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觉醒空间系统,赘婿横扫天下》 第1章 修罗场,鬼神藏 大夏王朝,以文立国。 宁杭县衙,此刻已沦为人间炼狱。 化不开的血腥气,灌满了林辰的鼻腔,刺激得他胃里翻江倒海,不停干呕。 他的岳父,宁杭知县柳仲元,一身绯色官袍被鲜血浸透,死不瞑目地倒在书桌前。 那双怒目圆睁的眼眸里,带着一个文人最后的坚贞与不屈。 岳母的身躯,早已冰冷地倒在一旁。 “哈哈哈哈!这就是大夏的所谓父母官,在我刀下,还不是一条死狗!” 一个头缠白色布条,身着武士服的倭寇头目,脸上挂着残忍的狞笑。 他动作缓慢的,用柳仲元浸血的官袍,擦拭着他那柄滴血的长刀。 “刺啦——” 布料被刀锋撕裂的声音,尖锐刺耳,嘲笑着这座县城最后的尊严。 他叫鬼面丸,是这支倭寇的头领。 很快,他那如同毒蛇般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墙角下的两个人。 林辰,以及紧紧抓着他衣袖的妻子,柳如是。 一双淫邪的贼眼,毫不掩饰地在柳如是玲珑有致的娇躯上贪婪扫过。 柳如是一身素裙,早已被泪水和冷汗浸湿,紧紧贴在身上。 那张绝美的脸庞上,此刻写满了恐惧与脆弱。 “啧啧,县令家的千金,果然是人间绝色。” 鬼面丸的喉结不由得滚动了一下,一步步逼近。 “等一下,我会当着你这个废物夫君的面,让你好好品尝一下,我大东瀛武士的厉害!哈哈哈哈……!” 肆意疯狂的笑声和“废物夫君”这四个字。 狠狠砸在林辰的心头。 他是一个赘婿。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面对这地狱般的惨状,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 双腿如同灌了铅,连一丝后退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不……不要过来!” 柳如是发出带着哭腔的哀求,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不要怕,小美人!” 鬼面丸那双淫邪的大手伸了过来。 “唔!” 柳如是眼神决绝,张口咬住了鬼面丸的手指。 “臭娘们!” 鬼面丸吃痛,一脚揣在柳如是的小腹。 柳如是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重重摔倒在地。 鬼面丸眼中闪过一丝阴险狠厉的寒芒,高高扬起了长刀。 森冷的刀锋,对准了林辰的头颅。 “不——!” 林辰的瞳孔在刀芒中骤然放大。 极致的绝望与不甘,冲垮了他最后的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 轰—— 一股炸裂的剧痛在他脑海深处轰然炸开! 几乎要把他的脑袋生生撕裂,剧痛让他不受控制地猛然瞪大了双眼! 刹那间,整个世界变了。 眼前的一切,变得无比清晰,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 空气中,每一粒带着血腥味的浮尘,都在他的视野里缓缓飘荡。 鬼面丸脸上,每一丝狞笑牵动的肌肉纹理。 妻子眼中,倒映出的那道冰冷刀光和那份令人心碎的绝望。 所有信息,如海啸般涌入,却被一个极其冷静的意识,在转瞬间生生压下。 那个懦弱书生,被另一个灵魂彻底取代。 来自华夏利刃特种部队,代号“暗影”的顶级特工,林辰! 他在一次绝密任务中,被敌方无人机阵列饱和式攻击,本该尸骨无存。 一睁眼竟然来到了这么一个地狱般的世界。 【检测到宿主精神波动已达临界峰值,符合激活条件。】 【无尽空间系统激活成功!】 【初始模块解锁:空间跃迁、无限仓储。】 一道道冰冷的机械音,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眼前,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面板,悄然浮现。 没有时间思考。 只能拿命豪赌一次! 在鬼面丸的长刀即将落下的刹那,属于顶级特工的战斗本能,轰然爆发! 林辰动了! 他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前冲一步,猿臂一舒,将倒地的柳如是一把揽入怀中。 一个念头闪过。 “退!” 下一瞬。 在鬼面丸惊骇到扭曲的目光中,他刀下的两个人,凭空消失了! 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什么?” 鬼面丸一刀落空,狠狠劈在青石地板上,激起一溜刺眼的火星。 “人呢?” 他惊怒交加,环顾四周,周围除了尸体,空空如也。 “鬼……有鬼啊!他们变成鬼了!” 旁边的倭寇吓得肝胆俱裂,连连后退,手中的武器都握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鬼面丸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但他旋即强行压下恐惧,怒声咆哮: “八嘎!胡说八道!一定是藏起来了!” “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我找出来!” …… 与此同时。 一片奇异的独立空间内。 林辰和柳如是的身影凭空出现。 脚下是黑色沃土。 薄雾中,朦朦胧胧地矗立着一间茅屋,旁边还有一个散发着柔光的虚拟面板。 外界的一切喧嚣都被彻底隔绝。 这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与呼吸。 “夫君……我们……我们是已经死了吗?这里是阴曹地府吗?” 柳如是惊魂未定,依偎在林辰怀里,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林辰紧紧抱着她,感受着怀中温热而真实的触感,眼中闪过一抹后怕,以及随之燃起的滔天杀意。 他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声音低沉而有力。 “不,如是,我们还活着。” 柳如是微微一愣,抬头怔怔地看着林辰的脸庞。 她从未听过夫君如此语气同她讲过话。 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林辰把目光落在了那块虚拟面板上。 面板上,正清晰地呈现着外界县衙的景象,如同一个无死角的实时监控。 原来在无尽空间内可以观察到外界一定范围内的景象。 只见鬼面丸正歇斯底里地指挥着手下,砸门踹墙,疯狂搜索。 一行新的信息,在面板上缓缓浮现。 【新手任务发布:肃清县衙内所有入侵之敌。】 【任务奖励:解锁种植区。】 林辰的大脑快速运转起来,他要尽快干掉这帮狗娘养的。 虽然原主孱弱,好在他有系统。 林辰心中默念: 【系统,空间跃迁有没有次数限制?无限仓储是什么意思?】 【空间跃迁:宿主可瞬间进出系统空间,方圆500步,无次数限制。】 【无限仓储:宿主可以快速存取物品,大小100亩,高度不限,存储次数不限。】 林辰压下心中激动,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林辰脑海中快速形成。 “如是,别怕,相信我。” 他低头,看着怀中依旧在瑟瑟发抖的妻子,用指腹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林辰没有时间去解释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他要用最直接的行动,来给予妻子最大的安全感,来告慰岳父岳母的在天之灵。 他将柳如是安置在茅屋门口,眼神已然恢复了身为“鬼影”时的冷酷与专注。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了监控面板。 如同一位顶级的猎手,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后院,两名倭寇正结伴巡逻。 他们刀口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脸上带着劫掠后的兴奋与张狂。 就是他们了。 林辰心念一动,身影瞬间从空间中消失。 下一秒。 他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其中一名倭寇的身后。 那倭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刚要回头。 晚了! 林辰的左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 右手一块不规则的石块狠狠地劈在他的后脑。 “咔嚓!” 一声清脆的颅骨碎裂声中,这名倭寇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身体便软了下去。 【无限仓储】 “收!” 在另一名倭寇惊愕的目光中,他的同伴,就这么眼睁睁的……凭空消失了! 前一秒还在,后一秒,连带着溅起的尘土,一同不见了踪影。 “八嘎!山本?” 他惊恐地喊了一声,回应他的,只有院子里阴森的回声。 巨大的恐惧,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 “活……活见鬼了!” 他转身就想跑,想去把这诡异的一幕告诉所有人。 可他刚一转身,一张冷酷到令人心悸的脸,近在咫尺。 林辰,不知何时,已经鬼魅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噗!” 没等倭寇发出惊叫,林辰手中石块精准地砸中他的喉结。 清脆的骨骼碎裂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林辰随手将尸体收入仓储空间,目光越过院墙,冷冷地看向了灯火通明的前院。 一场无声的狩猎,开始了。 第2章 神罚! 故技重施。 一场来自现代幽灵的狩猎,在血色县衙的阴影里,无声上演。 林辰的身影,彻底与黑暗融为一体。 【空间跃迁】的能力,让他化作了这座庭院里令敌人胆寒的死神。 一个藏在假山后喘息的倭寇,刚探出半个脑袋,眼前的世界便陡然扭曲。 下一瞬,连人带刀,凭空蒸发。 一个在厢房里贪婪翻找金银的倭寇,正将一尊玉佛塞进怀里,手上的触感却突然消失。 他低头一看,玉佛和自己的半截手臂,都没了。 紧接着,他的整个世界,化为乌有。 二堂门口。 一个倭寇守卫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他旁边的同伴,就在他眨眼的瞬间,从这个世界上被干净利落地抹去。 没有惨叫。 没有血迹。 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 仿佛那个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不到一刻钟。 三名倭寇,接连“神隐”。 一种无形刺骨的恐惧,如同毒雾,迅速在幸存的倭寇心中弥漫开来。 他们下意识地三五成群聚拢在一起,背靠着背,手中的兵器握得死紧。 每一片摇曳的树影,每一处幽暗的角落,都仿佛藏着一只择人而噬的魔鬼。 “不对劲……这县衙有鬼!” “是冤魂!是那些被杀的冤魂回来索命了!” 极度压抑的恐慌,再也无法遏制。 …… 那片奇异的独立空间内。 冰冷的井水兜头浇下,三个被捆得像粽子的倭寇,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们睁开眼,瞳孔中还残留着同伴在眼前凭空消失的极致恐惧。 林辰一言不发。 没有审问,没有动用任何酷刑。 他只是眼神冰冷的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心念一动。 一柄从倭寇身上缴获的武士刀,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在三名俘虏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那柄刀又瞬间消失不见。 突然,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其中一个小头目的脖颈前,冰冷的刀锋已经贴住了他的喉结! 这种超乎理解的手段,比任何严刑拷打都更具压迫感。 心理防线,很快崩溃。 交叉审讯之下,所有情报被榨得一干二净。 攻占县衙的倭寇总数五十余人,头目鬼面丸,武士道高手。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县衙府库,据说那里藏有宁杭县数年积累的巨额财富和一张藏宝图。 最关键的是,攻城有内应。 接头方式和有关交换条件说了个大概。 但内应的身份,他们几个并不知晓。 “府库……” 林辰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芒。 他抬眼,望向空间面板上的实时画面。 画面中,鬼面丸已经强行压下手下的骚动,正集结起剩余的四十多人,杀气腾腾地冲向府库。 “都给我打起精神!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鬼面丸的咆哮声远远传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虚妄!找到宝藏,我们就撤!” 看着他们笔直的行进路线,一个瓮中捉鳖的计划,在林辰脑海中快速成型。 他转过身,对茅屋门口那位一直用复杂目光注视着他的妻子,轻轻地点了点头,给予一个安心的眼神。 心念一动,林辰的身影从空间消失。 下一瞬,他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府库之内。 这里杂乱的堆了很多箱子,落满灰尘的兵器架,以及各种不知用途的杂物。 怎么看都不像有宝藏的样子,林辰来不及细看。 “收。” 林辰缓缓抬起手。 “收。” “收!” 大手挥过之处,所有物品,无论轻重大小,都瞬间消失。 整个府库,顷刻间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四面冰冷的墙壁,和一扇厚重的精铁大门。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跃迁,身形隐匿在府库屋顶的阴影里。 冰冷的目光俯瞰着越来越近的倭寇队伍,眸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 “欢迎,入瓮。” “砰!” 府库虚掩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鬼面丸带着一股浓烈的煞气,第一个冲了进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紧缩。 空的? 整个府库,空旷得能听见他粗重的心跳声。 传说中堆金积玉的宝藏呢? 连一箱铜钱,一柄生锈的兵器都没有! “不对!大门好像是开着的!有诈!” 鬼面丸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但是,晚了。 就在所有倭寇都下意识涌入府库,满眼错愕呆滞的瞬间。 府库门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咔——” 一声沉重无比的闷响。 那根比手臂还粗的巨型铁门栓,精准地嵌入了铁扣之中! 府库大门,从外部被死死锁住! “中计了!” 鬼面丸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 “撞门!用尽全力给我撞开!” 倭寇们如梦初醒,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他们疯狂地用身体和兵器,狠狠撞击着那扇厚重的铁门。 “砰!砰!砰!” 沉闷的巨响,成了他们绝望的序曲。 府库房顶,林辰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移动着。 他跃迁至县衙厨房,将几桶满满的火油收入空间,随即返回。 下一刻。 令府库内所有倭寇肝胆俱裂的一幕,发生了。 “滴答……哗啦……” 漆黑黏稠的火油。 如同黑色的毒液,从气窗、门缝、墙壁的裂隙中,一丝丝,一缕缕地渗出,滴落。 浇在每一个倭寇的头上,脸上,身上。 还有心上。 “是油!是火油!” “魔鬼!魔鬼!” 惊恐的尖叫与恶毒的咒骂响彻府库,混合着浓烈刺鼻的火油味,宛如地狱降临的前奏。 林辰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冷静地从空间中取出一个早已点燃的火把。 他没有丝毫犹豫,对着一个最大的气窗,轻轻一抛。 那支火把,在所有倭寇惊恐欲绝的注视下,眼睁睁地,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轰——! 流火触及油气,整个府库内部,瞬间化作一片恐怖的火海! 烈焰如一条条恶龙,贪婪地吞噬着里面的一切。 空气在燃烧! 木梁在燃烧! 人的身体,也在燃烧!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乱作一团。 这里,已然是一座巨大的人形炼炉。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 府库侧面的一扇小窗,竟被一股沛然巨力从内部硬生生撞碎! 一道浑身燃烧着烈焰的人影,咆哮着钻了出来! 正是头目鬼面丸! 他竟凭借强悍的实力,硬生生从火海中杀出一条生路。 但已是强弩之末,浑身焦黑,状若厉鬼。 他踉跄落地,还未来得及扑灭身上的火焰,便猛然感到头顶一暗,光线被彻底遮蔽。 他下意识地抬头。 嘴角刚刚勾起的一抹劫后余生的弧度,瞬间凝固。 他看到了此生最荒诞、最绝望的一幕。 一尊石狮子。 那尊原本镇守在县衙前院,重达数千斤的镇宅石狮,此刻,正静静悬浮在他头顶不足三米的上空。 无声,无息。 仿佛亘古以来,它就在那里。 紧接着,它带着万钧之势,轰然砸落! “不……” 鬼面丸只来得及从喉咙里挤出一丝短促的悲鸣。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肉被碾碎的闷声。 不可一世的倭寇头目,连同他最后的惨叫,被石狮子直接砸成了一滩无法分辨的肉泥。 一个染血的信封突兀地飘落在一边。 林辰心念一动收入空间。 首领的惨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些侥幸从火海中逃出的零星倭寇,看到这如同天神降罚的一幕,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天罚……这是天罚啊!” “跑!快跑啊!” “这里有鬼!不!这里有神明在降下惩罚!” 他们丢盔弃甲,哭爹喊娘,疯了一般朝着县衙外逃窜, 他们要把这神鬼莫测的一幕尽快带回海上,告诉所有人,这座城,有神明庇佑! 林辰冷漠地看着他们逃离的背影,没有追击。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心念一动,将柳如是从空间茅屋接了出来。 柳如是看着眼前炼狱般的景象,看着身边这个身形挺拔如山的男人。 美眸中,充满了震撼和茫然。 还有一丝无法言喻的恐惧,以及更深处的……依赖。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汪颤动的秋水。 她的夫君,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她完全不认识,却又让她感到前所未有安全的人。 这时,几名幸存的衙役,颤抖着从各自的藏身之处跑了出来。 他们看着满地的狼藉,冲天的火光,以及那尊镇压着一滩血肉的石狮子。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林辰身上。 “扑通!” 以班头张龙为首,所有衙役齐刷刷跪倒在地。 他们对着林辰重重磕下头去,声音里是劫后余生的颤抖,与深入骨髓的敬畏。 “叩谢公子……不,叩谢神人救命之恩!” “我等……愿为神人效死!” 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是这个平日里被他们视作废物的赘婿,用神鬼莫测的手段,降下天罚,全歼了这群凶残的倭寇,救下了他们! 林辰看着跪倒在地的众人,神色平静无波。 系统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叮,系统任务完成。】 【任务奖励已发放:解锁种植区。】 系统空间中一条黑色的土地冲破薄雾缓缓延伸,一眼望不到头。 就在县衙的大火尚未熄灭,夜风卷着焦糊气味弥漫之时。 远处的长街尽头,几支由家丁护卫簇拥着的华丽车队,正不约而同地,朝着县衙的方向,缓缓驶来。 城内的大户士绅们。 已经闻到了权力真空的血腥味。 第3章 代掌县印 “封锁县衙。” “任何人,不得擅入。” 林辰的声音干脆有力,清晰地砸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是!” 班头张龙凭着本能,立刻挺直了那根快要折断的腰杆,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应诺。 烈焰在废墟中发出“噼啪”的最后哀鸣。 夜风卷着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气味,灌满了县衙的每一个角落。 断壁残垣。 梁木焦黑。 还有那些本该守护这里的衙役,此刻已变成冰冷的尸体。 幸存的衙役和仆役,加起来不足十人。 他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还有一丝因为那个男人而燃起的,微弱的希望火苗。 林辰的目光,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 他转身,走向内堂。 柳如是站在月门下,那双盈满泪水与依赖的眸子,正直直地望着他。 “如是,你先回房去。” 林辰的声音瞬间化为春水,融去了所有冰冷。 他抬起手,温柔地为妻子理顺鬓边几缕被夜风吹乱的发丝。 “这里,交给我。” “夫君……” 柳如是看着眼前这片满目疮痍的家园,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被一名幸存的侍女搀扶着,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后院。 直到妻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门之后。 林辰眼神中的最后一丝暖意,也随之彻底敛去。 由暖春,化为永冻的寒冬。 他静静地站在狼藉的庭院中央,冰冷目光扫过一具具倭寇的尸体。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手。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无声闪过。 “收。” 庭院角落,那具被千斤石狮碾成模糊肉泥的鬼面丸的尸骸,连同那尊沉重无比的石狮,就在一片死寂中…… 凭空消失了。 没有声音。 没有光影。 甚至没有扬起一丝尘土。 正在门口警戒的张龙和几名衙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们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活活瞪出来! 有人疯狂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以为是产生的幻觉。 血液开始逆流! 呼吸开始停滞! 可那片空地上,除了一个浅坑和一滩渗入泥土的暗红血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收。” 林辰的脚步未停,再次心念一动,动作随意得仿佛只是拂去衣角的灰尘。 府库火场前,几具被烧得不成人形的焦炭尸体,消失了。 “收。” 正堂门口,那几具被他亲手拧断脖子的倭寇尸体,连同他们的兵器,也消失了。 林辰的脚步不快。 但所过之处,神迹随行。 无论是完整的尸身,还是残缺的肢体。 无论是烧毁的废墟,还是散落的赃物。 一切属于敌人的痕迹,都在以一种彻底摧毁凡人认知的方式,被迅速无情地抹去! 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扑通!” 张龙再也承受不住这种让他灵魂崩塌的极致冲击,双膝一软,再次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对着林辰那山岳般挺拔的背影,将额头死死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了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而狂热的嘶吼。 “神人……您是上天派来拯救我宁杭的神人啊!” “扑通!扑通!” 残存的衙役们如遭雷击,一个接一个地跪倒在地,身体因为极致的敬畏而剧烈颤抖。 他们看向林辰的眼神中,恐惧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死忠的狂热与深入骨髓的敬畏! 在他们眼中,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甚至被他们暗中轻视过的赘婿姑爷…… 此刻,就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林辰终于停下脚步。 当最后一具倭寇的尸体也被他收入【无限仓储】后,他缓缓转身。 他的目光平静如渊,俯瞰着跪倒在地的众人。 “都起来。”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远古洪荒之力,瞬间安抚了众人濒临崩溃的心神。 “岳父柳知县,以身殉职。” “但,宁杭县不可一日无主。” 林辰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林辰,以知县女婿之名。” “代掌县印,暂代知县之职!”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雷,在死寂的县衙上空轰然炸响! “稳定城内秩序!” “彻查倭寇内应!” “为柳知县,为所有死难的弟兄和百姓……” “讨还一个公道!” “尔等,可有异议?” 张龙猛地抬起头,双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他再次重重叩首,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等,唯林大人之命是从!” “唯林大人之命是从!” 众衙役齐声高呼,声音里是绝处逢生后的希望,和对林辰的绝对忠诚。 权力,在这一刻,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完成了初步交接!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混杂着悲愤与骇然。 “大……大人!” 他喘着粗气,重重跪在林辰面前。 “小的刚才去城墙那边探查,听百姓们说……说我们宁杭遭此大劫,城里杀声震天,火光彻夜,可……可邻近的卫所,竟无一兵一卒前来救援!” 衙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愤怒。 “甚至还有人说……府城那边,昨夜依旧是歌舞升平,丝竹未断,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惨状!” 话音落下,县衙内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所笼罩。 林辰的眼眸,缓缓眯成了一条细线。 一抹比夜色更深沉的杀机,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很好。 看来,这宁杭的天,比他想象的还要黑,还要脏。 就在这时。 县衙大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开门!县尊大人遭此大难,我等城中士绅,理应前来吊唁,协助稳定大局!” 一个尖锐而又故作悲痛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意味。 张龙脸色一变,正要起身呵斥。 林辰抬了抬手,淡淡地瞥了一眼大门的方向。 “让他们进来。” 他转过身,大马金刀地走向那张还沾染着岳父血迹的知县大案,缓缓坐下。 大门打开。 为首的,正是本地第一豪族,王家的家主,王伯言。 在他身后,李、赵二族的家主亦步亦趋,脸上挂着相似的悲悯。 他们个个衣着光鲜,面色红润。 与这座刚刚被血与火洗礼过的县衙,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第4章 图穷匕见 王伯言,一个被酒色财气喂养的脑满肠肥的半百胖子。 他那双被肥肉挤压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闪烁着贪婪与算计,不动声色地扫过门口肃立的班头张龙。 当他看到张龙和幸存衙役眼中,那股从未有过的锐气时,他肥胖的心脏,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不对劲。 这群泥腿子的眼神,怎么都变了? 脸上的笑容,却在瞬间愈发和煦,甚至挤出了一丝近乎慈悲的伪善。 县衙正堂,被临时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林辰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如剑。 他安静地坐在主位。 那是柳仲元的位置。 【叮,系统任务发布:初步查清倭寇入侵真相。】 【系统奖励:土豆种茎 1000斤。】 系统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哎呀!林贤侄啊!” 王伯言一脚踏入正堂,那张胖脸立刻堆满了悲痛欲绝的褶子,声音更是如丧考妣。 “听闻柳知县不幸罹难,我等心如刀绞,彻夜难眠!” “宁杭遭此泼天大祸,万幸有贤侄力挽狂澜,真乃我宁杭数万百姓之幸啊!” 他嘴里高喊着感激,那双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肆无忌惮地审视着林辰,目光深处,是那种根深蒂固,化为本能的轻慢。 “是啊是啊,林公子少年英雄,我等佩服之至!” “若非林公子在,我等阖家老小,恐怕也早已……唉!” 其余几位士绅连忙附和,个个言辞恳切,仿佛林辰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王伯言肥硕的大手一摆,压下众人的声音,话锋陡然一转,故作沉重地长叹一口气。 “不过……” “贤侄毕竟是……柳知县的女婿。” 他刻意在“女婿”二字上,加重了音量,那股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几乎要从他每一个毛孔里溢出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县,亦不可一日无主。” “如今柳知县为国捐躯,上峰的文书抵达,尚需时日。” “为稳定大局,依老夫看,不如由我们城中几家,共同推举一位德高望重之士,暂代县令之职,也好为贤侄分忧啊。” 说完,他向前跨出一步,下颚微微扬起,就差告诉众人“知县我来做”. “贤侄,你看如何?” 你一个赘婿,走了天大的狗屎运立了功,也该到此为止了。 这县衙的主位,不是你这种货色,有资格坐的。 嗡——! 整个正堂的空气,仿佛被抽空,瞬间冰冷下来。 张龙和几名衙役的手,早已死死按在刀柄上,眼神冰冷如刀,死死锁定这群迫不及待前来分食尸体的饿狼。 然而,主位上的林辰,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愤怒。 他端起手边的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开浮沫。 那姿态,异常平静。 平静到让王伯言等人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王族长。” 林辰终于开口,声音淡漠,没有丝毫波澜。 “说完了?” 王伯言一愣,干笑道:“老夫……老夫也是为了宁杭的大局着想……” “大局?” 林辰打断了他,缓缓放下茶杯。 “啪。” 一声清脆的轻响,在死寂的正堂里,却如一声惊雷。 他的目光,陡然间变得锐利如刀! “那我也想问王族长几个问题。” “倭寇初入城,为何对城内街巷了如指掌,尤其是对县衙府库的位置,目标明确,仿佛有人带路?” 林辰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冰冷。 一句,比一句凛冽。 “他们入城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可为何,唯独对你城东富甲一方,囤粮万担,金银满仓的王家府邸,秋毫无犯?” 轰!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王伯言和所有士绅的心脏上! 王伯言脸上的肥肉猛地一颤,那虚伪的笑容瞬间僵死。 “你……你血口喷人!” “我王家世代忠良,诗书传家,岂能与那倭寇贼人有染!” 他色厉内荏地咆哮起来。 “是不是血口喷人,我说了不算。” 林辰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证据,说了算。” 他没有动。 甚至没有抬手。 他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王伯言。 “王族长,你与倭寇头目鬼面丸,前后联络过三次。” 林辰的声音平淡,却像来自九幽的审判,字字诛心! “第一次,在城外十里坡的土地庙,你许诺了他们府库宝藏。” “第二次,是在你王家后门的粮仓,你提供了县衙的详细布防图。” “第三次,便是昨夜,你们约定的暗号是……‘鱼已入网’。” “你还承诺,一旦掌控宁杭,便立刻为他们的‘天兵’,打通入海口,共谋我大夏江山!” 每一个字,都如同钢针,狠狠扎进王伯言的骨髓里! 他怎么可能知道! 这些细节,是他与鬼面丸单线联系的核心机密! 除了他们两人,绝无第三人知晓! 王伯言死死地盯着林辰,那张胖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尽,一股极致的恐惧,从他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想不通! 他永远也想不通! 这个赘婿,仿佛是亲眼看着他与倭寇密谋的鬼神! “不……你这是污蔑!都是信口开河!” 王伯言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彻底失态,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 他百口莫辩! 因为林辰说的,全是真的! 就在这时,林辰缓缓抬起了手。 凭空取物。 下一瞬,一封被血浸透,又已风干,显得皱巴巴的信封,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这神鬼莫测的一幕,让王伯言的尖叫声戛然而止,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林辰将信件轻轻抛在桌上。 “这是什么?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吧!” 其余几位士绅,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如纸! 他们看向王伯言的眼神,瞬间从盟友,变成了看一个引火烧身的瘟神,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王伯言!你……你竟敢通倭叛国!” “我等与你这国贼,势不两立!” 他们毫不犹豫地与王家划清了界限,甚至有人“扑通”一声当场跪下,朝着林辰的方向拼命磕头,以表忠心。 林辰冷漠地看着眼前这场滑稽的闹剧,缓缓站起身。 他一步步走到已经瘫软如泥的王伯言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以殉国柳知县之名。” “以宁杭所有死难军民之名。” 他的声音,像不带一丝情感的宣判。 “通倭叛逆,王氏一族,罪无可恕!” “来人!” 林辰一声断喝! “拿下!” “是!” 班头张龙早已按捺不住,闻声如猛虎下山狂冲而出! 他一脚踹翻王伯言,反手抽出刀鞘,对着那张还在辩解的嘴,狠狠砸下! “噗!” 满口牙齿混着血沫,飞溅而出! 幸存的衙役们,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将那些呆若木鸡的王家家丁,死死按在地上。 冰冷的刀锋,瞬间抵住了他们的咽喉! 一场精心策划的权力分赃。 转瞬间,变成了一场自投罗网的公开审判。 林辰的目光,越过被死狗一样拖走的王伯言,冷冷地扫向堂中那些瑟瑟发抖的士绅。 他知道,更加复杂的状况从这一刻起。 才刚刚开始。 第5章 底气初备,初步归心 堂中,一片死寂。 空气里只剩下那些士绅们粗重如牛的喘息,和牙齿止不住打战的“咯咯”声。 他们看向林辰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如果说先前是轻慢和算计。 那么此刻,只剩下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林辰的目光,从那张被鲜血浸染的信纸上挪开,缓缓扫过一张张惨白如纸的脸。 “王伯言,通倭叛国,罪大恶极。”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终审判决。 “其家财,皆为民脂民膏,亦是通敌之资,理应全部查抄,充入府库,以作抚恤、赈灾、修缮城防之用。” 他看向早已按捺不住的张龙。 “张龙。” “属下在!” 张龙猛地踏前一步,单膝跪地,眼神狂热如火。 “带上所有弟兄,立刻查抄王家!” 林辰的声音冰冷如铁。 “但有反抗者,无论主仆,格杀勿论!” “是!” 张龙嘶声领命,猛然起身,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光芒!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他带着如狼似虎的衙役们,押着死狗一样的王伯言,狂风般席卷而出。 正堂内,剩下的李、赵两家家主,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将头磕得如同捣蒜。 “林大人!我等……我等与王伯言那国贼绝无半点干系啊!” “求大人明察!我等愿献出家中半数存粮,助大人稳定宁杭!” 他们怕了。 是真的怕了。 这位宁杭新主的手段,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揣度的。 林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很好。” “你们的忠心,我记下了。” “宁杭的未来,还需要诸位鼎力相助。” 他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但这句模糊的话,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在二人的心头。 他们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此刻全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 王家府邸,宁杭第一豪宅。 此刻,这里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张龙带人冲入时,王家的家丁护院还想负隅顽抗。 但面对这群刚刚从尸山血海中杀出,又亲眼见证了“神迹”的衙役,他们的抵抗显得如此可笑。 刀光闪过,血溅五步。 林辰踏入王家那扇朱红大门时,战斗已经结束。 他没有理会满地的尸体和哀嚎,径直在一名被吓破了胆的王家管事带领下,走向了后院深处的一座假山。 随着机关转动,一个幽深的地道入口,赫然出现。 林辰心念一动,收了王家管事,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进入地道。 一股带着金银独有的奢靡气息,扑面而来。 当火把的光亮照亮其中时,林辰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箱箱码放整齐的金条,在火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堆积如山的银锭,还有各种珠宝玉器、古玩字画,随意地堆在角落,任何一件拿出去,都足以让寻常人家富贵一生! 而在密库的最深处,是足以让任何军队都为之疯狂的资源。 粮食! 一袋袋码放得比人还高的粮仓,散发着谷物特有的香气,保守估计,不下万担! “王家,确实该死!” 原主的记忆中,宁杭是一座沿海小城,民众主要靠打渔为生。 粮食产量本来就少,又遇到灾荒之年,加上倭寇山匪时不时抢掠。 城里百姓甚至有易子而食的惨剧发生。 这王家,竟囤积了足够县城百姓吃上一年的粮食! 林辰缓缓伸出手,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收。” 堆积如山的金山银海,没有了。 价值连城的珠宝玉器,不见了。 那足以让全城百姓疯狂的一万担粮食,也凭空消失了! 做完这一切,林辰才不慌不忙地从角落里,挑出大概十分之一的金银和两千担粮食,重新“放”了出来。 他走出密库,将一份伪造的“清单”交给张龙。 “王家家产,尽在于此。” “将粮食即刻运往县衙,金银封存入库。” “另外,传我命令。” 林辰的目光,望向城中无数在饥饿与恐惧中挣扎的百姓,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县衙门口,设棚施粥!” “开仓放粮,赈济全城!” …… 消息传出,整个宁杭县,彻底沸腾了! 当那一口口热气腾腾,甚至能看到清晰米粒的浓粥,免费发到那些饿了数日的灾民手中时,无数人当场痛哭失声! “苍天有眼啊!” “林大人……就是活菩萨,是上天派来救我们宁杭的啊!” 百姓们跪倒在地,朝着县衙的方向,拼命地磕头。 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感激与拥戴,比任何权力的交接仪式,都更加坚实,更加有力! 民心,在这一刻,初步归附! 后院。 柳如是已经擦干了眼泪。 悲痛虽未消散,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她换上了一身素雅的布裙,主动承担起了后勤的重担,带着幸存的侍女,认真仔细地登记着前来领取赈济的户籍,用女性特有的温柔,安抚着那些同样失去了亲人的妇孺。 她那属于大家闺秀的聪慧与管理才能,在这一刻,于废墟之上,悄然绽放。 当林辰回到后院时,看到的便是月光下,妻子认真核对名册的清丽侧影。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依偎在他怀中哭泣的柔弱女子。 林辰走上前,从身后,轻轻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衣。 柳如是身体微微一僵,回头看到是他,眼中瞬间泛起一层水雾,但更多的,是一种患难与共的温情与依赖。 “夫君……” “辛苦了。”林辰的声音,温柔地能化开深夜的寒冰,“有你在,我放心。”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柳如是的心,彻底安稳下来。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将头轻轻靠在丈夫坚实的胸膛。 在这一刻,两颗心,前所未有地贴近。 …… 夜深人静。 林辰独自坐在房中。 他闭上眼,心神沉入系统空间。 黄金,五万两。 白银,八十万两。 粮食,一万两千担。 还有数不清的珠宝玉器。 这就是宁杭第一豪族数十年的积累,如今,尽数归于他手! 有了这些,他便有了在这乱世中,立足的第一块基石。 就在他盘点收获时,忽然发现,在仓储空间的角落,多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微光的全新图标。 【种植区】。 林辰心头一动,意念触碰到了那个图标。 轰! 一片广袤无垠的黑土地,瞬间在他意识中展开,看不到尽头。 【种植区时间流速可调节,当前比例10:1(外界一天,区内十天)。】 林辰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这时间流速简直是逆天啊! 土地有了,就差种子了,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获得一千斤土豆种茎,足足可以种植四十亩田。 作为穿越者,他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清楚,土豆这个亩产四千余斤的神物,对这个缺衣少食,人命如草的时代,究竟意味着什么! 有着系统加持,仅仅只要一周时间就可以收获。 一周时间一千五百石,那不是粮食! 那是足以改朝换代,重塑天下格局的无上神物! 是能让他真正拥有逐鹿天下资本的……最大底气! 饶是他前世是一个心思深沉到极致的特种兵王。 在这一刻,他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神迹只能立威一时。 而源源不断,无可替代的粮食,才是自己未来安身立命,乃至搅动天下风云的根本! 就在他沉浸在这份巨大的惊喜与对未来的无限遐想中时,门外,传来了张龙难掩急切的声音。 “大人,有紧急要事禀报。” “进来。” 林辰缓缓睁开眼,所有的狂喜与激动,都已敛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张龙推门而入,神色无比凝重。 “大人,今天在施粥的时候,小的听一个从府城那边逃难来的行商说了一件怪事。” “他说,在倭寇攻城的前一晚,他亲眼看到一队快马,从府城驿站疾驰而出。” 张龙顿了顿,努力回忆着,声音压得更低了。 “那队人衣着华贵,不像是官差,倒像是某个大家族的信使。” “最关键的是,小的问过,那行商认得为首那人腰间挂的令牌,是府城陈家的信物!” “他们行色匆匆,去的方向……不是我们宁杭,而是南边的云州。” 林辰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府城陈家。 云州县。 倭寇攻城前夜。 这几个毫不相干的词,在此刻串联起来,怎么着都透着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 看来,这盘棋,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 第6章 深挖内奸,引蛇出洞 夜,深沉如墨。 林辰端坐于书房,手指在冰冷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笃…笃…笃…” 每一声,都仿佛敲在宁杭县那脆弱的神经上。 王伯言倒了。 但他只是一颗被推到台前的愚蠢棋子。 倭寇对城防的熟悉,对柳知县巡防路线的精准把握,无一不说明,县衙内部,藏着一条更隐蔽的毒蛇。 府城的调查随时可能到来。 在此之前,他必须将这条毒蛇,连根拔起! 否则,腹背受敌,必死无疑。 林辰的眼神,陡然变得幽深。 他闭上眼,心神瞬间沉入系统空间。 …… 这里不再是堆满金银粮草的仓库。 在林辰的意志下,系统空间的一角,被模拟成了一片无垠的,炙热的荒漠。 黄沙漫天。 一轮烈日悬于高空,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球,要将大地彻底烤化。 被五花大绑的王伯言,和几名被俘的倭寇小头目,就这么被扔在滚烫得能煎熟血肉的沙砾之上。 “水……水……” 一名倭寇嘴唇早已干裂如焦炭,意识已经模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哑呻吟。 王伯言更是凄惨。 他那一身肥肉里的水分,仿佛正在被这恐怖的烈日快速榨干,整个人都小了一圈,出气多,进气少,如同一滩烂泥瘫软在地。 就在他们濒临绝望之际。 林辰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袭青衫,纤尘不染。 仿佛这片天地唯一的主宰。 他没有说话,只是淡漠地抬起了手。 哗啦啦—— 一汪清澈甘甜的泉水,凭空出现,就在他们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那是生命! 是希望! “水!” 所有俘虏都疯了,眼中爆发出求生的狂热,不顾一切地朝着水洼蠕动。 王伯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干枯的舌头,想要舔舐那近在咫尺的湿润。 然而,就在他的舌尖即将触碰到那救命的泉水时。 林辰的手,轻轻放下。 水洼,连同那片湿润的沙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 绝望! 比死亡更恐怖的,是给了你希望,再亲手将它捏碎! “噗通!” 一名倭寇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朝着林辰疯狂磕头,用生涩的大夏语嘶吼:“神明!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林辰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王伯言那张因恐惧而彻底扭曲的胖脸上。 他没有开口。 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伯言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裤裆处传来一阵骚臭。 他也彻底崩溃了。 “是陈源!是县丞陈源!” “是他找到的我!是他给了我布防图!是他告诉我柳知县的巡视路线!也是他答应我,事成之后,由我掌控宁杭盐铁商路,他……他做知县!” “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求神明饶我一命!” …… 半个时辰后。 林辰的意识回归身体,缓缓睁开双眼。 所有的谜团,都已解开。 “陈源……” 林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直接抓人? 不。 现在看来,陈源此人,阳奉阴违,表面对柳知县言听计从。 实则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 直接抓捕,他定会百般抵赖,难以获得让他彻底闭嘴的铁证。 必须让他自己,跳进早已挖好的坟墓里。 次日,议事厅。 林辰召集了张龙等一众心腹。 他故作疲惫,又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将一张泛黄的羊皮卷“随手”丢在桌上。 “昨夜审讯王伯言,除了通倭的罪证,还有个意外收获。” 林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这是从王家密库夹层里找到的,一张前朝的藏宝图!” “根据图上所示,就在城外三十里的象牙山,埋着前朝一位王爷的陪葬宝藏!” “我计划,明日一早,亲自带队,将这批宝藏起获,充入府库,以备将来!” 这番话,他说的“声音极大”,仿佛生怕隔墙之人听不见。 张龙等人闻言,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们对林辰的话,深信不疑。 而角落里,一名负责端茶送水的衙役,在听到“藏宝图”和“象牙山”时,端着茶盘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他迅速低下头,掩饰了过去。 林辰的余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鱼儿,闻到腥味了。 …… 当晚。 一更天的梆子声刚刚敲过。 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县衙后院。 正是白日里那名眼神闪烁的衙役,县丞陈源的心腹,衙役副手,李四海! 他熟练地避开巡逻的队伍,撬开书房的窗户,翻身而入。 书房内,一片漆黑。 李四海不敢点灯,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在林辰的书案上疯狂翻找。 终于,他摸到了那张质地特殊的羊皮卷! 得手了! 李四海心中狂喜,揣着藏宝图,转身就要从窗户原路返回。 然而,他的一只脚刚踏上窗沿。 呼—— 一道壮硕如山的身影,带着凌厉的劲风,从黑暗中猛然扑出! “等你很久了,杂碎!” 张龙那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咆哮,在李四海耳边轰然炸响!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咔嚓!” 骨骼断裂的脆响,令人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书房的门被推开,火把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林辰负手而立,站在门口,神情冰冷地俯视着地上痛到抽搐的李四海。 “说,谁派你来的?” 李四海还想嘴硬。 张龙直接抽出刀鞘,对着他的手骨,狠狠砸下!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宁杭的夜空。 在绝对的痛苦和恐惧面前,所谓的忠诚,一文不值。 李四海涕泪横流地全部招了。 “是陈源!是县丞大人让我来的!” 林辰没有丝毫意外。 他眼中杀机一闪。 “拿下陈源,抄家!” “是!” 张龙带着满腔杀意,如猛虎下山,直扑县丞府邸。 当满身甲胄、杀气腾腾的衙役踹开大门时,正准备与心腹李四海会合的陈源,面如死灰。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被死狗一样拖到林辰面前时,陈源反而镇定了下来。 那是一种彻底绝望后的死寂。 他死死盯着林辰,发出了怨毒的诅咒。 “林辰!你别得意!” “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你我都是棋子!” 他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鱼死网破的快意。 “府城的调查团马上就到!府台大人身边的人,早就被我们喂饱了!” “你一个外来的赘婿,毫无根基,凭什么跟我们斗!” “我会在下面,等着你!” 话音落下。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辰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叮,系统任务完成:初步查清倭寇入侵真相。】 【系统奖励发放:土豆种茎 1000斤,已自动播种成功。】 系统声音总是这么随意响起,却让平静如渊的林辰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一种莫名的底气油然而生。 府城。 果然如此。 看来,这宁杭县,不过是棋盘的一角。 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7章 府城来人 陈源那怨毒的诅咒,似乎还凝固在死寂的牢房空气里。 林辰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波澜。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他,已经拥有了抵抗任何风暴的底气。 …… 三日后。 宁杭县,在血与火的废墟之上,勉强建立起了一丝脆弱的新秩序。 城门口的施粥棚前,长龙依旧。 百姓们的脸上虽然还挂着菜色,但那麻木的眼神深处,已经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光。 他们隐隐对生活重新有了盼头。 突然,大地开始有节奏的轻微震动。 官道尽头,烟尘滚滚。 一支百人规模的骑队,如同一股黑色的铁流,席卷而来。 他们身披府城卫所的制式铠甲,刀枪如林,寒光雪亮,一股百战精锐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城门口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面容冷峻,一双眼睛锐利如刀。 正是府城同知,张承。 一个以刻板方正、铁面无私闻名于整个杭州府的酷吏。 张承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他立于城门前,缓缓抬头。 当他看到城头上那面迎风招展、崭新刺眼的“林”字旗帜时,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铁疙瘩。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 放肆! 简直是放肆! 国朝法度何在?官场体统何在? 知县刚刚殉国,朝廷任命未下,一个偏远县城,竟敢私立旗号! 这与占山为王,图谋不轨何异! “林辰何在?” 张承的声音不高,却裹挟着冰冷的怒意和强大的官威,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 县衙大堂。 林辰一袭青衫,负手而立,神情平静的早已在此等候。 他的身后,张龙等人按刀侍立,身上那股从尸山血海中带来的煞气还未完全收敛,一双双眼睛警惕地盯着门外,如同一群护卫着巢穴的饿狼。 张承龙行虎步,踏入大堂。 他甚至没有正眼看林辰一下。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冷厉地扫过整个大堂,最后死死定格在那张属于知县、却空无一人的虎皮大椅上。 审视完毕,他才仿佛恩赐般,将冰冷的视线投向堂下的林辰。 “你,就是柳家的那个赘婿,林辰?” 那语气,不是询问,而是高高在上的审判。 就在这时,冰冷的系统声音响起。 【叮,系统任务发布:让张承信服,力荐你为宁杭知县。】 【系统奖励:玉米种子1000斤。】 “来了!” 林辰心中欣喜却神色不变,淡然拱手。 “在下林辰,暂代宁杭事务,恭迎张同知大驾。” “暂代?” 张承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绫文书,猛地抖开,声震大堂。 “杭州府台钧令!” “宁杭知县柳仲元殉职一案,疑点重重,内情复杂,特命本官前来彻查!” “即刻起,封存县衙,收缴官印!所有相关人等,一律收押待审,不得有误!” 念完,他将文书重重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死死盯着林辰,厉声喝道:“林辰!你一介白身赘婿,无官无职!” “岳父尸骨未寒,你便窃取县衙大权,私立旗号,是何居心?” “拿下!” 一声令下,张承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的府城护卫,“锵”的一声,齐齐拔出腰刀,杀气腾腾地逼了上来! “谁敢!” 张龙双目瞬间赤红,一声雷霆般的狂吼,腰间佩刀悍然出鞘,横在林辰身前。 “锵!锵!锵!” 他身后的宁杭衙役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他们纷纷拔出腰刀,毫不畏惧地挡在了府城护卫面前! 这些刚刚从血战中活下来,将林辰敬若神明的汉子们,眼中只有决绝与疯狂的杀意! 大堂之内,刀剑出鞘,寒光映照着一张张狰狞的脸。 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一场血腥的火拼,一触即发! “放肆!” 张承勃然大怒,伸手指着张龙等人,声色俱厉地咆哮。 “一群无法无天的乱民!尔等是要持械造反吗?” 他带来的府城官员,也纷纷投来鄙夷和厌恶的目光,仿佛在看一群未开化的野人。 在他们眼中,林辰这个“赘婿篡权者”,和他手下这帮土包子衙役,就是宁杭之乱的根源,是必须被铲除的毒瘤。 “住手。” 就在这时,一个淡然到近乎冰冷的声音响起。 林辰轻轻抬手,按下了张龙那因为愤怒而青筋暴起的手臂。 武力对抗,只会坐实谋逆的罪名。 那是蠢货才会干的事。 他迎着张承那几欲喷火的目光,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堂。 “张大人要拿我,可以。” “但,柳知县如何殉国,宁杭县城如何沦为人间炼狱,倭寇如何伏诛,城中内奸如何被除……” “这一桩桩,一件件,总得让我这个亲历者,说个清楚明白。” “我林辰,不求活命,只求在府台大人面前,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复盘一遍。” “我要死,也得死个明明白白!” 他的声音,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哼!” 张承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拖延时间?” “你以为,这样有用吗?” 他已经认定,林辰不过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然而,就在此时! 一个凄厉到变了调的声音,忽然从堂外撕心裂肺地传来! “大人!同知大人!您要为草民做主啊!” 众人猛然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衣衫破碎,形容枯槁的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正是被“关押”了几日的县丞,陈源! 他一冲进大堂,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死死抱住张承的腿,涕泪横流地哭嚎起来。 “大人!您……您终于来了啊!” 下一刻,陈源猛然转身,用手指着林辰,那张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与刻骨铭心的怨毒。 “就是他!就是这个狼子野心的赘婿!” “是他勾结倭寇,献出城防图,害死了柳大人!” “也是他,为了杀人灭口,屠了王家满门,又将所有罪责,强行栽赃到王伯言和下官的头上!” “他才是宁杭之乱的罪魁祸首!他才是真正的国贼!” “下官……下官是被他胁迫的啊!求大人明察!” 石破天惊! 陈源这番血泪控诉,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整个大堂,陷入了一片死寂! 张承脸上的冷笑,缓缓舒展,最终变成了胜券在握的了然与得意。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辰,眼神中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鄙夷与怜悯。 “林辰,人证在此。” “你,还有何话可说?”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孤身而立,仿佛已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青衫身影。 面对这足以致命的“背刺”。 面对这近乎必死的绝境。 林辰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状若疯魔的陈源,看着得意扬扬的张承。 