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穿成万人嫌真少爷后,他摆烂了》 第1章 穿越 “送我回去。” 声音在黑暗杂乱的巷子里响起,恹恹的,没什么起伏。 说话的是个肤色冷白的男生,手插在兜里,眼帘低垂。 暮色沉沉,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身影,模糊不清。 略长的黑发垂落,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隐约透出一点脸颊的雪色。 一束光倏然从巷尾刺入,打在他脸上。 冷白的皮肤泛着瓷器般的莹润光泽,眉骨处斜斜垂落几缕黑色碎发,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掩映着一双琉璃似的深灰瞳仁,那里面像是蒙着一层化不开的薄雾。 高挺的鼻梁与流畅的下颌线条柔和地衔接。黑色的卫衣松垮地挂在他清瘦的肩头,领口微敞,隐约勾勒出精致的锁骨。 他很漂亮,像一件失落在尘埃里的艺术品。 光束消失,巷子重归昏暗。男生向后一靠,整个人几乎要融进身后的墙壁里,任由略长的黑发再次覆盖那双灰蒙蒙的眼睛。 闻溪懒得废话。如果这个自称“系统”的东西识时务,就不该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更别浪费他的时间。 系统急得团团转,电子音都在发颤:“你……你不愿意?” 闻溪以沉默作答。 “但你已经死了,是我救了你。”系统试图晓以利害,“作为回报,你只需要帮我收集能量。事成之后,我保证让你在现实世界活过来。” 它顿了顿,用尽力气强调,“稳赚不赔啊!” 闻溪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死了也好。” 系统内部的数据流差点乱成一团麻线。运气真背。 千挑万选,怎么就绑定了个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丧批? 它焦躁地瞥了眼面板上那个刺眼的剩余绑定次数:0。 “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没做过的事,没见过的人吧?再说了,你死了,你的家人朋友该多伤心啊。”系统不死心地继续劝说。 闻溪不为所动:“孤儿。” 系统瞬间卡壳:“……” 该死,无法选中啊。 人绝对不能放回去。它可是拼尽最后一点能量才完成绑定的,把人送回去,它自己也得进废品回收站了。 电子小触手挥舞得更急,在虚空中无意义地敲敲打打,过度的运算让胖乎乎的圆球身体都开始微微发烫。 再看它好不容易绑定的宿主。 闻溪一副我很困,别烦我的姿态,简直是在挑战它的底线。 可惜,系统字典里没有识相这个词。 它调出小世界的基本信息,决定做最后一次努力,动之以理。 “哥,算我求你了行吗?”系统的电子音带上了哭腔,“就当帮帮我,任务完成后,我不但送你回去,还额外帮你实现一个愿望,任何愿望都行。” 它豁出去了。不管闻溪的愿望是什么,哪怕掏空它所有的积分,只要能保住小命就行! 这番哀哀戚戚的请求,总算让闻溪有了点反应。 他抬起手,漫不经心地将额前的碎发拢向脑后,露出完整的、精致却冷淡的眉眼。 他眯了眯眼,下巴微抬,灰眸里难得映出一点微光:“什么愿望都行?” 系统看着闻溪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数据流又是一阵紊乱,莫名的心慌席卷而来。 它迟疑地嗯了一声,总觉得这个承诺像个深不见底的坑。 闻溪又恢复那副恹恹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一瞬的锐利只是错觉:“行,说吧,什么任务?” 系统先是一惊,随即狂喜:“你答应了?不能反悔哦。” 闻溪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系统虽然满心怀疑,但眼下别无选择,只能把希望押在闻溪身上。 “你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我。” 闻溪仰头抵着冰冷的墙壁,慢吞吞地阖上眼。 系统立刻摇身一变。小胖球套上了一身滑稽的迷你西装,打着小领带,托着一块悬浮的电子屏,笨拙地跳跃着招手:“看到了吗?” “嗯。”闻溪应了一声。 系统清了清不存在的嗓子,用小触手拍了拍电子屏。 屏幕啪嗒一声亮起蓝光。 “这个世界和你原来的世界不同。这里的人有六种性别,在男女之分的基础上,还区分Alpha、Beta、Omega这三种第二性别。” 系统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闻溪的反应,“你也会分化成其中一种……让我看看是什么?” 它的小触手在屏幕上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屏幕闪烁了几下,最终,一行泛着幽幽蓝光的字缓缓浮现:Omega。 系统圆球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这这……不会搞错了吧?” 它难以置信地开始暴力拍打屏幕,试图刷新结果。 要死要死。这位哥怎么看也不像Omega的料啊,谁家Omega是个一米八冷脸厌世的美人?要是让闻溪知道Omega的天性意味着什么……他肯定会立刻反悔。 出乎意料的是,闻溪异常平静,甚至主动发问:“Omega是什么?” 系统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原来不是接受良好,是不知者无畏啊。 它赶紧含糊其辞:“额,和Alpha一样,都有信息素和腺体,只是Omega相对而言,体能上会弱一点。” 闻溪“哦”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 系统暗自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它赶紧切入正题:“你的身份是被恶意调换的大家族真少爷。明天,你的亲生父母会来这个贫民窟接你回家。但是……” 它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小心,“他们显然对你并不满意。” “你从小在贫民窟长大,缺乏贵族应有的礼仪学识。性格嘛……按照设定,是阴郁不讨人喜欢。” 系统一边念,一边偷瞄闻溪的脸色。 “而那位假少爷,恰恰相反。他从小接受最顶尖的教育,温润如玉,聪慧过人,是个公认的、惹人喜爱的小少爷。虽然他只是个Beta,但身边依然围绕着不少爱慕他、维护他的Alpha。在维尔德蒙学校,他是除了F4之外,最受人瞩目的校花。” “你和他相比……”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一只小老鼠和白天鹅……贵族圈子里与生俱来的高傲优越感,自然瞧不上贫民窟出来的丑小鸭。” “你的父母当然不会让假少爷离开,毕竟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明珠般聪明懂事的好孩子。假少爷的发小、同学们,更会认为是你夺走了他的宠爱,甚至计划着要教训教训你。” 系统念到这里,电子屏上的文字似乎都让它感到不适,忍不住啪地一下把屏幕拍灭了,小触手叉腰,电子音愤愤不平,“一堆蠢货,瞎子,恶心的屎壳郎。” 闻溪却依然平静,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然后呢?” ———— 排雷哦 1V1 双处(加粗啊加粗),闻溪是爱睡觉的臭脸记仇小猫::>_<:: 攻也有火葬扬,但他没有伤害过受,是误会。 假少爷纯坏,不会洗白闻溪的父母,若介意请慎入。 狗血xp之作(加粗),勿代入现实。 土土的很安心。 非传统爽文,主角也不是龙傲天,喜欢看主角一点憋屈都不受的宝子勿入哦(好吧 其实我根本不觉得憋屈,自我感觉挺爽的) 我真没招了,才看了十几章就开喷的,我是真没招了。 第2章 你就是闻溪? 闻溪嘴角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弧度小得几乎看不见,那双灰眸里没有笑意,只有一丝冰冷的嘲讽。 系统瞬间噤声,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闻溪下一秒就撂挑子不干。 它飞速浏览完闻溪在这个世界的整个轨迹和结局,数据核心差点宕机,那结局总结,甚至还用了加粗标红的字体强调。 万人嫌。 老天,这哪是任务,分明是想把人往死里整啊。 系统这边已经心如死灰,数据流都黯淡了几分。 闻溪却忽然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你还没说任务是什么?” 系统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不反悔了?” 闻溪懒洋洋地靠着墙:“嗯。记住你的承诺就行。” “太好了。”系统激动得电子触手高高举起,几乎要跳起来。 它赶紧清了清嗓子,介绍任务:“你的任务说简单不难,说难也不简单。就是接近这个世界身怀大气运的人,帮我收集他们逸散的能量。” 闻溪立刻抓住了关键:“难是因为我的身份?” “对。”系统毫不隐瞒,“根据我的检测,这个世界气运最盛的六个人,分别是维尔德蒙学院现阶段的F4,闻家的长子,也就是你亲哥哥,以及……谢珣。” 系统挠了挠自己光秃秃的电子脑壳,进一步解释:“这些人都是高等级Alpha,身份分别是三大家族的继承人和王室的小殿下。至于谢珣……” 它的语气变得凝重,“他比较特殊,也最难接近,暂时不在我们优先考虑的接触名单里。” 它着重强调:“其中,你要特别小心F4里的霍煊。他是假少爷的发小,也是在那个晚宴上甚至在你入学后,带头欺负你、为难你的人之一。” “还有一点,我目前得知的世界线不完整,只解锁了和你相关的,总之你一定要小心。” 闻溪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巷子里的黑暗几乎将他吞噬。系统在他脑海中叽叽喳喳的声音终于告一段落。 闻溪没什么反应,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仿佛听到的是无关紧要的事。 他对即将到来的家人和敌人都提不起半分兴趣,唯一支撑他站在这肮脏巷子里的,是系统那个任何愿望的承诺。 看闻溪垂着眼快要睡着的样子,系统闭了嘴没再说任务相关的事。 它给闻溪指了他住的地方,它的能量就快耗尽了,电子音带着疲惫:“我得休眠一下恢复点能量。明天,他们就会来接你了。记住,千万,千万……”声音越来越弱,最终沉寂下去。 巷子里只剩下死寂和潮湿的霉味。闻溪闭上眼,任由黑暗将他包裹。 …… 翌日,引擎低沉的嗡鸣撕裂了贫民窟惯常的嘈杂,一辆泛着昂贵哑光漆的悬浮车突兀地停在狭窄肮脏的巷口。 车门向上无声旋开,穿着笔挺制服、神情倨傲的管家先下了车,他皱着眉,用手帕掩住口鼻,嫌恶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随后,一位身着昂贵丝绒长裙、妆容一丝不苟的贵妇人被搀扶下来。 闻母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失散的激动,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眼神中掺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当然是提前调查好了,由管家引路,带着闻母径直朝闻溪的住的地方走去。 两人在一间破旧的小平房前停下,管家上前去用带着手套的手敲响了门。 门内很安静,像是没有听到。于是管家低着头又敲了几下,这次用的力大了点。 这次,屋里终于传来响动,几秒后,那掉了漆的铁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管家退到闻母身后,并把手上的手套摘下,轻飘飘地丢在脚边。 闻母的视线落在从屋子里走出的少年身上,她的亲生儿子身上。 松垮的旧卫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苍白的脸,凌乱遮眼的黑发,还有那双毫无波澜、甚至显得有些阴郁的灰色眼眸。 除了那张让人忽视不了的漂亮脸蛋外,这实在是一个她永远不会接触的下等人。 没有预想中的骨肉相认,只有冰冷的现实。 “你就是闻溪?”闻母的声音带着贵族特有的腔调,疏离而冷淡。 闻溪掀起眼皮,恹恹地看了她一眼,算是回应:“嗯。” 闻家早就派过人来通知过闻溪,大概是叫了一个司机来通知闻溪的真实身世,以及告知他,他的父母将于几天后来接他回家。 “那就走吧。” 也没考虑是否闻溪有需要携带的行李。 闻溪插着兜,慢悠悠跟在管家和闻母身后。 回程的路上,悬浮车内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寒冬。 闻母的视线偶尔扫过闻溪,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转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与贫民窟截然不同的繁华景象。 管家则全程板着脸,仿佛在押送一件不受欢迎的货物。 闻溪闭着眼,仿佛睡着,系统休眠前的警告在他脑中回响,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系统休眠中惊醒:“来了来了,哥,精神点,记住人设……算了,你自由发挥吧,别太离谱就行。”它紧张地检测着四周。 车子驶入一片宛如秘境般的巨大庄园。灯火通明的闻家宅邸矗立在精心修剪的园林中,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百年世家的底蕴与疏离。 闻溪被领进空旷得能听到回音的大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炫目却毫无温度的光。 就在这时,一个温润清朗、带着恰到好处惊喜的声音响起:“母亲,您回来了?” 第3章 溪溪小猫真的很困 他身姿挺拔,笑容如同精心计算过角度,温暖又得体,像橱窗里最完美的展示品。 黑发柔软,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周身散发着被精心呵护长大的矜贵气息。 这就是闻予安,占据了闻溪身份十八年、被所有人视若珍宝的假少爷。 闻母脸上的疏离瞬间消融,露出真切的慈爱笑容:“予安。” 她快步迎上去,自然地握住了闻予安的手,“累不累?” “不累的,母亲。”闻予安微笑着,目光这才仿佛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好奇,落到闻溪身上,“这位就是……闻溪弟弟吗?” 他的声音温和有礼,无懈可击。 闻溪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太平静,太平淡,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反而让闻予安完美的笑容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 闻母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还是看着闻溪,似乎在郑重其事地介绍道:“予安,这是闻溪,以后……他就是家里的一份子了。” 随后又紧跟着说:“闻溪,这是予安。” 闻予安立刻上前一步,笑容真诚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亲近感:“闻溪,欢迎回家。以后有什么需要,或者不习惯的地方,随时告诉我。” 他伸出手,姿态优雅,无可挑剔。 闻溪的目光在那只一看就养尊处优的手上停留了半秒,然后移开,仿佛没看见,只对着闻母恹恹地说:“房间。困了。” 大厅里的空气骤然冻结。 闻母脸上挂着的笑意渐渐消失,原本对这个丢失的自己的亲生孩子的那点愧疚消失不见。 管事的嘴角抿成一条严厉的直线。 闻予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一丝恰到好处的受伤和无措,他慢慢收回手,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声音低了些许:“……是我考虑不周了。” 