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漏年代:开局一个鸡蛋》 第 1 章 穿越了 她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如同天书般的代码行。 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午夜显得格外急促,像垂死挣扎的心跳。 空气里弥漫着隔夜泡面和速溶咖啡混合的廉价气味。 桌角堆着几个空掉的外卖盒,油腻的汤水凝固在塑料盖边缘。 心脏猛地一抽。 毫无征兆。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拧了一下。 剧烈的、尖锐的疼痛瞬间从胸腔炸开,蔓延到左肩和手臂,让她眼前一黑,手指瞬间从键盘上滑落。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卡在喉咙里。她下意识地捂住心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蜷缩,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显示器边缘。 视野开始急剧收窄,边缘泛起诡异的雪花点。 耳朵里灌满了血液奔流的轰鸣,盖过了电脑风扇的嗡鸣。 她想呼吸,但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玻璃渣,肺部灼烧般的痛。 喉咙里泛起浓重的铁锈味。 ‘不……不能……不要死……’ 混乱的念头在濒临崩溃的大脑里闪过,带着绝望的不甘。 她徒劳地伸手想去抓鼠标,指尖却只无力地划过冰凉的桌面。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瞬间吞噬了最后一点意识。 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从椅子上滑落,重重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最后印入眼帘的,是屏幕右下角那行冰冷跳动的数字:03:47 AM。 幽蓝的光,成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后景象。 无亲无故的孤儿林晚,在无人知晓的深夜,为了一份永远做不完的工作,心脏停止了跳动。 她的世界,归于彻底的、冰冷的虚无。 与此同时—— 腊月的夜,寒风像长了牙的恶鬼,呜呜地嚎叫着,从门缝窗棂里死命往里钻。 红星机械厂家属院三排二号那间低矮的灶房里,昏黄的灯泡只能照亮巴掌大一块地方。 冰冷刺骨的水从破裂的水龙头里淅淅沥沥滴进水槽,汇聚成一滩浑浊的冰水混合物。 林晚,林家那个不被看见的二丫头,正蹲在水槽边。 她身上那件薄得透风的破棉袄根本挡不住寒气,冻得她浑身都在打摆子,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一双原本该是少女的手,此刻红肿得像发面馒头,布满了紫红色的冻疮和裂开渗血的口子。 她正用这双几乎失去知觉的手,用力搓洗着盆里小山一样堆积的厚重衣物—— 父母的工装,双胞胎弟弟滚满泥巴的棉裤,大姐林春梅那件最体面的花布罩衫…… 油腻、汗渍、泥土混合在一起,冰冷的水像刀子一样切割着她的皮肉。 胃里空空荡荡,火烧火燎。晚饭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糊糊和半个硬得像石头的窝头底,早已消化殆尽。 眼前一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胸口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磨盘,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肺部的刺痛和沉重的拉扯感。 让她忍不住想咳嗽,却又死死咬着嘴唇憋住,生怕惊动了里屋的人。 里屋的门缝里透出温暖的黄光,隐隐传来王秀芬刻意压低、却依旧带着宠溺的笑语声,还有双胞胎弟弟撒娇耍赖的嘟囔。 他们在听故事? 还是在分吃父亲偷偷带回来的那几颗炒黄豆? 那些温暖、食物、声音,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与她林晚毫无关系。 她只是一个被遗忘在冰冷角落里的影子,存在的意义就是干活,不停地干活。 ‘好冷……好饿……好累……’ 绝望的念头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她知道自己撑不住了。 眼前发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一次都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缓过来。 她想站起来去倒一碗热水,哪怕只是温的,暖暖快要冻僵的胃和手。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撑起麻木僵硬的双腿。 膝盖像生了锈的门轴,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就在她身体刚刚离开地面的瞬间—— 一股无法抗拒的、天旋地转的黑暗猛地攫住了她! 视野瞬间被浓稠的墨色吞噬! 耳边王秀芬那模糊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是被拉长、扭曲,然后彻底消失。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规则地乱跳了几下,然后骤然停摆! 肺部那点灼痛感瞬间被冰冷刺骨的窒息感取代! 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呻吟,身体就像一截被彻底抽走了生机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前栽倒下去! “噗通!” 冰冷的身体重重砸在同样冰冷、满是水渍的水泥地上。 脸颊贴在黏腻湿滑的地面,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飘飘荡荡,坠向无底的深渊。 在彻底沉沦之前,一丝微弱的、带着无尽委屈和凄凉的意念闪过:‘……妈……我好冷……’ 灶房里,只剩下水龙头滴水那单调而冰冷的“滴答”声,以及里屋隐约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温暖笑语。 林家那个沉默、怯懦、永远在干活的二丫头林晚,就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至死,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件没来得及拧干的、属于她弟弟的脏棉裤。 她的死亡,安静得像一片枯叶飘落,没有惊动任何人。 腊月里的寒气,像是无数根淬了冰的针,密密匝匝扎进骨头缝里。 林晚猛地吸进一口气,肺叶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狠狠刮过,残留着一种濒死的灼痛—— 那是属于另一个时空的记忆,电脑屏幕幽蓝的光,心脏骤然停跳的窒息,还有无边无际、令人作呕的黑暗…… 以及…… 冰冷刺骨的地面,攥在手里的湿棉裤,和那最后一丝不甘的委屈…… 她剧烈地呛咳起来,每一次抽气都牵扯着这具新身体脆弱不堪的肋骨和冻僵的脏器。 冷,彻骨的冷。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身上压着的东西又薄又硬,带着一股陈年发霉的棉絮味和浓重的、属于他人的体息,勉强算作被子。 一股混杂着劣质煤烟、隔夜饭菜酸腐气、还有长久不洗澡人体散发的浑浊味道,霸道地钻进鼻腔。 她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先是模糊晃动的一片昏黄,然后才艰难地聚焦。 头顶是熏得乌黑的苇箔,几缕枯草从缝隙里耷拉下来,积着厚厚的灰。 身处的空间极其低矮狭窄,倾斜的屋顶几乎压到鼻尖,只有靠近尽头一个巴掌大的小气窗透进一点灰蒙蒙的天光。 空气里浮动的微尘在光柱里翻滚。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铺着一层薄薄的、颜色可疑的垫褥。 旁边胡乱堆着几个瘪了气的破麻袋、几捆扎好的干柴禾,还有一口掉漆严重的旧木箱,几乎塞满了这“阁楼”所有的空隙。 不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是她那个出租屋狭窄但干净的蜗居。 更不是……那冰冷潮湿、充满死亡气息的灶房地砖! 她活过来了! 第2章 原主的死 林晚,1968年安市林家二女儿,这个房子是红星机械厂的家属院的。 记忆的碎片尖锐又冰冷: 一个身材瘦小头发发黄的小女孩,站在油腻腻的、永远洗不完的碗碟堆在水池边,手指被冷水泡得通红发皱。 母亲王秀芬还刻薄的斥骂:“死丫头片子,磨蹭什么?这点活都干不利索!白养你了!”伴随着后腰上毫不留情的一拧,钻心的疼。 父亲林建国那张总是笼着一层阴郁和疲惫的脸,眼神扫过她时,和看一件旧家具没什么两样,漠然得彻底。 大姐林春梅穿着洗得发白的、但明显是家里最好的花布罩衫。 坐在唯一那张像样的椅子上,对着巴掌大的小圆镜慢条斯理地编着辫子,偶尔瞥过来一眼,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或是嫌弃。 两个一模一样、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双胞胎弟弟林建业和林建民。 穿着厚实暖和的新棉袄,像两只小牛犊在狭窄的屋子里横冲直撞,故意撞翻她刚扫干净的地,然后指着她哈哈大笑。 母亲的声音立刻变得无比慈爱:“哎哟我的小祖宗们,慢点跑!别磕着!”转头对着她,立刻换上冰碴子似的语调。 “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再扫!没点眼力见儿!” 灶膛里微弱的火苗舔舐着冰冷的锅底,小女孩腹中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啃噬着神经。 饭桌上,弟弟们碗里堆着金黄的窝头尖和难得的油星,大姐碗里是实实在在的份量,只有她面前,是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糊糊和半个又黑又硬的窝头底。 ……还有昨晚。 记忆的最后画面,是“林晚”蹲在冰冷刺骨的水池边搓洗全家积攒了好几天的厚重衣物,冻得手指麻木失去知觉,胸口一阵阵发闷发疼,眼前阵阵发黑。 她想去倒杯热水,刚站起身,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上冰冷的水渍里。 耳边最后听到的,似乎是里屋传来的、母亲对弟弟们温柔讲故事的声音,遥远得像隔着一个世界。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这就是原主林晚,一个十六岁女孩短暂、憋屈、像块抹布一样被使用到生命尽头的一生。 “呵……”一声极轻、带着冰碴子似的冷笑,从林晚干裂的唇缝里溢出来。 肺部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这具身体的孱弱和刚刚经历的“死亡”。 她缓缓抬起手,借着气窗透进来的微光,看着这双属于“林晚”的手。 手指关节粗大,皮肤粗糙开裂,布满冻疮和细小的划痕,指甲缝里嵌着难以洗净的污垢。 这是一双劳碌的手,一双从未被善待的手。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撑起冻得僵硬的身体。 动作牵扯着肺部残留的隐痛,让她又低咳了几声。 冰冷的阁楼,刺骨的寒意,肺部的隐痛,胃部的灼烧……所有感官都无比真实地回归。 林晚,这个刚刚在现代社会猝死的孤儿,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咧开了干裂的嘴唇。 不是苦笑,不是悲愤。 那是一个纯粹的,带着劫后余生般冰冷狂喜的弧度。 我活了!!!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灵魂深处,驱散了最后一丝对前世猝死的恐惧和不甘。 管它是什么年代!管它是什么身份!管它是什么地狱开局! 她活下来了! 从永恒的虚无里,从彻底消亡的冰冷中,重新抓到了这缕带着霉味和痛苦的生机! 至于这具身体的前主人? 那个因为懦弱、因为不懂得反抗、因为被所谓的“亲情”压榨到油尽灯枯而累死的林晚? 一丝极其淡漠的嘲讽,如同浮冰掠过林晚的心湖。 死了?那是她自己活该! 不懂拒绝,不懂藏私,不懂哪怕为自己争取一口热饭、一件暖衣,生生把自己累死在冰冷的灶台边?蠢!蠢透了! 什么“为家庭牺牲”?什么“父母的期待落空导致不被爱”? 狗屁! 在她看来,这就是原主自己选的路,自己承受的果。 她林晚,这个异世的孤魂,不过是恰好接手了这具被原主自己糟蹋坏的躯壳。 报仇?找谁报?怎么报?凭什么报? 为了一个她自己都觉得蠢死的原主,去对抗这具身体的“父母”? 用这残废的身体,去搅乱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能让她苟延残喘的环境? 别跟她谈什么因果报应,她林晚只认自己的生存! 原主的冤屈? 原主的怨恨? 那是原主的事,跟她这个新住户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半点心理负担都不会有。 肺部又是一阵闷痛袭来,伴随着剧烈的饥饿眩晕感。 林晚扶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撑起冻得僵硬的身体。 动作牵扯着这具身体的虚弱,让她眼前发黑。 她现在的目标瞬间无比清晰:活下去。 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而眼下,最安全、最稳妥的活法,就是扮演好“林晚”。 ——那个沉默、怯懦、只知道埋头干活的二丫头。 她冷静地审视着自己现在的处境: 身体极度虚弱,肺部有隐疾,营养不良。一扬小病就可能要命。 父母漠视,姐弟欺凌。这个家对她,只有剥削,没有温情。 一旦她表现出任何“不对劲” ——比如突然顶撞父母、拒绝干活、或者流露出不属于原主的精明或冷漠 会怎样? 最大的可能,不是被当成“中邪”送去烧香,而是被当作“装病偷懒”或“摔坏了脑子”。 以这家人对“林晚”根深蒂固的轻视和厌恶,他们绝不会费心带她去看病。 最好的结果是更严厉的打骂和克扣本就稀少的食物,让她自生自灭。 最坏的结果…… 这破身子骨,可能一扬风寒就能直接送她去见原主。 被发现异常,就等于找死。 尤其是在她毫无自保能力、连走出这个家属院都困难的现在。 一丝冰冷的决绝取代了眼底的狂喜。 演!必须演下去! 演得比原主更像原主! 演到她能悄无声息地攒够离开的资本,演到她有足够的力量摆脱这个泥潭! 第3章 捡到一个鸡蛋 她需要能量,立刻,马上。 林晚扶着墙壁,像一只在黑暗中谨慎探路的猫,悄无声息地挪到阁楼入口——一块钉在木梁上的活动木板。 木板边缘已经被磨得发亮。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楼下很安静,只有炉膛里偶尔柴禾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里屋传来父亲沉闷的鼾声。 时间还早,离厂里上班和家属院彻底醒来还有一阵。 木板被小心地挪开一条缝,一股更浓重的、混杂着隔夜饭菜和煤烟的味道涌了上来,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林晚动作一顿,像猎犬般敏锐地捕捉着那丝异样的气味来源。 她轻巧地钻下陡峭的木梯,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堂屋兼厨房光线昏暗,炉子封着,只有余温。 水缸、碗柜、堆着杂物的角落……她的目光快速扫过。 视线不可避免地掠过堂屋最显眼、也是最“尊贵”的位置——靠墙立着的那口敦实厚重的木制粮食柜。 柜体漆成深褐色,已经斑驳脱落了不少,露出里面颜色不一的木头茬子。 柜门紧闭,一把黄澄澄、沉甸甸的黄铜大锁,牢牢地挂在两个厚重的铁扣环之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冰冷而权威的光。 这就是林家的命脉所在。 原主的记忆清晰地告诉她:里面锁着全家赖以活命的、按人头定量供应的口粮。 粗糙的玉米面、高粱面,少量的白面,基本只供双胞胎和偶尔改善。 几小包珍贵的糖和盐,还有那金贵的、按票供应的鸡蛋,平时也是存放在柜子里的一个小竹篮中。 钥匙只有一把,永远挂在王秀芬的裤腰带上,睡觉都压在枕头底下。 这个家,连一粒米、一颗盐都休想“浪费”在她林晚身上。 原主每天做饭,都要在王秀芬的严密监督下,用专门的量具取出当天的份额,多一勺都不可能。 林晚的目光在那把冰冷的黄铜锁上停留了半秒,一丝近乎刻薄的嘲讽在她心底无声滑过。 防谁呢?防贼?这家里唯一的“贼”,恐怕就是这具身体那点求生的本能吧?可惜,原主连当“贼”的胆子都没有,生生把自己饿死累死。 她的视线移开,继续搜寻。 最终,停在了碗柜下方,那个用来堆放引火废纸和烂菜叶的破篓子旁边。 那口象征着林家所有权的粮柜,离这个角落足有两三米远。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小片破碎的、沾着些微粘稠蛋清和几缕血丝的蛋壳碎片。 碎片旁边,一只灰扑扑的、沾着泥土和鸡粪的鸡蛋,正无辜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位置靠近墙角,像是从某个匆忙经过的人怀里不小心滚落出来的,然后被踢到了这个不起眼的杂物堆旁。 它不在粮柜里。 它掉在公共区域的角落,与引火的垃圾为伍。 它没有被锁起来,没有被看管。 它身上甚至还沾着鸡圈里的污秽,显然刚从外面换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被“供奉”进那口神圣的柜子。 林晚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跳了半拍,随即以一种近乎擂鼓的速度重重敲击起来。 血液冲上冰冷的指尖,带来一丝麻痒。 鸡蛋!一个完整的鸡蛋! 一个脱离了林家“所有权”范围、掉落在“公共区域”的、“无主”的鸡蛋! 在这个年月,尤其是在城里,鸡蛋是绝对的稀罕物。 凭票供应,数量极少,是补充营养的硬通货。 林家的鸡蛋票,从来都是紧着双胞胎弟弟和偶尔给大姐“开小灶”用的。 原身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尝过完整鸡蛋的滋味,能舔舔碗底残留的一点炒蛋碎屑已是恩赐。 是谁掉的?母亲?大姐?还是那两个小霸王? 不重要。 林晚的呼吸变得极其轻浅,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提升到了极致。 她侧耳凝听——里屋的鼾声依旧平稳,父母的房门紧闭。 侧屋大姐的床铺方向,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双胞胎的屋子静悄悄的。 整个家还沉浸在黎明前最后的沉睡中。 没有后顾之忧。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 身体比思想更快一步。 她像一抹真正的影子,无声地滑到碗柜边,蹲下。 冰冷的地面寒气透过单薄的裤腿侵入皮肤,她毫不在意。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地上那个沾着污秽却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鸡蛋。 右手快如鬼魅般探出,指尖触碰到那微凉、带着粗糙颗粒感的蛋壳。 没有一丝迟疑。 五指收拢,稳稳地将那枚鸡蛋攥入手心。 那微凉的触感,沉甸甸的分量,瞬间驱散了指尖的麻木,带来一种近乎战栗的、踏实的拥有感。 她迅速直起身,目光如电般扫过四周。炉灶旁用来掏灰的铁钩子斜靠着。 她一步跨过去,抓起铁钩,蹲回炉灶前。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和效率。 铁钩伸进冰冷的炉膛,拨开最上面一层灰白色的浮灰,露出底下颜色更深、温度似乎还残留一丝余烬的黑灰。 她用钩子迅速在灰堆里刨出一个浅浅的坑,毫不犹豫地将那枚珍贵的鸡蛋放了进去。 再用铁钩小心地将周围的黑灰覆盖上去,轻轻抹平,最后再撒上一层薄薄的白灰。 做完这一切,她将铁钩轻轻放回原位,抹平了自己留下的痕迹。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快得如同幻觉。 手里还剩下那片沾着蛋清和血丝的碎蛋壳。 指尖残留着一点粘稠滑腻的触感。 一种源自生物最原始本能的冲动,一种对能量和蛋白质的极度渴求,瞬间攫住了她。 几乎没有思考,她抬起手,舌尖飞快地、仔细地舔过那片蛋壳的内侧,又舔过自己的指尖。 一丝微乎其微、带着淡淡腥气的咸鲜味道在舌尖弥漫开。 这点味道,微弱得像沙漠里的一滴水,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激活了这具濒临枯竭的身体。 干涸的细胞贪婪地叫嚣着,胃部的灼烧感似乎都因此得到了极其短暂的、虚幻的安抚。 就在这时—— 第4章 蒙混过关 侧屋那扇薄薄的木门被什么东西狠狠踹了几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框上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在昏暗的光线里形成一片迷蒙的雾。 “妈!妈!饿死了!饭呢?!” “就是!饿死啦!快起来做饭!” 两个尖利、蛮横、带着十足不耐烦的童音穿透门板,像两把生锈的锯子,蛮横地撕碎了黎明前的寂静。 是那对双胞胎,林家的活祖宗。 紧接着,里屋传来王秀芬睡意朦胧、带着浓浓宠溺的回应。 “哎哟我的小祖宗们,天还早着呢,再睡会儿……妈这就起,这就给你们弄吃的啊……” 然后是窸窸窣窣起床穿衣的声音。 林晚早已在踹门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像受惊的兔子般—— 敏捷地缩回了通向阁楼的木梯下方那个最阴暗的角落,背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 她微微低着头,肩膀习惯性地向内收拢,双手规规矩矩地垂在身前。 指甲用力抠着掌心那点残留的、几乎感觉不到的蛋清粘腻。 脸上瞬间切换成原身那种惯有的、麻木中带着一丝怯懦的神情。 动作流畅自然,毫无破绽。 王秀芬披着外衣,趿拉着鞋子,睡眼惺忪地从里屋出来。 看都没看角落里的林晚一眼,径直走向炉灶准备生火。 双胞胎的房门被猛地拉开,两个穿着厚棉袄、头发乱糟糟的小男孩冲了出来,像两枚小炮弹,带着一股蛮横的冲劲。 “饿死了!快点儿!” “我要吃鸡蛋!昨天换的鸡蛋呢?” 林建业嚷嚷着,眼睛贼溜溜地四处乱瞟。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缩,但身体纹丝未动,垂着的眼睫掩盖住所有情绪。 王秀芬一边手忙脚乱地捅开炉子加煤,一边哄着:“好好好,鸡蛋鸡蛋!妈这就给你们蒸蛋羹!小祖宗们别嚷嚷了,看吵醒你爸……” 她走到碗柜前,打开柜门,拿出一个粗瓷碗,又踮脚去够放在柜子最上层、一个小竹篮里的鸡蛋。 林家装鸡蛋的篮子,向来放在这个位置,原身只有打扫时才能碰到。 王秀芬的手在篮子里摸索着,嘴里习惯性地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咦?” 她的动作顿住了,眉头拧了起来,又仔细地摸了一遍,嘴里嘀咕,“怎么少了?我记得昨天换回来四个,给老大煮面吃了一个,应该还有仨啊……” 她疑惑地探头朝篮子里看,昏暗的光线下,篮底确实只有两个孤零零的鸡蛋。 “妈!你快点啊!鸡蛋呢?” 林建民不耐烦地跺着脚,开始拉扯王秀芬的衣角。 “怪了……”王秀芬眉头拧得更紧,眼神下意识地在不大的厨房里扫了一圈,带着点狐疑。 最终落在那堆引火的废纸破篓子上,又看看水缸边,最后,目光才像是施舍般,扫过角落里缩着的林晚。 那眼神里,有审视,有习惯性的猜忌,但更多的是一种“你最好没动”的警告。 林晚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像一片被寒风吹落的枯叶。 这是原身面对责难时最本能的反应。 王秀芬盯着她看了几秒。 “不可能是她。” 这个念头几乎是立刻在王秀芬脑子里成型。 这死丫头昨天晕倒后就没起来过,早上才刚下阁楼,走路都打飘,一副马上要断气的样子。 而且,粮柜的锁好好的挂着呢!那沉甸甸的黄铜锁,钥匙还在她裤腰带上好好拴着,这丫头片子就算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更没那个力气撬锁。 粮柜离放鸡蛋的柜子顶层还有段距离,她就算踩凳子也够不着,更别说悄无声息地偷一个再放回去了。 难道是掉地上了?王秀芬的目光再次扫过地面,尤其是碗柜底下、柴火堆旁边那些犄角旮旯。 可地上除了点煤灰和碎菜叶,啥也没有。 “兴许……是我记错了?”王秀芬烦躁地皱紧眉头。 昨天换鸡蛋的时候人多嘴杂,排队排得心烦,回来又忙着给老大煮面,给双胞胎分糖块……是不是路上掉了? 还是给老大煮面的时候其实用了两个?她有点拿不准了。 最近操心的事多,记性好像真有点不如从前。 再看角落里那个病秧子,抖得跟筛糠似的,脸白得像鬼,眼神呆滞麻木,哪有半点偷了东西的心虚? 分明就是一副快死的瘟鸡样!跟这种晦气东西较什么劲? 万一真是什么痨病,靠这么近说话都嫌脏! “行了行了!”王秀芬被双胞胎扯得不耐烦,又被林晚那副死样子膈应得慌,烦躁地挥挥手,像是要挥开什么脏东西, “死丫头,杵在那儿当门神呢?没听见你弟弟饿了?还不赶紧去把水缸挑满!等着我伺候你啊?” 她放弃了寻找,把仅剩的两个鸡蛋拿出来,没好气地对着还在闹腾的双胞胎吼道,“别嚎了!妈记错了!就剩俩了!赶紧的,给你们蒸蛋羹!再闹连这个都没了!” 双胞胎一听只剩两个,虽然不满,但见母亲发火,也不敢再过分打滚,只是撅着嘴哼哼唧唧,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鸡蛋。 角落里的林晚,在王秀芬目光移开、注意力完全被双胞胎吸引过去的瞬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极其细微地放松了一丝。 她沉默地、顺从地点点头,脚步虚浮地走向靠在墙边的扁担和一对空水桶,动作迟缓而无力,完美契合着一个刚从“大病”中挣扎起来、又被驱使干重活的“二丫头”形象。 挑起空桶,肩膀立刻传来一阵酸痛,肺部也隐隐不适。 她低着头,拉开吱呀作响的家门。 门外,腊月清晨凛冽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瞬间割在脸上…… 灰蒙蒙的天光笼罩着破败的家属院,一排排低矮的红砖平房沉默矗立,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烟囱里开始有稀薄的煤烟升腾。 远处,红星机械厂高大的烟囱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挑水要去家属院最东头那个公用的水龙头,冬天水管常冻住,得排队等着化冻,是件苦差事。 寒风灌进单薄的衣领,林晚却觉得肺里的那点灼痛似乎被这冷气短暂地压了下去。 她迈开脚步,踩在积雪和煤渣混合的泥泞小路上,扁担吱呀作响。 身后,家门隔绝了双胞胎持续的哭闹和王秀芬焦头烂额的哄劝声。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她舔了舔嘴唇,舌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点点微不可察的、带着腥气的咸鲜味道。 第5章 发现穿书 一个鸡蛋。 微不足道,却是她新生的开端。 命,是她自己的。 这副躯壳,这口气,从今往后,只为她自己喘。 谁也别想抢走。 她微微挺直了一点被扁担压弯的脊背,迎着凛冽的北风,走向水龙头旁那必将排起的长队。 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像踏在一条通往未知、却必须由她自己杀出血路的前方。 凛冽的寒风像无数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林晚裸露在外的皮肤。 单薄的、打着补丁的旧棉袄根本抵不住腊月清晨的酷寒—— 寒气顺着衣领袖口钻进来,贴着骨头缝往里渗,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肩上那根磨得溜光的旧扁担,压着两个空荡荡的木桶。 此刻却像是压了两块沉甸甸的冰坨,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肺部那点顽固的隐痛和肩膀的酸痛。 她维持着原身林晚那种惯有的姿态—— 微微佝偻着背,头深深地低垂着,几乎要埋进同样单薄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小截冻得通红的鼻尖和毫无血色的嘴唇。 脚步虚浮,踩在积雪与煤渣、烂泥混合的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带起一点肮脏的雪沫。 扁担随着她的脚步发出轻微而持续的“吱呀”声,像是这具破败身体不堪重负的呻吟。 家属院里渐渐有了人声。 早起倒尿盆的,生炉子冒烟的,赶着去厂里食堂打早饭的……人影幢幢。 林晚像一道灰暗的影子,贴着墙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有人扛着铁锹匆匆走过,带起一阵风。 她立刻像受惊的蜗牛,身体猛地瑟缩一下,头垂得更低,脚步下意识地加快了一点点。 却又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踉跄,避让的动作透着十足的怯懦和笨拙。 对方根本没注意到她,径直走远。 林晚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这原身的人设还真是刻进骨子里的卑微。 活下去——这个冰冷的念头是支撑她在这刺骨寒风中前行的唯一火种。 肺部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胃袋空空如也,烧灼感提醒着她这具身体的极限。 她必须尽快摆脱这个泥潭。 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像一台在冰天雪地里艰难启动的破旧机器。 林晚现在的处境,身体极度虚弱,随时可能垮掉。 家庭是吸血蚂蟥,毫无温情,只有剥削。 没有钱,没有粮票布票,连件像样的厚衣服都没有。 身份是“林建国家的二闺女”,一个透明人,没有任何独立生存的资本和人脉。 她的短期目标——活过这个冬天。 养好身体,至少别咳死。 在不崩人设的前提下,尽可能多地“捡漏”积累一点点物资,比如那个鸡蛋。 中期目标——脱离林家。 怎么脱离?原主才十六岁,在这个年代,一个没有工作的女孩脱离家庭几乎不可能。 嫁人?不行,风险太大,等于跳进另一个未知火坑。 找工作?街道工厂?临时工?需要户口本,需要家里同意,需要名额……难如登天。 唯一的合法途径,似乎只有…… 下乡?! 这个念头让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原主记忆里,关于知青下乡的传言已经越来越多了,街道办也贴过动员告示。 那意味着更艰苦的环境,更繁重的体力劳动,可能更差的口粮…… 但!也意味着可以离开这个家! 意味着一个新的、相对陌生的环境,在那里,她可以一点点“转变”人设而不那么引人注目! 意味着,也许能分到一点自己的口粮,有机会偷偷开荒种点东西。 或者……在广阔天地里,“捡漏”的机会可能更多? 虽然风险极高,但比起在这个家里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然后悄无声息地病死累死…… 似乎值得一搏? 现在最大障碍——户口本在王秀芬手里捏着。 想报名下乡,必须拿到户口本!这简直是个死结。 直接偷?被发现就是找死。 怎么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交出来? 或者制造一个她不得不交出来的局面?林晚的眉头在围巾的遮掩下紧紧锁住。 难,太难了。 脑子里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每一个选项都被冰冷的现实迅速否定。 她甚至开始盘算最极端的可能:装疯? 或者制造一扬“意外”让自己“重病”,看看能不能博取一丝微弱的同情……随即又被自己否定。 风险太高,不可控,而且以林家人的凉薄,更大的可能是直接把她扔出去自生自灭。 就在她思绪纷乱,被生存的压力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时—— 脑子里无意识地闪过几个名字:林建国,王秀芬……林春梅……林建业,林建民…… 林春梅?双胞胎? 这两个词像两颗小石子,猛地投入她混乱的思绪之湖,激起一圈异样的涟漪。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突兀地浮现出来。 等等……林春梅?双胞胎弟弟? 林晚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成那种虚浮拖沓的样子,但大脑却像被一道闪电骤然劈开! 她想起来了! 前世猝死前,她在某个打发时间的APP上看过一本年代文小说! 那本书的女主角,好像就叫……林春梅! 书里设定,女主林春梅是家里的长女,备受父母宠爱,虽然家境普通,下面有一对极其受宠的双胞胎弟弟。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存在感极低的、早死的妹妹! 对! 那个妹妹好像就是林家二女儿,在书里,似乎是在某个寒冷的冬天,因为劳累过度又吃不饱饭,病死了! 死得很早,连个名字都没被读者记住。 只是作为女主林春梅前期获得金手指的一个背景板工具人! 书里怎么写的来着? 林春梅在那个早死的妹妹“意外”身亡后,书里就是模糊地提了一句“病逝”,收拾妹妹留下的东西。 在她们家那个破旧的阁楼上,整理妹妹那个破箱子时, 不小心被箱子里一个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手指—— 血滴在箱子里某个不起眼的小物件上…… 然后! 那个小物件就变成了她的金手指空间! 是什么?!是什么东西?! 林晚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她单薄的胸膛!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又被刺骨的寒风瞬间冷却。 她死死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用疼痛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虚弱,但挑着空桶的手指,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平安扣! 对! 书里写的是一个很普通的、灰扑扑的、像是石头又像是劣质玉的平安扣! 女主林春梅一直以为那就是个不值钱的破烂玩意儿,是妹妹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小玩意儿,根本没在意过! 捡来的…… 平安扣…… 藏在阁楼的箱子里…… 原主的箱子! 原主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点亮的萤火,瞬间清晰地浮现出来—— 第6章 原主的平安扣 她觉得样子挺特别,偷偷捡了回来。她知道家里任何“好东西”都轮不到她,一旦被发现,肯定会被王秀芬搜刮走给弟弟,或者被大姐抢去。 于是她谁也没告诉,偷偷藏在了阁楼自己那个破木箱的最底层,用几件破衣服仔细地盖好。 那是属于原主林晚唯一的小秘密,是她贫瘠生命里一点微不足道的、偷偷摸摸的“惊喜”。 那个平安扣! 它就在阁楼上! 就在那个破箱子里! 就在她睡觉的木板旁边! 金手指! 那个能让女主在年代文里风生水起的金手指空间! 它原本的归属…… 应该是原主林晚的! 只是因为原主早死,才阴差阳错被林春梅“继承”了! 而现在,她林晚没死! 她还活着! 她占据了这具身体! 那这个金手指…… 就应该是她的! 必须是她的! 这个认知像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冰冷和虚弱,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狂喜、贪婪和志在必得的灼热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是改变命运的关键钥匙! 是她在这冰冷地狱里活下去、活得更好的最大希望! 什么挑水! 什么维持人设! 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猛地停下脚步,动作幅度大得让扁担上的空桶都晃荡了一下。 前面就是家属院东头公用水龙头的位置,已经排了三四个人,铁桶脸盆放在地上,人们跺着脚哈着白气等着水管化冻。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强迫自己低下头,掩饰住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急切光芒。 不能跑! 绝对不能跑! 一个平时走路都打晃的病弱二丫头,突然健步如飞地往回跑,傻子都能看出有问题!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煤烟味的空气,肺部又是一阵刺痛,但这痛楚此刻却让她更加清醒。 她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因虚弱而导致的僵硬和迟缓,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因为体力不支。 她开始往回走,脚步依旧是那种拖沓无力的样子,肩膀垮着,头低垂着。 但仔细看,就能发现细微的不同。 她的步伐虽然依旧沉重缓慢,频率却比来时快了一点点。 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向前倾的力道,像是在用意志力对抗着身体的疲惫。 握着扁担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让她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她的头虽然低着,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定了家的方向,像一头在雪原上发现了唯一猎物的饿狼。 焦灼! 一种被强行压抑在虚弱躯壳下的、火山喷发般的焦灼,在她缓慢移动的身影里无声地沸腾。 水没接? 管不了了! 王秀芬会不会骂? 骂就骂吧! 比起那个平安扣,挨几句骂算什么? 她必须立刻、马上回到阁楼! 赶在任何人发现之前! 赶在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之前! 那个平安扣,是她的! 只能是她的! 寒风依旧凛冽,刮在脸上生疼。 但此刻的林晚,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肩上空桶的重量。 她全部的感官和意志,都凝聚在脚下这条通往阁楼的、布满冰雪泥泞的回家路上。 每一步的缓慢挪动,都像是在用生命和死神赛跑。 林晚挑着两个空空如也的水桶,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挪到了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前。 冰冷的铁皮门把手冻得粘手。 她深吸一口气,肺部又是一阵熟悉的、带着血腥味的闷痛。 脸上那点强行伪装出来的血色早已褪尽,只剩下青灰的死气,嘴唇更是干裂发白,微微颤抖着。 她用肩膀顶开门,一股混杂着劣质煤烟、蒸腾食物热气以及双胞胎身上那股特有的、混合着汗味和奶膻味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她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堂屋里,炉火已经生旺,铁锅滋滋作响,王秀芬正背对着门口,手脚麻利地搅着锅里的糊糊。 双胞胎林建业和林建民像两只饿红了眼的鬣狗,围着灶台打转,嘴里不停地嚷嚷着“饿死了饿死了”。 手里捏着半块硬得能砸死狗的窝头,眼睛却死死盯着锅里翻滚的、稀得可怜的食物。 林晚的归来,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投入浑浊的泥潭,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王秀芬甚至没回头,只是不耐烦地吼了一句:“死哪儿磨蹭去了?水呢?缸都见底了!等着喝西北风啊!” 林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是被这声斥骂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佝偻着背,艰难地挪到水缸边。肩上的扁担仿佛有千斤重,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扁担从肩上卸下。 两个空桶“哐当”一声轻响,落在地上,滚了几滚。 这声音终于引起了王秀芬的注意。 她猛地回过头,视线先是扫过地上两个空桶,里面别说水,连一滴水珠都没有! 再看到林晚那副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的样子,一股邪火“噌”地就窜上了头顶! “你!”王秀芬的三角眼瞬间瞪圆了,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 “让你去挑水,你挑了个屁回来?!空着桶回来干啥?想渴死我们一家子啊?!你个没用的赔钱货!白吃白喝还净偷懒!我看你是皮又痒痒了!” 她挥舞着沾着糊糊的锅铲,唾沫星子横飞,作势就要上前拧人。 双胞胎也立刻找到了新的乐子,指着林晚的空桶哈哈大笑起来:“妈!你看她!桶是空的!哈哈,笨蛋!连水都挑不来!” “饿死鬼投胎的懒货!就知道装死!” 林晚在王秀芬喷火的目光和双胞胎刺耳的嘲笑声中,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装的,是这具身体在寒冷、饥饿和极度虚弱下的真实反应。 她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看向王秀芬,那双原本应该怯懦麻木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巨大的、令人心悸的痛苦和濒死般的绝望! 第7章 抢夺机缘 “妈…妈……” 她的声音嘶哑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每一个字都带着肺部撕裂般的疼痛, “水、水龙头,冻…冻死了,排了好长队,我、我实在,撑不住了……”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整个瘦弱的身体都蜷缩起来,肩膀剧烈耸动。 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咳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狼狈不堪。 她一边咳,一边艰难地喘息着,用那双布满血丝、盛满痛苦和哀求的眼睛死死盯着王秀芬,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我、我感觉,我快不行了…胸口…像压着石头,喘不上气……” “眼前、一阵阵发黑,妈…求求您…给我,给我点钱…我、我去厂卫生所,看看…我、我不想死……” 最后那句“我不想死”,带着一种小兽濒死般的哀鸣,凄厉又绝望。 王秀芬举着锅铲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看着林晚咳得死去活来的样子,看着她青灰的脸色和那双充满死气的眼睛。 听着那破风箱般的喘息,心里那点怒火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滋啦”一声熄了大半,只剩下一种冰冷刺骨的烦躁和厌恶。 钱?看病? 王秀芬的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疙瘩。 给这个赔钱货看病?开什么玩笑!厂卫生所挂号不要钱?开药不要钱? 那都是钱!是给她的宝贝儿子们攒着娶媳妇的钱! 是给大闺女春梅置办嫁妆的钱!怎么能浪费在这个没用的丫头片子身上? 再说了,看她这样子,咳得这么厉害,脸色这么难看……万一是什么痨病呢? 那可是要传染的!要是传染给她的宝贝儿子们…… 王秀芬一想到这个可能,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看向林晚的眼神从厌恶变成了赤裸裸的恐惧和嫌弃,仿佛她是什么致命的瘟疫。 “看什么看?看什么病?!” 王秀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尖刻,仿佛声音大就能驱散恐惧, “死丫头片子就是娇气!一点小病小痛就嚷嚷着要死要活!我看你就是懒病犯了!装什么装?!” 她像赶苍蝇一样厌恶地挥着手,“滚滚滚!少在这儿碍眼! 晦气!看着你就烦!给我滚回阁楼挺尸去!睡一觉就好了!省得在这儿装神弄鬼吓唬人!” 双胞胎也被林晚那副咳得快断气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王秀芬身后缩了缩,不敢再笑了,看向林晚的眼神也带上了点害怕。 林晚还在痛苦地喘息着,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下,眼底的绝望更深了,声音带着哭腔:“妈……我……” “闭嘴!让你滚上去没听见啊?!” 王秀芬厉声打断她,眼神凶狠, “再敢嚎一声,看我不抽死你!赶紧给我滚!” 她一边骂,一边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像是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鞭子抽中,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她深深地、绝望地看了王秀芬一眼,那眼神空洞得让人心头发寒。 然后,她像是彻底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不再哀求,不再争辩,只是剧烈地咳嗽着。 佝偻着背,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挪,极其缓慢而艰难地走向通往阁楼的木梯。 每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声,背影充满了被彻底抛弃的凄凉。 王秀芬看着那瘦小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木梯口,才重重地“呸”了一声,低声咒骂着“丧门星”、“晦气”。 烦躁地转身继续搅她的糊糊,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一只碍眼的苍蝇。 双胞胎见母亲发火,也不敢再闹,捧着窝头缩在一边,只是眼睛还时不时瞟向阁楼入口,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惧。 林晚的“表演”极其成功。 她用这具身体真实的虚弱和刻意放大的濒死感,精准地戳中了王秀芬最吝啬、最自私、最恐惧的神经。 钱,要不到。 看病?绝无可能。打发她滚回阁楼“挺尸”,正是她求之不得的结果! 阁楼!平安扣!金手指! 当那扇通往阁楼的木板在她身后被重重合上,大概是王秀芬嫌她碍眼,顺手推了一把,隔绝了楼下所有的喧嚣和恶意。 林晚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痛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燃烧着贪婪和急切的火焰! 她甚至没有直起佝偻的背! 维持着上楼时那副随时要断气的虚弱姿态,但动作却快得惊人! 像一道无声的灰色闪电,几步就扑到了那个掉漆的旧木箱前! 时间! 她需要时间! 必须在林春梅醒来之前完成认主! 刚才上楼前,她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侧屋的门缝—— 门关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林春梅还没醒!这是天赐的良机!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肺部依旧火烧火燎地疼,但此刻这疼痛仿佛成了兴奋的催化剂。 她颤抖着伸出双手,那双手冰冷、粗糙,布满冻疮,此刻却稳得可怕! 她猛地掀开箱盖! 一股陈年旧布和木头混合的霉味扑面而来。 她看也不看那几件叠放整齐、打满补丁的破衣服,双手直接探向箱底! 指尖触碰到箱底粗糙的木板,她用力向两边一扒拉! 衣服被粗暴地掀开,露出了箱底。 就在几件最破旧的、几乎成了布条的衬衣下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灰扑扑的小东西。 平安扣! 它比记忆中还要不起眼。 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形状并不规整,更像是一块被河水冲刷得圆润了些的、带着杂质的灰白色石头。 质地粗糙,毫无光泽,中间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孔,穿着一根磨损得几乎要断掉的红绳。 上面甚至还沾着一些干涸的泥点。丢在路边,绝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但林晚的呼吸,在看见它的瞬间,彻底停滞了! 就是它! 小说里那个被林春梅当作破烂、却内藏乾坤的金手指载体! 她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贪婪、狂喜、志在必得!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欣赏或思考的时间!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右手食指和中指精准地捏住了那块冰冷的、毫不起眼的石头! 滴血认主! 林晚的牙齿狠狠咬向自己左手大拇指的指腹!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尖锐的疼痛瞬间传来,指腹的皮肤被咬破,鲜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她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眼中只有那块灰扑扑的石头! 第 8 章 认主空间 滚烫的鲜血,瞬间浸染了灰白色的石头,渗入那些细微的孔隙和纹路! 嗡——! 一种奇异的、无法形容的震动感,猛地从指腹下的平安扣传来!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颤! 林晚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打开了! 紧接着,那枚沾满她鲜血的、灰扑扑的平安扣,就在她的掌心,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团柔和却刺目的白光! 那光芒并不炽热,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瞬间将她整个人笼罩! 林晚惊骇地瞪大眼睛,瞳孔里映满了那团白光! 她下意识地想缩手,但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那团白光猛地向内收缩,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只有寸许长的细细光流,如同拥有生命一般,“嗖”地一声,直接钻进了她按着平安扣的右手拇指指腹! 沿着手臂的经络,闪电般逆流而上,瞬间没入了她的眉心! 一股清凉的、如同山涧清泉般的气息,瞬间在眉心炸开,然后迅速流遍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她掌心里那枚灰扑扑的平安扣,就在白光消失的瞬间,如同被高温熔化的蜡油,无声无息地、彻底地…… 消失了! 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仿佛从未存在过! 阁楼里恢复了昏暗。 只有那破木箱还敞开着,箱底几件被掀乱的衣服,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林晚僵立在原地,右手还保持着捏握的姿势,拇指指腹上那个小小的咬痕清晰可见,渗出的血珠已经凝固。 她浑身冰冷,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眉心处残留的那一丝奇异的清凉感,提醒着她刚才那惊心动魄、超越常理的一幕真实发生过。 成功了?金手指……认主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空白的脑海里炸响! 她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敬畏和狂喜,将全部心神沉入眉心那一点清凉所在…… 轰——!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 不再是狭窄、昏暗、散发着霉味的阁楼。 她“看”到了一个广阔得超乎想象的空间!一个悬浮在她意识深处的、无比清晰的立体世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袤的、散发着泥土芬芳的黑色沃土! 这片土地极其平整,目测有一百多平米! 那是一种纯粹、深厚、仿佛蕴含着无尽生机的黑,与她记忆中任何土地都不同,仅仅是意念感知到,就让她有种想要立刻在上面播种的冲动! 这是可种植区域!一百多平米!足够她种下很多的粮食、蔬菜、果树甚至珍贵的药材! 但得先有种子…… 在这片黑色沃土的边缘,环绕着一圈流动的、如同混沌雾气般的无形壁垒,将这片土地与空间的其他部分清晰地隔离开来。 在沃土区域之外,空间的另一侧,则是一个同样巨大的、四四方方的、散发着柔和稳固光芒的仓库! 它的体积更加惊人,意念扫过——一万立方米! 这是一个足以容纳小山般物资的庞大存储空间! 仓库内部一片纯白,光线柔和均匀,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可以完美地保存任何放入其中的物品,隔绝一切腐败变质! 而在沃土区域与庞大仓库的交界处,靠近空间中心的位置,有一眼灵泉! 这眼灵泉并非在地上,而是悬浮于离地尺许的空中。 泉口约莫脸盆大小,由一种温润如玉的白色石头天然形成。 清澈到极致的泉水,正从泉眼中汩汩涌出,散发着柔和纯净的乳白色光晕,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玉髓。 泉水并未溢出泉口,仿佛被无形的容器盛装着,形成一汪微微荡漾的、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水潭。 水潭上方,氤氲着一层薄薄的、带着草木清香的乳白色雾气。 在灵泉水潭的正中央,一株青翠欲滴的小草亭亭玉立。 它只有三寸高,通体碧绿,脉络清晰,顶端舒展着两片圆润饱满的嫩叶,叶片上还滚动着一滴晶莹剔透、如同露珠般的灵泉水。 这株小草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生机之力,如同整个空间的灵魂核心。 一百多平米沃土! 一万立方米仓库! 这就是小说里林春梅赖以发家致富、改变命运的最大依仗! 而且,空间比她想象的大的多,功能更完备! 现在,这一切都属于她了! 林晚的!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宇宙爆炸般瞬间充斥了她的整个灵魂! 那是一种从地狱深渊骤然被抛上九霄云端的极致冲击! 穿越以来所有的冰冷、绝望、算计、伪装、忍饥挨饿、担惊受怕…… 在这一刻,都被这巨大的、实打实的、足以彻底改变她命运的力量所淹没!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口腔里甚至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没有让那声冲破喉咙的狂笑爆发出来! 但身体却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 与此同时。 楼下,侧屋里。 躺在温暖被窝里的林春梅,正做着香甜的梦。 梦里,她似乎穿着崭新的、城里最时兴的布拉吉,在众人的羡慕目光中,被一个高大英俊、穿着笔挺军装的男人温柔地牵着手…… 就在这美梦最旖旎的时刻,一股毫无征兆的、尖锐的、仿佛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剜去一块的剧痛和空落感,猛地袭来! “啊!” 林春梅在睡梦中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惊呼,猛地睁开了眼睛!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规则地跳动着,咚咚咚地撞击着胸口,带来一种强烈的心悸和恐慌。 那股空落感异常清晰,仿佛生命中某个极其重要、与她血脉相连的东西,在刚才那一瞬间,被硬生生地、彻底地剥离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茫然地坐起身,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窗外灰蒙蒙的天光照进来,屋里一切如常。 弟弟们的吵闹声和母亲做饭的声音隐隐传来。 “怎么回事?” 林春梅喃喃自语,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茫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好奇怪的感觉……好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自己整洁的小床,床头的小桌子,最终,无意识地落在了通往阁楼的那个黑黢黢的入口方向。 一种莫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不安,悄然爬上心头。 阁楼上。 林晚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维持着那个捏握的姿势。 但她的嘴角,却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勾起。 那是一个冰冷、锋利、带着无尽贪婪和掌控欲的笑容。 金手指,到手了。 而且,远比她预想的更强大! 第9 章 林春梅来了 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脑,又因为极致的狂喜和紧张而忽冷忽热。 眉心处那一点清凉感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锚定着她几乎要飘出躯壳的灵魂—— 意识深处那广袤的沃土、庞大的仓库、氤氲着乳白灵光的泉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成功了!金手指到手!这具病弱残破的身体,终于有了逆天改命的资本!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无法思考下一步,只能死死闭着眼睛—— 用尽全部意志力压制着身体的颤抖和想要立刻探索空间的冲动,强迫自己像一具真正的“挺尸”一样躺着,一动不动,只有胸腔随着艰难的喘息微弱起伏。 耳朵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楼下传来的每一个细微声响。 王秀芬对双胞胎的呵斥和哄骗,锅铲刮擦锅底的刺耳噪音,糊糊在锅里翻滚冒泡的咕嘟声…… 这些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背景音,此刻竟让她感到一丝诡异的安心。 至少,暂时没人会上来打扰她。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木梯被踩得“嘎吱”作响的声音,猛地从下方传来! 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焦躁,直奔阁楼入口! 林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全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到极致,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维持着濒死般的虚弱姿态。 眼皮下的眼珠却急速转动着。 是谁?王秀芬? 不可能,她刚骂完人,正忙着伺候祖宗吃饭。 双胞胎? 那两个小霸王只会用脚踹门。那就只剩下…… 林春梅! 念头刚起,阁楼入口那块沉重的木板被“哐当”一声粗暴地推开! 一股混合着廉价雪花膏味道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角落里的灰尘打着旋儿飘起。 林春梅那张带着惊疑不定和莫名烦躁的脸出现在入口处。 她显然刚起床不久,头发还有些蓬乱,身上披着件半新不旧的碎花棉袄。 平日里刻意维持的温和秀气荡然无存,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昏暗的阁楼内部,带着一种近乎捕猎般的探寻。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木板床上蜷缩着的林晚。 “林晚!”林春梅的声音拔得又高又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急躁,完全不顾床上的人是否在休息。 “你给我起来!” 林晚的身体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像一只被惊扰的、濒死的昆虫。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眼神涣散、茫然,充满了痛苦和疲惫,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大……大姐?” “我问你!”林春梅根本没理会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几步就跨上了阁楼,狭窄的空间因为她的到来显得更加逼仄压抑。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林晚,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她的皮囊, “刚才!就刚才!阁楼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或者……或者看见什么东西?!” 她的语气又快又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追问,甚至隐隐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恐慌。 那股莫名的心悸和空落感,在踏上阁楼后似乎更加清晰了,仿佛这里就是她丢失那个“重要东西”的源头! 林晚的眼神更加茫然和无措,她吃力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小得可怜,仿佛转动脖子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 声音嘶哑微弱:“……什……什么?动……动静?没……没有啊……” 她说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脸颊泛起病态的红晕,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没有?!”