静。
*
夜黑风高,薛泠七揪着离夜的一片衣角,小心翼翼躲在他身后。
“离夜公子,你说今晚会有魔出现此处?”
这里是他们村的首富贾田福的家,贾府。
若说薛泠七他们家是村子里的小康之家,那么贾府,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富豪。
整个府邸和大城镇上的大户人家并无两样,装修奢华,府中家丁、守卫不少。
这贾老爷本就是前朝官员,为了避祸,方才携着一家老小前来这名不经传的小村子里面生活。
他还有个女儿,贾清鸳。
听说是个绝色大美人,知书达理,是许多男子心仪的对象。
薛泠七见过贾清鸳。
是在市集上,那个时候,段景臣也在她的身边。
贾清鸳自见到段景臣,目光就没有离开过。
再后来,她在自家小院,见过几次贾清鸳,偷偷地来看段景臣。
只是听闻近来贾家被魔攻击,死了不少人,贾府上下,人心惶惶,就连贾清鸳都因为看到死人现场,吓得病倒卧床,已经病入膏肓。
“难道说,他们的魔族头领,喜欢这贾清鸳?才会一再想要闯入贾府?”唐念念好奇道。
“我想起来了,今日在山道上死的那个人……穿的就是贾府的家丁服!”薛泠七一个机灵,忽然想起来关键。
话说这魔杀了人,怎么还把尸体搬到荒山野岭,刚好还让她碰上了呢?薛泠七百思不得其解。
只见离夜伸出掌心,不多时,一个罗盘出现。
罗盘忽然转动起来,方向不定,指针剧烈晃动,散发着幽幽蓝光,薛泠七看得一愣一愣,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罗盘,在贾府内感应到了魔的气息。”离夜耐心解释。
看着罗盘的表现,唐念念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这贾府里,并不只有一只魔?”
离夜点头:“魔都是成群结队的,若是他们感应到比他们地位更高的统领,那么闻着味,他们就会来。他们会将这个比他们更高地位的统领,视为他们的主人,为其效力。”
“当他们魔性大发之时,他们才顾不得那人是谁,身处何地。他们只管将人类吞噬猎杀,强夺他们的心脏,一魔生二魔,他们会自行繁衍,直到……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薛泠七听得眼皮一跳一跳的。
“薛姑娘,你怕了?想打退堂鼓?”看见薛泠七一点点地往后退,脸色变得惨白,唐念念无情吐槽。
薛泠七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谁……谁说的!我只是……有些腿软,坐下,歇会。”
“哟,薛姑娘,你姐姐可没有你这般窝囊。”
听到薛晨瑶,薛泠七当即弹了起来。
身后忽然覆了一阵阴影,吓得薛泠七僵硬地扭头看着来者。
等彻底看清那人后,薛泠七气得牙痒痒:“段景臣?你怎么会在这?”
“爹娘怕你出来玩有危险,让我来了。”段景臣的目光,瞥过离夜手上的罗盘,眸中讥讽一闪而过。
薛泠七无情吐槽:“他们让你来送死啊?”
“今天熬的鸡汤,还热乎。”段景臣将手中盛着汤的竹筒递给她。
薛泠七拧开竹盖,嗅了一口:“你熬的?”
眼见着她张嘴要喝,段景臣微微抿唇。
又见她将它重新塞回他手中:“是很香,但我现在没有心情喝你的汤!”
段景臣看了眼竹筒,分明已经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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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口脂,偏这汤水,入不了她的口。
他敛去眸底可惜,故作好奇问道:“你们抓到魔了吗?”
“你咋这么多事呢?”薛泠七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觉着他凑自己太近了,她往离夜那处挪了挪。
她才不想跟他待在一起太近呢。
段景臣将竹筒放好,一旁的唐念念却凑了上来。
“我可以尝尝吗?”
段景臣看了眼她,离夜开口制止:“胡闹,这是段公子为他娘子准备的,你瞎捣乱什么?”
唐念念嘟了嘟嘴,段景臣将竹筒打开,递到她面前,道:“当然可以。”
唐念念高兴结果,喝了一口,惊艳道:“哇!真的好好喝啊!”
“薛姑娘,你就好了,段公子手艺这么好,你肯定……平日里尝过不少他做的好吃的吧?真有口福。”
薛泠七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眼段景臣,耸了耸肩:“这福气,我才不想要。”
段景臣看她食指卷着头发,悄咪咪又往离夜那边靠,“离夜公子,你看今晚的夜色真好,要不是因为要来抓这可恶的魔,我多想拉着你一起去看看我们的村子,可多好看好玩的地方,啦!”
段景臣开口打断道:“你们今晚抓魔,能不能带上我一起?我也想帮你们。”
段景臣提出的建议,薛泠七嗤之以鼻:“怎么哪哪都有你?”
意外的是离夜却接纳了:“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分成两组,混入府中,布阵灭魔。”
“师兄,我们需要怎么布阵?”离夜在太行山,熟习阵法,布阵解阵,是他所长,就连一次,薛晨瑶误入杀魂阵,离夜都能将阵法解除,顺利将她救出。
按照离夜所言,他们计划分成两组,在府中东南西北四个不同的方位,放入此灵石。
“师兄,不然,我跟段公子一组吧?”唐念念抢先提议道。
薛泠七乐得直点头:“好啊,你跟段景臣一组最好不过了。”
察觉段景臣盯着她,她无奈耸肩:“没办法,我俩都不会术法,就怕等会死一块了。”
接下来,薛泠七跟着离夜行动。
段景臣跟在唐念念身后。
他们躲藏一处,等待时机进入贾府祠堂,他们需要将其中一块灵石放在那并且念诀启动。
“段公子,你娘子对你的态度那般冷淡,你……会不会不开心啊?”唐念念趁着这个机会,跟段景臣搭话。
段景臣手中捏着灵石,唐念念没有发现,被他捏过的灵石,浮现一丝可怕的黑色缝隙。
唐念念听见他很是温柔地说道:“小七脾气一向如此,只要她开心便好。”
唐念念听了,不禁感慨,这位段公子,可真是……世间少见的好男人啊!
接下来,不知为何,他们二人的话题扯到了薛晨瑶,一提起那个坚韧的少女,一袭红衣,单枪匹马闯过灵兽的攻击和诸位师兄联合设下的考验,唐念念言语间都是佩服:
“薛晨瑶……她真的很厉害啊,通过重重考验拜入浮玉师尊门下,现在成了他的首席大弟子,听说准备代表太行山参加大比。”
听到这里,段景臣默不作声地扯动嘴角。
说完薛晨瑶的威风,唐念念又是小声嘟囔:“我不理解,薛晨瑶那么厉害,她妹妹,竟是半点也比不上她。哎,段公子,她们两姐妹,你怎么不想娶薛晨瑶,而是娶她的妹妹?就连我的离夜师兄也中意薛晨瑶呢……”
再者,薛泠七对段景臣的态度大家有目共睹。
还没等到段景臣的回答,忽然一股魔气袭击而来,没想到,还没等他们成功布阵,魔就来了!
唐念念率先挡在段景臣面前,为他承下魔气的攻击,她艰难地说道:“段公子!你快先走,把灵石放好,启动它!”
段景臣见状,抬脚往后退,叮嘱道:“好的,唐姑娘,你自己要小心。”
唐念念与魔气纠缠只是片刻,便被打飞在地,撞在柱子,呕出一口血。
直到她昏迷的那一刻,都没有看到在她身后出掌的段景臣。
6. 第六章
只见魔气凝聚成兽型,漂浮半空,浓烈的黑雾几近将整个贾府笼罩。
外人看不见的魔气,霸道又狂妄,悄无声息地吸食着附近人类身上的精气。
贾府内巡逻的护卫,沉睡中的贾府等人……无一幸免。
“主人……你也很香,我能不能……吸取你一点精气,就一点点?”一开口,便是上百道邪魔嘶哑的声音,重叠在一处的声音,喧嚣,烦人。
段景臣知道,凡人-肉-体之躯,自会引得魔类垂涎。
想要同时控制上百只邪魔,这是他的交换。
段景臣对它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便。”
吸饱喝足,那魔体积明显壮大几番,它看向唇角流血,面色显然惨白几分的段景臣。
它们所说的一点点,可不真只是一点点。
是比吸取普通凡人还要多的呢……不然他们怎么会认他为主?
“主人……那我们现在需要怎么做?”
段景臣面无表情抹去唇角的血,睨了它们一眼:“帮我找出阵眼,我要将它摧毁。”
可怕的邪魔们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是。”
一时间,魔气聚拢,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影像。
影像中,展示的正是贾府的书房,门前台阶出现了两道身影。
是离夜和薛泠七。
只见薛泠七紧步跟着离夜,抓着他的衣袖,将自己躲藏在高大的离夜身后,又是紧张又是窃喜。
薛泠七东张西望看了看,压低声音小声道:“离夜公子,你放心,我就在外边等你进去放灵石,我给你把风,谁也不能打扰你,就算段景臣来了我都得给他踢飞。”
闻言,段景臣唇角一僵。
下一瞬,他眼尾漫开一丝笑意,薛泠七说的不错……
离夜现在是他的阻碍和麻烦。
他转眸看向地上昏迷的唐念念,幽黑的眼瞳,闪过一丝狡黠。
“谁在那!”
贾府巡逻的护卫发现这边不对劲,跑来的时候,只见唐念念躺在地上。
这边厢,离夜微微蹙眉,身后鼠头鼠脑的薛泠七猝不及防撞上他的后背,摸着撞疼的头,她有些懵:“怎么了吗?发生了什么?”
“我师妹出事了。”太行山同门之间配有感应腰佩祁连玉,祁连玉能让同门间随时感知对方境况。
“啊?这么严重?!”薛泠七本就对这个行动有点心慌,这下,连他们的队友唐念念都出事了……
这可如何是好?
如此情形下,离夜只能交代薛泠七:“薛姑娘,你需要尽快赶到书房,按照我教你的口诀,启动灵石。在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启动阵法,否者阵法失效,无法将魔一网打尽。”
还没等薛泠七应话,离夜将一块灵石放在了她的掌心。
晚风吹卷起离夜的长发,月色将他衬得更似谪仙,薛泠七看愣了,嘴巴一时没合上。
“接下来,就靠你了。”离夜竟将希望寄托给她。
反应过来的薛泠七有点不知所措。
“呼!啊!好冻!冻手!”薛泠七被灵石冻得龇牙咧嘴,直跺脚。
薛泠七没有想到,这块看起来小巧晶莹剔透的东西,竟然冻得她牙关节直打颤,他们究竟是怎么面无表情地拿着这么个冻手冰块的?
按照离夜所言,他与唐念念乃修行之人,体内真气,能抵御灵石冰寒之气……
可她怎么记得,段景臣拿着那块灵石的时候,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没来得及多想,情况紧急,薛泠七只能先应下了离夜交给她的任务:“嗯,离夜公子你就放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离夜看到她杏眼里,含着耀人的光,坚定认真,其实细看眼前的少女,非常真挚可爱。
她只是年纪太小,现在还比不上她远在太行山的姐姐……
相信假以时日,她也会像薛晨瑶一样优秀的。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揉揉她的头。
可想起什么,离夜又欲将手抽回,一颗脑袋却凑了上来,乌黑丝滑的长发贴近他的掌心。
少女调皮地眨了眨眼,歪着脑袋看他。
如果她没有猜错……他刚刚……是想要揉她的头吧?
“离夜公子……其实……你可以揉我头的,我爹娘也都这么揉我呢。”
离夜有些措手不及,喉结不自觉滑动,耳廓渐渐泛红。
他移开视线,不敢再直视她的双眸。
*
与离夜分开后,薛泠七潜入书房去放灵石。
房门发出声响,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的身影在月色投射下,如同可怕的邪祟鬼魅,长出可怕的獠牙。
察觉危机的薛泠七眼疾手快抓起书案上砚台,准备将那人打得脑袋开花。
可没等她动手,段景臣便已经绕到她的身后,伸手将她的嘴巴捂住:“唔唔唔!”
“别吵。”
薛泠七毫不犹豫地张嘴咬了他一口,锋利的牙口,甚至将他的手咬出一道血痕。
滚烫血珠渗入她的唇齿,染上一片猩红。
他松开了薛泠七,溢出的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怀里留有她身上的香味,段景臣微微蹙眉。
“你想干嘛!”薛泠七皱着鼻子,生气地舔了舔嘴唇残留的血,“呕……段景臣,你的血怎么是苦的?”
段景臣没有回答,而是向她伸出了手:“把灵石交给我。”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怀里的灵石护得更加严实了:“不是我不信你,这是离夜公子交给我的任务,我必须亲手完成。”就算是交给旁人也放心不过,尤其这人还是段景臣。
“你还记得口诀吗?”段景臣的话,让薛泠七心中莫名恼火:“那当然!离夜公子教给我的口诀,我生怕自己忘了,都写手上了!”
段景臣轻笑:“一口一个离夜公子,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他。”
薛泠七打开掌心查看口诀,没有注意到他在靠近:“肯定啊,我跟你又没有感情可言,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
“薛泠七?”他忽然唤她,声音怪异。
“啊!”薛泠七惊讶抬头,莫名被喷了一股黑气。
薛泠七顿时眼神迷离,站都站不住,踉跄得接近跌倒,扶着头:“我怎么好像,有点晕?”
意识模糊间,她颤巍巍地伸手抓住了身边的人。
段景臣冷冷抬眼看她,无情将她的手掰开,任由她跌坐在地。
段景臣在书房搜寻一番后,来到书柜挂着的画前,掀开后,旋动按钮。
一瞬间,薛泠七感觉天旋地转,失控感让她恐惧非常,黑暗彻底将她包裹。
段景臣没料到的是,他进来的时候,会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腕,一并进入密室。
只可惜,他是平稳落地,薛泠七却是四仰八叉结实地掉入密室,摔在地上。
薛泠七摔醒了,段景臣看着她痛苦睁眼。
密室内昏暗不见天日,加之方才她不知被什么喷了一脸,脑子不清醒就算了,身体还发热。
像是在蒸笼上的虾饺,冒着烟,快熟了。
“好热啊!”薛泠七开始扒拉自己的衣服,她本就穿得不多,几番拉扯下,衣领渐散,露出了白皙的双肩。
好不容易进来,却带了个拖油瓶,段景臣本就心觉烦闷。
他眼睛一眨不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别脱了。”
某人已经脱剩下里衣了,内里春色若隐若现,面色绯红地看着他:“啊?你说什么?再脱,好好好,我给你脱,我跟你说我里面真的没有穿了……没脱了,不然我给你脱个皮?”
被强大魔气侵蚀脑子的薛泠七已经意识模糊得不知道自己所言何物了。就像是她十岁时偷喝老爹的酒,醉得不知天南地北,爬上树,在树杈上骑马一晚上。
言罢,她开始解腰后的蝴蝶结。
段景臣敛眸,不再看她,开始环顾四周。
她要真被他的魔气侵蚀成傻子,他也不在乎。
昏暗的密室,几根烛火摇曳,阴风阵阵。
密室中央,供奉着一座瓷白雕像,他眯眼,饶有趣味地观察着。
等他回头,便见少女光着身子坐在他面前了。
衣裙散了一地,粉色的薄纱随着密室的阴风飘卷到段景臣脚边。
少女看着年岁小,平日里爱穿的衣裙大多蓬松娇俏,宽松下,根本看不见她内里丰腴。
圆润可人的姿色,她娇软粉嫩的脸,已经红透了,更显妩媚。
视线再是往下,便越能看到她的……
段景臣瞳孔骤缩,很快,深邃骇人的眸子再不见一丝波澜。
他弯腰捡起她的衣服,衣服浓郁的花香味依旧,他拧眉,将它丢过去,冷声道:“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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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泠七憋嘴扯下盖着头的衣服,敷衍地穿了两下,声音委屈,带着哭腔,看着他:“离夜公子,你怎么这么对我这么冷漠啊?”
段景臣微微挑眉,重复道:“离夜?”
薛泠七抱着还没穿好的衣服站了起来,走近看着他,细细观摩了两眼,依旧眉目如画,俊美非常,不过这个离夜公子看起来一点也不温润如玉,带着几分邪气。
她疑惑地问道:“啊?你不是吗?”
段景臣凝视她一眼,沉声道:“我是,你把灵石交给我。”
薛泠七全然不察周围魔气暗涌,波云诡谲,更不觉得面前的男子变得危险万分。
她将含在掌心的灵石在他眼前晃,偏不给他:“离夜公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能将任务完成,口诀我都记着呢。”
“我看你是想死。”他启唇,抬手捏向薛泠七的脖颈。
“噗嗤……”
“好痒,离夜公子别闹~”薛泠七抓着他手腕,痒得忍不住想笑。
薛泠七的笑靥在他看来,刺目极了。
这是笃定了他不敢杀她吗?
段景臣眼睛微眯:“有这么好笑吗?”看来,也就只有死人才不会笑。
薛泠七被掐得完全喘不过气,脸色涨得通红,最后只能张着嘴呼吸,扑腾着要踹人,只可惜她的力度完全不是段景臣的对手。
快要昏厥之际,段景臣将她松开。
薛泠七无力地滑落地面,手中掉落灵石。
段景臣弯腰捡起,握在掌心间,轻易将它捏碎。
解开封印,才是当务之急。
段景臣没有再管薛泠七,抬脚走向雕像。
“想不到,贾府的书房下,竟然有这么大的蛇女雕像。”他微微掀唇。
传说中,雁葭村的守护神蛇女里有镇压邪祟的神力。
可从来没有人见过蛇女真身,谁成想,竟是在这贾府的书房密室中。
“魔主,那老不死的和薛晨瑶,就想要用这个来镇压你?”身后凝聚起魔气,露出可怕的嘴脸和獠牙。
魔气飘拂过薛泠七头顶的时候,带来一股骇人热气,灼得她身体又变得滚烫。
段景臣回想起那个少女,拳头紧握。
若非因为身受重伤逃离魔族,再被薛晨瑶封印,他根本不用留在这个地方给薛泠七当牛做马。
忽然,段景臣觉得腿下一紧,旋即,一阵虚弱的声音传来:“离……离夜公子。”
他低头,是薛泠七。
衣服还是没有穿好,发饰凌乱,头发散乱地披在两侧,有点像水鬼。
薛泠七可怜巴巴地抱紧段景臣的大腿,脑子尽管被魔气侵蚀得不知所以,但她本能地找到他,抱紧他,开口说道:“离夜公子,我害怕。”
“怕死?”段景臣微笑。
薛泠七摇头,认真回答:“我是怕离夜公子你交给我的任务,我没办法完成。”
又是离夜……
段景臣眸底尽是嫌恶,不动声色:“你真的那么想帮我完成任务?”
“嗯!”薛泠七乖巧点头。
他蹲下身,凑近她:“那好,你爬去蛇女像,将她手中灵珠夺下,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段景臣神情漠然地看着她,只见她睁着一双纯真无邪的大眼睛,漆黑无神的瞳孔里映着他邪恶的脸。
事实上,蛇女像上的,不是什么灵珠,而是蛇女的蛇火,单单一小簇蛇火就能将一人的神魂燃尽。
蛇火在燃烧神魂之时,神力受到干扰,无法抵御外界的攻击,彼时,段景臣便可以借机将其摧毁。
薛泠七点头答应了,但她又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微微偏头,带着讥笑:“怎么?你不是说最喜欢我了吗?你怎么还不去?”
薛泠七有些委屈,瘪嘴摇头:“离夜公子……那有点太高了,我爬不上去,你可以抱我上去吗?”
段景臣上下扫视了眼她的小短腿,目光鄙夷。
的确,这不怪她,以薛泠七的矮个子,根本爬不上去。
段景臣抬手将薛泠七抱起。
薛泠七看着他,眼里甜出了蜜。
离夜公子的怀抱真的很舒服。
她将脑袋凑近他的胸膛,像小猫一样,蹭了两下。
段景臣眸光一滞。
只听她道:“离夜公子,你真的很温柔,很好看呢……我很喜欢……”
7. 第七章
又是离夜?
段景臣沉着眸,发现这个名字是越听越烦人了。
而后,他露出一抹顽劣的笑,满眼嘲讽地看着怀里的人:“既然这么喜欢他啊……那么离夜让你去死,你也去死好了。”
没听清他说什么,薛泠七微微攥紧了他的衣襟,安静地待在他怀里,像猫儿探头一样,歪着脑袋眨眨眼,懵懂地看着他。
段景臣抱着昏头昏脑神志不清的薛泠七一步步走向蛇女像,让薛泠七接近灵火。
生死危机前,薛泠七浑然不察。
只差最后一步,那就是松开她的手。
可还不等段景臣松开她的手,薛泠七却忽然回头,柔软的发丝拂过他的手臂,擦过他的肩颈,瘙痒入骨,紧接着一片柔软的贴在了他冰冷无比的唇上。
少女的纯香扑鼻而来。
不是花香,而是薛泠七真正的体香,少女花蜜般的甜润,渗入唇齿。
段景臣脸色一变,素来冷静理性的大脑竟空白一片,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柔软得像糖糕,酥麻清甜,依旧带着一股让人莫名烦躁的香味。
就在这时,接触到薛泠七身体的蛇火,顺着他们的亲密接触,传递到了段景臣身上。
蛇火竟要一并将他烧灭!