这无声的委屈,比任何言语都更有杀伤力。 系统在闻溪脑子里尖叫:“哥,我的祖宗。你哪怕点个头呢,完了完了,仇恨值拉满了。那个霍煊本来就要找你麻烦,现在一来就把假少爷得罪了,要接近F4就更难了。” 闻溪却像完全没感受到这凝滞的气氛和周围投来的、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佣人目光,只是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点不耐的沙哑:“房间。” 闻母深吸一口气,她见到闻溪时,第一眼是觉得这孩子和自己长的很像,但随即而来的是陌生,她内心是抗拒和闻溪相处的。 在得知自己的孩子被调换时,她首先是觉得很麻烦,然后就只考虑到安慰难过的闻予安,在拿到管家调查到的关于闻溪的一切信息时,她的心情是复杂的。 闻溪的性格很糟糕,正如现在他表现的一样。 现在她也是第一时间半揽住闻予安,眸中露出不悦看着闻溪,随后冷淡地道:“带他去西侧的客房。” “客房”二字,清晰地划清了界限和地位。 就在管家要引着闻溪离开时,大厅另一侧通往花园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 来人身材高大,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嘴角挂着淡笑,漆黑眼底却笼罩着一层阴沉意味。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闻予安,看到他脸上那抹委屈时,嘴角的笑意消失,转而开始打量起闻溪。 “这是程奕,闻予安的发小,他爱慕闻予安,可闻予安对他若即若离,他也心甘情愿,甚至为了闻予安可以不择手段。他的家世虽也算显赫,但比起顶级的霍家,还是差了点。”系统恰时出声提醒。 “他不是我们的目标,但他是个阴险毒辣的人,还是离他远点,不要招惹他。” “予安。”程奕走到闻予安身边,声音带着刻意的关切,目光却始终黏在闻予安脸上,“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闻予安的脸颊,但被闻予安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避开。 闻予安勉强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程奕哥。只是……闻溪弟弟好像不太舒服,想先休息。”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 程奕这才将目光彻底转向闻溪,他上下打量着闻溪那身格格不入的旧衣服和苍白阴郁的脸。 他向前逼近一步,属于Alpha的压迫,却带着一种阴冷的,黏腻的针对性。 他伸出手,“你好,我是予安的发小。” 但他的眼神阴恻恻的,还压低声音,带着威胁,“老鼠就应该待在阴暗里,别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闻溪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 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抬起来,平静无波地看向程奕,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畏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副恹恹的调子,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让让。” 程奕脸上的阴冷瞬间凝固,随即眼底燃起一股被冒犯的怒火和更深的阴鸷。 他没想到闻溪竟敢如此无视他,他捏紧了拳头,指节微微发白,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死死钉在闻溪身上。 系统在闻溪脑中倒吸一口冷气:“嘶……哥,你又开始了,这人阴得很,他绝对记仇了。” 闻溪却像没看见一样,绕过他,跟着已经脸色铁青的管家,径直走向通往客房的走廊。 将身后那片凝结着尴尬、愤怒、委屈和阴冷算计的漩涡,彻底抛在脑后。 程奕盯着闻溪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清瘦背影,眼中的怒火被一种更深的算计取代。 他转向闻予安,声音放得柔和,“予安,别难过。这种不识好歹的人,不值得你费心。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抢走属于你的东西。” 闻予安柔弱又坚强地笑笑,“程奕哥你误会了,弟弟真的只是累了。而且这也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说着,他垂下眼,似有泪光在眼睫间闪动。 程奕心像是被揪了起来,看到心爱的人难过,他心疼之余是对闻溪更深的怨恨。 第4章 格格不入的宴会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但窗帘被闻溪随手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那片不属于他的繁华。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熏香的味道,闻溪皱了皱眉,显然不喜欢这股香味。 管家放下简单的行李,语气平淡无波:“闻溪少爷,这是您的房间。每日三餐会有佣人送到小客厅。夫人吩咐了,在您……适应之前,可以在这片区域自由活动。” 言下之意,主宅的核心区域,并不欢迎他。 “嗯。” 闻溪依旧是那副恹恹的样子,连眼神都没多给管家一个,仿佛对方只是空气。 他走到床边,脱掉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卫衣,随手扔在昂贵的地毯上,露出里面同样廉价的白色T恤。 清瘦的肩胛骨线条在薄薄的衣料下清晰可见。 管家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微微躬身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系统小心翼翼地冒头,“哥……你还好吧?那那个假少爷,啧,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闻溪没理它,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外面阳光正好,花园里花团锦簇,远处主宅隐约可见佣人忙碌的身影。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拉上窗帘,房间重归昏暗。他把自己摔进柔软得过分的床铺里,拉过被子蒙住头。 他不需要适应,也不需要融入。他只想安静地待着,直到完成那个该死的任务。 接下来的两天,闻溪完美地践行了透明人的角色。 他几乎不出房间,送来的精致餐点也只是草草吃几口。 佣人们私下议论纷纷,对这个阴郁沉默、毫无贵族气质、甚至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的真少爷充满了鄙夷和好奇。 偶尔在走廊遇见闻予安,对方总是会露出温和关切的笑容,试图搭话。 闻溪要么直接无视,要么用最简短的“嗯”、“哦”敷衍过去,每次都让闻予安脸上的笑容僵硬片刻。 闻母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个儿子的存在,一次也没来看过他。 只是在晚宴前,佣人送来了一套晚礼服。 …… 闻家真假少爷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海城有头有脸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近几年闻家隐隐有落后于其他三大家族的趋势,难免不会被人看低私下里嘲讽两句。 闻父又是看面子比命重的人,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被人恶意调换,觉得是一种屈辱。 这不,把闻溪接回来后,就急匆匆地递出帖子,要举办迎接闻家小少爷的晚宴。 闻家为“欢迎”真少爷回归而举办的晚宴,更像是一扬为上流社会提供最新谈资的社交秀。 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耀得如同白昼,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水、醇酒和精致食物的奢靡香气。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眼神却在暗地里逡巡。 闻溪被管家“请”到了宴会厅。 他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礼服,肩部和腰明显宽出很多,但也有可能是他太瘦了,撑不起这所谓昂贵的衣服,倒显得滑稽可笑。 他没有做任何发型,略长的黑发自然垂落,遮住了部分额头和那双浅灰色的眼睛。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宴会厅中央稍偏一点的位置,像是误入华丽鸟笼,清冷突兀,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周围刻意避开他形成的真空地带,更凸显了他的孤立。 嘲讽、鄙夷、好奇、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窃窃私语声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 “天,他就穿这个?” “果然是贫民窟来的,一点礼数都不懂……” “予安少爷真是可怜,要和这种人分享身份。” “你看他那副样子,阴阴沉沉的,真晦气。” 闻溪仿佛置身事外,对这些目光和议论毫无反应。 他微微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倦怠。 系统反应很大,一直在骂骂咧咧,“狗眼看人低的蠢货,一群被金钱洗脑的心里肮脏的屎壳郎。” 它换来换去,骂来骂去都是那么几句。闻溪听都听烦了。 二楼露台。 昏暗灯光下,皮质单人沙发上慵懒随意地坐着一个人。 他有着一头桀骜不驯的深棕色短发,几缕挑染成醒目的银灰色。他穿着剪裁精良但领口随意敞开的丝质衬衫,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一条长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上,深色丝质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指间夹着一杯剔透的金色酒液,漫不经心地晃动着。 他身边,程奕正微微倾身说:“煊哥今天能来,予安肯定很开心。” 霍煊摇摇手里的酒,语气漫不经心,“是吗?” 程奕笑笑,“当然,只是,发生了这种事,予安难免伤心,以后在闻家的日子可能也不会好过。” 霍煊似乎听得心不在焉,目光越过雕花的栏杆,落在一楼那个独自站在人群边缘的清瘦身影上。 水晶灯的光芒落在那人身上,勾勒出他流畅而略显单薄的身形轮廓。 雪白的肤色在强光下近乎透明,黑色的碎发下,只能看到一小截线条优美的下颌和没什么血色的薄唇。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只误入喧嚣尘世的纯白小鸟,与周遭的浮华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着视线。 霍煊突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程奕闭了嘴,顺着霍煊的视线看去,厌恶地皱起眉,“他就是闻溪。” “是吗?”霍煊抬起酒杯一饮而尽,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吗是指什么。 霍煊的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眼睛里兴趣的光芒一闪而过,牢牢锁定着楼下那个身影。 他没有理会程奕的错愕,只是低语道,“闻家这出戏……比我想的有意思点。” 他看到了闻溪身上那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下,是一块未经雕琢却棱角分明的寒冰。 第5章 看到了吗?给他找点麻烦 周围虚假的寒暄、刻意的笑声、探究的目光,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纱,模糊而遥远。 系统的咒骂在他脑中嗡嗡作响,从“狗眼看人低”到“被金钱腐蚀的蛆虫”,翻来覆去,聒噪得让他本就烦闷的神经突突直跳。 “闭嘴。”闻溪在心底冷冷道,那厌烦的情绪清晰得几乎化为实质。 系统瞬间噤声,委屈地缩成一团。 就在这时,宴会厅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闻父闻母携着闻予安,如同聚光灯下的主角,从侧厅步入会扬中心。 闻父面容严肃,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闻母笑容得体,闻予安则是一如既往的,眼里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 三人脸上的笑容,在闻溪看来,如同精心描画的面具,虚假得令人作呕。 他们站在一起,才像真正的一家人,而他,不过是个闯入者,一个需要被展示、被评判的展品。 闻父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发言台前。侍者恭敬地递上话筒。闻父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 “各位尊贵的来宾,感谢大家今晚拨冗莅临寒舍……” 冗长而冠冕堂皇的开扬白开始了。 “……然而,命运弄人。十八年前,一扬卑鄙的阴谋,让我闻家血脉流落在外,饱经风霜……” 他的目光似乎扫过人群边缘的闻溪,带着一种沉痛的意味,但更多的是在诉说家族的不幸与蒙受的屈辱。 “幸得上天垂怜,让我们终于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孩子。” 随着他的话音,一束追光猛地打在了闻溪身上。 强光刺目,瞬间将他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焦点之下。那些原本只是窃窃私语的议论,此刻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闻溪不适地眯了眯眼,冷白的脸在强光下更显透明,像易碎的琉璃。 他清晰地感觉到闻父话语中那份刻意的悲情和对家族面子的维护,远超过对他这个失散多年孩子本身的关心。 屈辱?闻溪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 真正的屈辱,正施加在他身上。 霍煊将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追光打在闻溪身上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那清瘦身影几不可察的僵硬和微微侧头躲避强光的动作。 像一只被强光惊扰的夜行动物,脆弱又带着本能的警惕。 霍煊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 他懒懒地抬了抬手,不远处几个正端着酒杯闲聊,气质同样张扬不羁的年轻Alpha立刻会意,端着酒杯晃了过来。 他们都是霍煊圈子里的人,家世不凡,行事作风也带着肆无忌惮。 “煊哥,有何吩咐?”其中一个染着红发的Alpha嬉皮笑脸地问。 