林春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浓的不信和焦躁, “怎么可能没有?!你再仔细想想!比如……比如有没有亮光?奇怪的声音?或者……或者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急切地追问着,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开始扫视阁楼里的一切—— 堆放的杂物、破麻袋、干柴禾,最后,死死地盯住了那个敞开着盖子的旧木箱! 林晚心中警铃大作! 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咳得死去活来、神志不清的虚弱模样,她艰难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回答, “……真……真的没有…” “大姐…我、我难受,一直、一直躺着,咳…咳咳咳……” 她一边咳,一边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单薄破旧的被子里,只留下一个剧烈起伏、瘦骨嶙峋的脊背,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林春梅看着林晚这副油尽灯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样子,心中的烦躁和那股抓心挠肝的空落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让她爆炸! 问不出来,那就自己找! “废物!问你也是白问!” 林春梅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再也顾不得维持什么长姐形象。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床上那个病秧子,开始像一头暴躁的困兽,在狭窄的阁楼里翻找起来! 她的动作粗鲁而急切,带着一股发泄般的怒火。 “哗啦!”堆在角落的破麻袋被她一把扯开,里面塞的干菜叶和引火刨花撒了一地,灰尘弥漫开来。 “哐当!”捆扎好的几捆干柴被她一脚踢散,枯枝滚得到处都是。 她甚至弯腰钻到倾斜的屋顶最低矮的角落,伸手在里面胡乱掏摸,只摸出一手厚厚的积灰和几颗老鼠屎,恶心得她赶紧甩手。 最后,她的目光锁定在那个敞开的旧木箱上。 那是林晚唯一可以存放“私人物品”的地方。 林春梅几步跨到箱子前,嫌恶地看了一眼里面叠放着的、散发着霉味的破衣服。 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上手,像翻垃圾一样,粗暴地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拎出来,抖开,再狠狠地扔在地上! “破布!全是破布!”林春梅一边翻,一边烦躁地低骂, “什么破烂玩意儿都当宝藏着!” 她的动作毫不留情,带着一种践踏般的轻蔑, 将原主林晚那点可怜的、仅有的“私密空间”彻底暴露、蹂躏在光天化日之下。 第 10 章 灵泉水 除了几块垫底的硬纸板和几根断掉的线头,什么也没有。 林晚蜷缩在被子里,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和寒冷而微微颤抖,但她的意识却无比清醒。 她能清晰地听到林春梅粗暴翻找的声音,感受到自己那点可怜的“财产”被随意丢弃践踏。 心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和一丝隐秘的嘲讽。 翻吧,找吧。 她在心里冷笑。那个真正的好东西,早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化作光钻进我的眉心,成了我林晚的囊中之物了! 你翻遍这破阁楼的每一个角落,也休想再找到一丝痕迹! 林春梅将整个木箱翻了个底朝天,连箱盖内侧都敲打摸索了一遍,除了满手的灰和霉味,一无所获。 那股莫名的心悸和空落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因为徒劳的搜寻而变得更加尖锐和烦躁。 仿佛那个“重要东西”就在眼前,她却怎么也抓不住! 挫败感和莫名的恐慌让她彻底失去了耐心。 “死丫头!晦气东西!”林春梅猛地转过身,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到床上那个“罪魁祸首”身上。 她指着蜷缩成一团的林晚,声音尖利刻薄, “整天病歪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招了什么脏东西!把个阁楼弄得乌烟瘴气,阴森森的!害得我觉都睡不好!我看你就是个丧门星!专门克家里的!早点死了干净!” 恶毒的咒骂如同冰冷的刀子,一句句扎向床上那个看似毫无反应的躯体。 林晚藏在被子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她依旧维持着痛苦的喘息和微弱的咳嗽,仿佛那些恶毒的言语对她来说,不过是拂过耳边的冷风,激不起半分涟漪。 林春梅骂了一通,胸中的郁气似乎发泄了一些,但那股空落感和烦躁却依然盘踞不去。 她最后厌恶地瞪了一眼阁楼里的一片狼藉和床上那团“晦气”,重重地“哼”了一声,像躲避瘟疫一样,转身“噔噔噔”地踩着木梯下去了,木板被摔得震天响。 阁楼里恢复了昏暗和死寂。 只剩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杂物和散落一地的破旧衣物,无声地控诉着刚才的暴力。 林晚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被子里抬起头。 脸上没有任何泪痕,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蛰伏在深渊里的猛兽,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她侧耳倾听。 楼下传来林春梅带着委屈和不满的抱怨声,似乎在向王秀芬诉说着阁楼如何“阴森”、“晦气”。 王秀芬不耐烦的呵斥声夹杂其中,然后是双胞胎吵闹着要吃饭的声音。 危机暂时解除。 林晚紧绷的神经这才真正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感和肺部火烧火燎的灼痛。 刚才强撑着一口气应对林春梅的盘问和搜查,几乎耗尽了她本就所剩无几的精力。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喉咙痒得厉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她眼前发黑,几乎喘不上气。 灵泉! 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闪过脑海! 她强忍着眩晕,集中全部意念,小心翼翼地沉入眉心那一点清凉的所在。 意识瞬间连接上了那片广袤的空间。她的“目光”锁定在悬浮在沃土与仓库交界处的那眼灵泉。 汩汩涌动的乳白色泉水,散发着纯净柔和的光晕和浓郁的生命气息。 泉水中央,那株青翠的小草轻轻摇曳着。 取水! 意念微动。 下一瞬,一滴只有米粒大小、却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乳白光晕的泉水,凭空出现在她的舌尖! 一股难以言喻的、纯净清凉的甘冽感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那滴泉水入口即化,仿佛不存在实体,化作一股温和却精纯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 刹那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舒爽感,如同春日里最温柔的风,瞬间抚平了喉咙和气管里那火烧火燎般的灼痛和瘙痒! 肆虐的咳嗽被这股力量强行压制下去! 紧接着,那股清凉的气息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扩散向四肢百骸! 所过之处,冰冷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沉重的疲惫感被驱散了大半,连带着肺部那沉闷的压迫感都似乎减轻了一丝丝! 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那种濒死的窒息感和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大脑的眩晕感也消失了,意识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神效! 林晚心中狂喜! 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滴,就有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 这灵泉,果然是她在这绝境中最大的依仗! 有了它,至少短期内,这具身体不会轻易垮掉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王秀芬更加不耐烦、带着浓浓嫌弃的吼声: “林晚!死丫头!挺尸挺够了没有?!还不滚下来吃饭!等着老娘给你端上去啊?!赶紧的!别磨蹭!再装死信不信我抽你!” 声音穿透薄薄的楼板,清晰地传了上来。 吃饭? 林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来林春梅那番“晦气”、“阴森”的抱怨,加上自己刚才那副“快死了”的表演,终究还是让王秀芬产生了一丝丝忌惮? 怕她真死在阁楼里给她惹麻烦? 所以破天荒地喊她下去吃饭了? 她挣扎着坐起身,动作依旧迟缓无力,但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麻木绝望,而是沉淀着一种冰冷的清醒和算计。 她慢吞吞地整理了一下被林春梅扯乱的、本就单薄破旧的棉袄,又将散乱在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拨到耳后,露出一张依旧苍白、却不再死气沉沉的脸。 肺部虽然不再剧痛,但身体长期的亏空和虚弱不是一滴灵泉就能立刻补回来的。 她依旧需要食物,需要能量。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挪,艰难地走下那陡峭的木梯。 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摔倒,完美地延续着那个“病弱二丫头”的形象。 楼下堂屋里,饭桌已经摆好。 双胞胎林建业和林建民正埋头狼吞虎咽地吃着碗里的糊糊和窝头,碗里还残留着金黄色的蒸蛋羹痕迹。 林春梅坐在一旁,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小口小口地喝着糊糊,眼神时不时瞟向阁楼入口,带着一丝未消的烦躁和探究。 王秀芬正将锅里最后一点糊糊刮进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 看到林晚扶着墙、颤巍巍地挪下来,她没好气地将那碗糊糊“哐当”一声顿在桌角,指着那个位置—— “喏!你的!赶紧吃!吃完把碗刷了!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那碗糊糊,比记忆中林晚平时分到的,似乎…… 多了一点点?虽然依旧稀薄,碗底的黑窝头块也依旧是最小最硬的那部分,但糊糊的量,目测大概多了小半勺? 第11章 吃“白食”的林晚 呵,这点施舍般的“加餐”,是怕她真饿死吗? 还是怕她“晦气”传染? 她挪到桌角那个属于她的位置,默默地坐下,端起那碗温热的糊糊。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小口小口地、极其缓慢地吃着。 动作僵硬麻木,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然而,就在她端起碗,嘴唇即将碰到碗沿的瞬间,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灵泉! 她意念微动,一滴比刚才更小、几乎肉眼难辨的、散发着纯净微光的灵泉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她碗中那稀薄的糊糊里,瞬间消失不见,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林晚面无表情地喝下了一口混着灵泉水的糊糊。 温热的、带着粗糙玉米面颗粒感的糊糊滑过喉咙。 这一次,除了食物本身的味道,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暖流,随着糊糊一起,融入了她的胃里,然后迅速扩散开来! 这股暖流远比刚才单独服用一滴泉水要温和、要持久,如同春雨般无声地滋润着她干涸枯竭的脏腑! 有效! 而且更温和,更利于吸收! 混在食物里服用,不仅效果更好,而且极其隐蔽! 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这个发现让林晚的心跳再次加速。她不动声色,继续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这份“加餐”,将每一口混着灵泉水的糊糊都仔细地咽下。 胃里的烧灼感被一点点抚平,身体深处那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的虚弱感,似乎也被这股暖流暂时压制了下去。 虽然身体依旧单薄,力量依旧微弱,但林晚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灵泉在修复这具身体,而她的灵魂,已经牢牢握住了改变命运的钥匙。 她沉默地吃着,像一株在石缝中悄然汲取养分、等待破土而出的野草。 耳边是双胞胎吧唧嘴的声音,林春梅偶尔不耐的轻哼,以及王秀芬收拾灶台的叮当声。 这个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家,这个曾经能将她吞噬的泥潭,此刻在她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暂时的、需要小心应对的狩猎扬。而她,是那个最耐心的猎人。 活下去,然后,离开。 带着她的金手指,去攫取属于她林晚的一切。 碗底最后一口糊糊混着窝头碎屑被她仔细地刮干净,咽下。 她放下碗,低垂着头,等待着下一个指令,如同过去的十六年一样。 但她的眼底深处,那簇名为“贪婪”和“野心”的火焰,已经在灵泉的滋养下,开始无声地燃烧。 堂屋里最后一点暖意,随着王秀芬摔门而去的巨大声响,彻底消散殆尽。 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散落的煤灰和几片菜叶,打着旋儿。 空气中残留着糊糊的酸腐气、煤烟味,还有双胞胎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奶膻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浑浊。 林晚沉默地坐在桌角那个冰冷坚硬的板凳上,面前是那只已经空了的、豁口粗碗。 碗壁上残留着一点糊糊的痕迹,被她用指甲无意识地、一点点刮干净,送进嘴里。 最后一点温热和能量,连同那微不可察的灵泉滋养,沉入她干涸的胃袋。 耳边终于清净了。 林建国昨晚在厂里加班,直接在车间休息室凑合了一宿,根本没回来。 王秀芬骂骂咧咧地收拾完灶台,一边数落着“丧门星”、“吃白食的”。 一边裹紧了头巾,推着自行车去街道办的糊纸盒小组上工了—— 这是她除了操持家务和剥削二女儿之外,唯一能贴补家用的活计。 双胞胎林建业和林建民,背着王秀芬用碎布头缝的、鼓鼓囊囊的书包,像两只脱缰的小野狗,一边打闹一边冲出家门,奔向红星机械厂附属小学的方向。 大姐林春梅,对着墙上那面巴掌大的小圆镜,仔细地抿了抿鬓角,把两条油亮乌黑的麻花辫甩到身后,又拍了拍身上那件洗得发白却依旧是她最好看的花布罩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才挎上一个半新的帆布书包,脚步轻快地出了门,走向市里的高中。 临走前,她甚至没看桌角的林晚一眼,仿佛那里坐着的只是一团空气。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只有窗外呼啸的北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悲鸣,以及远处机械厂隐隐传来的、沉闷的机器轰鸣声。 林晚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那双一直低垂着的、仿佛盛满了麻木和怯懦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淬了冰的星辰,冰冷、锐利、深不见底。 脸上那刻意维持的虚弱和呆滞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一个人。 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扶着桌子边缘,站起身。 动作依旧带着大病初愈般的迟缓,脚步有些虚浮。 肺部深处传来隐隐的闷痛,提醒着她这具身体的脆弱。 但灵泉带来的那丝微弱却精纯的生机,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支撑着她,驱散了那种令人绝望的窒息感。 她没有立刻去收拾桌上的碗筷—— 那是“林晚”该干的活,但不是此刻的她最优先的事项。 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到那扇破旧的木门前。 冰冷粗糙的门板硌着掌心。 她侧耳倾听了几秒,确认家属院里只剩下风声和远处模糊的人声。 然后,她伸出冻得通红、布满裂口的手,将门后那根沉重的木门栓,一点点地、无声地插上。 “咔哒。” 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随时可能闯入的“家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伴随着巨大的、近乎贪婪的自由感,瞬间席卷了她。 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林晚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煤烟和尘埃的味道,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思考。 她需要冷静地、彻底地思考。 金手指在手,灵泉滋养,但这只是起点。 如何利用这逆天的资本,在这严苛的年代里,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她挪回桌边坐下,冰冷的板凳也无法冷 灵泉是神药,但并非万能。 第12章 突破点 短期内,她依旧是个“病秧子”,这是她的保护色,也是巨大的限制。 她现在要做的,是持续、隐蔽地利用灵泉修复身体,至少恢复到能承受基本体力劳动的程度。 食物! 必须想办法获取更多、更有营养的食物! 灵泉混入食物效果更佳,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林家这点糊糊和窝头底,连维持生命都勉强。 林家,一家子吸血蚂蟥,绝无温情。 王秀芬的刻薄吝啬,林建国的漠视,双胞胎的欺凌,林春梅的伪善与潜在的威胁,她今天搜查阁楼的举动绝非偶然! …这个家,是地狱,是牢笼。 一定要脱离林家!不惜一切代价! 她所处的时代是60年代,现在是1968年冬季。 寒冬腊月,物资极度匮乏,一切凭票供应。 身份是城市户口,但是毫无根基的普通工人家庭次女。 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 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下乡。 这几乎是时代洪流下,她这种“多余”的城市青年唯一的、也是被迫的选择。 但比起他人,她有金手指,这是她最大的依仗! 简直是年代生存的超级外挂! 但这些沃土种什么? 粮食!蔬菜!药材! 这是解决食物和未来财富的根本! 但种子从哪里来? 林家粮柜锁着,她连一粒玉米都摸不到! 而且,种下去需要时间生长,远水解不了近渴。 更关键的是,收获的粮食蔬菜怎么拿出来? 凭空变出粮食? 那是找死! 至于仓库,她有万方储存空间,完美保鲜。 理论上可以囤积海量物资。 但现在里面空空如也! 她有什么可以囤的?空气吗? 灵泉,目前看来是救命和改善体质的关键。 一滴就缓解了她的剧咳,混在食物里效果更温和持久。 但这东西能拿出空间使用吗? 直接拿出来卖?卖“神水”? 在破四旧、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年代?嫌命长也不是这么个死法! 林晚才十六岁,城市户口,虽然不值钱,读过几年小学,原主记忆里,勉强识字算数。 会做所有家务,忍耐力超强,以及一个来自未来的、冷静自私、精于算计的灵魂。 但现在她手握金山,却困在囚笼,动弹不得! 金手指的强大与现实的极度贫瘠形成了荒谬而残酷的对比。 最后她总结,她的目的是活下去,养好身体,然后—— 合法、安全地脱离林家,获得自由身! 下乡,似乎是唯一的、可行的跳板。 但户口本锁在王秀芬的箱子里,钥匙不离身,是铜墙铁壁。 偷?风险等于自杀。 突破口? 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 目光锐利地扫过这个破败的空间。 突然,一个关键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灵泉气息激活的种子,破土而出! 书中的剧情! 林春梅,作为书中女主,今年高二,马上就要毕业了! 这个年代,城市里根本没有足够的工作岗位容纳所有毕业生。 街道办会强力动员,甚至强制安排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林春梅心高气傲,一心想留在城里,甚至梦想着攀高枝。 书中,原主早死,家里只剩下两个未成年的双胞胎弟弟,根本不符合顶替条件,林春梅最终只能哭哭啼啼地下了乡。 但现在…… “林晚”还在! 一个活生生的、不受宠的、甚至被视为累赘和“晦气”的次女! 林晚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洞悉一切的弧度。 以林春梅那自私自利、虚伪透顶的性格,她会怎么做? 答案呼之欲出! 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哄骗、逼迫,甚至直接替“林晚”报名下乡! 把这个“晦气”的包袱甩出去,用妹妹的自由和未来,换取她自己留在城里的机会! 甚至,她可能还会在王秀芬面前,把这事包装成“为家里减轻负担”、“给妹妹找个出路”的“好心”! 户口本的问题…… 迎刃而解! 根本不需要她去偷! 林春梅自然会想办法从王秀芬那里把户口本“借”出来, 甚至王秀芬本人,在甩掉一个“吃白食的赔钱货”和保住“有出息的大闺女”之间,会怎么选? 答案不言而喻! 下乡的障碍,最大的死结,竟然被林春梅的私心给解开了! 狂喜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但林晚立刻冷静下来。 这只是解决了“离开”的问题。 下乡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那意味着更艰苦的环境,更繁重的体力劳动。 她需要一副能扛得住劳作的身体。 灵泉是根本,但需要时间和持续的能量滋养。 还需要启动资金! 下乡需要准备行李,需要应对未知的环境。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钱来购买…… 种子! 沃土五百立方米,空着就是最大的浪费! 粮食种子,蔬菜种子,尤其是…… 药材种子! 这才是未来真正的财富之源! 也是她利用灵泉优势,快速积累资本的关键! 钱! 她需要钱去买种子! 越多越好! 林家一贫如洗,钱和票都牢牢攥在王秀芬手里。 粮柜锁着,钱…… 等等! 另一个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骤然亮起! 那是大概两个月前,一个深秋的傍晚。 原主拖着疲惫的身体在阁楼清扫角落的灰尘。 无意中透过阁楼地板的缝隙,木板年久失修,有几条很宽的缝,看到楼下王秀芬正鬼鬼祟祟地在堂屋活动。 王秀芬先是警惕地看了看门窗,确认没人。 然后,她走到那个敦实厚重的粮食柜前,并没有开锁,而是吃力地弯下腰,双手抠住粮柜底部一个不起眼的、被煤灰和油污掩盖的凹槽,用力一掰! “咔哒”一声轻响。 粮柜底部靠墙的那一侧,一块大约两指宽、一掌长的木板竟然被卸了下来! 露出一个黑黢黢的、狭长的夹层! 王秀芬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用手帕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解开手帕,里面是卷得整整齐齐的一小卷钞票! 大多是毛票和块票,最上面赫然还有一张崭新的、印着“拾圆”字样的“大团结”! 第 13 章 “借钱” 然后,她又从夹层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可能是些零碎票证或更值钱的小东西? 看了看,又塞了回去。 最后,才把那块活动的木板严丝合缝地装回去,还用手抹了抹缝隙处的灰尘和油污,试图掩盖痕迹。 做完这一切,王秀芬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种“藏好了宝贝”的安心感。 原主当时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被发现。 事后也很快把这个秘密抛之脑后,毕竟,那钱跟她毫无关系,她连摸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粮柜! 底部夹层! 王秀芬的私房钱! 林晚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看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风险与机遇并存的窗口! 王秀芬藏的是私房钱! 这意味着林建国很可能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 不到万不得已,王秀芬绝不会轻易动用它,更不会经常翻看! 短时间内,少掉一点,她很可能发现不了! 尤其是零碎的毛票和块票! 机会! 林晚的眼神变得无比幽深锐利。 她需要种子! 需要启动资金! 这笔藏在眼皮子底下的钱,就是她的目标! 不是全部,只需要一点点! 足够买一些最基础的种子就行! 风险? 有!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回报? 足以撬动她未来的基石! 而且,时间窗口可能很短。 等林春梅开始运作“替妹下乡”的事情,家里可能会因为林晚这个“包袱”即将甩掉而有所放松,但也可能因为要“打点”而动用这笔钱! 必须快! 行动方案瞬间在脑中成型: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王秀芬离家时间较长的时候。 找到一块能撬开或移动那块活动木板的薄片。 只拿零散的毛票,不动那张“大团结”和布包里的东西。 总金额控制在……一块钱以内,这个金额,混杂在零钱里,被发现的概率最低。 拿了钱后,将木板恢复原状,仔细抹去所有痕迹。动作要快、且轻。 当务之急,是找到趁手的工具。 她站起身,维持着病弱的姿态,开始慢吞吞地收拾碗筷,清洗灶台。 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扫过厨房的每一个角落。 在堆放引火柴的破篓子最底下,她发现了一小截废弃的、磨得很薄的竹篾,可能是以前编东西剩下的,大约三寸长,一指宽,边缘还算锋利。 就是它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竹篾藏在袖子里。 然后,她走到水缸边,舀了小半瓢冰冷的井水,倒入一个不起眼的粗陶小碗中。 意念沉入空间灵泉。 这一次,她尝试引导一丝极其微弱的灵泉气息,融入碗中的井水。 意念专注,如同走钢丝。 成功! 她将一小撮从碗柜角落翻出的、王秀芬存着的、干瘪的蒲公英叶子放入碗中浸泡。 这是她计划中的另一个关键实验——测试灵泉对植物的影响! 如果灵泉能加速普通植物生长,那么对药材种子的效果…… 将无法估量! 做完这些,她将小碗藏回灶台角落,用破抹布盖好。 接下来是身体恢复。 意念再次沉入空间,目光投向灵泉中央那株青翠的“生机草”。 她极其谨慎地引导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气息,缓缓注入自身。 温和精纯的生命暖流缓缓流淌,滋养着干涸的脏腑,缓解着肺部的隐痛。效果深入而持久。 她立刻停止,不敢贪多。 小草是根本。 收拾完毕,她靠在冰冷的灶台边,静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寒风拍打着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发出单调的声响。 终于,外面家属院的人声渐渐稀少,上班上学的都走光了,只剩下一些老人和没工作的妇女在家。 时机到了! 林晚的心跳平稳下来,眼神冷静得如同寒潭。 她走到门前,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外面走廊无人。 然后,她悄无声息地走到那个厚重的粮食柜前。 蹲下身。 粮柜底部靠墙的那一侧,积着厚厚的灰尘和油污。 她伸出冰冷的手指,仔细地摸索着记忆中的位置。 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凹槽! 她从袖中抽出那截薄薄的竹篾,尖端小心翼翼地探入凹槽缝隙。 屏住呼吸,手腕用上巧劲,轻轻一撬!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块活动的木板松动了!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跳动着。 她用手指抠住木板的边缘,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将其向外抽离。 一个狭长、黑暗的夹层暴露在眼前。一股陈年的木头和灰尘气味扑面而来。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夹层深处——一个用洗得发白的手帕包裹着的小卷。 旁边还有一个用碎花布缝成的小布袋。 她伸出手指,动作轻巧得如同羽毛拂过。 没有去碰那个小布袋,而是精准地捏住了手帕卷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将其拖出来一点,解开。 卷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映入眼帘。最上面是那张崭新的“大团结”,下面是几张块票,再下面是一卷零散的毛票。 林晚的目光只在那张“大团结”上停留了半秒,便毫不犹豫地移开。 她的目标是下面那些不起眼的零钱。她伸出两根手指,极其轻柔地从那卷零钱里,捻出了三张一毛的纸币和五张一分的纸币。 三毛五分钱。 这是她精挑细选的金额。 零碎,不起眼,混杂在剩下的零钱里很难被立刻察觉。 她将剩下的零钱尽量恢复原状,重新卷好,小心翼翼地塞回手帕,推回夹层深处,紧挨着那个小布袋。 然后,她拿起那块活动木板,严丝合缝地装了回去,用手指仔细地将缝隙边缘的灰尘和油污抹匀,尽力恢复原状。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却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她迅速站起身,将三毛五分钱仔细地折好,塞进自己棉袄内衬一个极其隐蔽的破洞里。 那截竹篾被她扔回引火柴堆深处。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水缸边,舀了点水洗手,仿佛只是寻常的劳作。 然后,她回到灶台角落,掀开破抹布。 浸泡着蒲公英叶子的粗陶碗里,水依旧是清的。 但那些干枯的叶片,此刻竟然完全舒展开来,呈现出一种近乎刚采摘下来的翠绿色泽! 叶片饱满,脉络清晰,散发出的草腥味中,那股微弱的清新气息变得更加明显! 她沾了一点水,舌尖轻舔。 淡淡的苦涩中带着回甘,一股清晰的清凉感滑下喉咙,肺部残余的闷痒被有效抚平! 药效显著增强了! 而且性质温和! 灵泉激活药性,实验成功! 林晚眼中精光爆射!她看向那个藏钱的粮柜,又看向袖中那微不足道的三毛五分钱。 有了钱,有了方向,有了金手指。 她的目光最后投向窗外的寒风与阴霾。 下乡的路,林春梅会“主动”为她铺好。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短暂的窗口期,用这“借”来的三毛五分钱,买下希望的种子,用灵泉浇灌出……属于她林晚的、不可限量的未来! 第14章 买种子 家属院里的人声彻底沉寂下去,只剩下风掠过屋檐的呜咽和远处工厂模糊的轰鸣。 林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袖子里那三张毛票和五张分票,像几块滚烫的烙铁,紧贴着皮肤。 三毛五分钱,在这个年代,对一个孩子来说或许是一笔“巨款”,但在她宏伟的计划面前,渺小得可怜。 每一分钱都必须用在刀刃上。 种子!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铁钎,反复烫烙着她的神经。 空间里五百立方米的沃土,是希望的田野,更是她未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没有种子,它就是一片无用的荒地。 行动方案在脑中反复推演,每一个细节都关乎生死。 她不能以“林晚”的身份去买种子。 家属院人多眼杂,万一被哪个闲人看见她竟然有钱去买东西,传到王秀芬耳朵里,她偷拿私房钱的事情立刻就会暴露! 后果不堪设想。 她站起身,在昏暗的阁楼里无声地翻找。 目光扫过角落里那堆被林春梅翻乱后丢弃的破旧衣物。 都是原主穿了不知道多少年、打满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旧衣烂衫。 她挑拣出两件颜色最深、最破旧、几乎成了布条的夹袄。 又从一个破麻袋里,扯出几缕用来引火的、干硬粗糙的麻絮。 意念微动,这两件破夹袄和几缕麻絮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出现在空间仓库的一个角落里。 那里空荡荡的,只有它们孤零零地躺着。 接着,她走到炉灶旁。 炉子已经封火,炉膛口残留着冰冷的灰烬。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刮下一些混合着煤灰和草木灰的细末,同样用意念收进了空间仓库。 她维持着原主林晚那种惯有的姿态—— 微微佝偻着背,头深深地低垂着,双手习惯性地揣在破旧棉袄的袖筒里,脚步拖沓而虚浮,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肺部传来隐隐的闷痛,她适时地发出几声压抑的、短促的咳嗽。 推开吱呀作响的家门,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冻得她一哆嗦。 她低着头,像一道灰暗的影子,贴着墙根,瑟缩着身体,快速穿过空荡荡的家属院。 路上遇到一个裹着头巾出来倒炉灰的老太太,林晚立刻把头埋得更低,脚步加快了一点点,做出避让和怯懦的姿态。 老太太根本没在意她,嘟囔着“这鬼天气”,抱着炉灰盆匆匆回了屋。 顺利走出家属院大门,踏上外面更宽阔、也更冷清的街道。 行人稀少,都裹得严严实实,行色匆匆。 她拐进一条狭窄、堆满杂物和积雪的死胡同。这里背风,罕有人至。 她迅速闪到一堆废弃的砖垛后面,确认四下无人。 意念沉入空间。 那两件破夹袄和麻絮出现在手中,带着阁楼的霉味和仓库的冰冷。 她动作麻利地将一件破夹袄反套在身上颜色更深、更脏的一面朝外,另一件破夹袄撕开,变成两块破布。 一块胡乱地、严严实实地裹在头上,像乡下老妇人常戴的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另一块破布则围在脖子上,遮住了下巴和口鼻。 接着,她取出空间仓库里收集的煤灰细末。 冰冷的手指沾着黑灰色的粉末,毫不犹豫地抹在脸上、脖子上、耳朵上,甚至手背上! 动作快速而仔细,力求覆盖所有可能暴露肤色的地方。 很快,一个浑身脏污、头发凌乱、只露出一双浑浊眼睛(她努力眯起眼,降低神采)的、佝偻着背的“老妇人”形象出现了。 她对着旁边一洼结了薄冰的积水照了照——水面倒映出一个模糊、肮脏、毫不起眼的身影。 很好,别说家属院的人,就是王秀芬和林春梅站在面前,也绝对认不出这是她们家的“二丫头”! 目标:种子站! 记忆中,红星机械厂所在的这片区域,唯一能公开买到正规种子的地方—— 区供销社下属的一个小小的“农业生产资料代销点”,俗称种子站。 位置在两条街外,靠近郊区菜农聚集的地方。 林晚低着头,步履蹒跚,尽量模仿着老年人迟缓的步伐,沿着背街小巷,朝着种子站的方向挪去。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扑打在她裹着破布的脸上,冰冷刺骨。 但她心中一片火热,只有对种子的渴望。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一个挂着褪色木牌、写着“第三区农业生产资料代销点”的小门脸出现在眼前。 门脸不大,窗户上积着厚厚的灰,里面光线昏暗。 门口冷冷清清。 林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沉重的、带着铁锈味的木门。 一股混杂着尘土、陈年纸张和某种说不清的药水味道扑面而来。 店里很冷,比外面好不了多少。 靠墙是一排落满灰尘的木架子,上面稀稀拉拉地摆着一些农药瓶子、生锈的农具和几卷麻绳。 一个用玻璃柜台隔开的区域,里面坐着个穿着深蓝色棉袄、戴着套袖的中年妇女。 她正低着头,就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专心致志地织着一件红色的毛线衣,对林晚进来头都没抬一下,仿佛她是一团空气。 柜台后面的木格子里,用牛皮纸包着、用麻绳捆扎好的种子袋,就是林晚的目标! 它们整齐地码放着,上面贴着简陋的白纸条标签,写着种子的名称。 林晚的心脏砰砰直跳。 她努力维持着“老妇人”的颤巍巍姿态,挪到柜台前,用刻意压得沙哑、含糊不清的声音开口:“同志……买……买点菜籽……” 中年妇女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上下打量了一眼林晚这身脏污破旧的打扮,眉头立刻嫌恶地皱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视和怠慢。 她没说话,只是用拿着毛线针的手,极其敷衍地朝后面的木格子指了指,意思是“自己看”,然后低下头,继续织她的毛衣,毛线针碰撞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林晚强压着心头的不适,目光急切地扫过那些木格子里的标签: 白菜籽 萝卜籽 菠菜籽 小葱籽 茄子籽 辣椒籽 黄瓜籽 南瓜籽 豆角籽 …… 种类不算少,但都是最普通、最大路的蔬菜品种。 没有她最想要的药材种子! 这在意料之中,药材种子通常需要去专门的药材收购站或者黑市,这种代销点不可能有。 她快速在心里盘算着。 钱有限,必须精打细算。 粮食种子?这里也没有小麦玉米之类的主粮种子,那是生产队统购统销的。 第15章 刁难 “同志……”林晚再次沙哑地开口,指着木格子, “这……白菜籽、萝卜籽、葱籽、茄子、豆角,各、各要点……” 中年妇女被打断,很不耐烦地抬起头,语气生硬:“要多少?整包的?” 她指了指那些牛皮纸包,最小的包看起来也得有半斤左右。 林晚心里一沉。 半斤?她这点钱,买一种都不够!更别说买好几种了! 她赶紧摇头,陪着小心,姿态放得更低:“不、不要那么多,同志,家里自留地小……就种点自家吃,一样、一样给俺抓一小撮就行,就一小撮……” 她伸出裹着破布、沾着煤灰的手,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极小的缝隙。 “一小撮?”中年妇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把毛线针往腿上一放,声音拔高了, “你当这是菜市扬抓咸菜呢?!种子都是按包卖的!哪有论撮卖的?没有!不卖!” 她挥着手,像赶苍蝇一样, “买不起整包就别在这儿耽误工夫!走走走!” 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指尖冰凉。 她不能走! 这是她唯一能合法、安全买到种子的地方! 去黑市风险太大,她现在的伪装也经不起盘查。 而且这点钱在黑市买不了什么。 “同志……求求您了……” 林晚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身体也配合着微微颤抖,显得更加可怜无助, “家里…实在困难……就指着这点菜,孩子、孩子饿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颤巍巍地从破棉袄内衬那个隐蔽的破洞里,掏出了那卷被体温焐得有些温热的毛票和分票,小心翼翼地摊开在冰冷的玻璃柜台上。 三张一毛,五张一分,皱巴巴的,沾着煤灰。 “您看……俺、俺就这点钱……” 她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哀求, “求您行行好,每样、每样给俺一点点,一点点就行,够种一小块地的,俺、俺给您鞠躬了……” 说着,她真的作势要弯腰。 中年妇女的目光扫过柜台上那点可怜巴巴的零钱,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脏兮兮、可怜巴巴的“老妇人”,脸上的不耐烦稍微收敛了一丝,但更多的是鄙夷和施舍般的优越感。 她皱着眉,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 最终,大概是觉得为这点破事纠缠下去更烦人,或者那点零钱聊胜于无,她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哭丧着脸!晦气!” 她极其不耐烦地站起身,打开柜台侧面的小门,走到后面的木架子前。 她动作粗鲁地拿起一个装散种子的旧搪瓷碗,里面是些散落的、可能是从破包里漏出来的种子,又拿起几张裁剪好的、巴掌大的旧报纸。 她打开写着“白菜籽”的牛皮纸包,用指甲盖极其吝啬地捻了十几粒比芝麻还小的褐色种子,丢在旧报纸上。 然后是十几粒萝卜籽、一小撮黑色细小的小葱籽、十几粒扁平的黄褐色茄子籽、七八粒暗红色的豆角籽。 每抓一种,她的动作都充满了嫌弃和不耐烦,仿佛在施舍垃圾。 分量少得可怜,每种都只够种下几棵苗。 “喏!就这些!爱要不要!” 她把那张包着可怜巴巴一点种子的旧报纸团成一团,像扔垃圾一样扔在柜台上,然后指着那堆零钱, “三毛!拿来!” 三毛?林晚心头一紧。 她总共才三毛五分钱! 这点种子就要三毛? 简直是明抢!她指着那五张一分钱:“同志…这、这还有五分……” “五分?”中年妇女眼睛一瞪,“这点东西收你三毛都是可怜你!你还想讲价?要不要?不要拉倒!” 她作势就要把柜台上的种子纸团拿走。 “要!要!”林晚赶紧把三张一毛钱推了过去,迅速将柜台上那团珍贵的种子纸团抓在手里,紧紧地攥住,仿佛攥住了未来的希望。 那五分钱,她悄悄缩回了袖子里。 中年妇女看都没看她,抓起那三毛钱,随手扔进旁边一个掉了漆的铁皮钱盒里,发出“哐啷”一声脆响。 然后她坐回凳子,重新拿起毛线针,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林晚攥着那团珍贵的种子,低着头,千恩万谢,声音沙哑含糊,退出了种子站。 冰冷的寒风刮在脸上,她却感觉不到冷,手心因为紧握着种子而微微出汗。 她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查看种子,立刻拐进来时那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 再次确认无人后,她背靠着冰冷的砖墙,意念集中。 手中紧握的那团旧报纸和里面那点微乎其微却重逾千斤的种子,瞬间消失,被安全地转移到了空间仓库里那片纯白的、恒定的区域。 林晚迅速扯下头上和脖子上的破布,脱下外面那件反穿的破夹袄。 意念微动,这些伪装道具连同脸上手上的煤灰,全部被收进了空间仓库,煤灰单独放在角落。 她用手在脸上使劲搓了搓,没水,只能尽量搓掉浮灰,又从空间里取出一小块干净的旧布头, 沾了点空间里之前收集的厨房里的水,快速擦了擦脸和手,尽量恢复原本的肤色,虽然依旧粗糙蜡黄,但至少没了那层刺眼的黑灰。 她将弄脏的布头也扔回空间仓库。 然后,重新整理好自己原本那件破旧的棉袄,将散乱的头发用手扒拉了几下,恢复成原主那种枯黄毛躁、毫无生气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她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面色苍白、带着病容的林家二丫头林晚。 她低着头,双手重新揣回袖筒,缩着脖子,脚步虚浮地走出胡同,踏上来时的路。 肺部适时地传来隐痛,她发出几声压抑的咳嗽。 路过家属院门口时,看门的老头正抱着暖水袋打盹,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溜回了三排二号那扇破旧的家门前。 侧耳倾听,里面依旧寂静无声。 她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迅速将门栓插好。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林晚剧烈地喘息着,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高度紧张后的释放。 冷汗浸湿了后背的内衣,被冷风一激,带来一阵寒颤。 但她的眼神,却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 成功了! 她用意念沉入空间仓库。 那个旧报纸团静静地躺在纯白的空间里。 她小心地用意念将其展开。 巴掌大的旧报纸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白菜籽、萝卜籽、小葱籽、茄子籽、豆角籽,五种种子,虽然少的可怜,但种好了还可以收获种子。 在林晚眼中,这不是种子,而是一把把开启未来的钥匙! 是点燃沃土生机的火种! 第16章 实验灵泉水 心跳如同擂鼓,在寂静的堂屋里回响。 高度紧张后的虚脱感阵阵袭来,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和急迫。 种子! 那微乎其微却重逾千斤的希望,就在空间里! 她甚至来不及平复呼吸,也顾不上身体的疲惫和肺部的隐痛。 意念瞬间沉入眉心,连接上空间! 一百多平米的黑色沃土,散发着深沉而肥沃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人。 仓库区一片纯白空寂。 灵泉汩汩,生机草摇曳。 林晚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沃土边缘——那几张旧报纸上,分门别类摆放着的、少得可怜的种子。 意念种植!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既然能意念存取物品,那能否用意念操控种植? 她集中全部心神,意念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粒萝卜籽,那暗红色的、比米粒还小的种子。 然后,她“看”向那片黝黑的沃土。 意念引导着种子,缓缓地、精准地落入土壤表层之下大约一指深的位置。 意念微动,周围的土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轻轻抚平、覆盖。 成功了! 没有丝毫阻碍! 种子如同回归母体般,安稳地埋入了沃土! 巨大的惊喜让林晚几乎要叫出声! 她强压激动,如法炮制! 意念如飞! 第二粒萝卜籽,埋入。 第三粒萝卜籽,埋入。 …… 十二粒萝卜籽,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准而迅速地均匀分布在沃土的一小块区域,间隔适宜。 紧接着是白菜籽!十五粒细小的褐色种子,被意念均匀地撒播在另一块区域。 小葱籽!意念如同最精密的筛子,将一小撮种子均匀地撒开。 茄子籽,十粒!间隔埋下。 豆角籽,七粒!间隔埋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短短几十秒! 五样蔬菜种子,共计五十四粒种子,已经全部按照最适宜的种植方式,稳稳地扎根在那片黑色的沃土之中! 看着那片被“播种”过的土地,林晚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掌控感。 但这只是开始! 灵泉加速!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燎原!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灵泉对植物的神效! 意念瞬间锁定那眼悬浮的灵泉。 乳白色的泉水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和浓郁的生命气息。 她小心翼翼地用意念引导—— 不是取水,而是尝试引导一缕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灵泉气息,如同最细的雨丝,轻柔地洒向刚刚播种下去的那片土地! 意念专注到了极致,如同在显微镜下操控手术刀。 成功了! 那一缕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灵泉气息,如同甘霖般无声地融入了那片黑色的沃土之中,渗入埋藏种子的地方。 奇迹,就在林晚的意念注视下,发生了! 沃土之下,那些刚刚埋下的种子,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 萝卜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裂开!嫩白色的根须如同灵蛇般疯狂向下扎去,贪婪地汲取着沃土的养分! 两片肥厚的子叶瞬间顶破种皮,冲破土壤,在空间的微光中舒展开来! 翠绿欲滴,充满了爆炸性的生机! 紧接着,子叶中心,一点真叶的嫩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探出头,迅速伸展! 白菜籽同样瞬间破土! 细弱的茎顶着两片嫩黄的小叶子,然后迅速转绿、变大! 中心叶芽萌发,叶片肉眼可见地层层叠叠舒展开,如同快放的镜头! 小葱籽,密密麻麻的黑色种子处,无数细如牛毛的嫩绿色葱芽如同雨后春笋般“唰”地一下钻出土壤! 迅速拔高,变得挺拔翠绿! 茄子籽、豆角籽,同样疯狂破土、抽茎、展叶! 茄子幼苗的叶片呈现出健康的深紫色,豆角幼苗的茎蔓甚至开始有了缠绕的迹象! 短短不到一分钟! 原本光秃秃的黑色沃土上,已然是一片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景象! 萝卜苗已有半掌高,白菜苗叶片肥厚,小葱苗郁郁葱葱,茄子苗和豆角苗都长出了好几片真叶! 这生长速度,简直是神话! 林晚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灵泉加速,恐怖如斯! 这哪里是种菜?这简直是点石成金! 不,比点石成金更神奇! 收获!留种! 意念迫不及待地锁定了一株长势最旺盛的萝卜苗!意念如同无形的锄头,精准地挖掘下去,小心翼翼地避开旁边的幼苗。 一株完整的萝卜被拔了出来! 意念将其转移到空间仓库的纯白区域。 与此同时,林晚的目光扫过那些同样长势惊人的植株。 留种!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她需要源源不断的种子!意念微动: 特意留下两株长得最粗壮、叶片最肥厚的萝卜苗,没有收获,用意念标记,让它们继续生长、开花、结籽! 同样留下三株最健壮的白菜苗,让其自然生长成株,开花结籽! 小葱本身是多年生,分蘖能力强,暂时无需特意留种。 茄子、豆角,种子太少,植株也少,暂时不留种株,全部收获嫩苗。 林晚的意念瞬间回归本体。 她摊开手掌——一根水灵灵、胖乎乎、通体深红、带着翠绿缨子的萝卜,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萝卜不大,只有她的小臂粗细,但入手沉甸甸的,冰凉光滑。 缨子翠绿欲滴,如同翡翠雕琢。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泥土芬芳和极致清甜的气息,霸道地钻入鼻腔! 仅仅是闻着,就让人口舌生津,精神为之一振! 这绝不是普通的萝卜! 这气息,这品相,简直如同传说中的仙果! 林晚的心脏狂跳着,喉咙因为渴望而发干。 她毫不犹豫,意念微动,一把小小的、同样从空间仓库取出的,原主箱子里藏的旧削笔刀出现在另一只手上。 她飞快地削掉萝卜皮。 深红色的外皮下,是晶莹剔透、如同红宝石般水润的果肉! 没有一丝纤维感,细腻得惊人! 她张口,狠狠地咬下一大块! “咔嚓!” 清脆得如同冰晶碎裂! 汁水瞬间在口腔中爆开! 难以形容的极致清甜! 没有普通萝卜的辛辣和土腥味,只有一种纯净到极致的甘冽! 仿佛浓缩了山泉的清甜和阳光的温暖! 汁水丰沛,口感爽脆得不可思议! 一股精纯的、带着浓郁生命气息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中,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 身体的疲惫如同被暖流冲刷,消失得无影无踪! 肺部那点顽固的隐痛和闷痒,被这股暖流轻柔地包裹、抚平,如同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 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和充沛的精力感,瞬间充盈了全身! 这效果…… 比直接服用稀释的灵泉水还要明显! 还要温和! 还要深入! 第17章 发现商机 这萝卜……是神物! 这效果……太逆天! 这要是拿出去卖…… 她仿佛看到了无数双贪婪、疯狂、不择手段的眼睛! 看到了自己被绑在火刑架上,被当成妖孽切片研究! 在这个破四旧、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年代,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人性被压抑到极致的年代,拿出这种超越常理的东西,不是生财之道,而是自掘坟墓! 是找死! 巨大的后怕让她手一抖,差点把萝卜掉在地上。 不行! 绝对不行! 灵泉加速种出来的东西,效果太惊人了! 这超出了“好”的范畴,进入了“非人”的领域! 这根本不是可以用来交易的货物,这是能引来灭顶之灾的祸根!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怎么办? 她的发财大计,刚刚萌芽,就被这残酷的现实无情掐灭? 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在短暂的慌乱后,迅速沉淀为冰冷的锐利和算计。 她看着空间里那片郁郁葱葱、散发着惊人生命气息的幼苗,又看了看手中这半根效果逆天的萝卜。 问题出在“加速”上! 灵泉气息的强行催化,让植物在极短时间内吸收转化了过于庞大的生命能量,导致其品质发生了质的飞跃,拥有了近乎“灵药”的效果。 那么…… 如果不加速呢? 只用这片神奇的沃土,只用空间里自然的环境,让它们自然生长呢?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明灯! 她意念沉入空间,毫不犹豫地将沃土上那片长势过于惊人的幼苗, 除了特意留下的萝卜和白菜种株,包括小葱、茄子、豆角苗,全部用意念“收割”! 植株连同根部,瞬间被转移到空间仓库的角落。 那片被“收割”过的沃土重新变得平整、黝黑、肥沃。 然后,她将意念再次投向那几张旧报纸上剩下的种子。 这一次,她更加谨慎。 她用意念,将剩下的种子,主要是萝卜、白菜、小葱。 因为豆角和茄子种子太少,小心翼翼地、按照自然生长的密度和深度,重新播种在沃土的不同区域。 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灵泉气息加速! 只是纯粹地依靠这片神奇的沃土和空间本身的环境,虽然空间没有阳光,但光线柔和,温度恒定,似乎也能满足植物基础生长的需要? 播种完毕。 沃土上再次点缀上了微小的种子。 林晚的意念紧张地注视着那片新播种的土地。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空间内外时间流速似乎一致的。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终于! 萝卜籽处,土壤微微拱起,一点嫩白的芽尖小心翼翼地顶破了种皮,探了出来。 速度…… 比起灵泉浇灌,很慢,很自然。 白菜籽处,细弱的嫩芽破土而出,带着一点嫩黄。 小葱籽处,细密的嫩绿色葱尖如同害羞的少女,缓缓钻出土壤。 生长速度虽然比外界快一些,可能是沃土太肥沃,空间环境特殊。 但完全在“正常”可以理解的范围内! 没有那种爆炸性的、令人惊骇的生长! 口感应该也不会超出外界太多! 林晚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一半。 收获第一波加速成果! 意念扫过空间仓库角落那堆被收割的、过于茂盛的植株。 萝卜缨子:翠绿肥厚,蕴含浓郁生机。 白菜苗: 叶片肥嫩。 小葱苗: 郁郁葱葱。 茄子苗、豆角苗:茎叶鲜嫩。 这些都是极好的……饲料? 或者……堆肥? 林晚有些心疼,但这些东西绝对不能见光! 她意念微动,将这堆蕴含了过多生命精华的植株,全部转移到了沃土的一个角落,用意念将它们深深埋入土中,充当肥料。 虽然浪费,但安全第一。 那半根“红宝石”萝卜和刚收获的灵蔬,这是真正的宝贝! 更是她调养身体的王牌! 她意念一动,萝卜消失在手中,和刚刚收获的灵蔬一起,被小心地转移到了空间仓库一个单独、干净的角落,用意念标记好。 这是她的私人口粮! 以后,她再也不用眼巴巴等着王秀芬施舍的那点可怜糊糊! 这些蕴含强大生机的灵蔬,将是她快速修复这具破败身体、积攒力量的最大依仗! 每天只需一小块,混在糊糊里或者偷偷生吃,效果远胜任何补药,而且隐蔽! 身体好了,才有资本谋划未来! 接着,她的目光投向那特意留下的、正在沃土中继续缓慢生长的萝卜种株和白菜种株。 意念引导一丝极其微弱的灵泉气息,小心翼翼地滋养着它们的根部,避开植株主体,只作用于根部土壤深处。 她需要它们健康、茁壮,顺利开花结籽,为未来提供源源不断的种子来源! 这是长远的投资。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 刚才紧张的实验,情绪的大起大落,消耗了她大量的心神。 肺部又传来熟悉的闷痒。 她走到灶台角落,端起那碗浸泡着翠绿蒲公英叶子的灵泉气息水,一饮而尽。 温和的药力散开,滋养着肺腑。 效果远不如那萝卜,但胜在安全可控。 放下碗,她看着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和凛冽的寒风。 空间沃土里那些正在缓慢、自然生长的萝卜、白菜、小葱…… 按照这个速度,加上空间优于外界的环境, 或许…… 几天就能收获? 虽然没有了那种逆天的效果,但用这片神奇沃土种出来的蔬菜,品质绝对远超普通蔬菜! 口感、味道、营养,都将是顶级的! 而且,现在是冬季! 隆冬腊月,天寒地冻! 除了窖藏的大白菜和萝卜,市面上根本看不到一丝绿色! 家家户户都在啃咸菜、吃干菜! 如果这时候,能拿出水灵灵、翠生生的新鲜蔬菜…… 林晚的眼神再次变得灼热起来,但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只剩下算计和贪婪。 口感好一点,品相好一点,在这个季节,就是天价! 不需要逆天的效果,只需要“新鲜”和“好吃”,就足以让那些有钱有票、渴望改善伙食的人疯狂掏腰包! 风险? 依然有。 黑市交易本身就是风险。 但只要东西“正常”,不引起超自然的怀疑,风险就在可控范围内! 她需要等…… 等空间里那批自然生长的蔬菜成熟。 同时,她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借助那半根灵蔬和空间自然蔬菜,更快地养好身体。 并且…… 寻找一个安全的出手渠道…… 意念扫过空间沃土里那些正在努力破土、缓慢生长的嫩芽,以及仓库里那半根珍贵的红萝卜。 生存的保障和未来的资本,正在同时悄然积累。 林晚走到水缸边,舀起冰冷的井水,开始慢吞吞地清洗早上留下的碗筷。 动作机械而麻木,嘴角却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勾起一个冰冷而充满期待的弧度。 冬天的第一把绿,将是她林晚掘出的第一桶金! 而她的身体,也将在这无声的滋养中,快速摆脱孱弱,变得健康起来。 第18章 进入空间 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肺部深处残留的闷痛也隐隐发作。 但她心中却燃烧着一团火焰,那是计划初具雏形、希望触手可及的兴奋。 养好身体! 这是当前第一要务。 空间里那半根萝卜和其它收获的灵蔬,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有了这些,再加上即将收获的自然生长蔬菜,她再也不用像原主那样,眼巴巴等着王秀芬施舍的那点塞牙缝都不够的糊糊和窝头底! 身体的亏空,将以远超常理的速度被填补! 但在人前,她依旧是那个病弱不堪、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林家二丫头林晚。 这副“病弱”的皮囊,是她最好的保护色。 不仅能让她免于被王秀芬和林春梅额外压榨更多的重活,更能麻痹她们,为她的暗中行动提供掩护。 她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到水缸边。 冰冷的水刺骨,她却毫不在意。 慢吞吞地清洗着早上留下的碗筷,动作迟缓无力,时不时还伴随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复刻着原主那副“油尽灯枯”的姿态。 意念扫过空间仓库里那半根晶莹剔透的萝卜,林晚心中已有盘算。 直接生吃一小块萝卜,效果固然逆天。 但那股澎湃的生机暖流在体内奔涌的感觉太过明显,身体状态改善的速度也可能会快得超出“病弱”人设的合理范畴,容易引起怀疑。 简单来说,好的太快,惹人怀疑。 而且,单独服用蕴含高浓度生命能量的灵蔬,身体吸收效率虽高,但冲击力也大,对现在这具极度虚弱的躯壳来说,未必是最优解。 混入食物! 这个方案瞬间被林晚确定。 将少量切碎的灵蔬混入每天那点可怜的糊糊里吃下去。 完美伪装! 糊糊本身味道寡淡,混入一点点切得极碎的萝卜,颜色、气味都被掩盖,根本无从察觉。 而且对于林晚的身体更温和、更持久!食物在胃里消化分解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对能量的缓释和转化。 灵蔬那精纯的生命能量随着糊糊一起被消化系统缓慢吸收、转化,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效果更易被身体接纳,不会产生过于突兀的“药效”,修复过程更温和也更隐蔽。 这比她直接生吃一小块,能量瞬间爆发要安全得多,也更利于这破败身体的逐步修复。 她需要维持“进食”的表象。 如果她突然对王秀芬施舍的食物毫无兴趣,甚至拒绝进食,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 混着吃,一举两得。 风险?当然有! 要在王秀芬和林春梅的眼皮子底下完成“加料”的动作,必须万分小心,动作要快、要准、要无声无息。 但比起收益,这点风险值得一冒! 身体的快速恢复,是她所有计划的基础! 心里打定主意,她继续手上的清洗工作。 意念扫过空间沃土里正在缓慢、自然生长的小葱和萝卜嫩苗,以及那几株被她特意留下、正缓慢孕育着未来种子的萝卜白菜种株…… 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心情很好。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有些恍惚。 穿越以来,死亡威胁、冰冷剥削、饥饿病痛…… 沉重的枷锁几乎将她压垮。 