段景臣推开了她,届时蛇火已经烧到了他的衣袖。
却也只见薛泠七咧着牙笑道:“离夜公子,我终于亲到你了!”旋即她转身,衣裙分明已经染上蛇火。
是段景臣所希望看到的,她将会被蛇火燃尽,跌入万劫不复之地,今生来世,神魂尽毁,不得轮回。
段景臣咬着牙,看着她,喉间夹着怒吼,一字一句道:“薛泠七!”
“我在!”薛泠七竟还应了他,眼睛亮亮的,透着星光。
自从他们二人相识以来,一直敌对,谁也看不惯谁,她何曾用这样满怀欢喜的眼神看过他?
“离夜公子,我好像着火了?”薛泠七全然不觉有人比吞灭她的火团还可怕,残存在她身上的魔气让她就像是被酒精腐蚀大脑一般,嘴里絮叨道:“不过没关系,你等着啊,我去给你取蛇火……”
段景臣抬手抹去唇上属于薛泠七的胭脂,睥睨着她站在红光之中的身影,眸中燃起怒火,阴霾覆在他阴晴不定的脸。
蛇火烧在身上的疼痛,远不及她给他的羞辱。
“魔主!”魔气袭卷而来,顿时将他们二人包围,地动山摇间,密室轰然坍塌。
离夜抱着唐念念赶到书房时,已见烈火连天。
“走水啊!快来灭火啊!”贾府的人来来往往,手提水桶着急灭火,并未发现府中出现的其他人。
那一夜,熊熊大火终将贾府书房烧尽,所幸贾府之内并无伤亡,倒是那本就病中的贾清鸳,受到了惊吓,病得更重了,险些一命呜呼。
爱女心切的贾老爷当即召集众人,势要将那烧毁书房的罪魁祸首抓住,将他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愤。
此时,远在太行山的薛晨瑶心慌一瞬,当即呕出一口鲜血。
身边同门弟子担忧地围上前,关切道:“小师妹,你怎么了?”
“师妹!你看起来很虚弱!”
守着他们修炼的丹童长老匆匆赶来为她探了脉,拂袖沉思,而后眉目凝重道:“瑶儿,你这脉象无异……怎会突然吐血?”
薛晨瑶痛苦皱眉,摇了摇头:“长老,我也不知道,方才我还觉得周身灵气流动顺畅,修炼进展顺利……”
可就是一瞬间,她便觉身上如同烈火焚烧,被火焰灼烧的感觉竟从心脉蔓延至周身精髓,痛入肺腑,神魂俱颤。
这样的感觉来得太快太蹊跷,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薛晨瑶只得强行施法运转周身灵力,控制体内可怕的热气乱窜。
丹童长老施法为她护着心脉,因着过于心急,并未发现她手腕有一丝若隐若现的魔气直入心脉。
拨开众人,二师兄蓝宁看见了薛晨瑶身上斑驳血迹,急忙上前屈膝跪地,接过薛晨瑶的剑,抚上她的眉,柔声关心道:“瑶儿,你怎么了?”
大家看着二人,碍于蓝宁的存在,他们不敢多言,各自散去。
“应是你近来修炼太累才会如此。师兄知道你着急剑道大会,但这一时三刻也急不来,太过急进会走火入魔,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明白薛晨瑶这般努力是想要在剑道大会中获胜。
剑道大会是各门派新入门弟子必须要参加的比试,此番薛晨瑶作为太行山新入门的优秀弟子,又是浮玉师尊多年来首个收入座下的弟子,自然被各位长老看重,派去作为参赛代表。
虽说薛晨瑶苦心修炼在他人看来是为了太行山,可蓝宁却看穿了她的心思,她是为了不让浮玉师尊失望。
但,他决不允许她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赌注。
薛晨瑶站起身来,没有扶在蓝宁伸来的手,勉强在他面前稳住了自己,朝他微微一笑:“师兄,你放心,我可以的。”
人前强笑装作无事,可薛晨瑶将手探向心口,心跳频率加快,低低地喘着气,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心神不宁。
是她那远在人间的妹妹,出事了吗?
薛泠七……
有爹娘照看,应该无事才对。
可有段景臣在,一切都说不定。
那个孤僻可怕的阴戾少年在她脑海浮现。
他曾说过……他不会放过她的。
薛晨瑶微微抿唇,心中很是不安。
但转念一想,她分明已经将他封印。
更何况村子里,又有蛇女镇压阵眼。
他应该……做不了什么坏事。
倘若真有意外呢?
假如,段景臣真的突破了封印,伤害薛泠七?!
薛晨瑶的心顿时一颤,回忆前三个月前和段景臣的初遇。
*
三个月前,上山练剑的薛晨瑶,看到地上一片猩红。
沿着斑驳血迹,她拨开草丛,走近密林,发现死了一片的人。
他们的死相狰狞,皮相难辨,骸骨蒸发着惊涛骇浪般的黑气,四周还有未曾燃尽的火焰。
想来,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而且,有魔的痕迹。
这些人应该是被魔所杀。
之后,薛晨瑶被草丛里被莫名伸出的东西抓住了一片衣裙。
明蓝色的裙瓣被染上了一片秽浊。
惊讶垂眸间,薛晨瑶看到了重伤倒在草地里的少年。
看起来,他是这一大片血腥尸海里,唯一的幸存者。
少年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
“救我。”他的脸上满是伤痕,只是说了两个字,便已扯动脸上早已腐烂撕裂的皮肉,缝隙里,渗透着可怕的黑气。
少年的表情变得狰狞扭曲。
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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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模样实在吓人,与那些死去的人并无两样,宛若从地域爬出来的鬼魅。
薛晨瑶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姑娘,你在怕我?”他低低地哑着声笑了,瘆人极了。
薛晨瑶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人,还是……”
半晌,他回道:“我当然是人。”
他气若游丝地说着,艰难地朝薛晨瑶举起烧得半熟的手臂,无奈道:“这世上恐怕只有皮肉之躯,方能被烧得如此焦香了。”
他看着她,半眯着眸子道:“不信啊?你闻闻?”
薛晨瑶见他真的要将那残臂举起,她慌了,立马上前丢下剑,蹲下伸手想要将他扶起:“公子……我信你是人了,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
“都说路边的男人不要捡不要捡,你们这些小姑娘家家的怎么都不听呢?”薛晨瑶回过头,只见身后一个老头一手握着酒瓶,另一手抓着拂尘,朝他们走来。
他犀利的眸光看向少年,讥讽道:“小子!杀了这么多人还不够?非要再搭上个无辜的小姑娘?当真卑鄙无耻呐。”
段景臣微微抬头,分明冷厉的眼瞳在薛晨瑶看向他的时候变得无辜极了。
薛晨瑶看了心头一软,她问白衣老头:“老前辈,你……为何要这么说?”
白衣老头指着段景臣道:“晓得这家伙是什么吗?他可是魔,地上这些人都是他杀的,既是魔……老朽便会除之。”
薛晨瑶不敢置信,怎么可能……若他是造成这一片死尸血海的罪灰祸首,自己又怎会受伤?不人不鬼地,任谁看了都害怕,他会如此疯狂?
言罢,白衣老头扬起拂尘,正要念诀除魔。
薛晨瑶坚定地挡在他身前:“不,老前辈……你看他伤得那么重,怎么会是魔呢?”
白衣老头摇了摇头,苦心规劝:“小姑娘,你不懂,魔最会蛊惑人心。”
还不曾等白衣老头施法除去段景臣,四周再次卷起怪风。
怪风所到之处,燃起黑红火焰,鬼火灼人,周围树木花草无一幸免。
“是魔!”白衣老头长袍中飞出数张符箓,排列矩阵,拂尘扬起间,金光遍布,形成一堵厚实的墙,抵御魔气侵袭。
“我带你走。”眼见不能再拖,薛晨瑶果断接着白衣老头分身乏术的机会,带重伤的段景臣离开。
直到那一刻,薛晨瑶还相信段景臣是个好人。
只是他已经虚弱地睁不开眼,任由她将他背起,身上的血将她的衣裙染得脏乱不堪。
“醒醒,别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薛晨瑶背着段景臣,气喘吁吁地跑了好几里路远。
为防止老头将他们找到,薛晨瑶选择了更加偏僻的小路,即便几番滑倒在地,依旧将段景臣扶着继续赶路。
后来,薛晨瑶迷了路,碰巧遇上一个路人。
还没等她开口问路,那路人看了眼她扶着的段景臣,眸光一颤,面上都是恐惧感。
薛晨瑶刚想开口安抚对方情绪:“别怕,他是人!他不会伤害你的。”
忽然地,那人便死了,七窍流血,面容狰狞地死在了薛晨瑶的面前。
紧接着,周身变得枯萎,骨头散发着黑气,就像方才丛林里死的那片人一样。
薛晨瑶浑身一僵,回头看着始作俑者,段景臣一改方才虚弱的模样,竟见他饶有趣味地舔了舔唇角的血。
8. 第八章
薛晨瑶眸光一怔,脑袋空白一瞬,猛地回过神。
不,那不是他的血!
不是他自己的……那血更像是……
像是意识到什么,薛晨瑶震惊地松开了他,当即退远了几步。
少年露出顽劣的笑容,一改方才虚弱,稳步朝她走近。
终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薛晨瑶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恨不得将他杀死,剑正要出鞘,手却突然一阵刺痛,握不稳的剑掉落在地。
段景臣只是想要利用薛晨瑶带他逃离那个地方,只要吸取一个人的精气,他便可以恢复精力。
突然送上门的猎物,就很不错。
段景臣将剑踢开,走向薛晨瑶,微微偏头,含笑道:“我只是太饿了。”
此刻的薛晨瑶看段景臣,眼中都是恨意。
她明白,是她多管闲事,胡乱救人,这才害死了一个无辜路人。
事已至此,段景臣不介意在薛晨瑶死前,给她免去自责:“你要不要看看,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薛晨瑶回头,只见方才死去那人尸身上掉出不少金银珠宝,甚至还有肚兜。
原是近来镇子上,传闻中连捕快都无法抓捕的盗贼。
即便知道方才被她害死的人,死不足惜,薛晨瑶目光依旧冷漠:“可你骗了我,你是魔而非人。”
闻言,段景臣阴森森地盯着她,漆黑的眼眸中掀起一丝波澜,分辨不清是喜是怒。
二人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原是方才那白衣老头赶过来了:“丫头,我跟你说过你不信,他是魔!彻头彻尾,狡猾至极的魔!快助老朽一块收了他!”
段景臣抿唇看向和那老头站在一处的薛晨瑶,不疾不徐道:“你不是说过吗?你会保护我,不会伤害我。”
薛晨瑶只恨自己信错了他,咬牙切齿道:“我不会伤害的是人,而非会伤人的魔。”
“呵,段景臣,你休想再蛊惑人心。”只见身旁的白衣老头褪去面皮,露出一张和方才全然不同的、更加威严冷厉的脸。
薛晨瑶面露困惑,惊讶道:“老前辈你……”
段景臣却眼前的人丝毫不惊,冷笑道:“黎尚,原来是你这老不死的。”
薛晨瑶瞳孔震惊,“黎尚神尊?”
“段景臣,你从本座身边逃脱又能如何,魔族也不会放过你,你犯下如此滔天罪孽,本座说过,不会再让你危害人间!你可还记得这条是什么吗?”黎尚伸出掌心,一条曳地的金色铁锁凭空出现。
铁锁散发着冷冽寒意,泉涌般的神力碰撞间金光流转,是九重天上的断魂锁。
仔细看,断魂锁上,还有暗黑色的血迹。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何渊源,但薛晨瑶想,黎尚神尊定然知道如何封印段景臣这恶魔的方法。
黎尚举起断魂锁,眸色凝重:“我曾用这断魂锁将你锁在断魂塔,不曾想……你这魔物意志如此顽强。”
“但今日,本座用神力将它加固,看你如何逃脱!”
铁锁飞向段景臣,他却无从躲避。
缠魂锁一节一节地缠绕在身上,金色神力运转,刹那间,段景臣额头青筋暴起,呼吸渐重,他紧咬住下唇,指节一寸寸收紧嵌入掌心,鲜红的血腥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薛晨瑶被他这般模样,吓得不轻,她看向黎尚,回想起方才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按耐住心中不忍。
半晌,段景臣艰难抬头看向薛晨瑶,眼底翻涌骇人杀意:“薛晨瑶,我会记住你的。”
说完,他唇角勾起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笑。
那样一句话,是性命的威胁以及未知的报复。
没来得及细想,薛晨瑶毫不犹豫地将被断魂锁紧紧缠绕的段景臣,推入符箓圈起的阵法之中。
灭魔阵法启动一整宿,黎尚几近消耗了大半功力。
若非下凡前斩杀了一群作乱的灵兽,他还能将这阵法持续下去。
他只能将阵法结束,让薛晨瑶去查看段景臣的情况。
“前辈,他……没死?”
在探到段景臣还活着的那一刻,薛晨瑶对他杀不死,顽强可怕的生命力,真正有了体会。
紧随而来的黎尚一点也不意外,他神色不变道:“此魔生性顽劣,□□会死,可他的恶魂不会死,他会借助新的身体重生,大抵是这个身体被他吸食了不少人类的精气,所以老朽的灵火都不足以将他烧毁。”
“所以……段景臣他,究竟是什么?”薛晨瑶忍不住问道。
黎尚不语,但看他神色凝重,薛晨瑶明白,段景臣的存在太过可怕,于这世间而言,就像是难以除却的恶魔。
薛晨瑶问:“前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黎尚告知薛晨瑶,他此番未经允许下凡除魔,本就违反天道禁令,造成神力的束缚,以至于没有办法将段景臣彻底消灭。
但并非没有其他办法,传闻太行山上有一灭魂石,只要在剑道大会中得到第一的弟子,就能获得灭魂石,这块灭魂石能将段景臣的魔魂彻底消灭。
在薛晨瑶离开的这段时间,她需要通过黎尚长老传授给她的方回术将段景臣封印在凡间。
结合雁葭村蛇女神力,以及方回术能将段景臣的力量封印,让他暂时不会有杀伤力,能为薛晨瑶拖延时间。
不过方回术封印需要一人作为阵眼守在段景臣身边,抑制他,说到这里,黎尚意味深长:“此人,要与你这个施法封印的人有血缘关系。”
再者,阵眼要与被封印者二者通过成婚的方式结契,能让方回术封印更加稳固。
慎重考虑后,薛晨瑶选择让薛泠七成为阵眼。
任段景臣怎么也没有想到,阵眼会是薛泠七。
害怕段景臣残破的皮相会吓坏家人,薛晨瑶特地向黎尚学习了一种仙术针法修补他的脸庞。
施法修补之时,段景臣死死地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吞杀。
不过那个时候的段景臣,伤重未愈,谈何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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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
在薛晨瑶的计划中,薛泠七顺理成章跟着她闯入猪圈,发现了段景臣的存在。
眼看着薛母把薛泠七许配给段景臣,二人契约结成,薛晨瑶松了一口气,连夜赶赴太行山。
按黎尚神尊的话,方回术封印无坚不摧,对所有妖魔都有效,加上蛇女的神力,薛泠七作为阵眼,始终压制着段景臣的魔气,不会出事的。
可始终心绪不宁的薛晨瑶,在接下来的修炼里,屡屡出错。
在和神兽的较量中,她不慎跌入万丈深渊,幸得一人所救。
那人一袭流云白袍踏着契霞长剑向她飞来。
薛晨瑶睁眼看清,救下她的人眉目清冷,俊美无比,正是神尊柳浮玉。
柳浮玉一直在观察薛晨瑶的表现,只见她心神不宁。
落地后,柳浮玉将她放下,发现她的异样,柳浮玉抬手揉开她紧蹙的眉头。
薛晨瑶面色微红,看着柳浮玉,低声道:“师尊……”
“瑶儿,你怎么了?”柳浮玉神色温柔。
薛晨瑶:“剑道大会后……我想回一趟家。”
“去看你那同父异母的妹妹?”
“嗯……我担心小七他们。”
“担心什么?人间百年太平。”薛晨瑶看了眼柳浮玉,是啊,他素来对人间之事毫不关心。
因为黎尚说过,段景臣的事情,不能跟任何人提及。
更何况,柳浮玉此生最痛恨魔。
这件事,她不想将他牵扯进来。
“到那时,为师陪你。”
薛晨瑶有些惊讶:“师父……你要陪我回家?”
“你不想?”柳浮玉黑眸认真地看着她,带着一丝探究。
薛晨瑶只觉得脸庞更是滚烫了,连忙否认道:“不……不是的。”
想起平日同门聊过的八卦,薛晨瑶更不知所措了。
浮玉师尊他……应该有百年没有去过人间了吧?此番竟为她下凡?
*
薛泠七感觉自己周身仿佛烈火焚烧,甚至还能闻到身上焦香的味道。
这味道怎么有点像段景臣曾经给她吃过的烤猪蹄?
她眼睛有点睁不开,艰难地翻了个身。
等等,怎么会有湿漉软弹的东西在拱她?
被拱了两下,薛泠七终于清醒过来,凝眸环顾四周,可在看清身边的会动的东西时,她顿时吓得哇哇叫。
“猪啊!”薛泠七跌跌撞撞逃出猪圈。
头发凌乱,身上衣裙甚至还有被烧的痕迹。
薛泠七挠着头,痛苦闭眼思索了很久,愣是没想起来在自己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
猪圈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薛泠七抬眼看去,竟见一个人正站在猪圈外,看着她,目光不明。
分明晴天白日,那一身黑衣的少年却像是从地域而来的魔,带着邪戾。
薛泠七怔怔开口:“段景臣?”
9. 第九章
段景臣是来带薛泠七回家的。
发型狼狈,衣裙凌乱的少女步履不稳地跟在他身后,一改平日闹腾叽喳的模样,常挂着笑的脸没有表情,安静得蹊跷。
段景臣回头看着薛泠七在路上摔了好几跤,都摔成苦瓜脸了,却没有像从前那般骂骂咧咧了。
面对这样的薛泠七,他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呢。
事实上是薛泠七自从知道自己跟猪一起睡了一觉后,变得精神萎靡。
小时候被猪追着跑,啃了她的脚指头后,她这辈子就最怕猪了。
段景臣盯着她在后头跌跌撞撞的身影,唇线绷紧。
漆黑宛若恶狼般深邃的眼瞳,像是锁定了属于他的猎物一般,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前半程路,薛泠七因为口渴跑去溪边喝水,差点一头栽水里,段景臣眼疾手快一把抓着她的衣领将她揪起。
从湍急的水流中捞上一张湿了的脸蛋,头发粘卷在脸上,长长的眼睫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少女带着几分茫然的目光看着他。
活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水鬼。
段景臣视线不离,幽幽地看着她挂在眼角的泪水。
竟还哭了?
薛泠七觉得他在看自己笑话,一把将他推开,完了还甩他一身的水。
看着扭头给他做鬼脸的薛泠七,段景臣拳头都紧了。
后半程路,薛泠七路过一棵树下,踢了地上的石头一脚,石头在半空中来了个回旋镖,刚好打到了树上挂着的马蜂窝。
成群的马蜂追着薛泠七跑了一路,若非段景臣将马蜂赶走,估计薛泠七不仅只是被蛰肿一边脸那么简单了。
她用幽怨地眼神盯着段景臣。
段景臣看着她肿着脸,气鼓鼓地,可是腮帮子一鼓起来,脸就更肿了。
薛泠七见段景臣眼尾竟扬起一抹笑意,她眼珠子一瞪,冒出了火,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气哼哼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得出,让她跟猪一块睡,她是真的很不开心。
看着薛泠七离开的背影,段景臣从地上爬起,发梢沾了水,衣上着了泥,脸色变得阴沉。
少年身边燃起几道黑色烈焰,蒸腾着血气,竟凭空生出几双眼睛,裂开咀嚼着骨头的大嘴,声音嘶哑恐怖:“主人,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这月初七,残月圆满之时。”段景臣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脚踢开挡在脚边的马蜂窝:“我不会让她死得太轻松。”
黑风渐起,吹起薛泠七还没有干透的裙瓣,她鼻子一痒,张了张嘴,打了个喷嚏,脚步停顿。
意识到什么的她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段景臣,只见他盯着她的眼眸里,含着让人费解的笑意。
笑得怪恐怖的。
薛泠七打了个寒颤。
*
薛泠七对于自己一觉睡醒出现在猪圈的事情,被段景臣解释为,应该是她喝醉了酒,自己跑到猪圈里睡了一晚上。
但她总觉得隐隐不对劲,她是会喝醉酒发神经的人,但不至于跑去自己最害怕的地方睡上一觉。
那些会迈着小短腿跑,会鼻子哼哼的猪多可怕呐!
“你的意思是……我爹娘说要去探望我那位远在湘城的叔伯?所以他们连夜走了?”
看着爹爹留下的书信,薛泠七脑子还有点懵。
段景臣淡淡点头应道:“是的,他们走得着急,没来得及跟你说。”
仔细观摩书信上的字迹,的的确确是爹爹的。
薛父嘱咐她,他们这趟出远门,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回来了。等探望完叔伯,他和娘亲还要去别的地方游玩。
薛泠七不禁感叹爹爹这小老头,终于知道对娘亲好点了。
薛父年轻的时候出轨,跟别人育有一女,带回来,原配带着女儿又是上吊又是跳江地大哭大闹要寻死。
现在人到中年终于知道要疼惜自己的另外一半。
薛泠七将爹爹的书信叠了又叠,乐呵呵地接受了爹娘突然外出远门的事实。
“昨晚我们村子里,就没有什么地方着火了吗?”薛泠七记得她一觉睡醒,衣裙上都是烧焦的痕迹。
如果真像段景臣所言,她喝醉了酒发酒疯,总不可能醉得离谱,又是跟猪睡觉,又是玩火将自己点了吧?