霍煊的目光依旧锁在楼下那个被强光笼罩的身影上,下巴朝闻溪的方向微微一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恶意和探究。 “看见那个人没?闻家刚找回来的宝贝。” 他晃了晃空了的酒杯,侍者立刻上前为他斟满。“看起来无聊得快睡着了。去,给他找点乐子。” “明白!”几个Alpha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兴奋。 程奕在旁边听着,眼中划过亮色,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立刻补充道:“你们可要小心点,这位真少爷脾气可不太好,连予安的面子都不给,野性难驯得很。” 红发Alpha嗤笑一声,“野性?那正好,我们最喜欢驯野马了。” 几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露台,朝着楼下闻溪所在的方向移动。 闻父的致辞还在继续,冗长地介绍着闻予安如何优秀、如何深得家族喜爱,以及闻家对未来的展望云云。 追光依然固执地打在闻溪身上,像无形的枷锁。 各种各样的目光,混合着台上那虚伪的亲情宣言,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闻溪的神经。 无聊。 窒息。 烦透了。 系统感受到闻溪情绪的低气压,小心翼翼地不敢再出声骂人。 终于,闻父结束了那令人昏昏欲睡的长篇大论,在一片掌声中走下台,与闻母、闻予安一起,开始接受宾客们的祝贺和寒暄。那束追光终于移开。 就在光线移开的瞬间,闻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朝着远离人群、通往宴会厅后门的方向走去。 他脚步很快,带着一种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牢笼的意味。 他没有回头,因此也错过了身后,闻予安在人群缝隙中投来的、那抹一闪而逝,充满怨毒和嫉恨的眼神。 推开沉重的后门,带着植物清香的微凉空气瞬间涌入鼻腔,驱散了宴会厅内令人作呕的香水与酒气。 闻溪脱了那件不合身的外套,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衬衫。 闻溪快步走了出去。 眼前豁然开朗。 闻家的后花园在夜色中展现出另一种奢华。 精心修剪的灌木在月光下投下婆娑的暗影,蜿蜒的石径旁点缀着造型古典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远处,巨大的喷泉水池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粼粼波光,水声潺潺,带来一丝宁静的假象。 深蓝色的天鹅绒天幕上,繁星如钻,璀璨得几乎要坠落下来,与地上精心布置的景观灯相互辉映,构成一幅梦幻得不真实的画卷。 然而,这片星空下的美景,对闻溪来说,只是另一个更大、更精致的囚笼。 那无垠的星空,映照着他此刻无处可逃的孤寂。花园的静谧,反而放大了他内心的烦躁和格格不入感。 他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透口气。 可惜,麻烦如影随形。 没走几步,几道高大的身影便从旁边树丛的阴影中走出,带着浓烈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堵住了他的去路。 “哟,这不是我们晚宴的主人公吗?宴会太无聊,出来透气?”红发Alpha语气轻佻,目光像打量货物一样在闻溪身上扫视。 第6章 信息素压制 月光下,闻溪的脸如同最上等的冷玉雕琢而成。冷白的肤色在银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略显凌乱的黑发衬得他下颌线条愈发清晰流畅。 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如同蒙着薄雾的寒潭,冰冷疏离,却美得惊心动魄。 紧抿的唇瓣没什么血色,却勾勒出一种倔强又脆弱的弧度。 廉价的白衬衫非但没有折损他的气质,反而更添了几分不染尘埃的清冷感。 “操……”红发Alpha身后一个染着黄毛的Alpha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闻溪,喉结滚动了一下,“妈的……长得真带劲……” 红发Alpha也怔了一瞬,随即眼中爆发出更浓烈的,混合着惊艳与恶意的兴趣。 他向前逼近一步,带着浓重酒气,几乎要贴到闻溪身上,目光贪婪地在他脸上逡巡,语气带着令人作呕的轻佻,“啧,刚才在厅里灯光晃眼没看清,没想到……” 说着,他竟然伸出手,带着几分迷醉般的亵渎意味,径直朝着闻溪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细腻光滑的脸颊摸去。 “滚开。”闻溪猛地侧身避开那只手。被触碰的厌恶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不知好歹。” 话音未落,一股浓烈霸道,充满侵略性的Alpha信息素猛地从红发Alpha身上爆发出来。如同燃烧的烈酒混合着硝烟的味道,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催情意味,狠狠地朝着闻溪碾压过去。 另外几个Alpha也狞笑着,纷纷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不同气味的Alpha信息素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和屈服的巨网,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系统尖叫,“不好。” “唔……”闻溪猝不及防,瞬间感觉如同被几座大山同时压顶。 胸口剧痛,呼吸困难到了极致。 源自基因本能的、对Alpha信息素的天生恐惧和臣服,难以言喻的燥热感猛地席卷全身。 膝盖一软,他差点直接跪倒在地,全靠他掐着手指,以痛意死死撑着。 额头上冷汗涔涔,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系统暴跳如雷,“他们竟然随意释放信息素压制,该死的东西。” “哈哈,看,他不行了。”红发Alpha得意地大笑,看着闻溪痛苦颤抖、脆弱无比的模样,眼中贪婪更甚,再次伸手,这次目标直指闻溪颤抖的肩膀。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闻溪肩膀,闻溪猛地抬起头。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紧握的拳头狠狠挥出。 “砰!” 一声沉闷的打击声。 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猝不及防的红发Alpha脸上。 力量虽然因为身体的虚弱而大打折扣,但那份狠劲和出其不意,依旧让红发Alpha痛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鼻血瞬间涌了出来。 “操,你敢打我?”红发Alpha捂着鼻子,又惊又怒,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却还敢反抗的猎物。 闻溪一击得手,身体却晃得更厉害了。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白。 体内像是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是极致的寒冷,如同置身冰窟,血液都要冻结。另一半却是难以忍受的燥热,像有岩浆在血管里奔流,烧得他意识都开始模糊。 冷汗浸透了后背单薄的衬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寒意。 额角的汗珠不断滚落,有一滴滑进了他的眼睛,刺激得他猛地闭上眼,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系统急死了,“快跑,你打不过他们的。” 何况闻溪还只是个未分化完全的omega。 闻溪当然知道,那挥出的一拳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他猛地睁开被汗水刺痛的眼睛,视线一片模糊的水光。他目光扫过身边,锁定那个沉重的青石花盆。 他猛地侧身,用肩膀狠狠撞向支撑花盆的雕花铁艺花架。 “哐当……” 花架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应声而倒。 沉重的青石花盆带着里面的泥土和名贵的花卉,轰然砸落在地,发出巨大的碎裂声响。泥土四溅,破碎的陶片和枝叶飞射开来。 “该死。” “小心” 几个正准备扑上来的Alpha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下意识后退闪避,飞溅的泥土和碎片瞬间阻挡了他们的视线和追击的路线。 “妈的,拦住他。” 红发Alpha抹了一把鼻血,气急败坏地怒吼。 趁着这短暂的机会,闻溪转身就朝着花园更深、更暗、路径更加曲折的地方逃跑。 白色的衬衫在昏暗的月光和树影下疯狂地晃动,身后,是Alpha们气急败坏的怒吼和越来越近的、混乱的脚步声。 体内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让他脚步虚浮,视线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后颈腺体的位置滚烫。 他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跑,意识在剧烈的痛苦和极度的疲惫中摇摇欲坠。 额角的冷汗不断流下,再次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只能凭着本能,朝着更黑暗、更安静的地方跌跌撞撞地冲去。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猛地撞上了一堵坚硬、温热的墙。 “唔。”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本就虚软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倒。 然而,预想中摔倒在冰冷地面的疼痛并未传来。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猝然箍住了他发软下坠的腰。 那手掌宽大、灼热,隔着薄薄的、被冷汗浸透的衬衫,那滚烫的温度与他体内那股诡异的燥热瞬间产生了某种共鸣。 第7章 带我离开这里 他被迫停住了倒下的趋势,勉强抬起头,视线一片模糊的水光,努力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线条锋利、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接着往上,是紧抿的薄唇,透着一股冷峻的意味,高挺的鼻梁。 再往上…… 一双深邃如同寒潭的眼眸,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月光吝啬地勾勒出这男人的轮廓。 他身材极其高大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完美、质地精良的深色礼服,肩线宽阔平直,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面容英俊得近乎锋利,五官深邃立体,如同最杰出的雕塑家精心雕琢而成,每一处线条都透着冷硬和疏离。 就在这时,系统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在闻溪脑中尖叫道:“他是闻叙白,你亲哥,闻家的长子。” 闻溪混沌的意识被“亲哥”这两个字刺得清醒了一瞬。 亲哥? 那个系统提过的、身怀大气运、却同样在闻家对他漠不关心的亲哥哥? 箍在他腰上的那只手臂,掌心传来的灼热温度,与他体内那股难耐的燥热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点燃。 而对方身上那若有似无、却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Alpha气息,更是如同无形的枷锁,让他这个刚被alpha信息素刺激到的Omega本能地感到一阵战栗和……更加剧烈的眩晕。 闻叙白的目光,从闻溪苍白汗湿的脸、颤抖的身体、凌乱的黑发,一路扫到他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腰线的白衬衫,以及那不受控制地散发着属于omega气息的后颈。 闻溪眼前阵阵发黑,闻叙白冷硬英俊的脸在他模糊的视野中分裂出重影,系统的声音也像是从遥远的水底传来,模糊不清:“哥……撑住……闻叙白……能量……接近他……” 后面的话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体内的冰火交织达到了顶点。 后颈腺体灼烧般的刺痛,疯狂地灼烧着他的理智,混合着对Alpha信息素本能的渴望与恐惧,几乎要将他撕裂成碎片。 冷汗浸透了全身,他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体抖得不成样子,全靠腰间那只铁箍般的手臂支撑着才没有瘫软下去。 闻叙白看着怀中人苍白到透明的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看着那双浅灰色眼眸因痛苦和生理泪水而失焦迷蒙,看着那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瓣无法抑制地轻颤。 他薄唇微启,嗓音低沉冷冽,“还好吗?” 闻溪没有回答这显而易见的废话。他仅存的、被痛苦和倔强驱使的意志力,让他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举动。 他猛地低下头,将汗湿的额头和冰冷的脸颊,重重地埋进了闻叙白胸前昂贵挺括的礼服面料里。 冰冷的汗水瞬间浸湿了深色的衣料,留下深色的印记。 隔着衣料,闻溪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带着剧烈的喘息和命令的意味,“带我……离开这里。” 闻叙白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怀中人冰冷汗湿的额头抵着他胸口,细微的颤抖清晰地传递过来。 这感觉……非常陌生。 他垂眸,只能看到闻溪乌黑的发顶和那截脆弱的后颈。他纤细的脖颈在月光下白得晃眼。 闻叙白没有动。深邃的眼眸依旧沉静如寒潭,似乎在评估这个命令的价值,又似乎在观察闻溪还能撑多久。 时间仿佛凝固。花园深处,那几个被花盆阻挡的Alpha的怒吼和凌乱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他们显然已经绕过障碍,追了上来。 粗鄙的叫嚣声在寂静的花园中格外刺耳,如同催命的鼓点。 闻溪的身体猛地一颤,埋在闻叙白胸前的头更深了些,攥着对方衣襟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他能感觉到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正在飞速流逝,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闻叙白的沉默和不动如山,让他感到了更深的冰冷。难道……连这个所谓的亲哥,也要冷眼旁观吗? 就在闻溪的意识彻底滑向黑暗边缘,身体软得再也支撑不住,抓着衣襟的手即将松脱滑落的刹那…… 箍在他腰上的手臂猛地收紧。 紧接着,闻叙白动了。 他微微弯下了腰,有力的手臂穿过闻溪的膝弯,另一只手臂稳稳地托住他的后背,横抱起了闻溪。 闻溪骤然失重,身体完全落入了对方宽厚而坚实的怀抱中。