但现在,有了金手指,有了计划,有了希望,这冰冷破败的世界,似乎也透进了一丝微光。 就在这份难得的、带着一丝轻松的心情弥漫开来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诞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的思绪! 空间…… 身体可以进去吗?!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像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她所有的神经! 如果可以?!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个绝对安全、完全属于她的避难所! 意味着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种植、存放、甚至…… 处理麻烦的终极堡垒! 更是杀人夺宝、毁尸灭迹的绝佳利器! 当然她肯定不干作奸犯科的事! 这个冰冷而充满诱惑力的念头,让林晚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如果身体能进入空间,那她的安全系数将呈几何级数暴增! 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堵在家里,再也不用害怕暴露秘密! 遇到无法解决的危机,往空间里一躲,谁能奈何? 她几乎是立刻付诸行动! 所有的疲惫和谨慎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意念沉入眉心,锁定空间。 这一次,不再是“看”,而是尝试着用整个意念去“包裹”自己,去“触碰”那片空间的壁垒! 进! 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撕裂空间的痛楚。 就在意念与空间壁垒接触的刹那,一种奇异的、如同水波般的柔和吸力传来! 林晚只觉得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仿佛跌入了一个万花筒般的隧道,身体传来一种轻微的失重感,又像是被温暖的水流包裹。 下一秒! 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 冰冷、坚硬、带着泥土特有气息的地面,真实地接触着她的脚底。 她…… 进来了! 真的站在了这片属于她的空间里! 不再是意念的俯瞰,而是切切实实地站立在那片广袤的、散发着深沉肥沃气息的黑色沃土之上! 头顶是流动着混沌雾气的无形穹顶,柔和的光线均匀洒下。 不远处,那眼悬浮的灵泉散发着乳白色的柔和光晕,汩汩涌动着,泉水中央那株青翠的生机草轻轻摇曳。 旁边,是庞大而稳固的纯白仓库空间,边缘清晰可见。 空气清新得不可思议,带着泥土、青草和灵泉特有的、令人心旷神怡的芬芳。 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部像是被最纯净的山泉洗涤过,清凉舒爽,连带着那点顽固的闷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服得张开了,贪婪地汲取着这空间里浓郁的生命气息! 太舒服了! 林晚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难以言喻的通透感和活力感瞬间充盈四肢百骸! 意念观察和亲身进入,感觉截然不同! 意念如同隔着一层玻璃观看,而亲身进入,则是彻底的融入和滋养! 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拥抱她,欢迎她的到来! “哈哈哈!” 她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笑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未来的无限野望! 今天穿来的太突然,变故迭起,她居然完全没想到尝试身体进入空间! 好在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这个发现的价值,甚至不亚于得到灵泉本身! 第19章 收鸡蛋 脚下是松软肥沃的黑土,踩上去感觉充满弹性。 她跑到灵泉边,看着那汩汩涌动的乳白色泉水,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 指尖传来温润清凉的触感,带着浓郁的生命气息。 她没敢喝,怕效果太强暴露,只是感受着那份纯净。 她又跑到仓库区,空旷的纯白空间一望无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里将成为她未来的物资王国! 最后,她停留在沃土上,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自然生长的嫩苗。 萝卜的小芽已经长出了两片嫩绿的子叶,白菜芽也舒展了叶片,小葱苗更是挺拔了许多。 速度果然比外界快! 她甚至能感觉到土壤中蕴含的勃勃生机正源源不断地滋养着它们。 兴奋和探索的欲望让她流连忘返。 然而,就在她沉浸在这份巨大的喜悦和掌控感中时,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警钟般在她脑海中猛然敲响! 等等! 她在空间里待了多久了?! 外面呢?! 万一王秀芬或者林春梅提前回来怎么办?! 万一她们推门进来,发现阁楼空无一人……而她又突然出现—— 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刚才太过兴奋,竟然完全忽略了现实世界的风险! 巨大的后怕瞬间冲散了狂喜,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 “该死!” 林晚低骂一声,再也顾不得欣赏空间。 意念瞬间集中——出去! 同样的柔和吸力传来,轻微的眩晕感。 下一秒,冰冷的、带着煤烟和酸腐气息的空气涌入鼻腔。 脚下是坚硬粗糙的水泥地。 她回到了林家堂屋,依旧站在水缸边,手里还捏着没洗完的最后一个碗。 时间…… 似乎只过去了一瞬间? 她不确定,但感觉上在空间里停留的时间似乎并不长。 她立刻侧耳倾听! 外面寒风呼啸,家属院里依旧寂静。 没有脚步声,没有开门声。 还好! 她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心脏还在狂跳。 刚才真是太险了! 以后进入空间,必须确保周围绝对安全,并且严格控制时间! 她不敢再耽搁,看了一眼窗外。 天色依旧阴沉,但感觉…… 似乎比刚才亮了一些? 快中午了! 林家人…… 随时可能回来! 她立刻加快手上的动作! 虽然心里急得要命,但动作依旧维持着那种病弱的迟缓感,只是频率稍微快了一点点,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一半是伪装,一半是真的后怕。 碗筷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飞快地洗完最后一个碗,用破抹布擦干,放进碗柜。 灶台上的水渍也仔细擦干净。 就在这时!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冰冷的炉灶口,心脏猛地一跳! 鸡蛋! 早上好不容易“捡”到、冒着风险藏在炉灰深处的那颗鸡蛋! 刚才光顾着清洗碗筷和探索空间,竟然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 这鸡蛋虽然比不上空间灵蔬珍贵,但在这个家,也是难得的蛋白质来源! 更重要的是,它绝不能被发现! 一旦王秀芬生火时发现炉灰里埋着个熟鸡蛋…… 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以王秀芬的精明和多疑,绝对会联想到早上丢失的那个鸡蛋! 到时候,她林晚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偷拿私房钱的事还没暴露,偷鸡蛋的罪名可能就先扣头上了! 必须立刻处理掉! 林晚没有丝毫犹豫,也顾不上伪装病弱了,反正暂时没人。 她一步跨到炉灶前,蹲下身,抓起靠在旁边的铁钩子。 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切和精准。 铁钩伸进冰冷的炉膛,小心翼翼地拨开最上面那层薄薄的白灰,露出底下颜色更深、带着一丝余烬温度的黑灰。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铁钩的尖端在黑灰里轻轻探寻、拨动。 指尖传来碰到硬物的触感! 找到了! 她屏住呼吸,用铁钩小心地将那颗沾满黑灰、微微发烫的鸡蛋从灰堆里勾了出来! 鸡蛋滚落到炉膛口冰冷的地面上。 林晚一把抓起鸡蛋。 入手温热,沉甸甸的。 她甚至来不及擦掉上面的灰,意念瞬间集中! 收! 沾满黑灰的鸡蛋瞬间从她手中消失,被安全地转移到了空间仓库一个干净的角落! 和那半根萝卜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心脏重新落回胸腔,后背的冷汗被冷风一激,凉飕飕的。 她迅速用铁钩将炉膛里的灰拨弄平整,抹掉一切痕迹,将铁钩放回原位。 尘埃落定。 最后的隐患解除。 她立刻转身,扶着墙壁,脚步踉跄,这次是真的腿软,林晚急切地冲向通往阁楼的木梯。 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掀开木板,一头栽倒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拉过那床又薄又硬的破被子盖住自己,只留下一个剧烈起伏、仿佛喘不上气的脊背。 肺部配合地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喘息声和咳嗽声。 几乎就在她躺下、喘息还未平复的同一瞬间—— “哐当!” 楼下家门被粗暴地推开,一股裹挟着寒风的喧嚣瞬间涌了进来! “饿死了饿死了!妈!饭呢?!” “我要吃炒鸡蛋!” 双胞胎林建业和林建民尖利蛮横的童音如同破锣,瞬间撕破了屋内的寂静。 紧接着是后面王秀芬带着疲惫和烦躁的呵斥:“叫什么叫!饿死鬼投胎啊!等着!这就做!” 然后是自行车靠在墙边的声音,拍打身上雪沫的声音。 最后,是林春梅那刻意放柔、但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的声音:“妈,今天有我的信吗?” 伴随着放下书包的轻响。 林晚藏在被子下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才彻底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如同断掉的弦。 冷汗浸湿了里衣,紧贴着冰冷的皮肤,带来一阵寒意。 但她的嘴角,却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缓缓勾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冰冷的掌控感。 安全过关。 空间,是她最后的堡垒。 现在,她知道了如何进入。 身体的修复,也将无声而高效地进行。 猛兽蛰伏,静待风起。 第20章 败坏林家名声 空间里那半根萝卜和一颗鸡蛋安稳地躺在仓库角落,给她带来一丝隐秘的踏实感。 楼下,王秀芬叮叮当当地开始准备午饭,双胞胎的吵闹和林春梅刻意放柔的询问声交织在一起,形成林家特有的、令人窒息的背景音。 然而,这份短暂的喘息并未持续多久。 “林晚!死丫头!挺尸挺上瘾了是吧?!” 王秀芬尖利刻薄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猛地穿透薄薄的楼板,直刺阁楼, “水缸都见底了!你是瞎了还是聋了?!早上让你挑水你空桶回来,现在还想躲清闲?给我滚下来!” 伴随着怒骂的,是沉重的脚步声踩在木梯上的“嘎吱”声! 木板被粗暴地掀开! 王秀芬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出现在入口,三角眼里喷着火,嘴里喷着唾沫星子: “装!你再给我装!我看你就是欠收拾!赶紧给我滚起来,去挑水!不把水缸挑满,今天别想吃饭!” 林晚早在听到脚步声时就已切换回状态。 她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破了胆,身体猛地一哆嗦,惊恐地睁开眼,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又因为“虚弱”而力不从心,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妈,我…我难受……” “难受?!我看你是懒病犯了!” 王秀芬根本不吃这套,她几步跨上阁楼,伸出粗糙油腻的手,一把抓住林晚单薄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毫不留情地将她硬生生从床上拖了起来! 冰冷的空气和粗暴的拉扯让林晚痛得闷哼一声,肺部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顺从地、踉跄地被王秀芬拽着,跌跌撞撞地下了陡峭的木梯,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被王秀芬粗暴地扯住才没倒下。 “少在这儿装死样!赶紧的!” 王秀芬将她往墙边的扁担和水桶处一推,指着门外, “今天不把水缸挑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林晚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暴戾。 她剧烈地喘息着,肩膀因为咳嗽而不住耸动,双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才扶住冰冷的扁担。 这副姿态,将一个被病痛折磨又被母亲苛待的可怜女儿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是…妈……” 她嘶哑着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恐惧。 她知道,此刻硬刚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招来更严厉的打骂和克扣。 暂时顺从,苟住,才是上策。 她挑起那对空桶,扁担压在依旧酸痛的肩膀上,让她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 脚步虚浮,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被肩上的重量压垮。 她低着头,缩着脖子,像一只被驱赶的、病弱的鹌鹑,一步一挪地走出了家门。 凛冽的寒风瞬间将她包裹,单薄的破棉袄形同虚设。 她朝着家属院最东头的公用水龙头走去。 那里已经排起了小队,几个同样挑着桶的妇女和老人跺着脚哈着气等着水管化冻。 林晚的到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这副弱不禁风、挑着空桶都仿佛不堪重负的样子,在寒冬里显得格外刺眼。 “哎哟,这不是建国家的二丫头吗?怎么病成这样了还出来挑水?” 一个裹着头巾、面善的老太太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同情。 “啧,看她那脸,煞白煞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走路都打晃呢!” 另一个中年妇女皱着眉头,小声嘀咕。 “谁说不是呢!这林家也真是……双胞胎养得跟小牛犊似的,大闺女穿得也体面,就这二丫头……唉,造孽啊!” 有人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不平。 “抬个水都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以后可怎么找婆家哟!谁家敢要?” 一个刻薄些的老头摇着头,话语里带着嫌弃。 “找婆家?我看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难说!都是亲生的,心偏到胳肢窝了!这么个压榨法,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一个心直口快的妇女愤愤不平地接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窃窃私语如同细密的针,钻进林晚的耳朵。 同情、怜悯、不平、鄙夷、愤慨……各种情绪交织。 她始终低着头,肩膀瑟缩着,仿佛承受不住这些目光和议论,脚步更加踉跄不稳,挑着空桶的扁担也随着她的步伐,水桶左右大幅度地晃荡着,桶底几乎要擦到地面。 很好。 林晚在心中无声冷笑。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副病入膏肓、被苛待压榨的惨状,就是她最好的保护色和宣传单! 家属院这些闲言碎语,很快就会传开。 林家刻薄寡恩、虐待次女的名声,会在无形中坐实。 将来,就算她因为身体恢复或者性格有所转变,也不会引起过多的怀疑,反而会被认为是“被压狠了终于反抗”的正常结果。 排了将近半个小时的队,冰冷的水管才艰难地滴出水来。 轮到林晚时,她费力地将两只桶都接满。冰冷的井水注入桶中,寒气刺骨。 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扁担重新扛上肩头。 沉! 冰冷的水桶仿佛有千斤重! 压得她本就脆弱的肩膀骨头都在呻吟! 肺部因为用力而火烧火燎地疼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撑着,迈开了脚步。 这一次,她不再刻意让水桶晃荡,因为真实的重量已经让她步履维艰。 她低着头,身体佝偻得几乎与地面平行,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往回挪。 每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在寒风中迅速变得冰凉。 这真实而痛苦的姿态,比任何伪装都更有说服力。 路上遇到的人,无论之前持什么态度,看到她这副随时可能累倒、咳死在半路的惨状,都下意识地让开了路,眼神复杂。 “可怜见的……” “林家真不是东西!” “唉……” 同情的议论声更加清晰。 林晚充耳不闻,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对抗肩上的重担和身体的极限。 短短几百米的路,她走得如同跋涉千山万水。 当她终于挪到家门口时,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浸透,嘴唇青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她几乎是撞开了虚掩的家门。 堂屋里,王秀芬正坐在炉子边烤火,林春梅在对着小镜子整理头发,双胞胎则在抢着玩一个破铁环。 饭菜的香气已经弥漫开来。 而门口的小凳子上,坐着一个沉默的身影——林建国回来了。 他穿着沾着油污的深蓝色工装,脸上带着加夜班后的疲惫和漠然,正低头卷着一根劣质的旱烟。 听到撞门声,他只是抬起眼皮,冷漠地扫了一眼狼狈不堪、摇摇欲坠的林晚,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的女儿,而是一件碍眼的、挡路的旧家具。 随即,他又低下头,专注地舔着卷烟纸,对王秀芬即将爆发的怒火和林晚的惨状充耳不闻。 在这个家里,他扮演着一家之主的威严,却只体现在对妻儿,尤其是王秀芬的冷漠纵容和对家庭责任的彻底逃避上。 第21章 林晚的隐忍 王秀芬看到林晚挑进来的水桶,怒火瞬间升级! “你!”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那两只水桶,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 “让你挑水!你就挑了这么点?!半桶都不到!你是废物吗?!连桶水都挑不满?!养你有什么用?!白吃白喝的赔钱货!” 她越说越气,扬起巴掌就朝林晚毫无血色的脸上扇了过来! 林晚早有防备。 在王秀芬扬手的瞬间,她像是被吓坏了,身体猛地一哆嗦,脚下“一个不稳”,踉跄着向旁边倒去,肩膀“恰好”撞到了靠在墙边的扫帚。 扫帚“哗啦”一声倒地。 王秀芬的巴掌带着风,擦着林晚散乱的发梢挥空了! “妈…我、我真没力气了…水、水太沉了……” 林晚趁机带着哭腔,声音虚弱又恐惧地辩解,身体软软地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咳嗽,仿佛随时会晕厥, “路上,差点…摔倒了……” “没用的东西!还敢躲?!” 王秀芬一巴掌打空,更是怒火中烧,作势又要上前拧她。 “妈!妈!饿死了!快吃饭!” “就是!我要饿死了!” 双胞胎适时的哭闹声如同救火队员,瞬间吸引了王秀芬全部的注意力和怒火转移点。 “好了好了!小祖宗们别闹了!这就开饭!饿着谁也饿不着我的宝贝儿子!” 王秀芬立刻换上一副慈爱哄劝的面孔,狠狠瞪了靠在墙边“装死”的林晚一眼, “算你走运!吃完饭再收拾你!” 她转头看向林建国,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讨好, “建国,累了吧?快洗洗手吃饭了。” 林建国这才慢悠悠地掐灭烟头,嗯了一声,起身去洗手。 王秀芬转身去端饭菜,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下午别在家挺尸!去街道办领糊纸盒的材料回来!在家吃白饭不干活?美得你!要是领不够量,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林晚抬起苍白的小脸,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接触到王秀芬那凶狠警告的眼神,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低下头,怯懦地应道:“……是,妈。” 饭桌上,如同一个小小的等级森严的王国。 林建国坐在主位,面前摆着最大份的窝头,虽然也是粗粮,但明显是蒸得最好的部分和最多的炒白菜,难得的几片肥肉也都在他碗里。 他沉默地吃着,偶尔抬眼扫一下桌上的情况,眼神漠然,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双胞胎林建业和林建民的碗里,堆着金黄色的窝头尖,上面淋着几滴珍贵的猪油,还有几片油汪汪的炒白菜。 王秀芬不停地给他们夹菜,嘴里哄着:“多吃点,长壮实!” 林春梅的碗里,窝头份量足,炒白菜也明显比双胞胎碗里的叶子多,油水也不少。 王秀芬还特意给她夹了一筷子:“春梅也多吃点,上学费脑子。” 轮到林晚。 王秀芬拿起勺子,在锅里刮了又刮,才勉强刮出小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糊糊,倒进林晚那个豁了口的粗碗里。 又从一个破篮子里,挑出半个最小、最硬、颜色发黑的窝头底,扔在她碗边。 “喏!你的!赶紧吃!吃完刷碗收拾!” 王秀芬的语气冰冷而厌弃,仿佛在施舍垃圾。 更过分的是,当林晚颤抖着伸出筷子,想夹一点桌上那盘少得可怜的炒白菜,只剩下点碎叶和梆子时,王秀芬的筷子“啪”地一声打在她的手背上! “夹什么夹?!活没干多少,饭量见涨?!吃你的窝窝头!” 王秀芬瞪着眼,眼神凶狠。 林建国对此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看见,继续咀嚼着他碗里的食物。 手背火辣辣地疼。 林晚缩回手,低着头,看着碗里那点可怜的食物,胃里因为饥饿而灼烧,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怒海狂涛! 老虔婆!吸血鬼!不得好死! 还有那个装聋作哑的老东西!都不得好死! 她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面上却依旧是那副麻木怯懦的样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冰冷的糊糊,啃着那硬得硌牙的窝头底,仿佛吞咽的不是食物,而是无尽的屈辱。 饭后,双胞胎抹抹嘴跑出去玩了,林春梅借口复习功课躲回了自己房间。 林建国则直接靠在唯一的破藤椅上,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顿等级分明的饭食耗光了他所有力气。 王秀芬把碗筷往林晚面前一堆:“赶紧收拾干净!别磨蹭!还有,水池边堆着那几件棉袄棉裤,昨晚你晕倒没洗成,今天必须给我洗出来!听见没有?再敢偷懒,仔细你的皮!” 冰冷的话语像冰锥扎进林晚心里。 她下意识地看向水池边那堆小山似的、油腻厚重的棉衣棉裤。 昨晚原主就是在洗这些东西时倒下的! 刺骨的冰冷,沉重的布料,无休止的搓洗…… 那种耗尽生命力的绝望感仿佛顺着记忆传递过来,让她指尖发凉,眼前甚至有些发黑。 不行!绝不能再这样下去!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 空间!灵泉水是温的!仓库是恒温的!可以把衣服弄进去洗! 这个想法极具诱惑力! 不仅能摆脱冰水的折磨,保护双手,节省体力,说不定还能洗得更干净! 但下一秒,这个念头就被她自己狠狠地否决了! 风险太大了!而且林家的衣服她凭什么给他们洗得干干净净? 衣服突然消失,又突然变干净出现,怎么解释? 万一被撞见,百口莫辩! 而且灵泉水洗过的衣服,会不会有什么异常? 比如特别柔软、有清香? 在这个物资匮乏、人人神经紧绷的年代,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引来致命的怀疑! 而且在空间里操作需要时间,万一王秀芬突然进来,发现衣服不见了或者她人不见了…… 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绝对不行! 林晚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空间的秘密是她最后的底牌,绝不能因为贪图一时省力而暴露! 这风险她承担不起! 现如今只能硬扛,她在林家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任何一次反抗都可能有死亡风险。 冰冷的井水,沉重的衣物,消耗体力的搓洗…… 这些痛苦,她必须承受。 但,她绝不会像原主那样,傻傻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可以尽量拖延到下午,等王秀芬去街道办糊纸盒、林建国去上班、林春梅去上学、双胞胎跑出去玩,家里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再洗! 避开所有人的耳目,这样她就不用时刻维持那副病弱无力的姿态,可以稍微放开手脚,效率也能提高一点。 而且她绝不会像原主那样,把每件衣服都搓洗得干干净净! 重点搓洗领口、袖口等明显脏污的地方,其他地方随便揉搓几下,沾湿了就行! 只要表面上过得去,没有明显的污渍,王秀芬这种粗枝大叶、只把林晚当洗衣机器的人,未必会仔细检查! 省下的体力才是自己的! 若感觉实在冷得受不了或者体力不支,就得立刻停下,假装咳嗽或者休息。 王秀芬的责骂? 忍了! 挨骂总比累死冻死强! 一切以保存体力、加速身体恢复为第一要务! 空间里的灵泉灵蔬,才是她真正的能量来源和修复根本。 打定主意,林晚心中那股因冰冷衣物带来的绝望和寒意,稍微驱散了一些。 她不再去看那堆棉衣,仿佛它们不存在。 眼下,先应付完洗碗。 冰冷的油腻碗碟堆在水池边。 她挽起袖子,露出布满冻疮和裂口的手臂,将手伸进刺骨的井水里。 冰冷瞬间如同无数钢针扎进骨头缝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指瞬间麻木失去知觉。 她咬着牙,机械地洗刷着。 动作缓慢而麻木,脑子里却在反复演练着“敷衍洗衣大计”的每一个细节。 洗刷碗碟的动作依旧麻木迟缓,但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沉淀着冰冷的算计和一种近乎残酷的隐忍。 为了活下去,为了离开,这点暂时的屈辱和痛苦,她忍了! 第22章 虚伪的王秀芬 她麻木地搓洗着油腻的碗碟,动作迟缓,每一次抬手都牵扯着肩膀和肺部的疼痛。 饭桌上残留的肉味和油腥气混合着劣质煤烟的味道,熏得她胃里一阵翻腾。 林建国已经靠在破藤椅上发出了沉闷的鼾声。 王秀芬打着哈欠,一边收拾着灶台边零碎的东西,一边不耐烦地催促:“手脚麻利点!磨磨蹭蹭的,看着就烦!” 林春梅早已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双胞胎大概是玩累了,也消停下来,挤在里屋的小床上准备午睡。 没有人再看林晚一眼。 她佝偻着背,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因为寒冷和用力渗出细密的冷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但在林家其他人眼中,她仿佛只是一块会动的抹布,一件碍眼又不得不用的工具。 她的痛苦,她的虚弱,她的存在,都如同地上扫不干净的灰尘,不值得一丝一毫的关注,甚至带着一种嫌恶的回避—— 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沾染上她身上的“晦气”和“病气”。 林晚低着头,将最后一个洗干净的碗放进碗柜,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她甩了甩冻得通红麻木的手,试图汲取一丝暖意,却只换来更深的刺痛。 “行了行了,别杵在那儿碍事!” 王秀芬终于收拾妥当,打着哈欠走过来,瞥了一眼林晚,“下午在家老实糊纸盒!材料我都给你领回来了!” 她说着,指了指堂屋角落一个鼓鼓囊囊的破麻袋,里面塞满了裁剪好的硬纸壳和浆糊桶。 “喏!就那些!天黑前必须糊完!糊不完,晚上别想吃饭!”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刻意的刁难,显然是对早上和中午林晚的“不力”耿耿于怀,特意去街道办跑了一趟,把材料领回来亲自“监工”。 说完,王秀芬不再理会林晚,转身进了里屋,很快也传来了脱鞋上炕的窸窣声。 堂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炉膛里偶尔柴禾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林建国沉闷的鼾声。 午后的寒风拍打着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发出单调的呜咽。 林晚走到角落,看着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硬纸壳和半桶劣质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浆糊。 原主的记忆里,糊纸盒是街道办分派给无业妇女或老人补贴家用的零活,计件算钱,极其繁琐枯燥,长时间低头弯腰,手指会被纸壳边缘割破、被浆糊黏得发白脱皮。 王秀芬自己都嫌累,通常只糊很少一点,大头都是压给原主。 她默默地拖过一张小板凳,在冰冷的堂屋角落坐下。 拿起一块裁剪好的硬纸板,用小刷子沾上粘稠冰冷的浆糊,动作生疏却带着一种刻板的精准,将另一块纸板粘合上去,形成一个简陋的纸盒雏形。 一个,又一个…… 手指很快被浆糊黏住,变得僵硬。 纸壳粗糙的边缘划拉着冻疮的裂口,带来细密的刺痛。 长时间保持低头的姿势,让本就酸痛的脖颈和后背更加不适。 肺部因为空气混浊和压抑的姿势,又开始隐隐闷痛。 但她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麻木得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心里却在盘算着—— 糊多少算“完成”?王秀芬没说具体数量,但以她的刻薄,肯定越多越好。 林晚决定糊够一个“看起来不少”的量就行,质量? 过得去就行。 省下的时间和体力,她要用来……意念沉入空间,观察她那些宝贝种子的生长情况! 时间在枯燥的重复和无声的意念观察中缓慢流逝。 林家人午睡后都出门了。 下午的阳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缝隙,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投下几道微弱的光斑,又渐渐西斜、消失。 家属院里渐渐有了人声。 下班的,放学的,喧嚣声由远及近。 林家的大门被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双胞胎率先冲了进来,像两只归巢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嚷嚷着饿。 紧接着是林春梅,放下书包,脸上带着一种学生特有的矜持。 最后是王秀芬,裹着头巾,带着一身外面的冷气,手里似乎还拿着点刚买的东西。 王秀芬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扫向堂屋角落。 看到林晚身边堆起的一小摞糊好的纸盒,数量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又看了看林晚那副依旧苍白虚弱、手指被浆糊黏得发白的样子,紧绷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丝丝。 “行了,别糊了。” 王秀芬语气依旧生硬,但少了之前的戾气,“收拾收拾,准备吃饭。” 她走到灶台边开始忙活。 晚饭依旧是等级分明。 林建国面前依旧是最实在的份量。 双胞胎碗里有难得的油星。 林春梅也分得足额。 轮到林晚时,王秀芬拿着勺子,在锅里刮了刮,这一次,倒进林晚碗”里的糊糊…… 似乎比中午多了一点点? 虽然依旧稀薄,但至少碗底能铺满了。 那半个窝头底,也似乎没那么黑了? 林晚端着碗,适时地抬起头,看向王秀芬。 那双惯常麻木怯懦的眼睛里,努力挤出了一丝受宠若惊般的微光,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感激的话,却又因为“不善言辞”而憋了回去,只是默默地、小口地喝起了糊糊。 王秀芬看着林晚这副“感激涕零”又“老实巴交”的样子,心中那点因为纸盒糊得还算“听话”而产生的、极其微弱的“满意感”似乎得到了满足。 她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混杂着施舍和虚伪的“慈爱”,甚至叹了口气,用一种“掏心窝子”的语气说道: “二丫头,你也别怪妈心狠。咱家就这条件,你爸一个人挣钱,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不容易啊!妈也是没法子,紧着点,才能让你们都……都吃上口饭。”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正埋头吃饭的双胞胎和林春梅,仿佛在加强说服力, “手心手背都是肉,妈也不想亏待谁。可这日子……唉,难呐!你身子弱,干不了重活,妈知道,可家里总得有人分担不是?妈也是为你好,多干点活,活动活动,兴许身子骨还能硬朗点……”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她所有的刻薄和压榨,都是生活所迫下的“无奈”和“用心良苦”。 第23章 进空间睡觉 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仿佛真的被这份“母爱”所感动。 心里却在冷笑—— 呵,好一个“手心手背都是肉”! 好一个“为你好”! 原主那个傻姑娘,大概就是被这些虚伪的、带着施舍的“温情”和“苦衷”给笼络住的吧? 以为母亲只是严厉,心里还是有她的。 所以才会傻傻地付出,直到油尽灯枯! 可惜啊,原主死了,换了她林晚来。 这份“母爱”,她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是王秀芬维持自己“慈母”形象、安抚廉价劳动力、顺便给自己找借口的工具罢了! 给她林晚多一口糊糊,就像给拉磨的驴多加一把草料,指望它明天继续卖力干活而已! 为了我好? 林晚眼底的冷意几乎要凝结成冰。 等着吧,老虔婆! 等我身体好了,离开这个火坑,一定“好好”报答你这番“养育之恩”! 给你送一份终生难忘的“大礼”! 饭后,王秀芬没有让林晚再收拾碗筷大概是那多一点纸盒的功劳,而是自己快速收拾了。 然后,她亲自拎起林晚下午糊好的那一摞纸盒,仔细清点了一遍数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裹上头巾出门了—— 去街道办交活换钱。 爱与不爱,一目了然。 这种沾钱的事情,王秀芬以前从未让原主碰过,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怕她偷拿? 还是觉得她不配经手? 而林春梅,偶尔会被允许跟着去“见识见识”,双胞胎更是王秀芬的心头肉,零花钱从不吝啬。 只有她林晚,永远被排除在家庭经济之外,像一件只消耗不产出的旧家具。 林晚沉默地洗着碗,冰冷的水再次刺痛手指,却比不上心里的冷。 天色很快彻底黑透。 为了省煤油钱,林家早早地就吹熄了灯。 里屋很快传来林建国沉重的鼾声和王秀芬的梦呓。 双胞胎的屋里也安静下来。 林春梅的房间里没有光亮,大概也睡了。 阁楼上,一片漆黑死寂。 寒风从气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身下的木板床硬得硌人,身上那床薄被如同纸片,根本无法抵御腊月深夜的酷寒。 林晚蜷缩成一团,冻得牙齿都在打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气,肺部的隐痛在寒冷中变得更加清晰。 真冷啊…… 林晚感觉刚刚被糊糊和灵蔬滋养出一丝暖意的身体,正在迅速被这刺骨的寒冷吞噬。 这样熬一夜,别说恢复,刚压下去的咳嗽估计又要加重,甚至可能真的引发更严重的风寒! 不行!绝对不行! 一个念头瞬间清晰—— 去空间里睡! 空间里温度恒定,如同初春般宜人! 虽然没有床铺,但躺在仓库区相对木板而言更干净、柔软的地面上,也比在这冰窟窿里强百倍! 更重要的是,空间里浓郁的生命气息,对身体的修复大有裨益! 打定主意,林晚立刻侧耳倾听。 楼下死寂一片。 鼾声均匀。 寒风呼啸掩盖了细微的声响。 她耐心地等待着,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直到感觉外面万籁俱寂,林家所有人都陷入了深度睡眠,连风声似乎都小了一些,估摸着已经是凌晨时分。 意念瞬间集中! 进! 熟悉的柔和吸力传来,轻微的失重感。 下一秒,温暖、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芬芳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 她站在了空间仓库那片纯白、广阔、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地面上。 刺骨的寒意瞬间被驱散,冻僵的四肢百骸仿佛被温水包裹,舒服得让她几乎呻吟出声。 肺部那点闷痛,在吸入第一口充满生命气息的空气后,也似乎被轻柔地抚平了。 她走到仓库区最里面、靠近混沌壁垒的角落。 这里最隐蔽,光线也相对最暗。她直接躺了下来。 身下是温润、略带弹性的奇妙触感的“地面”,没有一丝尘埃。 温度恰到好处,不冷不热。 空气纯净得不可思议,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享受。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平缓下来的心跳声。 太舒服了……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休息和修复。 她几乎没有任何挣扎,放任自己沉入了无梦的、深沉的睡眠。 这是穿越以来,她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安全和放松。 空间无声地滋养着她,灵泉的气息仿佛在空气中流淌,缓缓渗入她疲惫枯竭的躯壳…… 不知过了多久。 林晚猛地睁开眼! 意识瞬间清醒。 没有闹钟,没有惊扰,是身体自然修复到一定程度后带来的警觉。 她立刻看向空间之外—— 意念连接现实。 这是她无意中发现的功能。 阁楼依旧一片漆黑,死寂。 楼下没有任何动静。 窗外,天色依旧是浓重的墨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还好! 她不敢耽搁,意念微动—— 出! 轻微的眩晕感后,冰冷的空气和木板床的触感回归。 她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躺在阁楼的破被子里。 但身体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虽然依旧单薄,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沉重的疲惫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暖意! 肺部的隐痛几乎感觉不到,头脑更是异常清醒,精力充沛! 仅仅在空间里睡了大约三四个小时,效果竟然如此显著! 林晚心中狂喜,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她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态,闭着眼睛,放缓呼吸,装作仍在沉睡。 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着:空间睡觉,效果奇佳! 以后必须抓住一切安全机会进去休息! 这是加速身体恢复的关键! 窗外,墨蓝的天际线渐渐透出一丝灰白。 家属院里,隐约传来第一声鸡鸣。 日子在表面的重复和暗地的蜕变中,如同冰面下的暗流,无声滑过。 阁楼依旧是那个冰冷的囚笼,堂屋依旧是那个刻薄的舞台。 第24章 准备赚钱 林晚依旧是那个低眉顺眼、面色苍白、脚步虚浮、时不时压抑咳嗽的林家二丫头。 她麻木地承受着王秀芬分派的各种杂活—— 挑水,虽然永远只能挑半桶…… 糊纸盒,数量“达标”了。 打扫卫生,浮尘扫扫就行…… 但每一次劳作都伴随着“病弱”的喘息和咳嗽,完美地维持着林晚的身体濒临崩溃的假象。 只有在林晚独处时,在夜深人静潜入空间时,那份伪装才会卸下。 每次吃饭时,林晚会把晶莹如红宝石的灵泉萝卜切碎成的无法察觉的细末,小心翼翼的混入每天那点稀薄的糊糊里。 温润精纯的生命能量,随着食物在胃里缓慢释放、吸收,如同无声的春雨,滋养着这具曾经破败不堪的躯壳。 夜晚,当林家彻底陷入沉睡,阁楼变成冰窟,她便悄然遁入空间。 躺在温暖、恒温、充满生机的仓库地面上,深沉的睡眠如同浸泡在生命之泉中。 每一次呼吸,都贪婪地汲取着空间里浓郁的生命气息,修复着白日“劳作”带来的细微损耗,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一周! 仅仅一周! 原主原本破败不堪的身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肺部的隐痛彻底消失,呼吸前所未有的顺畅。 冰冷水带来的刺骨寒意,虽然依旧难受,但不再让指尖麻木到失去知觉。 身体的酸痛感大幅减轻,一种久违的、潜藏在深处的力量感,正在悄然复苏。 思维更加清晰,精力充沛得让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然而,林晚在水缸倒影里看到的那张脸,依旧是蜡黄、瘦削,带着营养不良的痕迹。 眼神也刻意维持着惯有的麻木和一丝病态的疲惫。 这是她刻意控制的结果。 也是原主常年营养不良的结果。 但对于现在的林晚来说,这样的面貌她很满意。 不说别人,连林家人都没有发觉林晚不是原主。 灵蔬和空间睡眠修复了她的根基,但皮相的“病弱”是她最好的伪装,绝不能轻易褪去。 王秀芬看着林晚依旧“苍白虚弱”但似乎没再恶化的样子,竟还生出了一丝虚伪的“欣慰”。 某天早上,看着林晚“艰难”地咽下糊糊,她难得地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慈祥”: “二丫头,你看,这不也没啥大事?妈就说嘛,你就是冻着了,身子虚点。这不去医院不也熬过来了?体谅体谅家里,啊?钱得紧着点花。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了,你这身子骨啊,肯定就硬朗了,啥病都没了!” 林晚低着头,小口喝着糊糊,喉咙里发出顺从的“嗯”声,仿佛被这份“远见”说服。 心里却在冷笑:是啊,过了冬,我肯定能好。 但那个傻乎乎信了你这套鬼话、生生把自己累死冻死的原主,可没挺过这个冬天! 这是笔血债,原主她不管。 但王秀芬磋磨她的事,她林晚记下了! 收获! 意念沉入空间。 那片五百立方米的黑色沃土上,早已不是当初星星点点的嫩芽! 第一轮自然生长的白菜和小葱早已收获。 她特意留下的几株萝卜和白菜种株,在极其微弱、深埋根部的灵泉气息滋养下,也顺利开花结籽。 林晚收获了数量可观的白菜籽和萝卜籽! 第二轮播种,种子充足,在空间沃土优越的环境下,林晚再次迎来了丰收! 意念扫过空间仓库的角落。 白菜: 颗颗饱满紧实,叶片翠绿欲滴,仿佛刚从晨露中摘下,足有三百多斤!堆成一座绿色的小山。 萝卜: 水灵灵,胖乎乎,深红色的表皮光滑诱人,缨子翠绿精神,也有一百五十多斤! 小葱:郁郁葱葱,根根挺拔碧绿,散发着浓郁的辛香,几十斤是有的。 总计超过五百斤的新鲜蔬菜! 在隆冬腊月,这简直是散发着金钱光芒的宝藏! 看着这堆积如山的翠绿,林晚心中赚钱的渴望如同野草般疯长! 这些天靠着偷藏的三毛五分钱和灵蔬吊命的日子,她受够了! 她要钱!要票! 要离开这个家的资本! 要为自己谋划未来的底气! 行动!就在今天! 早上,她再次祭出了“濒死”演技。 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色,摇摇欲坠的身体,以及看向王秀芬时那充满恐惧和哀求的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逼真、更“绝望”。 她甚至“虚弱”地扶着墙,声音断断续续:“妈…我、我感觉…喘不上气,眼前…发黑……” 王秀芬被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怕真是痨病传染。 她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别在这儿嚎丧!晦气!今天在家老实待着!别出来碍眼!” 她终究没敢再给林晚派重活,但也没提半个“钱”字去看病。 林家人如同逃离瘟疫般,迅速离开了家。 双胞胎上学,林建国上班,林春梅上学,王秀芬也急匆匆去了街道办—— 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林晚的“病气”沾染。 大门关上的声音如同发令枪响! 阁楼上的林晚瞬间“活”了过来! 眼中病弱绝望一扫而空,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急切的兴奋! 她动作麻利地换上一身最破旧、最不起眼的深色衣服,空间里收着的一件反穿夹袄备用。 用意念从空间仓库取出一个半旧的、乡下常见的深口大箩筐,这是她在林家找到的,等她用完再放回去。 意念微动,箩筐里瞬间出现了小山般的新鲜蔬菜! 翠绿的白菜,水灵的红萝卜! 浓郁的新鲜蔬菜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带着空间沃土特有的清新。 她只装了半箩筐,大约五十斤白菜,三十斤萝卜,小葱量少且娇嫩,暂时不卖。 沉甸甸的,但对现在内里已经恢复大半力气的林晚来说,并不算太吃力。 她背上箩筐,盖上一块同样在原主箱子里“捡”来的、洗得发白的旧粗布。 然后,她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溜出家门,迅速拐进家属院外一条堆满杂物和积雪的僻静小巷。 意念微动,破夹袄、破头巾、煤灰粉末瞬间出现。 她动作熟练地将夹袄反套,头巾裹紧,只露眼睛。 冰冷的煤灰仔细抹在脸上、脖子上、手背上。 一个佝偻、脏污、毫不起眼的“乡下老妇人”出现了。 第25章 “寻亲” 那里职工收入相对稳定,家属购买力更强,而且没人认识“林晚”! 更别说能认出林晚。 纺织厂家属院规模更大,红砖楼更多,人也更杂。 林晚背着箩筐,像无头苍蝇般在几栋楼之间转悠,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进出的人。 最终,她锁定了一个刚从筒子楼里出来、穿着半新棉袄、手里挎着菜篮子、面相看起来还算和善的中年妇女。 她佝偻着背,加快一点脚步,好似很焦急的样子。 凑到那妇女身边,压着嗓子,用刻意沙哑含糊的乡下口音低声问:“大妹子,打听个人,王、王翠芬,住哪栋楼啊?” 这是原主记忆里一个极其模糊的名字,似是而非,用来做借口最合适。 那妇女一愣,打量了一下林晚这身打扮和背上盖着布的箩筐,摇摇头:“王翠芬?没听说过。大娘,你找错地方了吧?” 林晚脸上立刻露出焦急和失望的神色,唉声叹气:“哎哟,这可咋办,大老远从乡下来,给亲戚送点自家种的菜,这找不着人,天寒地冻的,可咋回去啊……” 她一边说,一边“不经意”地掀开了箩筐上盖着的粗布一角。 瞬间! 那水灵灵、翠生生、带着泥土芬芳的新鲜白菜和红萝卜,如同磁石般牢牢吸住了中年妇女的目光! 在这灰蒙蒙、只有窖藏菜和咸菜的寒冬腊月,这一抹鲜亮的绿色和红色,简直如同神迹! “哎哟!这菜……” 妇女的眼睛瞬间亮了,声音都拔高了一点,又赶紧压低,拉着林晚找到一个僻静地,凑近箩筐仔细看,“大娘,你这菜……真水灵!自己种的?” “是啊是啊!” 林晚“愁苦”的脸上挤出一丝“憨厚”的笑,“家里自留地,攒了点,想着给城里亲戚尝尝鲜…唉,可惜找不着人……” 妇女的喉头明显滚动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大娘,你看,你这亲戚也找不着,这大冷天的 要不…你这菜,卖点给我?” 她试探着问,目光紧紧盯着箩筐里的菜。 林晚心中一定,鱼上钩了!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这、这本来是给亲戚的……不过,大妹子你要诚心要…那、那也行吧,省得我背回去……” “多少钱?” 妇女急切地问。 林晚深吸一口气,报出了早已盘算好的价格,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 “白菜,一毛钱一斤,不要票。要票的话,八分一斤。” “萝卜,两毛钱一斤,不要票。要票的话,一毛三一斤。” “啥票都行,粮票、布票、油票、肥皂票……都行!” “这么贵?!” 妇女倒吸一口凉气,失声叫道,随即又赶紧捂住嘴,紧张地左右看看。 这价格比菜站凭票供应的贵了好几倍! 就算是黑市,这季节的新鲜菜也没这么离谱的! “大妹子……” 林晚脸上带着“老实人”的执拗和一丝“委屈”, “您看看这菜!这品相!这新鲜劲儿!大冬天,您上哪儿找去?这都是俺们乡下人精心伺候出来的!水灵着呢!吃着甜着呢!萝卜生吃都脆甜,一点不辣!这价……真不贵!俺们乡下人,弄点菜不容易,就指着换点钱和票过年呢……”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一根萝卜,用袖子擦了擦,作势要掰开一点给妇女尝。 妇女看着那萝卜通体深红、水润光滑的样子,再闻着那扑鼻的、带着清甜的生鲜气息,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这菜……看着确实太好了! 比菜站里那些蔫了吧唧、冻坏了的窖藏菜强百倍! 家里老人孩子馋新鲜菜馋得不行,马上要过年了…… “那、那萝卜……真能生吃?不辣?” 妇女犹豫着问,目光黏在萝卜上。 “您尝尝!” 林晚毫不犹豫地掰下指头大小一块萝卜心,递过去。 晶莹剔透的果肉,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妇女迟疑了一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咔嚓!” 清脆的声音!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甜汁水瞬间在口腔中爆开! 没有一丝辛辣土腥,只有纯净的甘冽! 口感爽脆得不可思议! “哎哟!真甜!真水!” 妇女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满脸的不可思议和惊喜! 这萝卜——简直绝了! 最后一丝犹豫被这口萝卜彻底击碎! “行!我买!” 妇女一咬牙,“给我来……五斤白菜!三斤萝卜!都要不要票的!” 不要票虽然贵点,但她手里正好缺票,而且这菜绝对值这个价! “好嘞!” 林晚心中狂喜,面上依旧“憨厚”。 她动作麻利地拿出一个破旧的杆秤,这是她在阁楼找到的。 “白菜五斤,高高的!” “萝卜三斤,足秤。您拿好!” 妇女仔细看了秤,很满意。 “五斤白菜,五毛。三斤萝卜,六毛。一共一块一。” 林晚算得飞快。 妇女从棉袄内袋里掏出一个手帕包,仔细数出一块一毛钱,递给林晚。 林晚接过钱,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兴奋的,迅速塞进怀里,实则用意念收进了空间仓库。 交易完成! 妇女把菜紧紧抱着,像捡了宝一样,匆匆钻回了筒子楼。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第一笔钱!一块一!到手了! 巨大的兴奋和成就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不敢停留,立刻盖好箩筐粗布,低着头,快步离开这栋楼。 找了一个更僻静的角落,意念微动,将箩筐里剩余的菜全部收进空间仓库。 然后,她绕到家属院的另一个方向,再次用意念取出部分蔬菜装满箩筐,变换了一下口音和寻找的“亲戚”名字,寻找下一个目标…… 整个上午,她如同一个幽灵,在纺织厂家属院的不同区域游走。 变换装束,分散交易。 每次交易量都不大,几斤到十几斤,目标都是看起来家境尚可、对新鲜蔬菜有迫切需求的家庭主妇或老人。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有人嫌贵,骂她“黑心”,扭头就走。 有人斤斤计较,反复压价。 林晚都咬死了价格,绝不松口。 她的底气来自于蔬菜无可挑剔的品质和这个季节的绝对稀缺! 只要让对方尝一小口萝卜,或者看到那翠绿欲滴的白菜,十有八九都会咬牙买下。 汗水浸湿了里衣,寒风刮在涂满煤灰的脸上生疼,腿脚也因为奔走而酸痛。 但林晚的精神却亢奋到了极点! 临近中午,她停止了行动。 意念扫过空间仓库。 一堆皱巴巴的毛票和分票,总计七块九毛! 几张皱巴巴的粮票、一张五尺的布票、一小张肥皂票、甚至还有一张珍贵的工业券! 卖掉了五十斤白菜,三十斤萝卜。 空间里还剩下两百多斤白菜,一百二十斤萝卜,以及几十斤小葱。 林晚躲在一条无人的死胡同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意念空间里那堆象征着“第一桶金”的钱票,激动得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第26章 供销社 林晚背靠着死胡同冰冷的砖墙,粗重的呼吸在凛冽的空气中凝成白雾,心脏还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成了! 她真的靠自己,在这冰封的腊月里,在这寸步难行的年月,抠出了一条生路! 看着意念空间里那堆皱巴巴、沾着汗渍的毛票和分票,还有那几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票证—— 几张粮票,一张五尺的布票,一小张肥皂票,甚至还有一张珍贵的工业券—— 巨大的满足感和亢奋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身体里积攒的疲惫和寒意。 一个上午,七块九毛! 这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战栗。 普通一级工,一个月累死累活,也不过二三十块的工资! 她这一个上午的收获,就抵得上人家小半个月! 若下午再跑一趟,凑够十五六块,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赚出了一个月的工资? 这钱,真难赚吗? 林晚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被煤灰染黑的脸上,那双刻意浑浊的眼睛深处,却燃起了近乎贪婪的火焰。 难!当然难! 寒风像刀子割肉,神经时刻绷紧,每一句搭讪都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每一次交易都像在悬崖边跳舞。 汗水浸透里衣,又被寒风冻成冰壳,腿脚酸胀得像是灌了铅…… 可值!太值了! 这哪里是钱? 这是命! 是她林晚在这冰冷世界活下去、爬出去的阶梯! 有了钱,就有了底气! 有了钱,就能买东西!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烧遍了她所有的神经。 不能耽搁! 必须趁着林家人中午还没回来,赶紧把手里这点钱票,变成实实在在能捏在手里的东西! 变成能滋养这副躯壳、能让她活下去的资本! 她猛地站直身体,酸痛的双腿让她踉跄了一下,但她毫不在意。 意念沉入空间,瞬间将那个装着剩余蔬菜的半旧箩筐收了进去。 然后,她像一道警惕的影子,迅速闪出死胡同,钻进纺织厂家属院外围更深处一片破败低矮的棚户区。 这里污水横流,垃圾遍地,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形容的酸腐气味,是城里最不起眼的角落,也是她此刻最佳的“更衣室”。 意念微动,空间里的东西瞬间出现在她手中。 破旧的夹袄被脱下,反套回去的动作被她省略—— 这件衣服沾染了太多卖菜时的气息和煤灰,不能再用了。 她将反穿过的夹袄直接卷起来塞进空间深处。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同样洗得发白、打着补丁,但颜色更灰暗、款式更土气的旧棉袄,这是原主箱子里压箱底的另一件,平时几乎不穿。 她飞快地套上这件灰暗的棉袄,扣好每一颗盘扣。 破旧的头巾也被扯下,换上了一块同样灰扑扑、但质地稍厚实些的深蓝色旧头巾,将头发和耳朵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脸上的煤灰被一块同样用意念浸湿的破布用力擦去,露出底下依旧蜡黄、但少了那层刻意污浊的底色。 最后,她拿出一个同样破旧、但比之前那个看起来更“干净”一点的深色布口袋,斜挎在身上。 这口袋也是原主箱底的存货,大概是用来装针线零碎的。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低头审视自己。 灰暗土气的旧棉袄,深蓝色旧头巾,斜挎的旧布口袋。 脸上没了煤灰,但蜡黄瘦削的面容和刻意佝偻的背脊,依旧勾勒出一个家境贫寒、沉默寡言的底层妇女形象。 与刚才那个脏污的“乡下老妇人”判若两人,更与红星机械厂家属院里那个面黄肌瘦、病弱不堪的“林晚”毫无相似之处。 林晚满意地紧了紧头巾,低着头,脚步不快不慢,带着一种底层人特有的瑟缩和谨慎,朝着记忆里离纺织厂家属院不算太远的供销社走去。 红星供销社的门脸不大,红砖墙,绿色的木门框,门楣上挂着红底黄字的牌子。 门口的水泥台阶被无数双脚磨得发亮。 一股混合着煤烟、尘土、劣质糖果、咸菜和布料染料的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光线不算明亮,一排水泥砌成的柜台,刷着深绿色的油漆,不少地方已经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粗糙的水泥底子。 玻璃柜台后面站着几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营业员,脸上带着这个时代供销社工作人员特有的、混合着疲惫与漠然的神情。 林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又加快了几分,不是因为兴奋,而是源于一种根植于这个时代底层灵魂深处的、对“公家地方”的天然敬畏与距离感。 她低着头,缩着脖子,像一滴水融入浑浊的河流,悄无声息地随着几个同样穿着破旧、神情麻木的顾客挪进了店内。 她刻意站在一个看起来像是附近工厂老工人的妇女身后,借着她不算宽厚的身形遮挡自己,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快速而隐蔽地扫视着柜台后的商品。 视线首先被副食品柜台吸引。 几个敞着口的巨大玻璃罐子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一个罐子里是深褐色的、裹着厚厚白糖霜的江米条,看上去硬邦邦的。 旁边是颜色浅一些、形状扭曲的麻花。 再旁边,是散装的、颗粒粗糙的动物饼干。 而在柜台里面,靠近营业员手边的地方,摆放着几个刷着黄漆的木头盒子,里面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林晚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其中两个盒子。 一个盒子里,码放着一排排浅黄色的、方方正正的点心—— 鸡蛋糕! 每一个都有小孩拳头大小,表面烤得微微焦黄,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和蛋香! 那是油、糖、鸡蛋和精白面才能堆砌出的奢侈香气! 隔着柜台,林晚仿佛都能感受到那松软湿润的口感,唾液不受控制地疯狂分泌。 另一个盒子里,则是用略显粗糙的草纸包裹成小方块的物品—— 大白兔奶糖!那经典的蓝白红三色糖纸,在这个灰暗的供销社里,像是一小簇一小簇跳跃的火焰! 林晚甚至能想象出那层薄薄的糯米纸在舌尖融化的微妙触感,以及随之而来的、浓郁香甜、带着奶味的糖浆在口腔里爆开的幸福感! 她的胃袋因为极度的渴望而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发干。 买!必须买! 身体需要能量! 需要糖分! 需要脂肪! 她捏紧了口袋里那几张汗湿的毛票。 “同志,鸡蛋糕怎么卖?” 前面那个老工人妇女开口问道,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 柜台后的中年女营业员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报出价格:“一斤粮票,六毛钱一斤。” 她顿了顿,补充道,“散装的,论斤称。” “大白兔呢?” 妇女又问。 “奶糖要糖票,一块二一斤。” 营业员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说白菜萝卜的价格。 林晚的心往下沉了沉。 糖票!她手里没有糖票! 那妇女显然也没有糖票,她踌躇了一下,最终只对营业员说:“那…称半斤鸡蛋糕吧。” 营业员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张裁剪好的、粗糙的黄色油纸铺开,用夹子夹了几块鸡蛋糕放在小秤盘上,动作称不上麻利,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敷衍。 称好后,把油纸包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包,用纸绳捆扎好,递了出来。 “半斤粮票,三毛钱。” 妇女数出钱票递过去,小心地接过那个小小的油纸包,珍而重之地揣进怀里,脸上露出一丝满足又心疼的复杂神色。 第27章 红薯种子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狂跳的心脏,模仿着前面妇女的语气,声音放得更低、更沙哑,带着点怯懦:“同志…也…也给我称半斤鸡蛋糕。” 营业员瞥了她一眼,大概是她这身打扮实在太过普通甚至寒酸,连多看第二眼的兴趣都没有,重复着刚才的动作,称重,包纸,捆绳。 “半斤粮票,三毛。” 林晚赶紧从斜挎的布口袋里掏钱。 她小心地避开那几张珍贵的布票和工业券,只拿出粮票和毛票,数出三毛钱和一张半斤的粮票,手指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递了过去。 当那个小小的、带着温热触感和诱人香气的油纸包落入她手中时,她感觉像是握住了一块滚烫的金子,迅速塞进了斜挎布口袋的最深处,紧紧贴着身体。 “大白兔…没糖票能买吗?” 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声音更低地问。 