这件事,她怎么想都不对劲。
被问得一头雾水的麻婶摇头道:“哪有着火啊,我们村子好着呢。你知道吗?就连那贾家,近来也是喜事连连,听说啊,他们那位病弱的贾小姐都有人娶了。贾老爷高兴得很,说大喜当日要将我们全村人请去喝喜酒呢,你记得到时候叫上你那俊俏相公一起去啊。”
贾清鸳要成婚了?因着贾清鸳身份高贵,贾老爷的择婿标准可高了,要求对方有颜又有钱,他们这小小的雁葭村,男的不是年纪大,就是长得歪瓜裂枣,哪里能有什么男子能配入赘贾家?
这真是睡了一觉后,各种怪事都发生了。
再后来,薛泠七接连问了几个村民关于自己喝醉酒那夜,村子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结果什么也没问出来,只能怀着满腔疑惑回家了。
回家已经很晚了,薛泠七推开门,见到的是段景臣忙碌烧菜的身影。
薛泠七看了眼桌上烧好的菜,咽了下口水。
不可否认,段景臣的确是大家口中所言的贤夫。
如果不是他在,估计她这个不爱做饭的人才能把自己饿死在家。
段景臣将身上围布解下,端着一条鱼上桌。
那条色香味俱全的烤鱼,香味扑鼻,薛泠七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段景臣紧接着又给她上了一盘红烧肉。
段景臣真的甘心只是在她这里做个家庭煮夫吗?
困意上头,薛泠七张大了嘴,一块晶莹剔透,香甜多汁的桃肉进了她的嘴,桃汁顺着她的齿缝渗入她的喉咙,清甜解渴极了。
段景臣怎么知道她渴了的?
她瞪着一双困惑的眼,看着段景臣。
少年俊冷的面容带着笑:“新鲜在树上摘的,就等你回来吃。”
薛泠七嘴里嚼着果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段景臣,他对她好得也太离谱了。
忽然,她脸色一变,嚼吧嚼吧的嘴一顿,换句话说,段景臣是不是往这桃肉儿里下了什么穿肠破肚的剧毒?
意识到这一点,薛泠七后怕地伸手扣喉,“呕……”
抬眼只见段景臣目光幽怨地看着她,薛泠七捂着嘴,艰难地将它咽了回去。
等咽了下肚,她又开始绝望了。
她瞪大了眼,憋得满脸通红,发现再也吐不出来了。
她开始郁闷,她可是堂堂薛家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怕他段景臣这个入赘他薛家的女婿作甚!
爹娘不在家,薛泠七总觉得冷清得不习惯。
尤其是这几日她还要跟段景臣单独相处。
从前她总爱出去玩,是因为村里热闹。
可是近来村里头,安静了许多,除了贾家那边在办喜事,不少户人家都说要搬家。
就连薛泠七素来玩得最好,总是在村口一块吃瓜的几个小姐妹都像是约好了一样,一声不吭地搬走了。
也不提前说,薛泠七郁闷得用筷子直戳那鱼脑袋。
这鱼是段景臣新抓回来的,看着是新鲜,但总觉得这鱼眼翻得有怨气。
看得她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段景臣,我们村里……有来过什么人吗?”
“你想问什么?”说着,段景臣又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
薛泠七看了眼,想起刚刚那桃肉,心里有点膈应,没吃:“我总觉得,我好像认识了两个从外乡来的朋友……但我分不清,他们是真的存在,还是在我的梦里。”
“我没见你带什么朋友回家。”段景臣自然的表现,让她看不出一丝破绽。
薛泠七忽然凑近,睁着一双澄净有神的大眼睛看着他,半是审视地问:“真的?没有?”
少女今日晨起的时候洗过了澡,身上香香的,到了晚上,花香味依旧。
香味绕鼻,段景臣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却毫不避讳与她对视,肯定地点头:“当然。”
好吧,他看起来不像说假话。
薛泠七忽然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对了,你的那套衣裙我给你修补好了,你可以穿了。”
段景臣将轻软如云的衣裙交到她手上,看不出有任何烧焦的痕迹。
段景臣修补衣服的手艺好得连她都有些惊讶。
这样的好男人丢出去多少人抢着要啊,她薛泠七何德何能?
她以前对段景臣的种种不好,难不成,他真的没有放在心上吗?
还记得隔壁村有钱的富婆吕婶,娶了个小白脸回家不久后便嗝屁,小白脸顺理成章继承她全部家产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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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段景臣对她越好,她越是心慌。
想到这里,薛泠七眼神变得冷漠,将衣裙丢在地上叉腰道:“段景臣,爹娘不在家,你用不着上赶着给我献殷勤。”
薛泠七回房,将门关上,躺在摇椅上,晚风从窗外送来,将她吹得愁绪万千。
心里总觉得空了大半,她好像忘记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人。
“好无聊啊!小姐妹们怎么一下子都搬走了呢?”
“爹娘又不在。”
“没人陪我玩。”
她无聊地甩着系在腰间的流苏。
“我可以陪你。”
窗外出现一个人,在夜色中,少年向她露出了一抹笑,这笑却是怎么看怎么阴冷可怕。
薛泠七吓得从摇椅上翻落,小脸沾了一地灰,收拾慌乱的神情,顿时怒火中烧。
“你!”薛泠七瞥了他一眼:“段景臣,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因为你是我的娘子,我自然时刻关注你。”段景臣无奈耸肩,显得有些无辜。
薛泠七背过身去:“可是我看着你闹心。”
“是吗?”见薛泠七不理他,段景臣干脆推开门走了进来。
少年修长的腿迈过门槛,走的每一步路,都精准地踩在了薛泠七害怕的点上。
他……他……他怎么进来了!
薛泠七屏住呼吸,不禁咽了下口水。
昏暗的灯光下,薛泠七看不清他眼瞳里的神色。
伴随着他越走越近,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薛泠七抬脚往后退了几步,抗拒地用手抵在他身前:“哎!段景臣你不要脸!你竟然不经我允许进我房间!”
段景臣含着笑,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新房。”
“可你从前从来不住这也不进这!”薛泠七见他步步紧逼,吓得心脏乱跳。
以前知道段景臣脸皮是厚但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现在的他更像是狗皮膏药,怎么也甩不掉!
再说了,因为小姐妹们的科普,男女共处一室会发生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可不想跟段景臣发生什么关系!
一番闹心下,薛泠七一个健步飞奔出房门,却被什么绊倒了,重重地磕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脑袋撞得红肿。
月色下,一道修长的阴影覆盖在她的身上,旋即一只手环在她的腰间将她轻松捞起,薛泠七双手双脚腾空了!
她惊讶地看着段景臣将她抱起,带回房间,温柔地放在床上。
回过神,薛泠七如同被雷击,他……居然敢碰她还抱她!
段景臣从药箱里翻出药酒。
“嘶!段景臣!你戳我脑袋干嘛!”薛泠七忍不住推开他。
“别乱动,我在给你上药。”段景臣丝毫不恼,不浅不淡地说着。
薛泠七被段景臣揉得脑门红了一片,眼睫挂着泪,拉过一旁的被褥,将自己严实盖着,说话带着颤音:“是你病了还是我病了?段景臣你忽然对我这么上心做什么?”
段景臣眸光一沉,而后笑道:“我没有病,娘子受伤了我自然是要关心的。”
她恶狠地反驳:“别乱喊!我不是你娘子。”
“可我们成过亲拜过堂。”
“那不作数!”
“你可以不认,但这是事实。”
不顾她的反抗,段景臣将她从厚重的被褥中捞出,抬手往她脑门又揉了一下。
“不散淤,会变丑的。”段景臣的指尖抚过她的眉心时,冰凉酥麻地,段景臣充满磁性的声音更是让薛泠七的心莫名漏了一拍,等等!薛泠七忽然紧张地捂住了怦怦乱跳的心,眼睛慌乱地眨了眨,这是正常的吗?
她为什么会对段景臣有这种感觉?
她竟然对段景臣动心?这怎么可能!
她喜欢的人,应该是一袭白衣,温文儒雅,会在……会在月色下揉她脑袋的人。
可任薛泠七怎么努力都记不清那人的长相,更记不住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看着她这般纠结,抓耳挠腮的模样,段景臣满意地勾了勾唇。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眼前的少女竟是如此纯情,这般轻易便能对一个人动心呢?
段景臣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心口,眸中阴冷笑意更甚。
喜欢他就对了,要是能让她自愿地将那颗心挖出来给他,那就最好不过了。
10. 第十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村里来了两个女子。
其中年岁较小的娇俏少女身上系着的五彩灵石随风叮铃作响,她食指绞着麻花辫,张嘴喊另一个看起来稍微年长的艳丽女子师姐。
“莲樱师姐,这里就是雁葭村了?看起来真的是又残又破哦。”陆小果不禁感慨,此处跟九重天上一尘不染的豪华殿宇,装饰高调奢华的观尘司相比,这里真的只能算是脏乱差且不起眼的犄角旮旯了。
村口写着‘雁葭村’三个字的牌匾掉了。
几棵大树蔫蔫地,了无生机,摆在树底下的几张桌椅被落叶铺满。
看得出此处被什么怪异的邪气腐蚀得不轻。
这些邪气会减弱人类的寿命,长期以往,村里的人会因为寿命薄弱而归西。
听莲樱闻言微微蹙眉,说道:“可偏偏就是这丝毫不起眼的犄角旮沓,可能藏着什么邪物。”
她和师兄在观察云旷十五洲的时候,就发现这条村子有些异样,邪气笼罩,只可惜观尘仪看不出盘踞在此地的,具体是什么邪物。
妖气不像妖气,魔气又不像魔气,邪门得很。
他们来自九重天观尘司。
观尘司是九重天上负责观测三界各域动向的,百年前魔族内斗,暴乱中,不同派别互相攻击时发出的灭魂星火成群从天而降险些将云旷十五洲大陆都点着了。
幸而观尘司弟子发现异样,及时拦截成千上万的灭魂星火,这才成功将十五洲平民百姓保护下。
此后百年间,但凡观尘仪上显示有异的地方,他们就要去巡逻,防患于未然。
一旦发现问题,需要及时通知观尘司,只是这不能胡乱通知,需要证据。
若是观尘司弟子未确认险情而胡乱通报,这是要受天火湮灭责罚的大罪。
所以他们需要亲自下凡调查。
听莲樱看了眼自己的小师妹陆小果,果然是年岁小,对凡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心。
可来这凡间一趟,却是危险重重呐。
他们作为观尘司微不足道的弟子,地位灵力最是微弱,除了能及时通风报信邪物的存在,其他什么都做不到。
这边厢,一个少女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地就踏出村口来,腰间的零食袋哐当作响。
听莲樱看清那人,是个年纪很小,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清软可爱的脸一动一动,嘴里嚼着烧饼,耳边的樱桃坠饰碰撞发出轻响,发辫上别着小花,看起来就是这破落的村子里唯一一抹夺目的生机。
薛泠七停下,好奇地抬脚后退,来到二人面前。
她将嘴边的煎饼碎抹去,剩下的煎饼包进纸袋,放在腰侧斜跨着的零食袋子里,热情地上前问道:“二位看着面生,可是外乡来的?”
“嗯对,我们来此地,是想了解这里的情况。”听莲樱走近她,闻到她身上一股甜香,小姑娘身上甜香的气息来得诡异。
这是危险的信号,证明她被魔划为了猎物。
听莲樱捻指动法,只可惜,没有办法从她身上了解那魔物信息。
听莲樱不动声色,友好微笑:“小姑娘,村里头最近可有发生什么怪事?”
薛泠七微微一蹙眉,岂止村里,最近在她身上发生的怪事可多了。
“我们是来抓魔的。”陆小果藏不住事,脱口而出。
魔?薛泠七眉心微微一跳。
听莲樱瞥了她一眼,自知闯祸,陆小果捂住了嘴。
“你……见过魔吗?”听莲樱见薛泠七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开口问道。
只见薛泠七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不过好像听说过……但我是听谁说的,我也没了记忆。”
薛泠七旋即收拾情绪道:“不过没关系,二位既是外乡来的,应是没有地方落脚,进村都是客,我家最近刚好空着,我带你们去我家落脚呀!这样一来,你们也方便能办事。”
薛泠七打算将她们两个领回家去,一来家里可以热闹些,二来,她就可以不用和段景臣单独相处了。
最近她跟段景臣单独相处的时间太长了,每每跟他单独待在一起,看着他俊冷的面容,红润的双唇,便是头脑发昏,心里蠢蠢欲动。
她总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是哪哪都不对劲!
薛泠七出门一趟,便领回来两个人。
是的,又领回两个人。段景臣眼尾一僵,旋即神色恢复自然。
他含笑打招呼,手中的辣椒碾成了粉,撒进热油飞溅、冒着泡泡的滚烫锅中。
再是从水缸中勺了一瓢水,倒入壶中,烧水接待两位不速之客。
听莲樱和陆小果在屋里头坐着。
薛泠七将她们安顿好,来到厨房看了段景臣一眼,目光便彻底粘在沸腾的锅上,再也挪不开了。
她好奇的脑袋在段景臣面前晃:“段景臣,我们今晚吃什么?”
“辣椒鱼。”段景臣不紧不慢地答着,往灶台又添了几把柴。
“是我的最爱!”薛泠七的眼角扬起了笑,两手托着头,蹲在他的身边,看着明灭火光映在他好看的侧脸。
丝毫没有察觉他话语中的冷戾。
莫名其妙病了几天,薛泠七终于能吃到口辣椒了。
她开心得很。
段景臣转过身去,提起药壶给她盛了一碗黑漆漆的东西,是治风寒的茶。
“喝了才能吃。”
是的,薛泠七忘记了,她病了。
这病来得快,蹊跷,迅猛,将她十几年都不曾生病的身体击垮。
病了好几日,严重极了,床也下不了,若非段景臣那几日悉心照料,她估计都得在床上嗝屁。
也就是那几日之后,薛泠七决定了,她不把段景臣当仇人了。
适当的关系缓和,能让她生活得更加舒心。
其实,段景臣人还蛮好的嘛。
她对他的喜欢,是有增无减。别说是病了,就连她对他的喜欢,都来得迅猛蹊跷。
风寒是好了,可她觉得她心病没有好。
喜欢段景臣?换做从前,这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喝就喝。”薛泠七苦着脸将它接过,一饮而尽。
“那么,段景臣,我能吃了吗?”
“吃吧。”
薛泠七立马抓起筷子夹鱼肉,再也没有当初觉得段景臣会给她下毒的想法。
反正,她没得吃也是死,有得吃也是死,还不如做一只饱死鬼呢。
再说了,段景臣会想她死吗?
这般想着,她盯着他,目光都快盯出火花来了。
段景臣神色有些无奈:“我的脸上是有小炒肉,还是辣椒鱼?你这般看着我?”
薛泠七转过身去,扭捏、娇羞。
十多年了,她薛泠七何曾这般对一个男人露出这样害羞的姿态。
薛泠七明白,她应该是少女怀春,喜欢上段景臣了。
从前她只当段景臣是她为了完成爹娘任务才嫁的人,可以随时和离,等和离了,她又能跑去找别的男人了。
可现在想来,她又有点舍不得了。
以前,是她对段景臣声音太大了。
于是女汉子薛泠七声音都软柔了几个度:“谁,谁看你了!”她鼻子哼哼:“我才没看你呢。”
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她自己都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薛泠七隔着碗,又偷偷瞄了他一眼,肩膀微抖,唇角的笑意还没漫开,便被那发现她举动的段景臣吓得僵滞。
段景臣目光幽幽地看着她,视线从来没有移开。
薛泠七飞速扭过头去,糟糕,被段景臣抓包了。
她憋红了脸,挪着小碎步,绕到他的身后,偷吃小炒肉去了。
屋内二人看着他们这边,神色各异。
陆小果撑着脑袋不禁感慨:“师姐,人间的小夫妻都这般甜蜜吗?我看他们二人,如胶似漆的,夫君好好地做个饭,娘子在那里眼睛都挪不开……他们这是不是传闻中的打情骂俏?”
听莲樱若有所思,“嗯……我看那位小姑娘更像是中了毒。”
陆小果脸色微变:“中毒?师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薛泠七拉着段景臣进屋,来到她们面前,听莲樱没有再说下去。
少年身材高挑,面容俊美,眉目沉冷,这般模样无论放在九重天还是人间,都是万年难遇的绝色!
陆小果站起身来,不禁看愣了眼。
薛泠七向她们介绍段景臣:“这位是我的哥哥,段景臣。”
哥哥?
陆小果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段景臣扭头看着薛泠七,眉毛微挑,纠正道:“我是她的夫君。”
瞥了眼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的薛泠七,他继续道:“你们是我娘子带回来的贵客,既是贵客,在下理应好好招待的。”
听莲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段景臣,与同龄人的阳光少年气不同,他的身上,隐隐透着一股阴鸷和狠厉。
此人不简单。
听莲樱道:“段公子,你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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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段景臣直言不讳:“不知道二位来我们雁葭村,是想要做什么?”
“我们是来调查……”陆小果眼睛移不开,脱口而出,听莲樱打断道:“没什么,我们只是过路,暂无栖身之所,刚好遇到了你娘子……”
薛泠七嘴巴吃得鼓鼓的,看着段景臣:“反正我们房子那么大,爹娘又不在,空着也是空着,接待两个贵客绰绰有余。”
薛家总共两个房,一个是薛父薛母的,另一个,是他们留给薛泠七和段景臣当新房用的。
成婚之后,薛泠七一直自己睡,段景臣外出睡。
可后来,段景臣闯入了她的房间,说什么那是他们共同的新房,便是她赶他也不会走了。
“今晚我跟小果姑娘一起睡,段景臣你找个地方解决一下。”薛泠七跑过去,圈住了陆小果的手臂。
陆小果看了眼段景臣,唇畔抿紧:“薛姑娘,这不好吧?”
薛泠七仰着头,理所应当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女孩子跟女孩子睡,你就不用挤着你师姐了。”
段景臣凝视着她:“你让我去外面睡?”
薛泠七开始被他盯得有点心虚。
这几日,段景臣为了照看她的病,都守在她的床前,每次迷糊睡醒看到在眼前放大的俊脸,薛泠七当真是招架不住。
薛泠七眼睛眨了眨,打算转移话题。
听莲樱却道:“不必了,今夜我跟小果会离开,不会叨扰两位。”
段景臣却难得笑了:“前辈不必如此客气,我只是跟娘子打趣罢了。二位贵客能屈尊在此处落脚,是我们之幸。”
不能如愿与段景臣分房的薛泠七是害怕自己会招架不住他的美色。
再把他吃了!
是夜,段景臣推开了薛泠七的房门。
阴冷的风一并送了进来。
“阿嚏。”薛泠七顿时鼻水横流。
果然余毒未清,她的病也太难好了。
段景臣来到薛泠七面前,伸手探她的头,额头尚有余热:“你还有风寒,把药喝了。”
薛泠七皱眉,拧鼻,乖巧地接过段景臣递来的碗,将黑漆漆的药一饮而尽。
段景臣有些意外,她鲜少这般听话。
“段景臣,今夜我们来下棋吧!”薛泠七将碗放下,乐呵呵地说道。
这样就不用那么尴尬跟他相处了。
薛泠七发现,只要喜欢上段景臣,跟他相处的每一分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动不动就面红耳赤,再是浑身滚烫,心跳加速。
现在对她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做点别的,转移注意力了!
“啊哈!段景臣,你又输了。”
看着她下棋,胡乱下一通,棋品不好还作弊,段景臣神色无奈地捻着黑子看着她。
有关于她白子在棋盘上犹如螃蟹一般横行霸道,乱走一通的事,他都不想说她了。
“输了要做什么?!”薛泠七站了起来,油灯月影下,少女的身影映在纸窗上,娇小可爱的轮廓宛若兔子。
段景臣将脸伸过去,眼眸不经意地扫过窗外。
屋内传来少女的嬉笑声,隐匿在暗处观察的听莲樱神色凝重,如果说薛泠七透在纸窗上的影子像兔子。
那么和她共处一室,坐在她对面,和她实时互动的段景臣,就像是一头随时都会将小兔撕咬吐骨的饿狼。
薛泠七撸起袖子,毫不留情,狠狠地掐了段景臣的脸一把:“啊哈哈!太好玩了,跟糯米团一样!”
脸被掐得有点疼,段景臣调整了坐姿,敛了敛眸,指骨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木桌。
是时候让她收敛一下了。
那张看起来圆润的脸蛋,应该很好揉捏。
不知道变成皑皑白骨,再染上艳丽血色的时候,会是怎样好看的景象。
果不其然,下一盘棋,薛泠七输了。
薛泠七苦瓜脸求饶:“段景臣轻点。”
最后,一只宽大的掌心落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拍了拍,段景臣唇畔张合:“我怎么舍得掐你呢?”