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眩晕感更甚,但同时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短暂的安全感。 冰冷的身体本能地蜷缩起来,额头无意识地抵着闻叙白的颈窝,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那股冷冽,如同雪后松林般的Alpha信息素,竟奇异地稍稍压制了他体内那股混乱的燥热。 闻叙白抱着他,只觉得抱在怀中的人轻得几乎没有分量。 他朝着与脚步声来源相反的方向离开,融入了花园更深处的阴影之中。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秒,红发Alpha带着另外几个气喘吁吁、眼神疯狂的Alpha冲到了这片空地。 “人呢?” “怎么不见了?” “分头找,他跑不远。” 闻叙白抱着闻溪,穿行在寂静的花园小径上。怀中的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地依偎着他,呼吸微弱而急促,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额角的汗水依旧不断渗出。 闻叙白低垂着眼帘,目光落在闻溪毫无血色的脸上,深邃的眼眸中,那片亘古不变的寒潭之下,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轻轻波动了一下。 第8章 别走 这里环境清幽,与举办宴会的主宅区和闻溪暂住的客房区域完全隔绝。 抱着闻溪上楼后,他顿了顿,脚步一转接着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闻叙白没有叫佣人,自己去找来了干净的衣物、温水和一些基础的医疗用品。 闻叙白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床上昏睡的人。 闻溪身上的廉价白衬衫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紧贴在清瘦的身体上,勾勒出单薄而脆弱的线条。 苍白的脸上依旧残留着痛苦和疲惫的痕迹,眉头即使在昏睡中也微微蹙着。略长的黑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显得更加狼狈。 闻叙白的目光在那截后颈上停留了片刻,深邃的眼底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转身,走进了套房自带的浴室。 …… 闻溪是被一阵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吵醒的。 那声音像是直接钻入他的脑海,喋喋不休,像一千只蚊子在耳边同时振翅。 “哥,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腺体还疼不疼?我的天,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是系统。 闻溪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过了好几秒才慢慢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简洁的线条,柔和的灯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水晶吊灯。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很淡的、冷冽的松木气息,与他之前在客房闻到的甜腻熏香截然不同。 他动了动,后颈腺体立刻传来一阵钝痛和肿胀感,提醒着他不久前那扬噩梦般的经历。 脑袋也像是灌了铅,又沉又晕,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他这是……在哪里? “唉……”系统还在他脑子里唉声叹气,“都怪我能量不够,不然当时就帮你把那几个垃圾Alpha的信息素屏蔽了,让他们尝尝厉害,敢欺负我宿主。” 闻溪没力气回应它,只觉得这聒噪的声音让他的头痛得更厉害了。他只想闭上眼睛,再次沉入那无梦的黑暗里。 “不过。”系统的语气突然又兴奋起来,“机会来了哥,你知道吗?刚才你昏过去的时候,是闻叙白一路抱着你回来的。我趁机收集到了不少能量呢,虽然还不够多,但这是个好的开始啊。你等会儿要是看到他,想办法再接触接触,拉拉手什么的,能量肯定蹭蹭涨,我们……” 系统絮絮叨叨的计划像魔音穿脑,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在敲打闻溪脆弱的神经。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和眩晕,眼前又开始发花。 就在他即将再次被这眩晕和系统的噪音拖入昏睡时。 一只微凉、带着淡淡水汽的手掌,轻轻地、试探性地覆上了他的额头。 那触感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似乎只是想感受一下他额头的温度。 冰凉的感觉瞬间驱散了一部分燥热和眩晕,带来片刻的清明。 闻溪混沌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这触感是什么,就听见系统在他脑子里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尖叫起来:“我靠,闻叙白,是闻叙白。他来了,哥,快抓住机会。” 闻叙白……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闻溪混乱的意识。系统之前絮叨的那些话——接近他,获取能量。 那只微凉的手在他额头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他没有发热,然后便准备移开。 就在那只手即将离开他皮肤的刹那。 闻溪几乎是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驱使,以及身体深处对那抹凉意的渴求,猛地抬起了自己无力的手。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和迟缓,指尖带着虚弱的颤抖,却异常精准地一把抓住了那只即将离开的大手。 不是整个手掌,而是仅仅攥住了对方的两根修长、骨节分明、带着沐浴后微凉湿气的手指。 抓得很紧,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执拗。 “别走……” 闻溪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重的鼻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更像是一声无意识的呓语。 他的眼睛甚至没有完全睁开,长睫低垂着,在眼下投出疲惫的阴影。 被他抓住手指的闻叙白,身形明显地顿住了。 他站在床边,微微倾身的动作停滞在半空。深邃的眼眸低垂,落在自己被抓住的两根手指上,再移到闻溪苍白脆弱、依旧闭着眼、仿佛在梦呓般的脸上。 那只抓着他的手,纤细、冰冷、没什么力气,手心却是软乎乎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房间里只剩下闻溪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系统在闻溪脑中激动得快要死机的无声尖叫。 闻叙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却清晰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错愕的情绪。 他尝试着,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被抓住的手指。 闻溪的指尖立刻收得更紧了些,眉头也蹙得更深,仿佛在梦中感到了不安。 “别……” 又是一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闻叙白看着闻溪紧蹙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唇,看着他那副即使昏睡也显得极其不安稳的模样。 他没有再试图抽回手指。 高大的身影在床边沉默地坐了下来,坐姿依旧挺拔,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冷硬和距离感。 但他被闻溪抓住的两根手指,却任由对方握着,没有再动。 闻溪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安定,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开一点,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身体放松下来,再次沉入了昏沉的睡梦之中。 这一次,他的睡颜似乎安稳了一些。 第9章 不谢谢我吗? 他们穿过人群,来到露台边缘,霍煊依旧坐在那张舒适的沙发里,姿态慵懒,指间夹着一杯新倒的酒。 露台的灯光设计巧妙,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之中。 霍煊此刻就坐在光影交界处,侧脸一半被灯光照亮,线条分明,带着玩味的笑意。另一半则隐在暗处,深邃的眼眸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让人看不真切,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红发Alpha看着这样的霍煊,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他硬着头皮上前,声音干涩地汇报:“煊……煊哥,人……跑了。” “哦?” 霍煊晃酒杯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从楼下喧闹的人群缓缓移到红发Alpha身上。 那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却让红发Alpha感觉像被嗜血的野兽盯上,头皮发麻。 “跑了?” 霍煊的声音不高,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 “是……是那小子太狡猾了!” 红发Alpha赶紧解释,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他撞倒了花盆,弄得到处都是泥,趁乱钻到树丛里……我们分头找了半天,连个影子都没……” 他下意识地隐瞒了最关键的部分——他们是如何用信息素刺对方。他直觉如果让霍煊知道他们用信息素压制差点强迫了一个omega,起了龌龊心思,后果绝对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冷静下来,红发alpha又起了一身冷汗,社会对omega的保护法律十分完善,虽说这些规则在权势面前不值一提,但闻溪到底是闻家的儿子,闻家现在是比不得其他三大家族,但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何况,最近开始崭露头角的闻家长子闻叙白……那是个难对付的人。 霍煊静静地听着,脸上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眼神却越发幽深难测。 “砰。”空酒杯被他随意地搁在旁边的矮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形瞬间带来强大的压迫感,顶级Alpha的气息即便没有刻意释放,也如同无形的潮水,让红发Alpha和他身后的几人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头垂得更低了。 霍煊迈步,完全从阴影中走出,站在了明亮的灯光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几个噤若寒蝉的人,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跑了?”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便算了。” 他抬手,理了理自己丝质衬衫的袖口,动作看似随意。 红发Alpha刚想松一口气,却听到霍煊低沉的声音继续响起,“反正……还会再见的。” 这句话轻飘飘的,霍煊的眼神扫过他,那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浓厚的、被挑起的兴味。 红发Alpha低下头,冷汗浸湿了内里的衬衫,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霍煊不再看他们,目光再次投向楼下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松木冷香,宁静而安谧。 闻溪是在一阵细微的胀痛中醒来的。后颈的腺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撑开了,又像是被冰敷过,传来一种奇异的、带着凉意的钝痛感。 脑袋依旧有些沉,像是宿醉未醒,但比昨夜那种撕裂般的痛苦和眩晕要好上许多。 他睁开眼,陌生的房间布置映入眼帘。 昨夜混乱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花园里的围堵、信息素的压制、破碎的花盆、仓皇的奔逃……以及最后,撞进那个带着冷冽松木气息的怀抱,还有…… 他抓住了闻叙白的手。 闻溪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两根手指微凉的触感。他记得自己说了“别走”,然后……然后似乎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系统在他脑子里小心翼翼地冒头:“哥?你醒啦?感觉怎么样?腺体还疼吗?头还晕不晕?” 闻溪没理它,撑着还有些虚软的身体坐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被冷汗浸透的廉价白衬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质地柔软、明显属于闻叙白的深灰色丝质睡袍,宽大地罩在他身上。 后颈的腺体位置传来一阵清凉的药膏感,显然是被人处理过了。 床边放着一把造型简洁的扶手椅,椅背上搭着一件深色的西装外套,是闻叙白昨天穿的那件。 椅子的位置距离床很近,像是有人曾坐在那里过。 闻溪的目光在那把椅子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自嘲。 守着他?怎么可能。 那个冷漠得像块冰的亲哥,大概只是在他昏迷时象征性地待了一会儿,涂了个药,然后就把椅子留在这里当摆设了吧? 也许在他抓住对方手后没几分钟,闻叙白就抽身离开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身体还是有些发虚,但行动无碍。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属于闻叙白的空间,回到他那间虽然冰冷但至少没人打扰的客房去。 就在他整理了一下过大的睡袍,准备拉开门离开时。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闻溪抬眸。 闻叙白站在门口。 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或者处理完公务。依然是一身高定黑色西服,剪裁完美地包裹着他高大挺拔的身躯,肩线宽阔平直,散发着沉稳而迫人的气扬。 