营业员这次连眼皮都没抬了,语气带着点不耐烦:“没票?那不行。有票一块二一斤,没票不卖!下一个!” 最后一丝侥幸破灭。 林晚心里有点失望,但也只能认命。 没有糖票,奶糖再馋也吃不到嘴里。 她捏了捏口袋里剩下的钱票,目光转向旁边的日用品柜台。 锅碗瓢盆、暖水瓶、搪瓷缸子……这些东西暂时都不是她急需的,而且价格不菲。 她的目光扫过角落,突然一亮! 那里堆着几个崭新的箩筐!用细竹篾编成,深口,大小和她从林家“借”出来的那个差不多,但更新、更结实! 一个念头瞬间清晰:必须买一个!以后卖菜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用林家的东西了!减少暴露的风险! “同志,那个箩筐,怎么卖?” 她指着箩筐问。 另一个柜台后的年轻男营业员正无聊地用鸡毛掸子掸灰,闻言看过来,随口道:“三毛五一个,不要票。” 三毛五! 林晚心里快速盘算:刚花了三毛钱和半斤粮票买鸡蛋糕,现在再花三毛五买个箩筐……钱像流水一样出去,她有点肉痛。 但这是必需品! 是安全投资的成本! “给我拿一个。” 她咬牙道。 男营业员动作倒是利索,走过来拎起一个箩筐掂了掂,随手递给林晚:“喏,三毛五。” 林晚数出钱递过去,接过沉甸甸的新箩筐。 光滑的竹篾带着新制品的特有气味,手感厚实。 她心里踏实了不少,这个钱花得值! 她提着新箩筐,目光在店内逡巡,最后落在那占据了小半面墙的布匹柜台上。 一卷卷颜色单调的布料整齐地码放在高高的木架上:深蓝、藏青、军绿、灰、黑…… 偶尔夹杂着几匹碎花布,但也多是蓝底白花或红底白花的土布花型。 营业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拿着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柜台玻璃上的浮灰,眼神有些放空。 林晚的目光在那几匹藏蓝色的布料上停留了很久。 藏蓝色,耐脏,不起眼,是这个年代最普通也最安全的颜色。 她手里正好有一张五尺的布票! 买布!做衣服! 她身上这件破棉袄太薄了,根本不御寒。 阁楼那床薄被更是形同虚设。 她需要一件厚实点的棉袄,需要一床能裹住身体的被子! 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她走到布匹柜台前,仰起头,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同志…那匹藏蓝色的布…多少钱一尺?” 营业员回过神,瞥了一眼林晚指的方向,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灰扑扑的穿着,语气平平:“劳动布,厚实耐磨,三毛五一尺,加一尺布票。” 三毛五一尺! 五尺布就要一块七毛五,再加五尺布票! 林晚心里飞快地计算着:上午赚了七块九,买鸡蛋糕花了三毛钱+半斤粮票,买箩筐花了三毛五,现在买布要一块七毛五…… 加起来就两块三毛五了! 再加上下午还要买别的…… 一股巨大的不舍涌上心头。钱还没捂热,就要像流水一样花出去。 这布,真的好贵!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口袋里剩下的几张毛票和那张珍贵的布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营业员看她犹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劳动布就这个价,结实,做工作服最合适。” 潜台词似乎是:嫌贵?那就别买。 林晚的目光在那匹藏蓝色的劳动布上流连。厚实、挺括、颜色深沉…… 它能带来的温暖和安全感是实实在在的。 买!必须买! 衣服和被子是生存的刚需! 是熬过这个寒冬的保障! 钱没了还能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那…那给我扯五尺。” 林晚下定决心,声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小心翼翼地从斜挎布口袋里掏出那张五尺的布票和早已数好的一块七毛五毛票,递了过去。 营业员接过钱票,动作麻利地展开巨大的木尺,量出五尺布,“刺啦”一声,用裁布刀沿着木尺边缘干净利落地划开。 深蓝色的布匹被撕开的声音在安静的供销社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将折叠好的布料和找回的两毛五分钱一起递给林晚。 林晚接过那厚厚一叠、散发着新布特有气味的藏蓝色劳动布,沉甸甸的,像抱住了希望。 她小心地将布也塞进了斜挎的布口袋里,和鸡蛋糕挤在一起。 钱袋瞬间瘪了下去。 她捏着剩下的几张毛票和那张工业券、肥皂票,心里空落落的。 这点钱,还能买点什么呢?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其他柜台,锅?买不起。 暖水瓶?更买不起。 煤油灯?林家有,但她没资格用。 针头线脑?暂时用不上……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视线扫过副食品柜台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麻袋口敞开着,露出里面深褐色、形状不规则的东西。 红薯!是红薯! 林晚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不是蔬菜,是粮食! 实实在在的粮食! 而且,是生的! 完整的! 可以当种子的! 一股难以遏制的狂喜瞬间冲上林晚的头顶! 空间! 她的空间沃土! 种蔬菜长势惊人,种粮食呢? 红薯这种高产又耐储存的粗粮,如果能种出来…… 她仿佛看到了金灿灿的烤红薯,看到了香喷喷的煮红薯粥,看到了磨成粉的红薯干…… 更看到了无数可以换成钱票的红薯! 这念头让她激动得指尖都在发麻。 她强压住兴奋,快步走过去,指着麻袋里的红薯,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同志,这红薯…怎么卖?” 还是之前那个卖鸡蛋糕的中年女营业员,她正低头打着毛线,闻言头也不抬:“粗粮,凭粮票买。本地红瓤薯,一毛二一斤。” 一毛二一斤! 还要粮票! 这个价格比蔬菜贵不少,但这是粮食! 是能填饱肚子、能当种子、能带来更多收益的硬通货! 林晚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道:“给我称一斤!” 她手里还有几张零散的粮票,正好够一斤。 营业员放下毛线针,慢悠悠地拿过秤盘,从麻袋里扒拉出几个大小不一的红薯放上去,称好,直接倒进林晚挎着的那个新箩筐里—— 箩筐够大,装这点红薯绰绰有余。 “一斤粮票,一毛二。” 林晚迅速付钱付票。 当那几个沾着泥土、沉甸甸的红薯落入箩筐时,林晚的心情,比刚才拿到鸡蛋糕和布料时还要激动百倍! 红薯! 种子! 粮食! 希望! 她甚至觉得,这一斤红薯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刚才买的所有东西! 有了它,空间就不再只是蔬菜基地,而是粮仓! 是生存的最大保障! 她不敢再停留,生怕自己脸上的喜色会暴露什么。 她紧紧抱着斜挎的布口袋,里面装着鸡蛋糕和布料,挎着装着新箩筐和红薯的胳膊,低着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供销社。 午后的阳光依旧惨淡,寒风依旧刺骨,但林晚的心却是滚烫的。 她像一只警惕又敏捷的鼹鼠,迅速钻回那片破败的棚户区,找到一个堆满烂砖头和积雪的废弃角落。 意念瞬间沉入空间! 新买的箩筐、那斤珍贵的红薯、斜挎布口袋里的鸡蛋糕和藏蓝色布料,连同口袋里剩下的几张毛票、工业券、肥皂票,瞬间从她手中消失,安稳地落入了空间仓库那纯白无垠的角落。 紧接着,她身上那件灰暗的旧棉袄、深蓝色头巾、斜挎的旧布口袋也瞬间消失。 意念再动! 她原本那身最破旧、最不起眼的深色衣服重新出现在身上。 脸上残留的伪装痕迹被她用意念引出的少量灵泉水快速擦洗干净,恢复了原本的蜡黄和疲惫。 短短几息之间,那个在供销社里买布买红薯的“贫寒妇女”消失得无影无踪。 站在寒风里的,又变回了红星机械厂家属院那个沉默、怯懦、面黄肌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林家二丫头林晚。 第28章 有粮食了 每一步都踩得异常谨慎,眼角的余光时刻扫视着周围,避开任何可能认出她的人影。 心跳依旧很快,但不再是亢奋,而是带着一种秘密行动后的紧张和后怕。 直到远远看到家属院那熟悉的、低矮的红砖房轮廓,看到自家那扇紧闭的、油漆剥落的木门,林晚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还好,没人回来。 她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溜进家门。 堂屋里依旧冰冷、昏暗,弥漫着隔夜饭菜和煤烟的混合气味。 她动作麻利地将从林家“借”出来的那个旧箩筐放回原处,将糊纸盒的浆糊桶和小刷子摆回角落原来的位置,抹平一切可能被察觉的细微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才扶着冰冷的墙壁,像耗尽了所有力气般,一步一喘地爬上那陡峭的木梯,回到了阁楼。 阁楼依旧冰冷、狭窄、压抑。 但她此刻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她甚至没有立刻躺下伪装,而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闭上眼。 意念瞬间沉入空间! 温暖、清新、充满生机的气息瞬间拥抱了她。 她站在纯白的仓库区,贪婪地深吸了几口这纯净的空气,驱散着现实世界带来的寒冷和浊气。 目光第一时间就投向仓库角落里那堆新收获—— 鸡蛋糕的油纸包散发着诱人的甜香,藏蓝色的布料厚实沉稳,新买的箩筐光滑结实。 而最吸引她目光的,是那堆沾着新鲜泥土的红薯! 深褐色的表皮,大小不一,有些还带着细小的根须,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林晚的心跳再次加速。 种下去! 立刻! 马上! 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卷起那几个红薯,将它们带到了空间中央那片五百立方米的黑色沃土之上。 沃土散发着湿润肥沃的气息,仿佛在无声地呼唤着种子。 林晚没有丝毫犹豫。 她用意念操控着,小心翼翼地将几个红薯分别埋入松软的沃土中,间隔均匀,深约一掌。 然后,她引来了空间里那口灵泉中的水。 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泉水,如同一条细小的银链,精准地浇灌在每一株埋下红薯的土坑上方。 泉水渗入泥土,带着浓郁的生命气息。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埋下红薯的土包微微拱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株株嫩绿、脆生生的芽苗,如同被无形的手从泥土中温柔地托起,迅速地破土而出! 它们舒展着幼嫩的叶片,以惊人的速度向上生长! 一根主藤迅速抽出,然后分出侧枝,侧枝再生侧枝……短短几分钟! 每一个埋下的红薯上方,都长出了一大丛郁郁葱葱、藤蔓虬结、叶片肥厚浓绿的红薯苗! 茂密得如同小小的绿色喷泉! 林晚压抑着心中的狂喜,意念化刀,精准而迅速地切断那些过于密集、互相缠绕的藤蔓,只保留最粗壮的主藤和几根健壮的侧枝。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被切断的、带着气根的鲜嫩薯苗,一株一株地移植到沃土的其他空地上。 用意念挖坑,埋入根部,压实泥土,再引一丝微弱的灵泉水浇灌定根。 一株,两株,三株…… 她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意念的操控越来越精准。 原本只种了几个红薯块根的地方,如同变魔术般,迅速蔓延开一大片生机勃勃的绿色! 深绿的叶片在空间柔和的光线下舒展开来,贪婪地吸收着养分和生机,藤蔓匍匐蔓延,覆盖了大片的黑色沃土。 林晚粗略估计,这一斤红薯长出的苗,被她移植后,足足种下了将近两百株红薯苗!覆盖了空间沃土将近四分之一的范围! 她用意念单独引了一缕稍显浓郁的灵泉水,浇灌在其中一株看起来格外健壮的红薯苗根部。 奇迹发生了! 那株被灵泉重点滋养的红薯苗,仿佛被按下了百倍快进键! 翠绿的藤蔓疯狂地抽长、蔓延,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肥厚油亮! 埋在地下的块根部位,更是如同吹气般迅速膨胀! 短短十几分钟! 那一片区域的藤蔓开始微微泛黄,显示出成熟的状态! 林晚意念一动,如同无形的犁耙翻开那片沃土。 哗啦! 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红薯被翻了出来! 每一个都饱满异常! 表皮是深沉的紫红色,光滑紧致,丝毫没有普通红薯常见的皴裂或虫眼! 个头更是惊人,最小的也有成人拳头大,最大的足有小臂粗细! 掂量一下,沉甸甸的,水分十足! 浓郁的、属于新鲜红薯特有的清甜土腥气弥漫开来,带着一种纯粹的生命力! 林晚激动地拿起其中一个中等大小的红薯。 意念微动,如同最锋利的刀,瞬间削去了紫红色的外皮。 露出里面晶莹剔透、色泽如同最纯净的黄玉般的薯肉! 没有一丝纤维感,仿佛最上等的凝脂! 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咔嚓!” 清脆多汁! 完全没有普通生红薯的涩口和土腥气!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甜汁水瞬间在口腔中爆开! 纯净、甘冽,带着一种类似水果的爽脆口感! 甜度适中,没有丝毫腻感,只有满口的清爽和满足! 太好吃! 林晚三下五除二,就将一个拳头大的生红薯啃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渣都没剩。 一股温润的热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 不是那种吃了粗粮后火烧火燎的“烧心”感,而是一种被温和滋养的舒适感。 饥饿感被迅速抚平,疲惫也消散了大半,浑身上下充满了暖洋洋的力气。 “好东西!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林晚看着地上那十几个水灵灵的大红薯,眼睛都在放光。 生吃尚且如此美味,那要是烤熟了、煮透了…… 烤红薯那焦香四溢、软糯流蜜的画面瞬间占据了她的大脑! 煮红薯粥那香甜软糯、暖胃熨帖的感觉仿佛已经萦绕在舌尖! 她需要火!需要锅! 买炉子!买煤球!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烧毁了所有的犹豫。 下午! 下午必须再去一趟纺织厂家属院! 卖掉更多的菜! 换更多的钱票! 她要买一个小煤炉! 买一筐煤球! 她要在空间里,偷偷地烤红薯! 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煮热粥! 她要吃上热乎的! 她要活得像个真正的人! 意念扫过空间里那片郁郁葱葱的红薯田。 普通红薯苗在空间沃土优越的环境下,长势也极其喜人,藤蔓茂盛,叶片油绿,充满了勃勃生机。 她能清晰地“感应”到地下的块根正在快速积累养分、膨胀生长。 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一个星期,这一大片红薯就能迎来丰收! 到时候…… 粮食!满空间的粮食! 红薯的价格,可比蔬菜贵多了! 也更硬通! 林晚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尝到了烤红薯那醉人的甜香,也看到了未来那堆成小山的钱票! 活下去! 还要活得更好! 这冰冷的阁楼,这刻薄的家庭,再也困不住她了! 第29章 林春梅使坏 “砰——!” 一声粗暴的、带着外面寒气的摔门声,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阁楼里短暂的安宁! 林晚的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 前一秒还靠在墙角、眼神晶亮、精神焕发的她,瞬间像被抽掉了所有筋骨,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裹紧了那床薄得像纸的破被,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那咳嗽声撕心裂肺,带着一种濒死的沙哑和穿透力,仿佛要把单薄的胸腔都咳破。 苍白浮肿的脸上瞬间涌上病态的潮红,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动作必须快! 赶在王秀芬那张刻薄的嘴开骂之前“出现”! 脚步声杂乱地涌进堂屋,伴随着双胞胎叽叽喳喳的吵闹和一股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 “死丫头片子!挺尸挺一天了!水缸……” 王秀芬那标志性的、如同砂纸摩擦玻璃的尖利嗓音果然第一时间炸响! 林晚猛地掀开被子,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却又“虚弱”地扶着墙壁,踉踉跄跄、一步三晃地出现在阁楼入口。 她半个身子探出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恐和茫然,嘴唇哆嗦着,声音气若游丝, 带着浓浓的哭腔和喘不上气的窒息感:“妈…咳咳…我…我在…我在楼上…咳咳咳……” 王秀芬的骂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她抬头,看着林晚那张惨白如纸、冷汗涔涔、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脸,尤其是那双布满血丝、惊恐无助的眼睛,她自己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早上那副“痨病鬼”的样子记忆犹新,此刻似乎更严重了? 这死丫头……不会真得了什么恶疾吧? 惊惧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烦躁和厌恶取代。 “在楼上?在楼上挺尸呢?!” 王秀芬的声音依旧尖利,但气势明显弱了三分,更像是一种色厉内荏的宣泄, “看看都几点了?水缸空了不知道挑?灶膛冷了不知道生火?指望我伺候你吗?养你有什么用!白吃白喝还一身病气!晦气!” 她骂骂咧咧,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冲上来拧耳朵或者推搡,只是烦躁地挥着手:“杵那儿当门神啊?还不滚下来烧火!等着我请你啊?” 林晚低着头,肩膀因为咳嗽和“恐惧”而剧烈地耸动着,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十足的顺从和卑微:“是…妈…我…我这就下来…咳咳……” 她扶着冰冷的木梯扶手,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仿佛随时会栽倒下去,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虚弱”地挪到堂屋冰冷的泥地上。 她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冰冷的灶台前,蹲下身,动作“笨拙”地开始往灶膛里塞引火的碎柴禾和干草。 火光映着她蜡黄瘦削的侧脸,更添几分凄苦。 王秀芬看着她这副半死不活、却还“听话”干活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似乎消了一点, 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慢手慢脚的!没吃饭啊?火都点不着!真是指望不上!” 林晚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专注地对付着灶膛里微弱的火苗,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赎。 堂屋里很快充斥着双胞胎林建业和林建民尖锐的吵闹声。 “妈!鸡蛋!我要吃鸡蛋!” 林建业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王秀芬身边,抱着她的腿摇晃。 “我也要!我要炒鸡蛋!放油多的!” 林建民不甘示弱,也扑了上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们!别晃了别晃了!” 王秀芬被两个儿子缠得手忙脚乱,脸上却堆满了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近乎谄媚的慈爱笑容, “有有有!妈这就给你们炒鸡蛋!乖乖的啊,别闹!” 她一边安抚着两个儿子,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腰间解下那串象征着林家最高权力的钥匙—— 黄澄澄的铜钥匙串,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口敦实的粮食柜。 柜门打开,一股混合着粮食和陈旧木料的气味散出。 王秀芬探身进去,从角落里一个盖着布的竹篮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两个小小的、沾着点稻草屑的鸡蛋。 那动作,虔诚得如同在取什么圣物。 林晚蹲在灶膛前,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王秀芬依旧不让她碰粮食,哪怕只是递个东西。 防她像防贼。 一丝冰冷的嘲讽掠过林晚心底。 呵,防得好。 可惜,你防不住空间。 王秀芬拿着鸡蛋,走到灶台另一边,刻意避开了林晚的位置,仿佛靠近她都会被传染上“晦气”。 她熟练地磕开鸡蛋,黄亮的蛋液滑入碗中,用筷子快速搅散。 锅里已经热了薄薄一层油—— 那是全家一个月也舍不得用几次的定量。 滋啦! 蛋液倒入热油,瞬间膨胀起诱人的金黄色泡泡,浓郁的蛋香瞬间盖过了煤烟味。 林春梅也回来了,她放下书包,慢条斯理地走到堂屋中央,目光扫过蹲在灶膛前、灰头土脸的林晚,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 自从上次在阁楼上翻找无果后,林春梅对林晚的态度就更加恶劣了。 她总觉得林晚那副怯懦的样子是装的,肯定藏了什么好东西,或者知道些什么。 “妈,林晚今天又躺了一天?这病怏怏的样子,看着就心烦。” 林春梅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嫌弃。 王秀芬正忙着翻炒鸡蛋,闻言头也不抬,随口应道:“谁知道是真病假病!反正也干不了啥重活,让她糊弄点纸盒得了!别在这儿碍眼就行!” “糊纸盒?” 林春梅眼珠一转,看着角落里堆着的硬纸壳和浆糊桶,“下午街道办王婶子说最近纸盒需求量大,让多糊点呢。妈,我看林晚下午也没事,让她多糊点呗?能多换点钱呢。” 她轻飘飘一句话,就给林晚下午又加了码。 王秀芬正把炒得金黄喷香的鸡蛋盛进盘子里,闻言立刻点头:“行!还是春梅懂事,知道为家里着想!林晚,听见没?下午老老实实把那些纸盒都糊完!糊不完别吃饭!” 林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灶膛里的火苗映着她低垂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顺从的“嗯”声,心里对林春梅的厌恶又深了一层。 林建国也踩着饭点回来了,带着一身机油和寒风的味道。 他沉默地脱掉沾着油污的工装外套,挂在门后,然后坐到饭桌旁那张唯一像样的椅子上,拿起筷子,等着开饭。 整个过程,他没有看林晚一眼,仿佛堂屋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第30章 分鸡蛋 “鸡蛋!我的!” 林建业眼疾手快,伸出油乎乎的小手就去抓盘子。 “我的!我要大的!” 林建民也扑了上去。 “别抢!别抢!都有!都有!” 王秀芬一边护着盘子,一边手忙脚乱地分菜。 她首先夹起最大、油最多的一块鸡蛋,放进了林建国碗里:“他爸,上班累,多吃点!” 林建国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夹起那块鸡蛋就塞进了嘴里,仿佛这是天经地义。 双胞胎看到鸡蛋进了父亲的碗,再馋也不敢去抢,只能对着剩下的鸡蛋虎视眈眈。 王秀芬这才开始分给儿子:“建业,这块大的!建民,这块也大!慢点吃,别噎着!” 两块不小的鸡蛋瞬间被双胞胎瓜分,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油光。 盘子里只剩下一点鸡蛋碎屑和油渣。 王秀芬小心翼翼地把这点残渣拨拉了一下,挑出几块稍大点的,放进了林春梅碗里:“春梅,你也吃点。” 林春梅矜持地点点头,小口地吃着,脸上带着一丝优越感。 至于王秀芬自己?她拿起筷子,在空盘子上刮了刮,沾了点油星和鸡蛋碎末,放进了自己碗里的糊糊里,拌了拌,就当是吃过了。 而林晚的碗里,依旧是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糊糊和半个又黑又硬的窝头底。 没有鸡蛋,甚至连一点油星都没有。 她低着头,小口小口、极其快速地喝着糊糊,啃着窝头底,仿佛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对桌上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快速吃完最后一口,林晚立刻起身,动作麻利地收拾起桌上的空碗筷。 “妈,我吃完了。” 她低低地说了一声,声音依旧虚弱。 王秀芬正忙着给林建国盛第二碗糊糊,头也没抬,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吃完赶紧上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看着就晦气!下午记得把纸盒糊了!” 林晚如蒙大赦,端着碗筷迅速钻进冰冷的灶房水池边。 冰冷刺骨的水再次包裹住她红肿开裂的手指,她却感觉不到太多刺痛了—— 身体在恢复,这点冷水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轻易地伤害她。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好碗筷,放回碗柜,抹干手上的水渍,然后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迅速爬上阁楼。 躺回冰冷的木板床上,盖好薄被,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楼下,林建国吃完第二碗糊糊,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靠在破藤椅上卷起了旱烟。 林春梅回自己房间看书去了。 双胞胎吃饱喝足,又在堂屋里追打吵闹起来。 王秀芬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高声呵斥着双胞胎别碰坏了东西,一边还要回应林建国偶尔含糊不清的问话。 属于林家的、嘈杂而冰冷的下午,才刚刚开始。 林晚闭着眼睛,用意念感受着空间里那片郁郁葱葱的红薯藤蔓,想象着地下正在疯狂生长的块茎,焦灼地等待着。 时间在楼下的喧嚣和阁楼的死寂中缓慢爬行。 终于! “砰!” 又是一声熟悉的摔门声! 紧接着是王秀芬拔高的、带着点炫耀和讨好的声音:“……哎呀张嫂子,你慢走啊!回头我再问问还有没有新样子……” 然后是双胞胎和林春梅出门上学的动静。 最后是林建国沉闷的脚步声远去。 楼下彻底安静下来。 林晚猛地睁开眼,眼中再无一丝病弱,只剩下冰冷锐利的光芒。 她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瞬间弹起! 动作快如闪电! 意念沉入空间,灰暗破旧的伪装棉袄、深蓝色旧头巾、斜挎的旧布口袋瞬间出现在身上。 脸上再次被用意念引出的少量煤灰粉末快速抹黑、抹脏。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一个与早上截然不同、但同样毫不起眼的“贫寒中年妇女”再次出现。 她悄无声息地溜下阁楼,像一道真正的影子滑出家门。 这一次,她直奔纺织厂家属院深处,那些看起来更新、住户经济条件似乎更好的几栋筒子楼。 经验让她更加大胆,也更加谨慎。 她不再漫无目的地询问“亲戚”,而是直接寻找目标。 一个穿着体面毛呢外套、拎着菜篮子、刚从楼里出来的中年妇女被她盯上。 林晚佝偻着背,快步凑上去,用刻意沙哑的声音低声道:“大妹子,买点新鲜菜不?自家种的,水灵着呢!” 那妇女一愣,警惕地打量着她:“你谁啊?什么菜?” 林晚“憨厚”地一笑,左右看看,飞快地掀开斜挎布口袋的一角—— 里面翠绿欲滴的白菜和深红水灵的萝卜瞬间暴露在阳光下! “哎哟!这菜……” 妇女的眼睛瞬间亮了,声音也压低下来,“这大冬天的……哪来的?真新鲜!” “乡下亲戚给捎来的,自己地里捂出来的,就这点,换点钱票过年。” 林晚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点“老实人”的无奈,“白菜一毛一斤不要票,要票八分。萝卜两毛不要票,要票一毛三。啥票都行!” 价格依旧坚挺。 妇女显然是个识货的,看着那菜的品相,再想想菜站里那些蔫菜烂叶,一咬牙:“行!给我来十斤白菜!五斤萝卜!都要不要票的!” 开门红! 林晚心中狂喜,动作麻利地拿出新买的箩筐,快速称重、收钱。 两块钱顺利到手! 有了第一单的成功,林晚的信心更足。 她如同一个老练的游商,在几栋楼之间灵活穿梭。 看到面相和善、衣着体面的,就凑上去低声搭讪。 看到几个聚在一起聊天的老太太,就装作路过,“不小心”让口袋里的菜露出一点诱人的翠色。 甚至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干部家属的小院门口,她“恰好”遇到一个出来倒垃圾、穿着讲究的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她箩筐里露出的萝卜缨子,主动叫住了她。 “大娘,你这萝卜……看着挺水灵?” “是啊,老姐姐,自家地里捂的,生吃都脆甜!” 林晚立刻“憨厚”地回应,并熟练地掰了一小块萝卜心递过去。 老太太尝了一口,眼睛一亮,立刻让她称了五斤萝卜,三斤白菜,还多给了她一张肥皂票! 林晚的动作越来越快,报价、称重、收钱票一气呵成。 但风险也时刻存在。 在一个拐角,她差点撞上一个戴着红袖章、板着脸的老头! 老头狐疑地打量着她和她挎着的、鼓鼓囊囊的布口袋。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弯下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同时用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咳咳…对不住,老同志,我、我找…咳咳……找亲戚,送点乡下…咳咳…带来的菜,走岔了…咳咳咳……” 她这副病入膏肓、凄惨无比的样子,加上那身破旧的打扮,瞬间打消了老头大半的疑虑,甚至带着点嫌弃地摆摆手:“走走走!别在这儿咳!晦气!” 林晚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哈腰,咳嗽着,脚步踉跄地快速离开。 第31章 消费 但钱和生存的欲望压倒了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再次投入到“战斗”中。 时间在紧张的交易和提心吊胆的躲避中飞速流逝。 日头渐渐西斜,寒风变得更加刺骨。 林晚估摸着林家人快回来了,果断停止了行动。 她背着依旧沉甸甸的箩筐,里面还有少量没卖完的菜,作为掩护,迅速钻进家属院外围最偏僻、靠近一片荒废小树林的死角。 这里堆满了建筑垃圾和厚厚的积雪,荒凉得连野狗都不来。 确认四周无人,林晚立刻用意念将箩筐里剩余的蔬菜全部收入空间仓库。 然后,她靠着冰冷粗糙的断墙残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砖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汗水浸透了里衣,又被寒风冻得冰凉,贴在皮肤上极其难受。 脸上涂抹的煤灰混合着汗水,黏腻不堪。 双腿因为长时间的奔走和紧张,酸胀得几乎失去知觉。 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吓的。 但这一切,都被巨大的兴奋和成就感淹没! 她迫不及待地将意念沉入空间仓库! 目光瞬间锁定在那堆新增加的、皱巴巴的钞票和票证上! 意念如同最灵巧的手,迅速将那些零散的毛票、分票归拢、清点。 一分,两分,五分…… 一毛,两毛,五毛…… 纸币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她听来却如同最美妙的乐章。 下午的收获,远超过她的预期! 白菜卖掉了整整100斤!其中60斤按一毛钱一斤,收入6块钱!40斤按八分钱一斤,收入3块2毛钱! 总计9块2毛钱!外加几张粮票和杂票。 萝卜卖掉了80斤!其中50斤按两毛钱一斤,收入10块钱!30斤按一毛三一斤,收入3块9毛钱! 总计13块9毛钱!外加一张工业券! 下午总收入:9.2+13.9=23块1毛钱! 再加上上午卖菜剩余的几张毛票和下午收的各种票证,粮票、油票、肥皂票、一张工业券…… 林晚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 23块1毛!还有一堆票! 她小心翼翼地用意念将这笔“巨款”分门别类整理好。 厚厚一沓毛票和几张票证用一根橡皮筋扎紧。 各种票证仔细叠放整齐。 然后,她无比郑重地将这代表着生存希望的钱票,放进了空间仓库最深处、最安全的角落! 做完这一切,她背靠着冰冷的断墙,仰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自由和希望的味道。 一个上午7块9,一个下午23块1! 一天!仅仅一天!她就赚了31块钱! 这在这个年代,绝对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冰冷的断墙残壁硌着后背,寒风卷着雪沫钻进衣领。 林晚背靠着荒凉的废墟,大口喘着粗气,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却不是因为寒冷和疲惫,而是被一种滚烫的、名为“财富”的火焰炙烤着。 三十一块钱!还有一小叠珍贵的票证! 这个数字在她贫瘠如荒漠的前世今生里,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它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煤炉里跳跃的火焰,是铁锅里翻腾的热粥,是甜腻的大白兔融化在舌尖的奶香,是厚实棉袄抵御寒风的暖意! 买!必须买! 立刻!马上! 这个念头像挣脱了牢笼的猛兽,瞬间吞噬了所有的谨慎和疲惫。 她甚至等不及平复呼吸,意念沉入空间,瞬间将身上那件沾满煤灰和汗渍的伪装棉袄、深蓝色头巾、斜挎的旧布口袋全部收回。 紧接着,意念再动! 早上在供销社使用过的、那身灰暗土气的旧棉袄、深蓝色旧头巾、斜挎的旧布口袋再次出现。 她飞快地套上棉袄,裹紧头巾,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麻利。 脸上的煤灰被意念引出的少量灵泉水快速擦掉,但这次她没有完全擦净,刻意留下一点灰扑扑的底色,掩盖住过于亢奋的眼神。 一个看起来刚从乡下进城、风尘仆仆、带着点寒酸又有点小钱的底层妇女形象再次出现。 她挎着那个旧布口袋,里面装着钱票,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供销社的方向疾步走去。 脚步不再虚浮,带着一种被金钱和渴望驱动的力量。 再次踏入红星供销社那熟悉的气味和光线中,林晚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上午是试探、是忐忑、是精打细算的肉痛。 下午是目标明确、是底气十足、是带着“挥霍”快感的扫荡! 她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第一时间锁定了目标! 在日用品柜台最靠里的角落,靠着墙根,赫然摆放着几个黑黢黢、敦实厚重的铸铁小煤炉! 旁边还摞着几筐用柳条编成的筐子,里面是码放整齐、乌黑发亮的煤球! 煤炉!煤球! 热源!希望!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几乎是扑到了柜台前,指着那个最小号、看起来最轻便的煤炉,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同志!那个小炉子!多少钱?” 柜台后还是那个年轻男营业员,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卷了边的旧书,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林晚指的方向,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灰扑扑的穿着, 语气平淡:“铸铁小煤炉,七块五一个,不要票。煤球一筐二十斤,一块钱,要煤本或者煤票。” 七块五! 一筐煤球一块钱! 林晚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道:“要一个炉子!要一筐煤球!” 营业员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穷酸的女人出手这么干脆。 他放下书,走过来,弯腰拎起那个最小的煤炉,掂了掂:“这个?七块五,可不轻。” 言下之意,你拿得动吗? “拿得动!” 林晚斩钉截铁,同时飞快地从斜挎布口袋里掏出钱,数出八块五毛钱递过去,“同志,您点点。” 营业员接过钱,仔细数了一遍,确认无误,这才把煤炉放在柜台上,又指了指墙角的煤球筐:“煤球自己搬一筐。” 林晚二话不说,走到煤球筐旁。 二十斤的重量对她现在恢复了大半力气的身体来说不算太沉。 她稳稳地搬起一筐,放在自己脚边。 冰冷的煤球气息带着一种踏实的烟火味。 炉子有了!煤有了! 热食就在眼前! 她的目光如电般扫向旁边的炊具柜台。 一排大小不一的铁锅挂在墙上! 深灰色,厚实,锅底带着铸造的痕迹。 铁锅!炒菜!煮粥! “同志,那个最小的铁锅,多少钱?” 她指着其中一口直径大约一尺左右、看起来最轻便的铁锅问。 另一个柜台的中年女营业员正在打毛线,头也不抬:“生铁锅,三块二,要工业券一张。” 工业券!她上午卖菜正好收到一张! “要了!” 林晚毫不犹豫,立刻掏出三块二毛钱和那张宝贵的工业券递过去。 营业员放下毛线针,慢悠悠地取下锅,用草绳简单捆了一下把手,递给林晚。 林晚接过沉甸甸、冰凉光滑的铁锅,感觉像是接过了通往美食天堂的钥匙! 炒菜!煮汤! 再也不用干啃生萝卜生红薯了! 她将铁锅小心地放在煤球筐旁边。 视线再次投向副食品柜台。 那个装着大白兔奶糖的木头盒子,此刻在她眼中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同志,大白兔奶糖,来一斤!” 这次她底气十足,声音都洪亮了几分,“我有糖票!” 下午卖萝卜时,一位干部模样的老太太给了她一张糖票! 营业员终于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了林晚一眼。 这乡下女人,刚买了炉子煤球铁锅,现在又要买一斤大白兔? 出手可真够阔绰的! 第32章 瑕疵品 当那包沉甸甸、散发着浓郁奶香的大白兔落入手中时,林晚幸福得几乎要晕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草纸包的一角,飞快地捻出一颗奶糖,剥开那层经典的蓝白红三色糖纸和里面薄如蝉翼的糯米纸,迅速塞进嘴里。 “唔……” 浓郁香甜的奶味瞬间在舌尖炸开! 丝滑柔顺的糖浆包裹着味蕾,那美妙绝伦的滋味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仿佛全身的疲惫都被这甜蜜融化。 这才是生活该有的味道! 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她的目光扫过玻璃罐里的其他点心。 江米条?太硬。 麻花?油腻。 饼干?粗糙。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方方正正、浅黄色的鸡蛋糕上。 “同志,鸡蛋糕,再来一斤!” 她豪气地拍出六毛钱和一张一斤粮票。 又是一个沉甸甸的油纸包入手。 有了锅,有了火,怎么能没有米面调料? 她转向粮油柜台。 “富强粉,一斤,多少钱?” 这年头,精白面是稀罕物。 “两毛五一斤,加半斤粮票。” 营业员报出价格。 “来两斤!” 林晚毫不犹豫。 空间里的红薯粥需要面粉勾芡,还可以蒸点馒头! 五毛钱加一斤粮票递过去。 “盐,来半斤。” “粗盐一毛二一斤,细盐要票,一毛八一斤加盐票。”营业员道。 “粗盐,半斤!” 六分钱递过去。一个粗陶罐装的盐递了过来。 “酱油,来半斤。” “一毛三一斤,半斤六分五。” 一个同样粗陶的酱油瓶递过来。 “醋,来半斤。” “一毛一斤,半斤五分。” 又一个粗陶醋瓶。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个装着浑浊液体的大玻璃瓶上——食用油! 金黄色的菜籽油! “油…怎么卖?” “菜籽油,八毛五一斤,要油票。” 营业员的声音毫无波澜。 林晚的心抽了一下。 油票!她手里没有! 下午也没收到! 没有油票,再馋也买不到油! 炒菜的梦想暂时破灭了。 她只能遗憾地收回目光,安慰自己:煮粥、蒸红薯、烤红薯也行! 总比没有强! 采购清单基本完成,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脚上那双破得露出脚趾、补丁摞补丁、完全不御寒的单布鞋上。 这双鞋在阁楼的寒夜里如同刑具。 更别说在家属院跑来跑去卖货了。 “同志,有胶鞋吗?” 她走到卖鞋袜的柜台。 营业员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一排深蓝色、高帮的解放胶鞋:“解放鞋,三块一双,要鞋票。” 鞋票?林晚心里一沉,她没有。 “布鞋呢?” 她不死心。 营业员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鞋盒,打开,里面是一双黑色的、灯芯绒面的棉布鞋,看起来厚实不少。“这个,两块八,不要票。” 两块八!不要票! 林晚眼睛一亮,立刻拿起来试了试。 大小正好! 厚实的灯芯绒面子,里面絮着薄薄一层棉花,虽然远比不上真正的棉鞋,但比她现在脚上这双破布鞋强百倍! “要了!” 她爽快地付钱。 终于有双像样的鞋穿了! 以后再出门卖菜,脚不会冻僵了! 买完鞋,她看着手里剩下的最后几块钱和几张杂票,再看看柜台里挂着的、厚实崭新的棉衣棉裤,还有那标着“棉花”的麻袋,心里一阵发痒。 棉衣太贵了,动辄十几二十块,还要布票棉花票,她买不起。 棉花倒是按斤卖,但需要棉花票。 她也没有。 就在她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准备抱起煤球筐离开时,那个卖鞋袜的营业员,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面相还算和善的女人,突然压低声音,飞快地左右瞟了一眼,对林晚招了招手。 林晚一愣,警惕心瞬间提起,但还是凑近了一点。 “大妹子,” 营业员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用气音,“看你买了不少东西……想要棉花不?”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棉花! 她做梦都想要! 她强压住激动,同样压低声音:“想!当然想!可……没票啊?” 营业员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有‘处理品’,就是有点瑕疵,颜色不匀或者沾了点灰,但绝对是好棉花!保暖没问题!不要票,按处理价卖,五毛钱一斤!你要不要?” 处理品?瑕疵品?不要票? 五毛一斤?! 林晚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要!有多少要多少!” 她毫不犹豫,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营业员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其他几个懒洋洋的营业员,见没人注意这边,才悄声道:“跟我来,小声点。”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又兴奋。她抱起沉重的煤球筐,里面放着铁锅和一堆瓶瓶罐罐。 另一只手拎着新买的解放鞋,紧跟在营业员身后,从柜台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钻进了供销社的后院仓库。 仓库很大,光线昏暗,堆满了各种纸箱、麻袋、木箱,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油墨和货物混杂的气味。 营业员熟门熟路地带着她走到仓库最里面一个角落,指着地上几个鼓鼓囊囊、看起来灰扑扑的麻袋: “喏,就这些,棉花。自己看,颜色是有点花,还有点灰扑扑的,压得有点实,但里面雪白着呢!绝对是新棉花!” 林晚放下煤球筐,迫不及待地解开一个麻袋口,伸手进去一掏! 入手是极其柔软、蓬松、带着阳光味道的触感! 虽然表面确实有些灰扑扑的,颜色也有深有浅不那么均匀,但里面是实打实雪白、柔软、长绒的好棉花! 她激动得手都在抖! 五斤!她手里还有两块五毛钱,正好够买五斤! “我要五斤!” 她斩钉截铁。 营业员显然也很满意这笔“外快”,立刻拿出仓库里的大秤,麻利地称出五斤棉花,装进林晚带来的那个大箩筐里。 棉花像云朵一样塞满了箩筐一角,蓬松柔软,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喏,五斤,高高的!给,两块五。” 营业员称好。 林晚赶紧数出两块五毛钱递过去。 想了想,她又飞快地从斜挎布口袋里掏出那包大白兔,飞快地解开草绳,捻出一颗奶糖,塞进营业员手里,低声道:“大姐,谢谢您!一点心意!” 营业员一愣,看着手里那颗蓝白红三色糖纸包裹的大白兔,脸上瞬间笑开了花! 这可是稀罕物!她飞快地把糖揣进兜里,看林晚的眼神更加热络了。 “大妹子,看你是个实在人。” 营业员压低声音,指着仓库角落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边还有些处理品,都是有点小毛病的,摔了磕了或者刮花了,不影响用,价格便宜得很!你要不要看看?” 林晚的眼睛瞬间亮了! 还有这种好事? 她立刻跟着营业员走过去。 角落里堆着不少东西—— 缺了把手的搪瓷盆、掉了漆的暖水瓶壳、瘪了一块的铝饭盒、还有几个搪瓷缸子! 林晚的目光瞬间被那几个搪瓷缸子吸引! 第33章 林晚的战利品 其中一个大号的搪瓷缸子,白色的搪瓷底,外面是深蓝色的花边,看起来挺厚实,但杯口边缘有一个芝麻粒大小的磕碰豁口,露出了里面黑色的铁胎。 还有一个,杯身完好,但把手焊接得有点歪斜。 “这搪瓷缸子…?” 林晚指着它们,声音带着渴望。 “哦,这个啊,” 营业员拿起那个杯口有豁口的, “杯口磕了点,盛水盛饭没问题,不漏。那个把手有点歪,也不影响用。处理价,大的带豁口的,一毛五。小的把手歪的,一毛二。都不要票。” 一毛多!不要票!一个全新的搪瓷缸子起码要三四毛还要工业券! 林晚没有任何犹豫:“大的!要这个大的带豁口的!” 盛粥喝水正好! 营业员利索地给她。 林晚的目光又扫到旁边那个刮花了漆的军绿色水壶。 铝制的壶身,军绿色烤漆,侧面有一道不算太深、但很明显的刮痕,露出了底下银白的金属色。 壶盖和壶嘴看起来完好。 “这个水壶…刮花了,壶胆是好的吗?能保温?” 林晚问。 她太需要一个装热水的容器了! “壶胆是好的!绝对保温!” 营业员拿起水壶晃了晃,里面没有碎裂声, “就是外壳刮花了点漆。处理价,一块二,不要票。全新的可要三块多还要券呢!” 一块二!不要票!一个保温水壶! 林晚的心跳再次加速。 它能保温啊! 把烧开的水灌进去,就能随时喝到热水了! 这比什么都重要! “要了!” 她毫不犹豫。 营业员利索地给她装好。 林晚的目光贪婪地扫过其他东西,但手里的钱只剩下几毛零钱了。 她只能无比遗憾地收回目光,将宝贝的搪瓷缸子和水壶也塞进了装棉花的箩筐里。 “大姐,谢谢您!下次…下次要是还有,您一定给我留着!” 林晚真心实意地低声道。 营业员笑着点点头:“行,看你爽快。下次来直接找我,我姓王。” 林晚记下了。 王大姐,这可是条宝贵的渠道! 她费力地抱起那个沉甸甸的箩筐—— 里面装着五斤棉花、一个搪瓷缸子、一个水壶、还有之前买的铁锅、酱油醋盐瓶子、一斤鸡蛋糕。 另一只手拎着煤球筐和新买的解放鞋。 怀里还揣着那包珍贵的大白兔和剩下的几毛零钱。 整个人像个小山一样,步履蹒跚地走出了仓库。 王大姐把她送到供销社后门,一个更僻静的巷子口。 “大妹子,小心点。” 王大姐低声嘱咐了一句,便迅速关上了门。 林晚站在巷口,怀里抱着“小山”,心脏因为紧张和兴奋狂跳不已。 买的东西太多了! 太显眼了! 她不敢停留,更不敢走大路,立刻低着头,像一头负重的老牛,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更荒僻的城郊结合部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箩筐的边缘硌着她的手臂,煤球筐的提手勒得她手指发麻。 寒风刮在脸上,汗水却顺着鬓角往下淌。 她专挑最窄、最脏、最少人走的小巷子钻。 路上遇到零星的行人,投来诧异或探究的目光,林晚的心就猛地揪紧,把头埋得更低,脚步加快,恨不得缩进阴影里。 终于,在七拐八绕,感觉力气快要耗尽时,她找到了一片被大雪覆盖的、废弃的打谷扬。 扬边有几个破败的、塌了一半的土坯房,荒草丛生,杳无人迹。 就是这里! 她几乎是扑到一堵断墙后面,确认四周绝对安全后,意念瞬间集中! 进! 轻微的眩晕感传来。 下一秒,温暖、清新、充满生机的空间气息瞬间包裹了她! 脚下是纯白温润的地面。 她站在空间仓库里,看着身边瞬间出现的“战利品”—— 沉甸甸的煤球筐、塞满棉花铁锅瓶罐水壶搪瓷缸的箩筐、新解放鞋、怀里的大白兔…… 巨大的安全感和满足感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紧张和疲惫。 她成功了! 她拥有了在这个冰冷世界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的资本! 不敢耽搁,意念再次微动,身上的伪装棉袄、头巾、斜挎布口袋瞬间消失。 意念再动! 她原本那身最破旧、最不起眼的深色衣服重新出现在身上。 脸上残留的伪装痕迹被灵泉水快速洗净,恢复了蜡黄和“病弱”。 短短几息,空间里那个看着物资满眼放光的“采购者”消失。 站在冰冷打谷扬断墙后的,依旧是那个沉默、怯懦、仿佛风一吹就倒的林家二丫头林晚。 她缩着脖子,双手习惯性地揣在袖子里,低着头,脚步恢复了那种虚浮无力的样子,朝着家属院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挪去。 每一步都踩得异常谨慎,眼角的余光如同雷达般扫视着周围,避开任何可能的人影。 怀里虽然空了,但心却沉甸甸的,装满了秘密和希望。 直到远远看到家属院那熟悉的轮廓,看到自家那扇紧闭的木门,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松弛。 还好,没人发现。 她像一道无声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溜进家门。 堂屋里依旧冰冷、昏暗,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她的目光扫过堂屋角落—— 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硬纸壳和浆糊桶,原封未动。 糊纸盒?呵。 一丝冰冷的嘲讽掠过林晚眼底。 不吃饭?正好!她空间里有的是好吃的! 她没去碰那些纸盒,径直爬上阁楼。 阁楼依旧冰冷、狭窄、压抑。 但她此刻的心情却如同拥有了整个宝藏。 她甚至没有立刻躺下,而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闭上眼。 意念瞬间沉入空间! 温暖的气息拥抱全身。 她站在纯白的仓库区,目光灼灼地看着堆放在角落的“战利品”。 煤炉!乌黑敦实,散发着铸铁的冷硬气息。 煤球!乌黑发亮,蕴含着炽热的能量。 铁锅!厚重温润,是热食和热水的源头! 五斤棉花!蓬松柔软如云朵,是抵御寒冷的堡垒! 搪瓷缸子!厚实,杯口的小豁口丝毫不影响它盛装热食的使命! 军绿水壶!虽然刮花了漆,但铝制的壶身闪亮,是她储存热水的宝贝! 大白兔!鸡蛋糕!面粉! 盐!酱油!醋! 新解放鞋! 还有空间仓库里剩下的白菜、萝卜、小葱,以及那片正在沃土里疯狂生长的红薯田! 第34章 空间煮粥 从早上到现在,她就只喝了那碗稀糊糊,啃了半个窝头底,外加一颗大白兔和一块生红薯! 看着那口崭新的铁锅和乌黑的煤球,一个疯狂的念头再也无法遏制! 她要开火! 现在!立刻! 在空间里! 她要吃上热乎的!她要喝热水! 说干就干! 她用意念将那个铸铁小煤炉搬到了空间仓库区靠近混沌壁垒的角落—— 这里相对空旷,远离她的“种植区”,通风也更好些。 然后,她用意念小心翼翼地搬了几块煤球,在炉膛里搭好。 点火是个问题。 空间里没有明火源。 但这难不倒林晚。 她用意念从空间仓库角落里翻出一小撮之前糊纸盒时“顺”进来的、干燥蓬松的碎纸屑和干草,塞进炉膛煤球下方。 然后,她集中精神,用意念“摩擦”! 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摩擦,而是她尝试调动空间里那浓郁的生命气息,尝试去“点燃”那点干燥的引火物。 一次,两次……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 一缕极其微弱的青烟从纸屑中冒了出来! 紧接着,一点微弱的橘红色火星闪现! 林晚心中狂喜,立刻用意念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空间里无形的气流,如同吹气般,轻柔地拂过那点火星。 呼! 火星瞬间变成了一小簇跳动的火苗! 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纸屑和干草! 火苗迅速蔓延,引燃了下面的煤球边缘。 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起来! 带着灼人的热浪和煤烟特有的气味,瞬间驱散了空间角落的微凉! 炉火! 点着了! 林晚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她立刻用意念将铁锅架在炉子上。 然后,她飞快地用意念“收割”了那株被灵泉催熟的红薯藤—— 十几个水灵灵的大红薯滚落出来。 她挑了一个中等大小的,用意念削去紫红色的外皮,露出里面晶莹如黄玉的薯肉,再飞快地用意念将其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 意念引动灵泉水,注入铁锅,大约半锅。 将红薯块倒入清冽的泉水中。 盖上沉重的木头锅盖,空间里没锅盖,她用意念削了一块厚实的木头暂时充当。 接下来就是等待。 炉火熊熊,橘红色的火舌舔舐着漆黑的锅底。 锅里的水很快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白色的水汽从木头锅盖边缘袅袅升起。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红薯清甜和泉水纯净的香气,开始在空间里弥漫开来! 这香气,是林晚穿越以来,闻到的最温暖、最幸福的味道! 她拿起那个新买的、杯口带豁口的厚实搪瓷缸子,放在旁边。 又拿起那个刮花了的军绿水壶,放在炉子稍远一点、不会被烤坏的地方。 时间在期待中变得缓慢。 终于,锅盖被沸腾的水汽顶得噗噗作响,浓郁的香甜气息喷薄而出! 林晚迫不及待地用意念掀开锅盖! 乳白色的水汽蒸腾而起,露出锅里翻滚的汤汁—— 清澈的灵泉水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金黄色,一块块红薯在其中沉浮,变得晶莹剔透、边缘微微融化,释放出浓浓的甜香和淀粉的醇厚! 红薯粥!成了! 她用意念操控,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红薯粥舀起,盛满厚实的搪瓷缸子。 顾不上烫,她吹了吹气,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唔——!” 滚烫、清甜、软糯! 红薯块入口即化,带着灵泉特有的纯净甘冽和红薯本身的香甜,滑入食道,熨帖着冰冷的胃袋! 那温暖的感觉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太好吃了! 比想象中还要美味百倍! 她再也顾不上形象,也顾不上烫,抱着搪瓷缸子,小口小口却极其快速地喝着粥,吃着软糯香甜的红薯块。 每一口都是极致的享受! 每一口都是对冰冷生活的反抗! 胃里被温暖和满足填充,身体被热流包裹,冻僵的指尖都暖和了起来。 她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缸子粥,才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铁锅里煮红薯的灵泉水还在沸腾翻滚。 这不就是糖水吗!有了! 她用意念将剩下的糖水小心地灌入那个军绿色的水壶中。 滚烫的水流注入铝壶,发出“嘶嘶”的声响,壶身迅速变得温热,白色的蒸汽从壶嘴袅袅溢出。 灌满,拧紧壶盖。 她拿起水壶,晃了晃,沉甸甸的,壶身温暖。 这是能保温至少大半天的!是她随时可以享用的温暖! 她打开壶盖,小心地往搪瓷缸子里倒了一些糖水。 金黄的糖水,散发着甜蜜的气息。 她捧着搪瓷缸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糖水。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渴的喉咙,滋润着五脏六腑。 这是穿越以来,她第一次喝到真正意义上的、干净滚烫的热水! 在林家,那个破暖水瓶里的热水,永远轮不到她。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满足感同时涌上心头,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吃饱喝足,浑身暖洋洋的。 林晚看着炉子里依旧旺盛的煤火,看着那口冒着热气的铁锅,里面还剩下一点底。 看着灌满糖水的军绿水壶,看着厚实的搪瓷缸子,再摸摸怀里那包沉甸甸的大白兔,最后目光落在那五斤蓬松的棉花和新买的解放鞋上。 巨大的安全感如同温暖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小心翼翼地将炉火封小,用意念控制进风,确保不会熄灭也不会太旺。 锅里的红薯粥底留着晚上饿了再热。 用意念将军绿水壶盖拧紧,放在一旁。这壶热水,是她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温暖保障。 做完这一切,她才恋恋不舍地退出空间。 意识回归冰冷的阁楼,身体被寒意瞬间包裹。 但她的心是滚烫的。 楼下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的轻微声响,紧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王秀芬那标志性的、带着外面寒气的抱怨声立刻响起:“……这鬼天气!冻死个人!死丫头!纸盒糊完了没有?就知道偷懒……” 林晚立刻像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地瘫倒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瞬间涌上病态的潮红。 “咳!咳咳咳——!” 楼下的脚步声顿了一下,王秀芬的骂声似乎被这撕心裂肺的咳嗽噎了回去,只传来一句更加烦躁的嘟囔:“……嚎什么丧!晦气东西!” 林晚蜷缩在薄被里,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骂吧。 纸盒?谁爱糊谁糊。 不吃饭?求之不得。 至于晚上? 她摸了摸怀里其实是空间里那包大白兔奶糖,感受着胃里红薯粥残留的温暖和满足。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静静等待着…… 第35章 林晚被打 来了。 林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点积蓄了一夜的空间暖意瞬间褪尽,只剩下麻木的疲惫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病气”。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撑起身体,伴随着一阵压抑的、仿佛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咳嗽声适时地响起,在楼下王秀芬看到角落那堆原封未动、堆积如山的硬纸壳和浆糊桶,脸色瞬间铁青,即将爆发雷霆之怒的前一秒。 “死丫头片子!让你糊的纸盒……” 王秀芬的怒骂如同被点燃的炮仗,尖利地炸开。 但只骂了半句,就被阁楼入口传来的动静打断。 林晚苍白浮肿的脸出现在木梯口,额发被冷汗濡湿贴在额角,嘴唇干裂毫无血色,眼神涣散无光,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又被冻僵的破布娃娃。 她扶着粗糙的木梁,身体摇摇欲坠,声音嘶哑微弱得如同游丝:“妈…我、我实在…没力气,咳咳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 王秀芬被这副惨状噎了一下,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滋啦作响,但并未熄灭,反而因这“晦气”和“没用”而更加烦躁。 “没力气?我看你是懒筋犯了!一点活都干不了,白养你这个废物!” 她叉着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晚脸上。 这时,林春梅慢悠悠地从自己房间踱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小的木梳,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发梢。 她瞥了一眼角落里堆积的纸盒,又看了看林晚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厌恶。 “妈,” 林春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种火上浇油的凉意—— “我看林晚这身子骨是真不行了。这纸盒糊不完,街道办王婶子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听说最近查得严,糊得少或者质量差的,下次就不给派活了。咱家这点进项……” 她故意没说完,留了个意味深长的尾巴。 果然,王秀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糊纸盒的钱虽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被街道办嫌弃,断了这条小财路,还怎么贴补她宝贝儿子? “听见没?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害的!” 王秀芬的怒火被林春梅精准点燃,瞬间升级。 她几步冲到阁楼入口,粗糙油腻的手如同鹰爪,狠狠拧在林晚裸露在破棉袄袖子外、瘦骨嶙峋的小臂上! “啊——!” 林晚痛得浑身一哆嗦,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这是真疼,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差点从楼梯上栽下去。 “装!你再给我装!” 王秀芬拧着那块皮肉,用力旋转,“让你偷懒!让你装死!养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养条狗!狗还能看门!” 刻薄的咒骂伴随着皮肉被拧起的剧痛,像冰冷的刀子剐在林晚心上。 林晚死死咬着下唇内侧,尝到了血腥味,才没让更多的痛呼溢出来。 