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反而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冰冷笑意。 鱼儿,终于自己游了过来。 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咬下了这枚……毒钩。 第8章 铁证如山 死寂。 一种足以令人窒息的死寂。 陈源那一声声杜鹃啼血般的控诉,仿佛还凝固在空气里,每一个字都化作了射向林辰的毒箭,淬满了最恶毒的怨恨。 张承脸上的得意已经毫不掩饰,化作了审判者独有的冷酷。 他带来的府城官员,看向林辰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与不加掩饰的厌恶,仿佛在看一个已经定了罪,只待秋后问斩的死囚。 “铿!” 张龙等人睚眦欲裂,刀柄被握得咯吱作响。 若不是林辰那平静如渊的眼神拦着,他们早已扑上去将陈源撕成碎片!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林辰身上。 压力如山,绝境在前。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人崩溃的致命指控,林辰的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呵呵——!” 他甚至,轻笑了一声。 那笑容很淡,很轻,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冰冷与嘲弄。 他迎着张承那审判般的目光,缓缓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堂上所有人的心跳声。 “张大人。” “您要的内奸,自己跳出来了。”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张承脸上的冷酷笑容,猛然僵住。 陈源那凄厉的哭嚎也戛然而停,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林辰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手。 “带人犯。”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绝对命令。 大堂侧门应声而开。 张龙狞笑着,像拖一条死狗,将一个被堵住嘴、五花大绑的人拖了进来,狠狠扔在堂中! 正是衙役副手,李四海! 当李四海看到跪在堂中,正惊骇欲绝看着自己的陈源时,他那本就惨白的脸,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完了! 林辰的目光,转向一脸错愕的张承,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三日前,本官为引蛇出洞,故意在书房设下‘藏宝图’的圈套。” “当晚,这位陈县丞的心腹,李四海,便潜入书房,盗走了那份假的藏宝图。” “人赃并获。” 陈源浑身剧烈一颤,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立刻疯狂摇头,声嘶力竭地辩解: “一派胡言!血口喷人!我……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藏宝图!” 李四海也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绝望悲鸣,眼中满是对陈源的求救。 “哦?” 林辰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给了张龙一个眼神。 张龙上前,粗暴地撕开李四海的衣襟,从他怀中掏出了一张折叠的信纸,高高举起,再恭敬呈上。 “张大人,请过目。” 张承将信将疑地接过信纸,展开一看,那双锐利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上面,竟是陈源亲笔所书,命令李四海无论如何都要盗取“藏宝图”的指令! 字迹与县衙公文存档上的笔迹,分毫不差! “伪造的!这一定是伪造的!” 陈源彻底慌了,指着林辰尖叫,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 “他有的是时间伪造证据!” “笔迹,的确可以伪造。” 林辰的笑意更浓,甚至认真的点了点头,仿佛完全认同了他的说法。 “那这个呢?” 他再次抬手。 另一名衙役,端着一个托盘上前,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块暗红色的玉佩。 玉佩雕刻着狰狞的鬼面纹路,样式诡异,绝非中原所有,带着一股浓郁的东瀛邪气。 “此物,是从被我们击毙的倭寇头目身上搜出。” 林辰的声音,陡然变得幽深而冰冷,如同九幽寒风。 “而另一块一模一样的,就在……” 他的目光,瞬间化作利剑,直直射向陈源的腰间! 众人下意识地循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陈源的官袍下摆,正挂着一枚同样材质、同样鬼面纹路的玉佩! 那是他为了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特意佩戴的信物! 轰! 如果说书信只是重嫌,那这块玉佩,就是一记无可辩驳的重锤! 张承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脸上属于审判者的傲慢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森然。 看向陈源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审视与杀意! 陈源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下意识地去捂自己腰间的玉佩,可已经晚了! 他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辩解。 然而,林辰并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转身,对着堂外,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指令。 “带最后一个证人。”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两名衙役,押着一个穿着倭寇服饰、浑身颤抖、脸上带着刺青的矮小男子,走了进来。 是个活的倭寇! 整个大堂,瞬间哗然! 张承和他带来的府城官员,更是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他们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林辰手里,竟然还捏着活口! 这……这怎么可能? 宁杭血战,尸横遍野,竟还有活着的倭寇? 那倭寇俘虏被押进大堂,一看到这森严的公堂和高高在上的官威,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他甚至不用林辰发问。 当他的目光扫过堂下,看到面如死灰的陈源时,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猛地用生涩的大夏语,指着陈源,尖声叫了起来! “是他!是他!就是他!” “是他跟我们头领接头!是他给的布防图!是他说的路线!” “大人饶命!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是他!” 这声指认,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不,是最后一座山! “噗通。” 陈源双腿一软,彻底瘫在了地上。 他的眼神涣散,面如金纸,裤裆处,迅速蔓延开一片深色的水渍,一股难闻的骚臭弥漫开来。 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人证! 物证! 书证! 活口! 所有证据,环环相扣,形成了一个完美而冷酷的闭环! 无懈可击! 张承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再看看瘫软如泥的陈源。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平静如渊的青衫身影上。 他的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赘婿……好可怕的手段!好缜密的心思! 他哪里是在自辩? 他分明是将整个公堂,当成了他的舞台! 将自己这个府城同知,当成了他清洗内部、确立威信的一把利刃! 张承深吸一口气,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半分轻视与傲慢。 他对着林辰,郑重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拱了拱手。 “是本官,孟浪了。” 他猛然转身,对着身后早已目瞪口呆的府城护卫,下达了截然不同的命令,声音威严而果决。 “来人!” “将罪犯陈源、李四海,打入死牢!严加看管!” “在府台大人新的命令下达之前,宁杭县所有军政事务,暂由……林知……林先生,全权代管!”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此言一出,张龙等人瞬间用力握紧刀柄,发出咯咯的响声,那是兴奋的力量。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压抑已久的狂喜。 【叮,系统任务完成:张承信服,将力荐你为宁杭知县。】 【系统奖励发放:玉米种子1000斤,已自动种植于系统空间。】 林辰静静地看着跳出来的半透明屏幕,眼底深处,一片古井无波。 他知道,这宁杭县,他站稳了。 但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第9章 天降神粮,新局开启 张承那一声石破天惊的“林先生”,像一口无形的洪钟,狠狠撞在大堂每一个人的心口上。 林先生。 不是那个任人轻贱的赘婿。 也不是无官无职的白身。 这个称呼里,带着一位府城同知发自内心的郑重,乃至一丝敬畏。 它代表着,彻底的认可。 “轰!” 张龙等人胸中热血瞬间炸开,脸上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他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手中的刀柄握得咯吱作响,望向林辰的目光,已然化作了狂热的崇拜! 他们的林大人,凭一己之力,于这公堂之上,当着府城大员的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反观张承带来的府城精锐,一个个面面相觑,眼中的惊愕还未褪去。 再看向那个青衫身影时,他们早已没了最初的轻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忌惮和敬畏。 张承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依旧在翻涌的惊涛骇浪。 这年轻人,心思之缜密,手段之凌厉,让他这个在官场刀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多年的酷吏,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然而,公堂上的雷霆手段,只证明了林辰的清白与智谋。 治理一县,安抚万民,靠的,却远不止这些。 铁面无私的本性,让他并未就此完全放下戒心。 接下来的七天,张承并未离去。 他像一头寻觅猎物破绽的猎人,带着府城的书吏,将宁杭县衙的卷宗库房翻了个底朝天。 从户籍田亩到税收钱粮,每一本卷宗,每一笔账目,他都亲自过目,严格审查。 整个宁杭县的上空,都笼罩在一股无形的低气压之下。 而风暴中心的林辰,却对此不闻不问,未加任何阻拦。 他依旧每日处理公务,组织人手加固城防,抚恤伤亡,雷厉风行,井井有条。 整个宁杭县,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与紧张中,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废墟里重新站立起来。 第七日,黄昏。 残阳如血,将书房的窗棂染上了一层金色。 张承终于合上了最后一本账簿,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脸上不见疲惫,反而是一种极度严肃之后的锋利。 他拿着几本账册,径直走进了林辰的书房。 “林先生。” 张承将账册“啪”的一声放在桌上,声音沉凝如铁。 “这七日,本官查遍了宁杭所有账目。” “平倭寇,惩豪族,你做得很好,本官万分佩服。” 话锋陡然一转,他的眼神变得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住林辰。 “但是!” “府库账目,与实际存粮,有巨大出入!” “宁杭府库,原有存粮不足三百石。你这几日施粥、抚恤,所耗粮食,不下于一千五百石!” “抄没王家所得,大半已封存待缴,你能动用的,杯水车薪。” 张承身子微微前倾,像一头即将噬人的猛虎,一字一顿地问道: “本官想问,你赈济全城那上千石的粮食,是从何而来?” “这账,对不上!” 这才是他此行,准备的最后杀招。 这是一个死结!一个任何官员都无法解释的贪墨死结!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侍立在林辰身后的张龙,手已经死死按在了刀柄上,肌肉贲张,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林辰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他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深不见底的平静。 “张大人,账目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没有直接解释,而是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百闻不如一见,请随我来。” 张承眉头紧锁,带着满腹的疑窦,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县衙。 张承注意到,沿途的衙役差吏,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见到林辰,无不发自内心地躬身行礼,那眼神中的敬畏与信赖,绝非伪装。 人心,已然归附。 他们带上府城官兵,来到城中最大的一座粮仓前。 仓门紧锁,由最精锐的衙役重兵把守。 “打开。” 林辰淡淡吩咐。 “吱呀——” 沉重的仓门被缓缓推开。 一股从未闻过的、混杂着泥土的厚重香气,瞬间扑面而来,浓郁得让人精神一振。 张承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当他适应了仓库内的光线,看清眼前景象的刹那,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声的奔雷劈中,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成了针尖! 只见巨大的仓库之内,没有一袋袋的米麦,而是…… 一座又一座连绵不绝的土黄色小山! 那是一座由无数个圆滚滚、带着泥土气息的块茎作物堆成的,超乎想象的粮山! 这些东西,非谷非麦,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甚至连听都未曾听闻过的东西! “这……这是何物?” 张承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发颤,甚至有些变形。 林辰走上前,随手拿起一个,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递给了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张承。 “此物,名为土豆。” 他的语气平淡,却仿佛带着一种改变天地的神圣。 “此乃……天赐之物。” 林辰没有过多解释,将所有来源归于神秘。 “我于城外觅得荒地,悄悄试种。” 林辰的目光变得幽深,一字一句,都像重锤敲在张承的心上。 “此物不挑地力,生发极快,其亩产……” 他顿了顿,平静地吐出了足以让整个天下疯狂的四个字。 “可达数千斤!” 亩产……数千斤! 轰——!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在张承的天灵盖上! 他这个以刻板方正闻名的酷吏,此刻只觉得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 亩产数千斤? 这是什么概念? 大夏王朝最好的水田,一等一的良种,风调雨顺的丰年,亩产撑死了也不过三四百斤! 数千斤…… 这不是凡间的作物! 这是神粮!是能活天下人的神物!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超乎常理的“粮山”,再联想到林辰之前展现出的种种神迹—— 神鬼莫测的计谋,精准无比的预判,凭空出现的烈火…… 一个念头,再也无法遏制地在他心中疯狂滋生,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 此人,莫非……真是天命所归? 张承被这个念头彻底震撼了。 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绝非一个“赘婿”身份所能概括,甚至连“经天纬地之才”都不足以形容! 这等人物,配上这活人无数的神粮,若是能为朝廷所用…… 他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猛然转身,对着林辰,深深一揖到底! “是本官,有眼不识泰山!” “林先生,本官即刻上书府台大人,力保先生,接任宁杭知县!” “哦,不!” 他猛地抬头,眼神中燃烧着一股狂热的火焰。 “区区一个宁杭知县,太屈才了!大夏需要的,正是先生您这样的……栋梁之才!” 林辰却伸手,轻轻扶住了他。 “张大人,不可。” “为何?”张承不解的看着林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辰的眼神深邃如海,仿佛能看到遥远的未来。 “如今宁杭初定,根基不稳。若神粮之事过早泄露,这片刚刚经历血火的土地,必将成为四方饿狼觊觎的风暴中心。” “我,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只求在宁杭任上,为一方百姓谋些福祉,将此地经营成一块铁板。至于府城,但有要求,宁杭必为大人之后盾。” 张承闻言,那股狂热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熄,化作了彻骨的冷静。 他看着林辰那平静的可怕的眼眸,心中的敬畏更甚。 少年得志,却不骄不躁。 手握如此惊天利器,却深知藏锋守拙。 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先生深谋远虑,是承,唐突了。” 张承甚至自称为“承”,他再次郑重拱手。 “先生高义,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奏报如何写,我已有分寸。” …… 府城同知张大人的态度转变,哪里是能藏得住的? 当初那些叫嚣着要严惩林辰的士绅们,一夜之间,全都慌了神。 他们备上厚礼,天不亮就堵在县衙门口,一张张老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然而,他们从清晨等到日暮,只等来一个小衙役,轻描淡写地传了一句话。 “林大人说了,东西留下,人可以回了。” 那语气,像一记记无形的耳光,抽在每一个士绅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们知道,宁杭的天,彻底变了。 那个他们曾经视若蝼蚁的赘婿,如今,已是他们必须仰望的存在。 与此同时。 一匹快马,带着张承的加急奏报,日夜兼程,被送到了杭州府台大人的案头。 府台徐光启,一个年过半百,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老者,看着奏报,久久不语。 他的手指,在桌案上极富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笃…笃…笃…” 许久,他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有意思……” “一个来历不明的赘婿,凭空变出了粮食,还让张承这个铁面阎王,心甘情愿地替他遮掩圆谎?”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数百里的距离,落在了宁杭那座偏远的小县城之上。 眼底闪烁着猎人发现一只前所未见的奇珍异兽时,那种混杂着兴奋与危险的光芒。 “也罢。” “本府倒要看看,你这把藏在宁杭的刀,究竟有多锋利。”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 “又究竟,是想斩向谁?” 第10章 知府衙门,杀机暗涌 杭州府,知府衙门。 森严的大堂之内,光线被高高的门楣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大片晦暗的阴影。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压抑得让堂下每一名官员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同知张承那带着未消激动,甚至微微颤抖的声音,成了唯一的回响。 “府尊大人!” “宁杭一役,其内情远比战报上所书,要惊心动魄百倍!” 张承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林辰此人,智计之深,手段之果决,下官……平生仅见!” “他以一介白身,在宁杭危楼将倾之际,挽狂澜于既倒!” “不仅精准揪出了潜伏多年的通倭内奸陈源,更是设下绝杀之局,将来犯倭寇,尽数歼灭于城下!” 他言语中的激赏与钦佩,几乎要从胸膛里喷薄而出。 “此等经天纬地之才,若埋没于乡野,实乃我大夏之巨大损失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张承猛地躬身。 双手将一份他呕心沥血、字字斟酌的奏疏,高高举过了头顶。 “下官,愿以顶上官帽作保,力荐林辰,接任宁杭知县!” 高坐公案之后的知府徐光启,一言不发。 他已年过五旬,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痕迹,却未曾消磨他眼底的锋芒。 那是一双沉静如千年古井的眼眸,深不见底,不起半点波澜。 他没有去看那份奏疏。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梨花木桌案上,不轻不重地敲击着。 “笃…笃…笃…” 声音不大。 却像一把无形的小锤,精准的,敲在堂内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许久。 久到张承的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徐光启才缓缓开口。 声音平淡得听不出半分喜怒。 “张同知。” “你这份报捷文书,写得很精彩。” 他甚至微微点头,像是在赞许。 “堪比坊间最流行的话本传奇。” 话锋陡然一转! 那深不见底的目光终于从虚空中收回,化作两道冰冷的寒光,直刺张承! “一个赘婿,凭空变出了能赈济全城的粮食。” “又恰好,找到了内奸通倭的所有铁证,人证、物证、活口,一应俱全。” “最后,还恰好,从尸山血海里,毫发无伤地留下了一个能指认一切的倭寇活口。” 徐光启的语气很轻,每一个字却都重如千钧,砸在张承的心头。 “这一切,是不是……太过天衣无缝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如山岳压顶。 “张同知,你不觉得,你这个故事,编的……过于离奇了吗?” 轰! 张承心头猛地一紧,后背的官服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刚要开口辩解,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却从队列一旁幽幽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快意。 “府尊大人,明察秋毫。”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府城通判陈惟卓,缓步出列。 此人四十余岁,面容瘦削,一双三角眼闪烁着阴冷的寒光,嘴角天生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让人不寒而栗。 正是人称“笑面虎”的酷吏,出身府城大族的陈家大公子,陈惟卓! 他先是对着徐光启深深一揖,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而后才缓缓转向张承,那抹冷笑瞬间扩大。 “倭寇攻城,知县殉国,此乃我杭州府百年未有之奇耻大辱!” “如今,一个声名狼藉的赘婿,非但无罪,反而摇身一变,成了平定倭乱的盖世英雄?” 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声音尖锐刺耳。 “张大人,你不觉得,这像是在对我们满堂官吏,讲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不等张承涨红了脸反驳,陈惟卓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锋利如刀,狠狠刮过大堂! “下官有三问,还请张大人,当堂解惑!” “其一,他林辰,凭什么退敌?” “宁杭县那些老弱病残的县兵,战力几何,在座诸位,谁心里没数?他凭什么能全歼穷凶极恶的倭寇?莫不是,他与倭寇本就是一伙,演了一出内外勾结的苦肉计,其目的,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一口吞掉宁杭?” “其二,那上千石的赈灾粮,从何而来?” “张大人在奏报中,只用一句语焉不详的‘天降祥瑞’便含糊带过!怎么,这粮食,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他林辰勾结倭寇,从别处劫掠而来,用以收买人心的赃物?” “其三,所谓的铁证如山!” “王家通倭,陈县丞是内应,当真就那么干净利落?我看未必!” 陈惟卓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充满了煽动性。 “一个将死之人,为了保全家族,什么话不敢说?谁能保证,那不是他林辰伪造证据,屈打成招,只为杀人夺产,侵吞县城财富!” 这一连串诛心之问,如同一盆盆最污秽的脏水,隔着百余里,劈头盖脸地泼向了远在宁杭的林辰。 大堂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的附和声。 几名平日里与陈惟卓交好的官员,纷纷出言,称通判大人所虑极是,此事,关乎我杭州府颜面,必须严查到底! 张承气得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一张方正的脸已然涨成了猪肝色。 “一派胡言!血口喷人!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岂能有假!” “亲眼所见?” 陈惟卓再次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看张承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我看张大人才是被人灌了迷魂汤,被猪油蒙了心!一个黄口小儿的障眼法,就把你这位堂堂的府城同知骗得神魂颠倒,还在此为他摇旗呐喊,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 “够了!” 徐光启一声低喝,如平地惊雷,瞬间斩断了所有争吵。 大堂,再度死寂。 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在面色铁青的张承,和眼含得色的陈惟卓身上,缓缓来回扫视。 良久。 “既然众说纷纭,真假难辨……”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冰冷而威严,不带一丝感情。 “那便派人,去查个水落石出。” 徐光启的目光,最终如鹰爪般,死死定格在了陈惟卓的身上。 “陈惟卓,你为正使。” 他的目光又转向张承。 “张承,为副使。” “即刻组建新的调查团,再赴宁杭,彻查此案!” “本府要的,是真相。”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透出彻骨的杀机。 “而不是一个,编出来给本府听的故事!” 此令一出,陈惟卓那瘦削的脸上,一抹压抑不住的得意与森然寒光,一闪而过。 他立刻躬身领命,声音洪亮如钟。 “下官,遵命!” 张承的心,则在这一瞬间,如坠冰窟,笔直地沉入了谷底。 让陈惟卓这个心狠手辣、惯用酷刑的“笑面虎”去查林辰? 这哪里是调查! 这分明是派了一头饥肠辘辘的饿狼,去审判一只刚刚打跑了鬣狗的羔羊! 退堂之后,张承不敢有片刻耽搁,疯了一般冲回自己的官署,唤来一名最精干的心腹。 “立刻备马!最好的快马!日夜兼程!” “不要走官道,走山间小路,抄近道!天亮之前,必须赶到宁杭!” 他死死抓住心腹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 他压低了声音,神情凝重到了极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告诉林先生!” “府里要翻案!” “调查团正使,是‘笑面虎’陈惟卓!” “让他……” 张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千万小心!早做准备!” 第11章 以工代赈,神迹再现 城门口,进出的人流虽衣衫褴褛,但个个精神饱满,面色红润,眼神中充满了干劲与希望! 陈惟卓准备好的一肚子“满目疮痍,民不聊生”的说辞,像一块巨石,被硬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这个林辰,根本不是一个靠运气的小角色。夜,凉如水。 一匹快马如离弦之箭,撕裂了宁杭县城的宁静。 急促的马蹄声在青石板路上敲出了一连串令人心悸的火星。 信使几乎是从颠簸的马背上滚了下来,他浑身被汗水与尘土浸透,连滚带爬地冲进县衙,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急报!府城来的急报!” 书房内,烛火轻轻摇曳,将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张龙接过那封带着体温的密信,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那薄薄信纸下所蕴藏的滔天风浪。 林辰的面色,在烛光下显得平静而深邃。 他接过信,展开,一目十行。 信上的字迹潦草而急切,每一个笔画的转折,都透出张承那颗焦灼如焚的心。 “府里要翻案!” “调查团正使,是‘笑面虎’陈惟卓!” “千万小心!早做准备!” 看完,林辰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看到的不是一道催命符,而是一份寻常的公文。 他默默将信纸凑到烛火前。 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纸张,将其化作一缕蜷曲的黑灰,最后彻底消散在空气里。 “大人?” 张龙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后背阵阵发凉。 他完全看不懂,林大人为何能如此镇定自若。 那可是陈惟卓! 杭州府出了名的笑面虎,手段阴狠,酷刑罗织罪名是他的拿手好戏,不知多少官员栽在他手里,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林辰终于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要来,便来好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丝玩味。 “只是,我们得准备一份大礼,迎接这位陈通判。” 林辰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眸光幽深如海。 “他想看一个满目疮痍,民不聊生的宁杭。” “那我们就偏偏,不能让他如愿。” 【叮,系统任务发放:民心打脸陈惟卓。】 【任务奖励:解锁地图探测功能。】 系统的冰冷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林辰坚定的眸子里再添一抹自信的底色。 次日,天色未明。 整个宁杭县从沉睡中苏醒,但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战后的死寂,而是一种压抑的恐慌。 粮食,快要见底了。 之前赈灾的粮食,在每日巨大的消耗下,已是捉襟见肘。 幸存的百姓们脸上,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似乎随时都会被饥饿的寒风吹熄。 人心,是最经不起动摇的东西。 一旦再次陷入饥饿与绝望,陈惟卓的调查团到来时,或许只需许诺一袋米,就能让无数人站出来,编造任何对林辰不利的证词。 这,才是最致命的杀招。 林辰很清楚,当务之急,不是去思考如何应对陈惟卓的阴谋诡计。 而是要让全城的百姓,彻底吃饱肚子! 并且,让他们亲手重建自己的家园,凝聚起一股任何外力都无法撼动的磅礴力量! 以工代赈,是一个屡试不爽的绝佳方法!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去,急促的锣声响彻全城。 很快县衙广场前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迷茫与不安,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吱呀——” 县衙广场后方不远处的那座最大的粮仓,那座曾经震惊了张承的粮仓,大门再次被缓缓推开。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霸道的香气,瞬间席卷了整个广场! 那是一种混合着土豆的厚重,又夹杂着另一种从未闻过的,带着丝丝甜意的谷物清香! 广场上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数千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洞开的仓门,眼神从最初的疑惑,到震惊,最后化作了不可思议的狂热! 只见仓库之内,那座土黄色的“粮山”不仅没有丝毫变小,反而变得更高,更大! 在土豆山旁边,赫然又多出了一座座金灿灿的粮山! 那是由无数个饱满的、颗粒如玉的棒状作物堆积而成,在晨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天啊!这……这又是什么神粮?” “老天爷!老天爷又赐下神物了! 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叹与哭喊。 林辰动用了系统中的【无限仓储】,将空间种植区内源源不断产出的土豆,还有新近成熟的玉米,彻彻底底地堆满了出来。 他要的,就是这种极致的视觉冲击! 他要用这超乎常理的神迹,将自己“天命所归”的形象,狠狠烙印在每一个宁杭百姓的心中! 林辰走到那座巨大的“粮山”前,拿起一个连夜赶制的铁皮喇叭。 声音清朗,清晰地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各位宁杭的父老乡亲!” “天佑我宁杭,神佛未曾抛弃我等,再赐神粮,以度难关!” “大家放心,粮食,管够!” 人群瞬间沸腾了! 无数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场跪倒在地,冲着林辰和那两座神迹般的粮山拼命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砰砰作响。 林辰双手虚按,待人群稍稍安静,继续说道。 “但是!我们不能坐等天恩!” “我们要用自己的双手,重建我们的家园!” “从今日起,县衙施行‘以工代赈’之策!” “凡参与修补城墙者,每日记工分十分!” “凡参与清理街道、清运瓦砾者,每日记工分八分!” “凡参与帮助邻里重建房屋者,每日记工分六分!” “每一分,皆可到县衙兑换粮食!工分越多,粮食越多!足够让全家老小吃饱穿暖!”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百姓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用自己的力气,换取吃食! 这比单纯的施舍,更能给予他们尊严!更能让他们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生存的渴望,混合着对林大人的狂热崇拜,瞬间转化成了惊天动地的劳动热情。 “我等愿为林大人效死!” “重建家园!重建家园!” 呼喊声汇成一股洪流,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整个宁杭县,像一头沉睡已久的雄狮,在这一刻彻底苏醒,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数千名青壮年,在张龙等人的组织下,扛着工具,涌向了残破的城墙。 林辰利用现代知识进行简单的分工与流程规划,施行流水作业。 搬石的、和泥的、砌墙的,井然有序,效率高得吓人。 而柳如是,则带着城中所有的妇女,在广场旁支起了数十口大锅。 她身着素衣,亲自挽起袖子,淘洗着新的神粮,指挥着众人熬煮香喷喷的土豆玉米粥。 那温柔而坚定的身影,安抚着每一个在战争中受伤的心灵。 她的存在,与林辰那近乎“神人”的形象相得益彰。 在百姓心中,林大人是赐予他们活下去希望的神明。 而柳夫人,则是让他们感受到温暖与关怀的在世菩萨。 夫妻二人,已然被全城百姓,视作再生父母。 在系统【时间加速】地暗中加持下,奇迹,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 仅仅五日。 不过短短五日的时间。 宁杭县的城墙,肉眼可见地被修复了大半,虽然还带着新旧交替的痕迹,却已然恢复了雄伟的轮廓。 城内原本堆积如山的瓦砾被清理一空,主要街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 整个县城,再不见一丝战后的颓败与死气。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热火朝天,蓬勃向上的惊人生命力! 也就在此时。 宁杭县城外,一队官差人马,如一条长蛇,缓缓出现。 为首一人,正是府城通判,“笑面虎”陈惟卓。 他骑在高马上,嘴角挂着那抹标志性的阴冷笑意。 来之前,他已经构思好了一百种给林辰定罪的说辞。 “勾结倭寇,致使宁杭满目疮痍。” “贪墨无度,导致城中民不聊生。”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如何用几袋粮食,收买那些饥肠辘辘的灾民,让他们哭诉林辰的“罪行”。 然而。 当他率领的调查团绕过最后一道山岗,看清眼前宁杭县城景象的刹那。 陈惟卓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身后的张承,也是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这是宁杭? 这是那个刚刚经历过倭寇血洗,知县殉国的宁杭? 没有预想中的断壁残垣,没有尸横遍野。 更没有想象中,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灾民!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座几乎找不到太多战争痕迹,反而处处透着活力的县城! 高耸的城墙上,无数百姓正在热火朝天地劳作,震天响的号子声此起彼伏。 他是一个能在短短几天之内,让一座废墟之城,重新焕发生机的……怪物! 陈惟卓的眼神,第一次变得无比凝重,那阴冷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森然的忌惮。 这个对手,比他想象中,要棘手百倍。 第12章 下马威?给你脸了! 城墙之下,凉风卷起尘土,吹在调查团每一个人的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陈惟卓脸上那僵硬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如水的冷酷。 他眼中的轻蔑与算计,被一种毒蛇般的警惕和忌惮所取代。 情况,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进城!”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双腿一夹马腹,率先朝着城门而去。 马蹄踏入城门洞,回声沉闷。 城门口的守卫,不再是之前那些老弱病残。 而是一群精神饱满的精壮汉子。 他们身形笔挺,眼神锐利,手中的长枪泛着慑人的寒光。 看到调查团的官服,他们没有丝毫畏惧。 只是默默地注视着。 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群不速之客,冰冷而直接。 街道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曾经的断壁残垣,竟已大半被清理干净,露出了被血水浸泡过的青石板路。 空气中没有想象中的腐臭与死寂。 反而飘荡着一股从未闻过的,混合着泥土芬芳与谷物甜香的食物气味。 远处,还隐隐传来铿锵有力的劳动号子声。 街道两旁的百姓,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他们直起腰,用沾着泥灰的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一张张脸上,没有陈惟卓预想中的麻木与绝望。 反而透着一种劳作后的红润与饱足。 当他们的目光与调查团接触时,那眼神中没有丝毫对官差的畏惧。 反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惕与敌意。 甚至是一丝……发自骨子里的鄙夷。 这股无形的敌意,像一张大网,将整个调查团笼罩其中,让人脊背发凉。 张承跟在后面,心头的惊涛骇浪,比陈惟卓只多不少。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眼前的景象,却狠狠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哪里是废墟? 这分明是一座正在以惊人速度涅槃重生的雄城! 县衙门口。 林辰早已等候在此。 他没有带着大批衙役摆开仪仗,就那么一个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静静地站在台阶上。 孑然一身,却渊渟岳峙。 陈惟卓翻身下马,将马鞭甩给亲随,大步流星地走上台阶,连一丝寒暄的客套都没有。 他直接无视了林辰抱拳行礼的姿态,与他擦身而过。 径直走进公堂。 “砰!” 一本陈旧的账册被他狠狠摔在公案上,激起一片灰尘。 那声音,在大堂之内回荡,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煞气。 陈惟卓霍然转身,死死盯着慢步跟进来的林辰。 他眼中闪烁着森然的寒光,声音尖锐如刀。 “林辰!” “本官此来,不看你那些粉饰太平的表面文章!” 他伸出手指,狠狠戳着那本账册,声音大到足以让门外所有围观的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 “本官只问你!” “府库原有账目在此!为何宁杭县库,存粮与账目严重不符?” “那凭空消失的数百石官粮,是不是已被你中饱私囊,私自吞没?” 这诛心之问,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下。 他根本不给林辰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将一顶“贪腐”的大帽子,死死扣了上去! 张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笑面虎最擅长的手段,罗织罪名,先声夺人! 然而,林辰的脸上,依旧平静得如一潭深水。 他甚至没有看那本账册一眼。 只是静静地看着状若癫狂的陈惟卓,仿佛在看一个卖力到有些滑稽的丑角。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陈大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杂音。 “你是想查旧账?” 林辰的目光微微一抬,带着一丝玩味。 “还是想看新账?” 不等暴怒的陈惟卓发作,林辰便已转身,朝着公堂外走去。 那姿态,不是引路,更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陈惟卓的脸色瞬间一滞,胸口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最终,他还是带着满腹的阴狠与疑惑,跟了上去。 县衙广场上,人头攒动。 当陈惟卓一行人行至县衙广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呆立当场! 只见广场一侧,那座巨大的仓库敞开着大门。 仓库之内,根本不是一袋袋码放整齐的粮食。 而是两座……山! 两座由无数块茎与果实直接堆积而成的,小山! 一座土黄,带着厚重的泥土气息。 一座金灿灿,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垂涎的诱人光泽。 那股弥漫在全城的浓郁香气,正是从这两座“粮山”中散发出来。 粮山旁边,支着数十口大锅,锅里正熬煮着香气扑鼻的浓粥。 无数百姓正排着整齐的队伍,用手中的工分票,兑换着一碗碗能活命的吃食。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希望的光彩。 这,就是宁杭的新账! 一本活生生的,写在全城百姓脸上的账! 陈惟卓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用铁钳狠狠地捏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滔天巨浪,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冷笑。 “哼……故弄玄虚!” “此等来路不明的异物,焉知不是你用府库的真粮,从山匪草寇之处换来的障眼法?” 他猛地一挥手,声色俱厉地对手下官兵下令。 “来人!” “将这两座粮山,给本官即刻查封!” “所有粮食,全部收缴,带回府城,仔细验查!” 此言一出,整个广场瞬间死寂。 下一秒,滔天的愤怒,如火山般轰然爆发! “不能动!” 一名拄着拐杖的老者,猛地冲出人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倒在地,冲着陈惟卓的方向拼命磕头。 “官老爷!你不能动我们的救命粮啊!” “若不是林大人的神粮,我们全家老小,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你们要是动了粮食,就是逼我们去死啊!” 他的哭喊,像一根被点燃的导火索。 “不许动我们的粮食!” “林大人是青天大老爷!你们这些贪官,滚出宁杭!” “谁敢动粮山,我们就跟他拼了!” 成百上千的百姓,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他们自发地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将整个调查团死死地围在了中央。 那一张张愤怒的脸。 那一双双喷火的眼睛。 汇聚成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民意浪潮,狠狠拍击在每一个官兵的心头。 陈惟卓带来的府城精锐,被这股气势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连连后退。 他们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却根本不敢拔出分毫。 他们第一次发现,身上这套代表着朝廷威严的官服,在这里,竟然毫无作用! 陈惟卓被围在中心,进退两难。 他的脸色从铁青涨成了猪肝色,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他知道。 在民心上,他已经一败涂地。 就在陈惟卓被万民所指,彻底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际。 林辰的脑海里,一道清脆无比的机械提示音,骤然响起。 【叮,系统任务完成:民心打脸陈惟卓成功。】 【任务奖励发放:解锁地图探测功能。】 刹那间,林辰的整个视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将意识沉入系统空间,一张覆盖了整个宁杭县城的巨大三维立体地图,缓缓展开。 林辰心念一动,地图视角可以瞬间拉远,俯瞰全城。 这一刻,整个宁杭县,在他眼中,再无秘密。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林辰就这么站在那道人墙之前,站在所有百姓的身前。 他平静地看着气急败坏的陈惟卓,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眼看局面即将失控,陈惟卓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怒吼,强行转移了话题。 “都给本官住口!” “粮食之事,暂且不提!” 他那阴冷的目光,如利剑般穿过人群,再次死死锁定了林辰。 “但是!” “你勾结倭寇,里应外合,致使前任知县殉国,此事,断不能就此揭过!” 陈惟卓的声音,带着一丝鱼死网破的疯狂。 “本官宣布!” “明日开堂,重审县丞陈源通倭一案!” “本官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查清楚,倭寇攻城的真相,揪出真正的内鬼!” 第13章 更大的秘密 陈惟卓的嘶吼,强行在沸腾的民怨声浪中,撕开了一道裂口。 百姓们的怒火,为之一滞。 勾结倭寇。 里应外合。 前任知县殉国。 这每一个字眼,都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在宁杭百姓心头最痛的那块伤疤上。 那道由血肉筑成的人墙,竟因此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陈惟卓浑浊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轻蔑的寒光。 他找到了反击的突破口! “本官宣布!” 他拔高了音量,试图用官威重新夺回场面的控制权。 “明日开堂,重审县丞陈源通倭一案!” “本官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查个水落石出,看看究竟是谁,才是引狼入室的真内鬼!” 然而,他面对的,是林辰。 林辰依旧站在那道人墙之前,身影如山,平静地注视着他。 “好。” 只有一个字。 清晰,平淡,不带一丝烟火气。 林辰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每个人的耳中。 “明日公审,本官,自会给全城父老一个交代。” 他没有愤怒,没有辩解。 那份超乎寻常的镇定,本身就是一种最令人心安的承诺。 百姓们看着林辰那张年轻却稳如磐石的脸,再看看对面那个色厉内荏的府城大官,心中的天平,早已开始倾斜。 陈惟卓死死盯了林辰一眼,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这场由他亲手掀起的滔天风波,最终以他近乎落荒而逃的狼狈姿态,草草收场。 …… 夜,深沉如墨。 县衙大牢的最深处,阴暗,潮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菌与绝望混合在一起的腐败气息。 陈源蜷缩在角落最深处的稻草堆里,浑身污秽不堪。 曾经的锦衣玉食,早已化作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这几日,他活在无尽的恐惧之中。 他怕林辰那神鬼莫测的手段,更怕远在府城的陈惟卓,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当做一枚弃子,杀人灭口。 “吱嘎——” 沉重的牢门被推开。 进来的,不是送饭的狱卒。 而是一个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修长身影。 林辰。 陈源的身体像筛糠一样,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 “林……林大人……” 林辰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双眼睛幽深如古井,仿佛能轻易看穿他内心所有肮脏、卑劣的秘密。 就在陈源快要被这死寂的压迫感逼疯时,他只觉得眼前猛地一花! 天旋地转! 周遭那阴暗潮湿的牢房,连同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在刹那间尽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令人心悸的纯白。 没有墙壁,没有穹顶,没有地面。 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能将人逼疯的虚无! “这……这是哪里?这是什么地方?!” 陈源惊恐地尖叫起来,可他的声音在这片诡异的空间里,竟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回响。 林辰就站在他不远处,神情淡漠地看着他。 “陈源。” 他缓缓开口。 “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妖术!你……你用的是妖术!” 陈源的牙齿在疯狂打颤,这完全超乎常理的景象,已经将他本就脆弱的神经,彻底击溃! 林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他不再伪装。 心念一动。 “哗啦!” 一张精致华美的红木八仙桌,凭空出现在陈源面前。 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珍馐佳肴。 金黄油亮、香气四溢的烧鸡。 肥而不腻、酱汁浓郁的肘子。 还有一壶散发着醉人醇香的绝品佳酿。 那诱人的香气,狠狠钻进陈源的鼻腔。 前所未有的饥饿感潮水般扑来。 他已经太久没尝过肉味了。 “呜——哦!” 他的眼睛瞬间血红,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嘶吼,疯了一样扑向那张桌子!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只肥嫩流油的鸡腿的刹那—— “唰!” 美酒,佳肴,连同那张红木桌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冰冷狰狞的刑架! 刑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令人头皮发麻的刑具。 带着倒刺的皮鞭,烧得通红的烙铁,还有一排排在虚空中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割皮小刀。 这神鬼莫测的手段! 这从极致享乐到极致恐惧的瞬间转换! 如同一柄万钧重锤,狠狠砸碎了陈源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噗通!” 他双膝一软,整个人彻底瘫倒在地,一股骚臭的液体瞬间浸湿了裤裆。 他涕泪横流,屎尿齐出。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他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 眼前这个林辰,根本不是人! 是神! 是魔! “是陈惟卓!一切都是陈惟卓指使我干的!” 陈源像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的秘密,和盘托出。 “他……他是我一个远房的叔伯!” “整个江南沿海的盐铁走私,他才是背后真正的东家!王家,我,还有云州的那个知县,都只是他养在明面上的狗!” 这个惊天秘密,彻底证实了林辰之前的猜测。 陈源为求活命,继续嘶吼着: “这次倭寇攻城,表面上是来抢掠,其实……其实是帮陈惟卓,找一样东西!” 林辰的眼神,骤然一凝。 “什么东西?” “《海防图志》!” 陈源的声音都在发颤。 “是已故的兵部尚书,年老归乡时,秘密藏在宁杭县衙的一本《海防图志》!” “那上面,详细记录了我们大夏王朝整个东部沿海,所有隐秘的航道、暗礁,还有各个卫所兵力部署和换防规律!” “陈惟卓想把这东西,卖给倭寇,换取泼天的富贵!” “一旦这图志落到倭寇手里,我们大夏的万里海疆,就等同于不设防!倭寇想从哪里登陆,就能从哪里登陆!” 轰! 林辰的脑海中,所有线索在这一刻,瞬间串联成线! 他终于明白了。 难怪陈惟卓如此急切地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难怪他要亲自前来,重审此案! 他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翻案,而是要借着查案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搜查整个县衙,找到那份能让他卖国求荣,也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海防图志》! 这份图志,就是能将陈惟卓彻底钉死的王牌! “证据。” 林辰的声音冰冷刺骨。 陈源浑身一激灵,忙不迭地说道:“有!我有!” “陈惟卓生性多疑,心狠手辣,我怕他事成之后杀我灭口,一直偷偷留了一手!” “他写给我的那些亲笔密信,我都藏起来了!就在我家……我家卧房床下的第三块地砖下面的暗格里!” 林辰心念一动。 脑海中那张覆盖全城的三维地图瞬间展开,精准锁定了陈源的府邸。 地图视角急速拉近,穿透墙壁屋瓦,直接锁定卧房。 一个微弱的光点,正在床铺下方,静静闪烁。 找到了! 林辰意念微动,几个【空间跃迁】。 几息之间,几封信纸,便凭空出现在他修长的指间。 他拆开其中一封。 信上的字迹,正是陈惟卓那阴柔狠厉的笔锋。 信中,他明确指示陈源,要不惜一切代价,配合倭寇的行动,找到《海防图志》。 并许诺事成之后,保举他接任宁杭知县之位! 信的末尾,赫然盖着一枚鲜红刺眼的印章。 陈惟卓的私印! 铁证如山! 林辰将信纸收好,又凭空拿出纸笔,扔在陈源面前。 “把你知道的一切,写下来,画押。” 陈源不敢有丝毫违逆,颤抖着手,写下了完整的供状,最后咬破拇指,狠狠按下了手印。 林辰将密信与供状,一同收入系统空间。 他再次看向地图,根据陈源的供述,将意识集中在县衙的结构图上。 很快,在县衙后院一处废弃多年的储藏间下方,一间密室的灰色区域,清晰地显现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 林辰挥了挥手,将已经彻底瘫软如烂泥的陈源,送回了那间阴暗的牢房。 他缓缓走出系统空间,回到寂静的书房。 窗外,夜色正浓。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也最为压抑。 林辰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与这黑夜极不协调的的笑意。 一张天罗地网,已经悄然铺开。 第14章 请君入瓮 天光微亮。 压抑的晨雾尚未散尽。 县衙公堂内外,已是人山人海。 堂外,是黑压压的百姓。 他们沉默着,眼神复杂,既有对审判的好奇,更有对林辰命运的深深担忧。 堂内,气氛肃杀如冰。 “威——武——” 两列府城来的精锐衙役,手持水火棍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陈惟卓高坐主位。 他一身崭新的四品官服,面沉如水,试图用威严的仪态,掩盖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霾。 林辰与张承,分坐左右。 张承的手,死死攥着官服的袖口,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 林辰却截然相反。 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 他端坐椅上,脊背挺直如松,神情平静的,仿佛一个局外人。 那双深邃的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这场由他亲手布置的棋局,等待着猎物最后的挣扎。 公堂之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自发前来的百姓。 他们不言不语,只是用那千百双眼睛,死死盯着堂上,等待一个最终的答案。 “砰!” 惊堂木重重拍下。 陈惟卓的声音,冰冷而尖锐,划破了死寂。 “带人犯,陈源!” 很快,曾经那个衣着光鲜的县丞,像一条死狗般被拖了上来。 浑身散发着恶臭,头发纠结如草,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他被两名衙役架着,双腿发软,几乎是跪瘫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眼神空洞,却又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不敢看主位上的陈惟卓。 更不敢看侧席那个让他魂飞魄散的青衫身影。 陈惟卓看着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心头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强压怒意,放缓了声音,带着一丝虚伪的关切。 “陈源,本官知你受了委屈。” “林辰对你严刑逼供,逼你写下不实之词,本官都清楚。” “现在,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你无需再有任何畏惧,有本官在此为你做主。” “抬起头来,告诉所有人,究竟是谁,勾结倭寇,打开了宁杭的城门!” 他的声音充满诱导,每一个字,都在暗示陈源,将一切都推到林辰身上。 然而,陈源只是跪在那里,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头埋得更低了。 他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那片无尽的白,那桌凭空出现的盛宴,还有那些闪烁着寒光的狰狞刑具。 那是神魔的手段。 是凡人无法抗衡的噩梦! 见陈源毫无反应,陈惟卓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铁青。 “陈源!你是聋了吗!” “本官在问你话!” 他猛地拔高音量,带着压抑不住的疯狂。 “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本官对你动用大刑!” “你的家人,你的妻儿,你可都想清楚了!”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可这些凡俗的威胁,与那晚的超凡恐惧相比,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陈源的身体猛地一颤,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抬起头,却不是看向陈惟卓。 而是惊恐万分地瞥了一眼侧席的林辰。 仅仅一眼,他又如同被烈焰灼伤,猛地低下头去,牙齿疯狂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废物!” 陈惟卓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抓起一支令签,就要扔下。 “来人!给本官上夹棍!本官不信,敲不开他的嘴!” “陈大人,何必动怒。”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平淡的声音,悠然响起。 林辰,缓缓站起身。 他一开口,整个公堂内外,所有的嘈杂瞬间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既然陈县丞不敢说,不如,就由本官代劳吧。” 陈惟卓双眼微眯,迸射出毒蛇般的寒光。 “你代劳?林辰,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林辰没有理他。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叠好的状纸,缓步走到公堂中央。 他没有将供状呈上,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其缓缓展开。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犯官陈源,供认其在任期间,与江南通判陈惟卓,狼狈为奸,走私盐铁,牟取暴利。” 轰!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陈惟卓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 林辰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念了下去。 “此次倭寇攻城,实为陈惟卓一手策划。” “其目的,并非劫掠,而是为了寻找前朝兵部尚书遗落在县衙内的《海防图志》,意图卖与倭寇,换取泼天富贵,卖国求荣!”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张承惊得猛地站起,满脸的不可置信。 百姓们的脸上,从震惊,到疑惑,最终化为了滔天的愤怒! “一派胡言!” 陈惟卓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他冲下堂来,一把夺过林辰手中的供状。 “撕拉!” 他当众将供状撕得粉碎,纸屑如雪花般飘落。 “此等屈打成招的伪证,也想构陷本官?” 他指着林辰,色厉内荏地咆哮。 “林辰!你滥用私刑,伪造供词,罪加一等!” 看着状若癫狂的陈惟卓,林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笑容,冰冷,充满了玩味。 “供状可以撕毁,可以说是伪造。” 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奇异的戏谑。 “那么……” 他顿了顿,目光如利剑般,刺向陈惟卓。 “通判大人亲笔所书,亲手所印的密信,不知,是否也能伪造呢?”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 陈惟卓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只见林辰伸出手,手心向上。 没有任何预兆。 一封信,一封由上好竹纸制成的信,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 这一幕,让堂上堂下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张承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百姓们更是揉着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纷纷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林辰手腕轻轻一抖。 那封信,便如同一只白色的蝴蝶,轻飘飘的,落在了陈惟卓面前的公案之上。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陈惟卓的目光,死死黏在了那封信上。 那熟悉的信纸。 那熟悉的墨迹。 那阴柔狠厉,他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笔锋! 还有信封末尾,那个鲜红刺眼的印章。 是他的私印! “嗡——” 陈惟卓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天雷,狠狠劈中。 他精心构筑的所有防线,所有伪装,所有算计,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成了齑粉。 他完了。 他掉进了一个他自己亲手挖掘的,无法挣脱的陷阱里。 他的脸,由铁青涨成猪肝色,又在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冷汗,从他的额角,鬓边,后颈,疯狂地冒了出来,瞬间浸湿了华贵的官服衣领。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等他从这毁灭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林辰已经再次迈步向前。 他走到公案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已经失魂落魄的身影。 “信中所提的《海防图志》,关乎我大夏万里海疆之安危。”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如此至宝,想必还藏于这县衙某处。” 林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点的弧度,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已经被逼入绝路的困兽。 “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一找。” “如何,陈大人?”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重。 那声音里,再无半分尊敬,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戏谑。 以及,浓烈如实质的……杀机! 第15章 社死现场 “如何,陈大人?” 林辰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死寂的公堂。 这声询问,如同地府阎罗的最终判词,在每个人的心头回荡。 陈惟卓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流动。 他死死盯着林辰。 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平静,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戏谑,和浓烈如实质的杀机。 一种被彻底看穿,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巨大屈辱与恐惧,轰然引爆了他紧绷的神经。 去。 还是不去。 去,就是自投罗网,是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一步步走上自己挖掘的坟墓。 不去,就是心虚,就是不打自招。 他没有路可以选了。 林辰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仿佛他已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死人。 他转身,迈开脚步。 径直朝着县衙后堂走去。 他没有询问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指引。 每一步都走得从容不迫,目标明确得令人心头发寒。 公堂内外,成千上万道目光,随着那个孤高的青衫身影,一同移动。 张承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随即,他反应过来,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粗犷的大手猛地一挥。 “跟上!” 两列亲兵立刻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甲胄铿锵,紧随其后。 堂外的百姓再也按捺不住,如决堤的潮水般,朝着后堂的方向汹涌而去。 他们要亲眼见证,这桩惊天大案的最后结局! 转瞬之间,威严的公堂只剩下失魂落魄的陈惟卓,和他带来的那些同样面如土色的府城衙役。 “大人……我们……” 一名心腹衙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跟……跟过去!” 陈惟卓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 他不能不去。 他心中还存着最后一丝微弱到可笑的侥幸。 或许,林辰只是在故弄玄虚。 或许,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对,一定是什么都没有! 他踉跄着脚步,被下人搀扶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后堂挪去。 人群最终停在了一间废弃多年的储藏间门口。 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与蛛网,显然已经很久无人问津。 陈惟卓看着这间储藏室,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寒流般席卷全身。 “咔哒。” 林辰没有找钥匙,只是随手从一名衙役腰间抽出佩刀。 手起刀落。 那把锈蚀的铜锁,应声而断。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股陈年灰尘与木头腐朽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 阳光从敞开的门口斜射而入,形成一道清晰的光柱,无数尘埃在光柱中狂乱飞舞。 林辰无视了那些蛛网与杂物,径直走到最里面一排靠墙的货架前。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他伸出手。 在货架第三层的某个特定位置,不轻不重地按了下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机括弹响声,在死寂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 “轰隆隆——” 一阵沉闷而厚重的机括转动声,从墙壁内部传来! 那面看起来坚实无比的青砖墙壁,竟然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缓缓向两侧退去。 一个漆黑幽深的入口,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暗门! 暗门之后,是一间密室! “拦住他!快!给本官拦住他!” 陈惟卓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他尖叫一声,转身就想往外跑。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逃离这个让他万劫不复的噩梦之地! “想走?” 一声冷喝,如平地惊雷。 张承那铁塔般的身影,早已死死堵在门口,眼神冷冽如刀。 身后两名身亲兵猛地扑上,一左一右,将堂堂江南通判死死夹在中间! 陈惟卓的官帽摔落在地,发髻散乱,他像一条疯狗般挣扎嘶吼。 “放开我!本官乃朝廷四品大员!你们这些丘八,想造反吗?” 然而,这一次,再也没有人理会他歇斯底里的咆哮。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间幽深的密室。 林辰没有丝毫犹豫,举步踏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息的等待,都像是在炙烤着众人的神经。 片刻之后。 林辰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洞口。 他的手上,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半尺见方的铁盒,通体乌黑,上面布满了斑驳的锈迹与厚厚的灰尘,看起来毫不起眼。 可就是这个盒子,让地上疯狂挣扎的陈惟卓,瞬间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他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骨的蛇,彻底瘫软下去。 林辰捧着铁盒,缓步走回众人面前。 他回到公案前,将铁盒重重放在桌上。 “砰!” 一声闷响,仿佛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陈惟卓的心脏上。 当着所有人的面,林辰伸出手,拂去铁盒上的灰尘,找到了那个古旧的锁扣。 “咔哒。” 一声轻响。 铁盒,被打开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只见铁盒内,静静地躺着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古籍。 林辰伸手,小心翼翼地取出古籍,解开外面那层早已变得僵硬的油布。 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呈现在众人眼前。 封面上,四个古朴苍劲的篆体大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进每个人的眼底。 《海防图志》!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天啊!真的是《海防图志》!” “原来倭寇攻城,真的是为了这个东西!” “这个姓陈的狗官!他要卖国!他要把我们宁杭卖给倭寇!” 人证,是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陈源。 书证,是那封被当众展示的亲笔密信。 物证,就是眼前这本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海防图志》! 三者俱全,形成了一条完美得没有任何瑕疵的证据链! 所有的矛头,最终都指向了那个不久前还高高在上,威风八面的身影。 江南通判,陈惟卓! 他,才是引倭寇入城,意图窃国,罪该万死的真正主谋! “不可能……这不可能……” 陈惟卓瘫在地上,双眼失神,瞳孔涣散,口中只是反复地,机械地喃喃自语。 “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他精心策划的一切,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阴谋,就这么被对方用一种近乎神魔的手段,一层层剥开,最后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想不通。 他至死也想不通。 张承站在一旁,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着林辰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甚至比周围的百姓更加猛烈。 神鬼莫测的手段。 深不可测的城府。 滴水不漏的算计。 这位年轻的林大人,根本不是在查案。 他是在下一盘棋! 一盘以天地为棋盘,以人心为棋子,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的惊天大棋! 他,张承,宁杭的百姓,甚至包括陈惟卓自己,都只是这盘棋局中,一枚被精准操纵的棋子。 一股寒意,从张承的背脊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林辰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欣赏,彻底变成了无法言喻的敬畏。 堂外的百姓,在短暂的哗然之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卖国贼!” “杀了他!杀了这个狗官!” “原来他才是罪魁祸首!我们差点冤枉了林大人!” 民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沸腾。 那一道道愤怒的目光,像利剑一样,要将地上的陈惟卓千刀万剐。 林辰拿起那本《海防图志》,缓缓走到陈惟卓的面前。 他蹲下身,将书递到陈惟卓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前。 “陈大人,这桩通倭叛国的大案,现在可以结案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不过,我很好奇。” 林辰的目光幽深,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 “凭你一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第16章 我为阎罗 林辰的声音很轻。 却似万钧巨石,砸在陈惟卓的心头。 “凭你一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此言一出,四周山呼海啸般的民怨,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眼前,是那本足以让他死一万次的《海防图志》。 身后,是千夫所指的滔天骂名。 陈惟卓瘫在地上,涣散的瞳孔里,只剩下林辰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以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一个名字在他喉咙里疯狂翻滚,几乎要破口而出。 那是他最大的靠山,也是他此刻最深的恐惧。 是他死也不能吐露的禁忌。 说出来,九族之内,鸡犬不留。 不说,他现在就会被愤怒的百姓撕成碎片,死得毫无价值。 林辰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冰冷的探究。 他像一个最精湛的匠人,欣赏着自己亲手打碎的瓷器,耐心地寻找着那最后一道,也是最关键的一道裂痕。 “说!”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张承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探出,一把揪住陈惟卓的衣领,将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提到了半空。 “你背后,还有谁!” 张承的咆哮,混杂着百姓们滔天的咒骂,几乎要将整个县衙的屋顶生生掀翻! 然而,陈惟卓只是死死地盯着林辰。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嘴角开始溢出白沫。 他整个人剧烈地抽搐起来,双眼猛地翻白。 竟是直接被这极致的恐惧与绝望,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废物!” 张承啐了一口,满脸嫌恶地将他甩在地上。 林辰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从陈惟卓身上移开。 “张大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将他押入死牢,严加看管。”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我,要单独审他。” 张承心中一凛,重重点头,立刻对手下亲兵下令。 几名如狼似虎的亲兵冲上前,将昏死过去的陈惟卓与抖如筛糠的陈源,拖了下去。 一场惊天大案,至此,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 当晚。 县衙死牢,阴森刺骨,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绝望的气息。 “哗啦!” 一盆冰冷的井水当头泼下。 陈惟卓一个激灵,幽幽睁眼。 他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的昏暗牢房。 而是一张桌子,一盏孤灯。 以及,灯火摇曳下,那个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青衫身影。 林辰。 这一次,陈惟卓没有尖叫,也没有求饶,眼神空洞。 他知道,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挣扎毫无意义。 “我交代。” 陈惟卓声音嘶哑,竟主动开了口,语气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给我纸笔。” 林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 他心念一动,笔墨纸砚凭空出现,平铺在他面前。 下一刻,陈惟卓眼中陡然爆出一抹决绝的疯狂! 他猛地抓起那杆坚硬的狼毫毛笔,掉转笔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向自己的喉咙捅去! 他要用死,来守护那个秘密! 然而,林辰似乎早有所料。 嗡! 陈惟卓只觉得眼前猛地一花,天旋地转! 那孤灯,那身影,那求死之心,都在刹那间尽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那片能将神魂都彻底碾碎的,无边无际的纯白虚无! 又来了! “啊——!” 陈惟卓大脑一片空白,刚刚凝聚起来的决死之意,瞬间崩溃如沙! 他以为自己已经勘破了生死,可在这神魔般的手段面前,他才发现,死亡,或许真的是一种仁慈。 而他,连求仁得仁的资格都没有。 林辰的身影,就站在他对面,神情淡漠如神祇。 “我让你死了吗?”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你背后的那个人,能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林辰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片虚无,看到了陈惟卓内心最深的恐惧。 “我,能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轰! 这句平静的话,比任何酷刑都更具杀伤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将陈惟卓彻底淹没。 他原以为自己一死,一了百了,家人尚有背后之人照看。 可现在他才明白,在这个青年面前,连死,都是一种奢求。 “我写……” 陈惟卓颤抖地拿起凭空出现的纸笔,绝望地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写……” 沙沙…… 纯白的空间内,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他写得很慢,也很仔细,他在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描绘一幅通往地狱的地图。 一个个名字被写下。 从府城同知、所辖县令,到府衙六房的主事……大大小小的官员,足有二十余人,一张盘根错节的腐败大网,跃然纸上。 一处处藏匿走私账目与往来书信的密室,被详细标出。 一炷香过后,他的笔,猛地一顿。 握笔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把他藏在心底最深处,那个连做梦都不敢念出的名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刻在了纸上!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 所有的秘密,都已成了林辰的囊中之物。 “原来是他。” 林辰看着那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难怪陈惟卓有如此通天的胆子,敢谋划窃国之事。 他收起供状,看着已经彻底变成一滩烂泥的陈惟卓。 “你的家人,只要手上没沾血,我可以让他们活。” “至于你背后那位……” 林辰顿了顿,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 “现在动他,太便宜他了。” 陈惟卓闻言,身体剧烈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怨毒与快意。 林辰心念一动,周遭的纯白世界潮水般退去。 他回到了现实中的牢房。 “噗嗤!” 一声闷响。 陈惟卓在意识回归现实的刹那,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杆毛笔,捅进了自己的咽喉。 尖锐的笔尾,直接从他的后颈穿出,带出一股滚烫的血箭! 他用一种最惨烈的方式,彻底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林辰看都未看那具尸体一眼,转身离去。 线索,没有断。 只是被他,更深地埋了起来。 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引爆一场更绚烂的烟火。 …… 书房内,灯火通明。 张承看着桌上摆放的《海防图志》、陈惟卓的亲笔密信,以及那份刚刚写就、墨迹未干的供状,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更加急促。 每一件,都是足以让整个江南官场天翻地覆的惊雷! “林大人……” 张承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林辰将那份供状,轻轻推到他面前。 “张大人,这份泼天的功劳,我不会独享,你也有份。” 张承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林辰的脸上,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平静。 “你即刻带人证物证返回府城,绕过所有人,直接面见知府徐大人。” “就说,你奉命彻查此案,意外发现陈惟卓乃是幕后主谋,并亲手追回了国之重器《海防图志》。” 林辰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敲击着杭州官场的脉搏。 “《海防图志》是你追回的,此为首功。” “足以让你在府衙站稳脚跟,甚至……更进一步。” “而我,”林辰的嘴角微微上扬,划出一道自信的弧线,“揪出了通倭叛国的逆贼,肃清了宁杭官场,此功,也足够让我安稳坐实这宁杭知县之位。” 他没有将功劳全部送出。 而是进行了一次完美的赏赐。 他要让张承,成为他在杭州府内,最坚实、最有力、也最感恩戴德的……自己人! 张承的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 高明! 不,这已经不是高明,这是神鬼之谋! 他猛地站起身,整理好有些散乱的衣冠,对着林辰,深深一揖,直至腰弯九十度,头颅几乎触地。 “林大人高义!此恩此情,张承,没齿难忘!” 这一拜,再无半分同僚之谊。 有的是敬畏,是臣服! “去吧。” 林辰淡淡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记住,要快,要狠,迟则生变。” “是!” 张承不再有任何犹豫,小心翼翼地捧起所有证物,如同捧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与锦绣前程,率领麾下亲兵,连夜奔赴杭州府城。 一场由林辰亲手点燃的风暴,即将席卷整个杭州! …… 数日后。 消息传来,杭州官场,地动山摇! 杭州府知府徐光启,得宁杭知县林辰密报,与同知张承里应外合,以雷霆之势,一夜之间,血洗了整个杭州府衙! 从府城同知到六房主事,二十七名官员,悉数落网! 惊天通倭大案,以一种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速度,宣告侦破! 消息上达天听,龙颜大悦! 圣旨连下。 知府徐光启,因举荐有方,督办得力,擢升为江南省按察使,执掌一省刑名! 同知张承,追回图志,抓捕元凶,居功至伟,破格提拔,接任杭州知府! 而在这场滔天风暴的最中心—— 宁杭县,林辰! 吏部正式任命的知县文书,与新任按察使徐光启、新任知府张承联名签发的嘉奖令,几乎是同时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抵宁杭县衙。 自此,整个江南官场,所有人都记住了一个名字。 宁杭知县,林辰。 一个背景成谜、手段通天,谈笑间便让半个杭州府人头落地的年轻人。 一个,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夜色深沉,林辰立于县衙高处,俯瞰着脚下这座已尽在掌握的城池。 他的目光,越过宁杭,望向了更远处的杭州府,乃至整个江南。 他要把宁杭,打造成自己最坚实的基地。 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铁桶江山。 这次的风暴,只是一个开始。 至于那条藏在供状最深处,连新任按察使和知府都不知道的大鱼…… 林辰笑了。 鱼,要慢慢钓才有意思。 第17章 官袍加身 那场席卷江南官场的风暴,最终化作一场浩荡的恩赏,抵达了宁杭。 数日来,整座城池都沉浸在一种亢奋的议论之中。 从陈惟卓的通倭铁证,到杭州府衙的一夜倾覆,再到张承的破格高升。 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百姓口中最惊心动魄的说书桥段。 而所有故事都指向同一个名字。 林辰。 这个名字,已成为宁杭新的天。 清晨,朝霞满天。 “铛——!” 一声悠长而清越的铜锣声,划破了宁杭城南门的宁静。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鼓乐齐鸣,唢呐高亢,一股官府独有的威严与煊赫,随着一支浩荡的仪仗队,涌入了城中。 “肃静!” “回避!” 高举的牌匾之下,是身着崭新差服的府城仪仗,簇拥着一名手捧明黄卷轴的官员。 街道两侧,闻声而出的百姓汇聚如潮,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敬畏与期待。 “是府城的仪仗!” “好大的气派啊!这是来宣旨了!” 仪仗队穿过主街道停在了县衙门前。 台阶之下,林辰一袭素雅青衫,早已静候多时。 他神情平静,渊渟岳峙。 他的身后,柳如是俏脸泛红,一双美眸死死盯着那个走来的身影,而县衙的一众属官,则个个屏息凝神,难掩兴奋。 那名府城来的使者,正是新任知府张承的心腹。 他一眼便看到了台阶下的林辰,目光中闪过一丝源自内心的恭敬,随即面容一肃,当众展开了手中那卷分量十足的圣旨。 他深吸一口气,洪亮的声音,如钟磬般响彻整个县衙广场。 “吏部任命文书,杭州府嘉奖令!” “宁杭代理知县林辰,智擒巨寇,破获通倭叛国之惊天大案!” “寻回国之重器《海防图志》,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功在社稷,利在万民!” 使者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将林辰的功绩,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昭告天下! 广场上,万民倾听。 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到鸦雀无声,再到彻底的沸腾! “林大人千岁——!” 不知是谁,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这一句。 瞬间,仿佛点燃了火药桶! “林大人青天在世!” “宁杭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欢呼声响彻云霄! 使者顿了顿,任由声浪席卷片刻,才猛地拔高了声音,念出了最后的任命: “……兹特授林辰为宁杭县知县,正七品,即刻赴任!” “另,追赠原宁杭知县柳仲元为按察司佥事,赐谥号‘忠烈’!” “其女柳如是,封七品孺人!” “钦此——!” 轰! 人群再次被引爆! 正式任命了! 林大人,是他们宁杭名正言顺的父母官了! 柳如是站在林辰身后,当听到父亲的名字,听到那梦寐以求的“忠烈”二字时,再也抑制不住。 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整个身子却因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望向前方那个为她,为柳家,为整个宁杭撑起一片天的挺拔背影。 那眼中,是足以融化钢铁的骄傲、爱慕与依赖。 使者宣读完毕,小心翼翼地收起文书,亲自捧着一个覆盖着红绸的托盘,一步步走下台阶。 托盘上,一枚沉甸甸的黄铜官印,与一套崭新的青绿色官袍,静静躺卧。 “林大人,请接印,更衣!” 在万众瞩目之下,林辰伸出双手。 那枚官印入手冰凉,却又仿佛带着一股灼人的热量,那是权力的温度。 他接过官袍,转身步入屏风之后。 只片刻。 当他再次走出时,天地间仿佛为之一静。 他已换上那件崭新的七品知县官袍。 青绿的袍服,将他的身姿衬得愈发挺拔如松,面容更显俊朗威严。 曾经的文士飘逸,此刻尽数化作了权柄在握的沉凝与锋锐。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柳家赘婿,不再是临危受命的代理。 他是大夏王朝体制内,一名手握一县生杀大权,名正言顺的七品官身! “恭贺林大人!” “恭贺林大人官袍加身!” 县衙属官们齐齐躬身下拜,声音里是发自肺腑的敬服与狂热。 城中百姓的欢呼声更是达到了顶点,有人竟当街燃放起了鞭炮,整个宁杭县城,比过年还要热闹! 林辰的声望,在这一日,于宁杭境内,攀至巅峰! …… 当晚,县衙后堂,酒宴散尽。 书房内,只剩林辰与那名使者。 林辰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礼单,随手推了过去。 “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分量。 “代我,向徐按察使与张知府问好。” 使者目光落在礼单上,只扫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礼单上的财物,足以让他奋斗一生都难以企及! 这位年轻的林大人,其心智,其手段,已非“高明”二字可以形容。 他连忙起身,郑重地将礼单贴身收好,对着林辰,深深一揖,几欲触地。 “林大人的心意,下官一定带到!徐大人与张大人也让下官给您带句话。” 使者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敬畏。 “他们说,江南的天,晴了。您在宁杭,尽管放手去做!” “杭州府,永远是您最坚实的后盾!” 林辰闻言,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 夜深人静。 送走使者,林辰独自回到书房。 他换下了那身官袍,随手搭在椅背上,手中,正把玩着那枚冰冷的黄铜官印。 官印底部,清晰地刻着四个篆字——宁杭县印。 这方小小的印章,代表着一座城池的权力。 窗外是全城的欢庆,书房内却是一片宁静。 他的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知县? 万民拥戴? 这一切,都不过是他在大夏朝成长计划的开始。 在这大夏王朝的巨大棋局上,七品知县,依旧只是一枚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想要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还远远不够。 他的手指,摩挲着官印上冰冷的刻痕,一团烈火,在他眼底深处静静燃烧。 就在此时。 他手中的黄铜官印,毫无征兆地微微一震! 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他的指尖,瞬间窜入脑海! 紧接着,一个沉寂已久的冰冷机械声,在他意识深处轰然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社会阶层跃迁,符合系统升级条件!】 【系统正在升级……10%…50%…100%!】 【升级完毕!】 林辰的眼神,猛地一凝! 【解锁新功能:【制造工坊】!】 【解锁新功能:【武道演练场】!】 第18章 未来之路 那枚黄铜官印的震动,轻微却清晰。 一股冰冷的气息,沿着他的指尖,如同一条无形的灵蛇,瞬间钻入他的四肢百骸,直冲天灵! 他脑海中,那个沉寂已久的冰冷机械声,宛如沉睡的巨龙苏醒,轰然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社会阶层跃迁,符合系统升级条件!】 【系统正在升级……10%…50%…100%!】 【升级完毕!】 林辰的眼神,在刹那间猛地一凝。 【解锁新功能:【制造工坊】!】 【解锁新功能:【武道演练场】!】 他的心神一动,眼前的书房瞬间扭曲,光影剥离。 下一刻,他已置身于一片全新的天地。 那个简陋的茅屋已然不见。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朴宏大的庭院。 青石铺就的地面,缝隙间生着点点苍苔,带着岁月沉淀的静谧。 庭院四周,是古色古香的回廊,雕梁画栋,却又透着一种超越时代的精密与森严。 整个空间比过去扩大了十倍不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雨后青草的清新气息。 林辰的目光扫过庭院,最终落在两扇风格迥异的门上。 一扇门上,刻着龙飞凤舞的“武道”二字,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另一扇门则刻着“工坊”二字,笔画间充满了严谨与创造的韵味。 他没有丝毫犹豫,推开了那扇“武道”之门。 门后的世界,豁然开朗。 没有庭院的古朴,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虚无。 这片空间,与他之前审问陈惟卓时所用的精神空间极其相似,却更加稳固,更加真实。仿佛一个独立于万界之外的真实领域。 空间的正中央,悬浮着一道淡蓝色的光幕。 无数细小的字符在光幕上缓缓流淌。 【武道演练场】 【功能一:环境模拟。可根据宿主记忆,模拟任何战斗场景。】 【功能二:时间流速。内部时间流速与外界最高可调整至50:1。】 五十比一! 林辰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为之停滞。 外界过去一天。 他可以在这里,进行五十天的高强度训练! 他的眼神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精光。 这哪里是什么金手指! 这分明是为他量身打造,逆天改命的神器! 他最大的短板是什么? 不是智谋,不是手段,而是这具身体本身! 他空有前世王牌特种兵的格斗记忆与杀人技巧,但这具文弱书生的身体素质却远远跟不上。 每一次与人动手,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充满了不确定性。 即便他有空间跃迁,但那主要用来自保,真正击败对手还得靠硬实力。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他最大的短板,他唯一的致命弱点,有了被彻底弥补,甚至化为最大优势的可能! 五十倍的时间差,足以将一个庸才,活活堆成一个宗师。 何况他拥有的,是经过现代科学千锤百炼,只为杀人而存在的恐怖搏杀术! 他眼底深处那团静静燃烧的火焰,在这一刻,陡然化作滔天烈焰! 这已不仅仅是弥补短板。 这是给他插上了一双翅膀。 一双足以让他翱翔于这个时代武力之巅的翅膀! 压下心中的激荡,林辰转身退出,走向了另一扇门。 【制造工坊】。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冰冷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同样巨大,但风格与演武场截然不同。 地面与墙壁都由某种不知名的银灰色金属构成,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唯一的陈设,是位于中心处的一座巨大的黑色操作台。 操作台的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光滑如镜,内部似乎有微光在缓缓流淌,充满了科技感。 系统提示适时响起。 【制造工坊:可解析任何物品的材质、结构。可消耗原材料,对物品进行优化、复制、批量生产。】 【请放置解析物品。】 林辰心念一动,手中凭空多出了一把腰刀与一张弓弩。 这是县衙卫所里最常见的制式装备。 他将那把腰刀,轻轻放在了冰冷的黑色操作台上。 嗡! 操作台发出一声轻微的蜂鸣。 一道柔和的白光从台面升起,如同水银泻地,瞬间将整把腰刀笼罩。 光芒之中,腰刀的影像被投射到半空,分解成无数细微的结构图与数据流。 【物品:卫所制式腰刀】 【材质分析:劣质铸铁,杂质过多,韧性、硬度严重不足。】 【结构分析:发力结构存在缺陷,劈砍动能损耗超过40%。】 【综合评价:废品。】 林辰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拿起那张弓弩,再次放上。 【物品:卫所制式弓弩】 【材质分析:劣质木材,弹性差。弓弦为粗麻捻制,强度低下。】 【结构分析:能量传递效率低下,超过40%的弓弦势能被无效损耗。】 【综合评价:残次品。】 看着这些冰冷无情的分析报告,林辰的脸上,没有任何失望。 与之相反,他的脑海中,掀起了真正的惊涛骇浪。 前世记忆的闸门,被彻底打开。 高炉炼钢的滚滚热浪。 合金配方的精密数据。 复合弓的力学结构图。 流水线生产的恐怖效率。 无数超越这个时代千百年的知识与技术,如同决堤的洪水,与眼前这个【制造工坊】的功能,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野蛮生长。 如果说,【武道演练场】是让他个人武力达到巅峰的保证。 那么这个【制造工坊】……就是他安身立命,是他撬动整个世界,是他改变这个时代格局的……最大底牌! 官场权谋,终究是在既定的规则内游戏。 而技术,是足以掀翻棋盘,重订规则的力量! 一个清晰无比的短期目标,在他心中瞬间成型。 打造一支完全忠于自己,装备远超这个时代,武装到牙齿的精锐私兵! 一支,只听命于他一个人的铁血之师! 要实现这个目标,他需要两样东西。 第一,大量的,优质的矿产资源。 第二,绝对忠诚,悍不畏死的兵源。 林辰的目光,重新落回那空旷的庭院。 他打开了许久未用的地图探测功能。 一幅巨大的、立体的沙盘地图,在他面前缓缓展开,正是宁杭县以及周边的地理全貌。 “扫描范围内,所有高品质铁矿。” 他下达了指令。 地图上,无数光点闪烁起来,代表着各种各样的资源。 很快,绝大部分光点都黯淡下去。 只剩下其中一处,猛地亮起了一道刺眼夺目的耀眼红光! 那光芒,如同燃烧的烈焰,充满了诱惑。 林辰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处红光之上。 它的位置,位于宁杭县与邻县云州县交界处的一片连绵山区之中。 一个,三不管的地带。 林辰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未来之路,已在脚下。 第19章 新的画卷 系统空间内。 那幅巨大的立体沙盘地图,静静悬浮。 宁杭县的山川、河流、城镇,纤毫毕现,宛如神祇的视角。 林辰的视线,被一处地方死死钉住。 那里,一道刺目的红光冲天而起,仿佛是大地滚烫的血液,散发着无穷的诱惑。 高品质铁矿。 他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划过,掠过地图上那条模糊的行政分界线。 指尖最终停下。 他很清楚,那片区域是三不管地带。 是盗匪横行的亡命之所。 更是与邻县云州利益交错的敏感之地。 一旦他的意图暴露,来自云州县官方的阻挠,来自山中亡命之徒的疯狂反扑,都会接踵而至。 他不能等。 他必须在任何人反应过来之前,将那片山区,将这道属于未来的命脉,牢牢攥进自己手里! 武道演练场,能锻造出最顶尖的战士。 但血肉之躯,终究要用钢铁来武装。 制造工坊,能创造出超越时代的神兵利器。 但它需要吞噬海量的资源,才能启动那足以颠覆世界的恐怖机器。 这片铁矿,就是他撬动这个世界的第一根杠杆。 林辰的嘴角,缓缓翘起一个冰冷而优雅的弧度。 未来之路,已在脚下。 …… 翌日,天色微亮。 林辰已换上青绿官袍,端坐于县衙正堂。 “传张龙,及各房主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 很快,以张龙为首的一众县衙属官快步入堂,躬身行礼。 他们敬畏地发现,仅仅一夜未见,这位新任知县大人的气势,又厚重了几分。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极致平静,是运筹帷幄,即将掀起滔天风雷的沉凝。 林辰的目光扫过众人,没有半句废话,直入主题。 “本官上任,宁杭百废待兴。” “然,周边山匪流寇依旧猖獗,滋扰乡里,为本县心腹大患。” 他声音一沉。 “即日起,以县衙之名,招募县勇,组建‘宁杭团练’!” “其责,清剿匪患,保境安民!” 话音落下,堂中死寂。 组建团练? 众人心中巨震! 虽有清剿匪患的大义名分,但谁都清楚,这是在组建一支只听命于知县大人一人的……私兵! 短暂的震惊过后,一股狂热的浪潮,从每个人心底涌起。 他们都是林辰一手提拔的嫡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辰的权柄越重,他们的未来就越光明! “属下遵命!” 张龙第一个单膝跪地,声如金石,眼中燃烧着对建功立业的渴望。 “我等,谨遵大人号令!” 其余属官齐齐下拜,声浪回荡在正堂之内。 “张龙。” “属下在!” “团练总教头一职,由你担任。” 林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三日之内,我要看到三百名精壮之士,站在这县衙广场上。” “我要的,是身家清白,体魄强健……”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更要,忠勇!” “属下,万死不辞!”张龙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胸膛剧烈起伏。 …… 一张盖着宁杭县印的告示,很快张贴全城。 消息如风暴般席卷。 “招募团练!林大人要组建自己的兵了!” “太好了!看那些山里的贼寇还敢不敢下山!” “我儿!快去报名!能为林大人效死,那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百姓对林辰的拥戴,早已攀至巅峰。 如今他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无数感念他恩德的青壮年,从城中,从乡野,潮水般涌向县衙。 林辰亲自坐镇,目光如炬,审视着每一个前来报名的年轻人。 他挑选的,不仅是强壮的体魄。 更是一种眼神。 一种质朴、坚韧,敢于为守护家人而拼上性命的眼神。 最终,三百名核心班底被挑选出来。 他们将是林辰未来那支铁血之师的第一批种子。 …… 夜幕再次降临。 县衙后山,一处偏僻的演武场。 张龙和九名他最信赖的悍勇之士,浑身被汗水浸透,正大口喘着粗气。 他们用一种看鬼神般的眼神,死死盯着场中那个一袭黑衣的挺拔身影。 林辰。 此刻的林辰,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知县大人。 而是一个恐怖的搏杀宗师! 他演示的每一个动作,都简洁到了极致,没有任何花哨,却招招都指向人体的要害。 擒拿、锁喉、断骨、卸甲…… 那是一种纯粹为了最高效杀戮而存在的技艺。 张龙自问武艺不凡,可在林辰面前,他感觉自己像个学步的孩童,漏洞百出。 “看清楚了吗?”林辰收势而立,声音冰冷。 “大、大人……看清楚了。” 张龙喉结滚动,艰难道。 “只是……这套招法,太过阴狠,完全是……是以命搏命的杀招。” 林辰没有解释。 他的心神,早已沉入系统。 【武道演练场,启动】 【时间流速,调整为50:1】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院落。 张龙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物瞬间扭曲、剥离。 下一刻,他们已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空间。 脚下是坚实的地面,头顶是虚无的天空。 这里没有任何参照物,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而诡异。 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撼与茫然。 这是何等神仙手段! “这里,就是你们的地狱。” 林辰的声音,在这片纯白空间中响起,冰冷而无情。 “忘记你们以前学过的一切。” “在这里,你们只有一个目标。” “活下去。” 外界,夜色渐深。 对张龙他们而言,却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与轮回。 林辰将前世特种部队的格斗术、擒拿术、一击必杀的技巧,揉碎了,掰开了,用最残酷的方式,狠狠灌进他们的身体和灵魂。 演武场中,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被林辰击倒阵亡,复活,再一次击倒,再一次复活,如此往复。 判断,躲避,击杀……逐渐变成他们搏杀的本能。 从勉强活着,到精准判断成功躲避,再到反杀。 他们已经把搏杀技巧刻入血脉,形成肌肉记忆。 外界一夜过去。 演武场中,惨烈的一个月高强度训练,已经结束。 当张龙等人再次回到现实的院落时,每个人都像是从血海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散发着浓烈到化不开的煞气。 他们的眼神,变了。 曾经的悍勇,被一种极致的冷静与锋利所取代。 他们看向林辰的目光,已经不再是敬畏。 而是一种,近乎于仰望神祇的狂热,和刻入骨髓的服从。 …… 在秘密训练的同时,林辰从团练中选出了一支由年轻铁匠李虎和数名老练猎户组成的勘探队。 以“进山采药”的名义,一头扎进了那片位于宁杭与云州交界的连绵大山——象牙山。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找到那处地图上闪耀着红光的富铁矿。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书房内,夜已深。 林辰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两本账册。 一本,是查抄陈惟卓等人得来的赃款,一笔足以让任何知府都眼红的巨额财富。 另一本,是他刚刚做出的预算。 三百人团练的饷银、装备、吃穿用度。 开矿所需的人力、工具、运输。 还有…… 他脑海中,【制造工坊】里,想要将那些“废品”和“残次品”的武器,升级换代成真正利器所需要消耗的,海量的,优质的钢材。 查抄来的财富,在这张恐怖的开销单面前,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单凭一个县的财力,根本无法支撑起他那宏大的蓝图。 他需要一条稳定、庞大、能源源不断为他输血的财路。 林辰的目光,从代表着山区的地图上,缓缓移开,投向了更远的方向。 投向了那片蔚蓝的,一望无际的大海。 盐、铁、丝绸、瓷器…… 陈惟卓死了,但他构建的海上走私网络,那些航线,那些渠道,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并不会就此消失。 它们只是暂时蛰伏,等待着一个新的主人。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野蛮生长。 取而代之! 将整个杭州府,乃至江南的走私贸易,从无主的状态,悄无声息地,转移到自己的掌控之下! 陈惟卓的网络盘根错节,不是一口能吞下的,但可以先从他最薄弱的一条航线入手,以利诱之,以力破之。 …… 柳如是端着一碗参汤,轻轻走进书房。 她将参汤放在桌上,目光落在丈夫随意堆放的各类县务文书上,默默地开始分门别类,一一整理妥当。 这些日子,她凭着幼时从父亲那里耳濡目染学来的知识,已经能很好地帮他分担县里的杂务。 她知道,他在谋划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不懂练兵,不懂开矿。 但她看着那些关于周边县志、人员调动的文书,轻声开口道: “夫君,我听爹爹说过,云州县的李知县,是都指挥使大人的远房外甥,为人最是贪婪护食。” “我们要在交界处做事,恐怕……绕不过他。” 林辰回过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暖意。 他走到柳如是身边,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 “辛苦你了。” 他没想过,她竟能从这些杂乱的文书中,敏锐地察觉到他未来可能遇到的第一个障碍。 柳如是摇摇头,一双美眸凝视着他,轻声道:“我只愿夫君,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受小人掣肘。” 林辰没有说话,只是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良久,才松开她,拉着她的手,走上了宁杭县的城楼。 冷月如霜,夜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袍。 林辰向远方眺望。 一边,是深山。 山中沉睡的铁矿,是他未来的筋骨,是他力量的根基。 另一边,是瀚海。 海上翻涌的波涛,是他未来的血脉,是他财富的源泉。 林辰清楚。 当他决定伸手触碰这两样东西的那一刻起,他要面对的,就不再是小小的府城通判,或是盘踞一地的倭寇。 而是整个大夏王朝,那些盘根错节,以盐铁和海贸为生的庞大利益集团。 甚至……是这个时代本身。 他的脚下,是万家灯火的宁杭。 他的眼中,映出的,却是一幅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凶险万分的画卷。 那画卷的第一笔,即将从明日开始。 第20章 出发新征程 翌日。 天光刺破晨雾,为宁杭县镀上了一层淡金色。 往日的死寂与绝望早已被彻底驱散。 此刻的县城,正被一种蓬勃的,几乎能用手触摸到的生机所包裹。 城外,大片荒地被齐整地翻开,露出湿润新鲜的泥土。 无数百姓弯着腰,动作近乎虔诚,将一种从未见过的块茎和饱满的黄色颗粒,小心翼翼地种入土中。 汗水从他们黝黑的脸颊滑落,但那双眼睛里,不再是麻木,而是闪烁着一种名为“希望”的光。 “都听好了!大人说了,这叫玉米,这叫土豆!” 里长扯着嗓子,在田埂上奔走呼喊,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亢奋与狂热。 “一亩地产的,能顶过去五亩麦子!” “种出来的粮食,三成归公,七成全是咱们自己的!” 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挥动锄头的力气仿佛都大了几分,每一次落下都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林辰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青绿的官袍在晨风中微微拂动。 他的身后,城墙正在一寸寸加高,工匠们喊着号子,将一块块巨石砌上,敲击声沉闷而有力,像是这座新生城市的心跳。 城内,新修的沟渠贯穿街巷,将清水引向每一个角落。 一个全新的宁杭,正在他脚下,一砖一石,一犁一土,缓缓成型。 但这,还远远不够。 这些只是血肉。 没有钢铁铸就的骨架,终究只是看似繁华的脆弱躯壳。 他的目光越过热火朝天的田野,投向了远方那片连绵起伏,如同巨兽脊背般卧伏的山脉。 象牙山。 那里,蕴藏着他真正的根基。 …… 三天时间,对于日新月异的宁杭县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 但对于深入象牙山的勘探队,却是熬尽心血的漫长煎熬。 第四日黄昏,李虎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的疲惫与尘土,出现在县衙后堂,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几个用布包裹的石块,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大人。” 李虎单膝跪地,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沙哑干涩。 “找到了。” 林辰没有说话,只是朝他伸出了手。 一块暗红色的石头被递到他手中。 入手,冰冷且沉重。 那粗糙的表面下,隐隐透着一股内敛的金属质感。 林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入书房,反手关上了门。 心念一动,他瞬间消失在原地,进入了系统空间。 【制造工坊】。 林辰将那块暗红色的矿石,轻轻放在了中央的黑色操作台上。 嗡—— 操作台发出一声低沉的蜂鸣,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兽被唤醒。 一道柔和的白光自台面升起,很快将矿石彻底包裹。 半空中,矿石的立体影像浮现,被无形的力量层层解构,无数数据流如同瀑布刷下。 【高品质赤铁矿样本……铁含量分析中……】 【铁含量:68.7%】 【伴生元素扫描……】 【发现微量元素:锰!】 【发现微量元素:铬!】 【综合评价:极品!可用于炼制高强度、高韧性合金钢!】 林辰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操作台上那冰冷的矿石。 这已经不是石头。 这是未来。 锰! 这意味着高硬度、高耐磨性的锰钢!是用来制造破碎机颚板、碾碎城墙的攻城利器的材料! 铬! 这意味着超高强度、耐腐蚀的不锈钢!是手术刀,是精密轴承,是这个时代根本无法理解的神物! 这不是一座普通的铁矿。 这是一个天然的,超越这个时代近千年的合金钢宝库! 只是这个世界的人虽然虎视眈眈,却并不知道如何使用, 这可是刀剑的绝世锋芒!是甲胄的绝对坚固! 是一个无敌军团从无到有,崛起的基石! 他强行压下胸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退出了系统空间。 书房外,李虎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等待着命令。 “做得很好。” 林辰的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燃着一簇烈火。 “勘探途中,可有异常?” 李虎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顿,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有。” “我们在矿区东南方向约五里地,发现了一处山寨的遗迹。” “规模很大,至少能容纳五百人。从营地里的痕迹判断,他们离开的时间,不超过半年。” 李虎抬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营寨的旗杆上,刻着两个字。” “断云。”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冷冽了几分。 林辰的眼神,落在了墙上那幅简陋的地图上,象牙山,正好处在他所辖的宁杭县,与邻县云州的交界处。 柳如是的话,在他脑中再次响起。 云州知县,都指挥使的外甥,为人最是贪婪护食。 一个盘踞在云州,名为“断云帮”的大型匪帮。 一座位于交界地带,价值无可估量的极品铁矿。 一条清晰的,沾满了血腥味的线,瞬间串联了起来。 所谓的山匪,恐怕不过是那位云州知县,养在山里的一条狗。 一条替他看守这块肥肉的恶犬。 如今,他林辰成了宁杭县的主人,那条恶犬便暂时蛰伏,躲在暗中窥伺。 但他们,绝不可能放弃。 一旦自己动工开矿,那条被惊动的恶犬,以及它背后真正的主人,必定会露出最凶残的獠牙。 要开矿,必先剿匪。 要剿匪,就要准备好迎接来自云州官方,甚至更高层面的雷霆压力。 必须快! 必须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将生米煮成熟饭! 他需要一把刀。 一把足够锋利的,能斩断一切阻碍,斩断所有伸向宁杭黑手的刀! 林辰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书房的墙壁,看到了县衙武库里,那些被系统评价为“废品”和“残次品”的制式兵器。 他的脑海中,高炉炼钢的图纸与【制造工坊】的功能,疯狂地碰撞、融合。 