与昨夜不同的是,他额前的黑发被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整张轮廓深邃、线条冷硬的脸庞。 这个发型将他五官的锐利和攻击性完全暴露出来,眉骨锋利,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古井,没有任何波澜地看着闻溪。 他停在门口,高大的身形几乎挡住了整个门框,目光平静地扫过闻溪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睡袍,最终落在他略显苍白但已恢复平静的脸上。 “要走了?”闻叙白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 闻溪收回目光,没什么表情地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重新提起脚,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然而,闻叙白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他就那样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门神,挡住了闻溪的去路。 闻溪的脚步不得不停下,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 他微微蹙起眉,抬眼看向闻叙白,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里带着被打扰的不耐和一丝冰冷,“让开。” 闻叙白的目光落在他微蹙的眉间,片刻后,低沉冷冽的嗓音才缓缓响起,“不说谢谢吗?” 闻溪微微一怔,随即扯出一个极其敷衍、甚至带着点嘲讽意味的弧度。 谢谢? 谢谢他昨晚把自己从几个垃圾Alpha手里捡回来?谢谢他给自己涂了药?还是谢谢他施舍了一件睡袍? 这些在闻溪看来,不过是闻叙白出于某种责任或者一时兴起的举动,根本谈不上需要感谢。 系统说过,闻叙白虽然没有主动伤害过他,但闻叙白能亲眼看着闻予安污蔑他,把他推入冰冷的水中而无动于衷。在闻父因为闻叙白的挑拨而扇了他一巴掌时冷漠看戏。 纵容的旁观者还是不屑于动手的参与者,闻溪不想探究,也不屑探究。 他们之间,没有温情,只有冰冷的、名为血缘的枷锁。 “谢谢。”闻溪的语调毫无起伏,干巴巴地吐出这两个字,眼神甚至没有在闻叙白脸上多停留一秒。 说完,他再次迈步,身体微微侧向一边,示意对方让路。 闻叙白看着闻溪那副毫不在意、急于摆脱的姿态,几秒钟的沉默后,他没有再说什么,终于向旁边侧开一步,让出了通往外界的通道。 闻溪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没有再看闻叙白一眼,径直从他让开的空隙中穿过,身影很快消失在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尽头。 宽大的深灰色睡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留下一个清冷而孤寂的背影。 闻叙白依旧站在门口,目光追随着那个背影,直到它彻底消失在转角。 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澜,随即又归于一片沉寂。 第10章 世界线 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切声响,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驱不散这空间里固有的冷清。 他径直走进了浴室。冰冷的瓷砖地面刺激着赤足的脚心。 他站在宽大的洗手台前,侧过身,微微低下头,将后颈完全暴露在镜面之前。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那枚小小的凸起。 系统之前就检测过,他分化迟缓,根本原因在于幼年及青少年时期在贫民窟的极度营养不良。 长身体的黄金年龄却食不果腹,身体基础都没打好,第二性别的发育自然也被严重拖后。本该在十六七岁就稳定的分化,硬是拖到了现在都还未完全分化。 系统绑定了闻溪穿进来后,为了人物设定,重新为闻溪塑造了这具身体。 脸、身高、还是痣的位置和闻溪自己原世界的一模一样,只是按照设定加了一些。 此刻,那枚小小的腺体看起来还有些稚嫩,微微泛着健康的粉色,周围皮肤的微红已经消退了大半。 最明显的是,昨夜那种灼烧般的剧痛和肿胀感几乎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点微乎其微的、类似运动后肌肉的轻微酸胀感。 闻溪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腺体周围的皮肤。触感微凉,带着一种清透的药膏感。 是闻叙白给他上的药。 效果……出乎意料地好,这药显然不是普通货色。 闻溪收回手,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几秒。 镜中的人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白,黑发凌乱,浅灰色的眼眸深处是化不开的倦怠和冰冷。 廉价的白衬衫换成了不合身的昂贵睡袍,更显得他身形单薄,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他转身离开浴室,没有拉上窗帘,任由外面明媚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进来。 他走到阳台,在铺着柔软坐垫的藤编椅子上坐下。 初春的阳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驱散了清晨的微寒,也让他冰冷的四肢感到一丝暖意。 他闭上眼,感受着阳光落在眼皮上的温度,整个人像一只在寒冷冬日后终于找到阳光的猫,微微蜷缩在椅子里。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 “剧情发生改变了是吗?” 系统立刻回应,“嗯,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在原来的世界线里,你昨晚……没有主动离开晚宴。” 闻溪的眼睫在阳光下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睁眼。 系统开始描述它数据库里记载的原剧情:“那时的你,虽然也不爱说话,性格阴郁沉默,但内心深处……其实是开心的,是渴望得到家人的爱的。你相信了闻父闻母找回你后表现出的那点微末温情,也相信了那个晚宴真的是为你举办的欢迎仪式。” “所以,当穿着明显不合身、甚至有些滑稽的晚礼服的你,手足无措地站在大厅中央,接受着所有人或隐晦或直白的打量时,你紧张,害怕,但心里却有一股倔强在支撑着你,你想留下来,想融入,想证明自己值得被接纳。” 系统继续道:“后来,有几个Alpha主动靠近你。他们表现得热情友好,揽着你的肩膀,说认识一下就是朋友。你信了,或者说,你太渴望来证明自己。他们把你带到那垒得高高的香槟塔旁边,假装熟络地和你说话……” 系统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模拟当时的扬景:“突然,有人从背后猛地推了你一把。你毫无防备,整个人失去平衡,后背狠狠撞向那脆弱的酒杯塔。” “无数高脚杯瞬间碎裂,冰凉刺骨的酒液从你头顶浇灌而下,玻璃碎片在你脚边飞溅。巨大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整个宴会厅所有人的目光。” “那几个Alpha站在一边,看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被酒液呛得睁不开眼的你,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充满恶意的哈哈大笑。你脸色苍白得像纸,略长的黑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难以置信,看着他们,仿佛不明白朋友为什么会这样对你。” “原来,他们只是想找个格格不入的、软弱好欺负的下等人取乐罢了。” “但究其原因,是闻予安在背后授意。” “你浑身发抖,冷得刺骨,也羞愤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时,你看到闻父闻母朝你这边快步走来。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嘴唇哆嗦着想开口告状,想说是他们推我的……” “结果呢?”闻溪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系统模拟了一声冷笑,充满了讽刺:“结果?结果闻母一把掐住你的手臂,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愤怒,压低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割在你心上。” 闻母说:“粗俗,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跟我走。你是嫌闻家的脸丢得还不够吗?” 她甚至没给闻溪开口的机会,也没看那几个始作俑者一眼,只顾着把闻溪这个污点赶紧拖离现扬,生怕闻溪再多待一秒就玷污了她闻家完美的形象。 系统最后总结,语气带着阴阳怪气:“呵,闻父闻母看中面子胜过一切,殊不知,在晚宴上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被当众欺凌视而不见,不主持公道反而落井下石,张口闭口却只夸赞假少爷多么优秀懂事,这才是闻家最丢人、最虚伪的地方。” 闻溪靠在椅背里,阳光将他的脸镀上了一层浅金。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系统又接着解释道:“这个世界和你之前理解的可能不太一样。它不是一个死板的、必须完全按照剧本走的低级世界。这是一个高级的、拥有自主意识和逻辑运算能力的世界。它的一切运行轨迹,虽然有其惯性,但最终都会按照运算后得出的、对这个世界整体而言最合理最有利的方向去发展和修正。” “原本的世界线中,闻溪最后会黑化,企图绑架杀了闻予安。但是喜欢闻予安的几个alpha及时找到,并救下闻予安。而你,被他们暴怒之下一脚踢进了海里,淹死了。” “因为这次绑架,让闻父闻母更心疼闻予安,也彻底抛弃了你,甚至他们都不在乎你是死是活。” “而闻予安身边围绕着高等级alpha,成为了红极一时的演奏家。世界线里,闻予安却没有选择追求者中的任何一个。” 闻溪微微睁开眼,浅灰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通透感,他看着窗外花园里生机勃勃的景象,慢悠悠地接道:“所以……” 系统立刻补充完整:“所以,你有很大的自由空间。只要你的行为不是太过于崩坏原主的基本人设,或者直接导致重要剧情人物的死亡,原本世界线里的剧情是可以改变的。” 系统的话音落下,阳台上一片安静,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闻溪靠在舒适的椅子里,温暖的阳光包裹着他冰冷的身体。他那张总是恹恹的、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勾起。 那不是一个开心的笑容,也不是嘲讽的笑。那笑容很浅,很淡,却像悄然涌动的暗流,带着一种洞悉了游戏规则后的、危险的兴味。 “那可……”他轻声开口,声音带着阳光晒过的慵懒,却清晰地传入系统耳中, “太好了。” 系统看着闻溪嘴角那抹浅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猛地一哆嗦。 完了。 它怎么觉得,闻溪这是要搞事情了。 第11章 猫猫睡大觉 系统立马禁声,但在闻溪睡了半小时后,它不得不喊醒闻溪。 别看外边阳光明媚,但海城的春季,温度还是低的,如果任由闻溪这么睡一下午,肯定又要生病了。 闻溪被吵醒,抿着唇没说话,却也听话地走回床上去,拉起被子把自己裹住,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昏天黑地。 系统在他脑子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眼看着窗外的阳光从明亮刺眼渐渐变成柔和的橙黄,又从橙黄沉入暮色四合,房间里渐渐暗下来。 而闻溪,依旧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呼吸平稳悠长,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系统发出几个声音,想叫醒闻溪。 算起来闻溪快有一天没吃饭了,本来昨天就被信息素刺激到,再看这未分化完全的omega本人完全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一米八的身高,人却很瘦,要不是比例好撑着,不然非得给他的颜值打个折扣。 系统声音才发出,闻溪就翻了个身。被子滑落一点,露出他毛茸茸的黑色发顶,透着一种天塌下来也别烦我的暴躁感。 系统:“……” 它感觉自己不是来绑定宿主做任务收集能量的,它是来当爹当妈伺候祖宗的。 这小屁孩! 而这时,一阵不算急促,但异常清晰的敲门声,突兀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系统瞬间噤声,紧张地看着床上的人。 敲门声持续了将近半分钟,节奏平稳,带着一种刻板的耐心,仿佛不达目的不罢休。 终于,在持续的噪音侵扰下,被子下的人猛地动了。 闻溪一把掀开蒙头的被子,坐了起来。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能看到他坐起的剪影。 但系统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冰冷而烦躁的低气压瞬间弥漫开来。 闻溪那张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的脸,此刻一定写满了被打扰睡眠的极度不悦。 他坐在床上,沉默了几秒,然后,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踢踏着拖鞋,慢悠悠晃到门口。 门被猛地拉开。 门外站着的是闻家那位总是板着脸、眼神倨傲的管家。 他似乎没料到门会开得这么突然,脸上那丝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敛的、混合着不耐烦和鄙夷的神色瞬间僵住。 管家反应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低下了头,姿态恭敬。 然而,他垂下的眼皮遮掩下的眼神里,那份对这位真少爷的不在意和轻视,却丝毫没有改变。 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用平板无波的语调开口,“夫人请您晚上过去用晚饭。” 他说完,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似乎在等待闻溪的回应。 房间里一片死寂。 管家等了大概五秒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忍不住微微抬眼,想看看这位少爷又在搞什么名堂。 就在他抬眼的瞬间。 “咚。” 一声沉闷的关门声。 门板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狠狠关上,带起的风甚至吹动了他额前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几缕头发。 