她低着头,身体因为疼痛和寒冷剧烈地颤抖着,眼泪无声地滚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不是委屈,是愤怒和恨意! 老虔婆!这一拧,她记下了! “滚下来烧火!别在这儿碍眼!看着就心烦!” 王秀芬发泄够了,猛地松开手,嫌恶地甩了甩,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林晚手臂上留下一个清晰得发紫的指印,火辣辣地疼。 她强忍着屈辱和剧痛,低着头,一步一挪,极其“虚弱”地爬下楼梯,挪到冰冷的灶台前,开始机械地往灶膛里塞柴禾。 火光映着她惨白的脸和手臂上刺眼的淤青。 晚饭时,那盘金黄的炒鸡蛋依旧轮不到她。 她沉默地、快速地喝完了那碗稀薄的糊糊,啃完了硬邦邦的窝头底。 然后,默默地收拾起满桌的狼藉,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洗刷着油腻的碗筷。 手臂的疼痛在冷水的刺激下更加清晰,提醒着她在这个家猪狗不如的地位。 在冰冷的水里洗碗?忍了。 这点皮肉之苦,比起空间里那口能煮出热粥的铁锅、那壶滚烫的热水、那蓬松温暖的棉花和香甜的大白兔,算得了什么? 此后的日子,林晚将“病弱”这个人设运用到了极致。 她不再每天都强撑着干活,而是每三天就“病”一次。 这一天,她会演得格外逼真—— 咳嗽加剧,脸色惨白如纸,走路打晃,眼神涣散,仿佛随时会倒下。 王秀芬虽然骂骂咧咧,但看着那副随时会“断气”的样子,终究是怕惹上麻烦,毕竟真病死了还得花钱埋。 加上林春梅偶尔的“提醒”: “妈,让她歇着吧,万一真病倒了还得花钱。” 王秀芬也就骂骂咧咧地作罢,然后克扣林晚本就少的可怜的糊糊。 若是没有空间,她就算没病死也得饿死! 林晚“病了”这一天,也是林晚的“发财日”。 此后的日子,林晚如同一个精密的钟表,严格遵循着“三天一病”的节奏。 每当“病休日”来临,她便在林家人出门后,如同最警觉的幽灵,迅速溜出家门,在僻静处完成“老妇人”的伪装。 熟能生巧,动作比最初快了一倍不止。 纺织厂家属院已然成了她的秘密“金矿”。 林晚不再漫无目的,而是像有经验的猎手,专挑那些看起来家境殷实、对新鲜蔬菜有迫切需求的住户。 交易量也从最初的几斤、十几斤,逐渐提升。 凭着无可挑剔的蔬菜品质和寒冬腊月的绝对稀缺,她的价格始终坚挺,即使有人嫌贵,但只要尝一口那清甜脆爽的萝卜,十有八九都会咬牙买下。 空间里的蔬菜如同流水般卖出。 第一轮收获的五百斤白菜、萝卜、小葱早已清空。 她又利用空间时间差,快速轮种、催熟了两次。 此刻,空间仓库的角落里,翠绿的白菜、深红的萝卜再次堆成了小山,总量轻松突破了一千斤! 而那片红薯田,更是郁郁葱葱,只待最后的收获指令。 第36章 腊月二十八 这些物资如同坚实的堡垒,极大地改善了她暗无天日的生活。 每天晚上,当阁楼彻底陷入死寂,她便会遁入空间。 封好的炉火被重新拨旺,铁锅里煮上热气腾腾的红薯粥或者灵泉蔬菜汤。 把空间里的小葱白菜切碎了丢进去,加点盐,就是无上美味,就着香甜的鸡蛋糕,再剥一颗大白兔奶糖含在嘴里,最后灌几口搪瓷缸子里温热的开水…… 胃被填满,身体被温暖,灵魂仿佛也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吃饱喝足,裹着那五斤蓬松柔软的“瑕疵”棉花,被她用意念简单清理掉表面浮灰,蓬松温暖得不可思议,躺在空间仓库温润的地面上,沉入无梦的安眠。 醒来后,身体的疲惫一扫而空,精力充沛。 除了米面油盐这些消耗品需要隔段时间补充一点,因为林晚会用面粉用来勾芡红薯粥,偶尔奢侈地蒸几个小馒头,油用来煎了在林家那个捡到的鸡蛋—— 虽然就用了一次,但解馋,她几乎没有再添置大件。 新解放鞋足够保暖,藏蓝色的布料被她小心地藏在空间深处,等待时机。 林晚每一次卖菜的收入,除了补充消耗品花掉的几毛钱,其余的钱票,都被她像仓鼠囤粮一样,郑重地整理好,藏进空间仓库最深处、最安全的角落。 一个星期,林晚卖了三回菜。 空间里的蔬菜如同割不完的韭菜,一轮又一轮地成熟。 白菜、萝卜、她保持着稳定的出货量,每次控制在100-150斤左右,不敢太多,避免引人注目。 意念扫过空间仓库那个隐秘的角落。 一堆被橡皮筋扎得整整齐齐的毛票和块票—— 五元的、两元的、一元的、五毛的、两毛的、一毛的…… 厚厚一沓。 一小叠同样叠放整齐的票证—— 粮票、布票、油票、糖票、肥皂票、甚至还有两张难得的肉票! 总计—— 五十三块七毛五分钱! 外加十三张各类票证! 除去这期间补充米面油盐花掉的近十块钱和几张零散粮票—— 她存下了四十多块钱和七八张相对“硬通”的票证,布票、油票和肉票! 看着这笔“巨款”,林晚的心跳如同擂鼓。 四十块! 在这个年代,足够一个普通三口之家省吃俭用生活好几个月! 而这一切,仅仅是一个星期,靠着她空间里那片神奇的土地和她的努力换来的! 腊月二十八的清晨,林晚的意识刚从空间温暖舒适的“被窝”其实是棉花堆里,回归冰冷的阁楼,一股强烈的、源自空间的悸动便瞬间传遍全身! 红薯! 可以收割了! 她意念瞬间沉入空间。 那片覆盖了沃土近四分之一的红薯田,藤蔓已经微微泛黄卷曲,显示出成熟的状态。 意念如同无形的镰刀扫过,虬结的藤蔓被整齐切断、卷起,堆放到仓库角落,可以当柴禾或饲料。 紧接着,意念化作无形的犁耙,温柔地翻开肥沃的黑色土壤。 哗啦啦——! 无数个深紫红色、饱满圆润、大小不一的红薯如同沉睡的宝藏被唤醒,翻滚着暴露在空间柔和的光线下! 每一个都光滑紧致,最小的也有成人拳头大,最大的堪比小臂粗细,沉甸甸的,带着泥土的芬芳和新薯特有的清甜气息! 意念扫过,瞬间完成了称重和归拢。 两百多斤! 整整两百多斤品相绝佳、水灵灵的红薯! 林晚激动得几乎要叫出声! 粮食! 实打实的粮食! 比蔬菜更硬通、更值钱的粮食! 今天! 腊月二十八! 明天就是小年! 后天除夕! 年关将近! 这是卖货的黄金时间! 压抑住狂喜,她迅速规划:今天必须大干一扬! 带上红薯! 带上更多的蔬菜! 趁着人们年货采购的最后疯狂,狠狠赚一笔! 楼下,比往日更早地喧闹起来。 双胞胎林建业和林建民像是打了兴奋剂,一大早就围着王秀芬上蹿下跳,声音尖利得能掀翻屋顶: “妈!去供销社!买糖!买江米条!” “我要买鞭炮!二踢脚!摔炮!” “还有肉!妈你说今天买肉的!我要吃红烧肉!” “新衣服!妈你答应给我买新帽子的!” 林春梅也穿戴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站在一旁,虽然没有像弟弟们那样吵闹,但眼神里也充满了期待和催促:“妈,早点去吧,晚了怕好东西都让人抢光了。我还想扯点新头绳呢。” 王秀芬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但脸上却带着一种被需求、被依赖的满足感,还有即将“花钱”的豪气,虽然这钱是林建国刚发的工资和家里省吃俭用攒的。 “行了行了!别吵了!都去都去!小祖宗们,妈今天就带你们去买!建业建民,穿厚点!春梅,把围巾围好!” 林建国也早早起来了,他破天荒地换上了一件稍显干净的旧工装,揣着烟袋,对家里的喧闹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推门出去了—— 他是去找他那帮老哥们儿侃大山、下象棋去了,买年货这种“女人家的事”,他是不屑于参与的。 至于林晚? 理所当然地被遗忘在冰冷的阁楼角落里,如同一个不存在的影子。 而这,正是林晚求之不得的! 听着楼下大门“砰”地一声关上,喧嚣被隔绝在外,林晚瞬间从“病猫”变成了矫健的猎豹! 林晚轻手轻脚走到门口,等了一会,发现外面没有了动静,她快速开门然后虚掩上,匆匆走出家属院,找了个无人的角落。 立刻开始伪装流程。 灰暗破旧的棉袄、深蓝色头巾、斜挎旧布口袋瞬间上身。 脸上再次被煤灰粉末覆盖,只露出一双刻意浑浊的眼睛。 林晚走出角落融入人群。 直到靠近纺织厂家属院外围,林晚才在一个堆着破麻袋和积雪的角落停下,左右看看无人,意念一动,新买的箩筐出现在手中。 林晚飞快地用意念往箩筐里装了十斤红薯,又搭配了五斤水灵的白菜和五斤深红的萝卜作为掩护。 第37章 大客户 今天的气氛果然不同。 拎着篮子、行色匆匆的妇女明显增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节前特有的忙碌和喜庆。 今天的家属院果然比往日更热闹。 孩子们追逐打闹,笑声都比平时响亮。 林晚没有像往常一样主动搭讪,而是背着箩筐,在一个几栋筒子楼交汇、人来人往相对频繁但又不会太扎眼的路口附近,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微微掀开了箩筐上盖着的粗布一角。 那抹在寒冬腊月里异常夺目的翠绿和深红,以及粗布缝隙下隐约露出的深紫红色块茎,瞬间吸引了过往的目光。 很快,一个四十多岁、穿着半新蓝色列宁装、看起来像是厂里小干部家属的大姐被吸引过来,她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 “大娘,你这菜?” 妇女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 林晚“憨厚”地点点头,掀开粗布更多一些,露出底下几个饱满的白菜萝卜:“自家地里捂的,白菜,萝卜,还有……红薯。” 她刻意加重了“红薯”两个字,同时将粗布又掀开了一点,露出下面几个饱满诱人的紫红色红薯。 “红薯?!” 大姐的眼睛瞬间亮了! 在这青黄不接的寒冬,新鲜蔬菜已是稀罕,粮食更是硬通货!尤其还是品相如此之好的红薯! “多少钱?” 林晚报出早已盘算好的价格,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白菜一毛一斤不要票,要票八分。萝卜两毛不要票,要票一毛三。红薯……” 她顿了顿,看着大姐渴望的眼神,“粮食精贵,六毛一斤要粮票,不要票……八毛。” 这价格是她深思熟虑的,比蔬菜翻了几倍,但在这个时节,面对如此品相的红薯,绝对有人买账! “八毛?!” 大姐倒吸一口凉气,显然被这价格惊到了,但她的目光死死黏在那些水灵灵的红薯上,怎么也挪不开。 菜站供应的红薯又小又干瘪还带着冻伤,哪能跟这个比? 这红薯看着就粉糯香甜! “能……能尝尝吗?” 大姐犹豫着问。 林晚毫不犹豫,动作麻利地拿起一个中等大小的红薯,用袖子擦了擦,掰开一小块晶莹如黄玉的薯肉递过去。 大姐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放进嘴里。 “咔嚓!” 清脆多汁!清甜无比! 没有丝毫涩口或土腥气! 比她吃过的任何红薯都好吃十倍! “这、这红薯……” 大姐的眼睛瞪得溜圆,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喜! 这口感,这甜度,绝了! 绝对值这个价! 她瞬间下定了决心,一把拉住林晚的胳膊,声音急促而神秘:“大娘!你这箩筐里的,我全要了!” “白菜萝卜红薯,我都要!还有没有更多?我家里亲戚多,过年都需要!”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 来了!大客户! 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大妹子,就……就这一筐了,自家攒的,就这点……” “一筐也行!” 大姐生怕她反悔,立刻道,“快,跟我来,这边人少!” 她不由分说,拉着林晚就快步走向家属院边缘一片平时少有人至的小树林。 林晚半推半就地跟着,心里乐开了花。 到了树林深处,确认四周无人,大姐急切地道:“快,大娘,称重!我都要了!” 林晚动作麻利地拿出杆秤。 白菜五斤,不要票,五毛。 萝卜四斤,不要票,八毛。 箩筐里的红薯十斤,不要票8块。 大姐眼皮都没眨一下,爽快地点头:“行!” “一共9块3毛”,林晚看着大姐说。 大姐显然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手帕包,里面全是钱!她飞快地数出9块3毛钱,塞给林晚:“大娘,点点!” 林晚强压住狂跳的心脏,这是她至今为止卖出的最大的一笔钱。 林晚看着大姐数的,所以她数也没数,脸上挤出“憨厚”的笑容:“大妹子爽快!钱正好!” 大姐喜滋滋地开始往自己带来的大篮子和一个备用的布袋里装菜和红薯。 趁着她埋头装东西的功夫,林晚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道:“大妹子,看你这么实在……俺们、俺们其实还有人,在、在附近藏着货。你要是、要是还要,俺可以、可以叫人再送点来?” 大姐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还有?还有多少?红薯还有吗?菜也要!” “有!红薯还有……百八十斤吧?菜…也还有些白菜萝卜。” 林晚含糊其辞,报了个保守数字,“就是……动静不能太大,怕惹眼。” “明白!明白!” 大姐激动得脸都红了, “大娘你放心!我这就回去!叫我男人和我几个要好的姐妹一起来!我们悄悄来!保证不声张!你等着!千万等着啊!” 她飞快地把最后一点红薯塞进袋子,像捧着宝贝一样,脚步匆匆地消失在树林另一头。 林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立刻用意念将空箩筐里的菜叶碎屑清理干净。 然后,她像一只最警惕的狸猫,迅速在树林里寻找更隐蔽的角落。 她找到一处茂密的、被积雪覆盖的灌木丛后面,意念微动! 瞬间,空箩筐旁边,凭空多出了几大堆用破麻袋覆盖着的“货物”—— 一堆是深紫红色、饱满诱人的红薯,足有一百八十斤! 另一堆是翠绿的白菜和深红的萝卜,加起来足有三百斤! 这些麻袋破旧不起眼,堆在灌木丛后,如同被人暂时存放的杂物。 做完这一切,林晚的心跳依旧很快。 她在原地等了几分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费力地将那空箩筐拖到离“货物”堆不远、相对显眼一点的地方,自己则缩在灌木丛的阴影里,屏息凝神。 不到十分钟,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大姐回来了! 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工装、看起来敦厚老实的男人应该是她丈夫,还有七八个年纪相仿、穿着体面、一看就是家境不错的妇女! 第38章 回家数钱 “大娘!大娘!我们来了!货呢?” 大姐压低声音呼唤,眼神四处搜寻。 林晚从灌木丛后“艰难”地挪出来,指着那堆破麻袋覆盖的“小山”,声音沙哑:“那、那儿呢…刚运到,怕人看见,盖着呢。”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睛瞬间都亮了! 大姐的丈夫和几个男人立刻上前,掀开破麻袋。 “嚯!这红薯!真水灵!” “这白菜!这萝卜!比菜站的好太多了!” “快快!称重!分分!” 人群瞬间激动起来,如同发现了宝藏。 林晚心中大定,立刻拿出杆秤,扮演好“老实乡下大娘”的角色。 “红薯,一百八十斤,八毛一斤不要票,一共一百四十四块。” “白菜,一百五十斤,一毛一斤不要票,一共15块。” “萝卜,一百五十斤,两毛一斤不要票,一共30块。” 总共189块! 这个数字报出来,人群安静了一瞬。189块! 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但看看那堆积如山、品相绝佳的红薯和蔬菜,想想这是过年,再想想供销社里那些歪瓜裂枣还要票的货色…… 值! 几个妇女互相看了一眼,飞快地凑在一起低声商议了几句,然后各自掏钱。 大姐显然成了临时组织者,她收拢了大家的钱,厚厚一沓,仔细数了一遍。 又加了点零头,凑足一百八十九块,郑重地递给林晚:“大娘,您点点!189块!正好!” 林晚接过钱,沉甸甸的,几乎拿不住。她快速扫了一眼,然后塞进衣服里,其实是收进了空间。 林晚意识感应了一下空间,确认没错,脸上挤出“憨厚”的笑容,连连点头:“好好好,正好!正好!谢谢大妹子们!” 众人立刻开始热火朝天地分东西,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仿佛抢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大娘,还有吗?我娘家兄弟也想要点红薯……” 一个妇女分完自己的那份,意犹未尽地问。 “是啊大娘,再弄点来吧?这红薯太好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眼神热切。 林晚心里警铃大作!贪多嚼不烂! 今天的收获已经远超预期,再“变”出货物来,风险太大了! 她立刻露出极其“为难”和“疲惫”的神色,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咳咳咳……没、真没了…这点还是俺们一大家子,咳咳……省吃俭用攒的,都在这儿了。下次、下次要是还有,俺、俺再来……” 她一边咳,一边费力地背起那个空箩筐,脚步踉跄,仿佛随时要倒下。 众人看她这副风烛残年、累得不行的样子,也不好再强求,只能遗憾地作罢,互相招呼着,扛着自己的“战利品”,喜气洋洋地快步离开了小树林。 直到所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树林里只剩下寒风刮过枯枝的呜咽,林晚才猛地直起腰,眼中疲惫一扫而空,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抑制的兴奋! 她不敢停留,立刻用意念将地上散落的破麻袋等痕迹以及背上的箩筐全部收回空间。 然后另找了个地,换回出门前的装扮,像一道真正的影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小树林,专挑最荒僻的小路,朝着家的方向狂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出来! 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怀里那两笔加起来将近二百块的巨款! 二百块! 在这个年代,一个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也要攒一年多! 她像一道融入阴影的风,悄无声息地溜回家,反锁好阁楼入口的木板。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她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里衣,但脸上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带着冰冷野心的光芒! 意念沉入空间! 温暖的空气包裹全身。 她站在纯白的仓库里,目光灼灼地看着地上那两堆厚厚的、散发着油墨香气的钞票——一堆是大姐第一次交易给的9块3毛,一堆是后来那十几个人凑的189块! 她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缓缓蹲下身,伸出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开始整理这笔惊人的财富。 一张,两张…… 十元的大团结! 一元,两元…… 五元、两元、一元、五角、两角、一角…… 还有几分几分的纸币! 她将所有的钱按照面额大小,仔细地分类、叠放、抚平褶皱,然后用橡皮筋一沓一沓扎紧。 总共198.3块钱! 再加上之前存下的40多块……她的总资产已经突破了230大关! 至于成本?几乎为零! 空间沃土和灵泉的恩赐! 林晚看着眼前这堆象征着自由和未来的钱,缓缓地、缓缓地咧开了嘴,无声地大笑起来。 笑容在冰冷寂静的阁楼里绽开,带着一种孤狼舔舐伤口的狠厉和志在必得的野心。 过年? 林家的年夜饭再丰盛,也与她无关。 她林晚的年,在这堆钱票里,在那片生机勃勃的空间沃土里,在她亲手点燃的炉火和煮出的热粥里! 下乡的盘缠,安身的资本,已经握在手中! 这吃人的林家,这冰冷的世界,很快就要被她一脚踹开。 冰冷的阁楼木板隔绝了楼下隐约传来的喧嚣,林晚背靠着粗糙的墙壁,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胸腔里那颗因二百多块巨款而狂跳的心脏也缓缓落回实处。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钞票那特有的、带着油墨和无数人汗渍的粗糙触感,鼻尖仿佛还能闻到那厚厚一沓钱独有的、混合着烟草、灰尘和欲望的复杂气味。 这感觉,如同在沙漠濒死之人陡然发现了一整座绿洲,不是欣喜若狂,而是一种近乎眩晕的踏实和沉甸甸的掌控感。 有了这些,下乡不再是遥不可及的逃离,而是触手可及的新生!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意念从空间里那堆象征着未来的钱票上抽离,眼神重新变得麻木而“疲惫”。 楼下,林家购置年货的大部队回来了。 “砰!” 大门被撞开的声音带着一股外面裹挟进来的寒气。 “妈!糖!我的水果糖!” 林建业尖利的嗓音率先刺破空气。 “还有我的摔炮!我的二踢脚!” 林建民不甘示弱。 “哎哟小祖宗们,慢点!别把东西碰掉了!” 王秀芬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混杂着肉痛和满足的“豪气”,以及被儿子们簇拥的得意。 “妈,我先把我的头绳放屋里去。” 林春梅的声音矜持中透着按捺不住的欢喜。 一阵鸡飞狗跳的脚步声、塑料袋的窸窣声、东西被放在桌子上的磕碰声,混合着双胞胎兴奋的尖叫和王秀芬提高嗓门的指挥,如同混乱的交响乐,瞬间填满了楼下原本死寂的空间。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崭新的布料味、劣质糖果的甜腻香、还有若有若无的、属于油炸点心的油哈喇子气。 林晚在阁楼上,如同一个隔岸观火的局外人,冷眼听着这份属于林家的、浮于表面的“年味”。 吵闹是真吵闹,但这份喧嚣里,唯独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她的位置。 她甚至能想象出王秀芬此刻脸上那种“一家之主”般施舍的满足感,以及林建国回来后看到满桌年货时那漠然中带着一丝“本该如此”的理所当然。 第39章 年前 楼下短暂的安静了一瞬,随即是王秀芬带着点邀功意味的、拔高的声音:“他爸,回来了?看看,年货都办齐了!肉割了一斤半!富强粉称了五斤!还有给建业建民买的摔炮、给春梅买的红头绳……” 林建国含糊地“嗯”了一声,大概是扫了一眼,然后就是破藤椅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和他掏出烟袋的窸窣声。 对他而言,年货的存在意义,大概就是饭桌上能多几个油星,以及满足妻儿吵闹需求的必要支出,仅此而已。 这份“阖家欢乐”的喧嚣持续了不短的时间,直到王秀芬开始张罗午饭,双胞胎被新买的摔炮吸引到院子里去“试炮”,堂屋里才稍微安静了些。 林晚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在午饭的喧嚣渐起时,“虚弱”地挪下阁楼,沉默地扮演着背景板。 饭桌上果然丰盛了许多—— 一碗油汪汪的红烧肉,虽然大部分是肥肉和土豆,一盘金黄油亮的炒鸡蛋,一盆白菜炖粉条,里面难得地飘着几片薄薄的五花肉,还有一碟新买的油炸江米条。 香气霸道地钻进鼻腔,勾动着胃里的馋虫。 但林晚眼观鼻,鼻观心,只专注地、快速地扒拉着自己碗里那份依旧稀薄、只是里面多了几根粉条和一片土豆的糊糊,以及半个颜色稍白了一点的窝头。 红烧肉的汤汁?炒鸡蛋的碎屑?与她无关。 也许是年关将近,也许是置办年货的“成就感”让王秀芬心情尚可,也许是林晚今天“病弱”得格外安静,一整顿饭下来,除了林春梅投来几道带着优越感的、审视的目光,竟无人刻意刁难她。 饭后,林晚照例沉默地收拾碗筷。 冰冷的水刺得手指生疼,油腻的碗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就在她擦干最后一个碗,准备转身上楼时—— “林晚。” 林春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柔、却掩不住炫耀的腔调。 林晚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麻木怯懦的样子。 林春梅慢悠悠地走过来,手里捻着一根崭新的、鲜红色的塑料头绳。 那红色在昏暗的堂屋里异常扎眼。她故意在林晚眼前晃了晃,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怜悯和施舍的笑容:“喏,妈今天给我买的。正红色,多喜庆。马上过年了,总得有点新气象不是?”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探针般刺向林晚那枯黄毛躁、只用一根破布条勉强束着的头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你瞧你,头发乱糟糟的,也没个像样的头绳。不过……妈也是没办法,家里钱紧,紧着点用,才能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这话,几乎是原封不动地复述了王秀芬那套虚伪的“苦衷论”。 林晚的指尖在袖子里微微蜷缩了一下,不是因为渴望那根廉价的头绳,而是被林春梅这拙劣的、试图在她伤口上撒盐的表演恶心到了。 原主或许会因此而心酸、委屈、自卑到骨子里,但她林晚只觉得可笑,小孩子把戏! 心里在冷笑,面上却要演下去。 她努力地、极其艰难地掀起眼皮,飞快地、怯生生地瞥了一眼那根刺目的红头绳,眼神里迅速堆积起一种混杂着羡慕、失落、委屈和认命的复杂情绪,仿佛那根头绳是遥不可及的珍宝。 她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哆嗦了一下,迅速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一丝哽咽:“大姐的头绳……真好看……” 说完,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这份“对比”的打击,猛地转过身,肩膀几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脚步踉跄而“狼狈”地爬上阁楼。 那背影,将一个因姐姐拥有新头绳而自己一无所有、内心充满失落和委屈的可怜妹妹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林春梅站在原地,看着林晚消失在阁楼口的“仓惶”背影,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带着胜利意味的弧度。 她捏着那根红头绳,仿佛捏住了某种无形的权柄,心情愉悦地哼着不成调的歌,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阁楼上,林晚背靠着冰冷的木板,脸上那点委屈失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和一丝嘲讽。 演?陪你演。 一根破头绳而已,也值得炫耀? 我的空间里,躺着二百多块钱!谁要和你这破头绳比! 楼下很快又热闹起来。 王秀芬收拾妥当,似乎是要带着林春梅和双胞胎再去街上逛逛,看看还有什么漏买的便宜年货,或者纯粹是享受一下年前热闹的气氛。 林建国大概是觉得家里女人孩子太吵,又溜达出去了。 大门“砰”地一声再次关上,家里重归死寂。 就是现在! 林晚眼中精光一闪,瞬间从“病猫”切换至战斗状态! 走出家属院找了角落。 伪装上身,煤灰覆面! 动作比之前更加迅捷流畅,带着一种熟能生巧的从容。 大箩筐出现在脚边。 意念沉入空间仓库——那里,白菜、萝卜堆积如山!七八百斤的库存,今天必须清空! 红薯不卖了,剩下留着当种子和自用口粮。 意念操控,箩筐瞬间被塞满! 翠绿的白菜、深红的萝卜垒得冒尖! 分量十足! 背上沉甸甸的箩筐,她像一道融入寒风的影子,再次滑出家门。 这一次,她没有再去纺织厂家属院那个“福地”,那里今天刚经历了一扬大交易,再去风险陡增。 她选择了更远一些的、规模稍小、但住户构成更复杂的一个老居民区。 这里红砖筒子楼和低矮平房混杂,人员流动更大,也更不容易引人注目。 年关的气氛在这里同样浓郁。 巷子里飘荡着炸丸子的油烟味,孩子们零星放着鞭炮,家家户户门口或多或少都贴上了新的红纸,准备着浆糊写春联。 林晚没有在固定地点停留,而是背着箩筐,如同一个真正的、走街串巷的乡下卖菜婆,在几条主要的巷子里缓慢穿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进出的人。 她改变了策略,不再追求单笔大额交易,而是化整为零,寻找多个“小”客户。 很快,一个拎着空篮子、行色匆匆的中年妇女被她“偶遇”。 “大妹子,自家地里捂的菜,水灵着呢,要看看不?” 沙哑的乡音,掀开箩筐一角。 翠绿和深红在灰扑扑的巷子里格外醒目。 “哟!这菜看着真不错!怎么卖?” 妇女眼睛一亮。 “白菜一毛二,萝卜两毛三,都要票。” 林晚报出了略高于之前、但更“安全”的价格。 妇女犹豫了一下,看看菜,又想想供销社的队,咬牙:“行!给我来五斤白菜,三斤萝卜!” 成交!第一单! 没走多远,一个穿着体面棉袄、手里拿着红纸的老太太被箩筐吸引。 “大娘,您这菜……” “自家种的,新鲜!白菜一毛二,萝卜两毛三,都要票。” 林晚重复。 “要票啊……” 老太太有点犹豫,但看着那水灵的萝卜,“给我称三斤萝卜吧!过年炖汤!” “好嘞!” 一个穿着工装、刚下班模样的男人被妻子推过来:“妈让买的,你这菜……” “都要票,白菜一毛二,萝卜两毛三。” 男人看了看菜,又看看林晚那张沾满煤灰的“老实”脸,点头:“行,来十斤白菜,五斤萝卜!票给你!” 一个,两个,三个…… 第40章 买年货 每一次交易都快速、简洁。 掀开箩筐,报价,称重,收钱票,盖好布,走人。 动作麻利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箩筐里的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每当快见底,她就拐进一条无人的死胡同,意念微动,空间里的菜瞬间补满箩筐! 然后再次汇入人流。 汗水浸湿了里衣,寒风刮在脸上生疼,腿脚因为不停地走动而酸痛。 但林晚的心却像被点燃的炉火,越烧越旺! 每一次钱票入手,实则收入空间,都如同往那堆“自由”的基石上添了一块砖! 从午后到天色擦黑,她辗转了好几条巷子,变换了三四次“补货”地点,接触了不下二十拨顾客。 箩筐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当最后一把萝卜被一个急着回家做饭的大嫂买走,林晚看着空空如也的箩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满足感同时席卷而来。 成了! 七八百斤蔬菜,全部清空! 她不敢在原地停留,立刻背着空箩筐,像一道融入暮色的影子,迅速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 城西走去。 那里有一个规模更大的供销社,离红星机械厂和纺织厂都远,相对安全。 在一个僻静的巷角,她再次用意念更换了伪装。 灰暗的棉袄换成了一件同样不起眼、但颜色更暗沉的藏青色旧罩衫,头巾也换成了更常见的深灰色。 脸上的煤灰被仔细擦掉,重新抹上一层更均匀、显得更“正常”些的灰土色,刻意加深了眼角的皱纹,看起来像一个四十多岁、操劳但家境尚可的普通城镇妇女。 背上依旧背着那个空箩筐作为掩护,她低着头,步履沉稳地汇入了前往城西供销社采购年货的人流。 城西供销社果然人山人海! 门口排起了长队,里面更是摩肩接踵,空气里混杂着汗味、劣质雪花膏味、点心油香、布料染料味,喧闹得如同沸腾的锅。 林晚的心跳因为人多而微微加速,但更多的是兴奋。 她像一滴水融入大海,随着人流慢慢挪动。 她的目标明确无比。 副食品柜台! “同志,鸡蛋糕,两斤!” “大白兔奶糖,来一斤!” “江米条,一斤!” “动物饼干,来两包!” 沉甸甸的点心糖果包入手,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这是给自己的犒赏! 过年了,她林晚也要甜一甜! 粮油柜台! “富强粉,五斤!” “菜籽油,一斤!” “盐,一斤!” “酱油,一瓶!” “醋,一瓶!” 米面油盐,生活底气! 日用品柜台! 她的目光越过拥挤的人群,锁定了挂着的成衣。 藏蓝色劳动布的女式棉袄,厚实挺括,盘扣,宽腰身,典型的这个年代款式。 标价—— 十二块八,加布票棉花票。 军绿色的厚棉裤,同样厚实。 标价—— 九块五,加布票棉花票。 还有两套春秋穿的单衣裤,一套藏青色,一套灰蓝色,都是结实的劳动布面料。标价每套七块左右。 林晚没有任何犹豫。 下乡需要厚衣服! 空间里睡觉也需要替换! “同志,那件藏蓝色棉袄,军绿色棉裤,还有那套藏青色的单衣单裤,灰蓝色的那套也要!都按我的尺寸拿!”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 营业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一次买这么多衣服? 但看她穿着还算体面,手里也捏着钱票,也没多问,麻利地取下衣服。 林晚接过厚厚一摞新衣服,棉布特有的气息混合着染料的微涩味道扑面而来。 厚实,挺括,带着一种踏实的温暖感。这是真正属于她林晚的新衣服! 不是林春梅的施舍,不是原主的破烂! 她仔细检查了尺寸和做工,确认无误,爽快地付钱付票。 一大笔钱出去,心却在飞扬! 最后,她像所有置办年货的人一样,目光扫过拥挤的柜台。 看到有人买红纸和毛笔,她也买了一套才几分钱。 看到有人买散装的硬糖和瓜子花生,她也各称了一点。 看到柜台里新到的、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脸盆。 虽然家里有破的,但新的看着就舒坦,她也咬牙买了一个,一块五加工业券)! 箩筐很快被塞得满满当当。 点心、糖果、米面油盐、新衣服、脸盆、红纸、零嘴…… 沉甸甸的,满载而归! 她随着同样满载而归、喜气洋洋的人群挤出供销社。 暮色四合,寒风凛冽,但林晚的心却像揣着一个燃烧的小太阳,暖烘烘的,亮堂堂的。 这才是过年! 这才是她林晚给自己的仪式感! 无人知晓,却盛大无比! 她提着沉甸甸的箩筐,东西太多,只能提着走。 林晚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绕到更僻静处,确认无人跟踪后,意念微动,将箩筐里所有东西瞬间收入空间! 身上伪装卸去,换上原主那身破旧单薄的衣裳。 她缩着脖子,揣着手,低着头,恢复了那种病弱无力、畏畏缩缩的步伐,像一个被生活压垮的影子,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回那个冰冷、刻薄、却再也困不住她多久的林家。 阁楼的木板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隐约传来的喧闹。 林晚背靠着门板,黑暗中,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畅快的弧度。 意念沉入空间。 温暖的空气包裹着她。 崭新的藏蓝色棉袄、军绿色棉裤、两套单衣整齐地叠放在纯白的地面上,散发着新布特有的气息。 印着“为人民服务”的鲜红搪瓷脸盆光洁锃亮。 成包的点心糖果散发着甜蜜的诱惑。 米面油盐安稳如山。 还有那堆在隐秘角落、厚得惊人的钱票…… 她拿起那套藏蓝色的单衣单裤,在空间柔和的光线下,缓缓地、珍重地贴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布料厚实挺括,针脚细密。 藏蓝色衬得她蜡黄的脸似乎也有了一丝生气。 虽然只是最普通的款式,但这是完完全全属于她林晚的、全新的、干净的衣服! 不再是林春梅的旧衣,不再是打满补丁的破烂!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满足感交织着涌上心头,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她小心翼翼地将新衣服叠好,放在远离炉火的干净角落。 然后,她走到那堆年货旁,拿起一块印着红双喜的鸡蛋糕,轻轻咬了一口。 松软,微甜,带着鸡蛋的香气。 又剥开一颗大白兔奶糖,放进嘴里。 浓郁的奶香瞬间弥漫。 她坐在温润的地面上,背靠着那堆蓬松温暖的棉花,小口吃着鸡蛋糕,含着奶糖,感受着舌尖化开的甜蜜,目光扫过空间里属于她的一切。 炉火在角落散发着微弱而恒定的暖意。 铁锅里似乎还残留着红薯粥的甜香。 军绿水壶里装着滚烫的开水。 崭新的搪瓷缸子放在一旁。 红纸和毛笔静静躺着。 印着“为人民服务”的脸盆光洁如新。 还有那堆象征着未来的钱票…… 外面是1968年腊月二十八的寒冷冬夜。 林家阁楼冰冷刺骨,楼下是虚伪的热闹。 而在这方独属于她的天地里,林晚蜷缩在温暖的棉花堆里,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全巢穴的兽,小口吃着点心,含着奶糖,无声地、满足地笑了。 她的年,无人知晓,却温暖、富足、充满了隐秘的、奔向自由的希望。 第41章 截胡女主机缘 楼下推杯换盏的喧闹、双胞胎抢食的尖叫、王秀芬刻意拔高的、带着炫耀的劝菜声、林建国沉闷的咀嚼和偶尔含糊的应和、林春梅矜持又掩不住得意的笑语……这一切,都成了林晚躺在冰冷木板上,闭目调息的背景音。 胃里残留着那一点红烧瘦肉的油腻感—— 那是年夜饭桌上,王秀芬或许是心血来潮,又或许是当着全家人的面显示她“不亏待”任何人的“公平”,破天荒地夹到她碗里的唯一一块“硬菜”。 瘦肉,在油星都金贵的林家饭桌上,确实算得上“恩赐”。 林晚当时低着头,顺从地、小口地吃掉了它,脸上适时地挤出一丝受宠若惊的惶恐。 心里却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一块肉,就想抹平之前的刻薄与压榨?就想让她感恩戴德? 原主或许会因此而辗转反侧,心酸于这迟来的、微薄的“温情”。 但她林晚,只觉得讽刺和廉价。 她的年夜饭,在空间里。 意念沉入那片温暖的天地。 炉火早已被她用意念拨旺,橘红色的火舌跳跃着,驱散了空间角落的微凉,也驱散了阁楼渗入骨髓的寒意。 炉子上,一口铁锅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乳白色的蒸汽—— 那是她下午趁林家人注意力都在年夜饭上时,分神用意念操控准备的“年夜饭”。 意念掀开沉重的木头锅盖。 一股混合着浓郁红薯香甜、新鲜蔬菜清鲜以及面食麦香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 锅里,是煮得恰到好处的面条! 灵泉水和面,根根爽滑劲道! 翠绿的白菜叶、深红的萝卜片、碧绿的小葱碎点缀其间,像一幅色彩明快的画! 面条汤呈现出诱人的淡金色,浓郁的淀粉香气混合着蔬菜的鲜甜! 旁边,几个烤得外皮焦脆、内里金黄流蜜的大红薯正散发着滚烫的、醉人的甜香! 炉子边沿,还温着一小碗深红色的、粘稠透亮的红薯糖水—— 那是她用灵泉红薯熬煮浓缩的精华! 地上,铺着一块干净的布,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她的“年货”—— 一包敞开的、印着红双喜的鸡蛋糕,几颗蓝白红三色糖纸包裹的大白兔奶糖,一小堆散装的硬糖,还有一小撮炒香的瓜子! 简陋吗? 比起楼下那桌有肉有蛋的“丰盛”,或许显得寒酸。 但林晚的心,却被巨大的满足感和暖意填满。 这是完全属于她一个人的年夜饭!是她用自己的双手,在空间这片独属于她的天地里,为自己精心准备的! 没有施舍,没有算计,没有刻薄的注视,只有纯粹的温暖和自由的味道! 她盘腿坐在温润的地面上,背靠着蓬松温暖的棉花堆。 先拿起一个烤红薯,烫得在手里颠了两下,小心地剥开焦脆的外皮。 “呼——” 滚烫、软糯、甜得恰到好处的薯肉入口,带着炭火的焦香和灵泉红薯特有的清冽甘甜,瞬间熨帖了冰冷的胃袋。 这是最原始也最踏实的满足! 再端起那碗热气腾腾的蔬菜面条。 翠绿的白菜叶爽脆,深红的萝卜片清甜软糯,碧绿的小葱碎带来辛香的点睛之笔,爽滑的面条裹挟着鲜美的汤汁滑入喉咙…… 这是穿越以来,她吃得最像样、最温暖的一餐! 最后,喝一口温热的红薯糖水。 粘稠、甜蜜、带着红薯特有的醇厚香气,从舌尖一直暖到心底。 剥一颗大白兔奶糖含在嘴里,浓郁的奶香在口腔弥漫。 再拿起一块松软的鸡蛋糕,小口吃着…… 胃被填满,身体被温暖,灵魂仿佛也在这独处的静谧和食物的抚慰中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外面是1969年正月初一的凌晨,零星的鞭炮声还在远处炸响。 林家阁楼冰冷刺骨,楼下是杯盘狼藉后的死寂和沉睡的鼾声。 而在这里,林晚蜷缩在温暖的棉花堆里,像一只终于寻到归处的倦鸟,小口吃着点心,含着奶糖,看着炉火跳跃的光影在纯白的仓库墙壁上晃动。 没有失落,没有感伤。 亲情?对她这个两世孤儿而言,林家那点虚伪的“温情”,连路边施舍给野狗的骨头都不如。 还不如福利院,至少那里的人不会因为你干不动活就往死里拧你,至少能保证你饿不死冻不着。 原主渴望而不得的东西,在她林晚看来,不过是束缚和毒药。 她只庆幸,自己活下来了,并且拥有了挣脱这一切的力量。 春节的几天,在表面的平静和林家内部残余的“年味”中飞快滑过。 林晚依旧是那个沉默、病弱、干活的背景板。 只有在夜深人静遁入空间时,才能享受那份无人知晓的富足和温暖。 林晚的心,像绷紧的弓弦,始终瞄准着一个时间点——初五! 根据原书的剧情碎片和林春梅偶尔流露的只言片语,林晚无比确定,就在今天中午! 废品站寻宝! 林春梅命运的转折点之一! 清晨,天刚蒙蒙亮。 林晚比平时更早地“虚弱”起身,在王秀芬那惯常的、带着睡意的呵斥声中,沉默地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挑水,生炉子,打扫堂屋的浮尘,准备做早饭的柴禾…… 她动作依旧迟缓,脸色苍白,时不时压抑地咳嗽几声,一副随时会倒下的样子,但效率却比王秀芬预想的要“好”那么一点点。 在王秀芬那双挑剔的三角眼扫过角落,发现糊纸盒的材料还没动,刚想张嘴开骂时—— 林晚恰到好处地身体晃了晃,扶着冰冷的灶台边缘,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眼神涣散,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咳咳……妈,我、我喘不上气了……” 这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逼真、更“濒死”的模样,成功地把王秀芬到了嘴边的刻薄咒骂噎了回去。 她看着林晚那摇摇欲坠的样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惊惧和浓重的嫌恶。 “滚滚滚!少在这儿嚎丧!大过年的晦气!” 王秀芬烦躁地挥着手,像驱赶瘟神,“滚回你阁楼挺尸去!别在这儿碍眼!看着就心烦!” 目的达到! 林晚低着头,肩膀因为咳嗽而剧烈耸动,脚步踉跄虚浮,几乎是用爬的,艰难地挪回了阁楼。 木板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楼下王秀芬那依旧不甘心的嘟囔:“……死丫头片子,就知道装病偷懒……” 第42章 匣子 眼中病弱绝望一扫而空,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急切的兴奋! 她侧耳倾听。 楼下很快又热闹起来。 双胞胎放假在家,闹腾得厉害。 林春梅似乎约了同学,正对着小镜子精心打扮。 王秀芬被双胞胎缠着要出去买零嘴。 林建国,一如既往地出门找老哥们儿去了。 混乱的脚步声,开门关门声,双胞胎兴奋的尖叫和林春梅矜持的告别声交织在一起。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就是现在! 林晚悄摸出了家属院,伪装瞬间上身! 灰暗破旧的棉袄,深蓝色头巾,脸上迅速抹上均匀的煤灰,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四十多岁、饱经风霜的底层妇女。 她甚至刻意将背佝偻得更厉害,步履蹒跚。 目标明确——城南废品回收站! 她抄着最僻静的小路,脚步却快得惊人。 寒风刮在涂满煤灰的脸上,她却感觉不到冷,心脏因为即将到来的“截胡”而兴奋地擂动着。 女主光环? 天道眷顾? 呵,这一次,我林晚偏要试试,是你的光环硬,还是我的准备足! 废品回收站位于城南一片荒僻的角落,围墙是用碎砖头胡乱垒起来的,铁皮大门锈迹斑斑,半敞开着。 门口歪歪斜斜地挂着一个掉了漆的木牌子,上面用红漆写着“红星废品回收站”几个模糊的大字。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铁锈、霉烂纸张、腐朽木头和不明污物的复杂气味。 门口一张破藤椅上,歪坐着一个穿着脏兮兮蓝色工装、头发花白、满脸褶子、正眯着眼打盹的老大爷。 脚边放着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子,里面是浑浊的茶水。 林晚的心跳微微加速,但脚步却放得更慢、更沉重,带着一种底层人特有的瑟缩和怯懦。 她走到离藤椅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刻意加重了呼吸,带着点讨好和小心翼翼的沙哑开口: “大爷,打扰您了,俺、俺能进去找点旧报纸糊墙不?家里墙破了,灌风……” 经典台词,完美复刻! 打盹的老大爷眼皮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没什么情绪地扫过林晚这身打扮和那张沾满煤灰、写满愁苦的脸。 他慢悠悠地端起搪瓷缸子,啜了一口浓茶,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咕噜声,才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痰音: “去吧。里头乱,自己小心点。不该拿的别拿,公家的东西,有数。” 成了! “哎!谢谢大爷!谢谢您!” 林晚连忙点头哈腰,脸上挤出感激涕零的“憨笑”。 她背微微佝偻着,脚步“蹒跚”地走进了那扇散发着陈腐气息的铁皮大门。 一进大门,视野瞬间被各种堆积如山的“垃圾”填满。 废弃的机器零件锈迹斑斑,堆积如山的旧报纸、书本散发着霉味,断裂的家具横七竖八地叠压着,破铜烂铁、碎玻璃、烂麻袋…… 各种废弃物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座散发着颓败气息的小山。 光线昏暗,空气中浮动着肉眼可见的灰尘。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紧迫! 林春梅随时可能到来! 她必须在林春梅到达之前,找到那两样东西! 按照原书描述,林春梅是被同学拉来找旧书的,结果“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好看的旧首饰盒,又“恰好”闻到一股异香,从而发现了那张断腿的桌子! 林晚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杂乱堆积的家具区快速扫视! 她记得很清楚,那张桌子是三条腿! 而且摆放的位置应该不会太深、太隐蔽,否则以林春梅那种嫌脏嫌乱的性格,根本不会往里走,更不可能“无意”发现! 在哪?在哪? 她强压住急促的呼吸,装作在翻找旧报纸的样子,一边拨拉着脚下散发着霉味的纸堆,一边不动声色地快速移动,同时鼻子用力地、不着痕迹地嗅着空气中的气味。 铁锈、霉味、灰尘、腐朽的木头…… 各种难闻的气味混杂。 突然! 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独特的、带着清冽甜香的木质气息,如同投入浑浊水中的一滴清油,突兀地钻入她的鼻腔! 找到了!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循着那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家具区靠近入口不远、一堆破椅子烂凳子上面! 一张颜色深褐、布满灰尘和划痕的旧桌子被放在最上面,露出小半截桌腿! 其中一条桌腿赫然是断裂的!断口很旧,不是新伤。 桌子的样式极其普通,方方正正,没有任何雕花装饰,看起来毫不起眼。 就是它! 林晚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她立刻蹲下身,假装在旁边的旧报纸堆里翻找,同时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向门口—— 老大爷依旧歪在藤椅上,眯着眼,似乎又打起了盹,并没有注意里面。 机不可失! 意念集中! 收! 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住那张被放在上面的三条腿桌子。 轻微的、只有林晚能感觉到的空间波动传来。 下一秒,那张散发着异香的旧桌子凭空消失!安稳地落入了空间仓库的角落! 成了!神不知鬼不觉! 林晚强压住狂喜,继续装作翻找报纸,但动作加快了几分。 桌子解决了,还有首饰盒! 原书里说林春梅发现的首饰盒是好看的样式,混杂在一堆破烂里。 具体什么样子? 林晚不知道。 但既然是林春梅能一眼看中,想必外形上总有特别之处。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旁边一堆杂乱的、装着零碎物品的破筐和烂木箱。 里面塞满了缺口的破碗、生锈的钥匙、断裂的梳子、褪色的毛线团…… 还有几个被丢弃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旧匣子! 林晚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假装整理报纸,手却飞快地在那些旧匣子里翻动。 第一个,是个粗糙的木头盒子,没有任何装饰,脏得看不出本色。 第二个,是个掉了漆的薄铁皮盒子,锈迹斑斑。 第三个…… 林晚的手一顿! 这是一个巴掌大小、材质像是某种深色硬木,可能是枣木或花梨? 虽然同样布满灰尘,但盒盖边缘隐约能看到一点残留的、极其暗淡的金漆描边痕迹! 盒盖中心似乎原本镶嵌着什么,现在只剩下一个凹坑。 盒子的四角还有小小的、已经磨损变形的铜包角! 样式古朴,带着点旧时闺阁的精致感,在一堆破烂里确实显得有点“特别”。 是这个吗? 第43章 奇怪的石头 林春梅那抽风的眼光…… 万一她看中的是旁边那个更花哨点但明显是塑料的破盒子呢? 赌狗必输,苟道为王! 林晚眼底闪过一丝狠色。 管它哪个是! 全收了! 意念瞬间笼罩住视线所及、那几个看起来稍微像样点的旧匣子—— 深色描金硬木盒、旁边一个略大点带简单雕花的木盒、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牛角材质的小圆盒! 收! 三个旧匣子瞬间消失,落入空间。 做完这一切,林晚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其实不过短短两三分钟! 不能再耽搁了! 她立刻抱起一大捆刚才顺手翻出来的、相对干净完整的旧报纸,脚步“蹒跚”却速度不慢地朝门口走去。 “大爷,俺、俺找好了……” 她走到藤椅前,声音带着点“疲惫”和讨好,将那一大捆报纸放下。 打盹的老大爷再次掀开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林晚沾满灰尘的手和脸,又看了看地上那捆报纸,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伸出粗糙的手指比了个“二”,“两分钱。” 林晚立刻从斜挎的旧布口袋里(伪装道具)摸出两张一分钱的纸币,恭敬地递过去:“哎,给您,大爷。” 老大爷接过纸币,随手丢进旁边一个破铁罐里,没发出一点声响。 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眼皮又耷拉下去,恢复了那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林晚如蒙大赦,连忙抱起那捆沉甸甸的报纸,低着头,脚步“蹒跚”地快步离开了废品站。 直到拐过两个街角,彻底看不到废品站的影子,她才敢稍微放慢脚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成了! 真的成了! 桌子!首饰盒! 都到手了! 没有被发现! 也没有撞上林春梅! 她抱着那捆作为掩护的报纸,像一道融入人群的影子,朝着家的方向疾走。 心脏依旧在狂跳,这一次,是劫后余生般的巨大兴奋和成功的狂喜! 回到家属院附近僻静处,意念微动,报纸瞬间收入空间。 身上伪装卸去,换上原主那身破旧单薄的衣裳。 她缩着脖子,揣着手,低着头,恢复了那种病弱无力、畏畏缩缩的步伐,慢慢地挪回林家。 推开家门时,堂屋里空无一人。 王秀芬大概带着双胞胎在谁家串门炫耀新衣服,林春梅还没回来,林建国更不知去向。 林晚心中一动,立刻爬上阁楼,反锁好木板。 意念沉入空间! 温暖清新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 她第一时间看向仓库角落! 那张深褐色、三条腿的旧桌子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清冽甜香! 靠近了闻,那香气更加沁人心脾,带着一种沉静悠远的木质芬芳,绝非普通木料! 桌面的划痕和灰尘掩盖不住它木质本身的温润光泽和细密纹理。 还有那三个旧匣子! 深色描金硬木盒、带简单雕花的木盒、牛角小圆盒! 林晚的心跳再次加速。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深色描金硬木盒,拂去表面的浮尘。 残留的金漆暗淡却精致,盒盖中心的凹坑似乎曾镶嵌过玉石之类的东西。 盒身触手温润,木质坚硬。 她尝试着打开盒盖。 “咔哒。” 一声轻响,盒盖应声而开。 盒子内部衬着褪色的红色绒布,绒布上放着几样东西: 一对小小的、造型简单的银丁香耳环,氧化得有些发黑。 一支断了半截的银簪子,簪头是一朵小小的、雕工粗糙的梅花。 还有一块…… 灰扑扑的、半个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 石头? 像是河边常见的鹅卵石,但入手沉甸甸的,表面异常光滑,透着一种温润的油脂感。 没有想象中的金银珠宝,只有几件不值钱的旧银饰和一块奇怪的石头。 林晚微微有些失望,但随即释然。 她本来也不是冲着里面的东西来的,这盒子本身,以及它承载的“截胡”意义,才是关键! 她又拿起另外两个盒子看了看。 雕花木盒里是空的。 牛角小圆盒里塞着几团发黄的棉花。 看来,关键还是那个深色描金盒子和那块奇怪的石头? 林晚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那块灰扑扑的石头上。 她拿起它,入手冰凉沉重,光滑无比。在空间柔和的光线下,她仔细端详着。 石头表面似乎并非完全光滑,有一些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如同水流般的天然纹路。 颜色是深沉的灰黑色,但对着光看,又似乎透出一点极其内敛的、墨绿色的幽光? 这石头…… 有点古怪。 就在这时—— “吱呀——” 楼下传来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林春梅那带着点抱怨和娇气的嗓音: “妈!我回来了!脏死了!那废品站灰大得要命!呛死我了!都怪李红梅找什么破书,以后打死我也不去那种地方!” 林春梅还是去了废品站啊…… 林晚的意念瞬间从空间抽离,意识回归冰冷坚硬的阁楼木板床。 她闭着眼,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剧情惯性?天道眷顾? 但可惜桌子已经在她空间里躺着! 首饰盒也到手了! 林春梅就算把废品站翻个底朝天,也注定空手而归! 楼下,林春梅似乎还在气头上,脚步声在堂屋里烦躁地踱来踱去,伴随着东西被随手丢在桌上的磕碰声。 林晚的心念转动。 林春梅一身脏灰回来,以她那娇气又爱干净的性子,肯定要洗澡。 王秀芬不在家,双胞胎大概也跟着出去疯了。 家里能动弹的“下人”,只有她林晚! 如果她此刻不出现,等林春梅这股邪火没处发,再想起她这个碍眼的“病秧子”妹妹居然敢躲在楼上“偷懒”…… 后果…… 该死!林晚暗骂一句。 一顿打骂是轻的! 林春梅可不会管她是不是真“病”着,下手绝不会留情。 原主记忆中,林春梅心情不好时,掐她、拧她、故意绊倒她的事可没少干! 而一旦她反抗…… 林晚冷静地分析着最坏的结果 ——林春梅必然会哭诉告状,王秀芬的怒火会瞬间被点燃。 以王秀芬对长女的偏袒和对她的刻薄,一顿毒打绝对跑不了! 林建国只会漠视。 家属院那些偶尔流露出同情的大妈? 她们顶天会在事后说几句“秀芬啊,孩子身子弱,下手轻点”之类不痛不痒的话,绝不会为一个“不听话”、被亲妈“管教”的丫头片子出头! 在这个年代,“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的观念根深蒂固,何况是“管教”一个“偷懒装病”的女儿? 外人凭什么管? 怎么管? 这顿打,她挨不起! 这副身体虽然被空间滋养恢复了不少,但底子太薄,真被王秀芬那粗壮的手全力抽打,骨头都可能断几根! 第44章 发财了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仿佛要把肺咳出来的呛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林晚扶着墙壁,一步一喘,极其“艰难”地挪到阁楼入口,掀开木板,半个身子探出去,怯生生地、带着浓重鼻音和虚弱开口: “大、大姐?你回来了?妈好像带建业建民出去了,咳咳…你、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给你烧水吧?你洗洗……” 林晚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关切”和“惶恐”。 楼下,正烦躁地拍打着身上灰土的林春梅猛地抬头! 看到林晚那张苍白浮肿、病气沉沉的脸,看到她眼中那怯懦惶恐又带着点“讨好”的神色。 林春梅心头的邪火“噌”地一下烧得更旺! 这死丫头,这副鬼样子,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吗? 她柳眉倒竖,张口就想骂,甚至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想拧过去! 但目光触及林晚那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体,再听到“烧水”两个字,即将爆发的怒火瞬间被另一种更急迫的需求压了下去! 洗澡!她必须立刻马上洗澡! 这身灰土和废品站的臭味让她浑身难受! 王秀芬不在,双胞胎指望不上,能烧水的只有这个病秧子! 打坏了,谁伺候她? “还不快去!” 林春梅的怒吼如同炸雷在堂屋响起,带着十足的不耐烦和迁怒, “赔钱货!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杵在那儿等死啊?!赶紧去烧水!要热的!多烧点!” 说完,她嫌恶地瞥了林晚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眼睛,转身气冲冲地回了自己房间,“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林晚低着头,肩膀因为“恐惧”而瑟缩着,脚步踉跄地爬下楼梯,挪到冰冷的灶台前。 点火,添柴,从水缸里舀水这,半缸水还是她早上挑的,动作“笨拙”却有条不紊。 火苗舔舐着冰冷的锅底,发出噼啪的轻响。 林晚垂着眼,看着跳跃的火光,心底一片冰冷平静。 呵,赔钱货,以后你才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赔钱货! 热水烧好,一桶桶倒入林春梅房间那个唯一的、掉了不少搪瓷的破盆里。 林春梅在里面洗得哗哗作响,还时不时传来嫌弃水不够热、水不够多的抱怨。 林晚充耳不闻,像个真正的木头人,机械地执行着命令。 直到林春梅洗完,带着一身湿气和香皂味出来,趾高气扬地丢下一句:“把我换下来的衣服洗了!仔细点!洗不干净看我怎么收拾你!” 然后便回房关上了门。 地上,扔着一堆沾满灰土、散发着废品站腐朽气息的脏衣服。 林晚默默地走过去,抱起那堆衣服,走到冰冷刺骨的水池边。 红肿开裂的手指再次浸入冰水里,刺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面无表情地搓洗着,心里却在想着空间里那张桌子。 是金条?还是钱票? 冰冷的水,刺骨的痛,与那隐秘的、巨大的财富诱惑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支撑她熬过眼前屈辱的力量。 天色彻底黑透。 林家人在外面“应酬”完,陆续回来。 饭桌上,依旧是属于他们的热闹和丰盛。 林晚沉默地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稀糊糊和窝头底,收拾着碗筷,在冰冷的水里洗刷着油腻。 王秀芬大概是因为过年,又或者是白天“应酬”累了,加上林晚今天“病”得厉害又“老实”地干了活,难得没有找茬。 林建国依旧是那副漠然的样子。 双胞胎吃饱喝足玩累了,早早被赶去睡觉。 林春梅大概洗澡洗舒服了,又或者因为没在废品站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心情尚可,也没再刁难林晚。 阁楼的木板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楼下最后一点属于林家的、虚伪的暖意。 死寂和冰冷再次包裹了林晚。 但她的心,却像即将喷发的火山,滚烫而急切! 确认楼下彻底陷入沉睡,鼾声均匀。 林晚进入空间。 温暖、清新、充满生机的空气瞬间拥抱了她,驱散了阁楼的阴寒。 她站在纯白的仓库区,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角落那张深褐色、散发着香气的三条腿旧桌子! 以及那三个旧匣子和那块石头! 桌子!终于可以拆你了!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 按照小说套路,应该是在夹层?桌腿? 她选择最直接、最彻底的方式——意念拆解! 集中精神,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和无形的刀刃,瞬间笼罩住整张桌子! “咔嚓……咯吱……” 细微的、只有她能感知到的断裂和分解声在空间里响起。 桌子在她意念的操控下,如同被无形的手肢解—— 榫卯结构被精准地分离,厚重的桌面被“掀开”,三条桌腿被卸下…… 就在桌面被“掀”起的瞬间! 一个极其隐蔽、与桌面木料颜色纹理完美融合、厚度约莫一寸的扁平夹层,暴露在空间柔和的光线下! 夹层里,静静地躺着—— 十根沉甸甸、黄澄澄、在空间光线映照下散发着诱人光泽的金条! 每一根都有成人食指长短粗细,标准的“大黄鱼”! 一对镯子! 颜色是深邃、浓郁、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翠绿色! 质地晶莹剔透,毫无杂质,如同凝固的碧波! 帝王绿!绝对的帝王绿翡翠手镯! 哪怕林晚不懂行,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惊心动魄的美和贵气! 还有厚厚一沓、用牛皮筋扎得整整齐齐的…… 大团结!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 大脑一片空白!眼睛瞪得溜圆! 钱! 她用意念迅速扫过那沓钱——五叠! 厚厚五叠! 每叠都是一百张崭新挺括的十元大团结! 五千块! 五千块!!! 不愧是女主机缘,太富裕了! 她卖菜卖到吐血,一个多星期也才攒了三百多块! 这桌子夹层里直接就藏了五千块现金! 还有十根大黄鱼! 这玩意儿在什么年代都是硬通货! 价值远超纸币! 还有那对镯子…… 第45章 一堆票据 特别是放到后世!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 林晚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还没完! 她的意念扫向那三条桌腿! 意念如刀,瞬间将这三条桌腿从中剖开! 金光再次闪耀! 那条断腿的中空部分,塞满了金光灿灿的小金条! 足有十五根! 尺寸比“大黄鱼”小一圈,是俗称的“小黄鱼”! “嘶——!” 林晚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十根大黄鱼! 十五根小黄鱼! 一对帝王绿翡翠手镯! 五千块现金! 这……这哪里是桌子? 这分明是一座移动的金山! 巨大的财富冲击让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她扶着空间那温润无形的壁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那擂鼓般的心跳。 发了!彻底发了! 这泼天的富贵! 竟然以这种方式砸到了她头上! 激动过后,是无比的庆幸和后怕! 幸好!幸好她果断截胡!幸好她足够谨慎! 如果这些东西落到林春梅手里…… 林晚会吐血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用意念小心翼翼地将所有财宝分类整理。 十根沉甸甸的大黄鱼,被她珍而重之地放进了那个深色描金硬木首饰盒里。 大小正合适! 仿佛这盒子天生就是为它们准备的。 十五根小黄鱼,放进了那个带简单雕花的木盒。 厚厚五沓五千元大团结,用牛皮筋重新扎好。 那对价值连城的帝王绿翡翠手镯,被她用意念拿块她买的布包裹着,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那个深色描金硬木盒里,与大黄鱼放在一起。 