疯了!薛泠七猝不及防被噎住了,脸庞如同火烧,耳朵红得能滴出血。
薛泠七煞有其事地盯向他,鼓着腮,有点小脾气了:“段景臣,你是不是给我下迷药了?”
一举一动都将她迷得七荤八素的,从前可不这样!她见他一回,可是想要将他胖揍一回!
段景臣若有所思地撑着下颌,看着她。
他含笑反问道:“嗯?你觉得呢?”
11. 第十一章
“我觉得你就是给我下了蛊!”薛泠七脱口而出。
段景臣眸色微微一冷。
旋即薛泠七噗嗤一声笑道:“我开玩笑的啦。”
真不知道一句无心的玩笑,竟会让段景臣眼尾笑纹都变得严肃。
薛泠七拿起沾了墨的毛笔往他脸上画了一笔:“段景臣,你不笑的样子好吓人啊。”
“要多笑知道吗?”薛泠七回忆起过往和段景臣的相处,大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的,虽说也会笑,但估计也是为了融合这个被她排斥的家。
她承认,自己从前对段景臣是真的很坏。
小可怜饭没吃饱被她嚷着要去院里搬水缸,从东边换到西边,西边再换到东边,结果被她一脚踢了颗石头,水缸穿了个打洞,他被水淋了一身,风中凌乱……
再是上山抓毒虫藏在他被褥里,害他被咬得大包小包,手脚溃烂,神志不清病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三夜。
……
当真往事不堪回首。
所以从今往后,她决定好好待他。
在爹娘面前多夸他点好话,帮他干活,多带他去玩,给他留好吃的。
某人这边厢表情严肃,皱着眉头在那里暗暗竖起三根手指立誓。
这边,段景臣目光沉冷地抬指抹去了脸上笔墨,漆黑笔墨渗入指甲缝隙,浸润了本凝固其上的猩红血迹。
晚风从半掩的窗送入,段景臣衣袂被吹得翻卷,抬眸间,只见一朵小粉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薛泠七漆黑的头发间。
他的眸光微动。
连花都偏爱的少女丝毫不察,托着腮,低头看着棋盘,段景臣的黑子走风果真凌厉,方才当真把她围猎得凄惨。
她若有所思地说着:“后日贾清鸳成婚,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她想去贾府?
段景臣划在杯沿的指尖微顿,眼底泛起一阵暗涌。
“我单纯就是想去蹭饭。”薛泠七真诚地看着他:“这样就不用夫君你做饭给我吃了嘛。”
“夫君”二字,甜甜地,是他从未在薛泠七口中听过的温柔词。
薛泠七抬眸,猝不及防撞入了他深邃不见底的冰凉瞳孔。
二人这一对视,薛令七眉心跳动,下意识咬唇,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只见段景臣长眉微挑,那双薄唇张合道:“你喜欢我。”
你喜欢我。
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薛泠七的脑袋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被什么定了身。
旋即她一个弹射起步直直往后退:“我……我……”
桌子晃动,黑子白子如珠雨般掉落在地,身后的椅子倒地。
“你是喜欢我吗?”段景臣站起身来,步步紧逼,月色投射下,他修长的影子将她包裹。
薛泠七紧捏着的手心都是汗,浑身热气翻涌。
倏地,段景臣向她伸出了手。
掌心温热的气息贴近她的耳廓,旋即她的脸泛起阵阵红晕,段景臣在她眼前摊开掌心,一朵娇艳的花躺在其上。
呼……
她小小地呼出一口气,原来是她想多了,段景臣是帮她把夹在发间的花取下罢了。
头顶传来段景臣温柔磁性的声音:“明日星华山,我们一起看星星,到了那个时候,你再告诉我答案。”
少年推门离开的身影,潇洒极了。
可怜留在原地还在小鹿乱撞的薛泠七,转身对墙撞头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无果反倒看见满头星星,于是一脑袋栽盛满水的洗脸盆里去了,弯着腰在水里咕噜噜地吐着泡泡。
房门关上,惊动漆黑林中隐匿之人。
段景臣黑眸镇静地锁定那道暗影,冷冷启唇:“别躲了。”
听莲樱闻声出现。
若有所思打量着眼前少年。
今天白日里还是温和人夫的他,到了夜晚,变得如同魔鬼一般森冷可怕。
“看来,前辈是有话想问我。”段景臣眸底露出一抹不屑,毫不避讳地开门见山。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给你娘子下了移情蛊。我能看到她对你的喜欢,像是透过你看着谁。所以,她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
“你将她对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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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喜欢转嫁到你的身上,究竟有何目的?”来了雁葭村一段时间了,听莲樱依旧查不出魔的踪迹,此魔将他的气息隐藏得很好。
可越是掩藏得好,她便越是怀疑,那魔,近在咫尺。
并且就是眼前的少年。
“你是魔,你想借此杀了你娘子,可你如此苦费心思地在她身边扮演一个好夫君……你定然另有所图,你不只是想要杀了她也许她的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
段景臣微微一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秘密,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说得不错……”
“前辈,既然已经知道了,也是时候离开了。”段景臣毫不客气。
“哼,这人间岂由你这魔物放肆!今日我非替天行道不可!”听莲樱双手打开,默念法诀,一时间,林中风尘翻涌而起,宛若海浪,朝段景臣铺卷而去。
段景臣神态平静地立在林中,手中悠然自得地捻着那从薛泠七头上取下的花。
只是片刻,花碎,阵破。
听莲樱吐血倒地,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那站在阴翳中的少年,发现他身上的灵气竟比魔气更重。
魔气与灵气本就相生相斥,但若魔物能融合灵力,证明此魔实力强大,已经达到了无人能伤之境!
段景臣抬脚走近,指尖燃起一束明灭的火焰。
听莲樱幡然醒悟,眸中布满恐惧,那——竟然是蛇女的灵火!
“师姐!”
看着段景臣提着一颗断头,身后听莲樱燃烧殆尽的躯体如黑灰一般撒落泥泞,站在不远处的陆小果吓得忙不择路,几度摔在泥地,撞伤腿脚。
“想要逃去哪里?陆姑娘。”
段景臣的身影,如鬼魅随行,无论陆小果逃到何处,他都能精准找到她的位置。
“我要告诉你娘子!你是魔!你是个疯子!”段景臣放陆小果跑了几段路,可她依旧看到了悠然自得站在她面前的段景臣。
只见少年唇角扬起一抹阴鸷的笑容,红唇白齿,声音清润好听极了:“陆姑娘,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可你都没有把握住……这是最后一次。”
12. 第十二章
修仙界大比在即,太行山内各宗各派的掌门人抓紧时间授课。
此次大比项目众多,有剑道、阵法、御兽、仙诀、符文等。上交名单参加大比的仙门宗派更是不在少数,有叙化山的灵窍宫、无极门,鬼映山的天虚门、归元阁,太乙山的青火宗、金仙谷等等。
大比中各项的排行,都事关这些在修仙界赫赫有名的仙山门派及其下各宫各门甚至仙谷内的荣誉,故而各掌门不得不带着弟子们卷起来,卷教学、卷招式、甚至卷授课时长,大家学习的气氛很是紧张。
其中万阵门授课时长更是在太行山刷出新高,足有十八个时辰,门中弟子不眠不休,端坐授课堂,听他们的厉昝掌门在仙星板上圈画重点,大家跟着他的节奏,苦念阵诀,各个愁眉苦脸,精神溃散。
授课结束后,门中弟子跑得没影,授课堂内,除了厉昝,仅剩下一名白衣男子。
厉昝来到授课堂后排座位,仙光月影透照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更加威严肃穆,任谁看来,都是个极为苛刻严厉、不苟言笑的人,谁料,他竟笑着开口道:“离夜,以你本事,根本不用来上课,你来这里,是有话想要同为师说?”
离夜闻言规矩站起身来,恭敬道:“师父,我来是想同你说……”
倏地,厉昝脸色一变,抬手打断离夜的话,语气与方才的温和全然不同:“行了,你不说,为师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自他这成绩优异的大弟子离夜从雁葭村回来一趟,魂不守舍的模样,当真让人看了着急。
离夜可是他苦心培养出来要继承他万阵门掌门之位的人,一旦离夜当了这万阵门的掌门,那么他日后在这太行山,除了柳浮玉,再无人能压他一头。
他这乖徒弟的前途本一片大好,只可惜,任他这个做师父的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会为了个丫头片子失了魂。
若非那日他去雁葭村将他和唐念念强行施了瞬移术带回来,恐怕他都要冲进火场里救人。
那可是蛇女的灵火,即便离夜是百年修得的仙身,也难免被毁。
果不其然,离夜不顾他师父越来越黑的脸,开口请求道:“师父,我想回雁葭村看看。”
“回去做什么?”厉昝横眉一竖。
“弟子不信薛姑娘死了。”离夜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目光坚定极了。
厉昝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气不打一处来:“为师说她死了,她便是死了!”
见离夜抿紧了唇,不发一语,厉昝明白是自己话说严厉了,他又放缓了语气,上前拍了拍离夜的肩膀安慰道:
“你忘了,太行山不能介入凡人之生死,你认识的那位薛姑娘左右不过凡人一个,生死簿可都由那冥界的阎王爷掌管着呢,为师已经托关系查验过,她的阳寿分明已尽,黑白无常去收人也是正常。她的死本就与你没有干系?你又何苦要自寻烦恼?”
从前,薛晨瑶刚入门的时候,厉昝便听说离夜是对这女子有意思,可自从去了人间一趟,离夜对薛晨瑶倒是一点心思也没有了,反倒是惦记起了那人间不知名的野丫头。
“离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为情所困了?你可别忘了,我们太行山修行者不能动情,轻则损伤内力,功法倒退,重则走火入魔,再难成仙。”
厉昝恨铁不成钢,离夜素来行事沉稳冷静,事事守规守矩,现如今竟也任性妄为,修仙大道都不顾了。
虽遭厉昝一顿劈头盖脸的教导,离夜依旧面不改色:“师父,弟子始终对她感到愧疚。她本是助我灭魔,如今她却生死不明,弟子总归是要去寻她的。”
厉昝抚着长白胡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你的小师妹唐念念呢?自从雁葭村回来,魔气入体,每晚都做噩梦,你又可曾像关怀那位薛姑娘一样关怀她?离夜,你何曾待人有这般有失偏颇?”
离夜不语,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也许师父说的是对的,他待薛泠七,心思确有不同。
想起那夜月色下,少女将头放在他的手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含着笑看他之时,他早已心神俱乱。
厉昝见他这般出神的模样,直觉他简直无可救药!
他叹了口气妥协道:“罢了,不久后就是阵法大比,你若能在大比中取胜,我便将这掌门之位传给你,万阵门掌门能得浮生令牌,届时你能凭此令牌去冥界,去问那阎王,关于那薛姑娘下落。”
离夜眼中闪过一丝动容,而后沉下眸去,浮生令牌固然能得知她的下落,但距离阵法大比还有些时日,他虽有把握赢得大比,却没有把握忍到那个时候才去追寻薛泠七的行踪。
更何况,她不一定已经死了。
那么阳光可爱的一个少女,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他还想见她,看她笑,围着他叽叽喳喳的模样。
离夜坚定请求:“师父,我还是想下山。”
“不必多说了,在此期间,你不能离开太行山。”
厉昝的命令不容置喙。
师父毫不退让的态度让离夜决定不再反驳,师父不让,他自会想办法。
“遵命,师父。”
离夜离开授课堂,不少等在外头的女弟子,纷纷看向他,她们都是趁着课业间隙偷跑出来看他的。
太行山上,离夜师兄的美貌仅次于浮玉师尊。
可浮玉师尊不常见,离夜师兄,她们总是能偷摸见着的。
在之后,她们看到了朝离夜师兄走去的少女。
是薛晨瑶。
“啧,又是她。”
“这个女人到底想怎样啊,浮玉师尊破例收她为徒,她不老实安分地在自己师尊那待着,还要来找我们离夜师兄。”
“就是,偏我们还不知道离夜师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喜欢她这么个朝三暮四的女人。”
聪慧如薛晨瑶,自然察觉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
只是她丝毫不在意,她此番来太行山,也并非要与这些人争个一二。
钟声响起,害怕掌门的责骂,女弟子们只能赶赴各自的授课堂。
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薛晨瑶和离夜二人。
薛晨瑶本是要来与离夜讨教一些课业,可她发觉迎面而去,离夜似乎对她的存在不察觉。
正当二人正要擦肩而过之际,
“师兄!”薛晨瑶忍不住出声叫住了他。
离夜回过神来,看向身后的薛晨瑶。
面若桃花,细润如脂,姿容绝代。
她与薛泠七的眉眼,骨相是多么地相似。
薛晨瑶温婉秀丽,薛泠七俏皮可爱。
她爱笑,天真无邪。
她们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相比起那份淡雅稳重,他更爱那抹月光下的明媚。
记忆中的少女笑着,一步步靠近他,将头贴近他的掌心,眉眼弯弯,抬眼看他的一刹,便已成了他今生难忘的绝色。
薛晨瑶微微拧眉,她能注意到,她的这位师兄向来冰冷,只是今日,她从他冰冷的眉目间,看到了一丝柔情。
可这份柔情,并不像是给她的,更像是透过她,在看向何人?
随着离夜的走近,薛晨瑶定定地看着他,大家的传言,她不是没有听过,他们都说离夜师兄对她有意……
可她待他只有师兄妹之情,若他真的多想,她应该怎么办?
如此想来,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半晌,她听他开口道:“薛师妹,我在人间,看到了你的妹妹。”
薛晨瑶脸色一变,追问道:“你见到小七了?她怎么了?”
“那日我和小师妹下山历练,感应到雁葭村附近有魔气,让她助我灭魔,只是我们在贾府的时候,出了一些意外。她帮我进书房布阵后,书房被大火燃烧,那火来得蹊跷诡异,我寻不见她,师父前来将我和小师妹带走,至今我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听到这里,薛晨瑶神色凝重:“敢问师兄可有见过小七的夫君?”
“自然,那日贾府除魔,他也随我们一起。”
薛晨瑶呼吸一紧:“你的意思是,段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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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你们一起行动?”
暗夜下,杀疯的少年神色癫狂,嗜血的模样让她胆战心惊,他说过不会放过她的威胁犹在耳畔。
若非有封印,她怎会放心离开前往太行山。
可现如今,段景臣盯紧了小七的行踪并且跟踪去贾府要参与他们的灭魔计划……莫非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封印的秘密以及破解封印的办法?
那么此时作为解除封印关键的薛泠七就危险了!
恐怕……恐怕他早就盯上了薛泠七!
“师妹,你何故这般激动?我看他待令妹很好……”
薛晨瑶紧张道:“师兄,你有所不知……段景臣并非常人,现下大事不妙,总之我们必须要赶回雁葭村一趟。”
“事情有些复杂,我们路上边走边说。”
二人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即决定起行。
“喂!大比在即,你们两个太行山的明日之星要跑去哪里?!”
只见一抹浅蓝色的身影挡在他们二人面前。
唐念念张开手臂将他们拦下,看着离夜,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她这师兄是越发过分了,先是看上了薛晨瑶的妹妹,现在又是带上薛晨瑶在大比前离开。
离夜上前道:“小师妹,我们有要紧的事返回雁葭村,至于……浮玉师尊和我师父那边,你需要帮忙应对。”
唐念念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啊?师兄?我?!”
她的脸皱成了苦瓜,急哭了:“师兄,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应付他们啊!”
“小师妹,阵法你虽不擅长,可你最擅长幻形术,相信这点,难不倒你,暂且应付下,等他们发现了倒也无妨,只是此刻我们急需离开太行山。”
唐念念喜上眉梢,娇涩地搅着头发,等等,她好像被离夜师兄给夸了?
唐念念这下也不记得先前拦住他们二人为何,静下心来之时,只觉得离夜师兄当真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她一个低级的小弟子,又怎能用自己那小小的幻形术瞒过耳目精明的厉昝以及神思聪慧的浮玉师尊?
“过来,”唐念念顺着离夜的指使走了过去。
“我先给你过点灵力,这能让你的幻形术维持更长时间。”离夜说话间,将掌心覆在唐念念的手臂,源源不断的灵力有条不紊地灌入唐念念的身体。
太行山大比在即,为防止他们乱跑耽误比试,宗内各派弟子没有办法使用瞬移之法。
所以离夜需要让唐念念为他们争取时间。
于是唐念念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会变成离夜一会变成薛晨瑶的模样。
一口黑血差点没吐出来。
她的内伤才没好多久,她这师兄又给她丢了个烂摊子。
要是让她知道上次在贾府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攻击的她,她定然将他碎尸万段!
“那……师兄,那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喂!”
好家伙,转个头,俩人都跑没影了。
*
魔域之内,陷入一片腥风血雨。
这几日,他们的魔主大人心情很不好,动不动便要吞吃人心,猎杀魔域之内的低级邪魔。
到处都透着一股浓烈难闻的血腥味。
“魔主大人……”
魔宫内,走入了几只长相怪异的庞然大物,宫内其余高阶邪魔看了它们的体型以及身上散发的血腥魔气,纷纷倒吸一口气。
这样一只烈魔,能吞杀上百个邪魔,对于它们而言,他们不过能够饱腹的食物而已。
魔主高兴了,就丢他们喂这些烈魔。
如此一来,宫内的气氛变得紧张不已。
只见高位之上的红衣女子抬起眸来:“还没找到段景臣的行踪?”
魔主开口,竟让这些本气势嚣张的烈魔,都害怕得瑟瑟发抖。
刹那间,那红衣女子面容变得扭曲可怕,瞳孔散发着诡异的恐惧,朝底下的人大声怒喝道:“他就是个疯子!你们不找到他,不杀了他,待他魔魂恢复之际,日后死的就是我们!”
13. 第十三章
清晨,弯绕狭隘的山道上,传来木头车轮子咕噜作响的声音。
木头车上运送的是宾客们送给贾清鸳的大婚贺礼,薛家家丁无论年幼老少,纷纷出动帮忙将贺礼从村外运回贾府。
别看贾老爷辞官多年选择来这个毫不起眼的雁蒹村定居,他往日在官场上交好的达官贵人可是不少,如今尚且还有联系。
得知贾清鸳要出嫁,他们送贺礼的木头车绵延不断,场面太大,雁蒹村里的村民不曾见过这般盛大的场景,纷纷走了出来看热闹。
迎面而来一辆载着几呈酒坛的木头车,因着轮子磕到了石头,方向失控,飞速朝薛泠七撞去,将薛泠七吓得魂飞魄散,幸而,段景臣及时出手揪住了她的衣领往怀里带。
“抱歉啊薛姑娘。”推车的瘦弱男子,充满歉意地向薛泠七鞠躬道歉。
薛泠七红着脸从段景臣怀里出来,见那推车的男子脸皮被火辣的太阳晒得通红,满头大汗,用破布随手绑着左手,想来是做重活的时候受伤了。
段景臣看着薛泠七从零食袋子里,掏出好些碎银,递到那人手上:“你快些用这些银子去看看手伤,若是拖久了,怕会医治不好。”
林欢有些愕然,早就听闻薛家二姑娘薛泠七是雁葭村里的小霸王,名声不好,在外到处惹是生非,得理不饶人,就连遇上村口嘴碎的大妈也总能吵上两句。
不仅如此,她还欺负薛家大姑娘,薛母还从薛家大姑娘手上将段景臣这个漂亮相公抢过来,强行让二人成婚,这才把薛家大姑娘逼得离家远走。
就是这样一个传闻中村中的恶霸,偏让他今天不好运地遇上了,还险些把她撞到了。
本以为薛泠七就此找他的麻烦,不曾想,她非但没有责骂,还给他钱。
林欢家里还有妻儿等着养活呢,为了赚钱,手受伤了也只能强撑着干活……没想到这薛泠七竟是如此心善的小姑娘,与传闻的骄纵泼辣确实不一样。
“多谢薛姑娘!”领了薛泠七的钱,林欢自是满怀感激,暗自立誓要报答她。
段景臣看着乐于助人的薛泠七忽然笑嘻嘻地抬眼看他:“段景臣。”
少女的声音又甜又糯,一点也不吝啬自己对他的喜欢。
“嗯?”段景臣低头看她。
她咧着小虎牙,笑嘻嘻道:“你去帮他推下木头车呗。”
段景臣就知道,她的这般表现,必有所求。
不久后,在都是中年壮汉推车的山道上,出现了一个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少年,他推着木头车,身旁少女一前一后地给他擦汗,腰间零食袋子哐铛作响,她边跳边嘘寒问暖道:“段景臣,你热不热?”
“豁!你出汗了!来来来,等我给你擦擦~”
“饿不饿?张嘴,吃块果干!”
“薛泠七。”段景臣终于忍无可忍。
“干嘛?”
“你挡我路了。”
薛泠七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肉脯:“我这不是怕太阳晒到你吗?我在给你挡太阳!”
阳光下的少女笑得尤其明媚,段景臣再没说话。
一路上,林欢只觉得段景臣和薛泠七这小两口,恩爱相配极了。
忍不住夸了几句,薛泠七笑开了花,将给段景臣擦汗用的手帕绞成了麻花。
“那是我和段景臣相配些还是……贾清鸳和她的相公相配些?”薛泠七心中好奇,忍不住八卦道。
林欢有些苦恼地挠头:“实不相瞒,小的……真没有见过姑爷长什么样,虽然老爷说他是入赘,但……我们贾府上下没有人见过他本人。”
薛泠七不禁皱眉:“这么奇怪?”