不能等了。 一刻都不能等。 林辰冰冷而决绝的声音响起。 “传令。” “即刻起,封闭县衙后山,列为禁区,任何人不得靠近!” “将武库中所有废弃的铁器、甲片,全部集中到后山熔炉!” 他要用这些废铁,点燃属于他的第一炉钢火。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打造出第一批,足以碾压这个时代的武器。 风暴将至。 而他,要先立于风暴之眼。 为他的士兵,锻造出最致命的獠牙! 第21章 第一炉钢火! 县衙后山。 这里已经被团练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封锁了起来。 任何试图靠近的人,都会被毫不留情地驱离。 一处原本荒废的院落,此刻已经大变了模样。 临时搭建起来的炉灶旁,堆满了从武库中搜罗出来的,各式各样锈迹斑斑的兵器。 断裂的长枪,卷刃的佩刀,破损的甲片。 在任何一个铁匠眼中,这些都是只能回炉炼成农具的废铁。 几个被临时征调来的老铁匠,带着各自徒弟,正围着一个新砌的土高炉,满脸的困惑与不解。 这个炉子的样式,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太高了,也太怪了。 尤其是炉子旁边那些用牛皮和木板扎成的巨大风箱,看起来就像个怪物。 “大人,这么高的炉子,寻常炭火的热力根本上不去啊。” 一个经验最丰富的老铁匠,搓着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终究是没忍住,壮着胆子凑到林辰跟前。 他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就算勉强烧起来,这出来的,也只能是一炉没法用的生铁疙瘩。” “是啊大人,铁不能这么炼,会把铁性烧死的。” 其他几个铁匠也纷纷附和。 他们实在无法理解,这位在他们心中已近乎神明的知县大人,为何要在炼铁这件事上,如此胡来。 林辰没有解释。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座由他亲手画出图纸,指挥工匠们建造起来的土法炼钢炉。 在别人眼中,这是胡闹。 但在他眼里,这是划时代的开端。 “李虎。” 林辰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议论。 “属下在!” 那个年轻的铁匠立刻上前,眼中是毫不动摇的信任。 “你来司炉。” 林辰指着高炉,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其他人,负责添料和鼓风。” “记住,严格按照我说的时辰和顺序来。” 林辰的声音不容置疑。 他不需要他们理解,只需要他们执行。 老铁匠们面面相觑,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那巨大的风箱旁。 心中已经预见了一炉废铁的诞生。 他们觉得,这位大人恐怕是被胜利冲昏了头,开始异想天开了。 可惜了这么多废铁,若是好好回炉,还能打出不少锄头镰刀。 现在,怕是只能炼出一炉无用的大铁块了。 随着林辰一声令下。 “点火!” 熊熊的烈火,在炉底被点燃。 这不是普通的木炭,而是林辰指导下烧制出来的焦炭。 黑色的焦炭被一层层地加入炉中,与那些废铁矿石交替堆叠。 “鼓风!” 十几个精壮的汉子,发出沉闷的低吼,用尽全身力气,开始奋力推动那巨大的风箱! “呼——呼——” 强劲的气流被源源不断地压入炉膛,炉内的火焰瞬间由红转白,发出骇人的咆哮声。 整个高炉,都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恐怖的高温,隔着厚厚的炉壁,都能让人感觉到一阵阵灼人的热浪。 几个老铁匠脸色都变了。 他们打了一辈子铁,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炉火! 这哪里是在炼铁,这分明是在焚天煮海! 李虎站在炉前,死死盯着那跳动的火光,额头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即将在这座怪异的炉子中诞生。 一种全新的,超越他所有认知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林辰负手而立,神情专注。 他的心神,早已沉入系统空间。 【制造工坊】的操作台上,正悬浮着高炉的实时三维模型。 炉内的温度、压力、铁水的成分变化,所有数据都如同瀑布般,在他眼前飞速刷新。 【温度:1350度……正在持续上升……】 【碳含量分析中……过高……】 “加大鼓风量,再加一刻钟!” 林辰的声音冷静地响起。 “是!” 汉子们咬紧牙关,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风箱的轰鸣声,变得更加沉重。 炉火的颜色,已经带上了一丝刺目的青白。 【温度:1550度!】 【脱碳反应开始……】 【正在生成炉渣……】 林辰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数据流。 炼钢,本质上就是一场可控的化学反应。 在这个没有温控设备的时代,只能依靠经验和肉眼。 但林辰有系统。 他能将这场反应的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开出渣口!” 李虎得到命令,立刻用一根长长的铁钎,捅开了高炉侧下方的一个小口。 “嗤——” 一股灼热的白色烟雾率先喷出,紧接着,赤红的、冒着无数气泡的粘稠液体,顺着预留的沟槽缓缓流淌而出。 那是被高温从铁水中分离出来的杂质炉渣。 几个老铁匠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想过,炼铁还能有这般神仙操作。 竟然能把铁水里的“杂质”给提前放出来! “封住出渣口!准备出铁!” 林辰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李虎用湿泥堵上出渣口,然后和几个帮手一起,费力地撬开了高炉最底部的出铁口。 “轰!” 一股比岩浆更加耀眼,更加炽热的洪流,猛地喷涌而出! 金红色的铁水,带着万钧之势,顺着早已挖好的模具沟槽,奔腾流淌。 那璀璨的光芒,瞬间照亮了院落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每个人脸上那震撼的表情! 那灼热,仿佛要将空气都点燃!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脸上写满了震撼与敬畏。 这不是他们熟悉的,暗红粘稠的铁水。 这是一种全新的,充满了生命力与狂暴力量的金色汁液! 铁水在模具中渐渐冷却,由金红变为赤红,再缓缓暗淡下去,最终凝固成型。 一根根粗大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钢锭,静静地躺在那里。 表面光滑,质地紧密,完全没有寻常生铁锭那种粗糙多孔的模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钢铁特有的凛冽气息。 几个老铁匠再也忍不住了。 他们冲上前,不顾那尚未散尽的高温,用铁钳夹起一块最小的钢锭,扔进冷水之中。 “嗤啦——” 一团巨大的白色蒸汽轰然升腾。 钢锭彻底冷却,那名最年长的老铁匠颤抖着手,将其恭恭敬敬地放在铁砧上。 他举起用了半辈子的八角大锤,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当!” 一声清脆至极,悠扬如钟鸣般的巨响,骤然炸开! 火星四溅! 老铁匠只觉得虎口剧震,整条手臂都麻了,那柄大锤竟被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高高弹起。 他低头看去。 铁砧上,被砸出了一个清晰的浅印。 而那块钢锭,完好无损! 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这……这是……” 老铁匠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扔掉大锤,像抚摸稀世珍宝一样,轻轻触摸着那块冰冷的钢锭。 他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老眼中,猛地爆发出两行滚烫的泪水。 “神物啊!” “老天爷!这不是铁!这是钢!是传说中的百炼精钢啊!” 他猛地转过身,朝着林辰的方向,“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您这是神仙手段啊!” 其余的铁匠和工匠,也都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们看着那一排排散发着森然气息的钢锭,又看了看那个负手而立,神情淡然的年轻知县。 “扑通!扑通!”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他们的眼神中,不再有任何疑惑。 只剩下最原始,最狂热的崇拜! 这不是凡人的手段。 这是点石成金! 是凭空造物的神迹! 林辰没有理会众人的跪拜。 他走到那块被锤击过的钢锭前,伸出手,轻轻敲了敲。 “当……当……” 清脆的声音,如同天籁。 他的心神再次进入系统。 【制造工坊】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物品:土法高炉钢锭】 【材质分析:中碳钢。含碳量0.45%。含有少量有益元素锰。】 【结构分析:内部结构均匀,杂质较少。】 【综合评价:良品。远超本时代所有锻铁技术。可用于打造高强度、高韧性的兵器与甲胄。】 林辰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成了! 他用这个时代最原始的材料和工具,点燃了属于他的第一炉钢火! 这,只是一个开始。 有了钢,他脑海中那些超越时代千百年的武器图纸,才有了变为现实的可能!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了县衙武库的方向。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支用这种神钢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正在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大人!” 李虎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这个年轻的铁匠,双眼通红,脸上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激动与亢奋。 “我们……我们成功了!” 林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 “这只是第一步。”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宁杭县的军工重地!” “你们,将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工匠!” “你们的名字,将会被历史铭记!” 一番话,说得所有工匠热血沸腾,胸膛剧烈起伏。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在他们面前轰然打开。 能参与这等神迹,此生无憾! 林辰看着众人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仅拥有了制造钢铁的能力。 更拥有了一批,对他绝对忠诚,狂热崇拜,能够将他的意志完美执行下去的工匠团队。 这是千金不换的财富。 他转过身,看向县衙的方向。 钢已炼成,接下来,就是锻造出最锋利的獠牙。 那十个在【武道演练场】中,用最残酷的方式,千锤百炼出来的种子,也该派上用场了。 第22章 划时代的杀器! 书房内,烛火通明。 林辰坐在桌前,手中握着一支炭笔,在一张洁白的纸上迅速勾画。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 仿佛那繁复精密的图纸,早已在他脑中演练了千百遍。 李虎屏住呼吸,恭敬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林辰笔下的那张图纸上。 随着线条的不断延伸,一柄刀的轮廓,渐渐清晰。 刀身修长挺直,带着一道极具压迫感的内敛弧度。 刀尖,锐利如锥,充满了穿透一切的致命感。 护手,简洁到了极致,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整把刀的设计,都透着一股纯粹到令人心悸的冰冷美感。 这是一种完全为了“高效杀戮”而诞生的凶器! 李虎看得心神俱震。 他从未见过如此设计的兵器。 它摒弃了当下腰刀所有华而不实的累赘,将一切都为了“劈砍”与“刺击”这两个最核心的功能服务。 “这……” 李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 “大人,这刀……看起来,好生霸道。” 林辰没有停笔,声音平淡如水,却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质感。 “此刀,名曰‘破阵’。” 破阵! 好一个破阵! 李虎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血直冲头顶! 光是听这个名字,他仿佛就已经看到,手持此刀的士兵,如烧红的烙铁切入牛油,轻易撕开敌军厚重阵线的画面! 很快,破阵刀的图纸,完成了。 林辰没有停歇,又拿起了另一张纸。 这一次,他画的是一副甲胄。 甲片的形状、大小、串联的方式,都与这个时代流行的任何一种盔甲,截然不同。 尤其是胸前那块一体成型、带着优美流线弧度的护心镜。 以及肩膀和关节处,那些看似简单,却完全符合人体发力,能最大限度保证灵活性的连接结构。 李虎看得眼花缭乱。 他虽然年轻,但从小跟着父亲打铁,对各种兵器甲胄了如指掌。 可眼前这张图纸上的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他隐隐感觉到,这不再是改良。 这是一种颠覆! 是一种对这个时代所有锻造理念的,降维打击! “此甲,名曰‘磐石’。” …… 第一缕阳光照进县衙后山的偏僻演武场。 张龙和他手下最精锐的九名弟兄,正赤裸着上身,进行着地狱般的对练。 他们身上的煞气,比数日前更加凝实。 每一个动作,都简洁,高效,充满了致命的杀意。 经过【武道演练场】那场噩梦般的轮回,搏杀,已经成为了他们深入骨髓的本能。 但此刻,他们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焦躁。 “头儿,大人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壮汉一边格挡着同伴的攻击,一边低吼道。 “是啊,天天让我们在这里对练,骨头都快生锈了!” 张龙一记干脆利落的过肩摔,将对手狠狠砸在地上,然后沉声喝道: “闭嘴!” “大人的安排,是尔等可以质疑的吗?”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张龙心里,同样充满了疑惑。 他能感觉到,林辰正在下一盘惊天动地的大棋。 而他们,就是林辰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可一把刀,如果总是藏在鞘里,是会生锈的。 他渴望战斗。 渴望用敌人的鲜血,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就在这时,林辰的身影,出现在了演武场的入口。 在他的身后,跟着李虎和几个抬着大木箱的工匠。 “都停下。” 林辰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场中激烈的搏斗瞬间停止。 张龙等人立刻站得笔直,躬身行礼。 “大人!” 他们的目光,都好奇地落在了那几个沉重的大木箱上。 “打开。” 林辰淡淡吩咐。 李虎上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第一个箱子。 箱盖掀开。 嗡—— 满箱的刀光,如凝固的闪电,瞬间炸开! 十把破阵刀,静静地躺在铺着黑布的箱底。 那流淌的刀光,那森然的杀气,让在场所有久经沙场的老兵,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好刀! 仅仅是看一眼,他们就知道,这是他们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刀! 张龙第一个上前,郑重地拿起了一把。 刀入手,分量恰到好处,不轻不重。 刀柄稍稍弯曲的弧度,触感极佳,仿佛是为他的手掌量身定做。 他随手挽了个刀花。 咻! 刀锋划破空气,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啸。 张龙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把刀的重心、劈砍的发力点,都完美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顺手的如同从自己手臂上长出一般! “再开!” 林辰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个,第三个箱子被打开。 十副崭新的磐石甲,呈现在众人面前。 与破阵刀的锋芒毕露不同,这套甲胄,通体漆黑,散发着一种沉稳如山、坚不可摧的厚重气息。 “穿上。” 张龙等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立刻上前,在工匠的帮助下,将这一副副盔甲穿戴在身上。 咔嚓,咔嚓。 甲片连接处发出清脆的响声。 当最后一块甲片扣上时,张龙活动了一下身体。 他震惊地发现,这套看起来厚重无比的全身甲,穿在身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滞涩感! 无论是转身,挥砍,还是下蹲,都无比的流畅自如。 那重量,更是被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奇特结构,均匀地分摊到了全身,完全没有寻常重甲那种巨大的负担感! “这……这简直是神物!” 一个汉子忍不住惊呼出声。 “大人,这甲……太轻便了!” 张龙也是满脸的震撼。 林辰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漠的笑容。 他没有说话,拿起一个准备好的护心胸甲,套在朝演武场角落一个披着破旧铁甲的草人靶子上,抬了抬下巴。 “张龙。” “用你的腰刀尽全力,去砍它。” “是!” 张龙暴喝一声,双手持刀,身形如猛虎下山,一刀狠狠劈向草人! 当——!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火星四溅! 张龙佩戴的制式腰刀已是武库里最好的,在磐石甲坚固的胸甲上,竟被硬生生磕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而那胸甲上,只留下了一道微不足道的白色划痕!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看傻了,这是什么坚不可摧的怪物! “现在,”林辰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一丝戏谑,“换你们的刀。” 他指向另一个同样披着铁甲的草人。 张龙深吸一口气,换上了破阵刀。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用尽全力。 噗嗤——!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切开皮革般的轻响。 破阵刀的刀锋,如同切豆腐一般,无声无息的,从草人的头盔开始,连带着里面的铁甲、木桩,一分为二! 切口光滑如镜!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被这难以置信的一幕,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说刚才的防御力是震撼,那现在的攻击力,就是神迹! 这就是削铁如泥! 传说中的削铁如泥,竟然真的存在! 这哪里是刀? 这分明是划时代的杀器! 张龙等人,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们抚摸着身上冰冷的甲胄,握着手中无坚不摧的利刃,用一种仰望神祇般的眼神,狂热地看着林辰。 他们终于明白了。 大人这段时间,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是在练兵。 他是在武装天兵! 有了这样的神兵利器,别说区区山匪流寇。 就算是朝廷最精锐的边军,他们也敢正面碰一碰! 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与狂热,在每个人心中疯狂滋长。 他们,将是无敌的! 林辰看着他们那狂热的眼神,知道火候已经到了。 他的目光,穿透了院墙,投向了象牙山的方向。 那座天然的合金钢宝库,是时候,去拿到手了。 盘踞在那里的恶犬,也该清理了。 “张龙。” 林辰的声音,冰冷而肃杀。 “属下在!” 张龙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他身后,九名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战士,齐刷刷地单膝跪下。 十道冲天的杀气,汇聚成了一股,仿佛要将天都捅个窟窿! “今夜子时。” 林辰缓缓下令。 “我要你们,去象牙山东南五里外的山寨遗迹,给我带个活口回来。” “记住。”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我要活的。” 第23章 夜袭山寨,抓个小喽啰 夜色如墨。 弦月如钩。 象牙山脉的轮廓,在夜幕下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 山寨遗迹附近,万籁俱寂。 只有偶尔几声虫鸣,给这死寂的夜晚,增添了一丝诡异。 暗处的密林中。 十道黑色的影子,已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们正是张龙和他的九名兄弟。 身上那套漆黑的磐石甲,完美吸收了月光,在夜色中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 手中那柄破阵刀,用黑布紧紧包裹,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的寒光。 他们是十个最耐心的猎人,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张龙趴在一处灌木丛后,透过枝叶的缝隙,冷静地观察着不远处的山寨遗迹。 这里确实已经被废弃了。 但是,正如大人所料。 在山寨外围的几处隐蔽角落,他敏锐地发现了几个极其微弱的火星。 有人。 而且不止一个。 断云帮,果然没有真正放弃这里。 他们留下了暗哨,在监视着宁杭县的一举一动。 张龙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战术手势。 身后,九名队员无声点头,心领神会。 他们如同一群幽灵,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来,从不同的方向,朝着那些火星的位置包抄过去。 他们的动作,轻盈得完全不像身披重甲的战士。 磐石甲优秀的设计,让他们在潜行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 一处隐蔽的哨卡后。 两个穿着破烂衣衫的汉子,正靠着一块大石头,昏昏欲睡。 “三哥,你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啥好守的?” 一个年轻些的喽啰打着哈欠,不满地嘟囔着。 “帮主也真是的,怕那个小白脸知县,怕成这样。” “一个毛头小子,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被称作三哥的汉子,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骂道。 “你小子懂个屁!少废话!” “帮主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我可听说了,那个姓林的小子,邪门得很!杭州府的陈通判,那么大的人物,说栽就栽了!” “咱们小心点,总没坏处。” 年轻喽啰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 “切,我看就是以讹传讹。” “咱们断云帮五百多号兄弟,哪个小县城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怕他一个小小县令?” “等帮主没了耐心,直接带兄弟们杀过去,把那小子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他正说得唾沫横飞。 突然。 他感觉脖子上一凉。 那是一种冰冷的、坚硬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触感。 紧接着,一只铁钳般的大手,从他身后猛地伸出,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唔……唔!”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四肢疯狂地挣扎起来。 可那只手,就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喉咙里的呜咽都被死死按住。 “谁?!” 旁边的三哥反应极快,猛地拔出腰间的朴刀,翻身站起。 然而。 他看到的,是令他灵魂都在战栗的一幕。 一个通体漆黑,仿佛从地狱深渊中走出的魔神,正无声无息地站在他同伴的身后。 那魔神,一手捂着同伴的嘴。 另一只手中,一把同样漆黑的长刀,已经架在了同伴的脖子上。 月光下,那刀锋上流淌的寒芒,让三哥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冻结了。 “别动。” 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那漆黑的头盔下传来。 “再动一下,你们两个,都得死。” 三哥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他握着刀的手,在剧烈地发抖。 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竟然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动静! 这怎么可能? 他自问也是在刀口上舔血多年的老江湖,警惕性极高。 可对方,就像是凭空从树影子里长出来的一样! “你……你们是什么人?” 三哥的声音,干涩无比。 回答他的,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又有九个和他面前这个一模一样的黑色魔神,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们将这个小小的哨卡,围得水泄不通。 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浓烈到化不开的煞气。 那不是普通山匪能有的气势。 那是从尸山血海中,真正杀出来的,属于铁血精锐的死亡气场! 三哥的心,一点一点沉入冰冷的深渊。 他知道,今天,踢到铁板了。 而且是能把他连人带魂都踢碎的,那种铁板。 “放下武器。” 张龙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一丝波澜。 三哥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看了一眼被挟持的同伴,又看了看周围那十个杀气腾腾的怪物。 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任何轻举妄动,都只会是自取其辱。 “锵啷。” 他很干脆地,将手中的朴刀,扔在了地上。 “很好。” 张龙很满意他的识时务。 他对着身后的一个队员,使了个眼色。 那个队员上前,动作麻利地用绳子,将这个三哥捆了个结结实实。 然后,张龙才松开了那个年轻喽啰。 “噗通。” 年轻喽啰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裤裆里一片湿热腥臊。 他看着张龙,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一个真正的鬼神。 张龙没有理会他。 他走到那个被捆住的三哥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我问,你答。” “你们断云帮,在这里留了多少人?” 那个三哥眼珠子转了转,嘴唇蠕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张龙可没有耐心等着他。 他缓缓抽出了腰间的破阵刀。 “嗤。” 黑布被刀锋无声划开。 一道流淌的寒光,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妖异。 张龙没有说话,只是用刀尖,轻轻的,在那三哥的脸上划过。 冰冷的触感,让那三哥的身体,猛地一颤。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张龙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 “我……我说!” 那三哥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 “一……一共留了二十个弟兄,分了四个暗哨,轮流盯着。” “很好。” 张龙点了点头。 “你们帮主,现在在哪里?” “在……在云州城里!” 那三哥不敢有丝毫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帮主和云州县的李大人是拜把子兄弟!我们断云帮,其实就是李大人养在山里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 张龙的刀,已经动了。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那三哥的喉咙处,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张龙。 他不明白,自己已经这么配合了,为什么对方还要杀他。 张龙缓缓收刀入鞘。 “大人说,要一个活口。” 他的目光,转向了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年轻喽啰。 “他知道的太多了。” 说完,他对着手下挥了挥手。 “其余的,处理干净。” “是!” 九名队员,如同九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消失在密林之中。 片刻之后。 林中传来了几声短促而压抑的惨叫。 然后,一切,重归死寂。 很快,队员们回来了,每个人的刀锋上,都沾着一抹温热的血迹,又被迅速擦拭干净。 “总教头,三个暗哨,十七人,全部解决!” “很好。” 张龙点了点头,然后像拎小鸡一样,将地上那个瘫软的年轻喽啰提了起来。 “收队。” 十道黑色的身影,带着他们的战利品,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 …… 县衙后堂。 林辰静静地坐在书房里,喝着茶。 柳如是坐在一旁,为他轻轻的研着墨,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夫君,让他们去,会不会太危险了?” 她知道林辰今晚有行动,虽然不懂军事,但也知道夜探敌营,是兵家大忌。 “放心。” 林辰放下茶杯,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 “我对自己打造的刀,有信心。” “对握刀的人,更有信心。” 他的语气,平静而自信,如同一颗定心丸,让柳如是心中的担忧,稍稍平复了一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李虎的禀报声。 “大人,张总教头回来了。” “让他们进来。” 很快,张龙提着那个已经吓得半死的山匪喽啰,大步走了进来。 “噗通。” 喽啰被扔在大堂中央。 张龙单膝跪地,声音沉稳有力。 “启禀大人!任务完成!” “象牙山外围暗哨,已全部清除。” “这是抓回来的活口。” 林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喽啰身上。 他没有立刻审问,而是看向张龙。 “感觉如何?” 张龙站起身,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狂热。 “回大人!神兵!真正的神兵!”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胸口的磐石甲,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弟兄们冲进哨卡的时候,对方有五六个人,用刀砍在我们身上,连个白印子都没留下!” “而我们的刀……” 他顿了顿,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砍他们的破刀烂铁,就跟砍瓜切菜一样!一刀一个,毫不费力!” “十个弟兄,对付他们十七个,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林辰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就是他想要的,技术碾压带来的降维打击。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地上那个喽啰的身上。 “抬起头来。” 那喽啰被这平静的声音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当他看到林辰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手段通天的林知县? 怎么……这么年轻?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的叫王二狗……” “想活吗?” 林辰的问题,简单而直接。 “想!想!大人饶命!小的想活!”王二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拼命地磕着头。 “很好。” 林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回去告诉你的帮主,还有那个云州的李知县。” “象牙山,现在是我的了。” “三天之内,让他带着断云帮所有人,到宁杭县衙门前,跪地请罪。” 林辰的微笑的眼眸深处,杀机一闪而过。 “否则……” “我就亲自去云州,取他项上人头 第24章 林辰,我与你不死不休 云州县衙,后堂。 空气沉闷如铁,所有人的呼吸都小心翼翼。 云州知县李长海,八字胡下嘴唇紧闭,阴沉着脸,坐在主位。 他深陷的眼窝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笃、笃”的声响,是此刻唯一的声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堂下,跪着一个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汉子。 正是从宁杭县,死里逃生的王二狗。 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面带煞气的独眼龙。 断云帮帮主,赵独眼。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李长海的声音嘶哑。 王二狗吓得浑身一哆嗦,带着哭腔,将林辰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那……那个宁杭知县说……说象牙山,现在是他的了。” “让……让赵帮主,三天之内,去宁杭县衙门前,跪地请罪……” “否则……否则他就要亲自来云州,取……取帮主的项上人头……” “放屁!” 赵独眼听完,勃然大怒。 他一脚踹在王二狗的心窝上,将他踹得倒飞出去,撞在柱子上,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畜生!好大的狗胆!” 赵独眼转过身,对着李长海一抱拳,满脸的凶悍之气。 “李大人!这口气,咱咽不下!” “他杀我断云帮二十多个弟兄,还敢如此猖狂!” “请大人下令!我即刻点齐五百弟兄,踏平宁杭县,把那小子的脑袋拧下来,给您当夜壶!” 李长海没有说话。 他的脸皮在微微抽搐。 愤怒,确实有。 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他不是赵独眼这种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 他现在还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靠的是他舅舅,都指挥使大人的关系。 也靠他自己那份远超常人的谨慎。 一夜之间,二十个经验丰富的暗哨,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摸掉。 只留下一个活口,回来传话。 这是何等干净利落的手段,何等恐怖的实力,何等嚣张的蔑视!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县衙衙役,能做到的事情。 那个姓林的……手里绝对有一支精锐! “赵帮主。” 李长海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发沉。 “你的人,是怎么死的?” 赵独眼愣了一下,随即恨声道。 “还能是怎么死的?技不如人,被人家给宰了呗!” “我是问,他们是怎么被宰的!” 李长海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中闪着阴鸷的光。 “对方出动了多少人?用的是什么兵器?我那些弟兄们,有没有发出警报?有没有反抗的痕迹?”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赵独眼给问懵了。 “这个……王二狗那个怂货,吓破了胆,也说不清楚。” 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 “就说对方大概十来个人,都穿着一身黑甲,跟鬼一样。” “兵器……好像是刀,很锋利的刀。” “至于反抗……” 赵独眼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说,咱们的弟兄,在那伙人面前,跟豆腐没什么两样,一刀一个,砍瓜切菜。” 李长海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十来个人。 一身黑甲。 一刀一个。 这几个关键词,在他脑中,组合成了一副极其可怕的画面。 那不是战斗。 那是屠戮。 是装备和战力上的,绝对碾压! 他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李大人,您还在犹豫什么?” 赵独眼见他迟迟不表态,有些急了。 “象牙山那座矿,是咱们的命根子!是您孝敬都指挥使大人的本钱!” “他现在就十几个人能打,趁他羽翼未丰,必须弄死他!晚了,就真麻烦了” 李长海深吸了一口气。 赵独眼的话,话糙理不糙。 那座富铁矿,是他的命脉,是他仕途的根基。 绝不容有失! 那个姓林的,既然已经发现了矿脉,就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他和林辰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退缩,就是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 “好!” 李长海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杀机。 “赵帮主,你立刻回去,召集所有兄弟!” “不用五百人,挑三百最悍不畏死的精锐!” “明天一早,以‘协助官府,进山剿匪’的名义,直扑宁杭!”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阴冷。 “记住,这次不只是为了夺回矿山。” “更是要……杀人灭口!” “那个姓林的,必须死!” “他手下那十几个穿着黑甲的兵,也一个都不能留!他们的甲和刀,我要看到!” “做干净点,就说是协助宁杭县剿匪,误杀林知县。” “到时候,我再上书一封,请都指挥使大人出面,运作一番,这宁杭县,自然就落到我们手里了。” 赵独眼听得双眼放光,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好嘞!李大人,您就瞧好吧!” “我这就去准备!” “明天,我就提着那小子的脑袋,来给您庆功!” 赵独眼兴奋地抱了抱拳,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书房内,只剩下李长海一人。 他重新坐下,端起茶杯,却发现手抖得厉害,茶水都洒了出来。 不知为何,他的心,始终悬而不定。 那个姓林的年轻人,总是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跪地请罪……否则……” 李长海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冷笑。 “狂妄无知的东西。” “你很快就会明白,贪婪,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将杯中的冷茶,一饮而尽。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喉咙,一直凉到了心底。 …… 宁杭县。 县衙后堂。 林辰正在沙盘上,推演着什么。 那巨大的立体沙盘地图,此刻已经不仅限于宁杭县。 就连邻县云州的地理风貌,也被精准地复刻了出来。 象牙山,正好处在两县交界的位置。 “大人。” 张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有何发现?” 林辰没有回头,依旧盯着沙盘。 “如您所料,我们放回去的那个舌头,一路跑回了云州城。” “我们的斥候跟丢了,云州城防守严密,进不去。” “但是,就在半个时辰前,盘踞在云州城外的断云帮,突然有了大动作。” 张龙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他们正在集结人马,看样子,规模不小,至少有三百人。” “而且,个个都是精锐。” 林辰的嘴角,缓缓翘起。 鱼儿,上钩了。 而且,比他预想的,还要急不可耐。 三百精锐山匪。 这股力量,足以轻易攻破任何一个防备松懈的县城。 看来,那位李知县,是被逼急了。 也是,一座能让他吃得盆满钵满的富铁矿,突然被人抢了,换谁都得急眼。 “很好。” 林辰终于转过身,看向张龙。 “我们的三百团练,训练得如何了?” 张龙的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是满满的自信。 “回大人!三百名弟兄,早已整装待发!” “虽然还没有配发磐石甲和破阵刀,但在我们十个人的魔鬼训练下,个个都身强体壮,士气高昂!” “搏杀之术,也大有长进。” “随时可以为大人,效死一战!” “好。” 林辰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股士气。 装备的碾压固然重要,但人的意志,才是铸就无敌雄师的根基。 他想过,单凭张龙那十个武装到牙齿的“特种兵”,就能对抗三百悍匪。 杀鸡,可以用牛刀。 但杀牛,还是得用猎枪。 他要的,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碾压式的胜利! 他要用这一战,彻底打断云州伸过来的爪子。 更要用这一战,来检验他这支新军的成色! “传我命令。” 林辰的声音,瞬间变得冷冽如刀,铿锵有力。 “全城戒严!” “所有团练士兵,立刻到县衙广场集合!” “城中所有铁匠,全部征调,到后山军工作坊待命!” 风暴,将至。 而他,早已在风暴的中心,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不仅要赢。 还要赢得,干净利落! 让所有敌人听到“宁杭”二字,便肝胆俱裂! 第25章 会打鸡血的好县令 宁杭县衙广场。 气氛肃杀,旌旗猎猎。 三百名身穿统一青布短打的团练士兵,已经集结完毕。 他腰间挎着老旧的佩刀。 装备,简陋得有些寒酸。 但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 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必胜”的光芒。 那是一种,对他们知县大人,盲目的崇拜与信任。 林大人说能打,那就一定能打! 林大人让他们去死,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慷慨赴死! 张龙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一身磐石铠甲,手按破阵刀,蓄势待发。 在他的身后,是那九名同样武装到牙齿的队长。 他们十个人,就像一群混进羊群里的凶兽,散发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压迫感。 林辰缓步走上点将台。 他依旧是一身青绿官袍,文质彬彬。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目光,平静,却又带着洞穿人心的锋锐。 “弟兄们!” 林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们知道,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叫什么吗?” 台下寂静无声。 “叫宁杭!” 林辰的声音,陡然拔高! “曾经的宁杭,是什么样子?” “是遍地饿孚,是满城颓败!是倭寇横行,是官匪勾结!” “是你们的父母,饿死在街头!是你们的妻女,被人随意欺凌!”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士兵们的心上。 许多人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想起了就在不久前,那段如同地狱般的日子。 那种绝望,那种麻木,那种看不到一丝希望的痛苦。 “但是现在!” 林辰话锋一转,声音铿锵如铁! “你们看看自己!看看身边的人!” “你们吃饱了肚子!你们挺直了腰杆!” “你们的家人,分到了田地,住进了新房!” “是谁,给了你们这一切?” “是林大人!” 台下,不知是谁,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这一句。 瞬间,点燃了全场! “是林大人!” “是林大人给了我们新生!”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彻云霄! 林辰抬手,虚虚一压。 广场上,瞬间再次安静下来。 “对,是我。” 林辰毫不谦虚地接下了这份功劳。 “但是,守住这一切,要靠你们!”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 “就在今天,城外,有一群豺狼,正朝着我们扑来!” “他们是盘踞在云州的山匪,他们是比倭寇更凶残的恶棍!” “他们想抢走你们的粮食!他们想扒掉你们的房子!他们想重新把你们,踩进泥里!让你们永世不得翻身!” “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三百人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那股冲天的怨气与愤怒,几乎要撕碎天上的云层! “杀了这帮狗娘养的!” “谁敢抢我们的粮食,我们就跟他们拼了!” 林辰满意地看着台下那一张张群情激奋的脸。 他要的,就是这股气! 哀兵,必胜! 而他手下的这支兵,是为守护家园而战的,哀兵中的哀兵! “很好!” 林辰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冰冷刺骨。 “现在,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 “这群豺狼,不是自己来的。” “他们的背后,是云州县的知县!是跟我们一样的,朝廷命官!” “他们打着‘剿匪’的旗号,要来‘剿’我们!” “他们要给我们扣上一顶‘勾结山匪’的帽子,然后,名正言顺地,将我们所有人,屠杀殆尽!”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震惊,愤怒,不解,最终全都化为一股被愚弄的滔天怒火。 “凭什么?” “我们辛辛苦苦重建家园,招谁惹谁了?” “这太欺负人了!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林辰冷笑一声。 “王法?” “在这乱世,谁的刀快,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王法!” 他“呛”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剑指苍穹! “今天,我就要带你们,去告诉那帮所谓的‘官军’,告诉那个躲在背后,自以为是的李知县!” “我宁杭的兵,不好惹!” “我宁杭的百姓,更不好惹!” “想动我们,就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拿起你们手中的刀!” 林辰的声音,充满了无穷的号召力。 “跟我走!” “去守住我们的家!” “去宰了那帮狗娘养的!” “出发!” “吼!” “吼!” “吼!” 三百名士兵,锵的一声拔出腰刀,高举过头,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他们的士气,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攀至巅峰! …… 后山,军工作坊。 李虎和他手下的工匠们,已经忙得脚不沾地。 他们正利用知县大人打造出来的三棱枪头制做出长枪! 三棱枪头! 没有锋刃,只有三个尖锐的棱面,和一个致命的枪尖。 工艺简单,极度省料。 这种武器刺入人体,撕开的伤口会形成一个无法缝合的血洞,血会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 擦着就重伤,捅进去,就是死。 这是一种纯粹为了高效杀戮而存在的兵器。 那些被征调来的民夫和木匠,则负责将这些致命的枪头,安装在早已准备好的白蜡杆上。 整个工坊,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每一道工序,都环环相扣,效率高得惊人。 林辰站在高处,冷静地指挥着这一切。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三百人的军队,对抗三百精锐悍匪。 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装备和战术,就成了决胜的关键。 他没有时间和资源给所有人都换上磐石甲。 但他可以在战前,给他们换上最锋利的獠牙! “快!再快一点!” 李虎扯着嘶哑的嗓子,在工坊内来回奔走,督促着进度。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知道,他现在打造的每一支长枪,都可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拯救一个宁杭士兵的性命,杀死一个来犯的敌人。 这是在跟死神赛跑! …… 宁杭县城外,通往云州的官道上。 一支三百人的队伍,正在快速行进。 为首的,正是断云帮帮主,赵独眼。 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狞笑。 他身后的三百悍匪,一个个膀大腰圆,面带凶光。 他们装备精良,远非寻常山贼可比。 不少人甚至穿着官军才有的皮甲,手中的兵器,也都是百炼的钢刀。 这股力量,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武装。 “都给老子快点!” 赵独眼不耐烦地催促着。 “天黑之前,必须赶到宁杭城下!” “今晚,老子要在宁杭县衙里,抱着柳家的那个小美人儿睡觉!” “哈哈哈哈!” 他身后的匪徒们,发出了一阵淫邪的哄笑。 在他们看来,这次所谓的“剿匪”,不过是一趟轻松的武装游行。 一个上任没多久的小白脸知县,能有什么作为? 他手下那些临时招募的泥腿子,见了他们这群杀神,恐怕腿都得吓软了。 “帮主,您说那个姓林的,会不会直接开城投降啊?” 一个心腹凑趣的问道。 赵独眼不屑地啐了一口。 “投降?那也得看老子收不收!” “他杀了我们二十多个弟兄,这笔账,可不是投降就能了的!” “老子要让他,跪在地上,把弟兄们的靴子,一个个舔干净!” “然后再一刀一刀,活剐了他!” 他正说得痛快,突然,前方负责探路的斥候,纵马飞奔而来。 “报!” “帮主!前面五里外,发现宁杭县的团练!” 赵独眼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哦?他们还敢出城迎战?” “有多少人?” “黑压压一片,看不太清,但……但应该和我们差不多,也是三百人左右。” “哈哈哈哈!” 赵独眼闻言,不惊反喜,放声大笑起来。 “有种!这小子,还真有点种!” “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非要闯进来!”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鬼头大刀,刀锋直指前方。 “弟兄们!” “功劳送上门了!” “准备接战!” “让那帮泥腿子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爷们!” “杀——!” 三百悍匪,齐声呐喊,士气如虹。 他们加快了脚步,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朝着宁杭军的方向,席卷而去。 一场遭遇战,即将在平原之上,骤然爆发。 第26章 敌人来了有猎枪 平原之上,两股洪流正在快速接近。 没有多余的试探。 更没有花哨的战术。 赵独眼想要的,是一场摧枯拉朽的碾压。 是用最直接、最狂暴的力量,撕碎宁杭县那可怜的抵抗,然后将林辰的头颅,狠狠踩在自己的脚下。 “杀!” 三百悍匪,如出笼的猛兽,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他们手中的钢刀,在日光下,反射着嗜血的寒芒。 他们脸上的狞笑,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杀戮与劫掠的渴望。 在他们看来,对面那群穿着统一青布短打,拿着长长“烧火棍”的泥腿子,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一个冲锋,足以。 一个冲锋,就能将他们彻底撕碎,然后,便是享受屠杀的盛宴。 然而,当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不足三十步时。 宁杭军的阵列中,响起了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口令。 “举枪!” 十个队长几乎同时发出命令。 每个队长领二十名团练士兵,分成两个梯队。 而林辰,则亲率一百人,组成最坚实的后援。 二百名团练士兵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做出了回应。 他们将手中那杆看似平平无奇的白蜡杆长枪,猛然举起,枪尾抵住地面,身体微微前倾。 二百个闪烁着幽暗光泽的三棱枪头,在瞬间,组成了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钢铁丛林。 那不是锋刃的寒光。 而是一种更纯粹、更致命的黑暗。 “刺!” 在悍匪们即将撞上枪林的瞬间,第二个口令,如死神的宣判,骤然响起! “噗嗤!” “噗嗤!” “噗嗤!” 密集到连成一片的血肉穿刺声,瞬间响彻平原,令人牙酸。 冲在最前面的二三十名悍匪,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们想象中的摧枯拉朽没有发生。 他们撞上了一堵墙。 一堵由血肉之躯和钢铁尖刺组成的,无法逾越的死亡之墙! 那看似脆弱的白蜡杆,在二百人共同组成的阵列中,传递着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 而那毫不起眼的三棱枪头,在此刻,展露出了它最狰狞、最恐怖的一面。 没有刀刃格挡的清脆声响。 没有甲胄被劈开的沉重巨响。 只有一种沉闷而高效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穿刺声。 一名悍匪仗着自己身上穿着一层厚厚的皮甲,挥舞着鬼头刀,狞笑着想要劈开眼前的长枪。 可那枪头,根本不与他的刀锋接触。 它只是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他挥刀的空隙中,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小腹。 “呃……” 悍匪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腹部那个小小的,甚至有些不起眼的枪尖。 没有剧痛。 只有一种奇怪的冰凉感,顺着伤口,瞬间蔓延全身。 他想拔出来,可对方只是手腕一转。 那三棱的枪头就在他体内搅动了一下。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席卷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一根烧红的铁棍给狠狠捅烂了。 “啊——!” 凄厉的惨叫,只喊出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长枪毫不留情地抽出。 一股血箭,从那个小小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那不是流血。 是喷射! 三棱形的伤口根本无法闭合,鲜血就像开了闸的洪水,疯狂地向外倾泻。 他的力气,随着血液的流失,快速被抽空。 鬼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捂着自己的肚子,软软地跪了下去,眼中充满了惊恐与不解。 他到死都没明白,为什么一个这么小的伤口,会造成如此恐怖的后果。 这一幕,在整个战线的最前沿,同时上演。 冲得最猛、最嚣张的几十名悍匪,仅仅一个照面,就被这片死亡丛林,吞噬得干干净净! 他们或被刺穿喉咙,或被捅穿胸膛,或被贯穿腹部。 每一个被三棱枪头刺中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在极短的时间内,失去了所有战斗力,变成了一具具喷血的尸体。 那血腥而高效的屠杀场面,让后面跟进的悍匪们,齐齐地止住了脚步。 他们脸上的狞笑,变成了惊骇。 他们眼中的嗜血,变成了恐惧。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们的枪……有古怪!” 前一刻还气势如虹的悍匪阵营,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混乱。 而宁杭军的士兵们,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们中的许多人,昨天还是田间地头的农夫,是城里铺子的伙计。 这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 在战前,他们紧张得手心冒汗,双腿发软。 可当他们按照林大人的吩咐,按照张总教头的口令,机械地将长枪刺出时,却发现…… 那些平日里凶神恶煞,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山匪,竟然如此脆弱! 就这么……一捅就倒了? 一个年轻的士兵,看着倒在自己枪下,正捂着脖子汩汩冒血的悍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呕吐,耳边,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稳住阵脚!保持队形!” “第二排,上!” “举枪!” “刺!” 冰冷的口令,将他们从震惊与不适中瞬间唤醒。 他们下意识地服从命令。 第一排的士兵后退,第二排的士兵补上,手中的长枪,再次毫不留情地刺出! “噗嗤!” 又是一排悍匪,惨叫着倒下。 整个宁杭军的阵列,就像一台精密的、冷酷的战争机器。 它没有后退。 反而踏着悍匪们的尸体,开始缓缓地,向前推进! 一步,又一步。 每前进一步,都会留下一地的尸体和无法抑制的哀嚎。 那二百个三棱枪头,组成了一个移动的血肉磨盘,无情地碾压着前方的一切生命! 远处,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赵独眼,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怎么回事?”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手下这三百悍匪,是他在云州横行多年的资本!是真正的百战精锐! 他们曾与官军正面硬撼而不落下风! 可现在,竟然被一群泥腿子,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古怪长枪,在一个照面之间,就杀得人仰马翻? 那不是战斗。 那是屠杀! 单方面的屠杀! “废物!一群废物!” 赵独眼气得目眦欲裂,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鬼头大刀,指着前方,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都给老子散开!不要跟他们硬冲!” “弓箭手!给老子射!” “射死那帮狗娘养的!” 他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对方的阵型密集,长枪犀利,正面冲击,就是在送死! 必须用远程攻击,打乱他们的阵脚! 第27章 困兽的反扑 赵独眼的命令,如同一声绝望的嘶吼,刺破了战场的喧嚣。 那些被恐惧攫住心神的悍匪,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疯狂。 