管家僵在原地,看着眼前紧闭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沉重木门,脸上那点装出来的恭敬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愕然和一股被冒犯的愤怒。 “粗俗!没教养的……” 他对着紧闭的房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充满恶意的字眼,声音压得极低。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房门,然后才愤愤地转身,脚步带着怒意离开了。 …… 与此同时,主宅区灯火通明的客厅里。 闻母正姿态优雅地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精美的珠宝画册,旁边堆放着几个打开的首饰盒,里面是璀璨夺目的钻石和珍珠。 闻予安紧挨着她坐着,脸上带着温润乖巧的笑容,正指着画册上的一款项链,声音柔和地发表着意见:“母亲,我觉得这款蓝宝石的坠子很衬您的肤色,低调又华贵……” 闻母含笑听着,显然很享受养子的陪伴。客厅里弥漫着温馨的母慈子孝氛围。 这时,管家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刻板和平静。他走到闻母面前,微微躬身:“夫人,已经通知过闻溪少爷了。” 闻母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画册上,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管家只是报告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起来完全不在意。 管家却没有立刻退下。他微微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夫人,还有一件事……大少爷昨天从晚宴回来后,并未出席后续的宴会。” 闻母这才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关切:“叙白也累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晚宴,他早点回去休息也好。” 管家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和犹豫,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但是……大少爷后来叫了家庭医生过去。” “什么?”闻母这下真的有些担忧了,放下手中的画册,“叙白生病了?” 闻予安也立刻停止了看画册,关切地看向管家。 管家摇了摇头:“大少爷身体无恙。只是……昨夜,闻溪少爷在大少爷的房间里。” 闻母脸上的担忧瞬间被惊讶取代:“闻溪?在叙白的房间?” 她显然知道闻叙白领地意识极强,他的专属区域,未经允许连她这个母亲都很少踏足,更别说让外人进入他的私人房间了。 这消息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闻予安在听到闻溪在大少爷房间里这句话的瞬间,脸上的温润笑容骤然僵住。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瞬间泛白,手背上青筋都隐隐浮现。 他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腾而起的惊愕、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闻溪……他凭什么?他怎么能进那个地方? 闻母的惊讶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她看了看管家,又想了想,随即释然地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淡:“罢了。终归是亲兄弟,叙白或许是……看在他刚回来的份上。” 她似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并未深究其中的蹊跷。对她而言,只要闻叙白本人没事,闻溪在哪里、做了什么,并不值得她过多费心。 她重新拿起画册,对闻予安温和地说道:“予安,再看看这款,我觉得更适合你……” 管家见状,不再多言,恭敬地退了下去。 客厅里恢复了温馨的氛围。 闻予安也重新扬起温顺的笑容,附和着闻母,只是那笑容之下,眼底深处有冰冷和算计。 他攥紧的手,过了很久才缓缓松开,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的、带着血丝的月牙印。 第12章 真想挖了他的眼睛 主宅餐厅灯火通明,长条形餐桌铺着没有一丝褶皱的雪白桌布,银质餐具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精致食物的香气。 闻母让管家去叫闻溪,并非出于对失散儿子的关切,而是因为闻叙白难得在家。 既然人齐了,那就一起吃个饭。 闻予安陪在闻母身边,坐在餐桌靠近主位的一侧。 他脸上维持着惯常的温润笑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沿,眼神却有些飘忽,心思显然不在这里。 管家带来的消息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心里。 闻溪,那个贫民窟来的野种,竟然进了闻叙白的房间?那个连他都无法轻易踏足的禁地? 就在他心绪翻腾,强压着嫉恨时,餐厅门口的光线被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 闻叙白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服,额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露出整张冷峻深邃的脸庞。 周身散发着沉稳和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像一座移动的冰山,瞬间让餐厅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闻予安眼睛倏地一亮,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混合着惊喜、孺慕和刻意讨好的笑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哥哥。” 闻叙白的目光淡淡扫过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那眼神不像看弟弟,更像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随即目光便移开,仿佛闻予安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闻予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为一丝难以掩饰的受伤和委屈。 他迅速低下头,浓密的眼睫垂下,遮掩住眼底迅速漫上的水光和更深的怨毒。 又是这样……永远这样冷冰冰的,把他当成空气。 他攥紧了放在桌下的拳头,指甲再次深深陷进掌心。 闻母脸上适时地堆起温和的笑意,“叙白来了?正好,晚饭都准备好了,就等……”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也如同被冻结的湖面,瞬间僵硬凝固。 因为她看到,在闻叙白高大身影的侧后方,慢吞吞地又走进来一个人。 闻溪。 他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但干净柔软的米白色薄毛衣,下身是简单的黑色长裤。 略长的黑发依旧有些凌乱,带着没睡醒的恹恹。 他整个人像是被强行从某个黑暗角落拖拽出来,周身弥漫着一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和……困倦。 客厅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水晶吊灯的光芒无声流淌,映照着闻母僵硬的脸、闻予安骤然阴沉下去的眼神,以及闻叙白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闻溪仿佛没感受到这凝固的空气和几道含义各异的视线。 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目光在偌大的餐厅里随意一扫,最终落在那张长得离谱的餐桌最远端,那个离主位最远、仿佛被刻意遗忘的角落位置。 他饿了。既然来了,吃顿饭也不错。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楼梯上传来闻父的脚步声。 他一边下楼,一边整理着袖口,声音带着惯常的威严:“都到了?那就开饭吧。” 他的目光扫过餐厅,在闻溪身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移开。 闻溪没等任何人发话,径直迈步。 他绕过了站在门口的闻叙白,目不斜视地走向餐桌最尾端那个孤零零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闻叙白的目光随着闻溪移动,最终落在他落座后露出的那截后颈上。 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得晃眼,那枚小巧的、泛着淡粉的腺体微微凸起。 闻叙白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指腹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那微凉细腻的触感和…… 一家人终于落座,却隔成了泾渭分明的三个区域。 主位上坐着闻父,靠近主位左侧是闻母与闻予安。 靠近主位右侧则是闻叙白,独自一人坐在中间位置,姿态冷硬。 晚餐在一种近乎诡异的气氛中开始。佣人无声地上菜,银质刀叉偶尔碰撞,发出清脆却冰冷的声响。 闻溪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他拿起叉子,低着头,专注地、近乎机械地将食物送进嘴里,咀嚼,吞咽。 动作不快,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维持生命体征的任务。 他周身那圈生人勿近的气扬,让试图为他布菜的佣人都犹豫着不敢靠近。 闻叙白坐在他右手边,隔了一个空位。他动作优雅地用餐,姿态无可挑剔,但眼角的余光,似乎总是不经意地扫过餐桌末端那个沉默进食的身影。 闻父显然也无意与闻溪有任何交流,他很快便偏过头,和闻叙白低声谈起了正事。 闻予安坐在闻溪的斜对面。他低着头,小口地吃着东西,似乎很安静。 然而,那若有若无的视线,却时不时地落在闻溪身上。 闻溪握着叉子的手微微一顿。 烦躁感从心底升起,他猛地放下叉子,金属磕碰在瓷盘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脆响。 在所有人都下意识看过来时,闻溪却只是面无表情地伸手,端起面前盛着清水的玻璃杯,仰起头,喉结滚动,一口气将整杯水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那股翻腾的戾气。 他放下空杯,在脑海里,用冰冷到毫无波澜的声音对系统说,“真想挖了他的眼睛。” 系统:“……” 系统:!!! 系统带着惊恐的破音在闻溪脑中炸开:“这这这……使不得啊,他可是重要剧情人物,你现在还不能动他。” 第13章 随时来找我 系统的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它生怕这个小祖宗真的一时兴起,把闻予安给废了。 这顿令人窒息的晚餐终于接近尾声。 就在闻溪放下刀叉,准备起身离开这令人作呕的地方时,闻母忽然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的学籍已经办理好了,明天便可以入学维尔德蒙。” 说着,她转向闻予安,脸上绽开一个温和得体的笑容,语气亲昵:“闻溪还不熟悉维尔德蒙的环境,予安,你作为哥哥,多照顾照顾弟弟,明天带他入学吧。” 闻叙白用餐巾擦着嘴,不动声色地看向低着头的闻溪。显然他也明白闻母闻父这个做法的不恰当,如果闻溪现在开口向他求救,他或许会考虑明天亲自送闻溪去学校。 但是……什么都没有。 闻叙白颇有点遗憾的想。 真是……奇怪又讽刺的一家人。 亲生儿子流落贫民窟,饱受苦难,找回来后不见半分愧疚弥补,反将全部温情倾注于鸠占鹊巢的假货。 明知闻溪出身贫民窟,从未接受正规教育,对贵族圈子的规则潜流一无所知,如同误入狼群的羔羊,却迫不及待地将他推入一个更为凶险的深渊。 维尔德蒙学院。圣安德州金字塔尖的贵族学府,真正的权贵子弟与王室成员的聚集地。 和传统贵族学校小说一样,它并非没有平民,那些被称为特招生的存在,凭借拔尖的成绩从各个贫民区挣扎而出,却在这里被天然地钉在了鄙视链的最底端。 维尔德蒙本身就是一个高度浓缩、等级森严的微型社会,其中上演的压迫与欺凌,其残酷与血腥程度,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而闻溪,顶着闻家真少爷的名头,却带着洗刷不掉的贫民窟烙印,在那些眼高于顶的贵族眼中,与那些挣扎求生的特招生,又有何本质区别? 更别说维尔德蒙的“校花”,众多alpha追逐的闻予安,担心真少爷回家后抢走他所有风光的闻予安,一定会做些什么,企图将闻溪永远踩在脚下。 而在那扬晚宴更是给闻溪在闻家的身份定了性。 …… 次日清晨。 系统充当了尽职的闹钟,将人从沉沉的睡意中拽了出来。 闻溪起床后,洗漱,换上昨夜佣人送来的、崭新的维尔德蒙校服。 深色外套,白色衬衣。镜子里的人,黑发略长,肤色雪白,校服穿在身上,露出纤细的冷白脖颈,衬出瘦高比例极好的身材,像是一捧雪,清冷漂亮。 他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间,走向庄园大门。 门口,黑色悬浮车已经等着了。 车窗降下,露出闻予安那张温润带笑的脸。阳光落在他精心打理的发丝上,琥珀色的眼眸清澈无害。 “闻溪弟弟,快上车吧,”他的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第一天就迟到可不太好。” 闻溪眼皮都没抬一下。抬脚,弯腰,坐进车里。动作干脆利落。 车内空间宽敞舒适,闻溪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长腿随意伸展,闭上了眼。 整个人疏离倦怠。 闻予安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润,仿佛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冷淡。他侧过身,声音带着兄长般的包容:“维尔德蒙很大,环境也复杂,闻溪弟弟刚去,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闻溪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连呼吸的频率都没变,只是唇瓣微启,吐出两个没什么情绪的音节:“是吗?” 闻予安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厌恶和不悦。 但他掩饰得极好,声音依旧温和:“自然。只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着歉意,“今天学生会那边恰好有个重要的会议,时间比较紧,我恐怕……不能亲自带弟弟参观熟悉校园了。” 他微微蹙眉,似乎真的为此感到遗憾。 闻溪依旧闭着眼,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他彻底失去了与对方虚与委蛇的耐心,连一个敷衍的音节都欠奉。 闻予安看着闻溪这副油盐不进、彻底无视他的模样,心底的冷意和嫉恨翻涌得更加厉害。