“是啊,就这么奇怪,可我们这些做家丁的,除了埋头苦干,哪里敢问这些事啊。”
等到酒坛顺利送到贾府,薛泠七好奇的头便往府内探,却被段景臣一手捞了回来。
“你在看什么?”
薛泠七满怀好奇道:“我想看看贾清鸳相公长什么样。”
“好了,不是都说连他们贾府的家丁都没见过他吗?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别耽误别人的喜事。”
薛泠七点了点头,跟在段景臣身后离开,忍不住碎碎念道:“贾清鸳能嫁出去是好事,身子病弱得让人瞧见就心疼,嫁出去了有夫君疼,也许日子便没有那么苦了。”
“是么?只是可惜……”段景臣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可惜什么?”薛泠七好奇地看了眼段景臣,不明其意。
他低头看着她,少女的眼睛亮亮地,一眨一眨地充满了好奇。
段景臣扫视了一眼她今日新涂的胭脂,唇色红润柔软,看起来明媚可爱极了。
薛泠七一副好奇的模样,就像是可爱乖巧的好学生。
倏地,段景臣移开目光。
罢了,她时日不多,没必要让她知道太多。
段景臣开口催促:“没什么,我们抓紧时间赶路上山。”
带她去看星星。
送她上黄泉路。
忽地,薛泠七感觉脊背凉飕飕地,下意识搂紧了小披风。
这一路上,段景臣给薛泠七准备了不少好吃的,没到地她就把自己吃得半饱。
段景臣一路上让她多吃点。
知道的是去看星星,不知道的还以为段景臣要送她上路。
山路不好走,他们从清晨走到了晚上。
虽然薛泠七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这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但话本上不总说,男女之间要约会,去看星星也很正常,可谓情趣,指不定还会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她小姐妹的头胎,听闻也是她相公拉着她去小树林酱酱酿酿怀的……
看着段景臣的背影,薛泠七揉了揉笑僵的脸,忽然想起什么,她问:“对了,为什么陆姑娘和她师姐不告而别?”
段景臣走在她前面开路,山路崎岖,杂草太多。
闻言,他脚步停顿,侧过眸来,目光不明,“许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回去处理,她们也没说清楚,我也不敢多问。”
薛泠七心疼又失去两个新认识的朋友,不禁唏嘘。
不过等等……
为什么是“又”?
薛泠七死活想不起来那两道已经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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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记不清的身影,因为段景臣又给她递来一只鸡腿,她的注意成功被转移。
新鲜烤的,香喷喷,美味诱人极了。
吃饱了鸡腿,爬得气喘吁吁,薛泠七不干了,找了块石头,用衣袖拂了拂尘,拉着段景臣坐下。
“不行了,我实在爬不动。我从前听村里的人说,有人喜欢在山上杀人然后推下悬崖毁尸灭迹。我倒是觉得如果有人想要杀我的话,大可不必带我爬那么高,现在就能让我在半山腰滚下去,我还能省点力气。”
段景臣看着她毫无所谓地坐在那荡着脚,小姑娘说话没心没肺地,丝毫不察身边正蹲着一头正准备将她猎杀的“恶狼”。
再之后,段景臣听薛泠七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到口渴了,她咕噜咕噜地喝了很多水。
见她没坐下多久,还没等他动手,她又乱动着跳起来。
他伸手将她拉了回来,眼神变得有些危险:“你要去做什么?”
“人有三急。”薛泠七憋得满脸通红。
“漫漫长夜,星星什么时候都有得看,但我要是憋坏了……”少女满是委屈地看着他:“你舍得吗?”
段景臣面色微微扭曲,松手:“去吧,快去快回,山上多蛇。”
一听到蛇,薛泠七跑得更快了。
看着她飞窜极快的身影彻底消失视线,段景臣身边顿时浮现起一团魔气。
那团魔气开口唤了他一声“主人”
“说。”段景臣手里,还提着薛泠七丢给她的零食袋子,他掂量了下,发现本该沉甸甸的袋子已经轻了许多,目测只剩下一些瓜子。
“主人上次将那二人解决后,恐怕已经惊动了观尘司,他们的人有异动,似要来雁葭村找人。”
段景臣语气不屑:“那又如何,观尘司若能来,我欢迎,任他们找到,左右也不过一捧白骨。至于魔族那群废物,这么久也没找到我,该急疯了。”
任那女魔头怎么也没能想到,他还能活着。
“对了,主人,我们也需要速战速决,趁着今夜月圆,对薛泠七下手,否则……”
段景臣漆黑的眼瞳闪过一丝不耐,打断道:“我自有分寸。”
薛泠七一刻没敢多耽误,解决完后正打算往段景臣那赶。
忽而,深暗的林间,寒鸦飞过,吹起一阵诡异的风,卷起薛泠七的发丝,遮盖住她的眉眼。
薛泠七身上鸡皮疙瘩渐起,忍不住吞咽口水。
倏地,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薛姑娘,别去,你相公他……今夜要取你性命。”
薛泠七面色惊恐,下意识左顾右盼,身边却不见一人。
她呼吸停滞,僵在原地,铁青着脸,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
眼睛瞪得圆溜,一个念头在脑海越发清晰:有鬼!!!
“薛姑娘,别怕!我是陆小果!”
“这是我死前的一缕幽魂,我有话同你说。”
一道血气从地上的竹滕,飞窜到薛泠七的眉心,她微微蹙眉,睁眼间,一双溃散的漂亮眼瞳,慢慢聚焦,片刻后,她眨了眨眼,如梦初醒。
14. 第十四章
薛泠七眸中烁着惊恐,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发现自己的手都是抖的。
从头到脚冰凉一片,她张唇不可思议地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此时,身后悄无声息地覆了一道长而骇人的阴翳,如鬼魅一般,将她彻底包裹。
薛泠七大气不敢出,眼睛瞪得溜圆,眼底含着泪光。
段景臣就站在她的身后。
她僵着脖子回头,双腿发软,站都快要站不稳了,如果不是身旁有棵树给她扶着,估计她能当场给他跪了。
站在月色下的少年宛若吞吃人心,满嘴鲜血的饿狼,对她虎视眈眈地。
旋即,一个惊悚的事实在薛泠七的脑壳炸开,炸得她神魂俱颤。
听莲樱……陆小果……她们都死在了段景臣手上!
那一夜,他悄无声息地干掉了她们,吞噬她们的神魂,捏碎了她们的灵丹,与自己融为一体。
那段充满血腥的影像,在薛泠七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循环播放着。
和段景臣此时俊美冷艳的面孔重合着。
就像平素她看有关凶杀案的话本子,本就怕得瑟瑟发抖,还见凶手从书中爬了出来,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默不作声地拿捏着她的这条小命。
见她不说话,段景臣微微扬唇,嗓音温柔:“见你许久没有回来,我担心你,所以我来找你了。”
薛泠七脸色都黑了,磨着牙,藏在衣袖底下的拳头都硬了。
来找她,杀了她对吗?!
早说段景臣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人。
她也是昏了头,竟然喜欢一个疯子!
魔是什么东西,之前离夜给她科普过。
现在到她意识到,亲密相处了这么久,朝夕相对的男人竟然就是那个终极大恶魔!
要让她一早知道段景臣是个魔,当初在娘捡他回来做上门女婿的时候就该将他包起来丢进火场烧得灰都不剩!
曾经洗手作羹汤,贤良淑德人人艳羡的好夫君好女婿,通通都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
段景臣本就是能轻易将她小命捏碎的魔头,可她还敢跟这样一个魔头拍案叫板,惩罚他干这干那欺负他不给他吃饱饭,往日种种恩怨涌上心头,薛泠七悔不当初。
她那时候怎么敢的?她当真的是胆肥了!
薛泠七越想越怕,一颗脆弱的心脏疯狂乱跳,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想到自己被段景臣视作猎物,薛泠七更是脸色惨白如纸,和他僵持了许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绝对不能在他面前露出马脚,她得找机会逃脱。
没有得到她回应的段景臣,看着她那张板成苦瓜的小脸,眸中闪过一丝寒光,语气有点危险了,他试探道:“娘子,你看起来,有点不对劲,是哪里不舒服吗?”
薛泠七见状皱眉捂着肚子,表现痛苦:“哎呦喂,我……我肚子疼,段景臣,我好像来那个了……”
她眼神闪躲,小声嘟囔道:“嗯……段景臣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来了葵水。”
段景臣忽然朝她走近一步,薛泠七瞳孔微微颤动,吓得直哆嗦,话都说不清了,她抬脚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干嘛?”段景臣这一靠近,吓得她魂都快要飞了,抗拒的表现不言而喻。
“我带你回家处理。”他的手抓了个空,目光狐疑地看着她。
薛泠七摸着及时撤回的左手,怕得要死,尽管这样,她还得尽量稳住自己发颤的声线:“这……这不好吧,毕竟是我们女孩子的事,你瞎掺乎什么……要不然你乖乖留在山上,等我回家处理完,我就回来找你。”
她表现淡定,实际心里慌得一批,生怕段景臣不答应,吊着一口气,心跳都快停了。
“好。”段景臣答应了。
薛泠七有些不可置信:“你答应了?”
“答应在这里乖乖地等我回来?”
段景臣点头,将零食袋子给她套上:“将这个带回家,再装些回来吃。”
薛泠七有点无语,这人都想杀她了,还让她带吃的……这是想要让她做个饱死鬼吗?
不过还好,他是肯放她走的。
见薛泠七好似松了一口气,段景臣再又低声补充道:“去吧,快去快回。”
“好!你就在这里哪都不要去,乖乖等我回来!”薛泠七话都没说完,转身提着裙子跑得飞快。
“呵,骗子。”看着她跑得飞快的身影,段景臣冷笑了一声。
“陆姑娘,你当真是冤魂不散呢。”他微微一笑,将方才从薛泠七身上拽下的一团白光,握在掌心,饶有趣味地玩弄着。
陆小果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缕残魂,居然早就被段景臣发现了!
事实上,薛泠七额头上渗着的冷汗,早就将她出卖。
分明昨夜连里衣都敢丢给他帮着洗了,出门前使唤他给她绑发辫,这下来葵水,羞成这般扭捏娇涩的模样。
谁会相信她那满嘴胡言。
若非发现了什么又或者被谁告知了什么,头脑单纯的薛泠七是绝对不会态度转变得这般快的。
陆小果气得在他掌心,想要将他灼烧,只可惜,却伤不到他丝毫:“你杀了我和我师姐,现如今你还想杀你娘子!你当真丧心病狂,你不是人你!”
“当真是说对了呢,我不是人。”段景臣毫不在意,他嘲讽地反问道:“不过陆姑娘,你当真看得起我那娘子,你以为她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能帮你和你师姐复活吗?”
“你会有报应的!”
“安心上路吧。”
还没等陆小果发出一句声音,她的那团残魂,已经被人干脆地捏碎,星星点点地落在草丛之间,散发着血气般的美艳。
“横竖都是一死,薛泠七……你又何苦这般艰难挣扎逃脱白费力气呢?”
段景臣抬脚往薛泠七离开的方向跟去。
路上回想起段景臣杀人的画面,薛泠七腿软地摔了几跤,她爬了起来又咬着牙接着跑,累死总好过被段景臣掐死。
脸蛋被树枝刮得生疼,薛泠七嘴巴含着血,眼泪哗哗地流。
顺利逃下山后,薛泠七一瞬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路经贾府,府中宾客众多,人头攒拥。
今日贾清鸳成婚,村里许多人都来了。
薛泠七实在累得不行,唇干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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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疲力竭,只能在附近找了块阴凉地歇着。
“哎,薛姑娘?”
薛泠七闻声抬头,发现唤她那人竟是她今日让段景臣帮助过的薛家家丁。
林欢有些激动:“薛姑娘,多亏你今天和你夫君帮过我,给我钱去看手,现在好多了,也不疼了。”
薛泠七听了,心情有些复杂,动了动唇,终是什么也没说。
见本来很是鲜活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此刻发型凌乱,衣裙残破,圆润娇俏的脸都变得脏兮兮地,像是在泥地里打滚过,脸色也看着不怎么好。
林欢不自觉困惑道:“薛姑娘……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夫君呢?”
薛泠七眼眶有些湿润,鼻子酸涩,强忍着将情绪憋了回去。
薛泠七解释道:“我……我跟他吵架了,如果你见到他,千万不要跟他说,你见过我。”
林欢明白了:“哎呦,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我跟我娘子亦是如此……我看你们很是相配,今天你夫君推车的时候啊,你还跟前跟后给他擦汗呢,我看了都羡慕,我娘子只会嫌弃我汗臭。”
薛泠七忍不住咬牙:“如果我当时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恨不得连人带车给他推山崖下去。”
那边人声鼎沸,林欢有些听不清她说话:“啊?把什么推下去?”
薛泠七站起身,“没什么了,我先走了。”
薛泠七不想让林欢知道太多,听莲樱和陆小果就是知道太多才死的……
为今之计只能找地方暂时躲过段景臣,再找机会上太行山。
就算找不到薛晨瑶,总是要找离夜公子相助的。
段景臣来历不明,极会伪装,从前是她头脑单纯,被他哄着骗着。
现在知道了他的真面目,薛泠七恨不得往他那张伪善的脸踹上两脚。
“薛姑娘,你好像遇到了什么困难,你帮过我,说什么我都会帮你的。”林欢紧随着薛泠七的脚步,跟她说着。
薛泠七正想离开,却又不禁好奇地问林欢:“对了,为什么你家小姐分明今日大婚,我却不见你小姐和你姑爷?”
薛泠七不禁好奇这贾家办喜事也当真是奇怪,只有宾客在前厅热闹,倒不见新郎新娘的身影。
“这……”
林欢神情鬼祟,神秘兮兮道:“小姐她……”
林欢实在说不出口,见薛泠七是他的恩人,不好相瞒,他道:“小的带你去个地方,姑娘就明白了。”
薛泠七本想着要离开,但这次离开雁葭村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看这林欢神秘兮兮地,便跟着去看看究竟发生何事。
那是贾府的后院。
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的前厅相比,贾府的后院显然清冷安静得很。
阴风瑟瑟,吹得薛泠七毛骨悚然。
从外往里越走,穿过几条幽森长廊,薛泠七便越发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
“红灯笼,都变成了白灯笼?红绸都变成白稠?”
分明大喜之日,整个贾府后院,死气沉沉,阴森瘆人。
来到贾家祠堂,薛泠七,更是彻底看呆了。
祠堂内,正中央,竟摆放着两个棺木!
15. 第十五章
贾家祠堂内挂满白绸,烛火摇曳,阴风穿堂而过,将地上纸钱吹起,纷纷扬扬地飘在半空,落在薛泠七的身上,一阵又一阵的风将她吹得精神恍惚。
薛泠七呆呆地站在两个棺椁前,有些看愣了,一瞬间不知道这贾府究竟办的是喜事还是丧事。
林欢明白这件事对薛泠七来说冲击有多大,他道:“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的,老爷不让我们跟外人提,对外宣称就说小姐身子不适,特地免去了拜堂成亲等礼节,今日的婚宴就是宴请村里的人来贾府吃个饭,添点人气。”
“事实上,大家都不知道,小姐和姑爷他们已经……”林欢越说越哽咽,贾清鸳是他看着长大的,如此好看的一个优秀姑娘,现如今却……
意识到面前的棺椁里躺着的是谁,薛泠七倒吸一口凉气,说出了让她不可思议的事实:“所以,你的意思是,贾老爷他今日是让贾清鸳冥婚?”
林欢点头道:“是的,我们老爷让小姐和另外一个已经过世的患病公子成婚,今夜他们将合棺而眠,共同埋于地底。
这实在匪夷所思,小的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薛泠七对这贾老爷所作所为,简直无语至极。
若是让村里头那些人知道,他们今日满心欢喜来参加的婚宴,活人没一个,俩棺材还摆在贾府内,该被吓跑。
薛泠七感觉自己一天内接收的信息太多,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了。
她夫君段景臣是神经病,杀人狂。
村子首富贾老爷的女儿贾清鸳死了,被她爹安排冥婚。
再是这贾府上下透着一种古怪,自从她进来后,就觉得自己心口闷闷地,一直抽着疼。
此地不宜久留,待久了,阳气估计都要被抽走了。
“前段时间,小姐身体分明有些好转,精神好了许多,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日,书房突发大火……小姐在那夜受到惊吓后,病情加重,熬不住就去了。”
薛泠七不禁感慨,这贾清鸳当真红颜薄命,亏她当时还觉着她命好,生在贾家这个富贵人家,奈何……
“等等,你方才是说……书房曾经大火?”薛泠七忽然从林欢的话里抓取到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她激烈的反应让林欢有些意外,“对啊,前段日子有天夜里书房起了大火,贾家大乱,怎么救火都不行,火足足烧了一夜,将一切都化为灰烬,。”
原来村里真的发生一场大火!
她的记忆没有错!那天晚上,她的确来过贾府。
她自猪圈醒来,因着身上有烧焦的痕迹,她询问村中许多人,他们都说那夜村中平安无事,并无地方起火……
可是按照贾老爷的性格,书房被烧,怎么不大肆宣扬,要将那纵火犯缉拿?
“当时村子本就处于被魔袭击的风波,贾府又屡屡被魔攻击,我们老爷觉得这件事不宜外传,免得造成村中人心惶惶,所以没有让人将这件事传出去。”林欢解释道。
“不对……整件事没有这么简单。”薛泠七来到贾清鸳棺椁前,若有所思道。
贾府书房内,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还记得那天晚上在书房,段景臣莫名其妙就来了,紧随着她让她交出灵石的时候,她就觉得他不对劲。再后来她莫名其妙地中了一股黑气,就像是断片了一样,一直到今天陆小果的冤魂出现,她方才回忆起那夜发生的事情。
更诡异的是,自那夜后她就像是中了蛊一样喜欢上了段景臣,真的匪夷所思。,段景臣定是在她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再说了,中蛊前,她喜欢的分明是离夜公子,可段景臣将她对离夜的所有记忆都被抹去,简直居心可测。
段景臣太过狡猾,从前是她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现如今知道后,便是一阵阵后怕。
忽然,寂静的长廊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那人走得不疾不徐,并且声音越来越近。
听到了脚步声的林欢不禁紧张道:“糟糕,莫不是老爷发现我带你进来了?薛姑娘你先找个地方躲躲。”
薛泠七明白如果被贾老爷发现林欢带着她混了进来,并且知道关于贾清鸳的秘密,到时候会给林欢带来什么麻烦。
只是环顾祠堂四周,确实无处可躲。
薛泠七垂眸,沉思片刻,伸手推开面前贾清鸳的棺椁,果断抬脚翻了进去,整理好衣裙,当即躺好。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看得林欢目瞪口呆。
换作是他,都没有这胆量敢躲进棺椁之中。
“快些帮我把它关上。”棺椁里,传来少女闷闷地声音。
林欢早就慌得六神无主,只能按照薛泠七说的照做。
棺椁合上那一刻,薛泠七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触碰到身旁贾清鸳的尸身,冰凉异常。
薛泠七暗自安慰自己,贾清鸳已经死了……
可她竟诡异地听到了一道呼吸声,薛泠七毛骨悚然,惊讶之余扭头想要看清楚对方的脸,却听见外头响起了林欢的声音:“是……是你?”
薛泠七提高警惕,这是那神秘人进来祠堂了!
林欢有些震惊,来者竟然是薛泠七的夫君!
段景臣从祠堂外走入,修长的腿迈过门槛,一步步走近两个棺椁,朝林欢笑了笑:“是我,我娘子走丢了,不知道,你可曾见过我娘子?”
“我……”林欢尚未说出口,下意识瞥了眼一旁贾清鸳的棺椁。
薛泠七缩在棺椁里,用双手死死地捂着嘴,段景臣怎会知道她在这里!
他来得也太快了,恐怕他早就发现她的异样,那他还任由她跑路……
原来不过是想看着她无谓挣扎罢了。
林欢忽然想起薛泠七和段景臣小两口正在闹别扭的事,以及薛泠七的嘱咐。
薛姑娘的确气头上,不想见她相公也是正常。
“我没有见过你娘子。”林欢摇了摇头,可见段景臣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朝棺椁那走得更近了些。
林欢上前一步问道:“段……段公子,你和你娘子发生了什么?”
他神色有些紧张,试图阻止段景臣靠近薛泠七藏身之处。
“没什么,我娘子她在跟我玩捉迷藏呢。”此时,段景臣的手已经扶在了棺盖之上。
棺椁中,薛泠七的心跳漏了一拍,攥紧的手心里都是汗,尽管身旁躺着一具再冰凉僵硬不过的尸体,她觉得浑身滚烫极了,被段景臣抓到的下场,不言而喻。
段景臣紧盯着棺椁,漫不经心地问道:“贾家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本是喜事,却有两个棺椁在这祠堂之内?”
见状,林欢只好将事实一一告知,谁料段景臣脸上并未浮现惊讶之意,反倒幽幽的看着林欢道:“你知道得未免也太多了。”
林欢眼睛微微睁大,不可思议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景臣看着他,眼神宛若淬了毒:“知道太多事情的下人,一般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你何故多管闲事呢?”