他们是久经战阵的亡命徒,短暂的慌乱之后,骨子里的凶悍被彻底点燃。 “散开!两翼散开!” “妈的,跟这群泥腿子拼了!” 悍匪们迅速改变了战术。 他们不再愚蠢地正面冲击那片死亡丛林,而是如两只张开的巨钳,朝宁杭军的两翼高速散开。 与此同时,队伍后方约莫五六十名背着弓箭的悍匪,立刻弯弓搭箭。 他们的弓是自制的劣质木弓,准头和力道都上不了台面。 但在这种集团作战中,覆盖性的抛射,依旧是致命的威胁。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 “嗡——” 密集的弓弦震动声,连成一片。 数十支长短不一,做工粗糙的箭矢,拖着尖锐的呼啸,腾空而起。 在空中划过一道杂乱的抛物线,朝着宁杭军的阵头,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举盾!” 林辰的声音穿透战场,冰冷而清晰。 他始终负手立于后方,冷静地观察着战局的每一个细节。 这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 命令落下的瞬间,张龙和他手下的九名队长,闻声而动。 没有丝毫的迟滞,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在他们的骨髓里演练了千百遍。 他们十个人,并没有持枪。 沉重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踏在地面发出闷响。 他们一步跨出,精准地挡在枪阵的最前方,人手一面厚重的铁盾。 “喝!” 一声沉喝,从十人的胸膛中同时爆发。 那不是喊杀,而是一股力量凝聚到极致时的宣泄。 他们双腿扎根,腰腹发力,手臂上坟起的肌肉虬结,将那一面面门板似的铁盾猛然高举过顶。 盾与盾的边缘紧密相扣,严丝合缝。 刹那间,一道由纯粹的钢铁与血肉之躯铸成的屏障,在阵前拔地而起。 十个人,十面盾,构成了一道无法撼动的钢铁防线。 箭雨,落下! 黑压压的箭矢遮蔽了天空一瞬,随即带着死亡的呼啸声,狠狠砸了下来。 “铛!” 第一支箭矢撞在张龙的盾面上,爆出一团刺眼的火星,箭杆应声碎裂。 紧接着。 “铛!铛!铛!铛!铛!” 暴雨般的金铁交鸣之声,瞬间连成一片。 无数的火星在十面铁盾上疯狂溅射,黑色的箭矢在撞击的瞬间扭曲、折断、弹开。 箭矢落在他们身上穿着的磐石甲上,同样发出令人心安的碰撞声,却连一道白痕都无法留下。 张龙的身体随着每一次撞击微微震颤,手臂上传来一阵阵发麻的巨力,但他握着盾牌的双手,稳如磐石。 他身后的团练士兵们,紧紧攥着手中的长枪,看着前方那十个如同山岳般可靠的背影,心中的紧张与恐惧,瞬间被信赖取代。 这一幕,让两翼正在包抄的悍匪们,脚步为之一滞。 他们看到了什么? 用身体挡箭吗? 不。 那不是身体。 那是一堵墙,一堵用最精良的甲胄和最厚重的盾牌组成的,让他们感到绝望的墙! 冲在最前面的匪军,脸上的狞笑僵住了,眼中的凶光变成了错愕。 他们睚眦欲裂,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一种难以置信的愤怒。 一种猎物就在眼前,却无从下口的狂怒! 然而,十个人,终究无法护住整个阵线。 依然有零星的箭矢,穿过盾牌的缝隙,落入阵中。 “啊!” 一声惨叫响起。 一名年轻士兵的肩膀,被一支流矢贯穿。 剧痛让他手臂一软,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长枪,身体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他脸色煞白,死亡的恐惧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攫住了他。 “稳住!” 他还没来得及崩溃,耳边就响起了张龙如洪钟般的声音。 几乎同时,林辰的目光扫过伤员,手臂猛然一挥。 “医疗兵,上!” 几名手臂上绑着白布条的士兵,抬着简易担架,从后方飞速冲上,动作熟练地将伤员抬下火线。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衔接流畅! 阵型,丝毫不乱! 看到这一幕,受伤的士兵愣住了,周围的同袍也愣住了。 他们忽然明白,在林大人的军中,受伤并不意味着被抛弃,他们的心底再无后顾之忧。 林辰的训练取得了实打实的成果。 新军最怕的不是伤亡,而是伤亡带来的恐慌与崩溃。 他设立的随军医疗兵与后备队,在此刻发挥了定海神针般的作用。 看到箭雨并未取得预想中的效果,赵独眼的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妈的,骨头还挺硬!”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 “继续射!别给老子停!” “两翼的,给老子冲!把他们的阵型给我撕开!” 得到了命令,两翼包抄的悍匪,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从侧面猛扑过来。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 你正面是刺猬,那我专打你的侧翼软肋! 然而,他们再一次,打错了算盘。 “变阵!圆阵!” 林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原本的长方形枪阵,瞬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外围的士兵迅速移动,收缩,整个阵列如同一个活物般蠕动、变形。 最终,化作两个密不透风的圆形堡垒! 内外两层,三百六十度,再无死角! 每一个方向,都伸出了致命的三棱枪头! 当两翼的悍匪兴冲冲地扑上来时,迎接他们的,是和正面同伴们完全相同的噩梦。 “噗嗤!” “噗嗤!” 血光迸溅! 无论是从哪个方向进攻,他们面对的,永远是那一片令人绝望的钢铁丛林。 宁杭军的阵列,此刻化作两座移动的血肉磨盘。 它缓缓地在平原上移动,任凭周围的疯狗如何撕咬,都无法撼动它分毫。 反而,那些试图靠近的疯狗,不断被磨盘碾碎,留下一具又一具喷着血的尸体。 战局,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悍匪们无法攻破枪阵,只能在外围不断地游走,用零星的箭矢进行骚扰。 而宁杭军,则保持着圆阵,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着赵独眼的位置,碾压过去! 每前进一步,地上的尸体就多几具。 每前进一步,悍匪们的士气就跌落一分。 赵独眼的心,正一点一点地沉入冰冷的深渊。 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和惊惧,而剧烈地抽搐着。 他引以为傲的悍匪,此刻就像一群无助的野狼,围着一只豪猪,无从下口,反而被扎得遍体鳞伤。 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手下那些兄弟们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畏惧和动摇。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这样被对方温水煮青蛙一般地消耗下去,不用等对方杀光,自己这边就要先崩溃了! “他妈的!” 赵独眼血红的独眼中,爆发出赌徒般的疯狂。 “所有人都给老子听着!” 他高举起手中的鬼头大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他们没多少人!他们的体力也快耗尽了!” “给老子用车轮战,耗死他们!” 他刀锋一转,直指远方阵后,那个始终平静站立的青绿身影。 “杀了那个穿官袍的小白脸!” “赏金!” “一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亡命之徒。 “赏金百两”四个字,像一针最猛烈的虎狼之药,狠狠扎进了悍匪们的心脏! 那些本已动摇的眼神,瞬间被贪婪与疯狂所取代。 “嗷——!” 他们发出一声疯狂的咆哮,如同打了鸡血,再次朝着那两座移动的钢铁堡垒,发起了更加悍不畏死的冲击! 他们甚至用同伴的尸体作为掩护,试图冲到近前! 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开那一条通往百两黄金的血路! 一瞬间,战场的惨烈程度,陡然升级! 第28章 死亡的宣判 “跟我来!” 赵独眼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双腿狠狠一夹马腹,高高举起手中那柄沉重的鬼头大刀。 他身后,十余名最精锐的骑马悍匪,瞬间脱离了胶着的战团。 他们追随着赵独眼,目标明确,直插林辰所在的那座孤零零的小土坡! 斩首! 这是他们唯一翻盘的机会! 土坡之上,林辰迎着那股扑面而来的杀气,看着那十几骑卷起的烟尘,他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弧度。 终于,等到了。 等的就是你们这群困兽,最后的疯狂。 “大人!危险!” 身旁的亲兵吓得魂飞魄散,抽出佩刀,想也不想就要挡在林辰身前。 “退下。” 林辰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波澜,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名亲兵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辰缓缓抬起手,解开了自己身上那件象征着身份与权力的青绿官袍。 然后,手腕一抖,那件官袍便如同一只青色的蝴蝶,轻飘飘地落在了一旁干净的草地上。 一尘不染。 官袍离体的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方才的他,是一口幽深不见底的古井,静水流深。 那么此刻,褪去官袍,只着一身干练黑色劲装的他,就是一柄挣脱了刀鞘束缚的绝世神兵! 那股凝若实质的杀气,不再内敛,而是冲霄而起! 整个嘈杂的战场,被这股无形的杀气所慑,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正在冲锋的赵独眼,心脏猛地一顿! 只是脱了一件衣服! 为什么……为什么给他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从人,变成了魔? 隔着数十步,已经能清晰的感觉到那股锋利的杀意。 这种感觉,他只在那些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边军悍将身上感受过! 一个文弱的知县,怎么可能?! “装神弄鬼!” 赵独眼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恐惧。 他怒吼一声来驱散寒意,来给自己壮胆。 “杀了他!给老子剁碎他!” 他身后那十几个心腹悍匪,被赏金和血性刺激,发出癫狂的咆哮,用手中钢刀不停地拍打着马腹,向林辰怒冲过去! 猎物就在眼前,他们齐齐举起十几把钢刀,在日光下织成一片森白的刀网,当头罩向林辰! 他们是断云帮的刀尖子,手上人命累累,配合默契,自信这合力一击,就是铁打的罗汉也要被劈成两半! 然而,林辰动了。 面对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刀网,他甚至没有后退半步。 他的身形,就在刀锋即将临体的一刹那,忽然变得模糊。 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荡开了一圈无形的涟漪。 他的身影,已然消失。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泡沫破裂的声音响起。 冲在最前方的悍匪,刚刚还疯狂的狞笑,永远凝固在脸上。 他依旧保持着前冲劈砍的姿态,胯下的战马仍在前冲,他的身体,却诡异地停在了半空,然后无力地坠落。 在他的眉心正中,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深不见底,甚至没有一丝鲜血流出。 林辰的身影,如同瞬移的鬼魅,出现在了那名悍匪的身后。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 一柄县衙卫兵最常见的制式佩剑。 此刻,这柄凡铁,却化作了地府阎罗手中的判官笔。 “什么?!” 其余的悍匪亡魂大冒。 他们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恐惧,瞬间取代了贪婪,在他们心中炸开。 “他,他不见了!” “一起上!乱刀砍死他!” 有人色厉内荏地嘶吼,可那声音里明显带着颤抖。 十几把钢刀失去了章法,疯狂地向着林辰可能出现的任何方位乱舞。 林辰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墨色的残影。 他如同一个行走在刀锋缝隙间的幽灵。 每一次闪烁,都闲庭信步。 每一次现身,都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噗嗤”声。 每一次声音之后,也必然有一名悍匪,眉心中剑,眼中带着极致的惊愕与不解,悄无声息地倒下。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 精准、高效、冷酷。 出剑,只攻眉心。 攻击,必有一死。 这不再是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带着死亡艺术感的屠戮。 短短十几个呼吸。 跟在赵独眼身后的十几个精锐悍匪,已尽数化为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 每个人,都保持着临死前的姿势,眉心处,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致命血洞。 土坡之上,献血染红了草地。 唯有林辰,依旧站在原地,黑衣劲装,纤尘不染。 他手中的长剑,剑锋依旧清亮如水,未曾沾染半点血腥。 仿佛,他从未动过。 整个战场,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正在浴血拼杀的宁杭士兵,还是悍不畏死的断云帮匪徒,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土坡上那神魔般的一幕。 那完全超越了他们认知极限的画面,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灵魂冲击。 神乎其技? 不! 这简直是神鬼莫测! 赵独眼胯下的战马,感受到了主人身上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不安地刨着蹄子,连连打着响鼻。 豆大的汗珠,从赵独眼的额角滚落。 他那只握着鬼头大刀的手,正在剧烈地颤抖。 那把让他引以为豪的大刀,现在是如此沉重。 沉重得他都快要握不住了。 他纵横云州十余年,杀人如麻,自诩为一尊活阎王。 可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恐惧。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人! 他是披着人皮的恶魔!是从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修罗!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赵独眼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林辰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赵独眼。 就这么静静的望着他。 赵独眼的马在原地不停的转着圈。 他想做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从何做起! 就在他深入骨髓的恐惧的目光中,林辰手中的长剑,慢慢抬起。 剑尖,遥遥指向了他。 这个动作,就是宣判。 死亡的宣判。 “啊啊啊啊——!” 赵独眼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知道,跑不掉了!这个怪物的速度,他连看都看不清,怎么跑?! 横竖都是一死! “老子跟你拼了!” 极致的恐惧,催生出了最后的疯狂。 赵独眼发出最后一声疯狂的咆哮,双腿猛夹马腹,整个人借着狂暴的马力,如炮弹般冲天而起! 他双手紧握鬼头大刀,将全身所有的力气、所有的精气神,都灌注到了这一刀之中,朝着林辰的头顶,力劈华山! 这一刀,惨烈、决绝、一往无前! 他要用这毕生最强的一刀,劈开眼前的梦魇! 第29章 大获全胜 面对那裹挟着毁灭气息的雷霆一击,林辰的脸上,依旧不见丝毫波澜。 他甚至没有理会那柄放大了数倍的刀影。 他只是,向前。 踏出了一步。 没有声音。 没有风。 身影瞬间消融于无形。 赵独眼那灌注了毕生信念的疯狂一刀,劈空了。 “轰!” 刀锋重重斩在泥土里,激起一片尘土。 失控的巨力让他身形踉跄,冲出数步,靠着将大刀插入地面,才勉强没有栽倒。 他猛地回头。 那只充血的独眼,癫狂地扫视着,试图捕捉那个鬼魅般的身影。 下一刻。 一丝冰凉的触感,轻轻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很轻。 像一片雪花落下。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他摸到了。 摸到了一截光滑、温热,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喷涌的……断口。 他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茫然地低下头。 视线越过自己的胸膛。 他看见了。 看见了自己的身体。 一具无头的身体,还穿着他最熟悉的皮甲,双手还紧紧握着那把陪伴他多年的鬼头大刀,保持着拄地的姿势。 “这……是……” 这是赵独眼,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念头。 “噗通!” 他的头颅,从脖颈上干净利落地滑落。 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脸上那副惊骇、难以置信的表情,被永远地定格。 时间,在这一刻被斩断。 整个战场,那震天的喊杀、兵器的碰撞、临死的哀嚎,都在赵独眼头颅落地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死寂。 一种足以让心脏骤停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那座小土坡上。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具无头的躯体,依旧保持着双手拄刀的姿态,顽固地矗立着。 “帮……帮主……” 一个距离最近的悍匪,喉结剧烈滚动,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干涩的音节。 他的声音很轻,在这片诡异的静默中却格外清晰。 这两个字,瞬间把匪徒们从死寂中拉回现实。 “帮主……死了?” 另一个悍匪,双眼失神,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迷茫和绝望。 他们的帮主,那个在云州纵横十余年,杀人如麻,被他们视作不败战神的赵独眼,就这么死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对决。 没有持续数十回合的惨烈搏杀。 甚至,他们都没有看清那个黑袍身影是如何出手的。 仅仅是一错身。 一个照面。 一颗人头,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滚了下来。 这不是厮杀。 这是神罚。 “不……不是人……是妖怪……他不是人……” 终于,一个悍匪的精神彻底被这超越认知的一幕碾碎。 他看了一眼土坡上,那个正弯腰捡起官袍,姿态从容得仿佛只是掸了掸灰尘的林辰。 那一眼,让他看到了神魔。 他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那声音里再也没有半分凶悍,只剩下被碾碎了所有勇气的崩溃。 “哐当!” 他手中的钢刀,从颤抖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这声响,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转身就跑! 主帅阵亡。 信仰崩塌。 断云帮那所谓的“悍不畏死”,在亲眼目睹了神明降下惩罚之后,瞬间土崩瓦解。 “跑啊!” 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 “那不是人!快跑啊!” 恐慌,如决堤的洪水,在悍匪之中轰然炸开。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贪婪和凶残。 他们丢盔弃甲,哭喊尖叫,疯了一般地向着来时的方向溃逃,甚至为了跑得更快,而将刀砍向身边的同伴。 所谓的袍泽情谊,在绝对的死亡恐惧面前,一文不值。 阵型,瞬间崩溃。 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一败涂地! 土坡上。 林辰缓缓收剑入鞘,动作优雅流畅。 他将那件一尘不染的青绿官袍重新披在身上,细致地整理好每一处衣襟。 刹那间,那股冲霄而起,令天地为之色变的神魔杀气,尽数收敛,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那个弹指间定生死的修罗,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 他转身,面向自己那三百名已经彻底看傻了的士兵。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那柄普通的制式长剑。 剑尖,遥遥指向那群正在溃散奔逃的匪徒。 “宁杭的勇士们!” 他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响彻整个平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随我,杀!” “吼——!!!” 短暂到极致的死寂之后,宁杭军的阵列中,爆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狂吼! 他们的眼中,不再有恐惧,不再有紧张。 只剩下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与信仰! 他们的知县大人,是天神下凡! 有这样的统帅带领他们,何惧一战?! “杀啊!” “为林大人尽忠!” “宰了这帮狗娘养的!” 士气,于此刻攀至巅峰,化作战意狂潮! 张龙和他手下的九名队长,眼中射出骇人的精光。 他们第一个脱离阵列,十尊钢铁杀神,如猛虎冲入羊群,直接凿穿了溃逃的匪徒人群。 破阵刀挥舞如风,带起一片片血雨腥风。 三百名宁杭团练紧随其后,组成一个个小型的攻击阵型,对那些已经丧失了所有斗志的匪徒,展开了最无情的追杀! 这场战斗,至此,已从一场势均力敌的血战,演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追逐与屠戮。 …… 一个时辰后。 战斗,彻底平息。 三百断云帮悍匪,除少数十几人侥幸逃入山林,其余二百八十余人,尽数伏诛。 宁杭军,大获全胜。 而自身的伤亡,微乎其微。 阵亡,不足十人。 伤者,三十余人。 这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碾压式的奇迹! 士兵们兴奋地打扫着战场,收缴着那些精良的兵器和皮甲,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者的自豪。 他们看向土坡上那个青袍身影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张龙提着赵独眼的头颅,大步流星地走到林辰面前,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大人!匪首赵独眼,人头在此!” 林辰点了点头,目光却越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望向了西边,云州城的方向。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很好。” “传我命令,全军休整半个时辰。” “然后,带上我们所有的战利品,以及……”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玩味。 “赵帮主的人头。” “我们,去一趟云州城。” “给李知县……报个喜。” 第30章 杀人,还要诛心! 云州城。 知县衙门,后堂。 李长海端着一杯滚烫的参茶,却迟迟未曾入口。 他心神不宁,右眼皮自昨日起,便一直在跳。 自赵独眼领着那三百悍匪出发后,他就坐立难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一遍又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多虑了,多虑了。 三百精锐悍匪,装备远胜官军,由赵独眼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亲自带队。 去对付一个上任没多久的小知县,和一群临时拼凑起来的泥腿子团练。 这还能有什么悬念? 这分明是杀鸡用牛刀。 此刻,恐怕赵独眼已经提着那个姓林的小子的脑袋,在回来的路上了。 待尘埃落定,自己再运作一番,将宁杭县据为己有。 那座富铁矿,再没有他人觊觎,就将彻底落入自己囊中。 还有那个姓林的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嘻嘻嘻! 想到得意处,李长海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 他端起茶杯,正欲饮下,压一压心头的烦躁。 “报——!”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刺破了衙门的宁静。 紧接着,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褪,那神情,仿佛白日见了活鬼。 “大……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长海眉头猛地一跳,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如乌云般笼罩下来。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怒喝。 “是赵帮主,回来了?” “不……不是啊大人!”衙役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是……是城外!西门外!来……来了一支大军!” “大军?” 李长海瞬间愣住。 “什么大军?哪来的大军?” “不……不知道啊!” 衙役的声音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好几百人!他们……他们打着‘宁杭’的旗号!” “宁杭?!” 轰! 李长海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却浑然不觉。 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宁杭? 宁杭的军队,怎么会出现在云州城下? 赵独眼呢? 他那三百悍匪呢?! 难道…… 一个荒谬到极致,却又让他恐惧到骨髓的念头,疯狂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李长海失神地喃喃自语,他一把推开挡路的衙役,发了疯的朝着衙门外冲去。 他要亲眼去看看! 当李长海手脚并用,气喘吁吁地爬上云州城墙时,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浑身一软,险些当场瘫倒。 城外,一里开外。 一支军队,如一片沉默的森林,静静矗立。 他们的队列,整齐得令人窒息。 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冲天而起,压得城墙上的守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军队的最前方,一面大旗迎着烈风,猎猎作响。 旗上,那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李长海的眼球上。 ——宁杭! 这支军队的装备混杂不堪。 有的穿着青布短打,有的却披着皮甲。 他们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长枪、佩刀,甚至还有许多断云帮标志性的鬼头刀。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看似“杂牌”的队伍,却散发着一股百战精锐才有的彪悍与自信。 每个士兵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冷漠而又嗜血的骄傲。 他们是胜利者。 而在这支军队的最前方,一个年轻人,骑在一匹神骏的高头大马上,正抬着头,微笑着,遥遥望着城墙上的自己。 一身青绿官袍,纤尘不染。 那份从容,绝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而是来郊外踏青的贵公子。 正是那个,他欲除之而后快的,宁杭知县。 林辰! 李长海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剧烈发抖。 他看见了。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在林辰的马鞍旁,赫然挂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血肉模糊,死不瞑目的人头。 那颗人头上标志性的独眼,以及那副临死前依旧凶悍的表情,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赵独眼!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李长海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死死地扶住冰冷的墙垛,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他派出去的三百精锐,败了。 不仅败了,看这架势,是全军覆没了! 这个姓林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李大人,别来无恙啊。” 城下,林辰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城墙之上,传到了李长海的耳朵里。 那声音,温文尔雅,如沐春风。 可听在李长海的耳中,却比三九寒天的冰凌,还要刺骨。 “本官今日,率宁杭团练,于两县交界处进行操演。” “不想,竟偶遇了一伙凶残至极的匪徒。” 林辰勒住马缰,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和煦。 “这伙匪徒,自称‘断云帮’,常年盘踞云州地界,荼毒百姓,无恶不作,实在是天理难容!” “本官身为朝廷命官,见到此等贼寇,岂能坐视不理?” “于是,本官当即下令,率我宁杭三百勇士,与这伙悍匪,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与“庆幸”。 “唉,说来惭愧。” “这伙匪徒,确实是凶悍异常,装备精良,远非寻常山贼可比。我宁杭团练,虽然奋勇杀敌,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啊。” 城墙上,李长海的脸,已经由青转白,由白转紫,精彩至极。 他听着林辰那颠倒黑白,无耻至极的“汇报”,一口老血死死堵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憋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炸开。 偶遇? 剿匪? 付出代价? 你放屁! 那是我的人!是我花了大价钱养的兵!是我的心腹爪牙! 你现在,居然当着我的面,说你帮我剿了匪? 欺人太甚! 这简直是把他李长海的脸,按在地上,用鞋底,来来回回的,不停地摩擦! “幸好!” 林辰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我宁杭军民的浴血奋战之下,终于是将这伙穷凶极恶的匪徒,尽数歼灭!匪首赵独眼,也已被本官亲手斩杀!” 话音未落,他伸手一提。 赵独眼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被他高高举起,向着城墙上展示。 “李大人!你看!匪首人头在此!” “本官特地,快马加鞭,不敢停歇,赶来云州城下,就是为了给李大人你……” “送上这份天大的剿匪功劳啊!” “噗——!” 李长海再也忍不住了,一口心血,猛地喷了出来,洒满了面前斑驳的墙垛。 “功……劳……”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城下的林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杀人,还要诛心! 此子,手段之狠辣,用心之歹毒,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城下的宁杭士兵们,看着自家大人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一个个拼命地强忍着笑意,把脸憋得通红。 他们现在,对自家大人的敬佩,早已超越了战场上的神威。 更是这种,能把死人气活的,无耻……啊不,是无双的口才和胆魄! 林辰看着城墙上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第31章 城下之盟 林辰再度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贯穿了风声,送上城头。 “李大人,你也不必太过感激。” “你我同为朝廷命官,守望相助,本就是分内之事。” 林辰的语气,温和得像一位老友在叙旧。 “只是……” 他话锋一转,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 “这断云帮的老巢,就在贵县境内的象牙山。” “如今匪徒已灭,这贼窝,自然也就空了出来。” “本官寻思着,李大人公务繁忙,恐怕也无暇去处理这等藏污纳垢的山野之地。” “还有。” “本官审问俘虏得知,这断云帮,似乎还掌握着一条从云州出海的秘密航线,平日里干些走私的勾当。” “如今他们人死鸟兽散,这条航线,想必也无人问津了。” 林辰的声音,变得轻飘飘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李长海的心上。 象牙山,那是他的富铁矿!是他孝敬他舅舅都指挥使大人的命根子! 秘密航线,那是他最大的财源! “不如这样。” 林辰的笑容,甚至带上了一丝为对方着想的“热忱”与“讨好”。 “为免除李大人的后顾之忧,也为了奖励我宁杭三百勇士的浴血之功。” “这象牙山,以及那条无主的航线,便由我宁杭县,代为接管,如何?” 此言一出,整个云州城墙,陷入了一片死寂。 城墙上的守军,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用一种看待魔鬼的眼神,死死盯着城下那个青袍身影。 这不是报喜。 也不是索要功劳。 这是当着全城军民的面,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敲诈!勒索! 他杀了你的狗,然后提着狗头,微笑着问你要走狗窝,还要拿走狗吃饭的盆!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嚣张、如此霸道、如此无耻之人?! 李长海死死地盯着林辰,双目中血丝寸寸迸裂,那眼神,恨不得化作最锋利的刀剑,将林辰千刀万剐。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拒绝? 他拿什么拒绝? 城外,是刚刚全歼了三百悍匪的虎狼之师。 城内,是他那些吓破了胆,连刀都拿不稳的酒囊饭袋。 一旦开战,云州城,旦夕可破。 到时候,他失去的,就不仅仅是矿山和航线,还有他自己的项上人头。 可是,答应? 那等于被斩断了双臂,拔掉了獠牙! 进,是死。 退,是生不如死。 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只用了一场胜利和寥寥数语,就将他逼入了万劫不复的绝境! 林辰依旧微笑着,耐心地看着城墙上那个脸色变幻不定,几乎要崩溃的云州知县。 他知道,李长海没得选。 因为他的刀,已经架在了李长海的脖子上。 他决定,再送对方一程。 他再度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怜悯,彻底击碎了李长海最后的侥幸。 “李大人,就当是……给本官和麾下儿郎们的一点点抚恤,和剿匪的辛苦费吧。” 抚恤? 辛苦费? 这七个字,轻飘飘地从林辰口中说出。 却像七座大山,轰然压下,将李长海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神智,彻底碾成了齑粉。 “嗬……嗬……” 他再也支撑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嗬嗬声,身体软软地沿着冰冷的墙垛滑倒,瘫坐在地。 他双目失神,瞳孔涣散。 嘴巴一张一合,却再也发不出任何成型的声音。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看见了他舅舅都指挥使大人那张震怒到扭曲的脸。 他看见他的官帽,他的荣华富贵,在风中化作碎片飘散而去。 一串晶莹的涎水,从他大张的嘴角,缓缓流下。 他被吓傻了。 不。 他被玩疯了。 他已经被林辰这一套行云流水,从肉体到精神,从现实到名誉,全方位无死角的组合打击,彻底摧毁了。 “大人!大人!” 旁边的亲信衙役们惊慌失措地围了上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捶后背,乱作一团。 城墙上的骚动,林辰尽收眼底。 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安静地欣赏着落入陷阱的猎物,做着最后的挣扎。 城下的宁杭士兵们,鸦雀无声。 他们看着自家大人,再看看城墙上那个瘫倒在地的云州知县,心中的敬畏,已经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原来,杀人,真的可以不见血。 原来,语言,真的可以比利剑更锋利。 他们之前崇拜的,是林辰那神鬼莫测,一击必杀的武力。 而现在,他们敬畏的,是这种谈笑间,就将一个与自己同级的朝廷命官,玩弄于股掌之间,逼得对方疯魔的恐怖手段。 跟着这样的大人,何愁大事不成! 张龙站在林辰身后,看着自家大人那并不算魁梧的背影,只觉得那身青绿官袍之下,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与有荣焉。 过了许久,城墙上才终于传来一个颤巍峨巍的声音。 是一个师爷模样的人,他被几个衙役推到了前面,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地冲着城下喊道: “林……林大人……我家大人……他……他身体抱恙,晕厥过去了……” “哦?晕过去了?” 林辰眉毛一挑,故作关切地说道: “哎呀,这怎么能行!李大人这是为我大夏剿匪大业,殚精竭虑,心力交瘁,才至于此啊!真是……我辈楷模!” 他满脸“诚恳”,语气“沉痛”,听得城上城下无数人嘴角疯狂抽搐。 “李大人既然病了,那本官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了。” 林辰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本官看,这象牙山匪巢,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万一再有匪徒占据,为祸一方,岂不是让李大人的心血付诸东流?” “还有那条走私航线,更是藏污纳垢,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勾结倭寇,流毒无穷!此事,干系重大,刻不容缓!” 他的声音,义正词严,充满了为国为民的凛然正气。 “这样吧!” 林辰一拍马鞍,像是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重大决定”。 “为免李大人再为此等俗事操劳,也好让他安心养病。” “这象牙山和航线的交接事宜,我看,就不要拖了,今日便办了吧!” “烦请师爷,代李大人,写一份地契文书,再画一份航线图。” “我的人,就在城下等着。” “写好了,用绳子吊下来便可。” “本官拿到文书,即刻便走,绝不多在云州城下叨扰一刻,也好让贵县军民,安心。” 此言一出,城墙上刚刚缓和了一点的气氛,瞬间再度凝固。 所有人都被林辰这番操作,惊得瞠目结舌。 还要立字据? 当场就要?! 你这是敲诈勒索,居然还想要官方认证的凭证? 这已经不是无耻了。 这是在用所有人的脸面,给他自己的无耻,盖上一个官方的、合法的、不容辩驳的印章! 那个师爷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他看看城下那个笑容和煦的年轻人,再看看地上还在抽搐的自家大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今天这个字据,不写也得写。 对方连这种话都说出口了,显然是没打算给云州留任何余地。 若是再推三阻四,恐怕下一刻,那支虎狼之师的兵锋,就要指向云州城门了。 到那时,丢的就不是脸面和钱财,而是满城上下的性命了。 “快……快去!”师爷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笔墨纸砚!快拿笔墨纸砚来!” 很快,一张临时拼凑起来的桌子,被搬到了城墙垛口。 师爷颤抖着手,研墨,铺纸。 他每写一个字,手都在抖。 那不是一份普通的文书,那是云州的血,是李长海的命。 他一边写,一边老泪纵横。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些云州守军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背上。 有愤怒,有屈辱,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无力和恐惧。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情绪,都显得那么苍白。 林辰安坐马上,一手勒缰,一手轻轻敲击着马鞍。 好整以暇。 静静等待着,胜利的果实。 第32章 文书到手,凯旋! 师爷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在用刀子割他自己的肉。 他不敢看城下那个青袍身影,甚至不敢回头看身后那些同僚们。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正死死地钉在他的背上。 有愤怒,有屈辱,有不甘。 但更多的,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力。 城下是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静静地矗立着。 他们刚刚才全歼了三百悍匪,那股冲天的杀气,即便隔着这么远,依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而他们的知县大人,云州的父母官,此刻就像一摊烂泥,瘫在地上。 嘴角还挂着晶莹的涎水,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完了。 云州的天,塌了。 师爷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砸在尚未干透的墨迹上,晕开一团小小的污痕。 他知道,自己写的不是什么地契文书。 这是云州的卖身契! 是李长海,乃至整个云州官场的耻辱柱! “写……写好了……” 师爷的声音嘶哑干涩。 他颤抖着将那两份薄薄的,却重如泰山的纸张递给旁边的衙役。 一个粗大的竹筐被放了下来,里面装着文书和航线图,摇摇晃晃地,被吊下了城墙。 整个过程,死一般的寂静。 城墙上,所有的云州守军,都死死地盯着那个缓缓下降的竹筐。 他们的拳头,捏得指节发白。 他们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当着全城军民的面,被人用武力逼迫着,签下了这城下之盟! 从此以后,云州,将成为整个江南官场的笑柄! 而他们,这些亲眼见证了耻辱,却无力反抗的守军,也将永远被钉在这耻辱柱上! 林辰安坐马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身后的张龙翻身下马,稳稳地接住竹筐,从里面取出文书和航线图,恭敬地呈了上来。 林辰接过来,甚至没有细看,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城墙上那个面无人色的师爷。 他的脸上,重新绽放出那和煦如春风的笑容。 “有劳师爷了。” “也请师爷代我,转告李大人。” “务必,好好养病。” “宁杭与云州,一衣带水,日后,还望两县多多走动,守望相助。” 说完,他对着城墙,遥遥一拱手。 那姿态,潇洒写意,仿佛真的只是来拜访一位老友。 “我们走。” 林辰轻轻一拉马缰,调转马头。 “大人!” 张龙突然开口,他指着城下那些被缴获的,属于断云帮的精良兵器和皮甲,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这些战利品……”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远比宁杭县武库里的破烂强得多。 就这么扔在这里,太可惜了。 林辰闻言,勒住马,回头看了一眼。 他笑了。 那笑容,让城墙上的师爷和一众衙役,心头猛地一寒。 只听林辰朗声说道:“李大人为国分忧,剿灭悍匪,功在社稷。” “本官又岂能夺其所爱?” “这些匪物,就留给李大人,充作军资吧。” “也算是本官,为云州防务,尽的一点绵薄之力!” 此言一出。 “噗——” 那师爷再也撑不住,一口气没上来,跟着喷出一口老血,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诛心! 这是赤裸裸的诛心之言! 什么叫留给李大人充作军资? 这些兵器铠甲,本就是李长海私下里给断云帮的! 现在林辰这么一说,等于是在全城军民面前,把李长海和断云帮匪徒勾结的这层窗户纸,给捅了个明明白白! 以后,李长海还怎么解释? 他怎么跟城中百姓交代? 怎么跟他的上官交代?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 这是把李长海的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上几脚! “大人!师爷也晕过去了!” 城墙上,再次乱成一团。 林辰却不再理会,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走!” 他轻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 “回营!” “吼——!” 三百宁杭士兵,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他们高举着手中的兵器,用最崇敬、最狂热的眼神,看着前方那个青袍背影。 爽! 原来仗还可以这么打! 原来敌人还可以这么羞辱! 他们不仅用武力碾压了敌人,更用言语,将一个朝廷知县,玩弄于股掌之间,逼得对方疯魔,逼得对方身败名裂! 跟着这样的大人,何愁大事不成! 大军开拔,带着赵独眼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浩浩荡荡地,朝着宁杭县的方向,凯旋而归。 只留下云州城墙上,一片狼藉,和满城的屈辱与死寂。 …… 宁杭县。 当林辰率领大军返回时,整个县城都沸腾了。 百姓们自发地涌上街头,他们看着那些精神抖擞,士气高昂的士兵,看着那些身上沾着血迹,却挺着胸膛的子弟兵,眼中充满了激动与自豪。 当他们看到,被高高挑在旗杆上的,那颗独眼龙的人头时,更是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赢了!我们赢了!” “林大人威武!” “宁杭军威武!” 断云帮,这伙盘踞在云州地界,时常骚扰宁杭的毒瘤,终于被彻底铲除了! 这是宁杭县,数十年来,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胜! 柳如是和李虎等人,早早地就在县衙门口等候。 看到林辰安然无恙地翻身下马,柳如是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她快步上前,眼中含着泪光,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柔声说了一句。 “夫君,你回来了。” “回来了。” 林辰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李虎。 “伤亡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李虎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 “回大人!大获全胜!”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此战,我军阵亡九人,重伤三十四人!歼敌二百八十余!” “以微乎其微的代价,全歼了断云帮三百悍匪!” 嘶—— 周围听到这个战损比的官吏和乡绅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神话! 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碾压式的奇迹! 他们看向林辰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敬畏,而是在仰望神明。 “抚恤。” 林辰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所有阵亡的弟兄,按照最高标准的三倍发放抚恤金!家中若有父母妻儿,由县衙负责赡养!若有子弟,可免费入我即将开办的学堂读书!” “所有受伤的弟兄,同样三倍发放赏钱!务必请最好的郎中,用最好的药,一定要让他们痊愈!” “其余参战的弟兄,人人有赏!” 林辰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定心丸,让在场的士兵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们卖命,大人是真给钱,真给尊重! 士为知己者死! 这一刻,这支刚刚经历过血火考验的新军,凝聚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张龙!” “属下在!” 张龙大步出列,单膝跪地。 “你率领其余九位队长,即刻前往象牙山!将那座矿山,给我牢牢地控制住!” 林辰将那份刚刚到手的地契文书,交到他的手中。 “从今天起,那里,是我们宁杭的了。” “另外,再派人,沿着这份航线图,去海边探查!我要知道,这条航线的具体情况!” “属下遵命!” 张龙接过文书,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知道,宁杭县真正的大事业,从今天,才算正式拉开序幕! 第33章 虎狼之师,初成! 处理完军务,林辰回到后堂。 柳如是已经为他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衫。 褪去一身官袍,洗去一身征尘。 林辰坐在桌前,柳如是默默地为他沏上一杯热茶。 “夫君,那李长海,就这么算了?” 柳如是有些担忧地问道。 她虽然不懂朝堂争斗,但也明白,这次把一个邻县知县得罪得这么死,后患无穷。 “算了?” 林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怎么可能。” “我不仅要了他的矿山和航线,还要了他的脸面和前程。” “现在的李长海,已经是个疯子了。” “一个被逼到绝路的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林辰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足为虑。” “一个被斩断了财路,拔掉了爪牙,还背上了勾结匪寇骂名的知县。 对于这么一个废物,他那个都指挥使舅舅,也不一定真想保他。” “他现在,自身难保,更没精力来找我的麻烦。” “而我,需要的,正是这段宝贵的发展时间。” 他放下茶杯,目光变得深邃。 “矿山,航线,都到手了。” “接下来,就是要把这些资源,尽快转化成我们自己的实力!”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霸气与自信。 柳如是看着自己的夫君,眼中异彩连连。 她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一条潜龙。 而现在,这条龙,终于要开始,搅动风云了。 …… 夜色深沉。 书房内,烛火摇曳。 柳如是已经退下,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林辰没有看桌上的卷宗,他的指节,在冰凉的梨木桌面上,无声地、有节奏地敲击着。 一下,又一下。 那并非焦躁,而是一种极致专注下的思考。 李长海疯了,但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知县的疯狂,掀不起滔天巨浪,可他背后那位都指挥使,绝不会善罢甘休。 云州城下的一幕,是威慑,也是宣言。 这份宣言,必然已经插上翅膀,飞向了江南道的各个角落,飞进了那位都指挥使大人的耳朵里。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他需要的,是将纸面上的胜利,尽快转化为握在手中的,绝对的力量。 敲击声,戛然而止。 林辰的目光,穿透了窗棂,望向象牙山的方向。 那里,有铁。 …… 象牙山。 曾经的断云帮匪巢,如今已经换了主人。 张龙率领着一百名精锐,将这里牢牢控制,任何闲杂人等都无法靠近半步。 在矿区的核心地带,一片空地被清理出来。 李虎,这位宁杭县最好的铁匠,正带着几十名工匠,围着一堆图纸,满头大汗。 他们的脸上,是混杂着困惑、震惊与狂热的复杂神情。 “大人……一下子要建十座高炉吗?” 李虎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指着图纸上那个外形古怪的巨大炉子。 “是的,以后还要建造更多。” 林辰站在一旁,声音平淡。 他没有过多解释什么耐火砖,什么热风循环。 他只是指着图纸上的一个个关键节点,用最简单直接的语言,下达指令。 “这里,用黏土混合石英砂,烧制成砖。” “这里,要留出风口,角度必须分毫不差。” “这里,是出铁口,那里,是出渣口。” 他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李虎和工匠们虽然无法理解其中的原理,但林辰在他们心中,早已是神明般的存在。他们选择无条件地相信。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象牙山矿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开采出的富铁矿,被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来。 一座座土法炼钢高炉,拔地而起。 当第一座高炉点火,熊熊的烈焰冲天而起,将半边天都映照得通红。 一股炽热的,金红色的洪流,从这里喷涌而出! 那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那热浪,几乎要将人的眉毛烤焦。 在工匠们震天的欢呼声中,一块块良品以上钢锭源源不断产出。 林辰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只是第一步。 夜深人静时,林辰独自一人,走入堆放钢锭的仓库。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这些尚有余温的金属。 心念一动。 整个仓库的钢锭,瞬间消失无踪。 无尽空间之内。 林辰的身影出现。 在他面前,是那座散发着冰冷科技感的“制造工坊”内。 他没有犹豫,将所有钢锭投入其中,然后调出了两份早已烂熟于心的图纸。 【磐石甲】 【破阵刀】 他要把这一套单兵装备武装到团练的每一位成员。 【开始制造】 指令下达。 制造工坊内,亮起幽蓝色的光芒。 钢锭被无形的力量分解,重组,塑形。 没有震耳欲聋的捶打,没有火花四溅的锻造。 一套套通体漆黑,由数百片甲叶精密扣合,兼顾了防护与灵活性的重型板甲,被生产出来。 一柄柄刀身厚重,刀刃带着微小弧度,最适合劈砍破甲的战刀,静静躺在甲胄旁边。 三百套。 不多不少。 林辰伸出手,拿起一柄破阵刀。 刀锋在空间内自带的光源下,没有反射出一丝光亮,所有的光,都被那深邃的黑色所吞噬。 一股冰冷的杀意,顺着刀柄,侵入手心。 很好。 他的爪牙,已经初步铸成。 …… 宁杭县,校场。 三百名团练士兵,屏息凝神,站得笔直。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三百套黑色的“怪物”。 “全员换装!” 林辰的声音响起。 士兵们一拥而上,校场上顿时响起一片穿戴甲胄的金属碰撞声。 当三百名身穿磐石甲,手持破阵刀的士兵,重新列队站好时。 整个校场的气氛,都变了。 原先的精锐之气,被一股令人窒管的,冰冷的铁血杀伐之气所取代。 他们不再是三百个独立的士兵。 他们是一个整体。 一个由钢铁和杀意,浇筑而成的战争机器。 “从今日起,你们将进入一个新的地方,进行真正的试炼。” 林辰看着他们,缓缓开口。 他抬起手。 眼前的空间,如同水面般,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一个巨大而虚幻的门户,凭空出现。 门户之后,是肃杀的古战场,是连绵的军帐,是无尽的兵戈之声。 【演武场】 士兵们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但随即被更强烈的狂热所覆盖。 “张龙,你带第一队,进去。” “是!” 张龙没有丝毫犹豫,手持破阵刀,第一个踏入了那扇光门。 十名队长,轮流带领自己的队伍,一批批进入演武场。 他们在这里,面对的是系统模拟出的,最凶悍的敌人。 他们在这里,进行着最严酷的,近乎实战的对抗。 他们在这里,流血,流汗,却不会死亡。 每一次“阵亡”,都会在空间外恢复如初。 但那濒死的痛苦,那被利刃撕裂身体的触感,却一次又一次,清晰地烙印在他们的灵魂最深处。 从那扇光门中走出的士兵,眼神已经变了。 不再是之前的锐气,而是一种看透了生死的漠然。 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摒弃了所有多余的花架子,只剩下最纯粹的杀戮本能。 那股凝如实质的杀气,让校场上的风,都变得冰冷刺骨。 磐石甲和破阵刀,也从一开始的累赘,彻底变成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他们,正在以一种外人无法想象的恐怖速度,从一支县城团练,蜕变成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 第34章 筑墙、利器,搞民生! 演武场那扇虚幻的光门,终于涟漪散尽,彻底消散。 最后一名士兵迈步而出。 刹那间,整个校场都安静了。 不,是死寂。 仿佛连风都凝固了,空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住,向着四面八方沉重地挤压开来。 三百尊沉默的钢铁雕像,静立于此。 他们身上那套通体漆黑的磐石甲,在烈日下非但不反光,反而贪婪地吞噬着所有光线,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 手中的破阵刀,刀尖统一斜指地面三寸之处。 纹丝不动。 变了。 从里到外,从血肉到灵魂,全都变了。 站在远处的李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 他身边的几名后勤官吏,更是面无人色,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眼前的这支军队,与一个时辰前进去的那支,判若云泥。 之前的他们,是精锐,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悍卒,浑身是刺,锐气逼人。 而现在,所有的锐气都被藏进了刀鞘,沉入了骨髓。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恐怖的力量。 那是从上百次生死轮回中磨砺出的绝对冷静。 是洞悉了人体每一处致命要害后,对杀戮本身的漠然。 这不再是一支军队。 这是一个被拆解、重组、淬火后,为杀戮而生的钢铁机器。 李虎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他望向不远处那个青袍身影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敬畏或崇拜。 那是凡人仰望神祇的眼神。 他无法理解,也放弃了理解。 他只知道,宁杭县,不,整个江南道的天,都要因为这个男人,而彻底变了颜色。 “很好。” 林辰淡漠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他缓步上前。 三百双如渊的目光,瞬间聚焦于他一人之身。 那深渊的底部,骤然燃起了名为“忠诚”的炽热烈焰。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宁杭团练。” “你们是,‘玄甲卫’。” “你们的职责,只有一个。” 林辰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 “护我宁杭,保境安民。” “凡有来犯之敌,无论他是谁,来自何方,下场,也只有一个。”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 “杀无赦。” “吼!” 没有山崩海啸的呐喊,只有一声整齐划一,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低沉嘶吼。 那声音中蕴含的铁血意志,再次让在场的文官们脸色发白,两腿发软。 “张龙。” “属下在!” “你率玄甲卫,分三班。一班驻守象牙山,一班于县城周边秘密驻训,一班化整为零,融入城中。” “我要你们像影子,无处不在,却又无人察觉。” “遵命!” “李虎。” “小……小人在!”李虎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上前。 “高炉的火,不准熄。” “我要更多的钢,更好的钢。” “大人放心!就算把小人这条命填进高炉里,也一定完成任务!”李虎激动得满脸通红。 这不是在打铁。 这是在亲手铸造一个伟大的时代! 安排完军务,林辰的脚步并未停下。 战争,只是手段。 他很清楚,一支无敌的军队,必须有一个稳固如山的大后方。 而稳固的后方,离不开两样东西。 安定的秩序,富足的民生。 县衙,后堂。 林辰召集了宁杭县仅有的几位核心文官。 为首的是县衙主簿,王谦,一个年近五十,留着山羊胡,兢兢业业了几十年的老官僚。 他对林辰敬畏到了骨子里,但脑子里根深蒂固的,依然是那套祖宗之法。 “诸位。” 林辰开门见山,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发出笃的一声。 “我打算在县里,增设两个新衙门。” 王谦和其他几人面面相觑,满眼都是惊疑。 县衙的架构,乃朝廷定制,一个萝卜一个坑,哪能说加就加?这是要坏规矩的! “敢……敢问大人,是哪两个衙门?”王谦颤巍巍地问道。 “其一,巡逻署。” 林辰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从玄甲卫中,抽调五十名老成持重者为骨干,再从民间招募一百名身家清白、体格健壮的青壮。” “统一着装,佩制式短棍,负责县城内外日常治安。” “职责,小到邻里纠纷、抓偷捕盗,大到盘查奸细、宵禁戒严。” “我要宁杭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巡视!” “我要所有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更要让任何心怀不轨之徒,一进我宁杭地界,就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王谦的山羊胡剧烈地抖动起来,他被林辰这石破天惊的构想,震得脑子嗡嗡作响。 县里治安,不向来都是衙役管吗?可衙役才几个人,而且大多懒散油滑,抓个小偷都费劲,怎能做到这种程度? “大人……这……这编制……逾制了啊!还有……俸禄从何而来……” 王谦死板的脑筋里,第一时间跳出的就是这些致命的问题。 “编制,我说了算。” “俸禄,县衙出。” 林辰的语气淡漠,却带着山一般的重量。 “我有的是办法,让县库充盈起来。” 他看向窗外,目光变得更加深远。 “其二,开办县学。” “什么?” 这一次,连王谦都失态地惊呼出声,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开办县学?那可是州府一级才有的资格!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宁杭县,哪来的胆子,哪来的钱,哪来的先生? 这是僭越!是取死之道啊! “大人,万万不可啊!”王谦急得老脸涨红,几乎要跪下了。 “我县贫瘠,百姓食不果腹,哪有余钱读书?再说,我们去何处请大儒名士?此事若是传出去,被上官知晓,是要摘掉您乌纱帽的啊!” “谁说我要请大儒名士了?” 林辰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对旧时代规则的蔑视。 “我要教的,不是之乎者也,更不是考状元的八股文章。” 他站起身,踱步到众人面前,无形的威压让所有人不敢抬头。 “我办的县学,分两科。” “一科,为文。凡我宁杭子弟,年满七岁,无论贫富,皆可免费入学。学识字,学算术!学何为家国大义!我要他们每一个,都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 “二科,为工。从全县工匠子弟中,挑选天赋异禀者。学格物,学改良工具,学造更高大的房屋,学炼更锋利的钢!李虎,你,就是工科学堂的第一任总教习!” 被点到名的李虎,被这突如其来的任命砸得晕头转向,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让他教打铁他懂,可什么是格物?他连听都没听过! 林辰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撼,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后堂中回响。 “我不需要他们去考状元,当大官。” “我需要的,是千千万万个能读懂文书、会计算账目的基层吏员!” “是千千万万个能造出更精良军械、筑起更坚固城墙的工匠!” “他们,才是我宁杭真正的基石!” “至于钱……” 林辰的目光投向象牙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睥睨天下的弧度。 “断云帮,给咱们留下了一座金山。” 整个后堂,鸦雀无声。 王谦等人呆若木鸡,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林辰用重锤一下下砸得粉碎。 巡逻署,县学,文工分科,全民教育…… 这些念头,任何一个都惊世骇俗,完全超出了他们这些传统官僚的想象。 可不知为何,当这些话从林辰嘴里说出来时,他们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热血沸腾。 一幅前所未有的宏伟蓝图,正在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知县手中,缓缓展开。 第35章 巡逻安内,县学开! 众人的脑海中,一个全新的,强大的,让他们闻所未闻的宁杭,即将拔地而起! “此事,就这么定了。” 林辰坐回主位,一锤定音。 “王主簿,拟章程,昭告全县。” “七日内,我要巡逻署的牌子挂起来。” “十日内,我要县学里,传出读书声!” “下……下官……遵命!” 王谦躬身领命,声音都在颤抖。 他知道,未来的宁杭,不再是修修补补。 而是推倒重来,改天换地! 而他,将是这场风暴的亲历者和执行者。 这让他恐惧,却又有一种被时代洪流选中的战栗与兴奋。 …… 夜深。 林辰回到内宅,柳如是早已为他备好了安神的香茶。 “夫君,今天又在为县里的事操劳吧?”她柔声问道,纤纤玉指轻轻为他按揉着太阳穴。 “嗯。”林辰闭上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宁杭的底子太薄,一切都得从头开始。今天,我定了两件事,成立巡逻署,开办县学。” 柳如是的手微微一顿。 她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这两件事背后那深远的意义。 “巡逻署安内,县学筑基。夫君这是在为宁杭,打下万世之基业。”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叹与自豪。 “只是……这两件事,都是耗钱如流水的无底洞,县衙的库房……” “钱,从来不是问题。” 林辰睁开眼,握住她的手,眼中闪烁着如星辰般璀璨的自信光芒。 “一座象牙山,足够我们前期所有的开销。” “而且,我们还有一条真正的黄金水道,尚未开启。” 他指的是那份从李长海手中,用三百悍匪的命换来的航线图。 “如是,你要知道,固守一地,终究是死路一条。” 林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们现在做的所有事情,练新军,办学堂,都只是在打地基。”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顶,望向了那无垠的、深邃的星空。 “我们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柳如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夫君,看着他眼中的雄心壮志。 她没有感到害怕,心中反而涌起一股与有荣焉的自豪和安宁。 …… 清晨的第一缕曦光,刺破薄雾,洒在宁杭县的青石板路上。 坊间的百姓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愣住了。 街道上,出现了一道前所未见的风景线。 一队队身穿黑色劲装的年轻人,正两人一组,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城中各处巡弋。 他们腰间悬着制式短棍,脚踩厚底皂靴,走动间悄无声息,唯有衣袂带起微风。 他们的衣衫样式简洁干练,胸口用白线绣着一个醒目的“巡”字,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一切。 这,就是新成立的“巡逻署”。 百姓们起初是畏惧的,以为是哪家大人的亲兵,纷纷退至路边,低头避让。 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些人,和记忆里那些懒散油滑、吃拿卡要的衙役,截然不同。 他们不骚扰任何一个百姓。 不索要一文钱的好处。 见到步履蹒跚的老人,会主动上前搀扶一把。 看到街角有争执,会立刻上前调解,言语客气,态度公正得让人不敢相信。 城东的张屠户和李裁缝,为了一只过界的鸡,吵得面红耳赤脖子粗,眼看就要动手。 两名巡逻队员闻声赶到。 为首的青年身材高大,名叫周铁牛,本是玄甲卫的士兵,因性格沉稳,被张龙亲自点将,调入了巡逻署。 他没有像以往的衙役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先用杀威棒各打五十大板。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让两个争吵的男人主动找他评理。 “一只鸡而已。” 周铁牛的声音洪亮,却不带丝毫威压。 “两位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半辈子的和气,值当吗?” “李大叔,您看这样行不行?您的鸡,踩坏了张屠户家几棵菜苗,您赔他三文钱。张大叔,您也消消气,回头我帮您把篱笆扎牢实点。” 一番话,合情合理,说得两个大男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最终,两人嘟囔了两句,互相拱了拱手,这事就算过去了。 周铁牛看着他们拱手言和,心中竟有些哭笑不得。 他想起就在不久前,自己还在演武场的尸山血海中,手起刀落,与凶悍的铁甲骑兵殊死搏杀。 而现在,他却站在这里,调解一只鸡引发的邻里纠纷。 这反差,未免太大了。 但他很快就收起了这点心思,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大人说过,巡逻署的职责,就是护我宁杭,保境安民。 百姓能安居乐业,他们这些当兵的,在外面流血拼命,才算值得! 巡逻署的出现,像一股清风,迅速吹散了笼罩在宁杭县上空多年的混乱与散漫。 地痞流氓不敢再上街惹事,小偷小摸也销声匿迹。 整个县城的秩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焕然一新。 而另一件让全县轰动的大事,则是县学学堂的正式开张。 学堂,就设在县衙旁的一处大宅院里,一位乡绅的府邸,被林辰直接征用。 开学第一天。 上百个衣衫褴褛,脸上还挂着鼻涕的半大孩子,被父母们将信将疑地送了过来。 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负责文科学堂的,是主簿王谦。 他虽然觉得此事处处透着“僭越”和“不合规矩”,但县令有令,他也不敢违抗。 他从县衙里挑了几个识字的文书,又请来两位落魄的老秀才,总算勉强凑齐了教习班子。 当王谦看着那些孩子,领到崭新的书本、纸笔时,眼中那渴望又新奇的光芒,让他那颗坚守了半辈子规矩的心,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或许……大人做的,才是对的? 如果说,巡逻署和县学堂,是林辰在改变宁杭的上层建筑。 那么他接下来的动作,则是要彻底夯实这座城市的根基。 在县衙广场对面,又挂出了一块崭新的牌子——“农贸署”。 告示贴满全城。 “凡我宁杭县农户,所产余粮、山货、茶叶,皆可售予农贸署。官府按市价统一收购,绝不压价,当场结清!” 这道政令,在平民百姓中,掀起了远比前两件事更加剧烈的波涛! 自古以来,农人最苦。 辛辛苦苦一年,打下的粮食,交完租子,所剩无几,勉强能糊口。 可如今,种着知县大人提供的高产土豆和玉米,交完官粮不光能糊口,还有剩余。 所余的粮食还能换点活钱,但被那些走街串巷的粮商层层盘剥。 一石粮食,能换回半石的钱,都算是遇到祖上积德的善心人了。 现在,官府要亲自下场收粮? 还保证不压价?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第36章 民心如铁,黑蝎现原形 大部分人对农贸署都抱着怀疑和观望的态度,觉得这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第一个吃螃蟹的,是个叫赵老四的佃户。 他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老娘又病倒在床,实在等不了了。 他抱着豁出去的心态,用一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推着家里仅剩的两袋谷子,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农贸署。 农贸署里坐镇的,是林辰亲自提拔的小吏,徐文远。 此人精通算学,为人正直。 “这位老乡,是来卖粮的?”徐文远态度和气。 “是……是……”赵老四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验粮,过秤,算价。 一气呵成。 “一共两石三斗,按照今日市价,每石三百文,总计六百九十文。” 徐文远从钱箱里,数出了一串沉甸甸的铜钱,递了过去。 “老乡,你点点。” 赵老四捧着那串几乎让他手腕一沉的铜钱,整个人都傻了。 六百九十文! 整整六百九十文! 要是卖给那些天杀的粮商,能给三百文就顶天了! 他哆哆嗦嗦地数了一遍,又一遍,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他“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对着“农贸署”那块崭新的牌子,就磕起了响头。 “青天大老爷啊!” “林大人真是我们的活菩萨啊!” 这一幕,被外面围观的百姓,看得清清楚楚。 人群,瞬间就炸了! “真的!官府真的按市价收粮!一文钱都没少给!” “天呐,我家还有三袋豆子,快,快回去拉来!” “我这就去山上采茶叶,听说茶叶的价钱比粮食高得多!” 一传十,十传百。 整个宁杭县的乡野,彻底沸腾了。 农人们争先恐后地将家里的余粮山货,源源不断地运往县城。 农贸署门口,排起了长龙。 拿到钱的农人,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喜悦和满足。 他们不再像之前把钱死死攥在手里,而是第一次敢走进店铺,给冻得发抖的孩子扯一块新布,给操劳半生的婆娘买一根最便宜的簪子。 甚至,有胆大的汉子,直接走进馆子,要了一角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熟牛肉。 钱,像活水一样,在县城里流动了起来。 萧条已久的宁杭市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繁荣。 林辰站在县衙的二楼,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柳如是站在他身边,美眸中,是化不开的崇拜与光彩。 “夫君,我以前只知‘民以食为天’,今日才明白,让百姓手里有钱可花,这天,才能真正稳固下来。” “这还不够。” 林辰的目光,越过繁华的街道,望向城外连绵的群山。 “宁杭多山地,种粮产量有限,只能让百姓吃饱。” “我已经让李虎那边,着手打造新的农具,用来开垦梯田。另外,我已派人,带着重金南下,去寻最好的茶种和茶农。”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妻子,眼中是无尽的星辰。 “我要让宁杭的山货和茶叶,通过那条黄金水道,卖到江南,卖到京城,甚至卖到更远的地方去!” “粮食是基石,而山货和茶叶,才是能让宁杭真正富裕起来的利刃!” 柳如是听得心驰神摇。 她觉得自己的夫君,不像一个县令,更像一个俯瞰天下的棋手。 他走的每一步,都看似独立,却又环环相扣,隐隐指向一个宏大无比的目标。 就在宁杭县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时。 一双阴鸷的眼睛,正在黑暗的角落里,窥伺着这一切。 此人代号“黑蝎”,江南道都指挥使钱烈麾下最得力的探子。 他奉命前来,探查那个敢逼疯他家主子外甥的宁杭知县,究竟是何方神圣。 黑蝎潜入宁杭,已有三日。 他看到的一切,让他心头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没有垃圾和污水的街道。 对官府充满感激和拥护,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百姓。 纪律严明,眼神锐利如刀,让他不敢直视的巡逻队。 城外,热火朝天的工地,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加高加固城墙。 那青石的缝隙之间,甚至隐隐能看到某种深黑色的金属作为骨架,构筑其间。 而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冒着巨大风险,在城郊远远窥探到的那支军队。 他们穿着他闻所未闻的通体漆黑的重甲。 手持厚重的能轻易劈开铁盾的战刀。 操练的内容,没有花哨的阵法变幻,只有最简单、最直接的劈砍、突刺、格挡。 每一个动作,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 那不是简单动作演练。 那是为杀戮而生的机器,在演绎着最高效的杀人方式。 黑蝎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黑蝎也曾是军中悍将,他看得出来。 这支军队的每一个人,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真正的百战精锐! 可情报上说,宁杭团练,不久前还是一群连兵器都凑不齐的乌合之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叫林辰的年轻人,难道会点石成金的妖法不成? 黑蝎越看越是心惊,他知道,此地绝不可久留。 他必须立刻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都指挥使大人。 他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知县。 而是一头,已经悄然苏醒,并磨利了爪牙的……山中老虎! 他小心地收敛气息,准备趁着夜色离去。 然而,当他走到一个偏僻的巷口时,一个含着麦芽糖,约莫七八岁的小孩,突然指着他,对身边经过的巡逻队员大声喊道: “周叔叔,这个人我见过好几次了!他总是在我们学堂和军营外面鬼鬼祟祟地看!” 这孩子,正是县学里第一批入学的学生。王谦在教他们识字的同时,也没忘了林辰的嘱咐,时常给他们灌输“警惕陌生人,保卫大家园”的思想。 周铁牛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黑蝎。 黑蝎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想也不想,转身就向黑暗的深处窜去。 “站住!巡逻署办案!” 周铁牛大喝一声,与同伴猛地追了上去。同时,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竹哨,用尽全力吹响! “哔——!” 尖锐的哨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几乎在瞬间,四面八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哨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一张由巡逻署和玄甲卫共同编织的大网,正在迅速收紧。 黑蝎脸色大变,他没想到,对方的反应竟然如此迅速,联动如此紧密。 他就像一只撞进了蛛网的飞虫,无论朝哪个方向突围,都能感觉到那张网的存在。 “大人料事如神,果然有鱼儿想溜走。”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前方的屋顶上传来。 黑蝎猛地抬头,只见月光下,张龙手持破阵刀,身披磐石甲,如同一尊来自地狱的魔神,静静地俯视着他。 在那双漠然的眼神注视下,黑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彻到脚。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第37章 轮回空间,收服毒蝎 月色如水,洒在冰冷的磐石甲上,反射出森然的寒光。 巷道内,死一般的寂静。 黑蝎的身体僵在原地,每一寸肌肉都紧绷到了极限。 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至少有十几道强悍的气息已经将他死死锁定。 那些气息,沉稳、凝练,带着军人特有的铁血杀伐之气,绝非寻常衙役或者地方卫所的兵痞所能拥有。 屋顶上,张龙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手中的破阵刀在月光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幽蓝。 他甚至没有摆出任何攻击的架势,但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压迫感,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黑蝎的心头。 逃?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黑蝎自己掐灭了。 他很清楚,在这种天罗地网般的包围下,任何异动都只会招致雷霆万钧的打击。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妄动,下一刻就会被剁成肉泥。 “阁下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周铁牛带着两名巡逻队员,从巷口缓缓逼近,手中的短棍已经握紧。 他虽然在调解邻里纠纷时和风细雨,但面对这种来历不明的探子,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黑蝎眼珠急转,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寻找一线生机。 他是钱烈麾下的王牌,心理素质远超常人。 他深吸一口气,沙哑着嗓子开口道: “几位官爷误会了,我只是个路过的行商,天色已晚,想找个地方歇脚,不小心迷了路。” “行商?” 张龙从屋顶上轻轻一跃,沉重的身躯落地时,却只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激起一圈无形的尘埃。 他缓步走到黑蝎面前,那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月光完全遮蔽。 “你的手,” 张龙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虎口和指节处有厚茧,是常年握持兵器的痕迹。 你的太阳穴微微鼓起,是内家功夫练到一定火候的表征。 你的眼神,躲闪之中带着一丝狠厉,那是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人的眼神。” 张龙每说一句,黑蝎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还有你的脚步,” 张龙的目光下移,落在他沾满尘土的鞋子上. “你刚才逃跑时,步法轻盈,落地无声,是江湖上乘的轻功路数。 一个行商,需要练这么好的轻功吗?是怕被抢,还是……怕被抓?” 黑蝎的心,一沉到底。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行家中的行家。 对方仅凭几眼,就将他的底细看了个七七八八。 “拿下!”张龙懒得再与他废话,冷冷吐出两个字。 两名玄甲卫士兵立刻上前,动作干净利落,一人扣住黑蝎的肩膀,另一人反剪其双手。 黑蝎本能地想要挣扎,一股浑厚的内力刚要提起,就被对方肩膀上那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压制住。 那股力道,霸道无比,瞬间就将他的内力冲散。 …… 黑蝎悠悠转醒。 他发现自己既不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也不在威严肃穆的县衙大堂。 而是站在一片无垠的、纯白色的空间里。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边界,没有声音,没有风。 四周是纯粹到令人发疯的白色,脚下是坚硬却又没有任何质感的地面。 “这是……哪里?” 黑蝎惊恐地环顾四周,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骇然,已经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幻术?还是某种传说中的阵法? 他试着运转内力,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自己仿佛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林辰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空灵而威严。 黑蝎猛地抬头,却看不到任何人影。 随着林辰话音的落下,黑蝎周围的场景开始急剧变化。 他时而被置于万丈高的悬崖边缘,脚下是翻滚的云海,刺骨的寒风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吹散。 时而又被扔进沸腾的岩浆之中,灼热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在哀嚎,但偏偏意识却无比清醒,无法昏迷,更无法死去。 他经历了被千刀万剐的凌迟,经历了被万蚁噬身的酷刑,经历了被活埋在黑暗地底的无尽孤独与窒息…… 每一次的“死亡”,都伴随着最真实、最极致的痛苦。而每一次“死亡”之后,他又会完好无损地回到那片纯白的空间,然后开始下一轮更加恐怖的折磨。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他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少次酷刑,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百年。 他的精神在无休止的痛苦和重生之间,被反复碾压、撕扯。 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那份作为王牌探子的坚韧,在这超越了凡人想象的手段面前,脆弱的就像一张薄纸。 终于,在又一次从被烈火焚身的剧痛中“醒来”后,黑蝎彻底崩溃了。 他跪倒在那片纯白的空间里,涕泪横流,像一个迷失的孩子,发出了野兽般绝望的嘶吼。 “我说!我什么都说!” “求求你,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 县衙内堂。 在张龙和周铁牛惊愕的目光中,整个过程,其实只过去了一瞬间。 他们只看到林辰的手在黑蝎头顶按了一下,然后,这个刚才还眼神决绝、视死如归的硬汉,身体猛地一颤,双眼瞬间失去焦距,变得空洞无神。 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浆,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声,仿佛正在经历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恐怖。 不过短短三五个呼吸的时间。 黑蝎的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地,眼神中的所有光芒都已熄灭,只剩下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林辰缓缓收回手,面色平静地坐回主位,重新端起那杯尚有余温的茶。 张龙和周铁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和敬畏。 他们不知道大人用了什么手段,但这种兵不血刃,于无声处摧毁一个人所有意志的神通,比任何酷刑都更加令人感到恐惧。 “张龙,把他弄醒。”林辰淡淡地吩咐道。 张龙上前,取下黑蝎嘴里的布团,又在他的人中处狠狠一掐。 “呃……” 黑蝎悠悠转醒,当他看清眼前林辰那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时,整个人却如同见了鬼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缩,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你……你是魔鬼!你是魔鬼!”他语无伦次地嘶喊着,眼神里充满了癫狂。 “现在,可以聊聊了吗?” 林辰的语气依旧温和。 “你叫什么,为谁效力,来宁杭做什么?” “我叫……我叫黑蝎……” 面对林辰的问话,黑蝎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再也没有了任何隐瞒的念头,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身份、来历、任务,以及江南道都指挥使钱烈的所有情况,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钱烈……都指挥使……”林辰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是李长海那个蠢货的舅舅。 看来,自己逼着李长海让出矿石和航道,是断了钱烈一条财路,这位都指挥使大人,是坐不住了。 “大人,此人如何处置?”张龙请示道,眼中杀机一闪。 对于这种探子,按照军中惯例,都是直接灭口。 林辰摇了摇头,嘴角再次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看着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的黑蝎,缓缓说道:“黑蝎,你想活命吗?” “想!想!我想活!” 黑蝎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点头。 在经历了无数次生不如死的折磨后,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正常的“活着”更具诱惑力。 “很好。”林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会放你回去。但是,你要带一封信回去给你的主子。” 林辰的眼中,闪烁着智珠在握的光芒。 他要让这只“蝎子”,成为自己刺向钱烈的一根毒针! 第38章 戏精瞒天过海,一片废田变金滩! 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过江南省都指挥使司的后院。 钱烈背着手,站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桂花树下,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快一个时辰了。 外甥李长海似疯似癫,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 亲情的损失是小,更重要的是他经营多年的走私航线,那条能源源不断为他输送财富的黄金航线,彻底断了。 而派去探查宁杭县的心腹“黑蝎”,也已经去了十天,至今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这让钱烈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宁杭县,一个小小知县,到底是个什么来头?难道真有三头六臂不成?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一名亲兵快步走来,躬身禀报:“大人,黑蝎回来了!” “哦?”钱烈精神一振,猛地转过身,“快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身影踉跄着走进后院,正是黑蝎。 只是,此刻的黑蝎,与离开时那精悍干练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衣衫破烂,面容憔悴,整个人像是大病了一场,瘦了一大圈。 “属下……参见大人……”黑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沙哑虚弱。 钱烈眉头一皱,他快步上前,沉声问道:“怎么搞成这副模样?宁杭县发生了什么?” “大人……那宁杭县……就是个穷山恶水的蛮荒之地啊!” 黑蝎喘着粗气,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可怕经历。 “属下潜入宁杭,发现那地方,比传闻中还要破败不堪。” “城墙多处坍塌,街道上污水横流,百姓更是面黄肌瘦。” “所谓的宁杭团练,更是一群拿着木棍锄头的乌合之众,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几件。” “那林辰呢?”钱烈追问,这是他最关心的。 “那林辰,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 黑蝎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他仗着自己读了几天圣贤,逞着口舌之利,憋屈了李公子“。 “到了宁杭之后,不想着如何安抚百姓,发展民生,反而搞一些华而不实的噱头。” “噱头?” “是啊!” 黑蝎努力的组织着语言,似乎在竭力回忆。 “他搞了个什么‘巡逻署’,找了些地痞流氓穿上新衣服在街上晃荡,说是要维持秩序,实际上就是换了身皮的恶犬,搞得百姓怨声载道。“ ”他还开了个‘县学’,把一群泥腿子家的野孩子凑在一起,说是教他们读书识字,其实就是为自己将来找一帮佣人。” “最可笑的是,他还弄了个‘农贸署’,说是要官府出钱收粮。其实就是贱价收购那些穷鬼手里的山货!” 黑蝎一边说,一边咳嗽,一边悄悄地打量着钱烈的表情。 钱烈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疑云渐渐散去。 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侥幸得势,年少轻狂,做出这些眼高手低好大喜功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那你为何会弄得如此狼狈?”钱烈还是有些不解。 黑蝎脸上露出一丝羞愧和惊恐,哆哆嗦嗦地说道: “属下……属下本想再深入探查一番,没想到那宁杭县地处偏远,山中多瘴气。” “属下一时不慎,染上了瘴毒,上吐下泻,差点把命丢在山里。”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这才挣扎着赶了回来,向大人复命。” 钱烈看着他这副惨状,又闻到他身上那股腐败气息,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打消了。 他拍了拍黑蝎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辛苦你了,能活着回来就好。看来,是我高估那个林辰了。” “一个走了狗屎运的毛头小子罢了。” 钱烈冷哼一声,眼中重新燃起了轻蔑和杀意。 “他以为占了宁杭,就能高枕无忧?简直是痴人说梦!” “传令下去,” 钱烈转身对亲兵下令。 “让陈千户准备一下,点齐一千精兵,再从府库里调拨一批军械。十日之后,随我出征,收拾宁杭县!” “我要让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知道,辱我外甥,断我财路,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遵命!”亲兵领命而去。 黑蝎跪在地上,低垂的头颅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恐惧,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解脱。 好歹,他把那位大人教的每一个字都原封不动地汇报给了指挥使大人。 他只能祈祷,这位都指挥使大人,能够轻敌冒进,然后……一头撞在宁杭那个神一样的男子手里。 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全摆脱那个神魔般的阴影。 …… 与此同时,宁杭县。 林辰站在县衙的沙盘前,手中拿着一枚代表着钱烈军队的黑色棋子。 黑蝎应该已经把情报带回去了。 这一招“瞒天过海”,玩的就是心跳。 “钱烈此人,生性多疑,但又极度自负。” 林辰将那枚黑色棋子,轻轻放在了沙盘上宁杭县城外的位置。 “他或许会对黑蝎的说辞有所怀疑,但黑蝎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会打消他大部分的疑虑。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的傲慢,会让他相信——我只是一个不堪一击的黄口小儿。” “一个自大的敌人,总比一个谨慎的敌人,好对付得多。” 林辰笑了笑,将目光从沙盘上移开。 “十天的时间,足够了。” “传令下去,城防工程,加快进度。玄甲卫,加大演武场的训练强度。我要让钱大人,好好体验一下我们宁杭的热情。” “是!”张龙领命,转身大步离去。 解决了外部的威胁,林辰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宁杭县自身的发展上。 农贸署的成功,让宁杭的经济开始复苏,百姓手里有了活钱。 但林辰很清楚,这只是第一步。 光靠收购百姓那点有限的余粮和山货,是无法支撑他后续宏大计划的。 他需要一个能够持续产出巨额利润的产业。一个真正的,能下金蛋的母鸡。 他的目光,越过县城,投向了宁杭县东部那片广袤的、无人问津的盐碱地。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宁杭县,东临大海。 这片被当地人视为“不毛之地”的盐碱滩,在林辰眼中,却是一片闪闪发光的金矿。 盐! 在这个时代,盐,是比黄金更稳定的硬通货。官府垄断,私贩者死。其利润之高,足以让任何人疯狂。 钱烈为何要铤而走险,经营走私航线?无非就是为了贩运私盐和铁器。 现在,林辰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最大的利润来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王主簿。” “下官在。”一直侍立在侧的王谦,连忙躬身上前。 “我问你,本县东部沿海,那片盐碱地,是谁家的?” 王谦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县令大人会突然问起那片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想了想,回答道:“回大人,那片地,乃是无主荒滩,历来无人耕种,也无人管辖。” “很好。”林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立即以县衙之名,发布告示。宣布将东部沿海十里荒滩,划为官府禁地。同时,成立‘盐铁署’,由你亲自兼任署正。” “盐铁署?”王谦听到这三个字,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盐和铁,自古便是朝廷严控的禁脔,私自染指,形同谋逆! “大……大人,万万不可啊!” 王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变了调。 “私开盐田,乃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啊!我等……我等担待不起啊!” “谁说我们要私开了?”林辰看着他那副惊恐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上前将他扶起。 “王主簿,你忘了?我们宁杭,地处沿海,朝廷有明文,可以自行招募团练,筹措军饷的。” 林辰从袖中,取出了那份早已准备好的公文,递到王谦面前。 “我们开办盐田,是为了筹措军饷,保境安民,抵御匪患。这叫,因地制宜,就地取财。程序上,完全合法。” 王谦看着那份盖着兵部大印的公文,又听着林辰这番“义正言辞”的解释,整个人都懵了。 还可以……这样解释? 这哪里是筹措军饷,这分明是打着筹军饷的旗号,明目张胆地当起私盐贩子啊! 他看着林辰那张年轻而充满自信的脸,忽然觉得,自己过去几十年读的那些圣贤书,学到的那些官场规矩,在这个年轻的县令面前,简直就是稚童的玩意儿。 “可……可是,煮盐之法,向来由朝廷盐官掌握,我等……我等不会啊。”王谦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这个我自有办法,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林辰神秘一笑。 “此事,不得声张,需严格保密。” 林辰脑海中,后世那套成熟的“滩涂日晒法”工艺流程,清晰无比。 挖渠、建滩、纳潮、制卤、结晶……每一个步骤,都远比这个时代落后的煮盐法,效率高出百倍,成本低廉到可以忽略不计。 “从县里的民壮中,招募一千人。工钱,按最高标准发。五日之内,我要在东海之滨,看到热火朝天的工地!” 林辰拍了拍王谦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 王谦看着林辰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知道此事已无任何转圜的余地。他只能苦着脸,躬身领命。 “下官……遵命。” 他心中哀叹,自己这条小命,算是彻底绑在这位胆大包天的县令大人身上了。 第39章 沧海为田,惊鸿现世 初秋的阳光,带着一丝温和,洒在宁杭县东部那片新翻的滩涂上。 王谦站在一道新修的堤坝上,海风吹得他官袍的下摆猎猎作响,可他心里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海风的豪迈,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放眼望去,数百亩原本荒芜死寂的盐碱滩,此刻已经大变了模样。 在他的脚下,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渠,如同巨大的棋盘,将整片滩涂分割得整整齐齐。 这些沟渠,深浅、宽窄都惊人的一致,仿佛是出自同一位巨匠之手。 千余名招募来的民壮,正赤着膊,挥汗如雨。 他们没有用传统的锄头铁锹,而是用着一些造型古怪的工具。 有那种带着两个轮子的木推车,两个人就能轻松运走几百斤的泥土。 还有一种长柄的木制刮板,几个人合力一推,就能将一大片滩涂刮得平平整整。 据说,这些工具,都是林大人亲手画出图纸,让县里的木匠连夜赶制出来的。 效率之高,让王谦看得目瞪口呆。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那些被分割出来的“田地”。 这些“田”的地面,都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捣碎的黑色陶片,踩上去坚硬而平滑。县令大人管这叫“结晶池”。 “王主簿,您看,按照大人的吩咐,引潮入渠的第一道闸门已经修好了。” 一个浑身泥浆的工头,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兴奋地跑过来禀报。 王谦看着那巨大的木制水闸,又看了看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心里的狐疑一点也没有减少。 他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县令大人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不像是种地,倒像是要把这片地变成一片浅水塘。 “大人……他真的有把握制出盐来?”王谦忍不住小声嘀咕。 工头嘿嘿一笑,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把汗: “主簿大人,您就放心吧!县令大人是神仙下凡,他让咱们干啥,咱们就干啥! 你看这工钱,一天三十文,还管两顿饱饭,顿顿有干的。弟兄们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舒坦的活儿!” 听着工头朴实的话,王谦的心稍微安稳了一些。 是啊,这位县令大人,上任以来,所作所为,哪一件不是出人意料,又哪一件不是收到了奇效?或许,自己真的该把心放到肚子里。 他正思忖着,一名衙役骑着快马,从县城的方向飞奔而来,马蹄在坚实的堤坝上踏出“哒哒”的急促声响。 “王主簿!不好了!县衙门口……县衙门口出事了!”衙役翻身下马,气喘吁吁。 王谦心里一咯噔,连忙问道:“何事惊慌?” “几十个渔民,抬着……抬着几具尸体,跪在县衙门口,说是要请县令大人为他们做主” …… 县衙大堂,气氛肃杀。 十几名渔民,个个衣衫褴褛,身上带着海水的咸腥和干涸的血迹。 他们跪在地上,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渔民,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悲愤和绝望。 在他们的身旁,并排躺着三具用破草席盖着的尸体。 草席的缝隙间,隐隐能看到被海水泡得发白的皮肤和凝固的暗红色血块。 林辰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堂下的一切。 张龙和周铁牛分立两侧,脸色同样无比难看。 那老渔民抬起头,布满沟壑的脸上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地哭诉道: “青天大老爷啊!您要为我们这些苦哈哈做主啊!” “我们沙头堡三家的娃子……他们……他们就想着趁秋汛多打几船鱼,好给家里换点米粮,过个好年……可谁曾想,刚出海不到二十里,就遇上了那帮天杀的海匪!” “他们抢光了我们的鱼,抢光了我们船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我儿不忿,跟他们理论了几句,就被他们……就被他们一刀砍了脑袋啊!” 老渔民说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浑身颤抖着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身后的渔民们,也一个个悲从中来,哭声、咒骂声,在大堂里交织成一片冤屈和悲凉。 周铁牛是个直性子,听得是火冒三丈,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帮畜生!简直无法无天!” 林辰没有立刻表态,他看向那老渔民,声音低沉却清晰: “老人家,你先起来。本官问你,你们遇到的海匪,有多少人?船只什么样?可有什么标记?” 老渔民被周铁牛扶了起来,他擦了擦眼泪,努力回忆着: “回大人……那伙海匪,大概有三四十人,坐着两艘快船,船速极快。船头……船头好像画着一个黑色的木鱼头,样子凶得很。” “木鱼帮?”张龙在一旁皱起了眉头,“大人,这木鱼是东海一带有名的匪帮,盘踞在几十里外的‘黑石岛’上。匪首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他们来去如风,寻常的官船根本追不上,沿海各县,都对他们头疼不已。” 林辰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有数。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治安问题了。 宁杭的经济刚刚有了起色,农贸署的生意正红火。 而海产,是宁杭除了山货之外最重要的商品来源。 如果海上航路被这帮匪徒掐断,渔民不敢出海,那农贸署的生意就要大受影响。 更重要的是,这会严重打击刚刚在百姓心中建立起来的信心。 民心,才是他立足的根本。 而且,他即将开启的制盐大计,更需要一个安定的海上环境。 这帮海匪,就像是趴在他家门口的一群恶狼,不除掉,寝食难安。 “老人家,你们的冤屈,本官知道了。” 林辰站起身,走到那老渔民面前,亲手将他扶稳。 “本官向你们保证,一定会用这帮海匪的血来祭奠你们死去的亲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原本哭天抢地的渔民们,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们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县令,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虚伪的同情,只有如铁一般的决然。 “回去吧,将死者好生安葬。县衙会给每户受难人家,发放十两银子的抚恤金。”林辰对王谦示意。 王谦连忙点头,心中却是一惊。 十两银子,三家就是三十两。 这对于县衙财政来说,算不上一笔大数目,但是架不住县尊大人如此挥霍啊! 但他看到林辰那坚定的眼神,便把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 待渔民们千恩万谢地被带下去后,大堂里只剩下林辰和几名心腹。 “大人,末将请战!” 张龙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请给末将五百玄甲卫,末将定将那黑石岛踏平,提了那黑鲨王的头来见您!” 林辰摇了摇头:“不可。” “玄甲卫虽然精锐,但皆是步卒,不习水战。贸然出海,在海上与海匪交战,无异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胜算不大,徒增伤亡。” “那……那该如何是好?”周铁牛急得抓耳挠腮,“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帮杂碎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吧?” 林辰缓缓踱步回到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大堂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决策。 许久,林辰的指尖停下。 “要对付狼,就要有比狼更锋利的牙齿。要对付海上的狼,我们就要有自己的海上力量。”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本官决定,成立‘宁杭水师巡逻队’,专门负责清剿海匪,护卫渔船商路。” “水师巡逻队?”张龙和周铁牛都是一愣。 “可是大人,我们没有船,更没有能在海上克敌制胜的利器啊!” 张龙说出了关键。 海匪的船快,而且常年混迹海上,水性极佳。 普通的弓箭在颠簸的船上,准头和威力都会大打折扣。 “船,可以征用渔船改造。人,可以从渔民中招募精壮。” 林辰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至于利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个,本官自有办法。” 说完,他没有再做解释,只是吩咐道: “张龙,你去安抚好渔民,从中挑选五十名水性好、胆气壮的年轻人,就说县衙要招募水手,工钱加倍。 王主簿,你继续督造盐田,此事绝不可懈怠。 周铁牛,城中治安,不可放松。” “是!”三人齐声领命。 待众人散去,林辰独自一人回到了后堂。 他关上房门,心念一动,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了那片熟悉的无垠白色空间之中。 “系统。” 他的意念,清晰而坚定。 “以宋代神臂弩为基础模板,结合现代复合弓的省力滑轮原理,优化弓臂材料为高碳钢,弓弦采用多股高强度钢丝。” “增加杠杆上弦装置与齿轮组,追求极致的射程、破甲威力,以及最快的上弦速度。” “目标:打造一款可装载于小型快船,双人即可高效操作的海战大杀器!” 【指令接收……方案推演中……材料结构模拟中……风偏弹道计算中……】 【优化方案已生成。】 【新型远程武器命名——惊鸿。】 【惊鸿弩:全长四尺,弩身重三十斤。有效射程五百步,极限射程八百步。配备特制破甲锥头箭,三百步内,可轻易贯穿三层铁甲。双人协作,最快可三息一发。】 看着光幕上浮现出的那具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充满了暴力美学的三维模型,林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木鱼帮,……。 第40章 神臂惊鸿,盐田万顷尽飞雪! 满天朝霞,照亮了宁杭县衙的后山的校场。 张龙和十名他亲手挑选出的玄甲卫精锐,正瞪大眼睛盯着一个“大家伙”。 那东西,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属色泽,主体是一根坚实的木臂,上面架着一具造型奇特的弓。 弓身比寻常的弓要短得多,却更加厚实,呈现出一种充满爆发力的弧度。 最奇特的是,弓弦并非是寻常的牛筋或丝线,而是一种闪烁着银光的钢丝。 在弩机的后方,还有一个精巧的摇柄和几组咬合在一起的齿轮。 与兵器架上的兵器格格不入。 “这……这就是大人说的利器?”一名玄甲卫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弩身,又赶紧缩了回来。 张龙也是满脸的惊疑不定。眼前这个东西,他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它看起来并不巨大,甚至比一些重型军弩还要小巧一些,但那股内敛的杀气,却让人感到心悸。 “休得胡言!”张龙低声呵斥了一句,但自己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具“惊鸿弩”。 林辰缓步走进校场。 “大人!”张龙等人立刻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林辰摆了摆手,径直走到惊鸿弩前,拍了拍弩身,“感觉如何?” 张龙老老实实地回答:“回大人,末将愚钝,看不出此物的门道。只是觉得……它很不一样。” “不一样就对了。”林辰笑了笑,“光看,是看不出所以然的。上手,试试它的威力。” “是!” 演武场上,按照林辰的吩咐,立好了靶子。 最近的是一百步,最远的,则在五百步开外。 五百步,那已经是一个超出了所有常规弓弩射程的距离。 寻常的士兵,在五百步外,连看清人形都有些困难。 “大人,这五百步的靶子……是不是太远了些?”张龙有些迟疑。 军中最精锐的神射手,用特制的角弓,能在两百步外射中目标,就已经能被称为“百步穿杨”了。 五百步,那不是射箭,那是听天由命。 “远吗?”林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从一旁的箭囊里,抽出了一支弩箭。 这箭也与众不同,箭身是坚硬的铁木,箭头则是呈现出三棱螺旋状的破甲锥,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看好了。” 林辰亲自上前,将弩箭放入箭槽。 他没有像操作普通弩机那样费力地用脚蹬,用手拉,而是让一名玄甲卫扶稳弩身,自己则握住后方的摇柄,轻轻转动。 “嘎啦……嘎啦……” 随着齿轮组的转动,那坚韧无比的钢丝弦,被一股巧力缓缓拉开,绷紧,最终“咔哒”一声,稳稳扣入机括。 整个过程,轻松写意,毫不费力。 张龙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这么轻松就上弦了? 要知道,军中那些能射两百步的重弩,都需要两三个壮汉合力,用尽全力才能拉开! “瞄准五百步靶。”林辰淡淡吩咐。 两名玄甲卫定了定神,连忙上前,一人负责稳定,一人负责调整角度。 虽然他们心里觉得这根本不可能,但县令大人的命令,他们必须无条件执行。 “放!” 随着林辰一声令下,负责发射的士兵,猛地扣动机括。 “嗡——!” 一声沉闷的低吼声。 而那支破甲箭,化作一道黑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消失在晨曦之中。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望向那遥远的黑暗。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众人以为脱靶了,心中不免有些失望的时候。 “咚!” 一声沉重而清晰的闷响,从极远处清晰传来。 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演武场上,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中……中了?”周铁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快!去看看!”张龙反应最快,激动地大吼一声。 两名士兵如梦方醒,立即朝着五百步外的靶子狂奔而去。 没过多久,他们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狂喜和震惊,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中……中了!大人!头儿!正中靶心!不……不止如此!” 他跑到近前,激动得语无伦次,直接将手里举着的东西递了过来。 那是一块被射穿的木靶残骸。 在靶心正中,一个碗口大的窟窿赫然在目。 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支破甲箭,在洞穿了足有三寸厚的硬木靶子之后,余势不减,又深深地射入了靶子后面的夯土墙中,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尾羽。 张龙快步上前,一把夺过那块靶子,手指颤抖地抚摸着那光滑的破口。 他完全可以想象,如果这个靶子,换成一个穿着重甲的敌人…… 那结果,将是毫无悬念的洞穿! 五百步!洞穿三寸硬木! 这是什么概念?这已经不是兵器了,这是神魔的造物! 张龙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震撼,声音颤抖: “大人……此等神兵利器,真乃天授!有此‘惊鸿’在手,何愁海匪不平!” …… 就在县衙后院为神兵利器而沸腾的时候,数十里外的东海之滨,另一场奇迹,正在悄然上演。 王谦已经在这里守了整整五天了。 五天前,按照林辰的吩咐,他指挥着民壮,打开了引水闸门,将浑浊的海水,引入了那一片片铺着碎陶片的“结晶池”中。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林辰告诉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着太阳晒,等着风吹。 王谦心里是七上八下,他每天都来这里看,看着那些水池里的水,在秋日艳阳的暴晒下,一点点蒸发,变得越来越浑浊,越来越粘稠。 他甚至偷偷用手指蘸了一点尝了尝,那股又苦又涩的味道,差点让他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这……这真的能弄出雪白的盐来? 直到今天,第五天的黄昏。 当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洒在盐田上时,奇迹,发生了。 随着水分的彻底蒸发,那些原本浑浊粘稠的卤水,开始长出一颗颗晶莹的,比雪还要洁白,比米粒还要细腻的结晶体。 起初,只是一点点,像是在池底撒上了一层薄霜。 但很快,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层“薄霜”越来越厚,越来越多,最终,汇聚成了厚厚的一层! 王谦站在堤坝上,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眼前那数百亩的盐田,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一夜之间,被一场大雪覆盖。 那一片片结晶池,不再是黑色的池底,而是变成了一片片闪烁着耀眼白光的“雪地”。 海风吹过,带来了一股淡淡的咸鲜味,不再是之前的苦涩。 “盐……是盐!出盐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惊喜的叫喊。 紧接着,整个工地都沸腾了! 民壮们纷纷冲向那些结晶池,他们跪在池边,用手捧起那些洁白的晶体,放在嘴里尝了尝。 “是盐!是咸的!比官盐还要咸!” “天呐!这么多!这得有多少盐啊!” “发了!我们发了!县令大人是活神仙啊!” 欢呼声,呐喊声,响彻云霄,几乎要震散天边的晚霞。 王谦再也站不住了,他踉跄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堤坝,扑到一个结晶池边。他颤抖着双手,捧起一把雪白的盐晶。 那盐,洁白无瑕,干燥细腻,没有一丝杂质。他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粒,放入口中。 一股纯粹而浓郁的咸味,瞬间在舌尖炸开。 就是这个味道!比他花大价钱从官府盐铺里买来的青盐,味道还要纯正! 王谦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不是激动,他是吓的。 他看着眼前这无边无际的“雪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不能是盐,这只能是雪。 他缓缓地转过身,望向宁杭县城的方向,那个年轻的身影,此刻在他的心中,已经变得高山仰止。 县令大人,他不是在制盐。 他是在,点石成金,沧海化雪! 第41章 惊鸿一击海匪殇 宁杭县,沙头堡渔港码头。 秋日的码头,本该是千帆竞发,渔歌唱晚的热闹景象。 但此刻,却显得有些萧条。 大部分渔船都静静地停泊在港湾里,只有少数胆大的渔民,在近海撒网,希望能捞上一些小鱼小虾贴补家用。 黑鲨帮的阴影,像一片乌云,笼罩在所有渔民的心头。 就在这时,周铁牛带着一队衙役,敲着铜锣,一路走了过来。 “父老乡亲们,都听好了!