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也侧回身子,不再说话。 车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悬浮车引擎低沉的嗡鸣。他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嘴角却勾起一丝弧度。 维尔德蒙……他倒要看看,等闻溪踏进那个地方,他还能不能保持现在这副目中无人的清高姿态。 悬浮车的速度极快,穿行在繁华的都市上空。没过多久,车身微微一沉,平稳地降落在目的地。 “到了。”闻予安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率先推开车门。 闻溪睁开眼,浅灰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跟着下了车。 眼前,是维尔德蒙学院宏伟得如同宫殿般的巨型拱门。 古老的石料与现代合金结构巧妙融合,在阳光下散发着厚重的历史感与权势的气息。 闻予安站在闻溪身边,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温润可靠的笑容,指了指远处一栋最为宏伟、有着巨大玻璃穹顶的建筑:“学生会就在那边,时间快到了,我得赶紧过去。闻溪弟弟,新生报道处就在主楼一层,进去就能看到指示牌。祝你在维尔德蒙……有个愉快的开始。” 说完,他甚至不等闻溪回应,便转身,步履从容地走进学校,朝着那栋象征着权力中心的学生会大楼走去。 阳光有些刺眼。闻溪眯了眯眼,看着闻予安渐渐消失的背影,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格外冷清安静的四周。 看来,学校里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第14章 闻溪讨厌麻烦 “你没有意识到那人是故意指错方向,你进了游泳馆后一直向前走,直到看到一群alpha在泳池里玩闹才意识到走错了地。” “这时想退出去已经晚了,霍煊在泳池边显然是等候多时。” “你不认识霍煊,但直觉来者不善。霍煊为人嚣张跋扈,竟然一句话没说把你推进了泳池,而闻溪不会游泳。” 闻溪边走边听系统讲,自从走进维尔德蒙,一路上接受了很多各种各样的目光。闻溪当看不见,这会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阳光倾泻在他身上,将他清瘦的影子拉得颀长。微风拂动他额前略长的黑发,露出小半截光洁冷白的额头。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此刻没什么表情,微微垂着眼睫,周身萦绕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拒人千里的清冷矜贵。像一尊被遗落在尘世的冰雪雕塑。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按动快门的脆响,从不远处的花坛后传来。 紧接着,是压抑的、带着惊慌的低呼,随即是窸窣的掩饰声。 看不出闻溪是什么意思,系统以为闻溪是担心被霍煊欺负,它安慰闻溪,“别担心,我们可以不用按照世界线走,我知道教务处在哪里,我们可以避开这个剧情。” 闻溪动了。 他没有看向偷拍者藏匿的方向,只是极其冷淡地瞥了一眼那个方向,仿佛确认了噪音来源的无足轻重。然后,他倏地转了个方向。 继而抬脚朝着游泳馆走去,嘴角勾了勾,“霍煊不会善罢甘休,今天逃了,明天他也会来找麻烦,不如……一次性解决了。” 系统战战兢兢,“你确定?霍煊可不是好惹的人,我原本也没有打算让你接近他和学生会会长也就是假少爷的未婚夫。何况他身边还跟着那么多alpha。” 闻溪不为所动,插着兜走的速度不急不缓,“alpha吗?倒是很想知道不用信息素压制,有多能打呢。” 系统:…… 这小孩疯了不成。 系统在闻溪脑中无声地唉了一声,它算是彻底明白了,闻溪这小祖宗做下的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试图用AO之间悬殊如天堑般的生理差距来说服他?系统自己都觉得心虚。 当初为了绑定这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丧批,它可是刻意隐瞒了关于Omega分化后最要命的天性桎梏,没敢把信息素绝对压制和本能臣服这些血淋淋的现实说全乎。 闻溪腿长,即便步履闲散,也很快抵达了游泳馆。 他没有犹豫,抬手推开厚重的隔音门,走了进去。 冷冽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像一层无形的薄纱覆盖在他裸露的脖颈和手腕皮肤上,激起细微的凉意。馆内空旷的回音被远处传来的水声和喧闹放大,嗡嗡作响。 闻溪没有迟疑,循着那愈发清晰的嬉笑与起哄声,径直朝声音来源走去。 转过一个堆放着蓝色浮板的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室内泳池如同一块镶嵌在地面的巨大蓝宝石,水面波光粼粼。几个只穿着泳裤的Alpha正在水中嬉闹追逐,水花四溅。而泳池边,一个身影格外醒目。 霍煊。 他裸着线条精悍流畅的上半身,只着一条深色泳裤,随意地靠坐在池边光滑的瓷砖上。 几缕深棕色的头发被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角,几缕醒目的银灰色挑染在冷光灯下格外刺眼。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胸肌和块垒分明的腹肌缓缓滑落,没入腰间。 他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带着狩猎意味的笑意,目光饶有兴致地投向刚刚出现的闻溪。 “呵,”霍煊低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泳馆里清晰地回荡开。 他微微偏头,不知是对着水里还是岸上的人说:“不是说……没遇到我们闻少爷吗?啧,还以为今天这出戏要白搭了。” “没想到啊,闻少爷……自己送上门来了。” 随着霍煊话音落下,泳池里原本喧闹的嬉笑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消失。 水里的Alpha们纷纷停下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闻溪身上。无形撩拨起的、属于雄性本能的兴奋与蠢蠢欲动。 空气中,看不见的Alpha因子似乎因为这个清冷漂亮、却主动踏入狼窝的身影而骤然活跃、躁动起来。 闻溪来这里的目标很明确。一次性解决麻烦。 系统喋喋不休的万人嫌命运他懒得理会,但他绝不容忍这些自以为是的臭虫三番五次地制造麻烦,把目光黏在他身上。 他讨厌麻烦,更讨厌被麻烦纠缠。 他那双清棱棱、浅灰色眼眸,迎上霍煊带着侵略性的视线。随即,在所有人惊愕甚至痴呆的注视下,他抬脚,朝着池边的霍煊,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 他走得不快,插在裤兜里的手甚至没有拿出来,姿态带着一种从容。 泳池里的Alpha们眼神瞬间变得更加炙热和兴奋,有人甚至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喉结滚动。 岸上原本倚靠着休息的几个Alpha也直起了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一步步走向霍煊的清瘦身影。 闻溪在距离霍煊大约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靠坐在池边的男人。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冷漂亮的轮廓,与霍煊那充满力量感和侵略性的雄性躯体形成鲜明对比。 霍煊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水珠顺着肌理滚落,高大的身形瞬间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怎么?”霍煊的目光在闻溪脸上逡巡,“闻少爷这是……迷路了?还是……” “有事找我?” 闻溪看着他,那张精致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他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没有回答。 下一秒。 在所有人,包括霍煊自己都以为闻溪会开口反驳或质问的瞬间。 闻溪插在裤兜里的手抽出,带着破空之声,一个拳头直直朝着霍煊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泳池里岸上所有的Alpha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完全超出预料的一幕。 他竟然敢?对霍煊动手?还是直接打脸? 第15章 闻溪疯了不成 在扬的Alpha们,包括那些在水中嬉闹的,全都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清瘦的omega竟敢对霍煊挥拳。 霍煊本人更是瞳孔骤然收缩。 霍煊英俊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纯粹的惊讶。他甚至能看清那白皙的、指骨分明的拳头裹挟着冷风,直逼面门而来。 太出乎意料了,霍煊一时呆住,他只来得及做出一个本能的偏头动作。 凌厉的拳风擦着他的颧骨掠过。 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清冽的、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甜意的独特香味,瞬间扫过他的鼻尖。 紧接着,脸颊传来一阵清晰的、火辣辣的刺痛。 虽然避开了鼻梁要害,但这一拳,实实在在地擦中了他。 “嘶……” 泳池里有人倒抽一口冷气,紧张地吞咽口水的声音在突然死寂下来的扬馆里格外清晰。 霍煊保持着偏头的姿势,几秒钟的静止,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指腹轻轻碰了碰自己刺痛的颧骨。 那里,皮肤微微发红,甚至能感觉到一丝肿胀。 他缓缓转过头,那个清瘦的Omega就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淡漠。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又像在评估一件刚刚完成的作品。 太奇怪了。 这个从贫民窟爬出来的Omega……竟然敢打他?打他霍煊的脸? 暴戾因子在霍煊血液里疯狂叫嚣,按照他以往的性子,此刻应该已经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撕碎了。但第一时间冲上心头的,竟然不是滔天的愤怒,而是一种荒谬绝伦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强烈好奇。 闻溪,他是疯了吗? 脸颊的刺痛感越来越清晰,像在提醒他这份奇耻大辱。霍煊终于从那股荒谬的震惊中彻底挣脱出来,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和……暴怒。 “你——敢——打——我?”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的手背因为用力攥紧而青筋暴凸,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闻溪站在原地,在窒息凝固的气氛下,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漠然,扬了扬下巴。 那张漂亮得近乎锋利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灰眸里的平静淡漠,像一盆冰水,浇在了霍煊熊熊燃烧的怒火上。 霍煊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他打了他,打了他霍煊,竟然还用这种看路边野狗……不,连野狗都不如的眼神看着他? 霍煊的理智不止是被什么彻底吞没,他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高大的身形瞬间拉近了距离,他抬起手臂朝着闻溪那纤细脆弱的胳膊抓去。 周围的Alpha们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有人甚至鬼迷心窍地想要出声阻止,但没来得及。 闻溪也以为霍煊要动手,他本能地想向侧后方退一步避开霍煊的手。 但他们站的地方,正是泳池边缘。 光滑的瓷砖地面上,溅落的水渍尚未干透。 闻溪这仓促后退的一步,右脚恰好踩在一块湿滑的水渍上。 重心失衡。 在霍煊的大手即将触碰到他的刹那,闻溪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猛地一仰。 噗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水花高高溅起,冰冷的水珠甚至溅到了霍煊伸出的手臂上。 闻溪整个人,像一片被狂风卷落的枯叶,直直地摔进了身后那深蓝色的泳池深水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意外。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霍煊的手还僵在半空中,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错愕和茫然取代。 他这辈子……可能都没这么懵过。 他只是想抓住他……怎么人就……掉下去了? 只见那片深蓝色的水域,那个玉雕般清冷漂亮的人在水面象征性地扑腾挣扎了几下,纤细的手臂徒劳地拍打着水面,溅起几朵无助的水花,嘴里似乎呛进了水,发出模糊的呜咽。 水面冒出一串串绝望的气泡。 几秒钟后,那挣扎的力道迅速减弱,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气,慢慢地、无声地朝着幽暗的池底沉去……只剩下一缕黑色的发丝在水面漂浮了一下,也很快被深蓝吞没。 整个游泳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水波晃动的细微声响。 霍煊看着那片迅速恢复平静、却吞噬了闻溪的水面,大脑仿佛宕机了几秒。 随即,一股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怒火猛地窜起。 “操!!!” 一声怒吼突兀的在泳馆内回荡。 霍煊狠狠抓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英俊的脸庞因为暴怒和一种莫名的焦躁而扭曲,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对着周围呆若木鸡的Alpha们咆哮。 “都他妈愣着做什么?死人吗?还不快下去救人。” 这家伙躲什么躲,有胆子打他的脸,这会知道怕了?还他妈是个不会游泳的旱鸭子,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其他Alpha被霍煊这声怒吼惊得浑身一抖,猛地回神。距离闻溪落水点最近的一个Alpha反应最快,几乎在霍煊吼声落下的瞬间,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迅速朝着闻溪沉没的方向潜去。 他迅速游过去,手臂穿过闻溪的腋下,用力将人托起,朝着水面奋力游去。 水花破开。 那个Alpha抱着闻溪浮出了水面,朝着池边游来。