薛泠七呼吸都停滞了,合着,这些事段景臣他都知道?!
“现下,我有一个办法能找到我娘子。”段景臣不紧不慢地说着,靠近林欢。
“什么?”
林欢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只手掐住了脖颈,两脚腾空,双眼模糊,已然神志不清。
段景臣看着棺木道:“娘子,还不出来吗?你是想亲眼看着他死在你面前吗?”
薛泠七忍无可忍了,果断推开棺椁,站了起来:“段景臣!你是疯了吗?”
段景臣心满意足地看着自以为躲藏得很好的猎物再次出现。
“放开他!他是无辜的,你要杀我就冲我来!”薛泠七刚想跨出棺椁,一只手却抓住了她的脚。
薛泠七浑身一颤,惊悚地低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只见层叠繁复的红衣缠绕在她的绣鞋上,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正慢慢地攀附在她的脚裸,薛泠七眼睛瞪大,话都说不利索了:“贾……贾清鸳?”
只见躺在棺椁里的红衣新娘,睁开了眼,幽深的眼瞳,映着薛泠七那张惊恐万分的脸,她的唇角微微上扬。
薛泠七看着棺椁里死而复生的贾清鸳:“你是死……死人复活了?!”
只见贾清鸳朝她微微一笑,苍白清丽的面容开始变得邪魅艳绝,血色红唇张合道:“她是死了,可我不是。”
她的声音阴沉鬼魅,像是从百年前传来,薛泠七听了,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你绝对不是贾清鸳,你究竟是谁?”
旋即,她有些反应过来了,听闻坊间有一古法,以故人之躯复生。
那么显然,面前的人,并不是已经死去的贾清鸳,而是有另外一道魂魄占据了她的身体,借助她的身体重生……
这就解释得通,本来身体有所好转的贾清鸳为何会突然之间就病死了。
段景臣又和这不明来历的魂魄,究竟有何关系?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薛泠七艰难地拼凑着碎片化的记忆,她都记起来了,那夜她掉下书房密室后,看到过一座雕像,虽然记忆模糊,但她隐约能猜出,那就是蛇女像!
神魔大战之时,蛇女为保护他们雁葭村的村民,身死大战中,后来他们世代供奉蛇女,每一个村民自然对蛇女的长相印象深刻。
可既然蛇女已经死去多年,现如今又怎能借助贾清鸳的身体死而复生。
这般看来,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薛泠七重整思绪,只觉得曾经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在一点点地变得清晰起来。
她看向始作俑者,段景臣。
“段公子,你给我找的这身体,很合适呢。”‘贾清鸳’抬手,轻而易举地掀翻了棺盖,棺盖翻转后重重地撞击在另外一个棺椁上,发出一声重响。
果然,段景臣和蛇女早有勾结。
段景臣装作一副无害的样子,潜伏在村中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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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蛇女,扰得雁葭村大乱。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蛇女掐着薛泠七的脖颈从棺椁中走出。
薛泠七死死地盯着她,艰难地发声道:“你分明是守护我们村子的神明,你为何要这么做?”
她的手又冰又冷,薛泠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蛇女幽幽红瞳锁定她,红唇贴近她的脸,贪婪地嗅着来自薛泠七身上鲜活的气息:“就是因为我守护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人类,疏忽了我所爱的人,他才会死。”
“当神明有何用?如果我知道会失去他,我才不会选择守护你们这群见利忘义,贪生怕死的蝼蚁!”
“可我们知恩图报,历代供奉你……”薛泠七想起那些村民认真供奉蛇女的模样,不禁反驳道。
“不然你们替我死一死,我来供奉你们?”‘贾清鸳’神色明显不耐,不想跟她再废话,点了薛泠七的哑穴。
薛泠七挣扎着,却无法发出声音。
话到这里,蛇女看着段景臣,情绪更加激动了:“段公子,你既帮我复活,为表报答,我会帮你将她的心掏出来给你,帮助你解除封印。”
“就凭那星华山的灵力,远不及我的力量这般纯净犀利,我现在可是吸收了外面一干人等的精气。”
薛泠七简直气坏了,呜呜呜地骂不出声,原来段景臣将她带上星华山,就是为了借助山上灵力,杀了她!
“我帮你清空你娘子的记忆,将她对别人的爱意转嫁到你身上,现在这小妮子可是全心全意都是你呢。”‘贾清鸳’饶有趣味地玩弄着她的脸。
“她这颗全心全意都是你的心,不仅能解除你的封印,更是能滋补你身体的大好良药。”
薛泠七气得发抖,用脸甩开她冰凉的手,咬牙切齿破口大骂道:“你个妖女,你别胡说八道,谁全心全意都是他!段景臣他就是个骗子!乌龟王八蛋!他真该死!我恨不得断他子孙!”
话说完,薛泠七自己都惊了,哎,这会儿她能说话了?!
她梗着脖子看向段景臣,果不其然,他看着她的目光,杀意更浓了。
“是不是,嘴硬有什么用,把心挖出来给我们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贾清鸳’红唇轻启,话语温柔,一字一句裹着刀,眉眼神色再勾人妩媚不过。
薛泠七恨不得将段景臣和这妖女丢进锅炉炼丹,声音更大了:“我恨他,恨死他了,我才不喜欢他!你挖啊!我才不信我的心里都是他!”
“呵,嘴真硬。”
倏地,蛇女将一缕红丝从薛泠七的心中抽出,一段影像投放在众人面前。
只见一个少女蹲守在锅炉前,认真地熬着一锅汤,她喃喃自语道:“想我长这么大,都没有给谁做过饭,段景臣能喝到我给他煲的汤,一定很开心!”
下一瞬,段景臣又见少女抱着一团衣服,喜滋滋地放在水盆中死命揉搓,嘴里念叨道:“段景臣知道我给他洗衣服,不知道会不会亲我呢?”
薛泠七嘴角一僵,看向段景臣,正在观看这些影像的他,抬眼和她对视。
果不其然,只听他开口道:“想不到,你是这般喜欢我?”
【我喜欢他,喜欢他给我做饭时候的样子。】
【喜欢他陪着我下棋,看着我胡乱走一通,却还是要让着我。】
“薛姑娘,这可都是你的心声呐,我一字不差地给你相公听了,你可还能否认你喜欢他的事实?”蛇女看着薛泠七脸色难看极了,专挑她难受的说。
薛泠七大声否认道:“不,不是这样的,是他给我下了蛊,我怎么会喜欢一个心狠手辣,胡乱杀人的疯子!我恨不得他死!”薛泠七边说,鼻子竟变得酸涩,分明怕得想哭,但是在段景臣面前,她只觉得屈辱,屈辱极了!
曾经付出的真心,现如今都被当成狼心狗肺,现如今还被人无情剖开,让他将她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薛泠七承认她被蛊惑着真心实意地喜欢了段景臣一段时间,可原来从始至终,在这段她自以为甜蜜的日子里,段景臣都只是想要杀了她。
可那都是因为蛇女将她对离夜公子的喜欢转嫁到了段景臣身上,她对他的喜欢都是假的!
“你快住手!这是我的隐私!你不能再给他看了!”薛泠七气急败坏,胡乱踢着蛇女,蛇女不耐烦,将她狠狠地摔在地上。
段景臣眼睛一眨不眨地欣赏着她的狼狈,薛泠七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得这般凄凉。
仿佛她哭得越难过,他心中便都是按耐不住的兴奋。
他走向她,蹲在她的面前,两指抬起了她挂满泪痕的脸。
“放开我。”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说着,薛泠七毫不留情扭头咬了他的手一口,齿印太深,血渗在她的唇齿,弥漫着一种苦涩:“呸!苦的!我就说你是个怪物,我怎么会喜欢你!”
段景臣松开了她的脸,眸色更沉,他冷笑道:“你竟说我是怪物?”
16. 第十六章
薛泠七抿紧了唇,纤长的眼睫在频繁颤动,她自知说错话。
她怎么敢跟段景臣叫嚣说他是怪物的,就不怕小命当即折在他手上?
只要她闭上眼睛就都是他杀人的血腥画面,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啊。
听莲樱和陆小果二人死在他手上又是何其冤屈?
段景臣凝视她片刻,将她松开。
薛泠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幸亏没有被他掐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把小命苟着,若有他日,她定将这小兔崽子踩在脚底摩擦。
段景臣长眉微挑,她的小心思在脸上表现得太过明显,以至于让他无法忽视。
真是……一如既往地狡猾啊。
“段公子,今日我可要帮你这个忙,替你杀了她,为你解除封印。”
刚松了口气的薛泠七抬头看向正说话的蛇女,脑袋都写满问号:“?”她招她惹她了?这两人是非要逮着她来杀不可吗?
“作为交换,段公子你需帮我把我夫君复活。”蛇女扭头看向另一旁的棺椁。
薛泠七又接收到一惊爆消息:“那里头,躺的是你夫君?”
蛇女身姿摇曳靠近棺椁,唇角含笑,眼里却烁着泪光:“阿晔……你睡了这么多年,该醒了。”
蛇女声音哽咽,薛泠七听了,嘴角抽搐。
她不禁摇头感慨,今天她遇到的人,不是疯子就是脑子已经病态了。
一个哐哐杀人,一个妄想要复活死去多年的爱人。
距离神魔大战过去已久,蛇女自己都是借尸还魂的,那这里头躺着的人,她那位所谓的心上人,就算还在也只会是一条不堪入目的干尸吧?
薛泠七不敢想象,一旦她将棺盖打开,里头会是怎样的光景。
这般想着,她突然有些期待起来了。
看着薛泠七浮现好奇的神色,段景臣出乎意料地带着她往后退了一步,薛泠七不明所以。
等蛇女上前正欲将棺盖打开,棺盖却忽然飞出,翻转间飞撞在蛇女的身上,她被棺盖打压在地,眉心微蹙,呕出一口鲜血。
薛泠七惊得下巴都掉了,这条干尸出棺的动静这么猛的吗?
下一瞬,只见里头站出两个人来。
薛泠七双目瞪大,是离夜和薛晨瑶!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薛泠七惊讶之余,下意识看向段景臣。
段景臣跟薛晨瑶可是关系非比寻常。
现在看着薛晨瑶和离夜一同出现,心头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蛇女扶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思绪显然恍惚,她本以为能看到死去多年的爱人,却被人偷龙转凤,眼前两个陌生的人更是让她气急败坏:“怎么会这样!你们把阿晔藏哪了!”
离夜神色漠然,开口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阿晔早就化成灰了,更何况,将他藏起来的人并非我们。”
蛇女顺着离夜意味明确的目光,看向段景臣,却坚决摇头:“不会的,这一切绝不会是段公子所为,定是你想要离间我们二人!”
离夜知她不信,不想与她多费口舌:“我和师妹早就洞悉这贾府蹊跷,今夜就是特地来收服你们二人,你们作恶多端,残害无辜,在这村子掀起腥风血雨,多少人惨死你们手上!”
说这话的时候,薛泠七觉得离夜实在正得发光!
薛泠七看向段景臣,心下不禁对比。
啧啧,她就说嘛,她怎么可能会喜欢段景臣,若非他对自己做了手脚,她才不会看得上这坏事做尽的段景臣。
离夜公子多好,这么久不见还是这般圣洁清冷,方才出棺的动作利索果断,一举一动魅惑众生,说话充满磁性。
将她迷得挪不开眼。
段景臣将薛泠七的表现一丝不落地纳入眼底,他伸手将薛泠七像提鸡崽一样提到了跟前。
薛泠七奋力挣扎:“哎哎哎!你撒手!给我撒手!”
离夜看到薛泠七时,她已经被段景臣掐着脖颈:“不要伤害薛姑娘,你们好歹夫妻一场。”
他的语气分明紧张,脚已经踏出一步,薛晨瑶听出一丝异样,心下有些诧异。
这个时候不由她多想,她回头道:“段景臣!放开我妹妹!”
段景臣眸色分明极其不耐,只将所有怒火化成一声不屑冷笑:“薛晨瑶,你又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不只是薛泠七,就连薛晨瑶都感觉到了,段景臣的情绪不太妙。
现如今薛泠七还在他手上,想起曾经他说过不会放过她的话,她紧抿着唇,向离夜投去了一道求救的目光。
无意中却看到了离夜眼底紧张神色,师兄处事向来冷静,鲜少露出这般神情。
薛泠七听到薛晨瑶说话,心里就窝火,要不是她将他身后这玩意捡回来放在自家猪圈养,她用得着受这罪吗?
“薛晨瑶,你看都是你惹回来的大祸害!”薛泠七委屈极了,就算薛晨瑶再怎么跟她不对付,也不能把这么个祸害放在她身边啊。
薛晨瑶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薛泠七这般指责不无道理,薛晨瑶心中内疚不曾少过,当初就不应该将她这个单纯可爱的妹妹牵扯进来。
但若非有薛泠七在,她也不能拖这么久,距离得到太行山灭魂石的时间不远了,能将段景臣灭杀的机会,就要来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段景臣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和蛇女联手,挣脱封印,想来段景臣现在已经发现了解除封印的关键就在薛泠七身上。
但如果段景臣对薛泠七不利,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闭嘴。”段景臣在薛泠七耳边冷冷地警告。
听得出来,段景臣的语气很不爽。
应该是看到薛晨瑶,人都变激动了吧?
薛泠七磨了磨牙,泄了气,再惹毛段景臣,对她也没有好处。
“废话少说!今日我让你们有来无回!”蛇女翻掌凝起烈焰,化成火球朝薛晨瑶和离夜袭击而去。
他们身姿灵活,巧妙躲开并还击蛇女,几人打斗间,蛇火产生的黑色烟雾将薛泠七熏得不轻,她苦着脸吐出了一口黑雾:“噗!”
薛泠七顶着黑了一圈的脸懵逼地看着段景臣眼底一花划过的笑意。
笑屁笑,怎地就没见他那张欠扁的俊脸有事?
薛泠七白眼没来得及翻,就被段景臣掳走了。
见状,薛晨瑶着急道:“小七!”
离夜让薛晨瑶去找她:“我留下对付蛇女。”
薛晨瑶不再犹豫,追了出去。
“段景臣你劫持我归劫持我,别掐我脖子,快要透不过气了!”薛泠七死命挣扎,用手胡乱地抓段景臣,却还是扑了个空,
段景臣的手腕被啃咬了一口,依旧面不改色。
薛泠七忘了他的血是苦的,啃破皮咬出肉了,血顺着唇齿渗入口腔,弥漫起让她熟悉又厌恶的味道:“呕……”
早知道不瞎啃了。
这血忒难喝了。
“看看底下是什么再挣扎吧,你掉下去,可别怪我。”
顺着段景臣的指示,薛泠七低头一看。
是万丈深渊!悬崖上,狂风呼啸,吹得薛泠七头发凌乱,她大声骂人的声音都吹到段景臣耳边,都变成了蚊子一般小声,甚至出现了字眼缺失的趣况:“段……你不是……!你居然想谋……我!这么高的……你能不能选别个地让我……啊!我不想……得支离破碎啊!”
段景臣抬掌轻易摁住了她乱动的脑袋:“嘘,不会死得太痛苦,只要你自愿把你的心挖出来给我。”
自愿把心挖给他?
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啊!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力量不足,没有蛇女的帮助,你根本没有办法取我性命!”薛泠七这个时候还有些嘚瑟。
直到眼见着他拿出了一样东西。
金灿灿的。
晃眼睛。
薛泠七瞪大了眼:“你,你不要告诉我这是……”
“不错,这是蛇女的蛇丹。”
“你真缺德,居然挖了人家的蛇丹!等等,那她……她刚刚怎么复活了?”
和薛泠七的震惊相比,段景臣态度再淡然不过:“我给了她一枚假蛇丹,她自然以为自己复活成功。”
卑鄙……当真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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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货居然连自己的队友都能出卖!
这边,和蛇女过招几次的离夜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
蛇女只是接连使出几招后,脸皮竟迅速鳞片化,身体也枯萎得只见骨头:“怎么会……怎会这样?!”
离夜轻巧躲过一击后,执剑站稳:“你到现在还不肯相信你已经被他出卖了吗?”
“段公子……你竟然敢骗我……”蛇女抬眼看向离夜,表情狰狞恶毒:“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上你来垫背!”
蛇女迅速幻化成漫天蛇火,要将离夜烧死在这祠堂之内。
离夜明白这分明就是段景臣的计谋。
今日不是他们出现,蛇女也不会被分散注意力,以至于蛇丹被偷走都无法察觉。
偷龙转凤能让蛇女勉强存活,替他对付想要对付的人。
简直一箭双雕。
只是段景臣要蛇女的蛇丹,又有什么意图?
想起一路上,薛晨瑶跟他说的话,离夜眸色大变,他抬脚去追,却被一只手拽住了脚:“救……救救我。”
“我不想死。”作为路人的林欢又何其无辜,因为无意撞破了这些事,此时他身体已经被蛇火烧成灰烬,求生意识极强的他只剩下一颗脑袋。
烈焰将他燃烧殆尽的最后,是他那双不甘命运的眼睛从眼眶掉落。
“段景臣……”离夜蹲下身,伸手捡起了林欢双眼,眸光掀起杀意:“我定会将你收服,不让你再危害人间。”
*
崖边狂风呼啸,薛泠七被风吹得晕头转向,迷糊间,只听见段景臣在耳边冷笑:“在这世上,哪有什么借尸还魂之法,这一切不过是须臾假象罢。”
薛泠七明白,是他骗了蛇女,与蛇女做了一场让她误以为能复活自己复活心上人的交易,可到头来,蛇女的复活不过是假象,更别提他能帮她复活她的心上人了。
段景臣从始至终,只是想要空手套白狼,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就是通过蛇女的蛇丹,吸取蛇女身上的灵力来挖走她薛泠七的心,解了薛晨瑶给他下的封印。
薛泠七将一切线索和猜想都串联起来后,心中不禁发寒,开口只觉得悲哀:“段景臣,从前我跟你生活在一起怎么没有发现你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呢?”
枉她还对他好,对他笑,还想着日后多在爹娘面前说他的好话,帮他干家务活,和他安安静静地做一世夫妻,可结果竟然是她当了小丑。
人家根本没有想过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只是将她视作猎物一样,把她的小命当玩具耍。
“嗯?”段景臣瞥了她一眼,“谁是不择手段的小人?你姐姐薛晨瑶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薛泠七,你呢?你对我的好,不过都是因为离夜罢了。”
薛泠七:“……”
很明显,段景臣他不想装了。
都当着她面给她翻旧账了。
他今晚看起来超不爽的,而且在看到薛晨瑶的时候,脾气明显差了几个度。
薛泠七自动闭嘴,好好好,即便心里再多怨气也不能再骂他了。
要是她这个身为他死对头薛晨瑶的大冤种妹妹再骂下去,她小命都要玩完了!
“段景臣,你放开她!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小七是无辜的!”
薛晨瑶来了,手执长剑,眸光凌厉,见到段景臣劫持薛泠七的时候,剑锋上扬:“不关她的事,封印你的人是我,你该记恨的人也是我,这一切跟小七都没有关系,你不要伤害她!”
薛泠七闻言,赞同得忙点头:“对……对啊,她薛晨瑶搞你关我屁事,你刀我也没用啊!段景臣我说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怎么到了薛晨瑶这里,你就这么不冷静不理智了呢?”
她就说段景臣对薛晨瑶的感情绝对不只是死对头的情分。
只是不要拖上她这个无辜路人当垫背啊!
她又是何其无辜?
娘亲若知道她稀里糊涂嫁给了个坏蛋,该有多气?!
段景臣捏紧了薛泠七的脖颈,带着她往悬崖边前进了一步,手中蛇丹散发着红光,将他唇角的微笑映得诡异非常。
没有人知道他下一刻要做什么!
17. 第十七章
【亲他一口】
薛泠七瞳孔骤然放大,刚刚像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从耳边飘过去了呢。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段景臣,而他那双沉郁可怕的眼,也正盯着她看。
回想起方才那句话,薛泠七一脸茫然。
她总觉得那道声音,有些熟悉。
带着滋滋滋的异响,植入她的脑海。
她想起来了!曾经在梦中,她听到过这么一段话:
【反派男配段景臣遭受重创,伤痕累累,一朝堕入凡尘,被人强娶。
而他的凡人妻子在他落魄时,折辱他,欺负他,甚至背叛了他。
在段景臣黑化成魔后,第一个杀了她。】
当时她以为自己幻听,她是欺负过段景臣不错,只是她觉得可笑的是,就凭段景臣也能杀了她?
更何况,段景臣他哪来的胆,敢杀她!
现在薛泠七觉得,凭段景臣的实力,别说是杀了她,就算是将她魂魄揉碎了都可以。
薛泠七还听到那声音接着说了下去:
【女配薛泠七,觉醒进度35%,
任务一:亲吻反派男配段景臣,然后趁机……】
等等,趁机……趁机做什么?薛泠七竖起了耳朵。
【滋滋滋……】
遗憾的是,薛泠七并没有接收到完整的话,她眼睛眨了眨,凝神屏气,再没听到任何声音。
要让她做什么倒是说清楚啊!