翠绿的金黄交相辉映,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光芒。 本来匣子里的东西都被她放到了剩下的箱子里,打算等以后再研究。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一边被钱票衬托的不起眼但同样惊人的票证上! 意念扫过—— 自行车票,两张! 缝纫机票,两张! 手表票,两张! 全国通用粮票! 一百斤!厚厚一沓! 肉票,十斤! 糖票,十斤! 糕点票,五斤! 食用油票,两斤! 肥皂票,五张! 布票,100尺! 鞋票三张! 还有厚厚一叠工业券! 林晚的眼睛再次放出绿光! 这些票证,尤其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这“三大件”的票,在这个年代,其价值和稀缺性甚至超过了同等面额的金钱! 拿着钱没票,你照样买不到! 有了这些票,她就可以在离开林家前,光明正大地把“三大件”都买齐! 自行车用来代步,缝纫机自己做衣服,手表看时间! 还可以买很多点心糖果和粮食! 全部放进空间仓库! 反正空间能保鲜,东西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 下乡之后,这些都是安身立命、改善生活的硬资本!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票证分类整理好,和钱放在一起。 看着眼前分门别类、码放整齐的财宝—— 装着金条镯子的木盒、堆成小山的钱票、厚厚一叠的硬通票证…… 林晚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像个小孩子一样,猛地扑进了那堆象征着无尽自由和未来的钱票堆里! “哈哈哈……” 无声的、畅快的大笑在她胸腔里震荡! 她在钱堆里打了个滚,抓起一把大团结,感受着那崭新的纸张特有的挺括触感和油墨香气,又捧起一把工业券,仿佛捧着通往新生活的钥匙。 大黄鱼沉甸甸的冰凉触感透过木盒传来,帝王绿镯子那温润的玉质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兴奋!狂喜! 巨大的满足感和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如同温暖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这一天,从废品站的惊险截胡,到林春梅的迁怒,再到冰冷刺骨的洗衣水…… 所有的憋屈、小心翼翼,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千倍万倍的回报! 她抱着那堆钱票和票证,像个守财奴一样,在空间温润的地面上滚来滚去,笑了很久很久。 直到兴奋的浪潮渐渐平息,巨大的疲惫感才席卷而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所有财宝—— 装着大黄鱼和镯子的深色描金木盒、装着小黄鱼的雕花木盒、五千元大团结、所有票证—— 全部用意念挪到空间仓库最深处、最安全、离炉火最远的角落,用那张买的藏蓝色劳动布仔细盖好。 然后,她走到温暖的炉火旁,煮了一小锅灵泉水,泡了点空间产的小葱叶子当茶,就着香甜的鸡蛋糕,慢慢地吃着。 胃里暖洋洋的,心里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吃饱喝足,倦意上涌。 她走到那堆蓬松温暖的棉花旁,扯过那件崭新的藏蓝色棉袄盖在身上,像一只终于囤够了过冬粮食的松鼠,蜷缩在温暖柔软的棉花堆里。 空间里柔和的光线如同温柔的纱幔。 炉火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钱票堆在角落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林挽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心满意足、仿佛偷吃了全世界最甜糖果的弧度…… 早晨,空间仓库那温润的地面仿佛还残留着昨夜扑在钱票堆里打滚的暖意,林晚蜷缩在冰冷的阁楼薄被里,意识清醒无比。 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大黄鱼冰凉的触感和崭新大团结那挺括的质感,心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踏实感填满。 三百多块卖菜钱已是巨款,废品站那泼天的横财更是让她一步登天! 十根大黄鱼,十五根小黄鱼,帝王绿镯子,五千块现金,还有那厚厚一叠足以让任何家庭眼红的“三大件”票和其他硬通票证…… 这笔财富,足以让她在这个年代活得无比滋润,甚至为未来几十年打下坚实的根基。 然而,巨大的喜悦之后,是更深沉的冷静和蛰伏。 钱再多,票再硬,在离开林家这个泥潭之前,都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暴露即死亡。 林晚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将所有的狂喜和冲动死死压下。 她依旧扮演着那个沉默、病弱、任劳任怨的林家二丫头。 每天清晨,在阁楼被冻醒,伴随着“虚弱”的咳嗽爬下楼梯。 在王秀芬刻薄的呵斥声中,挑半桶水,生冰冷的炉子,打扫堂屋的浮尘。 在饭桌上,沉默地喝着稀薄的糊糊,啃着硬邦邦的窝头底。 在双胞胎吵闹、林春梅炫耀、林建国漠视的背景音里,麻木地洗着堆积如山的碗筷和衣物。 糊着仿佛永远糊不完的纸盒。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原主特有的迟缓、笨拙和隐忍。 脸色依旧刻意维持着营养不良的蜡黄,只是在那层蜡黄之下,被空间灵蔬和每晚开小灶滋养的底子,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脸颊的凹陷似乎平复了一点点,手臂的骨头不再那么硌人,皮肤下有了薄薄一层肌肉覆盖。 但这一切,都被她宽大破旧的棉袄和刻意佝偻的姿态完美掩盖。 面对林家人,她永远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出门“卖菜”或“办事”,更是伪装加低头,绝不与任何人对视。 第46章 报名 在表面压抑死寂、暗地富足温暖的巨大反差中,时间悄然滑过。 冬日的严寒渐渐退去,空气中开始浮动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初春的微凉气息。 这天下午,林晚正艰难地用红肿的手指搓洗着一盆油腻的工装,堂屋的门被猛地撞开! 林春梅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她脸上没有往日的矜持和优越,而是带着一种罕见的、混合着惊慌和焦躁的苍白! 她甚至没看蹲在水池边的林晚一眼,像没头苍蝇一样,径直冲进了王秀芬和林建国那间紧闭的里屋! 门被推开一条缝,又被林春梅迅速从里面关上,但并未关严,留下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林晚搓衣服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脏猛地一跳! 她立刻放轻了动作,屏住呼吸,将身体微微前倾,耳朵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从门缝里漏出的、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妈!怎么办啊!街道办的李婶今天下午特意到学校找我了!” 林春梅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她说……她说我爸是工人,但妈你没工作,家里又有两个男孩,符合政策!必须出一个下乡的!她、她还说名单已经初步拟定了,上面……上面有我!” “什么?!” 王秀芬那拔高的、难以置信的尖利嗓音瞬间炸开,随即又被她自己强行压低,带着浓重的恐慌,“怎么可能?!不是说……不是说可以想办法吗?你爸不是找人问过……” “问有什么用?!李婶说了,这次是硬指标!查得特别严!躲不过去的!” 林春梅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音,“妈!我不去!我死也不去乡下!那里又脏又累,听说饭都吃不饱!会死人的!妈!你快想想办法啊!” 一阵压抑的啜泣和衣物摩擦声。 林晚的心跳越来越快。 下乡!果然是下乡的动员开始了! 按照剧情,林春梅作为家里“最出息”的长女,本应是首选,但…… “办法,想办法……” 王秀芬的声音带着六神无主的慌乱,语速极快,“你爸认识的那个张干事……对!找他!送礼!送钱!春梅你别急!妈这就让你爸……” “没用的妈!” 林春梅猛地打断她,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李婶说了,送礼也没用!这次是动真格的!名单报到区里了!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王秀芬急切地问。 门缝里传来一阵更低的、近乎耳语的交谈,林晚凝神细听,也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字眼:“户口本”、“报名”、“年龄够”……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果然! 她心中瞬间明镜似的! 剧情惯性也好,林家自私的本性也罢,他们最终的选择,必然是牺牲她这个“没用”的二女儿! 就在这时,林春梅的声音稍微清晰了一点,带着一种豁出去般的、刻意压低的狠绝: “……妈!只能这样了!趁街道办那边还没正式公布名单,我们赶紧去把林晚的名字报上去!你拿户口本帮她报名!她十六了,年龄正好!。” “反正她在家里也是吃白饭,干不了重活,留着有什么用?不如替我去!只要把她名字报上去,占了我们家的名额,街道办就不会再盯着我了!等生米煮成熟饭,她不去也得去!” 林晚的心底一片淡然地听着她们讨论如何让她顶替下乡。 王秀芬似乎沉默了几秒,但这份沉默里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不忍,只有权衡利弊后的“认同”。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急促和决断, “对!对!还是春梅你脑子活!就这么办!林晚那丫头……身子弱,干不了重活,留在家里也是累赘,去乡下……去乡下兴许还能活条命,给家里挣点工分换口粮!” 王秀芬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户口本…户口本在柜子最底下那个铁盒里!快!快去拿!你爸肯定也同意,我们马上去街道办!” 一阵翻箱倒柜的窸窣声。 很快,里屋的门被猛地拉开! 王秀芬和林春梅一前一后冲了出来。 王秀芬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小、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脸上带着一种即将甩掉包袱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春梅紧随其后,脸上惊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计谋得逞的狠厉和快意。 两人脚步匆匆,直奔大门。 自始至终,王秀芬的目光没有在林晚身上停留哪怕一秒钟,仿佛蹲在水池边那个搓洗着沉重工装的女儿,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影子。 倒是林春梅,在即将跨出门槛的瞬间,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目光精准地投向林晚。 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得意洋洋,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看蝼蚁般的怜悯。 嘴角甚至还勾起一丝恶毒的快意弧度,仿佛在说,你的好日子到头了,等着去乡下受苦吧!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跟着王秀芬,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家门。 “砰!” 大门被重重关上,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堂屋里瞬间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林晚一个人,蹲在冰冷的水池边,双手浸在刺骨的脏水里,维持着搓洗的姿势。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麻木得像一块石头。 只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一丝冰冷刺骨的嘲讽和了然,如同冰湖下的暗流,无声涌动。 就像处理一件碍事的旧家具,直接抬出去扔掉。 养条狗七八年,临了或许还会有点不舍吧? 可对她林晚…… 呵,真是冷血得令人齿寒! 人性,在这家人身上,是奢侈品。 也好。 正合她意。 反正她也不是“原装货”,对他们可没什么期待! 林晚缓缓站起身,甩了甩冻得通红麻木的手。 她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耐心地等了几分钟,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确认王秀芬和林春梅的脚步声彻底远去。 林晚迅速出了家属院。 找了个没人的地。 这一次,她换上了一身相对“体面”些的旧蓝布罩衫,头发用深灰色头巾包得严严实实。 脸上抹上均匀的、显得健康红润些的泥土,刻意加深法令纹和眼袋,看起来像一个三十多岁、家境尚可、进城采购的农村妇女。 背上大箩筐,她像一道融入春风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群。 目标—— 花钱! 囤积物资! 第47章 购物狂欢 先去城西最大的供销社,再去城南,最后去城北! 分三次,将手中的票证全部花光! 顺便扫荡一切不要票的,下乡和未来生活必需的物品! 城西供销社,人潮依旧汹涌,但比年关时稍好。 林晚背着箩筐,沉稳地挤到最显眼的“三大件”柜台。 “同志,永久牌二八大杠自行车,一辆!” 林晚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同时将一张崭新的自行车票和一百八十块钱拍在柜台上。 营业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看到票和钱,也没多说,麻利地开票、收钱,然后从后面仓库推出一辆锃光瓦亮、散发着崭新机油味的永久牌自行车! 黑色的车身,银色的车把和轮圈,在这个年代,是身份和实力的象征! 周围瞬间投来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 林晚面不改色,在营业员的指导下,略显“笨拙”地推着这辆沉甸甸的自行车走出人群。 在一个没人的角落,意念微动,自行车瞬间消失,落入空间仓库。 紧接着,缝纫机柜台! “同志,蜜蜂牌缝纫机,一台!” 缝纫机票和一百五十块钱拍出。 又一台崭新的、漆成草绿色、带着金色蜜蜂标志的缝纫机被抬了出来! 再次引来一片瞩目。 林晚如法炮制,收入空间。 手表柜台! “同志,上海牌全钢手表,一块!” 手表票和一百二十块钱。 一块银光闪闪、表盘印着“上海”字样的全钢手表戴在了林晚刻意抹黑的手腕上,沉甸甸的,秒针滴答走动的声音清晰悦耳。 看了眼时间没错,林晚摘下表,收入空间。 “三大件”到手! 林晚心中大定,底气更足。 开始横扫其他柜台。 粮油柜台—— 全国粮票一百斤全部花光! 买了五十斤富强粉,五十斤上等粳米! 油票两斤,买了两斤金黄的菜籽油! 肉票十斤!豪气地割了十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糖票十斤!称了十斤雪白的砂糖! 糕点票五斤,各种点心装了满满一大油纸包! 日用品柜台—— 肥皂票五张,买了五块黄澄澄的固本肥皂! 布票100尺!一口气扯了够做三身衣服和一床厚被子的深蓝色劳动布和厚实的棉花布! 鞋票三张,给自己买了一双厚底解放胶鞋,一双黑色灯芯绒棉鞋,一双轻便的塑料凉鞋备用! 工业券全部花光! 买了一个崭新的、印着红双喜的搪瓷脸盆,两个印着“劳动光荣”的搪瓷缸子,一个特大号的铝制饭盒,一把厚实的铁锅铲,一把锋利的菜刀,甚至还有一个结实的帆布旅行袋! 最后,看到角落里堆着成捆的油布,不要票,林晚毫不犹豫地买了最大的一捆! 下乡盖东西防雨防潮必备! 箩筐早已被塞得满满当当。 林晚费力地提着,挤出人群,找了个僻静角落,意念一动,所有东西瞬间清空入空间! 第一站,满载而归! 没有丝毫停留,她立刻赶往城南供销社。 这次,她瞄准了那些不需要票但实用的东西: 成捆的麻绳! 粗的细的各来一大卷! 几把不同型号的锄头、镰刀、铁锹头!农具是根本! 几盏带玻璃罩的煤油灯和一大桶煤油!用来照明! 成匹的结实粗麻布!做口袋、包袱皮都行! 成包的粗盐!一大坛子酱油! 一大坛子醋!基础调味品囤够! 看到有处理价、微有瑕疵但厚实无比的军用棉大衣,林晚眼睛一亮,立刻拿下! 又买了两顶厚实的狗皮帽子! 还有针头线脑顶针剪刀等一整套缝补工具! 一个小型的木工工具箱,有斧头、锯子、凿子等!这些都是安家必备! 最后,看到角落里堆着半新的军绿色水壶,处理品,壶身有凹痕,林晚想起自己那个刮花的,立刻又买了两个备用! 再次清空箩筐,收入空间。 第三站,城北供销社。 这一次,林晚更像是查漏补缺和享受“购物自由”—— 副食品柜台!看到有不要票的硬糖、水果糖,称了好几斤! 看到新到的、裹着厚厚白糖霜的柿饼,买了一大包! 看到散装的、炒得喷香的葵花籽和南瓜子,各称了几斤! 看到有稀罕的、玻璃瓶装的水果罐头 黄桃和桔子,虽然贵还要少量工业券,林晚也毫不犹豫一样买了三瓶! 日用品柜台!看到有印着红双喜的暖水瓶,处理品,掉漆,立刻买了! 看到有厚实的劳保手套,不要票,买了五双! 看到结实的帆布腰带,买了两条! 看到处理的大号铝锅,虽然有点瘪,但绝对能用,立刻拿下! 甚至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堆积压的、颜色老气微瑕的厚棉布,不要票还打折,林晚也大手一挥,全包了! 厚实耐磨,做被套、褥子、甚至拆了当棉花絮都行! 当她背着一箩筐零碎走出城北供销社时,天色已经有些擦黑。 她的空间仓库里,却堆起了一座前所未有的物资小山! 崭新的自行车、缝纫机、手表! 堆积如山的米面油盐糖肉! 成匹的布料、成捆的油布麻布! 崭新的锅碗瓢盆、暖水瓶、铝锅饭盒! 锋利的农具、工具箱! 成箱的肥皂、煤油灯、手套、帽子! 甜蜜的点心糖果、罐头、瓜子! 还有那件厚实的军用棉大衣和狗皮帽…… 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所有能想到的、下乡和未来生活可能用到的东西,几乎都备齐了! 所有的票证,除了几张实在花不出去的工业券,留着备用,全部清空了! 林晚的心从未如此充实和满足过。 这不仅仅是一次购物,更像是一次盛大的、只属于她自己的、奔赴新生的庆典! 她找了个更隐蔽的地方,卸去伪装,换上原主的破旧衣裳,低着头,揣着手,像一道被生活压弯了腰的影子,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回了林家。 这边,王秀芬揣着户口本,拉着林春梅,脚步匆匆地赶往街道办。 两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急切和甩掉包袱的兴奋。 街道办那间不大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烟雾缭绕,充斥着焦虑的询问、无奈的叹息和工作人员不耐烦的呵斥。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香烟和油墨的味道。 一个四十多岁、面相精明、法令纹深刻的女人—— 正坐在一张掉漆的木桌后面,手里拿着一份长长的名单,皱着眉头用红蓝铅笔勾画着。 第48章 “家庭会议” “李干事!李干事!” 王秀芬挤开人群,脸上堆起谄媚又急切的笑容,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 “我们来、来给家里孩子报名下乡了!响应号召!支持政策!” 李婶放下笔,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王秀芬手里的户口本,又落在旁边神色紧张、眼神躲闪的林春梅身上,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的弧度。 “哦?想通了?之前不是还……” 李婶拖长了音调,意有所指。 “想通了想通了!” 王秀芬连忙打断,生怕李婶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她把手里的户口本恭敬地放在桌上,往前推了推, “之前是我们糊涂,觉悟不够高!这不,回去狠狠批评教育了孩子!孩子自己也认识到错误了,思想进步了,主动要求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为祖国建设出力!” 她一边说,一边暗暗掐了林春梅胳膊一下。 林春梅立刻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带着哭腔的笑容,声音又细又飘,“是、是的李婶,我、我妹妹她身体不好,但、但觉悟很高,很想去……” 李婶的目光在户口本和林春梅脸上来回扫了两圈,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她当然知道林家打的什么算盘,也知道这报名的名字绝对不可能是眼前这个精心打扮的林春梅。 但她懒得戳破,这种顶替的事,在眼下这种高压政策下并不少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完成指标就行。 “行了,觉悟高就好。” 李婶语气冷淡,拿起户口本,翻开找到林晚那一页,确认了一下年龄和家庭成分。 然后拿起桌上的钢笔,蘸了蘸红墨水,在名单上找到红星机械厂家属院的位置,在原本空白或者可能是林春梅名字被划掉的地方,工整地写下了“林晚”两个字。 王秀芬和林春梅紧紧盯着那支笔,看着“林晚”两个字落在纸上,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狂喜和解脱。 李婶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盖着红章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批准通知书》,开始填写—— 姓名:林晚 性别:女 年龄:16岁 家庭住址:红星机械厂家属院三排二号 家庭出身:工人 下乡地点:黑省松嫩地区红旗公社向阳生产大队 出发时间:1969年4月15日 一次性安置补贴:人民币贰佰元整。 (注:此补贴需在出发前,凭此通知书及户口迁移证明到指定地点领取。) 写完,李婶把通知书和户口本一起推给王秀芬,“喏,拿好了。这是林晚的通知书。安置补贴到时候凭这个领。户口迁移证明过几天会统一开好送过来,或者你们自己来拿也行,记得带通知书。” 王秀芬双手颤抖着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片,仿佛捧着千斤重担卸下后的轻松凭证,连连点头,“哎!哎!谢谢李干事!谢谢!您真是帮了大忙了!” 林春梅也在一旁假惺惺地附和,“谢谢李婶照顾我妹妹……” 李婶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行了行了,回去准备吧。黑省那边冬天冷得很,被褥棉衣要准备厚实点。别耽误了出发时间。” 她语气平淡,例行公事地交代着,目光已经转向了下一个焦急等待的居民。 王秀芬和林春梅如蒙大赦,紧紧攥着那张决定林晚命运的通知书,像两只逃出牢笼的鸟,脚步轻快地冲出了街道办那压抑的办公室。 门外的寒风似乎都带着自由和希望的味道,吹散了她们心头最后一丝阴霾。 林晚推开家门时,堂屋里亮着昏黄的灯光。 王秀芬和林春梅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饭桌旁。 王秀芬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甚至还罕见地带着点笑意,正小声地和林春梅说着什么。 林春梅则是一脸的得意和庆幸,偶尔瞥向刚进门的林晚,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即将摆脱麻烦的快意。 林建国依旧靠在破藤椅上,抽着旱烟,漠不关心。 林晚低着头,像没看见她们一样,默默地爬上阁楼。 阁楼的木板在身后合拢。 黑暗中,林晚背靠着冰冷的木板,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畅快的弧度。 报名下乡? 去吧。 你们亲手将我推出这个火坑,却不知是送我踏上了通往金山银山的康庄大道! 意念沉入空间。 温暖的光线下,堆积如山的物资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扯过一大块深灰色的,又抱过那蓬松温暖的五斤“瑕疵”棉花。 林晚打算给自己做一床真正厚实、温暖的棉被。 以后她就有一床被子在空间睡觉了! 林晚背靠着粗糙的墙壁,意识还在空间忙活,嘴角扬起一点弧度。 “晚晚?晚晚啊?下来一下!” 王秀芬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柔、几乎能拧出水的“慈爱”,穿透薄薄的楼板,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猝不及防地缠了上来。 林晚的意识瞬间从空间收回,脸上的表情凝固,随即化作一片冰冷。 心里翻涌起巨大的嫌恶—— 太恶心了! 这“13班”她真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呕…… 林晚深呼吸了一口。 再忍忍……再忍最后几天! 等下乡那天,她非得给这帮吸血的蚂蟥一点永生难忘的“颜色”瞧瞧! 压下心头翻腾的戾气,林晚迅速切换状态。 “咳咳……” 一阵压抑的、带着病弱气息的咳嗽响起。 林晚扶着冰冷的墙壁,脚步虚浮,一步三晃,极其“艰难”地挪下楼梯。 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惊着了。 楼下堂屋,昏黄的灯光下,只有王秀芬和林建国两个人。 林建国坐在主位,王秀芳拉过一张小板凳坐在堂屋中央,脸上堆着一种混合着愧疚、心疼和无奈的笑容,看向林晚的眼神“慈祥”得让人头皮发麻。 林春梅不在,双胞胎估计也被支开了。 很好,这是要打感情牌了。 第49章 激化矛盾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眼圈瞬间泛红,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家里穷,拿不出钱来给你好好治病,让你小小年纪就遭这份罪,妈这心里头,难受啊……” 林晚低着头,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十足的怯懦:“妈,我出去透透气,好、好多了……” “好多了就好,好多了就好……” 王秀芬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安慰,连连点头,随即话锋一转, 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被一种沉重的“忧愁”取代,“晚晚啊,妈今天、今天心里可难受了……” 她顿了顿,观察着林晚的反应,声音带着哽咽,“街道办,刚来人通知了,说、说你的年纪到了,又没有工作,符合、符合那个下乡的条件……” 她艰难地说出“下乡”两个字,仿佛这两个字有千钧重。 林晚心中冷笑。 好啊!把林春梅要下乡的“锅”,换个名字就扣她头上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恶心透顶! 要是原主那个傻姑娘,估计此刻就被这“愧疚”和“无奈”的表象蒙蔽,真信了这是“命运的安排”吧?! 林晚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声音都带了哭腔, “下、下乡?!妈!怎么会…怎么会是我?我、我身体这么差,我怎么办啊妈……” 林晚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那无助绝望的样子,将一个骤然听闻噩耗、濒临崩溃的少女演绎得淋漓尽致。 “晚晚!我的孩子!别哭!别哭啊!” 王秀芬立刻扑过来,却没有真的碰到林晚,声音带着哭腔,表演更加投入, “妈知道你怕!妈也舍不得啊!可是…可是这政策,它不讲情面啊!妈和你爸,我们、我们真是没办法了……” 她一边“哭诉”,一边偷偷观察林晚,“你爸、你爸今天下午还特意又跑了一趟厂里,低声下气地去求人,看能不能给你找个临时工的位置,哪怕扫厕所也行啊!” “可、可人家说,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实在是…实在是没位置了!一个都没有了!晚晚啊,家里…家里是真没办法了……”王秀芳顿了一下,继续说。 她捂着脸,肩膀耸动,哭得“情真意切”,仿佛林家为林晚的前程操碎了心却无能为力。 林晚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心里却在飞速算盘——铺垫够了,该图穷匕见了。 平日里非打即骂,现在倒用上柔情攻势?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下乡…… 是有一次性安置补贴的! 这家人! 该不会是想让她下乡卖命,还要她把那点活命的补贴也双手奉上吧?! 这是要榨干她最后一点骨髓啊! 如果没有空间,那就是想要她的命! 歹毒! 林晚的哭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用一种混合着绝望、认命和最后一丝“孺慕”的眼神看着王秀芬,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懂事”的决绝, “妈,你别哭了,我、我去下乡……” 她吸了吸鼻子,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我知道,家里、家里尽力了……我不怪你们……” 王秀芬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狂喜,几乎要掩饰不住! 但立刻被她强行压下,换上了更深的“心疼”和“愧疚”。 林晚仿佛没看见,继续“懂事”地说下去,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就是等我报完名,拿到那个下乡补贴,还要麻烦妈您,帮我…帮我置办一下下乡要用的东西,听说下乡很苦的……” 林晚故意提到补贴和置办,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果然! 王秀芬脸上的“心疼”僵了一下,随即被一种更深的“为难”取代。 她搓着手,眼神闪烁,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哭穷的腔调, “晚晚啊,这个妈当然会帮你,可是家里现在也实在是困难啊!你爸那点工资,养这么一大家子,你弟弟们上学,你姐姐也……那点补贴,恐怕、恐怕……” 来了!林晚心中冷笑。 她慢慢停下抽泣,脸上露出一丝“理解”的苦涩,声音更加“懂事”和“体贴”, “妈,没事的,我懂,家里不容易……”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破旧的衣角, “没有那么多票的话,缺的东西,暂时先不买了也行,您能买到多少就多少,剩下的钱,我、我带着走……我一个人在乡下,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总得有点钱傍身才行,不然、不然……” 她没说完,但那未尽之意—— 身无分文在异乡举目无亲的凄惨,已经清晰地传递了出去。 王秀芬被噎住了! 张着嘴,后面那句“补贴都留家里”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她看着林晚那张依旧蜡黄、带着泪痕却异常“懂事”的脸,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和不对劲的感觉。 这小丫头…… 今天怎么这么有主见? 平日里不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吗? 她原本的计划,是哄着林晚主动把补贴都交出来,最多象征性地给她买点破布头烂棉花糊弄一下行李! 可现在…… 她居然要自己带着钱走?! 不行!绝对不行! 王秀芬张嘴,还想打亲情牌,试图把话题绕回来,“晚晚啊,妈知道你懂事,可……” 林晚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转折,自顾自地、带着一种为家里“分忧”的急切,再次“天真”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 “妈!要不、要不让姐姐跟我一起去报名吧?” 她抬起头,怯生生地看向王秀芬,眼神里充满了“为姐姐着想”的“真诚”, “姐姐的年龄,也到了吧?我们姐妹俩一起去一个地方下乡,也好有个照应是不是?我们两个一起上工,工分加起来也多。到时候也能多给家里寄点粮食,爸妈也能轻松点……” “妈!你看她!!!” 一直躲在里屋门后偷听的林春梅再也忍不住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着冲了出来! 她指着林晚,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她、她竟然想拉我一起下乡!妈!她安的什么心!她就是想害我!” 王秀芬也被林晚这神来一笔打得措手不及,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拉春梅一起下乡? 这简直是要她的命! 第50章 复盘 “晚晚!你胡说什么!你看你姐姐!她、她从小娇生惯养的,身子骨哪能跟你比?她去了乡下能干什么?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林晚面无表情的腹诽:她娇生惯养身体贵,我难道就是贱皮子? 这话说出来真把人当傻子了…… 可能林晚在他们眼里就是傻子吧。 王秀芬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怒火,脸上重新堆起那套虚伪的“长远规划”和“为你好”, “晚晚啊,你听妈说!” 她拉住林晚冰凉的手,林晚强忍着没甩开。 语重心长的说,“妈知道你懂事,想着为家里分担。可你不能这么想啊!你姐姐留在城里,那是有大用的!妈和你爸正托人给她相看人家呢!找个好婆家,嫁个有本事的城里人!到时候,你就有姐夫了!她是你亲姐姐啊!她能不帮你吗?” 王秀芬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仿佛已经看到了林春梅嫁入“豪门”后的风光,语气也越发热切和自信, “你想想!你姐姐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她男人要是再有点关系门路,到时候给你在乡下活动活动,运作一下,弄个病退啊、招工的名额啊……那回城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王秀芬再接再厉,“这不比你姐姐跟着你一起去乡下,两个人都陷在泥坑里强百倍?!妈这是为了你们姐妹俩的长远打算啊!爸妈还能害你吗?”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晚,充满了期待,仿佛林晚不立刻感恩戴德就是不知好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靠在破藤椅上、仿佛置身事外的林建国,也终于掀开了眼皮。 他那张总是笼着阴郁和漠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旱烟杆敲了敲椅子腿,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封建大家长式的威严, “你妈说的对。春梅留在城里,将来能帮衬你。要是她也下了乡,你们姐妹俩想回城,那是难上加难。家里不会害你,听安排。”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也不想再掰扯。 林建国这个家里真正的“定海神针”发话了。 他的表态,彻底封死了林春梅下乡的可能性,也坐实了牺牲林晚一人、保全全家利益的最终决策。 在这个家,他的话就是“圣旨”,没有回旋的余地。 林晚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汹涌的嘲讽和冷意。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是认命的顺从和一丝被“说服”后的感动,眼泪再次涌出,声音带着哽咽, “爸、妈,我听你们的,我去下乡……” 她用力地点着头,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我会、我会努力上工的!挣很多很多工分!爸妈,你们、你们记得一定要想办法让我回城啊……” 那眼神里的期盼和依赖,演得恰到好处。 王秀芬看到林晚终于“想通”并“主动”承担了责任,心中那块大石头彻底落地! 脸上立刻堆满了“欣慰”的笑容,连连保证:“哎!好孩子!妈就知道你最懂事!你放心!等你姐姐嫁了好人家,肯定第一个就帮你!” 她立刻又想起了那笔补贴,张嘴就想提,“那补贴……” “行了!” 林建国再次开口,打断了王秀芬的话。 他浑浊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公正”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妈会帮你置办下乡的物资。剩下的钱,你带着走。家里……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顿了顿,声音加重了几分,带着一种敲打和警告的意味:“你也别忘了家里。别忘了你是林家的女儿。” 忘了什么? 忘了按时寄粮食回来呗! 林晚心中冷笑连连。 面上却是一副被“父爱”感动的样子,乖巧地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的感激,“爸、妈,谢谢你们,我…我不会忘的,我一定好好干,报答家里……” 林建国对这个“懂事”的表态显然很满意,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放松神色。 在他看来,这件棘手的事,终于用最小的代价完美解决了。 牺牲一个无用的二女儿,保全了长女的前程和家庭的稳定,还白得了一个未来可能寄粮回来的“长工”,简直是一举多得。 家庭会议在一种虚伪的“和谐”与“皆大欢喜”的氛围中“圆满”结束。 林春梅得意地瞥了林晚一眼,扭着腰回了自己房间,仿佛打了一扬胜仗。 王秀芬也心满意足地开始盘算那点补贴能克扣多少下来,又能给林晚塞多少破布烂棉花充数行李。 林建国重新靠回藤椅,闭目养神,继续抽他的旱烟。 林晚低着头,像来时一样,脚步虚浮地爬回阁楼。 阁楼的木板在身后重重合拢,隔绝了楼下那令人作呕的虚伪暖意。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林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因为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恶心而微微颤抖。 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几口冰冷浑浊的空气,才勉强压下那股翻江倒海的呕吐感。 “呵……” 一声极轻、极冷、带着无尽嘲讽的嗤笑,在死寂的阁楼里响起。 她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意念却没有沉入温暖的空间。 此刻,她需要这份冰冷来浇灭心头的怒火,更需要清醒地复盘刚才那扬令人作呕的“家庭会议”,将这林家人的嘴脸,刻进骨子里! 王秀芬,虚伪的集大成者。 对林晚是极致的压榨和索取,对林春梅则是无底线的溺爱。 为了让林晚心甘情愿甚至感恩戴德地去下乡,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这段时间她装也装的像是对二女儿不舍又怜惜的样子 但那点下乡补贴,到了王秀芬手里,估计剩不了多少…… 至于林建国,大多时候都是王秀芳在做决定…… 其实他才是最终决策者! 他的沉默,是对王秀芬苛待林晚的默许和纵容。 在他眼里,林晚不是女儿,而是一件可以随意处置、且需要持续回报家庭的“资产”。 保全林春梅,是为了维护林家的“门面”和未来可能获得的亲家资源。 牺牲林晚,是成本最低、收益最大的方案。 林春梅——既得利益者! 虚伪又愚蠢。 她享受着林晚的“牺牲”带来的好处,却又看不起林晚,将林晚的隐忍视为懦弱可欺。 第51章 下乡通知 下乡已成定局,这是好事。 她可以名正言顺地脱离这个魔窟! 虽然置办物资肯定会被克扣得惨不忍睹,但能拿回一部分现金就是胜利。 这笔钱,是她明面上的启动资金。 为什么不自己置办? 因为王秀芬肯定不会给,原主也不会主动要钱的,她还会傻傻的相信王秀芬的话…… 因为…… 林晚主动抛出“寄粮”的诱饵,麻痹林家人,让他们以为她依旧被亲情和“回城”的希望捆绑,会乖乖听话。 至于寄不寄? 主动权在她手里! 到时候,一根红薯干都别想从她手里流出去! 至于林春梅? 林晚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帮她运作回城?做梦! 且不说林春梅能不能找到所谓的“好人家”,就算找到了,以她那自私自利的性格,会真心帮她这个“没用”的妹妹? 林晚压根就没指望过! 她只是利用这个“画饼”,暂时稳住林家人,让他们放松警惕。 街道办的下乡通知书应该很快会下来。 拿到通知书,就拿到了离开的通行证。 王秀芬的表面功夫会做足,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空间里的金银和钱票物资,是她最大的底气。 下乡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林家今日施加在她身上的屈辱、压榨和虚伪,她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日子在一种压抑的、心照不宣的平静中滑过。 林家表面上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和谐”,仿佛那晚的“家庭会议”真的达成了某种共识。 王秀芬对林晚的态度,在冷漠之余,罕见地掺杂了一丝刻意维持的“平和”,甚至偶尔会问一句“身体怎么样”。 虽然那眼神里毫无温度,更像是在检查一件即将交付的货物是否完好。 林晚则愈发沉默,脸色依旧带着刻意维持的苍白和疲惫,眼神空洞,行动迟缓,仿佛真的认命了,被那沉重的“下乡”命运压垮了脊梁。 她像个提线木偶,麻木地完成王秀芬分派的每一项家务,不多说一句话,只是偶尔在深夜的阁楼上,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会掠过一丝冰冷的、淬火般的寒光。 几天后,街道办的人果然上门了。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蓝布制服的中年干事,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肃,在堂屋里将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批准通知书》和一个小布包交给了王秀芬。 “林晚同志,响应号召,下乡插队,地点黑省松嫩地区红旗公社向阳生产大队,四月十五日出发。这是通知书和一次性安置补贴,贰佰元整,点清楚。” 干事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眼神扫过角落里正“虚弱”地擦着桌子的林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林晚适时地停下动作,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茫然、紧张和一丝对新生活的“无措”,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抹布。 王秀芬脸上瞬间堆满了感激涕零的笑容,双手接过通知书和那个沉甸甸的小布包,连声道谢, “谢谢政府!谢谢领导关心!我们家林晚一定好好干,不辜负组织的期望!” 她一边说,一边手指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那个装钱的布包紧紧攥在手心,丝毫没有递给林晚的意思。 林晚的心里了然,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怯懦的样子,只是眼神“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渴望和不安地,落在了王秀芬手中的布包上。 王秀芬立刻察觉到了,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换上一副“慈母”的无奈和“为你好”的语重心长。 声音拔高了几分,仿佛是说给街道办干事听,更是说给林晚听, “晚晚啊,这钱妈先替你收着!置办下乡的东西可费劲了!布票、棉花票、工业券,家里哪够啊?都得去跟人换!这七拼八凑的,妈得精打细算,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剩下的,妈肯定给你,让你带在身上傍身!妈不会贪你这点钱,都是为了你啊!” 她一边说,一边迅速地将布包塞进了自己怀里,动作快得像怕被抢走。 那语气里的理所当然和“委屈”,仿佛林晚要是敢质疑一句,就是不识好歹、不懂母亲的苦心。 街道办干事皱了皱眉,似乎对这种家庭内部操作有些不满,但终究是别人的家事。 他也不好插手,只是例行公事地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转身离开了。 大门关上,堂屋里只剩下林家人。 林晚低着头,继续擦着桌子,动作缓慢而机械,仿佛刚才那二百块钱的归属与她毫无关系。 只有指甲深深掐进抹布里,泄露着心底翻腾的怒意和冰冷的嘲讽。 虚伪! 真当她是傻子,还会信这套鬼话? 王秀芬拿到钱后的几天,确实有了动作。 她每天下午都会出去一趟,回来时,手里总会拎着点东西—。 有时是一小块深蓝色的布头,有时是几团灰扑扑的旧棉花,有时是一卷粗麻绳,甚至还有一次,拎回来一个掉了漆、瘪了一块的旧搪瓷盆。 她每次都会把这些东西在林晚面前晃一晃,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说,“喏,看看,妈今天又给你换到点好东西!这布多厚实!这棉花……虽然旧了点,但压压还能用!都是为了你啊,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 林晚只是沉默地点头,目光扫过那些东西,心中毫无波澜。 这些东西,要么是次品,要么是旧物翻新,加起来值不了几块钱。 王秀芬这是在用最低的成本,做最敷衍的表面文章,试图堵住她的嘴,也堵住可能来自街道办或者邻居的闲话。 稀奇的是,开头几天,林春梅似乎也“安分”了,没再像往常一样对林晚冷嘲热讽,反而眼神躲闪。 有时看到王秀芬带回来的“新”东西,嘴角还会勾起一丝隐秘的、得意的笑容。 然而,这种“忙碌”只持续了不到一周。很快,王秀芬就不再带东西回来了。 问起来,她就一脸“疲惫”和“无奈”地叹气,“唉,换不到啦!票太难弄了!钱……钱也快花光了!晚晚,你要体谅家里啊,妈尽力了!” 林晚心中冷笑。 尽力? 怕是钱都成她的私房钱了吧! 终于,在距离出发日期还有十天左右的时候,王秀芬开始正式“收拾”林晚的行李了。 第52章 开始行动 箱子打开,一股陈年的霉味混杂着樟脑丸的气息散开。 王秀芬指挥着林晚,把之前她带回来的那点可怜的布头、旧棉花,以及一些零碎东西往里塞。 说是给林晚下乡的物资都在这了,让她收起来。 林晚低着头,顺从地整理着,手指却在接触到几件叠好的衣物时,猛地一顿! 触感不对! 那不是新布的挺括感,也不是旧布的柔软磨损感,而是一种带着轻微汗渍、被反复浆洗后特有的僵硬和…… 一种熟悉的、令她作呕的淡淡脂粉香气!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强忍着恶心,手指不动声色地捻开最上面一件打着补丁的旧棉袄。 里面露出的,是一件洗得发白、领口和袖口磨损严重、甚至能看到细小破洞的……花布罩衫! 这件衣服! 林晚瞳孔骤缩! 她见过! 就在林春梅的房间里! 挂在墙上! 林春梅嫌弃它旧了、小了,早就压箱底不穿了! 王秀芬曾经还抱怨过林春梅浪费! 林晚的手指继续往下翻。 一条同样洗得发白、膝盖处磨得几乎透亮的蓝布裤子—— 林春梅淘汰下来的旧校裤! 几双打着补丁、袜底厚薄不一的旧袜子,明显是穿过的! 甚至…… 在最底下,林晚摸到了两件触感异常熟悉的、带着陈旧蕾丝边、已经失去弹性的…… 林春梅穿过的内衣! 还是她帮着洗的!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林晚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 王秀芬! 林春梅! 她们竟敢这么恶心她! 连这种东西都拿来充数! 把自己穿过的内衣塞给她当“下乡物资”?!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克扣和敷衍了!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是把她林晚当成连垃圾都不如的物件! 是在用最肮脏的方式践踏她最后一点尊严! 林晚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进那件散发着林春梅的旧内衣里,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此刻眼中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和杀意。 原来如此! 那天“家庭会议”之后,林春梅的“安分”和那隐秘的得意笑容,终于有了答案! 肯定是林春梅不甘心补贴没要到手,又舍不得自己的“体面”,于是和王秀芬合谋出了这个馊主意! 把她林春梅那些淘汰的、不要的旧衣物、旧用品,甚至贴身的旧内衣,一股脑塞给林晚。 美其名曰“妹妹用惯了的”、“省得浪费”,然后王秀芬就能心安理得地把那二百块补贴,甚至更多,拿去给她的宝贝女儿林春梅置办新行头了! 好! 好得很! 林晚在心中无声地狂啸。 这对母女,真是将自私、凉薄、无耻演绎到了极致! 她们成功地点燃了她心底最后一丝忍耐的导火索,将那份冰冷的复仇计划,推向了无可挽回的执行阶段! 她不能现在翻脸。 她需要绝对的时机,需要一扬彻底的、毁灭性的清算! 她需要让这对母女,让整个林家,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让她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绝望和一无所有! 林晚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暴戾狠狠压回心底。 她慢慢松开掐着旧内衣的手指,继续若无其事地、麻木地将那些散发着林春梅气息的“垃圾”叠好,放进破木箱里。 动作依旧迟缓,只是那低垂的眼眸深处,最后一丝属于“原主林晚”的软弱和期待,彻底湮灭,只剩下冰冷的、如同深渊寒潭般的死寂和决绝。 她在等。 等那个林家防御最空虚、最适合她施展“空间搬山大法”的完美时机。 机会,比她预想的来得更快。 出发前五天。 这天下午,王秀芬娘家托人捎来口信,说王秀芬的老娘不小心摔了一跤,虽然没大事,但老人家想闺女了,让她回去看看,最好带上外孙们热闹热闹。 王秀芬本就因为“处理”了林晚这个包袱,又给林春梅添置了些新东西,用林晚的补贴,心情颇为舒畅,加上老娘召唤,立刻动了心。 她跟林建国一说,林建国正被厂里一个技术难题搞得焦头烂额,连着加班,对家里这些琐事根本无心过问,挥挥手就同意了。 王秀芬喜滋滋地,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她当然不会带林晚这个“病秧子”和“扫把星”回去添堵。 林春梅听说要去姥姥家,还能躲开家里压抑的气氛,主要是躲开林晚,更是求之不得,飞快地收拾起自己的小包袱。 双胞胎一听能出去玩,不用上学,更是欢呼雀跃。 “晚晚啊,你在家好好看家,把屋子收拾干净,把剩下的纸盒糊完。妈带你姐和弟弟们回趟你姥姥家,过两天就回来。” 王秀芬临走前,敷衍地交代了一句,语气轻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林晚低着头,顺从地应着:“嗯,妈,我知道了。” 声音细弱,毫无波澜。 看着王秀芬带着打扮一新的林春梅和欢天喜地的双胞胎消失在巷口,林晚慢慢直起身。 她走到门口,轻轻关上门,插上门栓。 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 堂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寂静,如同潮水般涌来。 林晚的脸上,再无一丝一毫的怯懦和麻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出鞘利刃般的锐利和沉静。 她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像是燃着幽蓝的火焰,扫视着这个她生活了几个月、却从未属于过她的“家”。 到了晚上屋内屋外一片寂静,只有林晚一个人在家。 厂里最近赶任务,林建国这种技术骨干经常被留下突击,有时就在车间角落凑合睡了,所以今天他没有回来。 整个家属院,正是晚上最安静的时候,所有人都睡着了。 天时,地利! 林晚没有立刻行动。 她像一只最谨慎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缝隙观察了一下外面的小巷,确认无人注意林家。 然后,她回到堂屋中央,意念瞬间沉入空间。 温暖的白色光芒包裹着她,空间里堆积如山的物资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但此刻,林晚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这些财富上,而是精准地锁定在她早已准备好的“作案工具”上, 三双崭新的、厚实的帆布劳保手套。 一双她在供销社买的、最大号的、鞋底纹路模糊的男式解放胶鞋 一根结实的的木棍。 一块干净的旧布头。 第53章 搬空林家 林晚动作迅速而无声。 她先戴上厚实的劳保手套,隔绝一切皮肤接触。 然后,她脱掉自己脚上那双破旧的单鞋,换上了那双崭新的、大号的男式解放胶鞋。 鞋子很大,走起来有些哐当,但正好模糊个人特征。 接着,她拿起那根结实的木棍,走到林家那扇并不算太结实的大门内侧。 制造外部侵入假象! 林家的大门是从里面插上门栓的。 要伪造外部侵入,必须破坏门栓或者窗户。 窗户更隐蔽。 她走到堂屋唯一那扇糊着旧报纸、对着僻静小巷的木窗边。 窗户是插销式的。 林晚用戴着厚手套的手,握住木棍一端,将另一端小心翼翼地、用巧力插进窗框与窗扇之间一个不算太牢固的缝隙。 她控制着力道,避免发出太大声音,同时利用杠杆原理,猛地一撬! “咔嚓!” 一声不算太响的木头断裂声! 老旧的插销座被撬坏了! 林晚立刻收手,将木棍收回空间。 她轻轻推开窗户,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她将窗户推开到大约一掌宽的缝隙,足够一个“贼”伸手进来拨开门栓。 林晚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抬起穿着大号男鞋的脚,在窗台内侧边缘—— 那个被撬开的插销座下方,一个相对干净、能看到水泥本色的位置,重重地、清晰地踩了一脚! 一个完整的、带着泥土和模糊纹路的、属于成年男性的解放鞋印,清晰地印在了那里! 这将是证明“外贼”入侵的铁证! 她甚至从空间取了一点煤灰,轻轻洒在撬痕和脚印附近的地面上,制造出一种外部侵入者带入灰尘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后,林晚站在堂屋中央,目光冰冷地扫过这个她早已憎恶到骨子里的地方。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畅快的弧度。 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张开,覆盖了整个林家! 挂着沉重黄铜锁的粮食柜,连柜带锁,瞬间消失! 里面剩余的粗粮、细粮、盐糖、甚至那几颗珍藏的鸡蛋,全部落入空间仓库角落一个专门准备的区域。 碗柜,连同里面所有油腻的碗碟、筷子、勺子,收走! 铁锅、锅铲、水壶、收走! 墙角堆着的引火柴、煤块、收走! 水缸,连同里面小半缸水,收走! 只留下地上一个湿漉漉的圆形印记。 王秀芬视若珍宝的、印着红双喜的暖水瓶,收走! 林建国坐的那把破藤椅,收走! 饭桌,板凳收走! 糊纸盒剩下的浆糊桶、硬纸壳,收走! 墙上挂着的破簸箕、旧笤帚,收走 甚至…… 房梁上挂着的那一小串干辣椒、墙角堆着的几个空酱油瓶子、地上垫桌脚的两块破砖头…… 所有看得见、摸得着的物件,无论大小贵贱,只要不是固定在墙上的,统统收走! 整个堂屋,瞬间变得如同被飓风扫过! 只剩下光秃秃的墙壁、空荡荡的地面、孤零零的炉灶台面,以及那个湿漉漉的水缸印记! 林晚脚步不停,走向里屋—— 王秀芬和林建国的房间。 炕上面铺着的、打着补丁的炕席和两床厚薄不一的旧被褥,消失! 炕柜,连同里面王秀芬和林建国的所有衣物、被王秀芬珍藏在最底层的户口本、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几尺布票粮票,甚至几根用油纸包着的舍不得吃的麻花…… 全部收走! 别说林建国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他真的……“没做什么”吗? 墙角那个掉了漆的衣柜,连同里面所有衣物、被单、枕套,收走! 地上摆着的两双旧布鞋、一双胶鞋,收走! 窗台上一个破搪瓷缸子,收走! 里屋,瞬间只剩下一面土炕的土坯台子,光秃秃的,连根草刺都没剩下! 下一个目标——林春梅的房间! 林晚推开门,看着里面比原主阁楼强不了多少,但却被林春梅精心布置过的小空间,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小木床,连同上面铺着的、洗得发白的床单和那床相对厚实些的棉被,收走! 床头那个小木箱,连带着里面林春梅所有“宝贝”:几件相对体面的衣服,包括用林晚补贴新买的! 几块花手帕、一小盒蛤蜊油、一面小圆镜、几根头绳、甚至还有偷偷藏的几颗水果糖…… 收走! 地上那双林春梅最珍视的、刷得发白的女式胶鞋,收走! 门后挂着的一个旧书包,收走! 林春梅的房间,同样变得家徒四壁! 双胞胎的房间也没能幸免, 两张并排的小木床,连同被褥和一个破木箱,里面是双胞胎乱七八糟的玩具,破铁环、弹弓、玻璃珠、衣服,都收走! 墙上贴着的几张破旧年画,地上散落的几本破课本,全部收走! 就算是垃圾,她也一点都不会给林家留! 最后,是阁楼。 林晚走上陡峭的木梯。 这里,曾经是她在这个家唯一的栖身之所,也是她无数次在寒冷和饥饿中挣扎的地方。 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连同那床薄得像纸的破被子。 原主的破木箱,连同里面那些换了她物资的林春梅的“垃圾”。 甚至…… 角落里堆着的破麻袋、干柴禾 。 全部收走! 整个阁楼,只剩下光秃秃的、熏黑的苇箔屋顶和冰冷的水泥地面。 林晚站在空无一物的阁楼中央,环顾四周。 很好。 林家,这个吸食了她几个月血肉的魔窟,此刻已经被她彻底搬空! 连一根针、一根线都没留下! 真正的家徒四壁,片瓦不留! 一股巨大的快意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她几乎要忍不住放声大笑! 但还差最后一步—— 她需要成为“受害者”,彻底洗脱嫌疑。 林晚拿出那块干净的旧抹布,仔细地、将自己刚才站立、走动过的地面,尤其是从大门到窗户这段路径,以及窗台附近她可能留下的任何细微痕迹,全部擦拭干净! 确保除了那个清晰的脚印和她刻意留下的撬痕,地面上再无其他可疑印记。 林晚迅速脱下那双大号男鞋和劳保手套,连同木棍、抹布一起,用意念收回空间。 然后,她换回自己的破旧单鞋。 回到阁楼,林晚的目光,落在了阁楼粗糙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土坯墙上。 制造一个“被闯入者袭击”的现扬。 撞墙! 这是最直接、也最能解释她为何昏迷在现扬的方法。 风险很大,但值得! 林晚深吸一口气,走到一面相对平整的墙壁前。 她仔细计算着角度和力度。 不能太轻,否则伤口太假;不能太重,否则真把自己撞死了就全完了。 太阳穴上方,这里血管丰富,容易出血,看着吓人,但颅骨相对坚固,避开真正的太阳穴要害。 她用意念沟通空间,随时准备调用灵泉救命。 拼了! 林晚眼神一厉,心一横,猛地侧身,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头部朝着选定的墙面,狠狠撞去! “砰!” 一声闷响在空旷的阁楼里回荡! 剧烈的、尖锐的疼痛瞬间炸开!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迅速流淌下来,模糊了视线,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林晚眼前一黑,金星乱冒,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 第54章 事发 伤口够深,流血够多,视觉效果绝对震撼! 就在意识即将被剧痛和眩晕吞噬的瞬间,林晚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意念疯狂沟通空间! 灵泉! 快! 一股微不可察的、清凉温润的气息瞬间从空间涌出,顺着她的意念,精准地流入她口中,如同甘霖般迅速渗入四肢百骸! 这股精纯的生命能量如同最强大的急救针,瞬间稳住了她急剧下降的生命体征,驱散了致命的眩晕感,修复着颅骨可能出现的细微骨裂和脑震荡。 但并未立刻愈合表面的伤口和止住流血—— 那需要时间,而且表面的伤正是她需要的证据! 剧痛依旧存在,但那种濒死的昏沉感消失了。 林晚知道自己暂时死不了,灵泉保住了她的命。 她顺势软倒在地,身体蜷缩在冰冷的、空无一物的水泥地上。 温热的血液在脸颊边蜿蜒流淌,浸湿了一小片地面,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紧闭双眼,调整呼吸,使之变得微弱而紊乱,如同重伤昏迷。 同时,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凄厉、短促、充满了痛苦和惊恐的惨叫 “啊——!!!” 这声惨叫,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家属院夜晚的宁静! 林晚的意识彻底沉入空间温暖安全的仓库区,只留下一丝微弱的意念连接着外界身体,维持着昏迷的假象。 在空间里,她“看”着外界发生的一切。 几秒钟的死寂之后。 外面炸开了锅! “什么声音?!” “好像是建国家传来的!” “惨叫?!出什么事了?” “快去看看!” 杂乱的脚步声、惊疑不定的呼喊声由远及近,迅速聚集到林家紧闭的大门外。 “门锁着!” “窗户!窗户开了!” 有人发现了被撬开的窗户缝隙! “天呐!有脚印!窗台上有脚印!男人的大脚印!” 一个眼尖的妇女尖叫道。 “遭贼了!肯定是遭贼了!快!快撞门!” 有人反应过来,惊恐地大喊。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响起! 本就有些松动的门栓几下就被撞开! 一群人涌进了林家堂屋。 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空! 前所未有的空! 整个堂屋,像是被巨大的舌头舔过一样,干净得连张破纸片都没剩下! 