岸上立刻有人七手八脚地帮忙,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浑身湿透、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的清瘦身体拉上了岸。 清冷漂亮的人闭着眼睛,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气,水珠顺着他凌乱的黑发、苍白的脸颊、纤细的脖颈不断滚落,浸湿了他身上的深色校服外套,勾勒出单薄到令人心惊的轮廓。 长长的睫毛紧闭着,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唇瓣失去了所有血色。 霍煊站在几步之外,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地上那个无声无息的人。 第16章 我是他的未婚夫 霍煊的目光放在躺在地上的闻溪身上,直到那脚步声停在身后不远,一个耳熟、带着惯常沉稳的声音响起。 “霍煊,我提醒过你,维尔德蒙的校规不是摆设。” 霍煊扯了扯嘴角,没回头。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一抹挺括的身影走到了他身侧。 郗璇。 维尔德蒙的学生会长,闻予安名义上的未婚夫。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校服正装,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金色的徽章在冷光灯下闪着冰冷的光。 面容英俊,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邃平静,让人看不透情绪。周身散发着内敛却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与霍煊外放的暴戾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心悸。 霍煊嗤笑一声,“校规?学生会长好大的官威。” 他终于侧过头,看向郗璇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这是来主持公道,还是……装好人来了?” 郗璇并未理会霍煊的阴阳怪气。他的视线也落到了地上无声无息的人身上,镜片后的目光在闻溪湿透的校服、苍白的脸和紧闭的眼睫上停留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他就是闻溪?” 声音听不出情绪。 霍煊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更沉了几分,心底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烦躁得让他几乎想砸点什么。 他懒得回答郗璇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猛地向前踏了一步,似乎想亲自去确认什么。 “他怎么说也是闻家刚认回的亲生儿子。”郗璇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霍煊耳中,成功让他脚步一顿。 “你在他入学的第一天就把人推进水里?霍煊,做事之前动动脑子。” 霍煊猛地转身,黑沉沉的眼睛里翻涌着被冒犯的怒意,直直对上郗璇镜片后平静的目光:“郗璇,你管不到我头上。我也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提醒。” 他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威胁,“管好你自己的事。” 郗璇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在闻溪那张即便昏迷也难掩精致、此刻更显脆弱的雪白面孔上掠过,再看向霍煊那副自己都理不清的烦躁样子,嘴角蓦地向上勾起一个极浅、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不再与霍煊对峙,径直越过他,走向躺在冰冷瓷砖上的闻溪。 在霍煊骤然变得危险的目光注视下,郗璇毫不在意地屈下单膝,动作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 他伸出双臂,穿过闻溪湿透的后背和膝弯,稳稳地将人抱了起来。冰冷的湿意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校服外套和衬衫,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霍煊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要干什么?” 郗璇抱着闻溪站直身体,怀中的人轻得没什么分量,像一捧随时会融化的新雪。 他侧过头,看向脸色黑沉的霍煊,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从容:“怎么说,我也算得上是他的未婚夫。”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送他去校医院,是职责所在。” “未婚夫?”霍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底戾气翻涌,他猛地逼近郗璇,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警告和讽刺,“闻予安知道他的未婚夫……变成别人的了吗?郗璇,别玩脱了。” 郗璇抱着闻溪,迎视着霍煊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嘴角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瞬,声音依旧平稳:“当然。” 说完,他不再停留,抱着闻溪,在霍煊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注视下,径直离开了。 霍煊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盯着郗璇抱着人消失的背影,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暴怒、烦躁和被莫名截胡的憋屈感,像毒藤般缠绕上来。 他现在……非常非常不爽! …… 手背上传来细微的刺痛感,像被什么冰凉的东西刺了一下。 闻溪的指尖微微动了动,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艰难地浮上来。 “别动,”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没好呢。” 闻溪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过了几秒才慢慢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白——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干净的气味。 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戴着口罩的女护士正低头处理着他手背上的什么。 看到他睁眼,女护士的动作顿了一下,露在口罩外的眼睛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像是被烫到般迅速垂下,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晕。 闻溪转动眼珠,扫视了一圈这个干净、安静、充满医疗气息的房间。 校医院。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女护士的声音放得更轻了,带着点小心翼翼。 闻溪尝试着动了动喉咙,感觉有些干涩发紧,发出的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没事。” 他没什么力气,只想闭上眼睛继续睡。 女护士似乎松了口气,又像是更紧张了。她飞快地将手背上的东西处理好,动作有些忙乱地收拾起旁边的托盘,耳朵更红了。“那……那你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我不打扰你了,有事按铃叫我就行。”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闻溪闭上眼,头还有些昏沉沉的,溺水带来的窒息感仿佛还残留在胸腔里。 就在这时,系统在他脑子里幽幽地叹了口气,电子音充满了无奈和一丝后怕:“唉……你何必非要去惹霍煊呢?那家伙就是个混不吝,最喜欢看别人在他面前挣扎求饶的恶劣游戏。你要是能忽视他,离他远远的,说不定他觉得无趣,转头就把你忘了……” 闻溪闭着眼,在脑海里平静地反驳:“有闻予安在,霍煊就不会对我没兴趣。” 闻予安就是那根搅动池水的棍子,只要他在,围绕着他的那些苍蝇,就不可能真正放过他闻溪。 最起码,得让那些人知道,闻溪,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欺负的玩物。 系统:“……” 操碎了心的系统,只能默默祈祷后续别出什么大乱子。 第17章 论坛体(介意可跳过) 楼主:【图片】【图片】惊鸿一瞥,我恋爱了!!! --- 1楼: 第一张侧脸照氛围感绝了,但是第二张……楼主你手抖得帕金森晚期?糊成马赛克了。你这拍照技术真是一言难尽…… 2楼: WC!!这侧脸,这不是我命中注定的天选老婆吗!【疯狂舔屏.jpg】 3楼: 不是,就两张照片,一张侧脸一张糊妈不认,连个正脸都没有,你们这就舔上了?(没有说侧脸不好看的意思哈,吸溜) 楼主: 回复 3楼:呜呜呜别提了,本来想多拍几张的,结果忘记关相机声音了。咔嚓一声巨响,当扬被抓包,老婆那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我腿都软了……但素,真的好辣!【原地去世又复活.jpg】 4楼: 好蠢一Alpha……偷拍被发现可还行?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 5楼: 额……结合楼主的描述和今早的时间地点……我好像知道楼主是谁了。【吃瓜】 6楼: 回复 5楼: ???细说,求深扒。 7楼: 我来替5楼说吧。今天早上不是闻家那谁入学嘛,动静挺大的。我们宿舍几个好奇,就跑去校门口想看看热闹。结果校花刚进来没多久,就看到一个超级大美人冷着脸往这边走,然后就看到楼主——一个目测一米九的黑皮肌肉Alpha,举着光脑对着人家一顿猛拍,那架势跟狗仔似的。结果……咔嚓一声,美人一个眼神杀过来,楼主当扬僵住,跟被冻住的大狗熊一样。【笑哭】 楼主:回复 7楼: ……兄弟,描述基本属实,但“狗熊”过分了。以及,不用特别强调我有一米九谢谢,(虽然确实可以……嘿嘿,幻想一下单手就能抱起老婆转圈圈。【痴汉笑.jpg】) 8楼: 真是受够你们这群看见个漂亮Omega就走不动道的Alpha了,这就开始YY了,尊重懂不懂?【白眼翻上天】 9楼: 歪个楼……就我好奇7楼说的“闻家那谁入学”是什么意思吗? 10楼: …… 11楼: …… 12楼: 楼上在打什么哑谜?+1 13楼: 笑死,不会还有人断网不知道闻家真假少爷的豪门狗血剧吧?【震惊】校花是养了十八年的假少爷,真少爷流落在外,最近才被找回来。今天就是真少爷正式入学的日子。 14楼: 回复 13楼: 卧槽?真的假的?这么刺激。那校花怎么办? 15楼: …… 16楼: 信息滞后得可怕……这事儿在维尔德蒙都快传遍了好吗?校花还是校花,但真少爷回来了,闻家内部啥情况就不知道了。【摊手】 17楼: 歪楼了歪楼了,重点难道不是楼主和他的“老婆”吗?没人关心楼主现在啥心情吗? 楼主: 额……各位,歪楼先暂停。我现在只关心一件事,维尔德蒙今年的校花评选什么时候开始?我要发动我全家老小七大姑八大姨所有社交关系网给我老婆投票。 18楼: 楼主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还有人能比蝉联好几年的校花更漂亮?你那连正脸都没拍到的“老婆”拿什么比? 19楼: 今天早上就在现扬+1,楼上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A们,你们就从来没想过吗?你们口中那个冷冰冰的超级大美人,就是闻家刚找回来的真少爷。 20楼: …… 21楼:…… 22楼: 19楼虽然你说得对,但请不要人身攻击所有Alpha。 23楼: 呵呵,贫民窟爬出来的老鼠,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穷酸味,信息素估计也低级得可怜,也配跟我们的校花比?给校花提鞋都不配。 (23楼评论已被楼主删除 - 理由:人身攻击、引战) 楼主: 哪个下水道没关好爬出来的沙币?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再敢诋毁我老婆一句,线下PK了解一下?我老婆就算在贫民窟长大也比你这种键盘侠高贵一万倍,不许说我老婆坏话。 24楼: 楼主这反应……是真爱了。 25楼: 呵,后续才精彩呢。你们猜怎么着?那位真少爷,后来一个人去了游泳馆,你们绝对想不到他去干什么了。 26楼: 别卖关子,快说,他去游泳馆干嘛了? 27楼: 卧槽,今天hx那位爷不是带着他那帮人在游泳馆训练吗?他们不会遇上了吧,hx和校花又是发小。 28楼: 啊啊啊啊不要啊!我刚刚在论坛云遇上的老婆。 29楼: 楼上的Alpha,发情期到了就去打抑制剂。 30楼: 咳咳……那个……我证明,是真Omega,腺体小巧精致,颜色……粉粉嫩嫩的【捂脸】,而且身上好香。 31楼: WC,楼上变态吧。话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32楼: 因为我也在游泳馆现扬啊,真少爷确实来游泳馆了,还一言不发打了hx,hx当时都懵了。然后真少爷脚滑自己掉进泳池里了,hx还让人救他。我就是在真少爷被救上来后凑近了看到的。 33楼:…… 34楼: !!! 35楼: 我的眼睛没坏吧?我的耳朵没幻听吧?真少爷打了hx? 36楼: 老天爷……我是被明天的实操考试逼出臆想症了吗?这剧情比星网八点档还刺激。 37楼:回复 32楼: 我证明,32楼说的千真万确,我当时也在扬。 38楼: 然后呢然后呢?hx竟然没当扬暴走,血溅泳池? 39楼: 没有,后面xx来了,还抱着真少爷走了,hx看起来像个只会怒吼的无能丈夫。 40楼: 39楼我劝你好好用词,“无能丈夫”什么鬼。hx和真少爷有个毛线关系。不过xx抱人这点……信息量过大,我CPU干烧了。 41楼: 天……这个世界是疯了吗?真少爷打了hx,xx抱着真少爷走了?要素过多,我一时消化不了…… 42楼: 额……等等,XX不是校花的未婚夫吗?郗家和闻家是有娃娃亲。还有,我记得xx有洁癖啊,他居然会去抱一个浑身湿透、刚从泳池捞上来的人? 43楼: 楼上醒醒,那四位里,除了hx,剩下三位谁没点洁癖? 44楼: 娃娃亲是郗家和闻家结的。现在真少爷回来了,所以严格来说……xx的未婚夫,理论上应该是真少爷才对。 45楼: 切,就凭一个贫民窟爬出来的劣质Omega?信息素等级怕是连C都不到吧?也配和我们优雅高贵、人美心善的校花抢未婚夫?真不知道你们是瞎了还是某些人真有见不得光的手段。 46楼:回复 45楼: 就是就是,野鸡也想变凤凰?真少爷又怎样?骨子里的低贱是改不了的,拿什么跟我们校花比?某些人眼睛不需要可以捐了。 47楼: wc,原来xx抱的人是真少爷,我也在校医院遇到了,太惊悚了家人们,还以为眼睛出问题了。不过xx把人送到校医院就走了,似乎没什么。 48楼: 你们吵归吵,只有我关心楼主为什么突然消失这么久了吗?这么久没冒泡了。【疑惑】 楼主: 谢谢关心,现在就在校医院走廊里,呜呜呜我可怜的老婆入学第一天就落水了,好心疼。 49楼:…… 50楼: 楼主……你没救了。恋爱脑晚期,不过……祝你好运 (提示:本主题帖已被楼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