薛泠七撞了撞自己的脑袋,试图将那消失的神秘声音召唤出来。
撞了两下,脑壳疼,啥玩意磕得她这么疼。
直到看见正主黑着一张脸看她,薛泠七这才反应过来。
哦,是段景臣的胸啊。
薛泠七眼睛咕噜转,试图转移视线,他的眼神快要吓死人了。
段景臣知道,薛泠七心里定是装了什么坏水。
段景臣倒是想将她杀了,只是,他微微蹙眉,漆黑如墨的眼瞳染起浓烈杀意。
这蛇丹……
有问题!
导致方才他将蛇丹捏碎,强行灌入自己体内,竟然不是灵力而是……
他脸色微变。
有人在蛇丹动了手脚!
段景臣的头已经泛起阵阵剧痛,眼前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这边厢,苦思冥想片刻的薛泠七忽然有些悟了,那声音是想要提醒她杀了段景臣的办法!
薛泠七不是没有感受到段景臣对她的厌恶,可现在有仙人帮助,她一点也不怕了,反倒扬唇一笑:“段景臣,你不是说,想要杀了我吗?你怎么还不动手?”
偏这个时候的薛泠七还不怕死,当众挑衅他。
段景臣勉强凝神看她,薛泠七娇俏的面容变得有些模糊,渐渐地,他竟幻视出几个她。
丝毫没有察觉他异样的薛泠七自顾自道:“段景臣,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让你亲自动手杀了我呢?我答应你,我可以把心挖出来给你,给你解除封印,只是你能不能让我在死前亲你一口?”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段景臣不明白她临死前还要挣扎什么。
可若是她愿意自己将心掏出来,以他现在的状况,他倒是省了气力。
只是……
她说想要亲他,这又是什么把戏?
没等他答应,薛泠七的脸越凑越近,十分迅速地凑上去,然后“吧唧”一口贴在他的脸上。
哎?!
薛泠七双眼都瞪大了,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段景臣,凑近他漆黑的眼瞳,试图看清他的神色,怒色已显,拳头已经握紧,可他为什么都不躲?!
分明已经做好了要被他摔下山崖的准备,但……他竟然什么都没做?!
没道理啊,这一切怎么都跟预想中不太一样。
“薛姑娘!”就在这个时候离夜赶了过来,正好看到薛泠七吻段景臣的那一幕。
他的眸光微颤,临到嘴边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离夜本想来将薛泠七从恶魔的手中解救,不曾想,却亲眼看见她踮起脚,吻在了恶魔的侧脸。
薛泠七抬手在段景臣眼前晃了晃:“段景臣?哎?你……你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对劲?”
“噗……”
猝不及防地,薛泠七被喷了一脸的血,被血糊了的眼睛,睁得圆溜溜地,漆黑的睫毛顿时染了个色,她不可思议地抹了血。
忍不住破口大骂:“段景臣!你疯了吗?你吐血你喷我头上干嘛!”
看到这般情形,薛晨瑶和离夜皆是目露惊讶。
段景臣面容扭曲,唇畔都在颤抖,嘴角溢流着长长的血,“咳咳咳……”他捂着胸膛,艰难地喘息着。
薛泠七待在他的怀里都能感觉他手都在颤抖。
“喂,喂!”她伸手推了他两下,难道说,亲他一口,就能让他死了?
薛泠七伸手捂住了嘴,别人是用剑当武器,而她亲一亲段景臣,就把他给灭了?
“段景臣,他这是怎么了?”薛晨瑶有些困惑。
离夜目光一直停留在小血人薛泠七身上,满是担忧道:“段景臣铤而走险与蛇丹融合,想要窃取它的灵力,被反噬了。”
薛晨瑶反应过来道:“这是个好时机,那我们快趁着他虚弱抓紧时间将他……”
还没等薛晨瑶说完,一支箭羽“嗖”地一声,精准地刺入了段景臣的胸膛。
薛泠七惊得脸色大变,多长一把箭羽啊,再歪一点,就刺到她了!
到底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搞突袭!
“看来今日,我是非死不可了。”段景臣目光狠厉地看向来者:“就是你将蛇丹偷龙转凤。”
在看清来的人是谁时,薛晨瑶的眼底浮现一缕惊喜。
离夜则稍稍松了一口气,朝那人恭敬道:“浮玉师尊。”
“不错,正是本尊所为。”
柳浮玉宛若仙人一般,一袭白衣,出现在众人面前。
薛泠七不是没有听说过柳浮玉的名号,当时,唐念念好像同她说过,柳浮玉是薛晨瑶的师尊,她还本以为能当师尊的人都是白发花花的老人家,没想到竟然是个绝色大美男?!
薛晨瑶可真是好福气。
只是现如今瞧他们二人眉来眼去的情形,他俩不像师徒,更像是……
一对情人。
段景臣明白自己再也支撑不住了,没必要再跟他们耗下去。
“哎?!段景臣,你拽我干什么!”看着段景臣抓着她的手,薛泠七神色一慌,他是要拉着她跳崖吗?!
果不其然,她见他唇边漫起一抹可怕的笑容:“就算我死,你也要陪我一起。”
“我才不要!”薛泠七用力拍他的手,见拍不掉,又踹了他一脚,外加伸手推了他一把。
不曾想,他竟真的被她推出悬崖?!
众人看着段景臣摔下悬崖,薛泠七本想上前将他拽回来,却被离夜拦了回来。
“薛姑娘,你要做什么?”薛泠七不察,离夜紧张神色,紧紧抓着她手腕的手,都在颤抖。
薛泠七有些无辜:“我方才是一时失手,我不是故意将段景臣推下去的,我……”奇了怪了,她方才根本没有用力,这段景臣怎地就摔下去了?
简直不敢置信。
事情竟是以段景臣掉下悬崖告一段落。
柳浮玉带着他们一行人返回雁葭村。
薛泠七分明应该感到高兴的,她终于可以摆脱段景臣这个大麻烦了,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心口隐隐作痛。
方才的信号似乎又成功接上了,薛泠七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女配薛泠七,觉醒进度35%,任务一:亲他,然后趁机攻略他。】
薛泠七一怔:“攻……攻略他?难道,不是杀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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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夜微微蹙眉,开口询问道:“薛姑娘,你说什么?”
薛泠七神神叨叨:“完了完了,我会错意了。”
薛晨瑶来到薛泠七面前,知道她可能对将段景臣推下悬崖之事,心中有愧,所以才会这般神经恍惚,自言自语。
她开口道:“小七,你随我们回太行山吧,也许你就能忘记他,也能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了。”
谁曾想薛泠七却想要跑回方才段景臣坠落的地方:“我想问,我们还能将他捞上来吗?”
“捞?将他捞上来?”这下换薛晨瑶有些懵圈了。
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对了……他这还能活吗?”
薛晨瑶摇头道:“不可能,浮玉师尊的冰羽箭能夺人性命,就算将他捞上来,他也活不了。”
离夜对薛泠七的反常,心生忧虑,他以为薛泠七受到了段景臣的威胁,“段景臣是在你身上放了蛊?”
他抬手探了探薛泠七的神息:“你神息正常,并未有被人蛊惑之意,怎么你还会想着要将他捞回来呢?”
薛泠七却当着他的面,着急地掐了自己一把,怪她,都怪她方才太狠了,段景臣都被人射了一箭了,她居然还要将他一把推下悬崖……
这么高的悬崖,是想要将段景臣重新捞回来都不可能了。
一路上,薛泠七郁闷极了。
那声音,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让她攻略段景臣,而不是杀了他?
回到家,收拾了下细软,接下来她要跟着薛晨瑶一起去太行山修炼。
贾家乱成一锅粥,大火虽然被离夜止住了,但贾老爷心疼自己的女儿,冥婚直接变成火葬了,全尸都没得留。
村里的人跑的跑散的散,贾老爷疯疯癫癫的笑声哭声传遍了整个雁葭村。
“往后,你便来我们太行山,我会护着你的。”离夜走在薛泠七身边,薛泠七努力平复情绪,能跟离夜公子待在一处自是好的。
只是……
她依旧在想着那道神秘的声音。
“没来得及攻略他却把他杀了,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薛泠七小声道。
离夜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你还在害怕他吗?”
“段景臣他是死透了的吧?真的死透了吗?”她小心翼翼地跟离夜确认着。
毕竟他被她推下悬崖的时候,眼里都是怨愤,说不害怕他冤魂回来复仇是假的。
离夜抬手揉了揉薛泠七的脑袋:“嗯,这是自然,你亲眼看到他掉下悬崖的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但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试过杀人。”
“他是魔,杀了他自是正常,更何况他残害无辜,便已经是罪无可恕,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离夜这般说来,不无道理。
但因着那道神秘的声音,她还是负责地去悬崖底下找了很长一段时间,段景臣的尸骨找不到,还被底下的野狼老虎追着跑差点成了它们美味的晚餐。
得亏薛晨瑶临时出现救了她好几次。
虽然薛晨瑶不明白薛泠七为何对段景臣念念不忘,但是能理解,他们二人毕竟做了这么久的夫妻,若真让薛泠七割舍对段景臣的感情……
也许真的很难做到。
就像她对柳浮玉的感情一样。
可越是没有找到段景臣的尸体,薛泠七就越是害怕。
甚至有几个夜晚,她还能看到门外有人影闪过,那道人影无论身形姿态神似段景臣。
她开门,屋外却无人。
躺上床,拉了被子,熄了灯,闭了眼,却总感觉周遭好像有一双犀利赤红的眸在盯着她看。
薛泠七简直害怕得睡不着觉。
下一瞬,寂静的屋内,更是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那人于阴暗处启唇道:“薛泠七,你还我命来。”
薛泠七震惊睁眼——
18. 第十八章
薛泠七挣扎着爬起身,朝着虚空丢了一枕头过去:“还屁还!段景臣你怎么冤魂不散的,如果不是你作恶多端,你用得着死吗?”
嘴上恶狠,手下却颤抖地拉过一旁的被褥,将自己严实盖上:“我可警告你不要纠缠我!不然我追下地府也把你魂魄拆散了!”
然而,屋内却无人应答她的话。
偏耳凝神听了片刻,确定没有危险,薛泠七这才松了一口气,像是一条死鱼一样瘫软在床上。
这已经不是她梦到段景臣鬼魂前来索命的第一个晚上了。
第一天晚上她吓到滚下床底,把自己脑门磕出个大包。
离夜见了还以为她被人打了,用鸡蛋给她揉了许久,方才散了淤,走前还关切地提醒她睡觉小心点。
第二天晚上薛泠七全身挂满符纸,手里抓着把驱魔的小木剑就等着段景臣这只鬼来呢,可等到后半夜她就睡着了,一头撞到驱魔石上,刚消的大包长出来不说,还磕出一嘴巴血,扶着摇摇欲坠的门牙跑去找离夜帮她施法修补。
离夜问她,她也只是说自己半夜梦游这才把自己弄得这般伤痕累累。
第三天薛泠七彻底放弃挣扎,大咧咧地躺平在床上。
再这样下去,没等到段景车来索命,她自己就把自己先搞死了。
放下了对段景臣的害怕和愧疚,后来的好几个夜晚薛泠七心安理得地忘记了段景臣这号人。
梦里她还能梦见鸡腿、肉包子在眼前晃,口水流了一滩。
然而快乐舒心的日子并没有过太久。
想要考入太行山,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学霸薛晨瑶考入太行山,不费吹灰之力赢得第一,轻松便能得到全宗上下的关注。
可她薛泠七这只小虾米哪怕是想要以倒数第一的成绩考入太行山,都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薛泠七本就不爱读书,更别提要让她记那么多口诀术法。
接下来的日子里,薛泠七决定要不眠不休将它们烂熟于心,才能应对接下来太行山的入学考试。
离夜来看她,本是担心她压力大,却看见她睡在书案上,口水湿了一脸,咂吧着嘴。
离夜浅笑摇头,再是给她披上一件衣服。
薛泠七现如今尚且还是凡胎□□,学堂风凉,这般睡下去容易着凉。
又是这般过了几日,薛泠七的功课依旧不过关,口诀术法愣是没耍出来,被教学的长老当众将她同薛晨瑶对比了一番。
“薛晨瑶是你姐姐,你怎么就比她差了那么一大截呢?”
“薛晨瑶就是哪哪都比你优秀。”
薛泠七只能留在学堂埋头苦学,奈何那些口诀密密麻麻地在纸上,完全记不进脑子。
碰到遇到实在不理解的,薛泠七抬头想问身边的同窗,却见学堂内空无一人。
想起来了,今天快放堂的时候,教学长老接到通知说太行山外有魔出现,正好测试一下各位今日所学。
让同学们下山去探寻那魔气的来源。
薛泠七课上抽查不过关,只能留下来接着抄写。
就在她快要把笔头咬烂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道声音:
“薛师姐,我能坐在你旁边吗?”
低沉充满磁性的男声传入耳中。
薛泠七抬头,看到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装着她讶然的模样。
少年一身红衣,利落的黑长马尾随风飞扬,红色发带翩卷在他的身侧,揽在他劲瘦的腰身,冷艳高贵中透着一股意气风发。
两两对视间,薛泠七心脏不自觉一颤,一股不妙的感觉迅速蔓延。
薛泠七握在手中的笔“啪嗒”掉落在纸上。
对方陌生俊朗的脸,纤薄的唇微微掀起,带着泪痣的眼尾上扬,他轻声唤她道:“师姐?”再温柔不过的声音将薛泠七的神魂勾了回来。
薛泠七挪开视线,捂着发烫的脸,将滚落的笔再次抓了回来,哆嗦着要往纸上下笔。
“师姐,你怎么不理我?”他又唤道。
自段景臣后,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被美色所惑。
尤其是这种生得妖艳贱货的东西,以后还是少碰为妙。
薛泠七头也不抬,奋笔直书:“你是我哪门子师弟?”
“我自己都还没入门呢。”若她真能考进太行山都是祖上积了大德了。
少年俯身贴近她的耳朵,唇齿张合,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侧耳,肉眼可见地浮上一抹绯红:“你比我先来,那你就是我师姐。”
简直是!靠太近了!!!薛泠七心中诡异悸动一瞬,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忍住快要出口的谩骂,咬着牙抬头甩给他一记白眼。
“那我当你同意了。”他自顾自地坐在她身边,薛泠七抓着书案上的笔和纸顿时一个弹射起步,“整个学堂那么多位置,你就非要坐我旁边吗?!”
“师姐,你是在躲我吗?”他站了起来,缓缓靠近。
薛泠七说话结巴:“谁……谁躲你了?”
“那师姐为何不愿我坐在你身旁?”
薛泠七:“……”
歪理!都是歪理!
薛泠七不打算跟他纠缠,今晚她还得去找离夜补功课。
算下时间,离夜应该从回来了,她这个时候去找他刚好。
一只手拦在面前:“师姐。”
“干嘛!”薛泠七简直不耐烦到想要一脚将他踹飞。
一根冰凉的指尖却贴在了她的唇畔:“你的唇上沾了糕点屑。”
薛泠七嘴角抽搐,身体彻底僵硬,站在风中凌乱。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元安师弟!”
一个女子兴冲冲地跑到他们面前,笑意满面地喊着。
薛泠七认出来,这女的正是学堂上的助学师姐于青青。
在学堂里除了教学长老,最有话事权的就数这位于青青了,出身世家,教学长老都得给她几分薄面,气焰可嚣张了,谁都上赶着巴结她。
于青青不屑地瞥了眼薛泠七,眼神温柔得能拧出水地朝身旁的少年道:“我已经为你安排好单独的居所,我来领你去。”
“什么嘛,他住单人间吗?”薛泠七看不过眼,太行山里,女弟子可以住单人间,但男弟子是十人寝。
凭什么这小子可以搞特殊?一来就住单人间,就凭他那张脸吗?
于青青没好气地抱着剑看比她矮了一截的薛泠七,这女娃学不好好上,非要到处惹是生非,今日还挑她刺?就凭她是离夜师兄罩着的人,就鲜少有人敢招惹她,可她于青青才不惯着这种风气:“怎么了?他住单人间有什么问题?”
“再说了,这可不是我偏心,长老交代了,元安师弟今日将今日课上所学融会贯通,除魔有功,特地奖励他住单人间的。”于青青一面说着事实,一面又掩盖她给元安找了上等好房的私心。
薛泠七本无心跟着元安。
但她发现他一直跟着自己,直到她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那个叫做元安的少年还站在她的身后盯着她看。
“喂,你小子跟我一路了,说吧,你究竟有何意图?”薛泠七斜睨着他,可他不言不语,也只是目光幽幽和她对视着。
这家伙的眼睛,越看,越可怕。
薛泠七看着看着都看出幻觉了,这人,怎么看着有点像……
“师姐,我没有跟着你。”元安神色淡定,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薛泠七“切”了一声,摇头嗤笑道:“小子,喜欢我没有错的,你不用谎话连篇。”
不是喜欢她,跟着她干嘛。
刚才在学堂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这不摆明了就是喜欢她嘛。
“不过,喜欢我可没有什么好处哦,告诉你个劲爆的消息,我前夫就是因为太爱我,才去跳崖死的。”
薛泠七唇角挂着邪恶的笑容,本以为能让追求者知难而退,却见少年踏步上台阶,伸手推开了她隔壁房间的那栋门,而后淡定关上。
——原地只剩下薛泠七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反应过来后,她龇了龇牙,像只仓鼠一样快速窜进自己房间,“唰”地一声将门关上,后背贴着门,缓缓滑落在地,无声扶额,这真是……尴尬极了。
好家伙,合着于青青那小妮子还将他这单人间还安排在她隔壁。
害她还以为这小子暗恋自己,跟踪她来着。
“今日离夜师兄忙着在山下除魔,没时间来教你修炼了,他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让师兄安心除魔,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努力考进太行山不负他期望的!”薛泠七点头应着,一路将那位受了离夜嘱托前来捎口信口信的师兄送出了小院。
“那位离夜师兄可真是贴心,课后给你辅导就算了,没时间来还特地派人给你捎口信。”
薛泠七吓了一跳,赶忙回头,却见元安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薛泠七的脸当即垮了。
这家伙,神出鬼没的。
上课的时候,薛泠七倒没见他有多认真听讲,反倒是关于她的一举一动,怎么都是关注极了。
就连她考试作弊的小纸条,他都能及时汇报给长老,让长老罚她放堂后留下打扫。
现在就连离夜师兄给她开小灶,他都……
“去去去,多管闲事。”薛泠七一把将他推开,直接绕路走。
谁曾想当日的小测,她被安排到了和元安一组。
分明是个女的都想跟元安组队,可这人还要高调地说除了她薛泠七,他谁也不要一组。
成功被树敌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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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薛泠七深感不妙。
最终薛泠七生无可恋地被元安拎着衣领走。
“师姐,想点好的,你都有我捡漏了,就不要端着个苦瓜脸了。”
薛泠七无语地鄙视了他一眼。
这次下山测试的试题,是要抓妖。
别人领到的都是抓魔的任务,怎地到了她这,抓的却是妖。
因着近来太行山下,妖魔横行,但魔比妖更加猖獗,不仅吞噬他们修仙者的神魂,还夺皮代之,化身同门,自相残杀。
所以离夜和薛晨瑶只能奉命下山除魔,没空管薛泠七的考核学业。
本来他们这些还未入门的考学者本不该参与这些事,但教学他们的长老为了体现他教学有方,这才安排他们下山操练。
薛泠七算是明白了,这长老就是想要找机会让他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爱下山送死。
相比起妖,薛泠七更怕魔,所以能领到去抓妖的任务,薛泠七别提多开心了。
薛泠七一看这妖的名讳,更有意思了。
是一只作恶多端的可怕镜妖。
听闻化形时候,浑身上下都是镜子,将人性百态都能照出。
就连一个人前世是人是猫是狗是猪,都能照出来。
事实上,薛泠七挺想跟这只镜妖交朋友的,如果能看看自己前世是个什么东西,也挺有趣的。
她满意地将写着任务的小纸条塞进衣襟,凑过头去看元安手上的地图。
只见元安皱着眉,有些苦恼的模样。
薛泠七好奇道:“你干嘛?你是怕去了送死啊?”
元安摇头:“我只是看不懂这地图。”
“地图都看不懂,你傻啊!”薛泠七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地图,“啧啧”摇头,这小子,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学东西也不费劲,知识没过脑子就记住了,这下连个地图都看不懂?
元安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却见她瘪着嘴,目露难色。
“师姐,怎么了?”
只听薛泠七小声嘟囔:“嘶……我也看不懂。”
“那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瞎走呗。”
这边厢,密林间,黑白两股气息在剧烈地交缠着。
薛晨瑶方才斩杀一只魔,将剑收回,魔气缠身,只能念法诀净化。
这些魔可恶狡猾,除了难以斩杀之外,他们还会蛊惑人的心智。
只是他们选择在太行山入学考试以及大比前集体出现并作乱,薛晨瑶着实觉得奇怪。
想起还在考学的薛泠七,薛晨瑶不禁关心道:“这段时间我没有时间去看看小七,她那边怎样了?”
“我派人去给她辅导功课,教她修炼,听闻也是有所进展的。”离夜面露欣慰。
“听闻他们考学也要下山历练?小七不会有危险吧?”薛晨瑶实在担心如果薛泠七出了什么事,她也难以向爹娘交代。
一旁的唐念念方才收了一只小魔,踢了那小魔的头两脚,凑过身来,小声道:“师兄师姐,你们就给我放心好了,薛姑娘她不会有危险的,我都跟长老交代了最简单的任务给薛姑娘。”
薛晨瑶和离夜不约而同地看向沾沾自喜的唐念念。
“我还派了我的小可爱去助她一臂之力呢。”想起薛泠七,唐念念只觉得那小姑娘长得可爱极了,怎么舍得她出任务遇险呢?