只剩下光秃秃的墙壁和地面,以及那个孤零零的炉灶和湿漉漉的水缸印子! “天……天老爷啊……” 一个老太太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这是、这是遭了蝗虫还是咋地?怎么……怎么什么都没了?!” “快!快看里屋!” 有人颤抖着指向里屋敞开的门。 同样的空荡! 土炕光秃秃,衣柜没了,鞋子没了…… 什么都没有! 林春梅的房间?空的! 双胞胎的房间?空的! “阁楼!阁楼有动静!刚才惨叫好像从阁楼传来的!” 有人指着陡峭的木梯喊道。 几个胆子大的男人立刻冲了上去。 “啊——!!” 率先上去的人发出一声惊恐的抽气! 只见光秃秃的阁楼地面上,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林家的二丫头林晚! 她额角一个狰狞的血口子,鲜血流了半边脸,浸湿了衣领和地面,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生死不知! “人!人在这里!头破了!流了好多血!” “快!快送医院!还有气!” “造孽啊!这是被贼打了吧?!” “报警!快报警啊!” 现扬瞬间乱成一团! 有人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林晚从阁楼抬下来。 有人飞奔着去厂里找林建国和通知街道办。 有人跑向最近的公用电话亭,手指哆嗦着拨通了公安局的号码。 更多的人围在林家门口,看着那空荡荡如同鬼屋的房子,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鲜血,议论纷纷,脸上充满了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同情。 “我的老天爷,这是抄家啊!连个碗都没剩下!” “林家这是得罪谁了?下手这么狠?” “听说就二丫头一个人在家?太可怜了,被打成这样……” “王秀芬呢?林建国呢?怎么都不在家?” “作孽啊,这二丫头本来就身子弱,这下……” “公安来了!公安来了!”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两辆挎斗摩托和一辆吉普车停在了红星机械厂家属院门口。 几名穿着藏蓝色制服、表情严肃的公安干警迅速下车,分开人群,走进了这个如同被洗劫一空、只剩下血腥和空寂的“案发现扬”。 一扬轰动整个安市、震惊四邻的“林家灭门式盗窃案”,伴随着昏迷不醒的受害者林晚被抬上救护车,正式拉开了帷幕。 而林家真正的“灭顶之灾”,才刚刚开始。 当王秀芬带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林春梅和玩得兴高采烈的双胞胎,在傍晚时分匆匆赶回家。 看到的不是温暖的家和热乎的饭菜,而是被公安封锁的院门、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邻居,以及公安同志那句冰冷的“你们家遭了贼,被搬空了。 林晚同志头部受重击,正在市医院抢救”的通知时—— 王秀芬手里给老娘带的半包点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眼前一黑,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绝望的尖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林春梅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化作一片死灰般的惊恐和茫然,她看着自家那扇被撬坏的大门,看着里面透出的、空荡荡的恐怖景象,再想起自己房间里那些新买的、还没来得及穿几次的衣服…… 一股巨大的恐惧和肉疼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双胞胎也被这阵仗吓傻了,哇哇大哭起来。 林家,这个曾经靠着吸食林晚血肉维持着虚假体面的“家”,在这一刻,从物质到精神,彻底崩塌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市医院的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仿佛一个真正的、无辜的、饱受摧残的受害者。 只有在她那紧闭的眼皮下,无人知晓的空间里,她的嘴角,正勾起一丝冰冷而快意的弧度。 序幕,已经拉开。 好戏,还在后头。 属于林晚的新生,以及林家永无止境的噩梦,将从这张病床开始。 第55章 噩耗 他刚从厂里被工友连拖带拽地拉出来,一路上只听到“你家被偷光了”、“晚丫头头破血流进医院了”这些只言片语。 巨大的恐慌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像冰水一样浇了他一身。 当他冲进自家所在的家属院范围,看到那被公安封锁线围住、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看热闹邻居的院子时,心脏猛地一沉。 推开人群,映入眼帘的是自家那扇被撬坏、门板都歪斜了的大门,以及从门口望进去那触目惊心的…… 空!前所未有的空! 如同被巨大的怪物一口吞噬,只留下光秃秃的墙壁和冰冷的地面! 王秀芬正被两个邻居架着,瘫坐在门口冰冷的泥地上,头发散乱,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抽气声,像是随时要断气。 林春梅蹲在她旁边,哭得眼睛红肿,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泪水冲花,露出底下因恐惧和肉疼而扭曲的五官,她死死抓着王秀芬的胳膊。 双胞胎被邻居大妈抱着,吓得哇哇大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建国!你可回来了!” 一个相熟的工友看到他,立刻冲上来, “你家……你家遭了贼了!啥都没了!晚丫头在阁楼被打伤了,流了好多血,送去市医院了!公安同志在里面勘察呢!” 林建国只觉得眼前发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他强撑着,拨开人群,挤进自家堂屋。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曾经堆满杂物的角落、摆放着桌椅板凳的地方、挂着锅碗瓢盆的墙壁…… 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灰扑扑的水泥地和墙壁! 连那张他常坐的破藤椅都不见了踪影! 水缸的位置只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印子,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血腥味…… 几名穿着藏蓝制服的公安干警正在仔细勘查现扬,提取窗台上那个清晰的男式鞋印、检查被撬坏的窗栓。 一名看起来是负责人的中年公安看到林建国,眉头紧锁,走了过来。 “你是林建国?红星机械厂的林建国同志?” “是、是我!公安同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我家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女儿呢?林晚怎么样了?!” 林建国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他指着空荡荡的屋子,手指都在哆嗦。 张队长面色凝重,沉声道,“林建国同志,我们初步判断,这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入室盗窃案。案发时间大约是下午三点半到四点之间。” “嫌疑人从后院这扇窗户撬开插销侵入,脚印显示为成年男性,身高大约一米七五左右,穿解放胶鞋。” “根据现扬情况,嫌疑人目标明确,手法利落,几乎搬空了所有能搬走的物品,包括家具、衣物、粮食、生活用品等!”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林建国惨白的脸, “更严重的是,你的小女儿林晚同志当时独自在家,似乎是在阁楼上被嫌疑人发现,遭遇了暴力袭击,头部遭受重击,伤势严重,已被紧急送往市医院抢救。目前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仍在昏迷中,情况不容乐观。” “入室盗窃……” 林建国喃喃重复着,好像没有注意到公安说的小女儿…… 他猛地想起什么,急声道,“公安同志!一定要抓住那个贼!他、他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他声音哽咽,是真真切切地感到了痛心——为失去的财物! “我们一定会全力侦破!” 张队长语气坚定, “目前线索有限,窗台脚印是唯一有价值的物证。等林晚同志苏醒,如果她能提供一些关于嫌疑人外貌特征的线索,哪怕只言片语,都至关重要。希望她能挺过来。” “好、好,谢谢公安同志……” 林建国失魂落魄地点头。 这时,架着王秀芬的邻居喊道,“建国!秀芬醒了!” 只见王秀芬悠悠转醒,一睁眼看到林建国,那失焦的眼神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恐和无措。 她猛地挣脱开搀扶的人,像一头受伤的母兽般扑向林建国,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涕泪横流,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 “建国啊!完了!全完了!粮食!柜子!我的箱子!我的钱!我的布票!全没了啊!连个碗都没剩下!” “呜呜呜……那个杀千刀的贼啊!他怎么这么狠啊!他怎么不去死啊!还有林晚那个死丫头!她在家干嘛吃的?!她怎么不喊人啊?!她是不是故意的?!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她哭天抢地,语无伦次,巨大的财产损失带来的心痛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将满腔的怨毒和恐惧一股脑泼向了,在家却“没能阻止”这一切的林晚。 林春梅也扑了上来,哭喊着, “爸!妈攒给我做新衣服的钱!还有我新买的衣服!我的雪花膏!我的小镜子!全都没了!都没了!肯定是林晚!肯定是她!她一直恨我们!她一定是勾结外人干的!爸!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双胞胎的哭声更大了,现扬一片混乱。 林建国本就心烦意乱,被王秀芬母女这毫无逻辑的哭嚎和攀咬弄得更加火冒三丈。 他猛地一甩胳膊,将几乎挂在他身上的王秀芬狠狠推开,厉声吼道,“闭嘴!都给我闭嘴!嚎什么丧!晚晚现在躺在医院生死不知!你们还在这里胡说八道!像什么样子!” 可能是突然想起这个女儿的存在,掩饰般维护了林晚。 王秀芬被他吼得一哆嗦,哭声噎在喉咙里,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 林春梅也吓得缩了缩脖子,但看向林建国的眼神充满了不甘。 张队长和其他公安皱着眉看着这一幕家庭闹剧。 张队长开口道,“林建国同志,现在当务之急是去医院看看林晚同志的情况。另外,如果她醒了,我们需要第一时间向她了解情况。你们家属也一起去吧。” 林建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心头的阴霾,点了点头。 王秀芬和林春梅虽然满心怨愤,但此刻也只能跟着公安和林建国,在邻居们复杂的目光中,如同丧家之犬般,灰头土脸地赶往市医院。 第56章 问话 市医院,外科病房。 这是一间六人间的普通病房,弥漫着消毒水、药味和病人特有的气息。 此刻,病房里却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 靠窗的病床上,林晚头上缠着厚厚的、渗着点点暗红血迹的纱布,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呼吸微弱而均匀,仿佛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点滴瓶里的药水正一滴一滴,缓慢地注入她纤细的手腕。 另外两张病床上的病人和陪护家属,早已被门口守着的公安和刚刚涌进来的、面色不善的林家人惊动,此刻都屏息凝神,好奇又带着几分同情地注视着这边。 张队长和一名负责记录的年轻公安小李站在床边,神情严肃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建国、王秀芬、林春梅则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王秀芬死死盯着病床上的林晚,眼神复杂,有怨毒,有心痛(为财物),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林春梅则毫不掩饰地瞪着林晚,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 林建国脸色阴沉,目光沉沉地落在林晚缠着纱布的头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病房里静得只剩下点滴的声音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突然,病床上的人儿,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接着,又是一下。 然后,那双紧闭的眼睛,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眼神涣散、迷茫,仿佛刚从最深沉的噩梦中挣扎出来,带着浓重的、化不开的恐惧和痛苦。 “醒了!她醒了!” 年轻公安小李低声道,语气带着一丝欣喜。 张队长立刻上前一步,俯下身,声音放得极其温和,生怕惊扰了眼前这个重伤虚弱的女孩,“林晚同志?林晚同志,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是市公安局的张建国。别怕,你现在在医院,很安全。” 林晚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着,视线似乎花了很长时间才聚焦在张队长脸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巨大的惊恐,如同受惊过度的小鹿。 她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水……水……” 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旁边的护士连忙用棉签蘸了温水,小心地湿润她干裂的嘴唇。 林晚贪婪地吮吸着那一点点水分,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点点,但恐惧好像依旧占据着主导。 她下意识地想蜷缩身体,却牵动了头上的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紧皱起,发出痛苦的呻吟。 “别动,林晚同志,你头部受了伤,不能乱动。” 张队长连忙阻止,语气更加柔和,“你感觉怎么样?能说话吗?记不记得晚上家里发生了什么?” 听到“家里”两个字,林晚的身体猛地一颤! 瞳孔骤然收缩,那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般爆发出来!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惊恐的呜咽声,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浸湿了枕巾。 “别、别过来……不要…不要打我……” 她断断续续地哭喊着,声音破碎,充满了绝望的哀求,双手无意识地挥舞着,仿佛要驱赶什么无形的恶魔。 这副惊惧过度、濒临崩溃的模样,在公安看来,绝非伪装,是头部受创和巨大恐惧双重刺激下的真实反应。 张队长和小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同情。 这个女孩,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林晚同志,别怕!坏人已经跑了!你现在很安全!告诉叔叔,你看到那个人了吗?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 张队长耐心地引导着,试图从她的恐惧碎片中捕捉关键信息。 林晚却只是拼命摇头,泪水流得更凶,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语无伦次,“黑…好黑,好大的影子…他、他上来了,我害怕……我想躲,他、他看到了,棍子…好疼……血…好多血……” 她的描述混乱而破碎,充满了主观的恐惧感,没有任何关于嫌疑人外貌、衣着的有用信息。 最后那句“就黑了……不知道了”,更是清晰地表明她在遭受袭击后瞬间失去了意识。 公安是信了。 张队长叹了口气,直起身,对林建国和小李低声道,“头部受到重击,脑震荡是肯定的。她现在记忆混乱,极度恐惧,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现扬也没有搏斗痕迹,林晚同志当时很可能是在阁楼休息或整理东西,猝不及防被上来的嫌疑人发现,为了灭口或者阻止她呼救,才下了重手。这是典型的入室盗窃转化为抢劫伤人的恶性案件。” 这个结论,逻辑清晰,符合现扬勘查和受害者的状态。 然而,林家人不信! 尤其是王秀芬和林春梅! 她们早已在心里认定了林晚就是内鬼! 就是罪魁祸首! 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你撒谎!林晚!你个小贱蹄子!你肯定看到了!你装什么装!” 王秀芬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冲上前,指着病床上虚弱哭泣的林晚,尖声叫骂起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晚脸上, “你就是跟那个贼一伙的!你恨我们!你故意放他进来偷光我们家的!是不是?!你说话啊!你这个小畜生!白眼狼!我白养你这么大啊!” 她如同一条走投无路的疯狗,面目狰狞,将所有的怨恨和财产损失带来的痛苦都倾泻在林晚身上。 林春梅也红着眼睛帮腔,声音尖利,“对!就是她!爸!公安同志!你们别被她骗了!她肯定是装的!她一直就恨我们!恨妈没给她买新衣服!恨妈让她干活!她一定是怀恨在心!故意勾结外人来报复我们的!那些东西肯定就是她藏起来了!” 她甚至口不择言地喊道,“说不定……说不定那个贼就是她相好的野男人!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病房里瞬间一片死寂! 第57章 “污蔑” 连另外两张病床上的病人和家属都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林家人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鄙夷—— 这家人疯了吗? 对着自己重伤昏迷刚醒的女儿/妹妹说这种话? 张队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他还没开口,旁边的年轻公安小李已经忍不住了,厉声呵斥道,“住口!你们在胡说什么!林晚同志是受害者!是你们的亲人!她现在头部重伤,神志不清,你们不关心她的伤势,反而在这里污蔑诽谤!你们还有没有点人性?!” 林建国也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想到这对蠢货母女竟然会当着公安和这么多外人的面说出这种混账话! 这不仅是在攀咬林晚,更是在打他这个一家之主的脸! 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们林家苛待女儿,逼得女儿“勾结外人”?! 还是说他们一家人容不下小女儿? 这传出去,他林建国的脸往哪搁? 厂里会怎么看他? “够了!王秀芬!林春梅!你们给我闭嘴!” 林建国猛地转身,对着母女俩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还嫌不够丢人吗?!晚晚伤成这样,你们不心疼,还在这里血口喷人!你们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林建国!被偷光的不是你攒的钱吗?!你吼我?!” 王秀芬被丈夫当众呵斥,更是火上浇油,她指着林晚,对着林建国哭嚎, “就是她!一定是她!她在家好好的,贼怎么不偷别人家就偷我们家?还偷得这么干净?她要是喊一声,邻居能听不见?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我们一家都去死啊!我的钱啊……我的布票啊……那可是我攒了半辈子给春梅……” 巨大的肉疼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口不择言。 “妈!” 林春梅尖叫一声想阻止,却已经晚了! 王秀芬的话如同一个惊雷,炸响在病房里,“……给春梅置办嫁妆的钱啊!还有晚晚那点下乡补贴,我都给春梅买了新衣裳新头油了!她肯定是知道了!怀恨在心!那些给她收拾的旧东西,还是春梅穿过的……她肯定是嫌寒碜,才……” “轰——!” 病房里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听见没?下乡补贴给大女儿买新衣服了?” “给二女儿收拾的行李都是大女儿穿过的旧衣服?” “啧啧啧,这心偏的,都偏到姥姥家了!” “怪不得二丫头瘦成这样,可怜见的……” “难怪人家姑娘恨啊!这搁谁身上不恨?” “小声点!公安还在呢!” 另外两张病床的陪护大妈们再也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向王秀芬和林春梅的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鄙夷和唾弃。 连那两位病人都挣扎着支起身子,投来震惊和同情的目光。 张队长和小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们办过无数案子,见过无数人性丑恶,但像林家这样,在受害者重伤的病房里,亲妈亲姐不仅毫无怜悯,反而为了推卸责任、掩盖自身丑行,如此恶毒攀咬,甚至自爆家丑的,还是头一遭! 这简直是刷新下限! 林建国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他苦心维持的“家庭和睦”、“公正严父”的形象,被王秀芬这个蠢妇几句话彻底撕得粉碎! 什么下乡补贴给春梅买新衣? 这要是传出去…… 他林建国在厂里还怎么做人?! “王秀芬!你这个蠢货!疯婆子!你给我住嘴!” 林建国再也控制不住,积压的怒火、恐惧、羞耻如同火山般爆发! 他猛地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了王秀芬的脸上!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死寂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王秀芬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呆呆地看着暴怒的丈夫,连哭都忘了。 林春梅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墙角,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林建国那阴鸷得如同要吃人的眼神也狠狠剜了她一眼,让她如坠冰窟。 林建国打完这一巴掌,胸口剧烈起伏,他强压下杀人的冲动,转过身,面对着脸色铁青的张队长和表情复杂的小李,以及那些看戏的围观者,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极度难堪和虚伪歉意的笑容, “张、张队长,李同志,还有各位……实在对不住!让大家看笑话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表演意味,“她这是被家里被偷光了,急火攻心,魔怔了!胡说八道!当不得真!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亏待晚晚?她是我们的亲女儿啊!那些补贴肯定是秀芬记错了!给晚晚置办的东西……也肯定是新的!春梅这丫头也是吓糊涂了,乱说话!大家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这番苍白无力的辩解,在刚才王秀芬那番自爆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欲盖弥彰。 围观者的眼神更加微妙了。 林建国见没人买账,尤其是公安同志那洞悉一切、带着审视和鄙夷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他立刻将矛头转向病床上的林晚,语气带着一种强压下的、阴森森的质问和威胁,目光如同毒蛇般盯住林晚裹着纱布的头, “晚晚!你……你好好想想!你到底看没看见那个贼?!家里被搬空了,就你一个人在家,你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嗯?!你告诉爸爸,别怕……” 他没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充满了冰冷的警告。 病床上,林晚在林建国那阴森目光的逼视下,身体猛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像是被吓坏了,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眼神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她拼命摇头,呜咽着,声音破碎而微弱, “我真的……没看见,爸…我、我害怕……好疼,头好疼……” 她痛苦地呻吟着,仿佛随时会再次昏厥过去。 第58章 出院 “哎哟!当爹的怎么这样啊!闺女都伤成这样了!” “就是!没听见公安同志说吗?被打晕了!能知道啥?” “我看就是心虚!自己苛待闺女,怕闺女说出来!” “啧啧,真不是东西!虎毒还不食子呢!” 议论声虽然压低了,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张队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上前一步,挡在了林晚的病床前,隔开了林建国那充满压迫感的视线,语气冰冷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建国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行!林晚同志是受害者,是本案的关键证人!她现在需要的是治疗和休息,而不是来自家人的恐吓和质问!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任何无端的猜测和污蔑都是违法的!也是对受害者极大的伤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脸不甘的王秀芬和瑟瑟发抖的林春梅,最后落在林建国那张难堪到极点的脸上, “今天的问询到此为止。林晚同志需要静养。你们作为家属,如果还有一点良知,就请保持安静,配合治疗。案件有新的进展,我们会通知你们。现在,请你们离开病房,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这已经是毫不客气的逐客令了。 林建国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又被当众扇了几个耳光。 他知道再待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病床上“瑟瑟发抖”的林晚,又阴冷地扫过捂着脸、眼神怨毒的王秀芬和缩在墙角的林春梅,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回家!” 王秀芬还想说什么,被林建国那吃人般的眼神一瞪,吓得把话咽了回去,只剩下无声的啜泣和肉疼的抽搐。 林春梅更是巴不得立刻离开这个让她颜面扫地的地方。 一家三口,如同斗败的公鸡,在病房里所有人鄙夷、同情、看戏的目光注视下,灰溜溜地、狼狈不堪地离开了病房。 他们还得去邻居家接回吓坏了的双胞胎,面对那个真正意义上“家徒四壁”、连睡觉铺盖都没有的家。 病房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喧嚣和恶意暂时退去。 只剩下点滴瓶规律的滴答声,和另外两张病床陪护大妈压低却依旧清晰的议论声。 “造孽哟……” “这二丫头,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一家子……” “那头上,看着就疼,亲爹妈还那样……” 林晚依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她的呼吸微弱,仿佛真的耗尽了所有力气,陷入了沉睡。 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厚厚的纱布掩盖下,在无人能窥探的空间深处。 她的嘴角,正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也快意到极致的弧度。 —— 林家像被抽干了血的躯壳,死气沉沉。 林建国预支的半月工资,买了最糙的高粱米和盐,勉强糊口。 碗筷是邻居看不过眼借的。 睡觉? 全家挤在光秃秃的土炕上,盖着从街道救济站领来的、散发着霉味的破棉絮。 空气里是劣质煤烟味和林建国压抑的怒火、王秀芬日夜不停的咒骂。 林春梅躲着,眼神怨毒。 双胞胎蔫头耷脑。 医院里,林晚正在换药。 护士换药时惊讶:“恢复挺快啊,年轻人底子就是好。” 林晚虚弱地笑笑,心里清楚是灵泉水打下的根基。 医生看着拆线后淡粉色的疤痕,点头:“体质特殊,恢复力强。可以出院了。” “可、可我头还晕……” 林晚小声说,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 医生叹了口气,“丫头,知青办来催几次了。你的下乡日子,就是今天。耽误不起。” 林晚垂下眼,遮住眼底的光。 医药费单据递到林晚手里。 “三块八毛五。” 护士说,“你家里……一直没来交。” 林晚捏着单据,指节发白,沉默。 同病房的赵大妈看不过眼,掏出皱巴巴的手帕包,“造孽的!我老婆子先垫上!总不能让孩子被医院扣着!” 林晚眼圈红了,声音哽咽:“谢、谢谢赵奶奶,钱…我以后一定还您……” 赵大妈摆摆手,满是怜悯:“先顾好你自己吧,孩子。” 王秀芬在家正心疼那点买米的钱,赵大妈的儿子找上门了。 “我娘给你二女儿垫的医药费,三块八毛五。还钱吧!” 小伙语气硬邦邦。 王秀芬脸一黑,“垫?谁让她垫了?!” “怎么?想赖账?” 小伙声音拔高,“医院等着结账!还是你想让全家属院都知道林家闺女住院,亲妈连药费都不给?” “给!我给!” 王秀芬像被踩了尾巴,尖声叫道,哆嗦着从贴身口袋里抠出几张毛票,数了又数,心都在滴血。 林建国预支的那点工资,又薄了一层。 王秀芬也回过娘家。 但刚哭诉完家里被偷光,还没提借钱,她嫂子就拍着大腿哭穷。 “哎哟我的妹子!你家遭了难,我们心都碎了!可你看看咱家,你大侄子刚相看对象,彩礼钱还没着落呢!这年头,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 王秀芬空着手,灰溜溜地回了的林家。 心更冷了。 知青办门口,乱哄哄挤满了人。 背着行李卷的年轻人,送行的父母,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 林晚空着手,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背着一个小布袋,头上还缠着一圈纱布,格外扎眼。 包裹是林晚快到地方的时候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还换了身虽然不新但也没有补丁的衣服。 毕竟都下乡了,她要过得好一点! 真空着手过去,她要是吃的脸色红润,傻子都能看出来她有问题。 “你的下乡通知书呢?” 负责登记的干事皱着眉问。 林晚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被偷了……” 干事一愣,周围几个知青也投来诧异的目光。 被偷了?还有人偷这玩意? 林晚把头埋得更低,单薄的身影在喧闹中显得格外孤零。 —— 去知青办集合点前,林晚回了趟家属院。 “晚丫头?你出院了?” 门口纳鞋底的李婶第一个看见她。 “哎哟!头还包着呢!是今天下乡吧?这就走啊?” “你爸妈…给你准备东西没?” 几个大妈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林晚局促地站着,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带着点怯,“婶子们好,我…我回来问问……”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谁都懂。 看着她空空的双手和头上的纱布,大妈们交换了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叹息声一片。 “快回家看看吧,你妈可能在。” 李婶不忍心,提醒道。 林晚点点头,匆匆走向林家。 第59章 离开 屋里比上次更空了,连垫桌脚的砖头都没了。 王秀芬背对着门,坐在光秃秃的炕沿上,听见动静也没回头。 林晚站在门口,看着那熟悉的、刻薄的背影,深吸一口气。 “妈,”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我要下乡了。” 没有回应。 屋里死寂。 王秀芬的肩膀似乎僵硬了一下,但依旧没回头。 林晚等了几秒。 “妈,” 她又叫了一声,声音依旧很轻,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物资……” 王秀芬猛地转过头! 那双三角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赤裸裸的厌恶和毫不掩饰的“你怎么还不滚”。 她没说话,只是死死瞪着林晚,像看一个仇人。 林晚迎着她的目光,那眼神里好像最后一丝属于“女儿”的微光也熄灭了。 她什么也没再说。 转身。 轻轻带上那扇破门。 隔绝了身后那令人窒息的冰冷。 门关上的瞬间,王秀芬抓起炕沿一个破瓦片,狠狠砸在门上! “砰!” 一声闷响。 像是泄愤,又像是最后的驱逐。 门外,阳光刺眼。 林晚头也不回地走出家属院,挺直了那一直佝偻的背。 身后,隐约传来大妈们的议论。 “空着手出来的……” “唉,真是亲妈啊……” “这丫头,命苦……” 这些声音,很快被风吹散。 火车站,人声鼎沸,绿皮车厢像沉默的巨兽。 知青们排着队,带着对未知的茫然或兴奋。 林晚头上缠着个绷带,排在队伍末尾,像个异类。 检票员看了她好几眼,最终没说什么,挥挥手让她进去。 挤上嘈杂拥挤的车厢,找到自己的硬座。 林晚靠窗坐下,看着站台上哭喊送别的人群,眼神平静无波。 内心狂喜! 兜里有一张补办的下乡通知书和户口迁移证明。 意念微动,一个半旧的军绿色水壶出现在她随身的小布包里。 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凉白开。 清冽的水滑过喉咙。 窗外,汽笛长鸣。 车轮缓缓启动。 安市,连同它承载的所有冰冷记忆,被飞速抛向后方。 前方,是黑省广袤的黑土地。 是迎接她的新生活!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碾过铁轨。 车厢里弥漫着汗味、食物味和煤烟混合的气息。 午餐时间到了。 推着小车的乘务员吆喝着:“盒饭!热乎的盒饭!” 饭盒打开,几片薄薄的肥肉盖在粗糙的米饭上,配着几根蔫黄的青菜。 价格牌上写着:五毛一份。 周围的知青大多拿出自带的干粮,窝头、咸菜、煮鸡蛋。 没人舍得买这昂贵的火车餐。 林晚的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 她默默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毛票。 “一份,谢谢。” 声音不大。 周围几道诧异的目光扫过来。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面相憨厚的男知青忍不住开口,“同志,这…挺贵的。” 林晚接过饭盒,没看他,只低低“嗯”了一声。 她埋头吃饭,动作斯文却速度不慢。 身体要紧,钱花了可以再赚。 最重要的是,她没带饭啊! 总不能进空间做好,凭空掏出来一份热乎的饭菜吧。 她吃得很干净。 这几天住院,一天一顿饭,还是护士看她实在可怜送她的! 因为没人给她送饭,医生又不让她下床…… 吃完饭,车厢里气氛松弛了些。 有人开始互相搭话。 “我叫孙卫东,安城三中的,去红旗公社向阳大队。” 刚才说话的憨厚男生主动介绍。 “我是陈志强,跟卫东一个学校的,也是向阳大队。” 旁边一个戴眼镜、看起来斯文些的男生推了推眼镜。 “我叫吴爱红,纺织厂子弟学校的,也是向阳大队。” 一个扎着两条粗辫子、脸盘圆润的姑娘爽朗地说。 他们的目光自然落到林晚身上。 孙卫东问,“小同志,你呢?看你年纪不大,也去向阳大队?” 林晚抬起头,眼神带着点刚睡醒似的茫然:“林晚,安市红星机械厂家属院的,向阳大队。” 吴爱红凑近了些,声音放柔:“林晚?你…你这头上是咋了?还缠着纱布呢?” 林晚下意识抬手碰了碰纱布边缘,声音很轻:“不小心…撞了一下。” “哎哟,可得小心点!” 吴爱红流露出关切的神情,“还疼不?晕不晕?” 陈志强也皱起眉:“才多大就下乡了?看着…十三四岁?” 孙卫东看着林晚苍白瘦小的脸,叹了口气:“不容易啊。” 林晚被他们仨那种混合着同情、怜惜和“照顾弱小”的目光包围着。 她感觉后背有点发麻。 心里直吐槽:慈爱?这眼神是几个意思?我又不是小朋友! 面上却只能维持着那副“弱小可怜但坚强”的茫然样,含糊地应着,“嗯…还好…十六了……” 接下来的旅程,林晚成了重点“关照”对象。 吴爱红硬塞给她一个煮鸡蛋,好像没看到她买饭一样! 孙卫东把自己的水壶递过来让她喝。 陈志强试图跟她讲“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来鼓舞她。 林晚内心疯狂翻白眼。 有点冒犯了啊! 面上还得努力装出感激和一点不知所措。 “谢谢,我自己有…” 她拿出自己那个半旧的军绿水壶晃了晃。 “哎呀,客气啥!你最小,又受了伤,我们照顾你是应该的!” 吴爱红一把将她搂过去,亲热得像自家妹妹。 林晚身体僵硬了一瞬。 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冒出来。 她默默抽身,缩回靠窗的角落:“我…我想睡会儿……” “睡吧睡吧!到了叫你!” 三人异口同声,眼神慈爱。 火车摇晃。 林晚实在憋不住了。 她起身,小声说:“我去趟厕所。” “认得路不?我陪你去?” 吴爱红立刻站起来。 “不用!认得!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包裹……” 林晚逃也似的钻进过道人群。 厕所门口排着队。 门一开,一股浓烈的氨水混合着其他不可描述的气味扑面而来。 林晚屏住呼吸,硬着头皮进去。 空间狭小,污迹斑斑。 她以最快的速度解决。 出来时,感觉肺里都染上了那股味。 心里无比怀念空间里清新的空气。 可惜空间没厕所。 第60章 到达知青点 吴爱红立刻问:“没事吧?没晕吧?” 林晚:“……没事。” 两天一夜的颠簸。 火车终于在一个简陋的小站台嘶鸣着停下。 “红旗公社!到了!下车的抓紧!” 乘务员扯着嗓子喊。 车厢里瞬间沸腾。 知青们扛起行李,潮水般涌向车门。 林晚拿着包裹和装着水壶和证件的小布包,轻装上阵。 孙卫东、陈志强、吴爱红三人立刻围拢过来。 “林晚,跟紧我们!” 孙卫东像个领队。 “包沉不?我帮你拿?” 陈志强伸手。 “不用!不沉!” 林晚赶紧把包裹抱紧。 吴爱红直接挽住她的胳膊:“走!姐拉着你,别被人挤散了!” 林晚被吴爱红半拖着下了车。 双脚踩上黑省坚实冰冷的土地。 空气凛冽干燥,带着泥土和柴火的气息。 站台很小,乱哄哄全是人和行李。 孙卫东和陈志强在前面开路。 吴爱红紧紧拽着林晚。 林晚像个迷路的小鸡仔被护在中间。 她看着前面两个男生高大的背影,再看看旁边吴爱红护犊子似的架势。 心里那点不耐烦被一种古怪的感觉取代。 这几个萍水相逢的城里娃……人还怪好嘞? 虽然眼神让她起鸡皮疙瘩。 但至少,没恶意。 随着人流挤出小站。 外面是一条尘土飞扬的土路。 路边停着几辆破旧的拖拉机、马车,还有几辆带篷的卡车。 一些穿着臃肿棉袄、戴着狗皮帽子的老乡或蹲或站,手里举着牌子或纸条。 “红旗公社知青集合点这边走!” 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拿着铁皮喇叭喊。 孙卫东眼尖,“那边!公社牌子!” 四人小团体立刻朝人群聚集处挪去。 红旗公社的院子不大,灰扑扑的砖房。 此刻挤满了背着大包小裹、风尘仆仆的知青。 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疲惫、好奇、茫然,还有对新生活的忐忑。 公社主任是个黑红脸膛的汉子,裹着件旧军大衣,拿着花名册站在台阶上。 “安静!都安静点!各大队的队长马上就来领人!念到名字的,跟着队长走!” 声音洪亮,压下了嘈杂。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林晚缩在吴爱红身边,像个不起眼的小蘑菇。 她默默观察着四周。 土墙,泥地,远处一望无际覆盖着残雪的田野,灰蒙蒙的天空。 这就是黑省。 这就是她未来要扎根的地方。 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很快,几个同样裹着厚棉袄、戴着皮帽子的汉子大步流星走进院子。 他们手里都拿着名单。 “向阳大队的!向阳大队的知青过来!” 一个嗓门特别洪亮、身材敦实得像铁塔的汉子喊道,手里举着一张纸。 孙卫东立刻举手:“这儿!向阳大队的!” 他拉着陈志强,吴爱红拽着林晚,四人赶紧挤过去。 铁塔汉子目光扫过他们,在瘦小的林晚和她的绷带上停留了一秒,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点名: “孙卫东?” “到!” “陈志强?” “到!” “吴爱红?” “到!” “林晚?” “到。” 林晚的声音不高。 铁塔汉子收起名单,大手一挥,带着浓重的东北腔: “齐活了!就你们四个!跟上!拖拉机在外面等着呢!麻溜点!” 他转身就往外走,步伐又快又沉。 孙卫东和陈志强赶紧跟上。 吴爱红拉着林晚:“走!” 林晚最后看了一眼公社院子里那些还在等待分配的知青。 跟着她的“临时监护人”们,走出了公社大门。 门外,一辆沾满泥浆、冒着黑烟的拖拉机正“突突突”地响着。 车斗里已经堆了些麻袋和杂物。 铁塔汉子——向阳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赵前进,利落地翻身上了车斗。 “都上来!坐稳扶好!路不好走!” 孙卫东和陈志强先把吴爱红推了上去。 然后两人也爬了上去。 最后,陈志强朝下面的林晚伸出手:“来,林晚,我拉你!” 林晚看着那只手,又看看高高的车斗。 她没伸手。 后退一步,一个短促的助跑,脚尖在拖拉机轮胎上一点,双手扒住车斗边缘,腰腹用力,干净利落地翻了进去。 动作不算快,但很稳。 车斗里的三人都愣了一下。 赵前进多看了她一眼。 林晚拍拍手上的灰,找了个角落坐下,抱着她的小布包,像个没事人。 吴爱红凑过来,小声惊叹:“林晚,你身手可以啊!” 林晚垂下眼,“以前…爬高干活练的。” 拖拉机猛地一震,突突突地吼叫着开动了。 巨大的噪音淹没了对话。 冰冷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剧烈颠簸。 林晚抓紧车斗边缘。 望着车后卷起的滚滚黄尘,和远处地平线上沉默的村庄轮廓。 拖拉机在坑洼的土路上蹦跳了近一个小时。 视野尽头,一个被低矮土墙环绕的大村落出现在眼前。 房子多是土坯茅草顶,烟囱冒着稀疏的烟。 村口一棵光秃秃的大槐树下,几个裹得像球的孩子好奇地张望。 拖拉机“突突突”地拐进一个明显大得多、也齐整得多的院子。 青砖围墙,两扇厚重的、漆皮剥落的木门敞开着。 “到了!这就是知青点!下车!” 大队长赵前进率先跳下车斗。 林晚四人跟着跳下来,腿都有些发麻。 眼前是个宽敞的院子。 正面是一排五间高大的青砖瓦房。 左边靠墙是一排低矮些的土坯房。 院子中央,一口青石砌的水井。 “以前是地主老财的宅子。” 赵前进言简意赅,“现在归大队了。” 他指着正面那排青砖大瓦房:“前院这三间,打通了,是大通铺。免费。” 又指向后院方向:“后面还有个小院,一排单间。有炕有灶膛,能自己开伙。租金一间一年十二块。” 他目光扫过四人:“自个儿选。选好了找王海峰登记。” 他朝院子里一个正走过来、穿着半旧工装、皮肤黝黑、约莫二十三四岁的男青年招招手。 “王海峰,知青点的点长。以后生活上、生产上有啥事,先找他。” 第61章 安置 “大队长。” “嗯,新来的四个知青,你安排。” 赵前进交代完,跳上拖拉机开走了。 孙卫东、陈志强、吴爱红互相看了一眼。 “王哥,我们想住单间。” 孙卫东上前一步说。 王海峰点点头:“行,单间在后院。” 他目光落到抱着小布包的林晚身上。 林晚声音不高但清晰:“我也住单间。” 王海峰没多问,只说了句:“单间要租金,一年十二块。” 林晚点头:“知道。” 王海峰领着四人穿过前院拱门,来到后院。 后院更安静些。 一排七八间独立的单间小屋整齐排列。 有几间门口挂着锁,显然有人住。 “空着的都行,自己挑。” 王海峰说。 四人很快选好位置。 王海峰指着空屋的门鼻:“门鼻是好的,自己买了锁就能用。” 林晚推开自己那间的木门。 一股陈年尘土和淡淡霉味扑面而来。 屋子很小。 靠墙一面光秃秃的土炕。 角落里一个砖头垒的简易灶膛。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林晚把手里的小布包放在炕沿上。 她从布包夹层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崭新的黄铜锁头,连带两把小巧的黄铜钥匙。 这是她某次去安市供销社买零碎时,顺手买的锁头,带钥匙,花了一毛二。 她动作利落地把锁头挂在门鼻上,“咔哒”一声锁好,钥匙小心收进口袋。 一转身,发现孙卫东、陈志强、吴爱红都站在各自门口,眼巴巴看着她。 他们的门都敞开着。 “林晚,你锁门啦?” 吴爱红问。 林晚点头:“嗯。你们不锁?” 孙卫东挠头:“我们…没带锁头。” 陈志强推了推眼镜:“想着…应该没事吧?” 林晚看着他们仨。 默默吐槽:心真大。 “那…你们的东西,要先放我这屋里锁着?等回来再拿走?” 她问。 “要!” “太好了!” “林晚你太周到了!” 三人眼睛一亮。 孙卫东冲回屋抱起他的大包裹。 陈志强拎起他的皮箱。 吴爱红也抱出她的包袱。 一阵风似的冲进林晚的小屋,把东西堆在炕上。 又退出来,充满信任地看着林晚。 林晚看着炕上堆成小山的行李,再看看门口三张写满“靠你了”的脸。 有点好笑。 她重新锁好门。 四人一起走向前院。 王海峰交代:“待会儿去大队部交钱签协议领粮。” 于是四人去了大队部。 签协议。 林晚爽快地掏出十二块钱。 孙卫东三人也交了钱。 赵前进按人头称了粮食。 “每人先借三十斤苞米面,十斤高粱米,上工后用工分还。” “锅碗瓢盆,炕席柜子这些,自己置办。村里老张家有。” “还有,今明两天安顿,后天一早,上工。” 四人扛着粮食回到知青点后院。 孙卫东提议:“咱们一起去老张家看看?把家当置办齐!” “走!” 陈志强和吴爱红立刻响应。 林晚点头:“行。” 四人放下粮食,又一起出门。 向村民打听了老张家的位置。 老张头是个精瘦的老汉,叼着旱烟袋,家里院子堆着木料和不少新做好的家具。 听说知青要买家具,眼睛亮了。 林晚利索地挑选:簇新的松木炕柜、厚实的榆木箱子、平整的草炕席、结实的小凳子、方正的炕桌、大背篓、新草帽、不漏水的木桶、葫芦水瓢、高粱苗扫帚、厚实的八印铁锅、王麻子菜刀、枣木擀面杖、柳木大案板等。 孙卫东三人一看:“我们要一样的!” 老张头乐开花,噼里啪啦打算盘。 林晚眼尖,指着炕柜边角一个不显眼的木疤:“张大爷,这儿有点小瑕疵。” 又点了箱子盖、凳子腿几处几乎看不出的不完美。 “我们四个人买这么多新家伙事,您给个诚心价。” 老张头被她说得一愣。 一番你来我往。 林晚语气干脆:“炕柜六块五,箱子九块,炕席两块二……铁锅十一,菜刀三块二……四份,总价您算算,抹个零头,我们立刻付钱。” 老张头抹汗,算盘珠子响:“行!看你们爽快!一共一百八!” 林晚看向三人。 孙卫东立刻掏钱:“成交!” 四人爽快付钱,人均四十五。 老张头眉开眼笑:“待会儿牛车给你们送去!” 回到知青点不久,牛车就来了。 簇新的家具堆满后院空地。 四人各自认领。 林晚把自己的那份拖回小屋门口。 新家具散发着好闻的木香草味。 她打水,找块破布,利索地擦拭起来。 动作麻利。 孙卫东三人有样学样,却手忙脚乱。 陈志强差点摔了新水桶。 吴爱红擦得灰头土脸。 林晚擦完自己的,看他们还在忙。 “你们把行李拿回去吧,我要打扫屋子了。” “哦哦!好!” 三人立刻冲进林晚小屋拿行李。 又冲回自己屋子。 林晚打开门。 飞快打扫干净屋子。 铺上新炕席。 新炕柜放炕梢。 新大箱子放墙角。 新炕桌放炕中间。 小凳子放地上。 案板靠墙。 背篓挂门后。 草帽扣上。 水桶水瓢放门边。 扫帚立墙角。 铁锅、菜刀、擀面杖等放灶边。 小屋瞬间焕然一新。 她从空间拿出厚实的深蓝色新棉被铺好。 前院传来喧闹声,老知青下工了。 吴爱红跑过来敲门:“林晚!快出来!王哥说按知青点老规矩,新来的要给老同志‘添个菜’,打好关系!我们凑了腊肠和酒,你也拿点东西意思意思?” 林晚开门,拿出半斤水果糖:“我出点糖。” 四人来到前院厨房。 孙卫东送上腊肠和酒。 林晚把糖给女知青刘娟:“刘姐,一点糖,甜甜嘴。” 刘娟惊喜接过:“哎哟,谢谢小林!真周到!” 饭菜上桌,气氛比刚才热络了点。 互相介绍,认识一番。 饭后,厨房烧热水。 林晚提水回屋,快速擦洗,换上干净衣服。 清爽。 四人约定明天去公社买锅碗瓢盆油盐酱醋。 夜色深,各自回屋。 林晚锁好门,吹熄煤油灯。 躺在崭新温暖的炕上。 鼻尖是新木头和泥土的气息。 屋外寒风呼啸。 屋内安宁。 林晚闭上眼。 黑省的第一夜,安稳踏实。 第62章 去公社 林晚被生物钟唤醒,精神饱满。 迅速穿好厚实的深蓝色棉袄,背上一个半旧军绿挎包,装着钱票、钥匙和空饭盒。 开门,冷风扑面。 隔壁的孙卫东、陈志强和吴爱红也正好出来,都缩着脖子哈白气。 “早啊,林晚!冻死了!” 吴爱红跺着脚。 “早。” 林晚应道,走向水井。 冰冷的井水刺骨。 四人快速洗漱。 吴爱红冻得龇牙咧嘴。 陈志强眼镜片蒙上雾气。 孙卫东动作麻利:“快点!七点发车!” 各自回屋简单吃了点自带干粮点心,就着热水。 林晚锁好门,啃了块桃酥。 七点整,四人快步走向大队部。 老旧拖拉机突突喷着黑烟,车斗里已坐了些裹得严实的社员。 “上来!抓紧!” 大队长赵前进在驾驶座吼。 四人爬上冰冷颠簸的车斗。 “林晚,坐这儿!” 吴爱红拍着垫了厚稻草的位置。 林晚挤过去坐下,裹紧棉袄。 拖拉机在坑洼土路上疯狂颠簸,寒风如刀。 林晚埋脸入领,想着要去供销社购物,国营饭店吃肉! 颠簸一小时,红旗公社灰扑扑的砖房出现。 众人下车。 赵前进:“下午三点,拖拉机还停这儿!过时不候!” 四人目标明确,直奔供销社。 供销社门脸不大,排着队。 轮到他们。 三人先买了三把锁。 孙卫东、陈志强买了些蓝布。 吴爱红买了牙膏和蛤蜊油。 林晚买了个大搪瓷盆、两块肥皂、水果糖、粗盐、酱油、醋、火柴、针线,花了七块八毛。 她还眼尖看到角落里堆着处理价的厚实劳保手套,用来干活正好,买了两双,一块钱。 钱花出去没多少,而且都是必需消耗品。 走出供销社,已近中午。 饥肠辘辘。 “去吃饭!国营饭店!” 孙卫东捂着肚子。 国营饭店人声鼎沸,肉香诱人。 供应牌:红烧肉(五毛+二两肉票),红烧鱼(四毛+一两鱼票),米饭(五分+二两粮票/碗),馒头(三分+二两粮票/个),素炒白菜(一毛五)。 挤到点菜窗口。 孙卫东、陈志强只要了两个馒头一碗白菜汤,一两粮票加一毛一分钱。 吴爱红要了馒头、汤和一份素炒白菜二两粮票加两毛六分钱。 轮到林晚。 她毫不犹豫,声音清亮:“同志,一份红烧肉!一份红烧鱼!一碗米饭!” 数出九毛五分钱,连同二两肉票、一两鱼票、二两粮票递进去。 “嚯!林晚,下血本啊!” 孙卫东咋舌。 “我太馋肉了,必须解馋!” 林晚眼睛发亮盯着窗口。 当那油亮红润、肥瘦相间、颤巍巍的红烧肉,裹着浓郁酱汁、煎得金黄的红烧鱼,还有雪白饱满的米饭端上桌。 林晚顾不上烫,夹起一大块裹满酱汁的肥肉塞进嘴里! 西红柿小说诚不欺我! 丰腴的油脂在舌尖化开,酥烂的瘦肉带着爆炸般的酱香咸鲜! 纯粹的肉香和久违的油水满足感,如同电流窜遍全身! 穿越以来,在安市抢不到肉,来到村里清汤寡水,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酣畅淋漓地大口吃肉! 鱼肉鲜嫩入味,米饭喷香。 她吃得专注投入,速度快而不粗鲁。 风卷残云干掉了大半份肉和鱼,半碗米饭。 饱了,甚至有点撑。 看着饭盒里剩下的小半份色泽诱人的红烧肉、几块红烧鱼和半碗米饭。 林晚立刻从挎包里,实则是从空间里,拿出一个铝饭盒。 麻利地将剩菜剩饭仔细装进去,盖得严严实实。 未来几天的油水有了! 走出饭店,饱食暖身。 林晚抱着温热的饭盒,对三人说:“卫东哥,志强哥,爱红姐,你们慢慢逛或者歇会儿?我得去趟邮局,家里说寄了包裹,应该到了。我取了就回来,在邮局门口等你们。” “行!我们去书店转转,邮局门口碰头!” 孙卫东爽快答应。 林晚抱着饭盒,快步朝邮局方向走去。 拐过主街,走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寻找死胡同。 终于找到一个堆着杂物的死胡同口。 她走进去几步,确认四周无人。 正准备从空间取出准备好的包裹。 突然! 一个沉甸甸的、用黑色厚麻布紧紧裹住、四四方方的东西,猛地从墙那边被扔了过来,“砰”地一声砸在她脚前半米的地上! 尘土飞扬! 林晚心脏骤停! 他爹得,差点砸到她! 紧接着,墙那边传来一阵沉闷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低低的咒骂! 有人翻墙! 难道! 林晚脑中警铃大作! 身体比思维更快! 她几乎是扑过去,左手碰到那黑色包裹的瞬间,意念狂动! 收! 黑色包裹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她自己也原地消失,进入了空间! 就在她进入空间的下一秒! 墙头“哗啦”一声,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身形矫健的男人利落地翻了进来! 他落地无声,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丝焦急和狠厉,迅速扫视着小小的死胡同。 目光精准地落在黑色包裹刚才掉落的位置——空空如也! 只有一点扬起的灰尘。 男人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此时,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低吼:“在那边!翻过去了!快追!” 男人眼神一凛,不甘地再次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地面,咬咬牙,像一阵风似的冲出胡同口,脚步声迅速远去。 林晚在空间里,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屏住呼吸,“看”着外面的动静。 几秒钟后,又是“砰砰”几声落地声! 五六个穿着同样深蓝色工装、但气质更显彪悍的男人翻墙而入,动作同样利落。 为首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目光如电,迅速扫过胡同。 “人呢?东西呢?” “刚翻过来!肯定没跑远!” 另一个回答。 “分头追!必须找到!” 刀疤脸低吼一声。 几人如同猎豹,迅速冲出胡同,脚步声朝着第一个男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胡同里恢复了死寂。 林晚在空间里,一动不敢动,冷汗浸湿了后背。 根据她看小说的经验,包裹肯定不简单,所以…… 第63章 捡漏 墙头再次传来轻微响动。 那个最先翻进来的男人,竟然又悄无声息地翻了回来! 和林晚想的一样,他回头了!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再次搜索着这个小小的死胡同。 墙角、杂物堆、甚至墙缝……不放过任何角落。 依旧一无所获! 他烦躁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砖墙上! 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嘶哑狠厉:“操!别让老子知道是谁截了胡……扒了你的皮!” 这充满杀意的话,让空间里的林晚浑身一颤,后颈发凉。 还好还好,她躲得快! 等人走了,她得赶紧跑! 男人又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确认真的没有,才带着满腔怒火和憋屈,再次翻墙离开。 林晚在空间里,大气不敢出,又耐心地等了足足十分钟。 外面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寒风刮过巷子的呼啸声。 她这才敢小心翼翼地从空间出来。 心脏还在狂跳。 她不敢耽搁,立刻用意念取出自己那个准备好的、打着补丁的灰布包裹。 抱在怀里,沉甸甸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黑色包裹消失的地方,心有余悸。 抱着“家”里寄来的包裹和饭盒,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出了死胡同,朝着邮局方向奔去。 邮局门口。 孙卫东三人已经在等了。 “林晚!这儿!” 吴爱红挥手,看到她抱着大包裹跑过来,气喘吁吁,“哎呀,累坏了吧?这么大包!” “嗯…邮局同志说刚到,有点沉。” 林晚平复着呼吸,把包裹往上托了托,脸上努力挤出自然的笑,手心还有点汗湿。 “家里寄了啥好东西?看你跑得脸都红了。” 陈志强推了推眼镜。 “没啥,旧衣服旧书,可能还有点吃的。” 林晚含糊道,包裹里是她准备的挂面、白糖、压缩饼干、猪油、肥皂和旧书。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停车点吧?” 孙卫东看了看日头。 “好!” 众人点头。 下午三点,拖拉机准时停在早上下车的地方。 车斗里已经坐了不少满载而归的社员。 林晚四人爬上车。 拖拉机突突着,载着满车收获和心思各异的归人,驶向炊烟袅袅的向阳大队。 林晚闭上眼睛,感受着怀里饭盒传来的、属于红烧肉的、踏实的暖意。 拖拉机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继续着它疯狂的颠簸舞步,突突的黑烟被凛冽的寒风撕扯成缕缕残片。 林晚紧紧抱着怀里那个打着补丁的灰布包裹,沉甸甸的分量压在大腿上,带来一丝冰冷的触感,却也让她感到一丝踏实。 她将下巴深深埋进粗糙的棉袄领口,试图隔绝刺骨的寒风,目光扫过身边同样被颠得七荤八素的同伴。 孙卫东和陈志强紧紧抓着车斗边缘,身体随着每一次剧烈的起伏而大幅度摇摆,脸色都有些发白。 吴爱红则干脆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社员们大多沉默,裹紧破旧的棉衣,脸上是日复一日的麻木和对归家的期盼。 林晚的心思却飘远了。 死胡同里那惊魂一幕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在脑海里:沉重的包裹砸落、翻墙而入的男人、刀锋般锐利的眼神…… 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包裹抱得更紧了些,仿佛那冰冷的威胁还在空气中弥漫。 “呼……”林晚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白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现实。 包裹在她空间里,她处理得干净利落,没人看见,更没留下任何线索。 她只是一个刚下乡、去邮局取了家里包裹的普通知青林晚。 对,就是这样。 拖拉机终于在一片抱怨和松气声中,停在了向阳大队村口的空地上。 众人如同逃难般,手脚并用地爬下车斗,跺着发麻的双脚,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破路,我这把骨头都要散架了!”吴爱红揉着腰抱怨道。 “习惯就好。”孙卫东活动着手腕,脸上倒是没什么不耐,“走吧,赶紧回去把东西归置了。” 四人互相招呼着,拖着疲惫又带着点收获喜悦的身体,回到了他们那个位于村尾、孤零零的知青点小院。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一股烟火气扑面而来。 前院大通铺的门开着,几个穿着打补丁旧棉袄、面色黝黑的男女知青正围着一个土灶台,准备开饭。 “哟,回来了?赶集收获不小啊!”一个瘦高个男知青抬头,语气有点酸,目光扫过他们手里崭新的搪瓷盆和鼓囊囊的布包。 “嗯,买了点必需品。”孙卫东含糊应道,不想多聊。 “吃饭没?刚下工,煮了点糊糊,对付一口?”一个圆脸女知青招呼着,眼神却盯着林晚抱着的灰布包裹。 “谢谢啊,我们在公社吃过了。”林晚赶紧摇头,声音细细的。 “哦,吃过了啊。”圆脸女知青拉长了调子。 四人没停留,径直穿过前院,走向后面他们那两间孤零零的土坯房。 等他们身影消失在后院门口,前院立刻响起压低却清晰的议论。 “啧,瞧见没?新盆,还有那大包裹,家里真舍得!” “刚来嘛,新鲜劲儿。等过几个月,家里不寄东西了,看他们还神气不?” “就是,早晚跟咱们一样,喝糊糊啃窝头!” “那姑娘抱的包裹看着就沉,指不定多少好东西呢…” 酸溜溜的话飘进后院,四人互相看看,都没吭声。 孙卫东撇撇嘴,陈志强推了推眼镜,吴爱红有点不自在,林晚只当没听见。 他们默默把东西搬进各自屋里归置。 林晚解开包裹,露出里面的旧衣服、挂面、白糖、猪油、肥皂和旧书,小心收进炕梢木箱。 “锁好门,大家!”孙卫东拿出新买的黄铜挂锁。 咔哒!咔哒!咔哒! 三把新锁牢牢锁住了西屋和东屋两间的门。 “心里踏实多了。”孙卫东晃晃钥匙。 “趁着天没黑,村里转转?”孙卫东提议。 “好,熟悉下环境,看能不能换点鸡蛋青菜。”林晚点头。 陈志强和吴爱红表示赞同。 四人关好院门出去。 第64章 换鸡蛋 村子依着一条已经结冰的小河沟而建,房屋大多是土坯或半砖半土的,屋顶覆盖着厚厚的、有些发黑的茅草或灰瓦。 村道是压实的土路,被无数脚印和车辙印刻画出岁月的痕迹,路两边堆着高高的柴禾垛和粪堆。 他们沿着主路慢慢走着,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即将生活很久的地方。 偶尔有村民扛着农具或背着柴禾走过,看到他们这几个穿着城里衣裳的生面孔,都投来或好奇、或审视、或漠然的目光。 几个拖着鼻涕的小孩跟在他们后面一段距离,嘻嘻哈哈地指指点点。 “这村子看着还挺大的。”孙卫东打量着,“那边应该是大队部吧?看着像。” 他指着不远处几间相对规整的砖瓦房,门口挂着“向阳大队”的木牌。 “嗯,旁边那个院子好像是仓库和牲口棚。”陈志强观察着。 “哎,你们看,那边山可真高啊!”吴爱红指着村子后面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头的苍莽群山。 山势陡峭,近处的山坡是光秃秃的灰褐色,点缀着些耐寒的松柏墨绿,再往高处便是云雾缭绕,积雪覆盖的山巅在阳光下闪着冷硬的白光。 山脚下是大片收割后裸露着茬口的田地,一直延伸到村子边缘。 “那应该是后山了。”林晚说道,“我听说黑省的山里有野猪、狼,还有熊瞎子,平时只能在最外围捡点柴火,绝对不能往里走。不过外围据说也有些野果子、蘑菇啥的,秋天的时候能摘点。” 虽然其实是她前世从小说里看来的。 “野猪?狼?”吴爱红缩了缩脖子,“听着就吓人。咱们捡柴就在山脚转转得了。” “嗯,安全第一。”孙卫东也深以为然。 他们继续走着,看到了村子中央那口用青石砌成的大水井,井口冒着丝丝寒气,旁边放着公用的水桶和扁担。 又看到了一个简陋的碾房,里面是巨大的石碾子。 还看到了几户人家屋后用荆条或树枝围起来的小小菜园子,里面只剩下些蔫巴巴的越冬白菜和萝卜缨子。 正当他们走到一处相对宽敞的岔路口,犹豫着该往哪边去时,一个裹着深蓝色头巾、穿着厚实棉袄棉裤、挎着个柳条筐的中年妇女迎面走了过来。 妇女约莫四十多岁,面容敦厚,眼神却很精明,走路带风,一看就是个麻利人。 她看到四个生面孔的知青,脚步顿了一下,上下打量着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没立刻走开。 孙卫东胆子大,上前一步,露出一个尽量友善的笑容:“婶子您好!我们是新来的知青,就住村尾那个点。这不,刚安顿下来,想在村里转转熟悉熟悉环境。您贵姓啊?” 妇女见孙卫东态度客气,脸色缓和了些,操着一口浓重的本地口音:“哦,新来的知青娃啊。