县令大人有令!” 铜锣声吸引了码头上所有人的注意,渔民们纷纷围了过来,脸上带着疑惑和期盼。 “为清剿海匪,保我渔民平安!县令大人决定,成立‘宁杭水师巡逻队’!现招募五十名水手,凡是水性好,胆气壮,熟悉航路的青壮年,皆可报名!” 周铁牛清了清嗓子,继续喊道:“凡入选者,每月饷银三两!若在剿匪中立功,另有重赏!若不幸负伤,县衙全权负责医治!若……若是不幸捐躯,县衙一次性发放五十两白银的抚恤金,并负责赡养其父母妻儿!” “哗——!”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三两银子?我没听错吧?比在府城当差的官兵饷银还高!” “受伤了县衙管治,死了还给五十两抚恤金?真的假的?” “听起来倒是不错,可……那可是黑鲨帮啊!一帮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跟他们拼命,有几个钱够花的?” 渔民们议论纷纷,虽然对优厚的待遇十分心动,但一想到黑鲨帮的凶残,又都犹豫了。毕竟,钱再好,也得有命花才行。 人群中,那位前几日抬着儿子尸体去县衙告状的老渔民,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挤了出来。 “周捕头,”他沙哑着嗓子问道,“县衙……真的有办法对付那些海匪吗?”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周铁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身后一挥手。 几名玄甲卫,抬着一具用黑布蒙着的长条状物体,走上前来,稳稳地放在码头的空地上。 “乡亲们,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张龙从人群后方走出,他身着铁甲,气势沉凝,“口说无凭,今天,就让大家开开眼!” 他一把扯下黑布。 “嗡……” 当那具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惊鸿弩”暴露在阳光下时,围观的渔民们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虽然不懂兵器,但那狰狞的造型,看上去就很不凡的样子。 “张将军,这是何物?”老渔民惊疑地问。 “此物,乃县令大人亲手督造,名为‘惊鸿’!”张龙的声音充满了自豪,“是专门用来对付海匪的利器!” 他拍了拍弩身:“空口无凭,试一试便知!” 说罢,他命令士兵,将惊鸿弩对准了海面上。 “看到三百步外那块礁石了吗?”张龙指着远处一块露出海面的,足有磨盘大小的黑色礁石。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礁石在海浪中若隐若现,看起来只是一个小黑点。 “这么远……弓箭根本射不到啊。”有渔民小声嘀咕。 张龙没有理会,亲自上前,转动摇柄,将一支破甲箭上弦。 “放!” “嗡——!” 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低吼声再次响起。黑色的箭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跨越了三百步的距离。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支箭矢,精准无误地命中了礁石! “砰!” 一声巨响传来。 那块坚硬无比,被海浪冲刷了不知多少年的黑色礁石,竟然……竟然从中间炸裂开来!碎石四溅,激起一片浪花! 整个码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一箭……碎石! 三百步外,一箭碎石! 这是何等恐怖的威力?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惊叹和狂喜! “天呐!神兵!这绝对是神兵啊!” “有此利器,何愁黑鲨帮不灭!” “我报名!算我一个!老子跟那帮狗娘养的拼了!” “还有我!我爹就是被他们害死的!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之前还犹豫不决的渔民们,此刻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情绪瞬间被点燃。 恐惧,被眼前这无可匹敌的力量彻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复仇的火焰和对未来的希望。 那老渔民,激动得浑身颤抖,他扔掉拐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县衙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青天大老爷啊……” …… 三日后,清晨。 海面上,飘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五艘中等大小的渔船,吃水很深,仿佛满载着货物,缓缓驶离了宁杭港,朝着外海而去。 船上的渔民们,一个个神情紧张,不时地回头望向岸边。 而在他们视线看不到的后方,十艘经过改装的快船,悄无声息地跟随着。 每艘快船上,都架设着两架用黑布蒙着的“惊鸿弩”。 张龙、一百名玄甲卫,以及五十名眼中燃烧着复仇火焰的新晋水师队员,尽数在列。 旗舰船头,林辰迎风而立,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危机四伏的海域。 “大人,鱼饵已经放出去了,就看那头‘黑鲨’,吃不吃了。”张龙站在他身后,沉声说道。 林辰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他会吃的。” “一个贪婪到骨子里的蠢货,是不会放过任何从他嘴边溜过的肥肉的。” 那五艘船上装的,是第一批产出的“雪盐”。 足以让任何亡命徒疯狂的诱饵。 当船队行至“虎门礁”海域,平静的海面,终于起了波澜。 “来了!” 瞭望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兴奋。 左右两侧的岛屿后方,十几艘画着狰狞黑鲨的快船,破浪而出! 为首的大船上,匪首“黑鲨王”扛着鬼头大刀,猖狂大笑:“小的们!冲!今天这批货,够咱们快活大半年了!男的杀了喂鱼,女的……哈哈哈,带回岛上!” 眼看海匪的船队已将“诱饵”团团包围,黑鲨王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船队后方,十艘幽灵般的快船,已经悄然完成了合围。 “大人,可以动手了!”张龙的眼中,杀机迸现。 林辰缓缓抬起手,然后,猛地向下一挥!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一个冰冷的字。 “杀!” 命令下达的瞬间,十艘快船上的黑布,被同时扯下! 二十架“惊鸿弩”,露出了它们致命的獠牙! “那是什么玩意儿?”黑鲨王也注意到了后方的异常,他眯起独眼,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然而,死神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 “嗡——!嗡——!嗡——!” 二十具惊鸿弩,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死神的咆哮! 二十道黑色的闪电,划破了薄雾,带着尖锐的呼啸,撕裂了空气,狠狠地扎进了他们的船队之中! 下一刻,一幅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出现在了这片海域。 “噗嗤!” 一名正在狂笑的海匪,笑声戛然而止。一支破甲箭,从他的前胸射入,后背穿出,巨大的动能,直接将他的上半身炸成了一团血雾! “轰!” 另一支箭矢,射中了海匪船只的桅杆。那碗口粗的桅杆,如同朽木一般,被拦腰截断,轰然倒下,将甲板上的几名海匪砸成了肉泥。 更有甚者,一支箭矢直接洞穿了一艘快船的船身,冰冷的海水疯狂倒灌,船上的海匪在绝望的惨叫中,连人带船,被大海吞噬。 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海匪们手中的弯刀,在五百步的绝对射程面前,成了一个可笑的摆设。 他们甚至连敌人的脸都还没看清,就被死神精准地点名。 “不……不可能!这是什么妖法!” 黑鲨王脸上的狂笑,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船队,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被射得千疮百孔。 他的手下,像是被割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 “撤!快撤!”他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调转船头,就想逃跑。 “想走?”林辰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张龙,送他上路!” “是!” 张龙亲自操作一具惊鸿弩,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寒光。 他稳稳地转动摇柄,将箭矢上弦,瞄准了黑鲨王那艘正在仓皇逃窜的旗舰。 “死吧!杂碎!” “嗡——!” 箭矢离弦,如龙出海! 黑鲨王只觉得一股致命的危机将自己笼罩,他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鬼头刀格挡。 “铛!” 一声脆响。 那柄精铁打造的鬼头刀,应声而断。 而那支破甲箭,余势不减,从他的胸口,一穿而过! 黑鲨王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那个碗口大的血洞。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喷出了一口混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噗通!” 他那魁梧的身躯,重重地倒在了甲板上,眼中,还残留着无尽的惊骇和不甘。 匪首一死,剩下的海匪彻底崩溃,纷纷跳海逃生,或是跪地投降。 海面上,风波渐定。 那些新招募的水师队员,看着海面上漂浮的残骸和尸体,先是呆滞,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人更是跪在甲板上,朝着家的方向,嚎啕大哭。 大仇得报! 林辰站在船头,神情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清剿黑鲨帮,只是清扫了门前的一块绊脚石。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越过波光粼粼的大海,望向了内陆的方向。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钱烈的一千精兵,应该,也快到了吧。 第42章 铁甲洪流临城下,青衫一笑退千军 海风吹拂,带着咸腥味,也带着一丝血的味道。 当那十艘挂着“宁杭水师”旗号的快船,押送着十几艘海匪船,浩浩荡荡地返回沙头堡渔港时,整个码头都沸腾了。 没有震天的欢呼,有的是一片死寂。 渔民们呆呆地看着那些曾经让他们闻风丧胆的黑鲨帮快船,此刻却像温顺的绵羊一样,被引入港口。 他们看到了那些被绳索捆绑着垂头丧气的海匪,看到了甲板上被玄甲卫们随意丢弃的,画着狰狞黑鲨的破烂旗帜。 然后,他们看到了旗舰船头上,那个迎风而立的年轻身影。 是县令大人! “噗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着,码头上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这一次,不是哀求,不是告状,而是发自肺腑的敬畏与感激。 前几日还在这里为儿子哭得肝肠寸断的老渔民,此刻老泪纵横,却不再是悲声,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林辰的方向,重重地磕着头,额头与坚硬的石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却浑然不觉。 “青天大老爷……” “活菩萨……” 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了最朴素的称谓和最虔诚的叩拜。 他们不懂什么神兵利器,不懂什么战术谋略,他们只知道,那个让他们夜不能寐的噩梦,那个夺走他们亲人、抢走他们活路的恶魔,被这位年轻的县令大人,彻彻底底地抹去了。 林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受了这一拜。 他知道,宁杭的民心,已经拧成了一股绳。 这一战,不仅是为了打通航路,更是为了立威,为了收心。 “张龙,后续事宜,交给你了。” 林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俘虏,验明正身,罪大恶极者,在码头公开处斩,以慰亡灵!” “其余胁从,编入劳役营,去盐田戴罪立功!” “是!”张龙声如洪钟,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这一趟出海,他才真正明白了县令大人的恐怖。 那神鬼莫测的“惊鸿弩”,那运筹帷幄的从容,处处透着不凡。 “周铁牛。” “属下在!” “将缴获的船只、财物,清点造册。取三成,分发给此次出征的将士和水手。另外,从府库支钱,给所有在此次匪患中遇难的家庭,再补发二十两抚恤。” “遵命!”周铁牛兴奋地满脸通红。 赏罚分明,令行禁止。 经此一役,这支刚刚成立的“宁杭水师”,真正有了灵魂。 …… 宁杭县的喜悦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 三日后,一骑快马卷着烟尘,从北边官道狂奔而来,一名巡逻的衙役脸上满是凝重。 “报——!大人!北边三十里外,发现大队官兵,约千人,旗号为‘钱’,正向我县急行军!” 消息传到县衙,内堂的气氛瞬间凝固。 王谦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他手里的茶杯都在打颤,“哐当”一声放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手。 “钱……钱烈!他真的来了!” 王谦的声音都在发抖。 “一千精兵!那可是都指挥使司的精锐,不是咱们对付的海匪啊!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不我们派人去求和?” 他已经被林辰层出不穷的手段震惊了太多次,但这一次,对手是正规军,是江南省最高军事长官,王谦骨子里的敬畏还是让他慌了神。 周铁牛也是一脸紧张,手已经死死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唯有张龙,虽然面色凝重,但眼神里却并无惧色,只有沸腾的战意。 他看向林辰,等待着命令。 林辰却像是没听到这个惊天消息一般,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轻轻啜了一口。 “慌什么。” 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这声音不大,却像定海神针,瞬间让慌乱的王谦和周铁牛安静了下来。 “来得正好。” 林辰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张龙。” “末将在!” “命你率两千玄甲卫,即刻上城!所有惊鸿弩,全部给我架在城头最显眼的位置,擦亮点,让钱大人能看清楚!” “是!”张龙眼中精光一闪,领命而去。 “周铁牛,封锁四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城内巡逻队加强巡视,安抚百姓,若有趁机作乱者,先斩后奏!” “是!” “王主簿。” “下……下官在!”王谦哆嗦着应道。 “你,去把咱们最好的茶叶拿出来,再备上一桌好酒好菜。” “待会儿,我要在县衙里,宴请钱都指挥使。” “啊?” 王谦彻底懵了。 大军压境,不思如何守城,反倒摆起宴席? 看着林辰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王谦把所有的疑问都吞回了肚子里,苦着脸,躬身领命。 罢了罢了。 这位县令大人,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自己这条老命,早就绑在他的船上了,是龙潭还是虎穴,都只能跟着闯了。 …… 宁杭县城外,官道之上,尘土飞扬。 一千名身穿制式铁甲的精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正迈着沉稳的步伐,滚滚而来。 军阵之上,杀气冲天。 一面绣着“钱”字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队伍中军,钱烈骑在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上,身披山文甲,面色冷峻。 他望着远处那座显得有些渺小的城池,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大人,那宁杭城门紧闭,城头上好像有人。”一名副将催马上前,指着前方。 钱烈眯起眼睛,哼了一声。 “装神弄鬼。” “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在本将面前玩这套?” “传令下去,前军准备,一个时辰内,我要在宁杭县衙里喝茶!” “遵命!” 然而,就在他的命令刚刚下达,准备进攻的号角即将吹响之际,异变陡生! “吱呀——” 那紧闭的宁杭县城门,竟然缓缓地打开了。 钱烈和他麾下的将士们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操作? 自知不敌,开城投降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从洞开的城门口,没有走出举着白旗的降兵,也没有哭喊求饶的官吏。 走出来的是一队队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 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千百人的脚步声汇聚在一起,仿佛一柄重锤,一下下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他们沉默不语,面甲下的眼神,冰冷如铁。 他们手中的制式长刀,寒光闪闪,在阳光下反射出森然的杀意。 一百人,五百人,一千人…… 越来越多身着黑甲的士兵,如同一股黑色的浪潮,从城内涌出,在城门外,迅速而有序地排列成一个个令人窒息的森严方阵。 两千人! 整整两千人的铁甲军阵! 钱烈脸上的冷笑,一寸寸地凝固了。 他身经百战,一眼就看出,这绝对不是什么所谓的“乌合之众”! 这股沉凝如山的军势,这种令行禁止的纪律,分明是只有百战精锐才能拥有的铁血之气!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当他的目光扫向城头时,看到的东西。 城墙之上,不知何时,已经架起了一排排造型狰狞的巨弩。 那弩身通体漆黑,泛着金属的幽光,弓臂短而厚重,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至少有五十具这样的巨弩,泛着乌光的箭头,像死神的眼睛,无声地盯上了他的军阵。 钱烈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弩,但他能感觉到那上面散发出的致命威胁。 他毫不怀疑,在那种东西面前,他麾下士卒身上的铁甲,恐怕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这是黑蝎口中那个“破败不堪”“不堪一击”的宁杭县? 这是一个“黄口小儿”能拥有的力量? 钱烈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他被骗了!那个该死的黑蝎,把他骗得好惨! 就在钱烈惊疑不定,进退两难之际。 城墙之上,一个身穿青色儒衫的年轻身影,缓缓出现。 他没有穿戴任何甲胄,手中也没有兵器,只是像一个寻常的书生,凭栏而立,衣袂飘飘。 正是林辰。 他居高临下,目光平静地看着城下那一千精兵,也看着面色变幻不定的钱烈。 然后,他笑了。 “钱大人,远来是客。宁杭人民欢迎你!” 林辰对着铁皮喇叭,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大人一路风尘仆仆,想必也累了。” “下官已在衙内备下薄酒一杯,还请钱大人,进城一叙!” 这番话,情真意切,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钱烈的心口。 进城? 看看城下那两千杀气腾腾的玄甲卫,再看看城头那五十具不知名的夺命巨弩。 这哪里是邀请,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钱烈身后的副将脸色发白,凑过来低声说道:“大人,情况不对!那林辰有恃无恐,城内必有埋伏,我们……” 钱烈抬手,制止了他。 他死死地盯着城墙上的林辰。 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但那笑容在钱烈看来,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 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无论是兵力,还是气势上都输了。 他若是今天不敢进这座城,那他“钱烈”这个名字,明天就会成为整个江南道的笑柄。 带着一千精兵,气势汹汹地来,却被人家一句话就吓得不敢进城? 钱烈咬了咬牙,他也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来的人物,这点胆色还是有的。 他翻身下马,将佩刀解下,扔给副将。 “传我将令,全军后退三里,原地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妄动!”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衣甲,独自一人,朝着那洞开的城门,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他倒要亲眼看看。 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43章 煮酒论得失,一捧雪盐倾江南! 踏入宁杭县城门的那一刻,钱烈的脚步,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 他预想中的萧条与破败并未出现。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青石板主街,干净整洁,两侧店铺鳞次栉比。 没有府城的奢华,却有处处透着勃勃生机。 行人往来,衣衫干净朴素,脸上不见菜色,反而透着一股安居乐业的红润。 这绝不是黑蝎口中“面黄肌瘦,民不聊生”的景象。 更让他心惊的是,街道上不时有穿着统一制服的“巡逻队员”走过,他们身姿挺拔,目光锐利,维持着秩序。 百姓们看到他们,非但没有畏惧,反而会主动点头打招呼,神情自然亲切。 这哪里是一个穷山恶水的贫瘠之地?这分明是一个管理有序,民心安定的繁荣之所! 钱烈的心,又往下沉了三分。 他现在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黑蝎那个混蛋,一定是被人收买了。 他提供的情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一个精心为他准备的陷阱。 林辰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只是微笑着,与他并肩而行。 “钱大人,宁杭贫瘠,不比府城,还望多多担待!” 钱烈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他现在只想尽快撕开这个年轻人所有的伪装,看清他的底牌。 县衙内堂。 陈设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除了几张桌椅,再无多余的摆设。 王谦端着茶盘,战战兢兢地走来。 当他的目光与钱烈那充满压迫感的眼神对上时,手一抖,滚烫的茶水险些泼出。 “没用的东西。” 钱烈在心中冷哼一声,对这个看起来胆小如鼠的主簿更加不屑,可对林辰的评价,却又无形中拔高了一层。 用这等庸才,还能把县里治理成这样,这个林辰,手段不简单。 “钱大人,请坐。” 林辰伸手示意,自己则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 两人分宾主落座,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钱烈决定先发制人,夺回主动。 “林大人,明人不说暗话。” 他端起茶杯,却没喝,只是用杯盖撇着浮沫。 “你今天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又请我入城,究竟意欲何为?” “不为什么。” 林辰的回答,让钱烈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 “只是想请钱大人看一样东西,然后,谈一笔生意。” “生意?” 钱烈笑了,笑声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嘲讽。 “本官与你,有什么生意可谈?” 他外甥疯了,财路断了,自己还被耍得团团转。 现在,这个始作俑者,竟要心平气和地跟他谈生意? “钱大人,稍安勿躁。”林辰不以为意,他拍了拍手。 后堂,两名玄甲卫抬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箱,走了进来,沉重地放在了两人中间的空地上。 “咔哒。” 箱子被打开。 一瞬间,整个内堂,仿佛被一道雪光照亮。 钱烈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只见那木箱之中,装满了晶莹剔透、洁白如雪的晶体。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入,那些晶体闪烁着细碎而耀眼的光芒,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那不是金,也不是银,更不是什么珠宝。 但钱烈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 他做了半辈子的走私勾当,贩运最多的,就是盐和铁。他太清楚这东西意味着什么了。 “这……这是盐?”钱烈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见过的盐,无论是官府的青盐,还是他自己走私渠道搞来的私盐,大多是色泽灰黄,颗粒粗大,还夹杂着各种肉眼可见的杂质。 可眼前这一箱,哪里是盐? 这分明就是一箱子碾碎了的钻石! “钱大人,不妨一试。”林辰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钱烈再也顾不上什么都指挥使的威严和体面。 他几乎是扑了过去,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几粒雪白的晶体,放入口中。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咸味,瞬间在他的味蕾上炸开! 没有丝毫的苦涩,没有半点的杂味,只有浓郁而纯正的咸香。 这味道,比他冒着杀头风险弄来的贡盐,还要纯正十倍不止! “天……天呐……”钱烈失神地喃喃自语。 他脑子里已经不是在想这盐的味道如何了,而是在疯狂地计算这东西的价值! 如此品质的“雪盐”,只要面世,足以将所有官盐、私盐,冲击得溃不成军! 其利润之高,简直无法想象! 他之前为了那条破航线,还有跟盐帮的人勾心斗角,现在看来,简直就像是捡芝麻丢了西瓜! 钱烈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辰,眼中充满了贪婪、震惊和深深的忌惮。 “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只是一点点,那只是奇货可居。但看这满满一大箱,对方的口气,显然不是只有这一点。 “这个不重要。”林辰的语气云淡风轻,“钱大人只要知道,您要多少我就能给多少!” 钱烈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完全无法想象,“要多少有多少”这句话背后,是何等恐怖的财富与力量! “现在,”林辰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悠悠地问道,“钱大人还觉得,我们之间,没有生意可谈吗?” 钱烈沉默了。 他站在那箱雪盐旁边,胸膛剧烈起伏,内心天人交战。 一边,是外甥的仇,是自己被戏耍的屈辱。 另一边,是眼前这足以让他富可敌国的泼天富贵。 打? 他脑海中闪过城外那两千杀气如山的玄甲卫,闪过城头上那五十具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狰狞巨弩。 就算能赢,他这一千精兵,恐怕也要折损大半。 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外甥,去跟一个手握重兵,财源滚滚的怪物死磕,值得吗? 不打? 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他钱烈的脸,往哪儿放! 林辰似乎看穿了他的挣扎,再次开口,语气却冷了几分: “钱大人,李长海的事,我很遗憾。但他贪图我的东西在先,我只是自保。” “至于黑蝎……” 林辰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 “他确实来过,也确实回去了。只不过,他回去时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我想让他说的。” “钱大人应该庆幸,我今天,只是想跟你谈生意。” “若我存了别的心思,你现在看到的,就不是这箱盐。” 林辰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外,投向钱烈大军所在的方向。 “而是你那一千精兵的尸体,是如何被整齐地码放在城外的。”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钱烈的头顶浇下。 他瞬间清醒,冷汗浸透了背甲。 是啊。 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自己的心腹,能悄无声息地练出这样一支强军,能拿出这种逆天神物。 这样的人,想杀自己,真的很难吗? 今天这出“兵临城下”,在对方眼里,恐怕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自取其辱的闹剧。 想通了这一点,钱烈再看向林辰时,眼神中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已褪去。 只剩下,深深的敬畏。 “……林大人,想怎么合作?” 钱烈沙哑着嗓子问道,说出这句话,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这也代表着,他彻底放弃了与林辰为敌的念头。 林辰笑了。 他知道,这条江南道的大鱼,已经上钩了。 “很简单。”林辰站起身,走到钱烈身边,拍了拍那箱雪盐。 “我负责出盐,要多少,出多少。” “你,出人,出渠道。我要这雪盐,在一个月内,铺满整个江南!利润,你我三七分,我七,你三。” “三成?”钱烈眉头一皱,这个分成,有些低了。 “钱大人。” 林辰的目光直视着他,带着洞穿人心的锐利。 “你别忘了,你出的,只是你的名头和人脉。而我,掌握着源头。没有我,你什么都没有。” “而且,这三成利,也绝对比你过去辛辛苦苦走私十年,赚得都要多。” “更何况,”林辰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下来,“我们,很快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宁杭越强,你的生意就越稳固。这三成,是纯利,你不用承担任何风险,只需要坐着数钱。” 钱烈再次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林辰说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了他的心坎上。 风险,由林辰来担。 自己只需要利用江南道都指挥使的身份,去打通关节,震慑宵小,就能安安稳稳地拿到三成纯利。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血赚。 “好!”钱烈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干涩却坚定。 “合作愉快。” 林辰的笑容里,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钱烈看着林辰那年轻而平静的脸,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或许,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外甥,栽在他手里,一点也不冤。 第44章 巧手糖心哄娇妻 钱烈走出县衙大门时,已是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拉长,显得有几分萧索。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县衙,心中五味杂陈。 来时,他如猛虎下山,杀气腾腾。 此刻,却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灰溜溜地离开。 城外三里,他的一千精兵仍在原地待命。 副将看到他平安归来,重重地松了口气,连忙催马上前。 “大人,您没事吧?那林辰他……” “我没事。” 钱烈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翻身上马,动作有些迟缓。 “传令,全军拔营,返回府城。” “啊?就……就这么回去了?” 副将一脸错愕。 兴师动众而来,连城门都没摸到,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这要是传出去,都指挥使大人的脸面何存? 钱烈没有解释,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中的复杂情绪,让副将瞬间闭上了嘴,不敢再多问一句。 马队缓缓调转方向,踏上了归途。 钱烈再次回望宁杭县城,那城墙在暮色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城墙上那个青衫身影,以及那张云淡风轻的笑脸。 可那笑容的背后是什么? 是两千铁甲组成的森然杀阵! 是五十具狰狞巨弩散发的死亡寒光! 更有一箱足以晃瞎世人眼睛的雪盐,和那句冰冷到骨髓里的话—— “若我存了别的心思,你现在看到的,就不是这箱盐,而是你那一千精兵的尸体。” 钱烈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但他又好像……赢了。 脑海中,那箱晶莹剔透的雪盐,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三成利…… 仅仅是想象一下那滚滚而来的财富,就让他的心跳抑制不住地加速。 与这泼天的富贵相比,一个不成器的外甥,一点被戏耍的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林辰……” 钱烈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这宁杭县,不,是整个江南道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 而他,已经身不由己地被绑上了这条正在起航的大船。 …… 送走了钱烈这尊瘟神,宁杭县衙内堂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王谦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瘫坐在椅子上,用袖子不断擦着额头的冷汗。 他看着那个依旧好整以暇,悠然品茶的县尊大人,嘴巴张了几次,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大……大人……下官……下官刚才腿都软了!” “那可是钱都司啊!您……您就这么……把他给……打发了?” 他的语气里,有后怕,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于仰望神明般的崇拜。 兵临城下,却在内堂摆酒。 谈笑之间,强敌灰溜溜退去。 这种只在说书先生口中才有的传奇桥段,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上演了。 “王主簿,瞧你这点出息。” 周铁牛在一旁咧着嘴,毫不客气地调侃道,“有大人在,天塌下来都砸不到你头上。你怕个什么劲儿?” 他今天可算是开了眼,也长了见识。 什么叫运筹帷幄? 这就叫运筹帷幄! 自家大人连城楼都没下,就凭几句话,吓退了一千精兵。 林辰放下茶杯,轻笑一声: “不是我打发了他,是‘雪盐’打发了他。 对于钱烈这种人,刀剑的威胁只能让他忌惮一时。 只有泼天的利益,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变成我们的朋友。” “朋友?”王谦咂摸着这个词,感觉有些荒诞。 “对,朋友。” 林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从今天起,宁杭的雪盐,将会通过钱烈的手,畅行整个江南。 我们不仅有了一个强大的合作伙伴,更在都指挥使司里,安上了一枚重要的棋子。” 这一手,名为化敌为友,实为驱虎吞狼。 有了钱烈这层官方身份的掩护,雪盐的生意才能名正言顺地做大做强。 届时,滚滚而来的财富,将会把宁杭这座堡垒,武装到牙齿。 解决了外部最大的威胁,林辰的心情也彻底放松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宁杭进入了飞速发展的快车道。 象牙山的炼钢高炉日夜不熄,为玄甲卫打造着更精良的兵甲。 徐文远的农贸署规划的新田里,各种新作物长势喜人。 而柳如是负责的县学,更是成了宁杭最富生机的地方,琅琅的读书声,成了这座城市新的心跳。 这天傍晚,林辰处理完公务,信步来到县学。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柳如是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她正俯身,耐心地教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写字,神情专注而温柔。 看着她略带一丝疲惫却充满满足感的脸庞,林辰心中一暖,也泛起一丝心疼。 这位曾经名动江南的才女,如今洗尽铅华,为他操持着这教化一方的重任,实在是辛苦她了。 得给她弄点好东西,犒劳犒劳她。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有了! 回到县衙,林辰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进了书房。 心念一动,进入了制造工坊。 “目标:玉米。加工方式:精炼提纯。产物:高纯度结晶糖。” “目标:土豆。加工方式:切片,油炸,调味。调味料:雪盐。” 伴随着空间内一阵轻微的能量波动,几乎是瞬间,两样崭新的东西出现在了林辰面前。 一盘是洁白如雪,细腻如沙的白糖。 另一盘,则是金黄酥脆,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薄片。 林辰满意地点点头,端起两样东西,径直走向了后院。 后院里,柳如是正和春儿在石桌旁小憩。 “什么东西,这么香?” 还没等林辰走近,鼻子灵敏的春儿就先叫了起来。 “尝尝,我新弄出来的小玩意儿。”林辰笑着将两个盘子放在石桌上。 春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好奇地捏起一片金黄的薯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咔嚓——” 清脆的声音响起,春儿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咸香酥脆,瞬间在她的口腔里爆炸开来。 她发誓,自己从未吃过口感如此奇特,味道如此好吃的东西! “唔!唔!好吃!太好吃了!” 春儿像只偷吃的小松鼠,两腮鼓鼓,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叫着,小手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向了盘子。 柳如是也被这奇特的香味勾起了好奇心,她掩嘴轻笑,看着春儿毫无形象地吃相,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另一盘洁白的“细沙”。 “夫君,这又是什么?竟比我们的雪盐还要洁白细腻。” 她伸出玉指,轻轻捻起一撮,放入口中。 下一刻,一股纯粹甘甜,仿佛能融化人心的味道,瞬间席卷了她的味蕾。 不同于饴糖的厚重,也不同于蜂蜜的清冽。 这是一种纯粹而又极致的甜,瞬间就能给人带来巨大的幸福感。 “好甜……” 柳如是的美眸中,异彩连连。 她看着林辰,眼神里充满了惊奇与探究。 自己的这位夫君,总能拿出一些匪夷所思,却又让人欲罢不能的东西。 “喜欢吗?” 林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美女截然不同的反应,心中满是得意。 “喜欢!喜欢!”春儿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用力点头。 柳如是则是优雅地拿起一片薯片,细细品尝,然后又蘸了一点白糖,动作赏心悦目。 她没有多说什么,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波流转间的温柔,已经说明了一切。 夕阳下,院落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宁杭的百姓安居乐业,钱烈的商路即将打通,后院的娇妻也笑靥如花。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完美的方向发展。 然而,林辰心中清楚,宁杭这片世外桃源般的景象,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雪盐的利润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京城的巨擘们都为之侧目。 钱烈可以挡住来自江南道内部的觊觎,却挡不住来自更高层面的审视。 他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目光却已经越过了宁杭的城墙,望向了那遥远而深邃的北方。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第45章 先知先觉,力排众议抗天灾 钱烈离去后的半个月,宁杭县仿佛进入了蜜月期。 第一批由钱烈渠道铺开的雪盐,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江南平静的盐市,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那些习惯了青盐、灰盐的富商巨贾、高门大户,在第一次尝到那纯粹无杂的咸鲜后,便再也无法忍受口中之物的苦涩。 雪盐的价格被一路炒高,却依旧供不应求。 无数的银钱,如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涌入宁杭县的府库。 王谦每天抱着账本,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走路都带着风。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账房里的算盘珠子都快被他盘包浆了。 周铁牛手下的巡逻队,也彻底鸟枪换炮。 人人换上崭新的玄铁轻甲,腰佩锋利的破阵刀,走在街上,虎虎生威,引得无数姑娘媳妇频频侧目。 张龙的玄甲卫更是扩充到了三千人的满编。 每日在城外大营操练,杀声震天,那股凝实的军煞之气,让方圆百里的宵小之徒闻风丧胆。 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唯有林辰,最近却总是频繁地登上城楼,望向东边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海,眉头微锁。 他在观察天象。 这并非未卜先知的玄学。 而是他前世身为顶尖特种兵,在无数次极限野外生存中,刻入骨髓的本能。 最近几日,天气晴好,秋高气爽,甚至有些燥热。 但一些细微的征兆,却让林辰心中警铃大作。 海边的潮水,涨落变得极不规律,有时会出现异常的低潮。 黄昏时分,天边的云彩,会呈现出诡异的放射状,如同血丝蔓延。 最让他确定心中猜测的,是象牙山脚下的蚁穴。 那些平日里深藏地下的蚂蚁,竟成群结队地向着高处迁移,密密麻麻,仿佛在逃离什么灭顶之灾。 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结论。 一场超乎想象的巨大风暴,正在酝酿。 其规模和威力,恐怕是百年不遇。 县衙内堂,林辰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 “我决定,自今日起,宁杭县进入最高级别的戒备状态。” 林辰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疑。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王谦小心翼翼地放下茶杯,肥胖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大人,此话何意? “如今我县兵强马壮,府库充盈,黑鲨帮已灭,钱都司也成了咱们的‘朋友’,四海升平,何来戒备一说?” “是啊大人!” 周铁牛也摸着后脑勺,一脸憨厚地问道。 “最近连个小毛贼都抓不到了,弟兄们都快闲出毛病了,是不是要跟谁干仗了?您说打谁,我这就去准备!” 唯有张龙,沉默不语,眼神锐利。 他知道,大人绝不会无的放矢。 林辰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不是人祸,是天灾。” “天灾?”王谦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人,您可别吓唬下官。这秋高气爽的,能有什么天灾?” “一场你们从未见过的,足以毁天灭地的巨大风暴,正在朝我们靠近。” 林辰的声音很平静,但话语的内容却让整个内堂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风暴?台风?” 王谦差点笑出声,但看着林辰严肃的表情,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壮着胆子,拱手道:“大人,恕下官多嘴,这都快入冬了,哪来的台风?下官最近在海边与老渔民们聊天,他们都说最近风平浪静,是出海捕鱼的好时节啊。您……您是不是看错了?” 这番质疑,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他们敬畏林辰,但林辰此刻的判断,实在有些违背常理,近乎天方夜谭。 林辰没有解释。 他知道,跟一群古代人科普“副热带高压”和“气旋”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需要的,不是他们的理解,而是绝对的执行。 “王主簿,你信不过我?”林辰的目光淡淡地落在王谦身上。 那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却让王谦瞬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想起了钱烈兵临城下时,林辰也是这般云淡风轻,却在谈笑间让一千精兵望而却步。 他“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倒在地。 “下官不敢!下官万万不敢!大人说有,那就一定有!下官愚钝,请大人恕罪!” “起来吧。”林辰摆了摆手,“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充满了铁血的气息。 “张龙!” “末将在!” “命你即刻率一千玄甲卫,分赴沿海各村镇。三日之内,必须将所有沿海居民,全部疏散至内陆! 所有渔船,无论大小,全部拖拽上岸,入港避风! 若有不从者,强行执行!若有反抗者,绑了!这是命令!” “是!”张龙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他从这道命令中,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巨大压力。 “周铁牛!” “属下在!” “你即刻发动全县所有衙役、巡逻队员,以及民夫。加固城墙,疏通沟渠。” “检查全县所有民房屋舍,凡是不够坚固的,立刻组织人手加固!所有危房,人员必须撤离!” “县衙府库,开仓放粮,在城内设立十个安置点,准备好足够的食物、清水和药材!” “遵命!”周铁牛的脸上也没了嬉笑,神情凝重。 “王主簿!” “下官在!” “你负责统筹所有物资调度,钱,不是问题!我要你保证,所有被疏散的百姓,有饭吃,有地方住,不受风寒。” “这件事办不好,我唯你是问!” “下官……下官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办好!” 王谦连滚带爬地起身,声音都在颤抖。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果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整个县衙如同一个精密的战争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宁杭县,彻底动了。 无数的百姓,在最初的茫然和不解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因为这位县令大人,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从剿灭海匪,到开辟盐田,再到减免赋税……林辰在宁杭的威望,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当玄甲卫和衙役们开始挨家挨户地动员和帮助百姓加固房屋、疏散人口时,整个县城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虽然怨声载道者有之,认为这是小题大做,劳民伤财。 但更多的人,还是默默地收拾起了行囊,听从县衙的安排。 海边的渔民们,虽然心疼自己的渔船,但在玄甲卫那明晃晃的刀口和“县令大人有令”这六个字面前,也只能将信将疑地将船只拖上岸,固定在避风港内。 整个宁杭县,都在为一场看不见的战争,做着最充分的准备。 夕阳下,林辰再次来到城头,柳如是悄然来到身后,为他披上了一件外衣。 “夫君,真的……会有那么严重吗?” 她看着城下万众一心的忙碌景象,美眸中也带着一丝忧虑。 这几天,她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说夫君是杞人忧天,没事找事。 林辰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着她,反问道:“如是,你信我吗?” 柳如是看着他坚毅的侧脸,轻轻点头,将头温柔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信。夫君说什么,我都信。” 林辰心中一暖,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目光再次望向东方,那里的天空,依旧是一片祥和的湛蓝。 但在他的视野尽头,一片肉眼无法看到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正在缓缓成型。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接下来,就看老天爷的脸色了。 三日后。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不过是一场虚惊,甚至开始有人抱怨白白折腾的时候。 天,变了。 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铅灰色的乌云,便如同打翻的墨汁,从海平线的尽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席卷而来。 风,起了。 起初只是带着咸腥味的海风,转瞬间,就变成了呜咽的哀嚎,最后化作撕裂天地的狂吼,吹得人站立不稳,睁不开眼。 海面上,曾经平静的浪花,变成了数丈高的滔天巨浪,狠狠地拍打在海岸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所有还在抱怨的人,瞬间闭上了嘴。 他们惊恐万状地看着窗外那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景象,脸上血色尽褪,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县令大人,没有骗他们。 一场真正的浩劫,降临了。 第46章 天威煌煌,宁杭一支独秀 风,已不再是风。 那是从九幽地狱冲出的亿万疯魔,在天地间疯狂地咆哮,撕扯。 它卷起暴雨,化作无数条凶猛的长鞭,狠狠抽打着宁杭县的每一寸土地。 平日里粗壮的树木,此刻如同脆弱的稻草,被轻易地拦腰折断,盘旋着卷上天空,再狠狠砸下。 雨,也不再是雨。 那是天河决堤,是整个东海的海水都被倾倒了下来。 雨幕厚重得如同实体,能见度不足三尺,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炒豆子般密集的爆响。 很快,瓦片开始碎裂,被狂风卷走,露出光秃秃的屋梁。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两种声音。 风的咆哮,和雷的怒吼。 一道道狰狞的闪电,如同天神的战斧,劈开昏暗的天幕,将大地照得惨白。 紧随而至的,是能震得人心肝欲裂的雷鸣。 宁杭县城墙之上,林辰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如同一尊雕塑,死死地钉在城楼上。 狂风几乎要将他掀飞,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流下,但他岿然不动。 “大人!风太大了!您快回衙署去吧!” 张龙在他身后,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才能让声音勉强传到林辰耳中。 “我在这里,军心就在!百姓的心,就安!” 林辰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股穿透风雨的力量。 “城内情况如何?” “回大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张龙高声喊道。 “南城有几处民房的院墙倒塌,周捕头已经带人将碎石清理干净,没有人员伤亡! 东门附近的排水沟有些堵塞,积水已经快漫上街道,王主簿亲自带着民夫,冒雨在疏通!” “伤亡呢?”这是林辰最关心的问题。 “暂时……没有伤亡报告!” 张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 在如此恐怖的天威之下,没有伤亡!这简直就是奇迹! 一个传令兵,浑身湿透,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嘶声喊道: “报——!大人!城西安置点,一棵大树被风刮倒,砸塌了安置点的一角屋顶! 但因撤离及时,无人受伤!柳夫人正带着人,组织大家转移到更安全的后堂!” 听到柳如是也没事,林辰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他所有的准备,都起到了作用。 提前加固的房屋,虽然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但大部分都撑住了。 提前疏通的沟渠,正将疯狂汇集的雨水,以最快的速度排出城外。 而最重要的,是提前的撤离和安置,让百姓们都集中在了最坚固、最安全的地方。 宁杭县,就像一座在惊涛骇浪中顽强矗立的礁石。 虽然被风雨拍打得遍体鳞伤,但根基未动,核心未损。 然而,此刻。 距离宁杭县不足两百里的东山县,却已是人间炼狱。 东山县令成光,是个靠着溜须拍马上位的庸官。 几天前,当下属将宁杭县“劳民伤财,防备台风”的举动当成笑话一样汇报给他时,他还在县衙里,搂着新纳的小妾,嘲笑那宁杭县令是个不懂农时、哗众取宠的黄口小儿。 “秋日的台风?本官在东山为官十载,闻所未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完全没把这当回事,依旧歌舞升平,甚至还在盘算着,如何将今年秋税的“耗羡”,再多刮下三成来。 当那毁天灭地的风暴降临时,他正醉眼惺忪地欣赏着舞女的表演。 “轰隆!” 一声巨响,县衙那脆弱的木门,被狂风直接撕碎,化作无数木片,夹杂着暴雨,狠狠地灌了进来。 “啊——!” 尖叫声四起,舞女和乐师们抱头鼠窜。 成光吓得酒意全无,一屁股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脸色惨白如纸。 “来人!来人!护驾!护驾!” 然而,他的呼喊,被淹没在更加恐怖的风声之中。他的护卫们,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管得了他。 “咔嚓——!” 又是一声巨响,县衙大堂的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狰狞的裂缝,从中断裂开来。 成光惊恐地抬起头,瞳孔中倒映出那根正在坠落的,重逾千斤的巨大房梁。 “不——!” 绝望的嘶吼,戛然而止。 县衙,塌了。 整个东山县,都塌了。 这里是沿海大县,人口稠密,但房屋大多简陋。 没有人预警,没有人组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天威,他们就像一群被投入沸水中的蝼蚁。 无数的房屋,被狂风掀飞屋顶,被暴雨冲垮墙壁。 人们在黑暗和绝望中,被倒塌的房梁砸死,被汹涌的洪水卷走。 哭喊声,求救声,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县城,但很快,又被风雨声无情地吞噬。 海边的村庄,更是惨不忍睹。 那平日里温顺的大海,此刻化作了择人而噬的巨兽。 数丈高的海浪,越过了一切堤坝,直接拍上了陆地,将整个村庄,连同里面的人和牲畜,一同卷回了黑暗的深海之中。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这场恐怖的台风,足足肆虐了一整夜。 当第二天清晨,风势渐歇,雨势渐小,一缕惨淡的阳光,重新撕开云层,照向大地时,世界已经变了模样。 宁杭县城内。 虽然街道上一片狼藉,到处是断裂的树枝和残破的瓦片,但城市的骨架,依然完整。 百姓们从安置点走出,看着虽然受损但依然屹立的家园,再想想昨夜那恐怖的风雨,纷纷跪倒在地,朝着县衙的方向,不住地叩拜。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化作了对林辰近乎神明般的崇拜。 而在东山县。 展现在幸存者眼前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废墟。 曾经的县城,已经变成了一片泥泞的泽国。 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残骸,浑浊的积水中,漂浮着牲畜和人的尸体。 幸存的人们,一个个衣衫褴褛,满身泥污,眼神空洞地坐在废墟上,发出麻木的哀嚎。 家,没了。 亲人,没了。 一切,都没了。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宁杭。 当一名侥幸从东山县逃出的商人,浑身是伤,连滚带爬地跑到宁杭县衙,哭诉着东山县的惨状时,整个内堂,陷入了一片死寂。 王谦的脸上,血色尽褪,冷汗涔涔而下。 他无法想象,如果不是大人力排众议,强制执行,昨夜的宁杭,会不会就是今日的东山。 他看向林辰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崇拜,而是彻彻底底的敬畏。 这哪里是凡人?这分明是能预知天机的神人啊! 周铁牛和张龙,也是一脸的后怕与庆幸。 林辰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得意的神色。 他静静地听完商人的哭诉,目光越过众人,望向了东山县的方向。 他的眼中,没有怜悯,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时,冷静而锐利的光芒。 “传令。”他的声音,打破了内堂的死寂。 “自即日起,在城外设立三处大型粥棚,十二时辰不间断,接济所有从东山方向来的灾民。” “张龙。” “末将在!” “你率玄甲卫,维持秩序,但凡入城者,收缴其兵器,登记造册,胆敢作乱者,杀无赦!” “王主簿。” “下……下官在!” “你负责后勤。我要你保证,每一个来到宁杭的灾民,都能喝上一碗热粥,都能有一片遮雨的屋檐。” 王谦一个激灵,急忙道:“大人!这……这得来多少人啊?十万?还是二十万?我们府库的粮食,恐怕……” 林辰直接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 “东山县,完了。 官府的救援,远水解不了近渴。 接下来,会有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的流民,涌向四方。 而宁杭,是离他们最近,也是唯一一个能接纳他们的县城。” “我们不救他们,谁救他们?” 林辰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方,心潮翻滚。 这对别人来说,是天大的麻烦。但对我宁杭来说…… 却是天赐的良机! 我要人!要无数的人口!去开垦荒地,去挖掘矿山,去填充军队! 