自然要派人罩着她的。
离夜发问:“什么小可爱?”
“啊?哦,师兄,这可是秘密啦,你放心好了,我保准薛姑娘不会有事的!”唐念念向离夜拍胸脯保证。
镜妖是她跟离夜师兄曾经收服的妖精,那妖精迷恋离夜师兄,但凡她对离夜师兄还有情谊,就不会伤害薛泠七的。
她就是派镜妖去陪薛泠七玩玩的。
只要按照她给出的地图去找镜妖,镜妖给薛泠七放水,薛泠七就能完成任务,因为毫无攻击力的镜妖还会给小姑娘化妆梳小辫子呢!
薛泠七和元安走了一路,殊不知与地图指示的路线全然相反。
一路上,一个人都没看到,更别说镜妖了。
元安走在她后面,看着薛泠七毫无心理负担地吃了一路。
她过得当真是,太舒坦了。
元安眸光微动,朗声喊她道:“师姐,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薛泠七将手里的饼包好,乐呵呵地朝元安跑去:“怎么!小师弟,你找到镜妖了?”
她嘴角一僵,只见前面的路挡了一只不明物体。
薛泠七呼吸一滞,刚想拉着元安小师弟上前一探究竟,却见那不明物体,动了。
黑乎乎地一团,散发着黑气。
对魔再熟悉不过的薛泠七顿时瞪大了眼,一手抓起元安的手臂,说话都不利索了:“快!快!跑啊!”
19. 第十九章
为时已晚,他们已经被魔气包围。
对于薛晨瑶和离夜这些修仙者而言,这些邪戾的魔气也许微不足道。
但薛泠七和元安不过是才学了几日术法口诀的凡胎□□,被魔气吞噬神魂乃是轻而易举之事,而且只会落得会死状凄惨的下场。
元安神色紧张地拽了一把薛泠七:“师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薛泠七将腰上的剑取下,朗声道:“杀无赦!!!”
言罢,她回头看了眼元安,语气难得严肃:“别怕,我带你杀出去。”
元安:“……”
“师姐,你剑拿反了。”
闻言,薛泠七默默地将向着自己的刀刃转了出去,底气不足道:“我觉得……”
沉默片刻后,薛泠七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畅,她深呼吸一口气,咽了下口水接着说:“我就是觉得,我们倒也不必跟它们硬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说完,她伸手攥紧了元安的衣袖,分明有些发抖,却异常淡定地从腰间的零食袋子里掏出吃剩下的半块饼,掰开两半,一半塞嘴里,另外一半递给元安:“就算是死咱也做个饱死鬼。”
元安看得出她在害怕,太明显了。
真是一如既往地……
胆小啊!
元安将薛泠七递给的饼推了回去:“师姐,可我不想死。”
薛泠七抬头便看到了元安有些委屈的眼神。
她愣了愣神,虽说她一直有些嫌弃元安,恨不得离他远点。
但到了生死关头,她总是要护着他的,毕竟他总是师姐师姐地喊她。
正是元安这样的表现,勾起了薛泠七身为师姐的责任感。
更何况,被魔杀死究竟是多么地恐怖和残忍,回忆起听莲樱和陆小果被段景臣杀死的片段,薛泠七就一遍遍地后怕。
只见少女从腰间掏出几张符纸,飞快念诀,符纸燃烧成白色的火球,与魔气对抗,看似力道微弱,却硬是将原本包裹得严实的魔团创出个缺口。
在一旁的元安,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他垂眸盯着薛泠七的侧脸,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师姐你……真是厉害啊。”
“都这个时候别拍马屁了,快给我逃!”薛泠七打断了元安的夸赞,将他往唯一的逃生缺口推出去。
元安猝不及防被她推了一把,目光难辨地盯着她站在黑气中的坚定身影。
“要我真的死了记得给我多烧点吃的!”
直到最后一刻,她还天真地向他嘱托着。
在危险面前,她的确不曾退却。
坚定地要保护他。
缺口慢慢合拢,薛泠七也渐渐地消失在元安的视线。
旋即,元安唇角微微上扬,眸中戾气渐显。
下一瞬,一道身影破除魔气向他冲来。
直直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元安瞳孔震惊地看着撞进怀中的少女。
薛泠七抬头,懵懂的双眼弯了起来,惊喜地看着完好无缺的自己,她开心地嚷着:“唉?我没死?!我居然没死!”
“元安小师弟!我居然没死哎!看来平日修炼术法真是有用的!”她兴奋地伸手拍着元安的胳膊。
元安抬眸看见一道诡艳的身影朝他们飘了过来,镜妖无语地出现在他的身边,拍了拍元安身前少女的脑袋:“喂,小姑娘,要不是我你早死了好吗?”
薛泠七泪眼汪汪地转眸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
二话不说松开了元安,转身抱住了镜妖。
“多谢漂亮姐姐的救命之恩!”薛泠七满怀感激,说话真诚又甜。
镜妖的心顿时软了下去,像给小猫撸毛似得抚摸着她的脑袋。
方才若不是因为镜妖出现,薛泠七还不能多方面击溃敌人呢。若非她及时为薛泠七照出魔物所在的方位,她也不能如此精准地灭魔。
元安看着薛泠七瞎高兴的模样,眸色愈发深沉,一只手却真诚地握了上来。
薛泠七不只是看镜妖泪眼汪汪,看他更是感动得想哭,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越凑越近:“元安师弟,我终于相信患难见真情这句话,方才如此危急的情况你都没有抛弃我,还站在缺口,久久不肯离去,我就知道,你不会想要抛下我的。”
元安看着她又哭又笑,眉头越皱越紧,她死不成,他倒是挺头疼的。
只是单纯经历了一场几乎丢了小命的浩劫,薛泠七简直控制不住自己难过的心情:“如果我死了,我就不能再见到离夜师兄,也不能再吃吃喝喝了……”
“能活着是多好的一件事啊!”她边说,眼泪就哗哗地流,比段景臣那个时候想要将自己推下山崖和她同归于尽的时候还要难过。
毕竟死在强大的段景臣的手上,她也算是死得无可厚非。
但若是死在这些看不清模样的魔物手上,简直是死得太冤枉了!
元安静默地看着她拿着他的衣袖擦了一把鼻涕,再是擦眼泪。
眼底翻涌着让人无法察觉的危险。
镜妖上前催促道:“快快快,赶紧把我收了,带我回太行山,咱给你那教学长老交差去!”
薛泠七这才反应过来,这只来救自己的镜妖,是她和元安这次下山要收服的对象!
但她为什么要救自己呢?现在还让她收了她?
镜妖只有赶着完成任务的心态,无所谓地透露道:“还用说,那当然是你背后有高人相助啊,能要我镜妖出手帮忙的人……你自己想想,还会有谁吧!”
薛泠七满怀感激地在离夜头上记了一功。
这世上就数离夜师兄对她最好了!就怕她出任务会受伤,特地找人给她放水。
哪像那个死人段景臣。
段景臣他就是个侩子手,还哄骗她,让她喜欢他,伤害她身边的人……
他甚至还卑鄙无耻到将她对离夜公子的喜欢,转嫁到他身上!
想起曾经的自己在厨房灶台前,扭捏地向他撒娇。
棋盘之前,她对他笑语嫣然,眸中满怀欣喜。
少年还将她抵在身前,问她喜不喜欢他。
耻辱,简直奇耻大辱!她抬手猛地扇了自己几巴掌,两上红又火辣的大掌印都不足以平息她此刻心中愤怒。
薛泠七气得牙痒痒,不过忽然,她又平复情绪:“他都死了,我还这般记着他干嘛。”
元安在一旁静静地看完她发疯,这才凑近问道:“谁死了?你在惦记着谁啊?”
薛泠七看了元安一眼,本不想让这小伙子知道太多,但想起方才他们还是出生入死的好伙伴,她悄悄凑近道:“我前夫,不过他是该死,我没有惦记他,就怕他死得不够透。”
元安嘴角微微抽动。
薛泠七转头就拉着镜妖,带着期许地对着手指:“镜妖姐姐,我听说你能力非凡……就是能……”
镜妖一眼就看出了薛泠七的小心思:“行行行,给你看。”
镜妖能让人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薛泠七好奇不已。
听说书的人都有讲,故事里的女主角,前世都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或者一个非常厉害的大佬为之殉情。
镜妖没有全部化形,只将手心翻出,将手化成一面镜子,她边化形,边说:“看在我们关系特殊的份上,我准你看你的前三生三世。”
薛泠七满怀欣喜地点头,甜糯糯地喊了镜妖一声:“好姐姐!我最喜欢你了!”
镜妖被喊得心都化了,笑得那叫一个开怀。
离夜那沉闷的家伙究竟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小太阳的,暖心嘴甜,简直太合她意了。
薛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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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凑上前看,在逐渐清晰的镜子里,看到了一只猪崽在猪棚里吸吮着母乳。
镜妖见状解说道:“第一世的你,是一只猪崽。”
“由于太过贪吃,长得太胖,导致还没长大就被宰了。”
一旁的元安明显能看到薛泠七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不多时,镜中又切换了另外一个场景。
“第二世的你,是一只蚂蚱。”
“很不幸,被人串一起下油锅里炸了。”
薛泠七这下是站也站不稳了。
“好姐姐,那我的第三世呢?总该是个人了吧?”
“第三世……”
“奇怪了,”镜妖皱了皱眉:“你第三世……”
镜妖看了眼薛泠七,犹豫道:“不然咱就别看了吧?”
“看!我要看!”
“第三世,你遇到了一个很喜欢的人,但……”镜妖欲言又止。
薛泠七好奇追问:“然后呢?”
“你爱他,但他不爱你,最后你为他殉了情,他却选择了别人。”
薛泠七:“……”
闹腾的姑娘这下是彻底安静了。
元安倒是走近凑热闹道:“究竟是什么人,让我师姐这般念念不忘?单相思而不得还要殉情?”
薛泠七斜睨了元安一眼,这小子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她总觉得他欠欠的。
“让我知道那个乌龟王八蛋是谁,我定将他碎尸万段。”薛泠七咬牙切齿。
话是这么说,但在跟元安赶路回太行山的时候,她早就将这些抛诸脑后了。
前世的事情前世了,碍不着她今生过得开心。
赶路渴了,薛泠七停了下来,跑到河边喝水去了。
元安留在原地等她,却见她喝饱了之后朝他招手:“元安师弟,你快过来!”
元安走到她身边被她拽着蹲下。
“这水好喝!清甜解渴!”劫后余生的薛泠七特别开心,反观元安,看起来闷闷不乐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
两根手指撑在了他的眉心,元安看着她笑着安慰道:“别皱眉,别不开心,我们得庆幸我们活下来了!”
薛泠七说完,盯着他,张嘴催促道:“快,喝水。”
元安摇头:“我不渴。”
“我说你渴你就渴,快喝啊,距离回到太行山还有一大段路呢,我们估计得晚上才能赶回去。”薛泠七嘟嘟囔囔的,活像是个老妈子。
元安不喝水,她就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元安终于伸手勺水喝了。
薛泠七乐呵呵地从衣袖里掏出了面镜子。
这是镜妖姐姐送给她的。
镜妖姐姐没什么多,就数镜子多,除了能照人性百态,还能当正常镜子使用,给她偶尔臭美一下。
薛泠七欣赏了镜子里的自己几眼,美滋滋地夸自己真是天姿国色。
透过镜子看正喝水的元安,她抿了抿唇,有种做贼的心虚感。
如果让小师弟知道她在偷看他,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刚想将镜子收回,元安却回过头来,正脸照在镜面上。
薛泠七双眼惊恐地瞪大,嘴巴惊得合不拢,手中的镜子“啪嗒”掉在地上。
元安看着薛泠七僵硬着脖子扭过脸来,看他的神色满是错愕。
“师姐,怎么了?”
元安鼻尖一滴水,在高挺的鼻梁上滑落,渗入他的锁骨。
他湿润的唇微微勾起一抹笑。
如此美人,薛泠七却是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耳边恰合时宜地响起一句话【恭喜女配薛泠七觉醒进度50%,发现前夫哥段景臣伪装的人物身份---元安】
“……”
好家伙,消失已久的神秘声音,竟然又出现了!
20. 第二十章
离夜和薛晨瑶赶到的时候,薛晨瑶当即将薛泠七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个遍。
当她知道薛泠七没有受伤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薛泠七默默地将自己的胳膊放了下来,她这个姐姐当真怕她破了一点皮。
应是担心被爹娘知道,会怪罪她吧。
薛晨瑶真有那么在乎爹娘的感受吗?
回太行山的路上,离夜发现薛泠七的表情不太对劲。
她一直盯着一旁的少年。
少年表情无辜地耸了耸肩,表示不明白她何故要这般紧盯着他看。
事实上,薛泠七已经摩拳擦掌准备要将他暴揍一顿了。
奈何对手实力太强,着实拿这个狡猾的家伙没有一点办法。
离夜开口问道:“你是新来的小师弟,元安?”
“是的。”段景臣乖巧回答。
是屁是啊!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薛泠七气得磨牙。
薛晨瑶欣慰一笑,“有你和小七为伴,照看小七,我就放心多了。”
放心个屁啊?将这么一头恶狼放在她身边,合适吗?!
薛泠七面如死灰。
离夜关切地问她:“是不是被魔吓坏了?”
薛泠七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有苦难言。
一旁的段景臣笑着答话:“怎么可能,师姐她可厉害了,为了让我活下来,斩杀魔物,一点都不带害怕的。”
薛泠七斜睨了他一眼。
他又开口补充道:“师姐真是威风极了。”言罢,一只大拇指摆在薛泠七面前。
段景臣说起谎话来,真的一点也不带心虚的!
薛泠七看着他的假面,恨不得将他的真面目在众人面前拆穿。
回到太行山后,他们将镜妖献上,教学长老眉开眼笑。
看薛泠七的眼神再也不像是看废物一样了。
用赞许的眼神肯定元安,顺带着夸了薛泠七一嘴。
“偏心的老东西。”薛泠七走到教学长老身后,翻了个白眼。
唐念念冲了上来,一把将薛泠七抱住:“恭喜你呀!薛姑娘!这次小测过关了!”
薛泠七听到她在耳边小声道:“快谢谢我,给你找了镜妖姐姐帮忙。”
原来是唐念念给她请的外挂啊!
“不过啊,镜妖姐姐可是看在离夜师兄的份上才肯帮你的呢!”唐念念看得出这小姑娘的心思,谁不知道啊,青春期的少女都会惦记帅气又强大的离夜师兄呢!
薛泠七又往离夜头上记了一功。
看着那被长老拦住一顿猛夸的段景臣,她呲了呲牙,当真是人比人比死人。
这段景臣上次杀她不成这次冤魂不散杀回来,当真让她头疼。
偏她还要在他面前装傻子,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你让我攻略他?”薛泠七回房还没吃上一口点心,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先前任务对象生死不明,才会与宿主出现信号断连的情况,现在任务对象再次出现,请宿主继续攻略任务。】
“攻略他我有什么好处?”
【自然是维护世界和平。】
薛泠七二话不说选择摆烂:“……这个世界英雄太多,根本不差我这个菜鸟。”
再说了,攻略段景臣,就能维护世界和平?段景臣究竟是什么个厉害货色?
就在薛泠七毫不在意地说完这些话后,系统看不过眼了。
它威胁道【确定要这么摆烂吗?】
薛泠七:“?”
【好的,现在为宿主植入原书剧情……】
薛泠七一头雾水,她方才有它回答什么吗?叽里咕噜的说啥呢?!
*
是夜,薛泠七敲开了元安的门。
段景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等他问她的来意,薛泠七就已经自顾自地跨步入门,熟络得就跟回自家一样。
“小师弟,吃了没,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师姐有心了。”段景臣目光尾随着她。
“客气啥小师弟,你看着太瘦了!得多吃点补补身体。”薛泠七边说边拍他的肩膀。
段景臣看着她将桌上的油灯挪开,放上食盒,打开后摆盘:“我们可不像我姐还有离夜师兄,他们二人辟谷多年,看见美食都不心动,就算不吃也不会饿,咱可都是凡胎□□啊。”
“咱得吃东西。”薛泠七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私下环顾了段景臣的房间。
看着怪冷寂的。
什么也没有。
想她那边可是一堆杂物。
不过想到从前跟段景臣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爱干净整洁,家务活都是他干的,有条不紊看着舒心。
爹娘夸他是个好女婿这话不错。
段景臣一看她往桌上摆的,不是什么正经饭菜,带的可都是薛泠七最爱的吃食。
甜糕,烤饼,烤地瓜,瓜子……
摆了满满的一桌子,就这些还不够,段景臣看着她又拿出了一瓶酒壶。
“来来来,我们今夜不醉不归!”薛泠七抬手招呼他过去。
段景臣就站在门边,没有挪动过,他眸光沉冷道:“师姐,你忘了吗?我们明日还要参加入门考核。”
言下之意,今夜是不能喝酒咯?
那怎么成?
薛泠七提着酒壶,笑眯眯地朝他走了过去,顺手将门关上,外头的风吹着怪冷的,他怎么能杵着跟个没事人似得,从前她就发现了,以段景臣的体质,就是就不怕冷也不怕热的,怪不得他能成魔呢。
“没关系的,咱就喝一点点,一点点……”
圆桌前,段景臣将椅子挪开了一点:“师姐,你那边还有很多位置。”
薛泠七又搬着凳子离他更近了一些,恨不得紧贴着他:“哎呀,是吗?可我还是想要挨着师弟坐。”
薛泠七也不跟他废话,赶紧往他杯里倒酒:“喝点嘛,喝点。”
段景臣看她先灌自己喝了几杯,将唇边湿润舔去,催促道:“快喝啊。”
“不喝啊?来师姐喂你。”
酒杯都递到嘴边了,段景臣勉强张唇,薛泠七见状抓紧时机猛地给他灌酒。
“元安小师弟,你可真是我好师弟,在那么重要的日子前夜,就你还肯陪我玩。”薛泠七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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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入学考的前一天晚上,其他考学弟子都在努力复习备考。
就薛泠七这个学渣拉着学霸段景臣在喝酒。
她薛泠七考不进就算了,但让段景臣考进太行山那还得了?
今晚说什么都得给他灌醉了,让他明日上不了考场。
段景臣脸上很快浮现一抹红晕。
薛泠七还有些不敢相信,她还真的不知道,段景臣的酒量这么差的吗?
段景臣接过她新倒的酒,又是一口闷。
薛泠七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豁,这家伙现在都不用她催着喝酒了,自己都学会给自己灌酒了,真当自己千杯不醉呐?喝了那么多还不停手,都快将她珍藏的私货喝见底了。
清冽的酒水渗入唇齿,段景臣喉结微动,将酒杯放下,目光深沉,慢悠悠地扭头问薛泠七:“师姐,怎么你光顾着给我倒酒,自己却不喝啊?”
“我喝了啊!一定是你喝太多眼花没看到。”薛泠七睁着一双眼,说着瞎话。她哪里有喝啊,不仅提前吃了解酒药,还趁着段景臣喝酒的时候,把自己酒杯里的酒都给倒了。
薛泠七抓起酒杯佯装自己又喝了一杯的样子,实则杯里一滴酒也没有。
“……”
如此几回,直到段景臣彻底趴倒在桌上,薛泠七将他翻了过来,用力地掐了掐他的脸蛋:“醉了?真醉了?”
她的那张手在他的脸上来回摩挲,好奇研究着,完全没有发现他微微颤动的眼睫。
“嘶……这张面皮究竟怎么做的?居然撕不下来?”
可以说,段景臣伪装元安这个身份当真天衣无缝,若非她薛泠七有镜妖相助,外挂系统,她又怎么知道段景臣竟然会换了张皮接近自己?
她抬手戳了戳他的额头,满是不屑地嘟囔道:“你是说,这个家伙,是个能覆灭三界的反派?”
“而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炮灰?”
系统沉默片刻后,给出了一个再平静不过的答复【是。】
“哦?那我现在把他杀了不就可以了?防患于未然。”薛泠七想得简单。
【不可以。】
薛泠七表示困惑:“明知道他是坏人,我们还不能提前杀了他?”
【段景臣是书中既定的反派角色,他死没问题,可若他死了,还会有别人替他成为反派角色,由此循环,这个世界就会衍生更多的反派,他们的杀戮级别会一个比一个高,如此一来,宿主你可还杀得完这些反派?】
薛泠七不仅摇头感慨:“他们这都什么邪恶组织?就像是我们乡下杀不完的小强?”
【所以,现如今最好的办法是将他攻略,避免造成原书悲剧。】
薛泠七想起来,这个自称“系统”的角色,是怎么给她展示原书片段的。
所以说,段景臣终究会为了薛晨瑶,杀了男主柳浮玉,颠覆正道,成为三界最强,然后顺便干掉她这个曾经欺负过他的前妻?
薛泠七想起自己的凄惨死状,默默地踹了段景臣一脚。
一脚不够再来一脚。
直到段景臣的脸朝着她。
薛泠七消停了。
不能再动他了,万一把他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