我要让所有流离失所的东山百姓知道,宁杭,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一场天灾,毁灭了一座城。 但另一座城,却将在这片废墟之上,会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速度,疯狂地壮大起来! 第47章 饿殍遍野收民心,以工代赈筑雄城 东山县的灾民,比林辰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多。 台风过后的第三天,通往宁杭的官道上,便出现了第一批拖家带口的流民。 他们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他们唯一的本能,就是朝着那个传说中“完好无损,有饭吃”的地方前进。 到了第五天,官道上的人流,已经汇聚成了一条灰色的、蠕动的长河,绵延数里,望不到尽头。 哭声,呻吟声,孩子的啼哭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悲歌。 然而,当这股绝望的洪流,抵达宁杭县城外时,他们看到的景象,却让他们呆住了。 城门外,没有紧闭的大门,没有手持刀枪、如狼似虎的官兵。 取而代之的,是三座用崭新木头和油布搭建起来的,巨大无比的粥棚。 粥棚里,几十口大锅一字排开,锅里翻滚着浓稠的土豆玉米粥,香气四溢,勾得人腹中雷鸣。 粥棚前,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衙役和巡逻队员,正在高声吆喝着,维持秩序。 “都别挤!排好队!人人有份!” “老人孩子先来!受伤的到这边,有郎中给你们看伤!” “喝完粥的,到那边登记!县尊大人有令,给大伙儿安排活计,管吃管住!” 这些话,对于已经饿了好几天,看了太多人情冷暖、白眼相待的灾民来说,不啻于天籁之音。 “真……真的有饭吃?”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不敢相信地问道。 “废话!没看锅里煮着呢?” 周铁牛亲自坐镇一口大锅前,他嗓门洪亮,虽然语气不耐烦,但手里的勺子却没停,一勺一勺,给每个灾民的破碗里都装得满满当当。 “快吃!吃完去那边登记!大人说了,只要肯干活,就饿不死你们!” “噗通!” 那妇人接过热粥,滚烫的米汤温暖了她冰冷的手,也温暖了她绝望的心。 她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跪倒在地,朝着粥棚后方那座巍峨的城池,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泪水混着稠粥,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 这一跪,仿佛一个信号。 黑压压的灾民,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去欢呼,只能用这种最原始、最质朴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劫后余生的感激。 城楼上,林辰和王谦并肩而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王谦看得是心惊肉跳,他低声道: “大人,这……这才两天,就来了不下三万人了! 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 我们府库的粮食,就算再多,也经不起这么消耗啊! 这简直是个无底洞!” “无底洞?”林辰笑了笑,“王主簿,你看的是一张张吃饭的嘴。而我看到的,是一双双能干活的手,一个个能上阵的兵。” 他转过身,对王谦说道:“走,带你去看看我的‘炼金术’。” 两人来到城外不远处的一片空地,这里已经被玄甲卫圈了起来,设立成了一个巨大的“流民登记与安置中心”。 整个中心被划分成数个区域,井然有序。 入口处是“检疫区”。 所有流民必须在这里用药汤清洗身体,换上由县衙提供的干净旧衣,防止瘟疫的发生。 一些在后世看来极为简单的消毒措施,在这个时代,却是足以救下成千上万条人命的神来之笔。 检疫过后,是“登记区”。玄甲卫和识字的吏员坐镇于此,详细询问每个人的姓名、籍贯、年龄、家庭成员,以及是否有什么特殊手艺。 “张汉山,男,三十五岁,原东山县农户,家有妻子,一儿一女。” “李老四,男,四十二岁,原东山县铁匠,独自一人。” “王小武,男,二十岁,身体健壮,曾随父辈打过猎。” 所有的信息,都被一一记录在案。 登记过后,便是“分配区”。 “张汉山,你带着家人,去西郊的‘新农垦区’报到。那里会分给你们临时住所和农具,你们的任务,就是开垦荒地,按劳计分,凭工分换取粮食和生活用品!” “李老四,你是铁匠?太好了!去象牙山矿场工坊报到!那里缺的就是你这样的好手!管吃管住,每月还有工钱拿!” “王小武,你!还有你们几个!身强力壮的,都跟我来!” 张龙亲自坐镇此地,目光如电,挑选着合适的兵源。 “愿意参军的,去新兵营!每天三顿干的,顿顿有肉!训练合格,每月发一两饷银!立了功,还有重赏!” 一时间,哀嚎遍野的灾民,被迅速地分流、重组。 他们不再是无所事事的流民,而是变成了宁杭县这个巨大机器上的一个个齿轮。 农户去开垦荒地,工匠进入工坊,妇女被组织起来纺纱织布、缝补衣物,就连半大的孩子,也有割草、喂牲口之类的轻活可干。 整个宁杭县,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王谦跟在林辰身后,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终于明白林辰所说的“炼金术”是什么了。 这不是在施舍,而是在投资! 用有限的粮食,撬动了数以万计的劳动力! 这些流民,非但没有成为县衙的负担,反而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为宁杭县创造着价值! “看明白了吗?” 林辰拍了拍他的肩膀。 “粮食吃完了,可以再买。 但人心和人口,是钱买不来的。 我给他们的,不止是一碗粥,一片瓦,更重要的是活下去的希望和尊严。” “以工代赈,让他们用自己的双手,重建家园,挣得食物。 这样得来的民心,才最稳固,最可靠。” 王谦看着那些灾民脸上,逐渐从麻木变得重新焕发生机的神情,心中对林辰的敬畏,已经上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大人……高明!实在是高明!”他发自肺腑地感叹道。 短短十天。 宁杭县的人口,翻了三倍。 城外的荒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片片规划整齐的新田。 象牙山的矿场和工坊,规模扩大了五倍不止,炉火日夜不熄。 而张龙的新兵营,更是招募了足足五千名青壮,经过初步筛选,这些在灾难中活下来的年轻人,眼神里都带着一股狠劲,是最好的兵源。 宁杭,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吞噬了海量的食物之后,体型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急剧膨胀。 然而,这番动静,终究是瞒不过有心人的。 这一日,一骑快马从府城方向疾驰而来,马上的信使,背上插着代表都指挥使司的令旗。 信使带来的,是钱烈的一封亲笔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却让内堂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信中,钱烈先是隐晦地恭喜了林辰,用“神鬼莫测之能”来形容他在台风中的表现,并表示雪盐的生意极好,第一个月的“七成利”,不日就将送达。 但信的后半段,话锋一转。 他提醒林辰,东山县的惨状,已经惊动了朝廷。 江南巡抚已经上奏,请求朝廷拨粮赈灾。 同时,巡抚衙门也已经派出了官员,前往东山县“安抚流民,主持重建”。 信的最后,钱烈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写道:“林老弟,你私自收拢流民,以工代赈,虽是善举,但在朝廷眼中,此乃‘编户齐民’,是地方官府的大忌。 若被有心人参上一本,便是‘拥兵自重,意图不轨’的大罪。巡抚派来的人,不日将至,你好自为之。” 王谦看完信,脸都绿了,手抖得像筛糠: “大……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巡抚的人要来了!我们这是……这是捅了马蜂窝了啊!” 他太清楚了。 一个县令,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情况下,私自收容数万流民,还将他们组织起来,进行军事化管理。 这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足以抄家灭族的死罪。 周铁牛也紧张地握住了刀柄:“他娘的,我们好心救人,倒成了罪过了?大人,大不了跟他们干了!” 林辰却将信纸缓缓放下,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慌张,反而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慌什么。” “他来得正好。” “我正愁我们这新建的‘宁杭新城’,还缺一块朝廷盖章的牌匾呢。” 他看着窗外那片生机勃勃的土地,和那数万对他感恩戴德的新子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第48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钱烈的信,像一块巨石,投入宁杭县衙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滔天巨浪。 王谦的脸,比雨水浸泡过的宣纸还要白。 他拿着那封信,手指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大……大人……这……这……‘编户齐民,拥兵自重’……这八个字,任何一个字,都……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啊!” “编户齐民”,乃是朝廷户部之权,是国之根本。一个区区七品县令,竟敢私自将数万流民登记造册,纳入治下,这在朝廷眼中,与自立为王何异? “拥兵自重”,更是武将勋贵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禁区。你林辰一个文官,摇身一变,拉起了一支五千人的队伍,还每日三餐白米干饭,顿顿有肉,饷银比朝廷的边军还高。你想干什么?你要造反吗? 王谦越想越怕,冷汗顺着额角滚滚而下,瞬间浸湿了衣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巡抚衙门的官兵如狼似虎地冲进县衙,将他们所有人锁拿捆绑,打入天牢的景象。 他这辈子谨小慎微,好不容易才熬到主簿的位置,眼看着跟着这位天神般的县尊大人,日子一天比一天有盼头,怎么突然就走上了一条通往地府的路? “大人!趁他们还没到,我们……我们赶紧把流民遣散!” “新兵营也立刻解散!” “就说……就说是临时收容,如今风灾已过,让他们……各回各家,各安天命吧!” 王谦几乎是哀求着说出这番话,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活路。 “放屁!” 周铁牛“噌”地一声站起,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刀柄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铜铃般的双眼怒视王谦,声如洪钟:“王主簿!你说的这是人话?!遣散?让他们去哪里?!” “外面饿殍遍野,豺狼当道!把他们赶出去,就是亲手把他们推进死路!” “那些人,老人,妇人,孩子,他们跪在地上喊我们青天大老爷的时候,你忘了吗?现在你要把他们推回火坑里?俺周铁牛做不到!” 张龙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如刀,他没有吼,但声音里的分量却更重。 “大人,人心不能散。” “我们宁杭县如今的一切,是靠着这数万人的双手,一砖一瓦建起来的。散了他们,就是拆了我们宁杭的根基。” “巡抚要来,便让他来。这天大的功劳,难道还能变成罪过不成?真要是不讲道理,大不了……鱼死网破!” “糊涂!” 林辰还未开口,王谦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他指着张龙二人,声嘶力竭:“鱼死网破?拿什么破?那是巡抚!代表的是朝廷!是我们头顶上的天!” “我们这几千人,在朝廷大军面前,连螳臂当车都算不上!你们这是要害死大人,害死宁杭城里所有人啊!” 内堂之中,一边是求生,一边是赴死,两种决绝的意志激烈碰撞,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好啦!” 林辰的声音淡淡响起。 不大,却仿佛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他身上。 只见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嘴角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份从容和镇定,让王谦狂跳的心,也莫名地安稳了几分。 “王主簿,你怕了?”林辰放下茶杯,看着他。 王谦老脸一红,却还是躬身道:“大人,下官……下官是为您担心,为我们宁杭上下数万军民的性命担心啊!” “担心是应该的。” 林辰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 “但光担心,解决不了问题。你刚才说的罪名,都对。按大夏律,我们现在做的事,确实是死罪。” 听到林辰亲口承认,王谦的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林辰却笑了。 他缓缓起身,走到众人面前,目光扫过王谦、张龙、周铁牛,以及在场的每一个心腹。 “但是,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问你们,我们做的是错事吗?” “不!”他自问自答,声音响彻整个内堂,“我们救了数万百姓的性命!我们给了他们一片能遮雨的屋檐,一碗能活命的热粥!我们把一片即将化为人间炼狱的土地,变成了一个人人有活干、有饭吃的热土家园!” “如果这也是罪,那我林辰,一力承担!” 他的话,像一团火焰,点燃了众人心中熄灭的希望。 “非但不能散,我们还要做得更好,更大!” 林辰猛地转身,推开窗户,指向窗外那片生机勃勃、人声鼎沸的土地。 “王主簿,你立刻去拟一份《宁杭县以工代赈救灾纪要》。把我们救了多少人,安置了多少人,开了多少荒地,建了多少屋舍,消耗了多少粮食,一五一十,给我清清楚楚地写上去!每一个数字,都要精确,都要有据可查!” “张龙!” “末将在!” 张龙挺身而出,热血沸腾。 “新兵营,即刻更名为‘宁杭县救灾壮丁队’!他们的任务,是维持数万灾民的秩序,是协助百姓重建家园,是保护我们的劳动成果!把营规军纪,给我刻在石碑上,立在营门口!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是一支仁义之师,威武之师!” “周铁牛!” “俺在!” “你带人,把我们县城内外,所有的主干道,都给我用石灰线画出来!要整洁,要干净!把所有的粥棚、安置点、工坊、农垦区,全部挂上醒目的木牌,注明用途和负责人!我要让巡抚派来的人,从踏入宁杭地界的第一步起,看到的就是秩序,是希望,是奇迹!” 林辰的一连串命令,如雷贯耳,字字珠玑,劈散了众人心中的阴霾。 他们都以为大难临头,想的是如何遮掩,如何躲避。 却没想到,自家大人,非但不躲,反而要敞开大门,敲锣打鼓地请人来看! 这是何等的魄力!何等的自信! 王谦呆呆地看着林辰的背影,那背影在窗外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无比高大。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和这位大人的差距,根本不在于智谋,而在于格局。 自己看到的是脚下的万丈悬崖,而大人看到的,却是悬崖对面,那片更广阔的天地。 “是!下官遵命!”王谦深深一揖,心中的恐惧和慌乱,被一股莫名的豪情所取代。 既然已经把天捅了个窟窿,那索性,就跟着大人,一条道走到底换!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宁杭县,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王谦熬红了双眼,带着手下的吏员,将所有的账目、名册、物资清单整理得井井有条,最终汇成了一本厚达半尺的《纪要》。 张龙的“救灾壮丁队”吼声震天,他们不再是偷偷摸摸的“私兵”,而是光明正大的“民夫”,每天除了操练,就是出营帮助百姓修路、挖渠、盖房子,赢得了所有灾民的拥戴。 周铁牛则带着人到处修修补补,让整个宁杭县的面貌焕然一新,秩序井然。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 他们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看看,宁杭县,到底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第三天上午,瞭望塔上的哨兵发出了警报。 官道尽头,尘土飞扬,一队森然的兵马缓缓出现。 红底黑边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冰冷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队伍正中,一面巨大的认旗上,龙飞凤舞地绣着一个“抚”字。 旁边,还有一面代表着监察之权的“按察使”官旗。 江南巡抚衙门,到了。 第49章 借势而起 来了! 消息传到县衙,王谦的心还是忍不住提到了嗓子眼。 林辰却早已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七品官服,带着王谦、张龙等一众属官,亲自出城迎接。 城门大开。 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只有一条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的黄土路。 道路两旁,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他们是自发前来的。 没有口号,没有喧哗。 但那成千上万道目光,混杂着感激、敬畏,以及深深的担忧,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气场,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铁蹄声由远及近,一队披甲执锐的兵马在城门前十丈处勒马停下,动作整齐划一,煞气逼人。 一名身穿正三品绯袍,面容肃穆的中年官员,在亲卫的簇拥下,翻身下马。 他目光如电,先是扫了一眼城头高耸的望楼和墙垛上严阵以待的士卒,眉头微微一皱。 随即又看到了道路两旁那些沉默却眼神明亮的百姓,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和他想象中流民遍地、混乱不堪的场面,完全不同。 这里,甚至比江南许多未经灾祸的富庶县城,还要井然有序。 林辰整理了一下衣冠,上前一步,朗声躬身行礼。 “下官宁杭县令林辰,恭迎按察使大人!” 那中年官员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林辰的身上。 他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县令,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他身后的一名随行官员上前一步,正要厉声宣读巡抚令旨,斥责林辰失职之罪。 然而,那中年官员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他亲自走上前,一步,两步,直到站在林辰面前。 他沉默地看了林辰足足有三息的时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王谦的心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终于,那官员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林县令,别来无恙啊。” 一句话,如春风化冰。 林辰缓缓直起身,脸上那份恰到好处的恭敬,化为了灿烂的笑容。 “徐大人,别来无恙。下官在此,恭候多时了。” 来人,赫然正是当初的杭州知府,因为林辰献上的“倭寇大案”而平步青云,如今已是总揽一省刑狱、监察百官的江南承宣布政使司按察使,徐光启! 王谦和一众宁杭官吏,瞬间石化当场。 这……这剧本不对啊! 说好的问罪钦差呢? 怎么……怎么跟县尊大人是旧识? …… 县衙内堂,早已备下了清茶。 徐光启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一名心腹随从。 而林辰这边,也只有王谦一人,被特许留下,负责记录。 实则是让他吃一颗定心丸。 气氛,却远没有想象中的“老友重逢”那般热烈。 徐光启坐在主位上,手指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目光却越过窗棂,望着外面工地上那些干得热火朝天的身影。 他的脸色,依旧严肃,甚至比在城外时更加凝重。 “林辰,你可知罪?” 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让旁边心惊胆战的王谦浑身一颤。 第一句话,便开门见山,不叙私交,只论公法。 林辰仿佛早有所料,神色不变,起身长揖及地。 “下官知罪。” “哦?”徐光启眉毛一挑,“你倒是认得干脆。说来听听,你何罪之有?” 林辰直起身,不卑不亢。 “其罪一,未得上峰钧令,擅自收容数万灾民,登记造册,此为‘私编户籍’,乃僭越户部之权,藐视朝廷法度。” “其罪二,未经兵部批文,私自招募五千青壮,设营操练,此为‘私建军伍’,有拥兵自重之嫌,动摇国本。” “其罪三,为安置灾民,下官擅开府库,耗粮无数,又令灾民开垦无主荒地,此为‘擅动钱粮,私授田土’,不合大夏规制。” 他每说一条,王谦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的天老爷,这些罪名,任何一条都够砍头了,大人您怎么还自己一五一十的全招了? 这不是把脖子洗干净了,主动往人家的刀口上送吗? 徐光启的眼神也愈发深沉。 他没想到,林辰非但没有狡辩,反而将自己的“罪状”剖析得如此清晰,如此透彻。 这让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诘问之词,竟有些无从说起。 “你既然知道是死罪,为何还要明知故犯?”徐光启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好奇。 林辰笑了。 “徐大人,请恕下官斗胆,反问一句。” 他目光灼灼,直视着徐光启的眼睛。 “若我不这么做,敢问大人,如今的宁杭,会是何等光景?” 不等徐光启回答,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是数万灾民围困城外,为了一口吃的,互相残杀,易子而食! 是盗匪四起,瘟疫横行,将整个宁杭,甚至周边的县府,都拖入一片人间地狱! 届时,朝廷震怒,巡抚大人焦头烂额,而您这位新上任的按察使大人,恐怕第一个要头疼的,就是如何处置这烂摊子,如何向朝廷交代吧?” “届时,下官或许会因为处置得当,守城有功,得到几句嘉奖。 但那数万条人命,谁来管?那滔天的民怨,谁来平? 下官所学乃‘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眼看生民倒悬之苦,若只为保全一己之乌纱,而坐视不管,那下官这个官,不当也罢!” 一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王谦听得是热血沸腾,恨不得当场给林辰跪下。 他从未想过,这些在官场上被视为取死之道的行为,竟能被自家大人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如此理直气壮! 徐光启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被林辰的这番话给镇住了。 他宦海沉浮多年,见过的官员,或贪婪,或平庸,或精于算计。 却从未见过像林辰这般,行事惊世骇俗,却偏偏能将自己立于大义的制高点,让他无从驳斥! 是啊,如果林辰什么都不做,宁杭现在会是什么样? 徐光启一路从省府而来,沿途的惨状,他比谁都清楚。 那些地方官,要么紧闭城门,要么象征性地施舍一些稀粥,然后任由大部分灾民自生自灭。 与那些地方相比,宁杭简直就是天堂。 沉默,良久的沉默。 徐光启端起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仿佛在浇灭心中的燥火。 “说得好听。”他冷哼一声,语气却缓和了许多,“但规矩就是规矩。你让本官,如何向巡抚大人复命?难道要我告诉他,宁杭县令林辰,私自组建了一支军队,还把数万灾民变成了他的私产?” “当然不是。” 林辰微微一笑,终于图穷匕见。 “下官不仅不会让大人为难,还会送大人一份天大的功劳,一份能让您在巡抚大人面前,甚至在朝堂之上,都挺直腰杆的功劳。” “哦?”徐光启的兴趣,被彻底勾了起来。 “大人,请随我来。” 林辰没有在内堂多说,而是直接带着徐光启,走出了县衙。 他没有带徐光启去看那些热火朝天的工地,也没有去看那些感恩戴德的灾民。 他带着徐光启,一路登上了宁杭县最高的一座望楼。 站在这里,整个宁杭及周边的景象,一览无余。 一边,是城内和近郊,规划整齐的安置区、农垦区、作坊区,人流如织,井然有序,充满了勃勃生机。 而另一边,目光越过这片欣欣向荣的土地,投向遥远的东方,那片蔚蓝的大海,在阳光下显得平静而温和。 “徐大人,您看。”林辰指向大海的方向。 “一场台风,毁了东山县,也让我们所有人都看清了一件事。”林辰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我们所谓的海防,在真正的天威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而比天威更可怕的,是人祸。” 林辰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 “倭寇之患,大人比我更清楚。上次我们侥幸,在城内重创了他们。可下一次呢?如果他们趁着我们沿海州县受灾,防御空虚,大举来犯,又当如何?” 第50章 借力打力,千户为谋 徐光启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之所以能从杭州知府升任按察使,最大的功绩,就是“肃清倭寇”。 他深知,这四个字的分量有多重。 这不仅是他的政绩,也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剑。 若是他治下,再爆发出大规模的倭乱,他这个按察使,也就当到头了。 “这次台风,东山县水师全军覆没,沿海卫所十不存一。可以说,从宁杭到暖州府,数百里海岸线,如今是有海无防!”林辰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敲在徐光启的心上。 “那依你之见,当如何?”徐光启下意识地问道。 “重建海防!”林辰斩钉截铁。 “说得轻巧!”徐光启苦笑一声,“重建?拿什么建?朝廷的钱粮,要先赈济灾民,等拨到我们江南,还剩多少?就算钱粮到了,又要从哪里调集兵员?远水,解不了近渴!” “钱,我们自己有。兵,我们眼前就有!” 林辰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钱?”徐光启疑惑。 “雪盐。”林辰轻轻吐出两个字。 徐光启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当然知道雪盐。那雪白如雪,味道醇厚,价格比市面上的粗盐高出十倍,却依旧供不应求的奇物! 他知道林辰是雪盐的幕后之人,也知道林辰和钱烈之间有秘密的合作。 但他从未想过,林辰竟敢在这种场合,将雪盐摆到台面上来。 “这雪盐的利润,下官与钱都指挥使,七三分成。第一个月的七成利,不日便将送达宁杭。” 林辰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但大人想过没有,这只是一个月的利润。若能将雪盐的生意,做得更大,做得更久,这笔钱,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徐光启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巨大利润,但他更知道,这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你……你想说什么?”他压低声音问道。 “下官想说的是,既然朝廷暂时无力顾及沿海防务,那我们,就自己来!” 林辰的语气,充满了蛊惑力。 “就以这雪盐的利润,来修筑海防,来供养兵马!” “这……这如何使得?”徐光启脸色变幻不定,“私自募兵已是死罪,你还要私自用商贾之利供养兵马,这简直是……” “简直是为国分忧,解朝廷燃眉之急!” 林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陡然拔高,直击徐光启内心最深处的野望与抱负! “徐大人,您是按察使,总揽一省刑狱。您比谁都清楚,倭寇之患,一日不除,我江南百姓便一日不得安宁!您也比谁都清楚,朝廷如今的窘境,根本无暇顾及这偏远一隅!” “下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境安民!为了让百姓有活路,为了让国家有屏障! 这些数万灾民,他们无家可归,无田可种。 他们身体健壮,却无处可用。 与其让他们流离失所,成为盗匪,不如将他们组织起来,授之以兵,让他们成为保卫家园的将士!” 林辰指向下方那些正在工地上忙碌的“壮丁队”: “徐大人,您看看他们! 他们现在是‘救灾壮丁队’,但只要假以时日,稍加训练,他们就是能上阵杀敌的精锐! 他们保卫的是自己的家园,是自己的亲人,他们心中有恨,有仇,有血性! 这样的兵,您去哪里找?” “至于钱粮,雪盐足以支撑!只要朝廷能给一个名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募兵、建防的名分,我们就能让宁杭,成为江南海岸线上最坚固的堡垒!” 徐光启的眼神,越来越亮。 他看向林辰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审视,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发现,眼前这个年轻县令的野心,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你……你想设立千户所?”徐光启终于说出了林辰的最终目的。 “正是!”林辰毫不掩饰,“就在宁杭,设立‘宁杭海防千户所’!下官愿亲任千户,戍守一方,为朝廷镇守海疆!” 正五品千户! 这对于一个七品县令来说,简直是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 而且,千户所是独立的军事建制,拥有募兵、练兵、屯田的权力,直接向都指挥使司负责。 一旦设立成功,林辰就能将他现在所有的“私兵”和“私产”,全部合法化! 徐光启心头剧震。 这林辰,真是好大的胃口! 但他不得不承认,林辰的提议,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如果他能促成此事,将这数万流民化为军力,将这雪盐之利化为海防之基,这无疑是一份惊天动地的功劳! 足以让他这个新任按察使,在巡抚面前,甚至在朝堂之上,赢得巨大的声望! 他沉思良久,脸色阴晴不定。 “此事,本官一人说了不算。巡抚大人,钱都指挥使,他们都不会轻易同意。”他缓缓说道。 “所以,才需要徐大人从中斡旋。” 林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大人您是按察使,有监察百官,上奏巡抚之权。 而钱都指挥使,他与下官有雪盐之利,自然会全力支持。 再加上巡抚大人急于重建海防,安定民生,这三方合力,何愁不成?” “更何况……” 林辰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 “大人可还记得,当初倭寇一案,那批缴获的军械和财物,下官可是一分未动,全部都留在了杭州府库。 这笔钱,若是现在上报,用于赈灾或重建,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政绩啊……” 徐光启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林辰。 当初那批缴获的军械和财物,价值连城。 按理说,他作为主审官,是可以从中截留一部分,作为犒赏或者私用。 但他最终选择全部上报,以示清廉。现在林辰提起,却是另有深意。 这林辰,竟是将他的人情,将他的清廉,也算计进了棋局!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人情,用雪盐的巨利,用一份天大的功劳,来换取自己的“合法身份”! 好一个林辰!好一个“棋盘之外”的布局! 徐光启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好!本官就帮你这一回!” 徐光启终于下定决心,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不过,林辰,你可要记住,你欠本官一个天大的人情!” “大人放心。”林辰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大人高义,下官铭记于心。 他日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第51章 千户加身,系统升级! 两天后,宁杭县城外的官道上,大地在微微颤抖。 一队黑甲骑士如同一道移动的钢铁城墙,卷着漫天烟尘滚滚而来。 那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让沿途稀疏的灾民无不骇然避易。 为首一人,身披百炼山文甲,面容冷峻,正是江南都指挥使,钱烈! 他此行,是带着三分审视,七分兴师问罪的心态而来。 可当宁杭县的轮廓映入眼帘时,他脸上那副冷峻如冰的神情,瞬间被无法抑制的惊愕所取代。 没有流民围城。 没有哀鸿遍野。 甚至连一丝灾区应有的颓败死气都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城外那规划得井井有条,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营地。 是田间地头无数挥汗如雨,却精神饱满,喊着号子的身影。 甚至……他勒住战马,难以置信地耸动鼻翼,空气中竟飘荡着淡淡的肉粥香气! 这哪里是灾区? 钱烈瞳孔剧烈收缩,他身后的玄甲卫也个个面露骇然之色。 他们一路行来,见过的地狱惨状不计其数,死寂、麻木、绝望,才是灾区的主旋律。 而眼前的宁杭,人人眼中都有光,充满着希望。 这里,简直不似人间! “林老弟!你可真是让老哥我开了天眼了!” 一下马,钱烈便不管不顾地给了前来迎接的林辰一个熊抱,沉重的铁甲撞在官服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林辰的肩膀上,声音洪亮如钟,眼中满是无法掩饰的震撼与欣赏。 “老哥我一路走来,别的县城都是哭天抢地,饿殍遍地,你这里倒好,热火朝天,人人脸上都挂着盼头!你小子,到底藏了什么通天的手段?” 这林辰,不仅能点石成金,还能在天灾之中,化腐朽为神奇! 这不是人才,是妖孽! “钱大人谬赞。” 林辰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顺势将一旁的徐光启拉了进来。 “不过是提前做了些准备,又幸得徐大人高瞻远瞩,时时提点,方能侥幸保全。” 徐光启抚须而笑,心中对林辰这份滴水不漏的周全,又高看了几分。 县衙内堂,三人屏退左右,气氛瞬间从热络转为凝重。 钱烈收敛了笑容,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刺林辰。 “徐大人已经将你的想法,跟本官说了。” “设立宁杭海防千户所,以雪盐之利,供养兵马,戍守海疆……” “林老弟,你这心,比天还野啊!” “不过……” 他话锋一转,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本官喜欢!” 钱烈的眼中爆发出炙热的光芒,那是野心与欲望交织的火焰。 “这事儿,老哥我干了!朝廷那帮文官抠抠搜搜,等他们拨下钱粮,我江南沿海的百姓骨头都烂光了!与其坐等,不如自己干!” “更何况,”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笑意。 “这雪盐的利润,你小子可得分得清清楚楚!这既是你的功劳,也是本官的!谁敢动它,就是动本官的命根子!” 他话说得直白,也说得实在。 徐光启适时点头。 “钱大人所言极是。巡抚大人正为海防空虚而忧心。 若能以宁杭为基,设立千户所,既能安置数万灾民,又能震慑倭寇,更能为朝廷节省巨额开支。 此乃一举三得的大善政,巡抚大人没有理由拒绝。” “如此,有钱大人和徐大人鼎力相助,下官便可放手一搏了。” 林辰起身,对二人深深一揖。 三人又密谋了许久,将所有细节敲定。 一份由按察使和都指挥使联名上奏的惊天计划,就此成型。 钱烈和徐光启在宁杭停留了三日,当钱烈亲眼看到那五千“救灾壮丁队”令行禁止、气势如虹的操练时,他便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半个月后。 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圣旨,如惊雷般落入江南官场。 紧接着,巡抚海新祯的亲笔批文,连同那卷明黄的圣旨副本,由特使护送,火速抵达宁杭县。 县衙大堂,气氛庄严肃穆到近乎凝滞。 王谦站在林辰身后,手心全是冷汗,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 当特使展开那卷明黄的圣旨,用尖锐而高亢的声音宣读时,在场的所有宁杭官吏,呼吸都已停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南按察使徐光启、都指挥使钱烈联名上奏,宁杭县令林辰,于天灾之中,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更献策以商税之利建海防,为国分忧,朕心甚慰!” “特旨,准在宁杭县设立‘宁杭海防千户所’!” “擢林辰为宁杭海防千户,授正五品武职,兼领宁杭县令,总管一应军政事宜,戍守海疆,卫我大夏!” “钦此!” “轰!” 圣旨宣读完毕,整个宁杭县衙,乃至整个宁杭城,都仿佛被一枚无形的惊雷引爆了! 王谦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 成了! 真的成了! 不但无罪,反而一步登天! “臣,林辰,领旨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辰双手高举,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圣旨,心中激荡如潮。 正五品千户! 兼领县令! 军政大权,集于一身! 他不再是一个随时可能被倾轧的七品文官,而是一跃成为手握兵权,真正能掌控一方命运的方面大员! 他所有的“出格”之举,此刻,尽数合法! 消息传出,全城狂欢! 无数百姓涌上街头,对着县衙的方向跪拜叩首,喜极而泣! “林大人升官了!我们有救了!” “壮丁队”的营地里,五千青壮更是激动得仰天长啸,泪流满面。 他们不再是朝不保夕的流民,而是朝廷亲封的将士!是宁杭海防千户所的兵! 他们,有了用刀剑保卫家园的尊严和名分! 而就在林辰的手指,触碰到那份承载着无上皇权的圣旨的一刹那。 他脑海中沉寂已久的系统,发出了冰冷的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完成社会阶层跃迁,官拜正五品,触发系统全面升级!】 下一刻,林辰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抽离,投入了一片无垠的维度! 他“看”到了一片广袤无垠的黑土地,随着一个念头,这片土地瞬间扩张,化为足足五千亩的沃野! 神级稻种的信息流淌入脑海,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金黄的稻穗在二十倍的时间流速下疯狂生长,堆积成山的粮食,足以让他喂养一支百万大军! 粮食,是争霸天下最坚实的基石! 紧接着,他的意识又被拉入一片白茫茫的空间,演武场! 外界一天,场内百日! 一百倍的时间流速,意味着他能用最短的时间,锻造出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 而就在此时,一部金色的古籍在空间中缓缓浮现——《洗髓经》! 【无上心法《洗髓经》,伐经洗髓,脱胎换骨,限宿主林辰一人修炼!】 一道道玄奥的法门涌入林辰的脑海,他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发出一阵阵渴望的轰鸣! 这门功法,将让他拥有超越凡人的体魄与寿元! 林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狂澜。 但真正让他血脉贲张,连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是制造工坊的升级! 不是图纸,而是一个真实的空间! 他的意识沉入其中,看到了一座足以容纳山岳的巨大船坞,而船坞中央,一张全新的图纸正散发着幽光。 【千吨级龙骨船台已解锁!】 【可建造:钢木混合结构战舰!】 千吨级! 在这个百吨战船就敢称巨舰的时代,千吨级的庞然大物,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船! 那是一座移动的海上要塞! 林辰紧握着手中的圣旨,眼中倒映出的,不再是县衙的厅堂,而是一片无垠的深蓝。 在那片深蓝之上,一头头由钢铁与巨木构筑而成的海上巨兽,正缓缓破开波涛。 它们扬起遮天蔽日的船帆,一排排强弩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去征服那四海八荒! 第52章 洗髓伐毛,龙潜于渊 圣旨的余音,似乎还在县衙大堂的梁柱间回荡。 王谦和一众属官的狂喜与激动,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他们簇拥着林辰,一张张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步登天的狂热。 林辰含笑应对,一一安抚,心中却早已是另一番天地。 夜深人静,喧嚣散尽。 林辰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回到后宅卧房。 妻子柳如是早已为他备好了热水,见他进来,那双会说话的眸子里满是柔情与骄傲。 她不像寻常女子那般追问前堂的封赏,只是默默地为他宽去官服,那官服上还带着白日里庆贺时沾染的淡淡酒气。 “夫君,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柳如是轻声道,她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林辰的手臂,只觉得那肌肤之下,仿佛蛰伏着一股温润而磅礴的力量。 林辰心中一动,握住妻子的手,笑道:“有吗?或许是升了官,壮了些胆气。” 柳如是只是浅浅一笑,不再多言。 她冰雪聪明,早已察觉到自己这位夫君身上藏着天大的秘密。 他总能在绝境中变出粮食,能在谈笑间扭转乾坤。她不问,只是因为她信。 待柳如是睡下,林辰心念一沉,进入那片阔别已久的系统空间。 “轰!” 与上一次相比,眼前的景象堪称天翻地覆! 脚下不再是那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百亩黑土,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黑色沃野! 神念所及,足足五千亩的土地,平整如毯,肥力惊人,散发着最原始的生命气息。 那堆积如山的【神级稻种】静静躺在仓库一角,仿佛在等待一声令下,便能将这片大地铺满黄金。 林辰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心念再转,来到演武场。 外界一天,场内百日! 一百倍的时间流速!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可以拥有比敌人多出百倍的时间来训练一支无敌之师! 他甚至可以在敌人兵临城下之时,将一支新兵蛋子拉进演武场,几天之后,一支百战精锐便可横空出世! 这是足以逆转阴阳,颠覆世间一切战争法则的神迹! 而此刻,在演武场的正中央,一部通体流淌着淡金色光泽的古籍,正静静悬浮。 《洗髓经》! 【无上心法《洗髓经》,伐经洗髓,脱胎换骨,限宿主林辰一人修炼!】 没有丝毫犹豫,林辰的意识触碰到了那部古籍。 刹那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玄奥法门,如同九天银河倒灌,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每一个字符,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每一个音节,都在阐述着生命的终极奥秘! “唔!” 剧痛,撕心裂肺的剧痛,猛地从四肢百骸的每一处角落炸开! 林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熔炉,骨骼在寸寸断裂又在瞬间重组,经脉被一股霸道无匹的力量强行拓宽、撕裂,随即又被一股温润如玉的能量修复、滋养。 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渗出一层层腥臭无比的黑色粘液,那是他这具身体自出生以来积攒的所有杂质和污垢。 他的骨骼中,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鸣,进行着一场最彻底的重塑。 这种痛苦,远超常人所能忍受的极限。 但林辰,已经在生死边缘游走过数次的人,意志早已被锤炼得坚如磐石。 他死死咬住牙关,任凭那非人的痛苦冲刷着自己的神魂,脑海中却始终清明,牢牢守住那一丝灵台,运转着《洗髓经》的心法。 在时间流速高达百倍的演武场内,他不知道自己承受了多久。 或许是十天,或许是一个月。 当最后一丝黑色的杂质从毛孔中排出,当骨骼的爆鸣声彻底平息,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感,传遍全身! 林辰缓缓睁开眼,一道精光在眸中一闪而逝。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变得白皙如玉,却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在血管中奔涌流淌的声音,能听到演武场外那片黑土地上,风吹过时最细微的声响。 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通透! 他缓缓站起身,随意打出一拳。 没有动用任何技巧,只是纯粹的肉体力量。 “呼!” 拳风呼啸,竟在空气中打出了一声低沉的气爆! “这……”林辰自己都惊呆了。 这已经完全超越了凡人的范畴! 他如今的体魄,恐怕比那些横练一生的武道宗师,还要强悍数倍! 更重要的是,《洗髓经》不仅仅是强化肉体,更滋养神魂,延年益寿。 这意味着,他将拥有更多的时间,去完成他那未竟的宏图霸业! 心念一动,林辰离开了演武场。 外界,不过是过去了短短两个时辰。 他悄无声息地去浴房将身上那层腥臭的污垢清洗干净,换上干净的寝衣,重新回到床榻边。 或许是他的动作惊醒了浅眠的柳如是,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看清了丈夫的脸。 “夫君……”她轻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 然而下一刻,她彻底清醒了。 眼前的林辰,似乎还是那个林辰,但又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的眉眼依旧,但皮肤却细腻得犹如上好的羊脂美玉,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的眼神深邃如星海,只是随意地看着自己,就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不再仅仅是书卷气和官威,而是多了一种……一种如同高山大泽般的沉稳与磅礴。 “你……”柳如是坐起身,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脸颊。 林辰微微一笑,抓住了她的手。 那手掌温暖而有力,仿佛能握住整个世界。 穿越至今,他一直活在一种紧绷的状态里。 算计人心,应对危机,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更不敢沉溺于温柔乡。 因为他知道,自己脚下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但现在,不一样了。 官拜五品,手握兵权,宁杭已是他稳固的根基。 系统升级,身怀神功,他拥有了安身立命的真正本钱。 那根紧绷了太久的弦,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了。 他看着眼前这位与自己同生共死、默默支持着自己的妻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是自己唯一的港湾。 林辰俯下身,轻轻吻上了柳如是的唇。 没有霸道,没有侵略,只有无尽的温柔和缱绻。 柳如是的身子微微一颤,随即放松下来,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热烈地回应着。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 红烛帐暖,被翻红浪。 这一夜,龙潜于渊,亦解缆放舟,与卿共渡。 ……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林辰睁开了双眼。 他只觉得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到了极点。 昨夜的修炼和……欢愉,非但没有让他感到疲惫,反而让他的精神与肉体达到了一种完美的和谐与统一。 身旁的柳如是还在熟睡,眼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脸颊上还残留着动人的红晕,更添几分娇艳。 林辰没有惊动她,悄然起身,穿戴整齐。 走出卧房,王谦早已在院外等候。 他见林辰出来,连忙上前行礼,却在看清林辰面容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大……大人……您……您这是……” 王谦结结巴巴,指着林辰的脸,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眼前的林辰,仿佛一夜之间年轻了好几岁,皮肤光洁,双目神光湛然,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哪里还有半分文弱书生的模样? “怎么?王主簿,不认识本官了?”林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不不不!下官……下官只是觉得,大人今日神采飞扬,有如天人!” 王谦回过神来,赶紧拍了个马屁,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这位大人身上的秘密,真是越来越多了! “少说废话。”林辰摆了摆手,“传我命令,所有‘救灾壮丁队’成员,一刻钟后,校场集合!另外,把张龙和周铁牛给我叫来!” “是!” 王谦领命而去,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林辰背着手,望向初升的太阳,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根基已稳,力量在手。 现在,是时候锻造一柄足以劈开这个腐朽王朝的利刃了! 第53章 百日炼兵,巨舰初成 宁杭县,城外校场。 五千名刚刚脱下“壮丁”服,换上崭新“宁杭海防千户所”制式军服的士卒,正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 他们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激动和茫然。 昨天,他们还是朝不保夕的流民,今天,便成了吃皇粮、有品级的朝廷兵马。 这种身份的转变,快得让他们有些不真实。 张龙和周铁牛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二人身披铁甲,威风凛凛。 当林辰一身玄色劲装,缓步走上点将台时,下方原本有些骚动的队伍,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千户大人身上。 然而,只一眼,许多士卒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今日的林大人,似乎和往日不同。 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没有刻意释放任何威压,却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如山岳般沉重,让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心生敬畏。 “好重的煞气!”张龙瞳孔一缩,心中暗惊。 他自问杀人不少,身上也有一股军伍之人的煞气,但与此刻的林辰相比,简直是萤火与皓月之别。 大人身上那股气息,不是杀戮之气,而是一种源于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仿佛天生就该统御他们。 “弟兄们!”林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流民,不再是壮丁!你们是‘大夏宁杭海防千户所’的兵!是拿刀保家卫国,让老婆孩子能睡安稳觉的爷们!”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别以为穿上这身皮,你们就真是兵了!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这样的兵,别说去砍倭寇,连村口的恶霸都打不过!” 一番话,说得下面许多人面红耳赤。 “俺不服!”周铁牛那洪钟般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上前一步,瓮声瓮气道:“大人,俺们虽然是泥腿子出身,但力气不比别人小!也敢跟人拼命!您不能这么小瞧俺们!” 周铁牛在这些壮丁中威望极高,他一开口,立刻引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是啊,大人,俺们不怕死!” “让俺们干啥俺们就干啥!” 林辰看着一脸不忿的周铁牛,笑了。他要的,就是这股不服输的劲儿。 “周铁牛,你觉得你力气很大?” “那是自然!俺能倒拔垂杨柳……呃,俺能举起三百斤的石锁!”周铁牛拍着胸脯,一脸傲然。 “好。”林辰走下点将台,来到他面前,指了指校场边用来夯实地基的一块巨型花岗岩,那石头少说也有七八百斤重。“你,去把它举起来。” 全场哗然。 周铁牛脸都憋红了,那块石头别说举起来,就是推动都费劲。他梗着脖子道:“大人,您这不是为难俺吗?” “是吗?看着。”林辰淡淡道。 在数千道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林辰走到那块巨石前。 他没有运气,没有蓄力,只是像寻常人搬一块木头一样,弯腰,双手扣住巨石的边缘,随即,腰背发力,猛地站直了身体! “起!” “轰!” 在场所有人的眼珠子,几乎都要从眼眶里瞪了出来! 那块七八百斤重的巨石,竟被林辰硬生生地举过了头顶! 他脸不红,气不喘,仿佛举起的不是一块巨石,而是一捆稻草! “咕咚。” 周铁牛狠狠地咽了口唾沫,铜铃般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骇与崇拜。 他引以为傲的神力,在大人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全场死寂。 针落可闻。 “砰!” 林辰随手将巨石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整个地面都为之一震。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目光扫过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缓缓道: “在这个世界上,光有蛮力和拼命的胆子,是没用的。你们要学的,是如何用最小的力气,最快的速度,最有效的方法,杀死你的敌人!” “从今天起,你们的训练,由我亲自负责!” “我将把你们,锻造……不,是碾碎了,再重塑成一把真正的利刃!” ……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宁杭千户所的五千士卒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地狱般的噩梦。 林辰没有将他们全部拉入演武场,那太惊世骇俗。 他挑选了一百名底子最好、意志最坚定的士卒作为第一批种子,由张龙带领,进入了演武场空间。 外界一天,场内百日。 林辰将后世军队的训练方法,结合这个时代的特点,进行了一番魔鬼式的改造。 他引入了“三三制”的战术小组概念,让士卒不再是单打独斗,而是以小组为单位,互相配合,互相掩护。 他强调纪律,强调服从,用最严苛的军法,将这些散漫惯了的流民,打磨成令行禁止的机器。 他还教他们如何利用地形,如何进行夜间渗透,如何制作简易的陷阱。 这些超越时代的知识,为他们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演武场内,百日苦练。 张龙和那一百名士卒,从最初的叫苦连天,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的脱胎换骨。 当他们从演武场出来时,外界不过是过去了一天。 但这一百人,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后,才能拥有的沉稳与杀气。 他们站在那里,如同一百柄出鞘的利剑,让剩下的四千九百名士卒,感到了发自灵魂的战栗。 “看到了吗?”林辰指着这一百人,对所有人说道:“这就是你们未来的样子!现在,由他们,担任你们的教官!把你们学到的东西,完整地教给他们!” 以点带面,星火燎原! 整个宁杭千户所的训练,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而在士卒们进行地狱式训练的同时,林辰自己,则将大部分心神,投入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上——造船! 夜深人静之时,他的意识便会沉入系统空间,来到那座足以容纳山岳的巨大船坞。 【千吨级龙骨船台】! 一张散发着幽光的图纸,悬浮在船台之上,详细地解构着一艘庞然大物的每一个细节。 钢木混合结构! 这意味着,这艘船的核心骨架,如龙骨、肋骨等关键承重部位,将采用经过特殊冶炼的精钢,而船身则依旧使用最坚韧的橡木和柚木。 这大大增强了船体的结构强度和抗击打能力。 林辰让王谦大肆采购木材、桐油等物资,钢铁则从象牙山矿场获得,再通过系统仓库,将这些海量的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入船坞空间。 他仿佛成了一位最顶级的总工程师。 在他的意志下,巨大的钢材被熔炼、锻造,化作一根长达百米的巨大龙骨,稳稳地安放在船台上。 一根根如同巨兽肋骨般的钢架,被精准地焊接在龙骨之上,构成了战舰的雏形。 成千上万块经过防腐处理的厚重橡木板,被严丝合缝地铺设在钢架上,形成坚不可摧的船壳。 这是一项浩大到无法想象的工程。 若是在外界,集全国之力,没有三五年也休想完成。 但在系统空间内,在林辰这个拥有后世知识的“总设计师”的意志下,这头钢铁巨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成型! 一个月后。 当演武场内的第三十批士卒也完成了“百日”集训,整个宁杭千户所的战斗力已经发生了质变时,那艘沉睡在船坞中的巨兽,也终于完成了它最后的工序。 它静静地停泊在那里,船身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三根巨大的桅杆高耸入云,甲板上四十个强弩位,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船首处,一个狰狞的独角兽雕像,仿佛要破开眼前的一切阻碍。 千吨级的庞然大物! 它已经不能称之为船,而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移动的海上要塞! 林辰站在船头,俯瞰着自己的杰作,心中豪情万丈。 他为它取了一个名字——镇远! 镇压四海,威慑远洋! 而就在“镇远号”即将下水的时候,远在东海的一处无名岛屿上,一群衣衫褴褛,却凶悍异常的倭寇,也得到了一个让他们垂涎三尺的消息。 “头领!探子回报,宁杭县,那个杀了我们无数弟兄的地方,最近好像发了横财!听说那里粮食堆积如山,城里连肉香都飘得出来!” 一名独眼倭寇,正对着一个身材矮小,眼神却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男人说道。 那被称作头领的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与仇恨的光芒。 “哦?天灾之后,还有这等肥肉?” “正是!听说他们新设了一个什么千户所,都是些没打过仗的泥腿子!头领,上次的仇,这次的利,我们……” “集合人手!”那头领猛地站起身,拔出腰间的倭刀,刀锋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 “是时候,让宁杭县的那些蠢猪,再尝尝我们‘赤鬼众’的厉害了!” “这次,我们不仅要抢光他们的粮食,还要……屠城!” 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正悄然向着欣欣向荣的宁杭,露出它狰狞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