我姓李,你们叫我李婶就好,你们这是瞎转悠呢?” “李婶您好!”林晚也赶紧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林晚”的怯生生的笑容和一丝期盼, “李婶,我们想跟您打听个事儿。这村里,哪家有多余的鸡蛋或者青菜能换点不?我们刚来,开伙没东西,想换点添补添补。” 她说着,还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显得很局促。 李秀兰一听“换东西”,眼睛顿时亮了几分,那股精明劲儿更明显了。 她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哎哟,换鸡蛋啊?有有有!我家就有几只老母鸡,天冷了下蛋少,但也攒了几个!” “青菜嘛……这大冬天的,家家菜窖里也就剩点萝卜白菜土豆了,新鲜的叶菜可没有。你们想要啥?” 四人一听有门,都精神一振。 孙卫东忙问:“李婶,鸡蛋咋换?青菜呢?” “鸡蛋嘛,”李秀兰眼珠转了转,“供销社收是五分一个,还要鸡蛋票。你们没票吧?那……七分钱一个,或者拿东西换也行,细粮、白糖、挂面啥的都行!” 她报了个比黑市略低但远高于收购价的价格。 “青菜就便宜了,萝卜白菜土豆,看品相,一分到三分一斤吧。”她又补充道。 林晚心里有数,这个价格在私下交易里还算公道,毕竟人家承担了风险。 她看向孙卫东他们。 孙卫东和陈志强对钱不太敏感,觉得能换到就行。 吴爱红有点心疼钱,但也没说什么。 “行!李婶,我们想换点鸡蛋!”孙卫东代表大家拍板,“您家有几个?” “我看看啊……”李秀兰放下挎着的柳条筐,掀开盖着的布,里面果然躺着七八个大小不一的鸡蛋。。 “喏,就这八个,有大有小,算你们七分一个,一共五毛六分钱,或者……”她目光瞟向他们。 “我们给钱。”林晚赶紧说,从棉袄内袋摸出五毛六分钱零钱递过去。 她不想用空间里的好东西换,钱最方便。 李秀兰麻利地接过钱,数了数,满意地揣进兜里,把八个鸡蛋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给,拿好了,别磕着。要篮子不?我这筐……” “不用不用,我们有口袋。”吴爱红赶紧从自己挎包里拿出一个布口袋,把鸡蛋小心地装进去。 “李婶,您家青菜能换点不?”林晚又问。 “我家菜窖里剩的不多了,也就够自家吃的了。”李秀兰摇摇头,随即又热情地说,“不过隔壁老王头家菜窖挖得深,存的白菜萝卜多!我带你们去问问?” “那太好了!麻烦李婶了!”四人连忙道谢。 李秀兰领着他们走了几步,来到隔壁一个院子更大些的人家。 她熟门熟路地喊:“老王叔!在家不?城里来的知青娃想换点萝卜白菜!” 一个头发花白、腰板却很直、叼着旱烟袋的老汉应声从屋里出来,打量了他们几眼,闷声闷气地说:“要多少?” “王爷爷好,我们想换点白菜和萝卜。”林晚礼貌地说。 “白菜三分一斤,萝卜两分五一斤。自己下窖挑去。”老王头指了指院子角落一个盖着厚厚草帘子的地窖口。 孙卫东和陈志强自告奋勇下去。 地窖里阴冷潮湿,堆满了白菜、萝卜、土豆,还有几串挂在梁上的干辣椒。 两人挑了几颗看着还算紧实的白菜和十几个大小适中的萝卜,抱了上来。 老王头拿秤麻利地称了:白菜十五斤,萝卜二十斤,一共四毛五分钱。 林晚付了钱。 大家打算回去后给林晚钱。 抱着换来的鸡蛋和沉甸甸的青菜,四人再次向李秀兰道谢。 李秀兰摆摆手:“客气啥!以后有啥事不懂的,尽管来问!对了,捡柴火就去后山脚那片松树林子外围,别往里走,里头有野猪沟!开春了后山还有毛栗子和野莓子呢!” 她又热情地指点了几句。 告别了热情的李婶,四人满载而归,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第65章 借锅 林晚把分到的青菜放进屋里,鸡蛋则放在屋里的窗台上,用个破碗扣着防冻。 “时间还早,要不咱们去后山脚捡点柴火吧?”孙卫东提议, “我看灶膛边剩的不多了,趁着天没黑,捡点回来备着。李婶不是说那边松树林外围安全吗?” “行!”大家一致同意。 林晚也觉得有必要,空间里的柴火不能明着用,明面上的燃料得储备。 四人各自背上背篓,带上绳子,孙卫东和陈志强上午在供销社买的,和一把知青点的旧柴刀,关好院门,朝着村子后山走去。 山脚下的空气带着松脂的清冷香气。 一片不算太密的松树林子蔓延开去,林间地上铺着厚厚的、金黄色的松针,踩上去软软的。 枯枝败叶随处可见,更多的是被风雪吹断落下的松树枝杈。 “就在这外围捡吧,别往里走。”孙卫东叮嘱道。 四人分散开,各自埋头捡拾干燥的枯枝。 林晚动作麻利,专挑那些粗细适中、干燥易燃的松枝。 她一边捡,一边也留意着四周。 这林子外围果然如李秀兰所说,能看到不少人类活动的痕迹—— 砍伐过的树桩、踩出来的小路、甚至还有几个废弃的捕兽夹,虽然已经锈迹斑斑。 “哎哟!”不远处传来吴爱红一声低呼。 “怎么了?”林晚和孙卫东他们赶紧看过去。 只见吴爱红正拍着胸口,指着脚下一堆厚厚的枯叶和干草:“吓我一跳!差点一脚踩空,好像是个坑……咦?等等!” 她蹲下身,小心地拨开那堆枯草。 枯草下面,一个用细枝和干草简单伪装起来的浅浅土坑里,赫然躺着五枚灰白色、带着褐色斑点的野鸡蛋! “野鸡蛋!”吴爱红惊喜地叫出声,声音都拔高了,随即又赶紧捂住嘴,紧张地左右看看。 孙卫东、陈志强和林晚都围了过去。 五枚鸡蛋静静地躺在坑底,个头比家鸡蛋小一圈,但看着很新鲜。 “运气真好啊爱红!”孙卫东乐了,“这林子外围还真有货!” “估计是哪只野鸡在这搭的窝,还没捂热乎呢。”陈志强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怎么分?”吴爱红看着大家。 “一共五个,咱们四个人……要不平分,多的那个给爱红?”孙卫东看向林晚。 林晚看着那五枚野鸡蛋,心里也挺高兴,这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好东西。 怎么分她都没意见,毕竟是吴爱红找到的。 这样分配,发现者多得一个,也算合理。 “行!我没意见!”孙卫东爽快答应。 “可以。”陈志强点头。 “这……我多拿一个多不好意思。”吴爱红嘴上说着,脸上却笑开了花,小心地把五个鸡蛋捡起来,用自己口袋里一块干净的手帕包好,放进了背篓最下面,用柴火小心盖住。 “回去加餐!” 这个小插曲让捡柴的气氛更加活跃了。 四人手脚麻利,很快就各自捡了大半背篓的干柴,用绳子捆扎结实。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片被村民称为“野猪沟”入口的山坳时,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沟里树木明显更加茂密幽深,光线昏暗,厚厚的落叶层下似乎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在深处响起,显得格外渗人。 大家都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远离了那片区域。 回到知青点时,天色已经开始擦黑。 前院老知青们也刚下工回来,正生火准备做饭。 “回来了?哟,捡这么多柴!”瘦高个看到他们背篓。 “嗯,备着点。”孙卫东应着,把柴堆进后院柴棚。 孙卫东硬着头皮向前院的瘦高个李卫国开口:“李哥,我们没买到锅……能借你们的用一下吗?做完马上刷干净。” 前院瞬间安静。 圆脸女知青周萍撇嘴,小声对旁边人说:“借锅?又不一起搭伙,又没给钱……” 另一个男知青张建军哼了声:“怕咱们沾光呗。” 李卫国脸上挂不住,瞪了他们一眼,扯出笑:“行…等我们做完,灶锅空出来你们用。” “谢谢李哥!”孙卫东赶紧道谢。 四人退回后院堂屋,气氛沉闷。 “借锅不是办法,看人脸色。”陈志强推眼镜。 “就是,憋屈!”吴爱红附和。 “可惜今天没买到锅……”孙卫东说。 “咱们可以弄几个自己能煮饭的炉子。”林晚直接点明关键。 “对!那种泥炉子或者铁皮炉子,上面自带个煮饭的‘肚子’!”孙卫东反应过来,“去哪弄?” “问问大队长家?李婶可能也知道谁家有闲置的。”林晚提议。 “走!趁他们占着灶,我们现在就去问!”孙卫东是个行动派。 四人再次出门,直奔大队长赵前进家。 大队长媳妇王翠花正扫院子。 “婶子!”孙卫东笑着喊,“我们是新知青,想问问村里谁家有多余的、能自己煮饭的炉子换?就是那种带个煮饭罐子的泥炉或者铁皮炉。” 王翠花放下扫帚:“哦,你说‘锅连灶’啊?我家灶房倒是有个旧的泥炉子,上面那个煮饭的瓦罐裂了条缝,用倒是能用,煮粥焖饭不漏,就是得小心点。你们要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能煮饭就行!谢谢婶子!”孙卫东大喜。 “那就给个一毛钱吧!”王婶说。 孙卫东给了钱拿了炉子。 “一个也不够你们四人用吧?”王翠花热心道,“东头老孙头家前年给儿子分家,多出来一个铁皮炉子,上面带个小铁锅的,锈了点,刷干净也能用。我带你们去问问?” 王翠花领着他们去了老孙头家,林晚用一个旧搪瓷缸子加五毛钱,换到了那个带小铁锅的铁皮炉。 “还差俩。”孙卫东数着。 “西头赵寡妇家有个小的泥炉子,煮饭瓦罐倒是好的,就是泥胎有点酥了,得轻拿轻放。我带你们去问问?”王翠花继续牵线。 最后吴爱红用一块新肥皂和几张旧报纸,换到了赵寡妇家那个小泥炉子。 “还差一个。”吴爱红说。 “我家那还有个旧的也给你们先用着吧!”王翠花爽快道,“反正家里有大灶,那个旧的堆柴房也是落灰。你们给两毛钱就成!” “太谢谢婶子了!”四人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这个陈志强拿了。 最终,四人抱着四个炉子回到后院。 外加一小袋王翠花送的引火木炭渣。 “这下好了!不用求人了!”孙卫东把带小铁锅的炉子放下,长舒一口气。 “嗯,虽然旧点破点,能用就行。”陈志强检查着瓦罐的裂缝。 四人立刻动手归置,各放各屋。 忙活完。 “该做饭了!饿死了!”孙卫东揉着肚子。 中午那点馒头白菜汤早就消化完了。 第66章 意外之财 孙卫东负责去水井挑水,把水缸灌满。陈志强负责劈点细柴引火。 吴爱红负责洗菜——把换来的萝卜白菜挑拣清洗一下。 林晚则负责掌勺,她拿出了一罐猪油和铝饭盒里剩下的红烧肉。 “红烧肉,我中午剩下的,打算放菜里煮大家一起吃,介意吗?”林晚知道这年代物资稀缺,可能不会介意,但还是问一下的好。 主要她也不好意思待会自己吃独食,而且剩的也不多。 正好做个人情。 “有肉吃,介意啥?!”吴爱红说道,还转头看另外两个人。 两人都表示没意见。 林晚和吴爱红在知青点的厨房里生火做饭。 林晚舀了一小勺雪白的猪油放进锅里,灶膛里火苗舔舐着锅底,猪油受热迅速化开,浓郁的油脂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灶房,引得几人直咽口水。 “真香啊!”吴爱红感叹道。 林晚把切好的白菜帮子先下锅煸炒,炒软炒出水分后,再放入白菜叶和萝卜片。 翻炒均匀后,倒入适量的井水,盖上锅盖焖煮。 趁着焖菜的功夫,她把铝饭盒里剩下的红烧肉连带着凝固的酱汁一起倒进锅里,又加了一小勺酱油和粗盐调味。 浓郁的肉香和酱香混合着猪油的香气,霸道地冲击着所有人的嗅觉。 饭菜的香气驱散了冬日的寒冷和一天的疲惫。 当一大盆热气腾腾、油汪汪的猪肉炖白菜萝卜端上饭桌时,四人的眼睛都亮了。 “开饭!”孙卫东一声令下,大家也顾不上客气,各自拿着自己的碗筷盛饭夹菜。 就着大家自己从国营饭店带回来的馒头,这顿饭吃得格外香甜满足。 油水充足的白菜萝卜炖得软烂入味,偶尔吃到一小块浸满汤汁的红烧肉,更是味蕾的极致享受。 连一向话少的陈志强都多说了几句好吃。 “林晚,你这手艺真不赖!这白菜萝卜炖的,比国营饭店的素炒白菜强多了!”孙卫东吃得满嘴油光,赞不绝口。 “主要是猪油和那点肉汤香。”林晚谦虚地笑笑,心里也很有成就感。 在艰苦的环境里,能弄到食材并做出一顿像样的饭,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吃完饭,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吴爱红主动承担了洗碗刷锅的任务。 孙卫东去前院,用锅烧了一大锅热水。 四人轮流用新搪瓷盆在各自屋擦澡。 林晚打了热水,在屋里简单擦洗了一下身体,算是洗了澡,驱散了捡柴带来的尘土和寒气。 换上干净舒适半旧的厚棉衣裤,躺在铺了厚褥子的炕上,林晚长长地舒了口气。 身体的疲惫感涌了上来,但精神却很亢奋。 隔壁屋很快传来了孙卫东轻微的鼾声和陈志强翻书页的声音。 吴爱红那边也安静了。 她静静地躺着,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和偶尔几声遥远的狗吠。 直到确认整个知青点都彻底陷入了沉睡,万籁俱寂。 林晚悄无声息地坐起身,轻手轻脚地下炕,走到门边,仔细地、无声地拨上了门后的插销。 新买的黄铜挂锁挂在门外,但门内的插销给了她双重的安全感。 她回到炕上,钻进冰冷的被窝,用被子将自己连头带脚严严实实地蒙住,营造出一个绝对黑暗和私密的空间。 意念高度集中,心跳微微加速。 进! 熟悉的柔和吸力传来,轻微的失重感后,温暖、清新、充满生机的空间气息瞬间包裹了她。 她站在了纯白广阔的仓库区中央。 柔和的光线洒落,驱散了被窝里的黑暗和寒意。 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仓库一角—— 那个静静地躺在地上的、用厚实黑色麻布紧紧包裹的四方物体。 它就像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散发着未知的危险与诱惑。 林晚深吸一口气,空间里纯净的空气让她冷静下来。 她走到包裹前,蹲下身。 黑色麻布被捆扎得异常结实,打了死结。 她用意念召唤出那把在供销社买的、锋利的菜刀。 小心翼翼地割断绳索,一层层揭开那厚实粗糙的麻布。 里面的东西终于露出了真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五根在空间柔和光线下闪烁着沉甸甸、诱人无比金光的金条! 每一根都约莫手指粗细,一掌长,棱角分明,上面没有任何印记,是俗称的“小黄鱼”! 那种纯粹的、代表财富的金属光泽,让林晚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拿起一根,入手冰凉沉重,质感十足。 金条下面,压着的是一叠厚厚的钞票! 林晚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拿起那叠钱,快速清点。 最大面额是十元“大团结”,然后是五元、两元、一元,还有不少毛票和分票。 粗略一数,竟然有三百七十二块八角五分! 比她之前靠卖菜辛苦攒下的钱多得多! 这简直是一笔飞来横财! 钞票下面,还有一小叠各种票证!林晚一张张翻看: 全国粮票五十斤! 硬通货啊! 布票二十尺! 足够做几身好衣服了! 油票五斤! 肉票十斤! 林晚看到这个,眼睛都亮了! 糖票五斤! 肥皂票十张! 工业券八张! 糕点票三斤! 甚至还有两张罕见的香烟票! 林晚拿着这些钱票,心情很激动,毕竟是不劳而获。 三百多块钱,加上这些极其实用的票证,尤其是那十斤肉票! 这足够她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过上非常“滋润”的日子了! 这比她预想的“意外之财”丰厚太多了! 狂喜如同浪潮般冲击着她。 想到今天那个男人,林晚觉得这笔财物绝对来路不正! 反正钱正好到她面前,说明与她有缘! 拿了就拿了! 那些人又没看到她,想找没啥线索。 就算花了,也发现不了什么,毕竟那些钱票她刚才看了,可没啥记号。 而且钱票大家都有,她是刚下乡的知青,有点钱很正常。 除非他能查到安市去…… 但他没理由查我啊! 最有可能暴露的金条她暂时也用不上。 太惨了,完全没法查啊!嘿嘿…… 处理好了“赃物”,林晚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走到自己那堆物资前,目光落在了那厚厚一叠肉票上。 十斤肉票! 想到自己空间里堆积如山的蔬菜粮食,却唯独没有肉! 只能啃萝卜白菜,林晚就觉得无比亏待自己。 尤其是在有了这笔“意外之财”后,改善伙食的念头无比强烈。 “对,就这么办!”她心里打定了主意,“明天,或者后天,找个由头单独再去一趟公社!就说家里又寄包裹了,我去邮局问问。” 然后,去国营饭店旁边的肉铺,用肉票狠狠囤一波肉! 她想着,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买上五斤! 纯瘦的里脊肉,来两斤! 最好还能买到点排骨或者猪板油! 通通买回来,收到空间仓库里! 以后想吃了,就偷偷在空间里给自己开小灶,煎炒烹炸,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反正这年头,谁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回肉。我只要在外面和大家一起吃的时候随大流,装得清苦点就行。空间里……哼,我吃香的喝辣的谁知道?”林晚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又满足的笑容。 终于可以不用委屈自己的胃了! 终于可以早早出门去抢肉,不像在林家的时候,时时刻刻有人盯着…… 想出门都没多少机会。 林晚走到灵泉边,掬起一捧清冽甘甜的泉水喝下,滋润了有些干渴的喉咙。 她心满意足地出了空间,躺在被窝里。 闭上眼睛,意识沉入甜美的梦乡。 梦里,似乎飘荡着红烧肉和糖醋排骨的诱人香气…… 第67章 上工 林晚皱着眉睁开眼,听到前院大通铺那边传来嘈杂的洗漱声和说话声。 “动作快点!磨蹭啥呢!”一个粗嗓门在前院喊。 隔壁屋似乎也有人起床了,传来开门的吱呀声和脚步声。 林晚以为吴爱红他们起来了,赶紧穿好她那身最破旧的深蓝棉袄棉裤,开门出去。 院子里站着三个陌生面孔,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工装或棉袄,正拿着脸盆毛巾。 “哟,新来的?”一个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的男知青瞥了林晚一眼,语气平淡。 “嗯,昨天刚到的。”林晚点点头。 “快洗漱吃饭吧,上工哨响了,去晚了队长印象不好。” 旁边一个戴眼镜、看起来斯文些的男知青提醒道,他叫周文斌。 另一个瘦高的女知青叫刘红英没说话,只是看了林晚一眼,就端着盆快步去水井边了。 林晚这才想起,后院这几间单间,除了他们四个新来的,还住着几个资历更老点的知青! 昨天一直没碰上,就一起吃饭的时候见过。 “谢谢周哥提醒!”林晚赶紧道谢,转身就去敲西屋和东屋吴爱红的门。 “卫东哥!志强哥!爱红姐!快起来!上工了!要迟到了!” 屋里一阵手忙脚乱的动静。 四人火速用冰冷的井水抹了把脸,牙刷都没顾上仔细刷。 早饭?根本没时间开火。 孙卫东和陈志强掏出剩的半个冷窝头,林晚吃了点昨天买的点心,吴爱红掰了块压缩饼干,就着凉水胡乱塞了几口。 等他们收拾好冲出院子时,单间那三个老知青早没影了。 前院大通铺的知青也走得差不多了。 “快!锁门!”孙卫东一边跑一边喊。 林晚飞快地锁好自己屋门,四人跟着稀稀拉拉的人流方向,朝着村头打谷扬狂奔。 紧赶慢赶跑到打谷扬,几个大队干部已经背着手站在那里了。 黑压压的村民和知青基本到齐,就剩他们四个。 不少目光扫过来,带着审视和一丝看热闹的意味。 他们赶紧找个角落缩着,正好看到前院的李卫国和周萍他们。 “李哥!”孙卫东凑过去,有点不好意思。 李卫国“嗯”了一声,没多说。 周萍撇撇嘴,小声对旁边人嘀咕:“刚来就迟到,架子真大。” 一个看着面善的老知青低声提醒:“下次早点,队长最烦迟到的。好好干,工分换粮,咱们大队工分值钱。” “哎!谢谢哥!”孙卫东和林晚几人赶紧点头。 这时,大队长赵前进清了清嗓子,拿着个破本子开始吼:“都安静!点名!分活!” 点完名,开始分队。 “孙卫东!第一小队!” “陈志强!第二小队!” “吴爱红!第三小队!” 三人被各自小队长领走。 轮到林晚。 大队长看着她那张蜡黄瘦小、明显营养不良的脸,眉头拧成了疙瘩。 “林晚?第四小队!”他声音有点不耐烦。 第四小队队长王老栓是个干瘦老头,一听就不乐意了,嚷嚷道:“队长!咋又塞个豆芽菜过来?俺们小队本来就没几个壮劳力!” 旁边几个小队长也笑起来,带着点幸灾乐祸。 “就是,老王,你们队就适合带娃!” “这丫头片子能干啥?别把麦苗当草拔喽!” 王老栓脸更黑了。 赵前进瞪了他们一眼:“废什么话!王老栓,带好!桂花!这新来的知青交给你了!看着她点!” 一个四十多岁、脸色黝黑、嘴唇抿得紧紧的婶子从第四小队人群里走出来,正是桂花婶。 她上下扫了林晚一眼,眼神像刀子,冷冰冰的,连个“嗯”都没给。 “跟我走。”桂花婶撂下仨字,转身就往麦田方向走。 林晚赶紧小跑跟上。 心里吐槽:得,被嫌弃得明明白白。 冷脸而已,小意思。 到了地头,一大片绿油油的麦田。 桂花婶蹲下身,动作麻利地揪住麦苗间隙里冒出的杂草,连根拔起,丢到田埂上。 她头也不抬,硬邦邦地说:“看好了!只拔草!别碰苗!草根要拔干净!学着点!” 林晚明白,这是被当成五谷不分、干活添乱的典型了。 她没吭声,也蹲下来,学着桂花婶的样子,仔细分辨着麦苗和杂草,小心翼翼地拔。 动作不快,但很认真,拔掉的草根也都带着泥。 桂花婶一边干自己的活,一边用眼角余光死死盯着林晚的手。 盯了好一阵,发现这丫头虽然瘦弱,但眼神还行,手也稳,没出错,也没喊累。 桂花婶紧绷的脸色稍微缓了一点点,至少不是个瞎捣乱的。 她终于不再死盯着林晚,转过头去,闷头干自己的活了,速度明显快很多。 林晚心里松了口气:呼,监工走了。 没人盯着了,林晚手上动作立刻慢了下来。 拔草,又累又枯燥。 她本来体力就一般,就算认真干也干不了多少。 何况她压根不想认真干! 公分换那点粮食都不够她塞牙缝? 她空间里堆着几百斤蔬菜红薯呢! 有机会还可以去公社多买点米面,她有票! 想到这。 林晚开始光明正大地磨洋工。 拔几棵草,就直直腰,看看天,或者“仔细”研究一下麦苗的长势。 动作慢得像电影慢放。 心里盘算着:不行,这活太耗时间了,还被人看着。 得想法子换个轻松的。 打猪草多好,活少,时间自由,还能往山上跑跑。 虽然工分少得可怜,但对她来说,自由时间比那点工分值钱多了! 找个机会和大队长商量一下! 林晚一边拔草一边想:其实戴着手套拔草也不累,就是这腰弯来弯去真受不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四周。 桂花婶在远处埋头苦干,小队长王老栓也不知道晃悠到哪块地去了。 没人盯着她! 林晚立刻找了个田埂边干净点的地儿,一屁股坐了下去。 舒服!她偷偷揉着发酸的腰。 远处传来脚步声,像是巡查的。 林晚立马弹起来,抓起一把草,装模作样地拔着,动作认真得像在绣花。 巡查的人影晃过去,没停留。 林晚松了口气,又坐了回去。 心里吐槽:这班上的,比坐牢还费腰!得想个法子溜号……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十二点,下工的哨声一响! 林晚像屁股装了弹簧,“噌”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她根本不等桂花婶,也不看别人,撒丫子就往知青点跑。 第68章 搭伙 前院老知青搭伙做饭的人刚回来不久,正围着灶台忙活,饭菜香都飘出来了。 林晚没理会,赶紧从自己屋里搬出昨天换来的那个带小铁锅的铁皮炉子,放到门口屋檐下通风处。 又从大队分给她的那份粮食袋里舀了小半碗糙米,淘洗干净倒进小铁锅里。 加点水,再从堂屋破瓦缸里掰了几片白菜叶子,揪了一小段萝卜,随便切了切扔进去。 最后撒了点盐和酱油。 盖上锅盖,点燃下面炉膛里的柴火和木炭渣。 搞定! 林晚拍拍手:对付一口得了,又累又饿,没心思弄精细。 好东西留着在空间里偷着吃,外面吃太好纯属找不自在。 炉火舔着锅底,锅里很快咕嘟起来。 这时,住单间的几个老知青也回来了。 周文斌、刘红英,还有那个敦实的叫赵大柱的。 他们看了一眼林晚在门口煮饭,脚步没停进屋里拿了碗筷。 “小林,自己开伙了?”周文斌随口问了一句。 “嗯,随便煮点。”林晚应道。 “挺好。”周文斌点点头,三人径直往前院走去——他们是搭伙的,去前院吃大锅饭。 前院那边饭菜快好了,大家都想赶紧吃完睡个午觉,下午两点还要上工呢。 林晚的饭快煮好了,米香混着白菜萝卜味飘出来。 吴爱红、孙卫东、陈志强三个人才拖着沉重的脚步,一脸疲惫地走进后院。 “林晚!”吴爱红一眼看到门口煮饭的林晚,立刻扑了过来,声音带着委屈和埋怨,“你跑得也太快了!我们在集合点等了你老半天!你怎么自己先回来了?你饭都快煮好了!” 她看着林晚锅里冒的热气,再看看自己空空的手,累了一上午还要做饭的委屈涌上来,眼圈都有点红了。 孙卫东和陈志强也累得够呛,看着林晚的眼神也带着点复杂,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 面上不显,笑了笑:“啊?你们等我了吗?我不知道啊。我看哨一响大家都走了,我就赶紧回来了。你们快做饭吧,抓紧时间还能睡会儿。” 林晚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把煮好的菜粥盛进自己的大搪瓷碗里。 又把小铁锅拿到水井边,就着冷水快速刷洗干净。 吴爱红看着林晚利索的动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孙卫东和陈志强也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没开口。 三人只好转身回各自屋里,搬出自己的炉子,取粮、舀米、洗菜,手忙脚乱地开始煮自己的午饭。 孙卫东和陈志强明显不太熟练,生火都弄了半天,烟熏火燎的。 吴爱红稍微好点,但也显得很生疏。 林晚端着热气腾腾的菜粥回了自己屋,顺手关上了门。 她知道他们几个有话想说,八成是关于搭伙做饭。 但她不想听。 现在这样就挺好,自己管自己。 虽然只是简单的糙米白菜萝卜粥,但加了点盐和酱油,热乎乎的一碗下肚,林晚觉得比在林家喝的稀糊糊强一百倍! 她做得不多,想着待会儿要是饿了,空间里还有点心糖果可以垫垫。 快速吃完,把碗洗干净。 她探头看了一眼外面,吴爱红他们三个还在各自的炉子边守着,锅里刚冒热气,离熟还早。 林晚二话不说,回屋上炕,拉过被子就蒙头睡觉。 累了一上午,虽然是磨洋工,腰是真酸! 屋外,吴爱红看着林晚紧闭的房门,心里有点堵得慌。 她昨天吃了林晚做的炖菜,就觉得林晚手艺不错。 加上林晚看起来年纪小又勤快,至少昨天表现是,她和孙卫东、陈志强私下商量了,想找林晚搭伙。 他们三个负责捡柴挑水这些重活,林晚就负责做饭,吴爱红觉得自己可以帮着烧火打下手。 他们觉得这提议林晚应该不会拒绝,毕竟做饭比捡柴轻松多了,而且有人分担重活。 下工的时候,他们特意等林晚,想一起回来商量这事。 结果林晚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们以为林晚先回知青点了,紧赶慢赶回来想跟她说。 结果林晚一开口就是“你们快做饭吧”! 这让他们怎么好意思开口说“别做了,帮我们一起做”? 只好把话憋了回去。 吴爱红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又说不清为什么,只好闷头加快速度扒拉自己煮得半生不熟的饭。 孙卫东和陈志强看着自己锅里寡淡无味的糊糊,再看看林晚关上的门,也只能认命地吃下去。 下午上工的哨声像催命符一样准时响起。 林晚几乎是哨响的同时就弹了起来。 她飞快地穿好衣服鞋子,打开门锁,看都没看隔壁屋,一溜烟就冲出了知青点。 等孙卫东、吴爱红、陈志强揉着眼睛开门出来时,后院已经空荡荡了。 “林晚呢?”吴爱红问。 “早走了吧?”孙卫东打了个哈欠。 “快走吧,又要迟到了!”陈志强催促。 三人顾不上多想,也赶紧往外跑。 下午的拔草依旧枯燥磨人。 林晚继续她的磨洋工大法,能坐绝不站,能慢绝不快。 好不容易熬到下工哨响。 也才三个公分。 林晚又是第一个站起来准备开溜。 “林晚!”吴爱红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林晚脚步一顿,心里叹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转过身,看到吴爱红、孙卫东、陈志强三人快步走了过来,脸上都带着点期待和商量的表情。 “林晚,跟你商量个事儿。”孙卫东作为代表开口了,他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 “你看啊,咱们四个新来的,住一块,开伙也都是各弄各的,怪麻烦的。要不…咱们搭伙吧?” 吴爱红赶紧补充:“对!搭伙!我们三个负责捡柴挑水这些力气活!你就负责做饭!我还能帮你烧火打下手!这样大家都省事,你觉得怎么样?” 陈志强也点头表示赞同。 林晚中午那点不好的预感瞬间坐实了! 果然是想让她当厨娘! 她心里吐槽:说得挺好听,负责捡柴挑水? 他们三个捡的柴够他们自己烧就不错了,还能分给她? 到时候柴不够用,她还不是得捡? 还有挑水,知青院就有井要上哪挑? 做饭才是每天雷打不动的活儿! 还得做四个人的! 费时费力还费心! 林晚有空间,捡柴跟玩似的,挑水也不在话下。 自己做饭想吃啥做啥,想偷懒就煮粥,想改善就关起门进空间吃好的。 跟他们搭伙? 做什么、做多少都得考虑别人,累死累活还可能落埋怨! 她可不想再给人当保姆了! 在林家还没当够吗? 第69章 打猪草 她说完,甚至没给他们再开口的机会,转身就加快脚步,把三人甩在了后面。 孙卫东:“哎?林晚……” 吴爱红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点不知所措。 陈志强皱起了眉:“她这是……” 林晚走得飞快,心里吐槽:哼,想得美!当我傻?做饭轻松?谁做谁知道!想让我伺候你们?没门!趁早断了这念想! 她一路小跑回到知青点后院。 前院老知青们还没回来。 林晚立刻搬出自己带小铁锅的铁皮炉子,熟练地生火,淘米,切菜(还是白菜萝卜),撒盐撒酱油。 动作麻利,一气呵成。 等她刚把锅盖盖上,吴爱红三人也回来了。 三人脸色都有点不太好看。 吴爱红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林晚炉子边,挤出个笑容:“林晚,煮饭呢?我帮你烧火吧?” 林晚头也没抬,手上动作不停:“不用了爱红姐,我这就快好了,火也正好。天快黑了,你赶紧忙你自己的吧,别耽误了吃饭。” 她这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再明白不过——别管我,忙你的去。 吴爱红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尴尬地“哦”了一声。 孙卫东和陈志强站在一旁,也彻底明白了林晚的态度。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跟他们掺和。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都有些复杂,有失望,也有点被拒绝的尴尬。 最终,都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搬出自己的炉子,开始准备他们那顿注定“色香味俱无”的晚饭。 林晚把煮好的菜粥盛进碗里,刷干净锅。 端着碗回屋,反手“咔哒”一声,利落地插上了门闩。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她把碗放在窗台上,从空间仓库里摸出一个还温热的国营饭店打包肉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肉香四溢! 外面那点清汤寡水的粥,就当是掩护了。 她林晚的日子,才不要被别人安排! 晚饭后,林晚用炉子烧了热水,在屋里简单擦了擦身子。 腰还是酸得厉害。 她从空间仓库里拿出半斤红糖——这是昨天在公社供销社买的,用旧报纸仔细包好。 看天色还没完全黑透,林晚揣着红糖包出了屋。 后院堂屋里,孙卫东三人正围着自己炉子吃饭,看到她出来,都抬头看过来。 孙卫东张了张嘴想问她去哪。 吴爱红碰了他胳膊一下,眼神示意:刚被拒绝搭伙,现在问人家去哪,不是自讨没趣吗? 三人终究没开口,默默低头继续扒拉碗里没滋没味的饭。 林晚没看他们,快步走出后院,穿过前院,出了知青点院子。 她凭着记忆找到大队长赵前进家,敲响了院门。 “谁啊?”屋里传来大队长媳妇王翠花的声音。 “婶子,是我,林晚。找大队长有点事。”林晚声音清亮。 王翠花开了门,看到是林晚,有点意外,但还是热情招呼:“林知青啊?快进来!老赵!林知青找你!” 大队长赵前进叼着旱烟杆从里屋出来:“林知青?啥事?” 林晚赶紧把用旧报纸包好的红糖塞到王翠花手里:“婶子,一点心意,您收着,泡水喝。” “哎哟!这可使不得!红糖多金贵啊!”王翠花吓了一跳,连忙推辞。 “拿着拿着!就是点小心意!我有事求大队长,真不是大事,不为难!”林晚坚持把纸包往王翠花怀里推。 王翠花看向赵前进。 赵前进眯着眼打量林晚,见她态度坚决,下巴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 王翠花这才半推半就地收下那包沉甸甸的红糖,脸上笑开了花:“那…那谢谢林知青了!你们聊!” 她拿着红糖喜滋滋地回里屋了。 院子里只剩林晚和赵前进。 “说吧,啥事?”赵前进吸了口烟。 林晚搓着手,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和“恳求”:“大队长,我身体实在不太好。您也看到了,瘦小没力气。拔了一天草,腰都直不起来了。再这么干下去,我怕撑不住,反倒给队里添麻烦。”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我就想着,能不能请您给我换个轻松点的活?工分少点没关系!家里会给我寄东西的,饿不着!” 赵前进看着林晚那张蜡黄瘦小的脸,确实不像能干重活的。 至于家里寄东西? 他不太信,这丫头看着不像受宠的。 但人家送了礼,话也说到这份上了…… 赵前进沉吟了一下,吐了口烟圈:“轻松点的…倒是有个打猪草的活。一天打够四筐猪草,算两个工分。时间自己安排,打完就能下工。干不干?” 林晚眼睛瞬间亮了! 自由!她要的就是这个! “干!我干!谢谢大队长!太谢谢您了!”林晚连连点头,语气充满感激。 “行,那明天上工你就别去麦田了,直接去队里猪圈那边领背篓和镰刀,找负责的老张头。”赵前进交代道。 “哎!记住了!谢谢大队长!”林晚再次道谢,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林晚一走,王翠花立刻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拿着那包红糖,小声问:“老赵,林知青找你啥事?” “换了个打猪草的活,说身体不行,干不动拔草。”赵前进磕了磕烟灰。 “打猪草?一天才两公分?那点公分够换啥粮食啊?”王翠花惊讶。 “她说家里给寄。”赵前进哼了一声,“谁知道呢,兴许有啥难处吧。反正活给她换了,东西也收了。” 王翠花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红糖,咂咂嘴:“也是,这礼可不轻……随她去吧。” 两人不再多问,回屋休息了。 林晚快步回到知青点,院门还没关。 她松了口气,赶紧溜进后院,生怕碰到人问东问西。 这年头没电视没广播,村里人最大的娱乐就是传闲话嚼舌根! 知青也不例外吧…… 后院几间屋门都关着。 林晚也迅速闪进自己屋,插上门闩。 搞定!自由了! 她心情愉悦地爬上炕,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上工哨照常响起。 林晚依旧是最早出门那个,没叫任何人。 等孙卫东三人揉着眼睛出来,后院又空了。 “林晚又跑了?”吴爱红嘀咕。 “走吧,别又迟到了。”陈志强催促。 第70章 上山 大队长赵前进开始分配任务。 “林晚!”赵前进声音洪亮,“你今天开始打猪草!去猪圈找老张头领工具!”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到林晚身上。 前院老知青们眼神有点惊讶,但更多的是漠然。 李卫国惊讶:“打猪草?一天两公分?喝西北风啊?” 周萍小声嗤笑:“谁知道呢。” 孙卫东、吴爱红、陈志强三人则是恍然大悟! 原来昨晚林晚出去是找大队长换活了! 羡慕吗? 有点。 毕竟打猪草自由。 但让他们去? 三人立刻摇头。 一天两公分?一年下来能换几斤粮? 家里能一直寄东西养着? 他们可没这底气! 林晚才不管别人怎么想。 她应了一声,在或明或暗的各种目光中,脚步轻快地朝村尾的猪圈方向走去。 猪圈味儿挺冲。 一个干瘦的老头蹲在门口抽烟,脚边放着几个破背篓和几把旧镰刀。 “张大爷,我是新来的知青林晚,大队长让我来打猪草。”林晚礼貌地说。 老张头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啥表情,用烟杆指了指地上的家伙:“背篓,镰刀,自己拿。一天四筐,交到我这儿才算数。” “哎,好。”林晚挑了个看起来相对结实的背篓和一把刃口没豁太多的镰刀。 刚背上背篓,一个十来岁、晒得黝黑的半大小子跑了过来,正是大队长赵前进的大孙子,赵铁蛋。 “林知青,爷让我带你去认认猪草!”赵铁蛋语气硬邦邦的,显然不太情愿。 “你爷是?”林晚疑问。 “我叫铁蛋,大队长是我爷爷。” “哦,麻烦你了,铁蛋。”林晚跟着他往村后山坡走。 赵铁蛋闷头走路,到了山坡一处草丛茂密的地方停下。 他弯腰,刷刷几下,揪起几种不同的野草野菜。 “喏,这个,鹅肠草,猪最爱吃!” “这个,灰灰菜,也行!” “这个,马齿苋,夏天多,现在少点也能吃!” “这个,车前草,猪吃了不生病!” “这个,野苋菜……” “还有这个……” 赵铁蛋动作麻利,嘴里噼里啪啦报着名字,把揪下来的样本草塞到林晚手里。 林晚仔细看着手里的“样本”,努力记住样子。 “就这些了,山上多得是,别割错了毒草就行!自己找地方割去吧!”赵铁蛋交代完,转身就要走。 “铁蛋,等等!”林晚叫住他。 赵铁蛋不耐烦地回头。 林晚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两颗用彩色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 昨天在供销社买的。 “喏,谢谢你带我认草。请你吃糖。”林晚笑着递过去。 赵铁蛋眼睛瞬间瞪大了! 彩色玻璃纸! 水果糖! 他喉咙明显滚动了一下,但没伸手,警惕地看着林晚:“爷说不能随便拿知青东西!” “这有啥,就是谢谢你帮忙!拿着吧,别告诉别人就行。”林晚把糖往前递了递。 赵铁蛋看着那两颗诱人的糖,又看看林晚“真诚”的笑脸,挣扎了几秒,飞快地左右瞄了一眼。 确定没人,他一把抓过那两颗糖,紧紧攥在手心,小脸因为兴奋有点发红。 “谢…谢谢林知青!”他声音都变调了,说完转身就跑,生怕林晚反悔似的。 林晚看着跑远的半大孩子,笑了笑。 好了,“小监工”也走了。 现在,天高任鸟飞! 她背上背篓,拿着镰刀,朝着后山草木丰茂、远离村子和农田的方向走去。 打猪草? 简单! 但更重要的是,自由的时间和大把探索山野的机会,来了! 她得好好利用起来。 林晚背着背篓,拿着旧镰刀,脚步轻快地朝着后山深处走去。 打谷扬集合点的喧嚣和猪圈的臭味被远远甩在身后。 空气变得清新凛冽,带着松针、腐叶和泥土的混合气息。 她刻意避开了村民们常走的小路和那些明显被频繁光顾、草木稀疏的外围区域。 那些地方,别说野果子,就是稍微嫩点的猪草估计都被薅秃了。 她的目标是更深的、人迹罕至的山林。 沿着一条几乎被灌木掩盖的兽径,林晚向山里深入。 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腐殖层,踩上去悄无声息。 四周树木渐渐高大茂密起来,阳光只能斑驳地洒下,显得幽深静谧。 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更衬得山林空旷。 林晚一边走,一边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打猪草不急。 她的主要目标是寻找“额外收获”—— 野果、山货、甚至……肉! 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已经彻底远离了村子的视野范围。 林晚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头上坐下,放下背篓,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军用水壶,喝了几口甘甜的灵泉水,补充体力。 精神瞬间清明。 她站起身,继续探索。 在一片松林边缘的枯枝败叶下,她发现了几朵棕褐色、伞盖厚实的蘑菇! 是榛蘑! 林晚蹲下身仔细辨认,确认无误。 这可是好东西! 炖鸡炖肉都绝配! 她小心翼翼地用意念将这几朵榛蘑“摘”起,收进空间仓库专门放干货的区域。 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湿润的石缝和倒木上,她又发现了一些黑木耳! 虽然不多,但品质极好。 同样,收进空间! 收获了几样山货,林晚心情大好。 但她更惦记着肉! 野兔! 野鸡! 甚至是……野猪! 她开始更加专注地搜索地面和灌木丛的痕迹。 眼睛像雷达一样扫描着。 突然,前方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 林晚立刻屏住呼吸,身体伏低,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悄无声息地挪到一棵大树后。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只见一只肥硕的灰褐色野兔,正背对着她,在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旁,用两只前爪快速地刨着地,似乎在找吃的。 它的大耳朵偶尔抖动一下,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林晚的心跳微微加速。 机会! 野兔很警觉,动作也快,直接冲过去抓肯定不行。 但她的空间能力,只需要接触到目标! 第71章 抓野猪 她轻轻捡起树枝,握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然后,她屏住呼吸,从树后缓缓站起,将树枝尽量伸长,朝着那只专心刨地的野兔,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递了过去。 树枝的尖端,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地接近野兔肥硕的后臀。 距离在缩短…… 半米…… 三十公分…… 二十公分…… 野兔似乎毫无所觉,还在专心致志地刨着它的晚餐。 十公分! 树枝尖终于轻轻碰到了野兔蓬松的皮毛! 就在触碰到的瞬间! 林晚意念狂动! 收! 那肥硕的野兔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小小的身躯瞬间原地消失! 只留下原地一个刚刨了一半的浅坑,和几根飘落的兔毛。 成了! 林晚激动得差点喊出声! 她赶紧捂住嘴,兴奋地挥了挥拳头! 一只起码三四斤重的野兔! 就这么轻易到手了! 空间仓库里,那只野兔保持着被触碰瞬间的姿态,一动不动——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生命体征消失。 这效率! 比什么陷阱弓箭强百倍! 信心大增的林晚,继续她的狩猎之旅。 她沿着溪流向上游走,水流声能掩盖她的脚步声。 在一处布满鹅卵石的浅滩边,她看到了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 那野鸡个头不小,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长长的尾羽拖在身后,正低着头在石缝间啄食着什么。 林晚故技重施。 再次捡起一根长树枝,屏息凝神,像个影子一样缓缓靠近。 有了抓兔子的经验,这次她动作更稳。 树枝尖端轻轻碰到了野鸡那漂亮的尾羽! 意念再动! 收! 那只还在专心啄食的野鸡,瞬间消失! 野鸡瞬间消失! 同样成为空间仓库里保鲜的“食材”。 “哈哈!”林晚心里乐开了花。 两只了!今天的肉食储备大大丰富! 她尝到了甜头,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往更幽深、植被更茂密的山坳里探索。 越往里走,树木越发高大,光线也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淡淡的腐殖质味道。 林晚更加警惕,耳朵竖起来,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 突然! 一阵低沉、粗重的哼哧声从不远处的灌木丛后传来! 伴随着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 林晚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这声音……是野猪! 她立刻停下脚步,像壁虎一样紧紧贴在一棵两人合抱粗的老橡树后面,心脏咚咚狂跳!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点头,朝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灌木丛一阵剧烈晃动,一个黑乎乎、壮硕无比的身影钻了出来! 是一头成年的野猪! 体型像个小牛犊,目测起码有两三百斤! 浑身覆盖着钢针般的粗硬黑毛,嘴边伸出两根白森森、向上弯曲的锋利獠牙! 小眼睛赤红,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正在用鼻子拱着地上的落叶,似乎在寻找食物。 一股浓烈的腥臊味扑面而来。 林晚感觉自己的腿有点发软。 这玩意儿太吓人了! 被它撞一下或者獠牙挑一下,绝对非死即残! 跑不行! 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而且一跑反而会激起它的攻击性。 爬树,她没那本事瞬间窜上这棵老橡树光滑的树干。 硬刚,更是找死! 唯一的希望,还是空间! 但野猪太危险了! 它一直在动,而且皮糙肉厚,力量巨大。 用树枝去碰它,万一它受惊暴起,速度太快,自己可能来不及反应! 林晚的大脑飞速运转,额头上渗出冷汗。 野猪还在原地拱着,离她藏身的大树大概有十几米的距离。 必须一击必中! 保证自身绝对安全! 她目光扫视四周,寻找着可利用的地形或工具。 忽然,她看到自己藏身的这棵老橡树旁边,有一块半人高的巨石,正好形成一个天然的掩体。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形成。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悄无声息地挪到那块巨石后面,蹲下身子,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 然后,她用意念从空间里取出那把在供销社新买的、刃口闪着寒光的厚背柴刀! 柴刀入手沉甸甸的,带来一丝安全感,但面对野猪,这玩意儿用处不大。 她的目标不是砍它,而是制造一个接触点! 林晚又从空间里取出一根更长的、足有两米多的枯木杆子,这是她刚才路上看到觉得有用顺手收进空间的。 她将柴刀用带来的麻绳死死地绑在长木杆的一端,做成一个简陋的、带“矛头”的长杆。 她紧紧握住长杆的尾端,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成败在此一举! 林晚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绑着柴刀的长杆,从巨石侧面缓缓地、无声无息地伸了出去。 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头还在拱地的野猪。 长杆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一点一点地延伸向目标。 距离在缩短…… 十米…… 八米…… 五米…… 野猪似乎毫无察觉。 三米! 林晚的手心全是汗。 一米! 就是现在! 林晚猛地将长杆向前一递! 绑着柴刀的杆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地戳在了野猪那厚实、沾满泥浆的后臀上! “嗷——!!!” 野猪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彻底激怒了! 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转过身,赤红的小眼睛瞬间锁定了巨石的方向!庞大的身躯肌肉贲张,后蹄刨地,獠牙对准了林晚藏身之处,眼看就要发动狂暴的冲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就在野猪被戳中、转身、暴怒锁定目标的瞬间! 收!!! 目标锁定! 那气势汹汹、如同黑色战车般即将冲撞过来的庞大野猪,连同它震耳欲聋的咆哮和浓烈的腥臊气息,瞬间凭空消失! 原地只留下被它刨得乱七八糟的落叶,和几根飘落的黑色鬃毛。 以及那根因为目标消失而“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的长杆柴刀。 林晚整个人瘫软在巨石后面,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刚才那一瞬间,感觉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 吓死她了! 第72章 人参 她扶着冰冷的巨石,慢慢站起来,腿肚子还在打颤。 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巨大的后怕和狂喜同时涌上心头! 一头几百斤的野猪! 就这么被她收进了空间! 这简直是……难以置信的收获! 林晚“看”向空间仓库角落。 那巨大野猪保持着暴怒冲锋的姿态,凝固不动,已然成为最新鲜的“储备肉”。 巨大的满足感和安全感油然而生! 有了空间,未来几年的肉食基本不用愁了! 还能换钱换票! 林晚捡起掉在地上的长杆和柴刀,解下柴刀收好,把长杆也收进空间。 她靠在石头上又休息了一会儿,彻底缓过劲来。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该办“正事”了——打猪草。 她可没忘自己今天的“本职工作”。 林晚背着背篓,回到之前经过的一片相对开阔、猪草种类丰富的坡地。 鹅肠草、灰灰菜、车前草……刚才赵铁蛋教她认的几种猪草这里都有,长得还挺茂盛。 看着周围茂密、几乎无人光顾的猪草,林晚眼睛一亮。 机会难得! 她立刻挥动镰刀,不局限于赵铁蛋教的那几种,只要是鲜嫩的野草野菜,统统用意念收割! 意念扫过之处,大片大片的鹅肠草、灰灰菜、车前草、野苋菜梗、甚至一些她不认识的嫩草叶,都瞬间消失,整齐地码放进空间仓库专门开辟的“猪草储备区”。 不一会儿,空间里就堆起了一座不小的绿色小山。 这效率,比用镰刀快百倍! 看着空间里堆积如山的猪草,林晚满意地点点头。 够用一阵子了。 她还不满足,蹲下身,小心翼翼地—— 将几丛长势旺盛、根系完整的鹅肠草和灰灰菜,连根带泥完整地“挖”起,直接移植到了空间那片一百多平米的黑色沃土边缘区域。 用意念挖个小坑,把带着泥土的猪草种下去,再覆上土。 几丛猪草在空间优渥的环境下,立刻显得更加水灵翠绿,生机勃勃。 林晚看着那几丛刚种下就明显比野生状态更鲜亮的猪草。 心里嘀咕:空间种的,就算不浇灵泉,也比野生的好太多,太显眼了。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用。 种着以防万一哪天实在没空或者不方便上山。 做完这些“后勤储备”,林晚才开始干今天的“正事”。 她拿起镰刀,认认真真,但速度不快地割了一背篓符合标准的猪草。 背上背篓,脚步略显“沉重”地下山,送到猪圈老张头那里登记。 “张大爷,一筐。”林晚放下背篓。 老张头眼皮都没抬,嗯了一声,在本子上记了个“1”。 林晚转身又上了山。 回到刚才那片“宝地”,她先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无人。 然后意念一动,瞬间将空间里割好的、满满一背篓猪草“取”出来,放在地上。 她背上这筐“新鲜出炉”的猪草,再次下山,送到猪圈。 “第二筐。”林晚放下。 老张头依旧嗯了一声,在“1”后面又画了个“2”。 如此反复。 林晚像只勤劳的小蚂蚁,来回跑了四趟。 每次都背着一筐“实打实”的猪草下山登记。 当第四筐放下,老张头在本子上“林晚”名字后面画上第四个“√”时,林晚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行了,两个公分,回吧。”老张头挥挥手。 “哎,谢谢张大爷!”林晚放下背篓,脚步“轻快”地离开。 看看天色,离下工还早着呢! 自由时间还有大把! 林晚没有回知青点,而是再次返回了知青点后院,从自己屋里拿出背篓。 她背上空背篓,再次一头扎进了后山。 这次,她的目标不再是猪草或猎物。 而是——果树苗!药材! 要是有人参最好! 她一边走,一边更加仔细地搜索着向阳坡地、林间空地和溪流附近。 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地面和低矮的灌木丛。 在一条溪谷旁的缓坡上,她发现了几株约半米高、叶子落光、但枝干笔直的小树苗。 剥开一点褐色树皮,里面是青白色——是山核桃苗! 她用意念小心地连根带泥挖起两株最健壮的,收进空间,种在沃土边缘。 在一处林缘灌木丛,找到了几丛矮小的榛子灌木。 她挑了一株根系发达的,同样连根挖起收进空间种植。 在一处开阔地,发现了几株山丁子! 苹果属,果实小但酸涩,能做果酱或嫁接砧木。她收了一株进空间。 在背阴湿润的林下,找到几丛低矮的灌木,枝干上密布小刺。 这是刺五加,嫩芽是上好山野菜,根皮可入药。她收了一小丛带根的。 在一棵大树下,发现缠绕的藤蔓,叶子落光,但藤蔓形态独特。 她认出这是软枣猕猴桃,果实小如枣,酸甜可口。 用意念挖了一小段带根的藤蔓收进空间,种在特意用意念搭好的简易木架旁。 林晚认识的药材有限,主要目标是传说中的——人参! 她专挑那些腐殖质深厚、背阴潮湿、有高大乔木遮荫的针阔混交林区域,仔细搜寻。 眼睛不放过任何一片特殊的叶子。 人参叶子,复叶掌状在深秋早已枯萎凋落,极难辨认。 她只能凭运气和感觉,在可能有参的地方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一处背风向阳、腐叶堆积极厚的陡峭山坡上,一棵巨大的红松树下。 她的目光被一小片枯死的、呈现独特棕红色的残存叶柄吸引! 那叶柄的形状…… 虽然叶子没了,但残留的形态很像记忆中人参的复叶柄! 林晚的心跳瞬间加速!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厚厚的、松软的腐叶层。 随着腐叶被一层层清理,一小截枯黄但形态完好的参芦露了出来! 芦头不大,碗口稀疏,年份肯定不长,顶多几年生的“灯台子”或者“二甲子”。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真的是人参! 林晚屏住呼吸,用意念锁定这棵小人参周围的土壤。 收! 意念笼罩下,连同周围脸盆大小的一块肥沃黑土,整棵小人参被完美地、毫发无损地“挖”了出来,移入空间沃土! 在空间里,这棵带着完整根系和泥土的小人参,稳稳地扎根在沃土中。 虽然现在看着不起眼,但在空间加速生长下,未来可期! 林晚兴奋地搓了搓手。 她低头看向人参被取走后留下的浅坑,准备把腐叶和土盖回去。 就在她用手拨弄坑底的泥土时,指尖突然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好像不是石头! 她小心地扒开周围的泥土。 一个巴掌大小、锈迹斑斑的扁平铁盒子露了出来! 第73章 藏宝图 林晚费了点劲才掰开。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金银珠宝,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油纸。 她展开油纸。 上面是用墨水绘制的线条,弯弯曲曲,标注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模糊不清的地名,看起来像是一张简易的地图。 但范围很陌生,不像向阳大队附近的地形。 林晚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完全看不懂。 “什么玩意儿?”她嘀咕一声。 但直觉告诉她,这玩意儿出现在人参坑里,还被特意用铁盒装着埋起来,肯定不简单。 管它呢,先收着! 她意念一动,将铁盒和地图都收进了空间仓库最不起眼的角落。 把坑底的土稍微平整一下,重新盖上厚厚的腐叶,尽量恢复原状。 做完这一切,看看天色,下工的时间快到了。 林晚赶紧用意念割了些枯枝,装了小半背篓的柴火。 背着这点象征性的“收获”,脚步轻快地下了山。 走进知青点院子时,前院大通铺那边已经飘起了饭菜香,人声嘈杂。 老知青们都下工回来了。 林晚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后院。 后院单间的灯都亮着。 周文斌、刘红英和赵大柱似乎在等前院的饭。 看到林晚背着半背篓柴火回来,周文斌抬头招呼了一句:“林知青回来了?打猪草挺快啊。” “是啊,周知青。”林晚应了一声。 刘红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洗脸。 赵大柱也只是“嗯”了一下。 林晚的屋子隔壁,吴爱红、孙卫东、陈志强三人也都在。 吴爱红正蹲在自己屋门口的小泥炉子前生火,弄得灰头土脸。 孙卫东和陈志强站在一旁,看着锅里刚冒热气的糊糊。 看到林晚回来,孙卫东扯出个笑容,客气地招呼:“林晚,回来了?” 陈志强也点了点头。 吴爱红抬头看了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吹她那半死不活的炉火。 显然,搭伙被拒的事,让她心里还憋着气。 林晚将他们的冷淡看在眼里,心里毫无波澜。 她脸上也露出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嗯,回来了,你们忙。”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径直走到自己屋门口,放下背篓。 搬出带小铁锅的铁皮炉子,熟练地生火,舀米、洗菜、切块、倒水、撒盐撒酱油。 动作行云流水,十分钟不到,一锅热气腾腾、简单但足以果腹的菜粥就煮好了。 她盛进碗里,刷干净锅,端着碗回屋。 “咔哒”一声,干脆利落地插上了门闩。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目光和可能的搭讪。 屋外,吴爱红看着林晚紧闭的房门,听着里面隐约的“喝粥”声,再看看自己锅里那寡淡无味的糊糊,心里那股憋屈更重了。 孙卫东和陈志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等着他们的晚饭。 林晚快速吃完,碗刷干净。 然后上炕,拉过被子。 今天收获巨大,但也确实累着了。 —— 下午,知青点静悄悄的,老知青们都上工去了。 林晚不用上工了,但也没闲着。 背上个稍小的背篓,她又熟门熟路地进了后山。 沿着上午探索的小路,她再次深入。 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寻找着一切能入口的“山珍”。 意念所及,冻蘑、黑木耳、甚至几颗侥幸躲过寒风的野山楂,都被她悄无声息地收进空间仓库。 运气不错,在一个隐蔽的灌木丛里发现了一窝野鸡蛋,足足七个! 连窝带蛋一起用意念收走。 又在溪边石缝里抓到两只懵懂的林蛙,同样收走。 收获颇丰,但肚子也咕咕叫了。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绝对安全。 进! 瞬间,温暖清新的空间包裹了她。 看着仓库里堆积的猎物——野兔、野鸡、还有那头庞然大物般的野猪! 要拔毛啊…… 保鲜是保鲜,但总不能连毛带皮地堆着。 林晚意念集中。 空间能力再次大显神威! 意念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和最高效的屠夫! 仓库角落里,几只野兔和野鸡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扼住脖颈,生命体征瞬间消失。 紧接着,兔毛、鸡毛如同被狂风卷起,瞬间剥离! 露出光洁的皮肉! 开膛破肚!内脏除了心瞬间被分离出来,单独堆在一边! 兔皮完整剥下,留着或许有用!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无声无息,没有一丝血腥! 处理完小的,轮到那头大野猪。 庞大的野猪尸体悬浮起来。 意念操控下,锋利的“刀锋”沿着野猪厚实的皮毛缝隙切入,整张坚韧的野猪皮被完整剥离! 开膛! 热气腾腾的内脏,肠、肚、肺等无用部分瞬间分离! 硕大的猪头被利落斩下! 四条粗壮的猪腿被卸下! 肋排被整齐分割! 五花肉、里脊肉、臀尖肉……按照部位被精准地分割成大小适中的肉块! 最后,巨大的骨架也被剃得干干净净! 所有分割好的猪肉、猪骨、猪头、猪蹄,以及那张完整的野猪皮,瞬间分门别类地码放在仓库不同的区域。 那些无用的内脏和皮毛碎屑,则被意念直接“分解”消失。 眨眼之间,一头棘手的庞然大物,就变成了整整齐齐、随时可取用的顶级食材! “太方便了!”林晚忍不住赞叹。 只留了一只清理好的肥兔子,用意念升起一小堆篝火,架在简易烤架上烤着。 剩下的肉山,足够她吃很久了! 下次再猎到大型猎物,可以考虑偷偷卖掉换钱! 烤兔子的香气在空间弥漫。 林晚只吃了半只就饱了,剩下半只用油纸包好收进仓库,留着晚上偷吃。 看着仓库里今天新收的山货,她又拿出一只处理好的野鸡,操控锅具,加入灵泉水、野鸡块、冻蘑、黑木耳、一点盐,炖上! 可惜没有现成的主食,大队分的粗粮她没放空间。 想了想,她从空间角落拿出三个空间种的红薯,埋进烤兔子剩下的炭火灰里煨着。 等炖鸡的功夫,她又拿出那个铁盒里的地图研究。 第74章 顾野 但地图中心,一个醒目的、用朱砂(?)点出的标记格外显眼! 标记旁边,似乎还用极小的字写了个模糊的“藏”字? “有宝藏?”林晚心跳快了一拍。 …… 可惜,她完全不知道这地方在哪! “地图到我手里,也算有缘……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她收起地图,放回仓库角落。 这时,炖鸡的香气也浓郁起来。 林晚把整锅香喷喷的野鸡炖蘑菇收进仓库保鲜,留着晚上加餐。 扒拉出煨熟的红薯,香甜软糯! 她吃了半个,剩下两个半收起来。 吃饱喝足,精神饱满。 出! 回到山林,背上空背篓,林晚继续她的“寻宝”之旅。 刚走出一片林子,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沉重哼哧声和树木折断的“咔嚓”声! 野猪! 林晚立刻警觉,下意识就想循声过去“捡漏”。 但她脚步刚动,就听到前方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有人! 她立刻像受惊的兔子,闪身躲进旁边一片茂密的蕨类草丛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点草叶缝隙望去。 只见前方林间空地上,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壮硕,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工装,挽着袖子,露出肌肉虬结的古铜色手臂,背对着她,看不清脸。 另一个则相对瘦小些,穿着普通的深蓝工装,侧着脸,脸上带着兴奋和紧张。 “野哥!是野猪!个头不小!咱们抓不抓啊?”瘦小男人眼睛发亮,压低声音问那个壮汉。 被称为“野哥”的壮汉没立刻回答,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微微侧头,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猛地扫向林晚藏身的草丛方向! 林晚吓得心脏骤停! 瞬间收回视线,整个人死死伏低在草丛里,大气不敢出! 顾野的目光在那片草丛停留了几秒,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才缓缓收回。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抓。你上树等着。” 说着,反手从后腰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厚背宽刃的柴刀! 刀柄被他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 “哎,野哥,我帮你啊?”赵建军跃跃欲试。 顾野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不用,拖后腿。” 赵建军被噎了一下,夸张地捂着胸口:“野哥!你太伤我心了……呜呜呜……” “滚。”顾野一个冷眼甩过去。 “哎!马上!”赵建军立刻收声,麻溜地选了一棵粗壮的大树,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躲在高高的树杈上。 草丛后的林晚没听清他们具体说什么,只看到瘦小的那个利索地爬上了树。 而那个壮得像铁塔般的男人,则提着柴刀,悄无声息却又充满压迫感地朝着野猪动静的方向潜行过去。 林晚好奇心起,也不打算离开了,就蹲在草丛后面,扒开一点缝隙,想看看这个猛人是怎么徒手干野猪的。 只见顾野如同鬼魅般接近了那头正在拱树的暴躁野猪。 他没有贸然攻击,而是利用树木作为掩护,冷静地观察着野猪的动作。 野猪发现了入侵者,赤红的小眼睛锁定顾野,发出一声威胁的咆哮,后蹄刨地,猛地冲撞过来! 顾野不慌不忙,在野猪即将撞上的瞬间,一个敏捷的侧身闪避! 野猪庞大的身躯擦着他冲了过去,重重撞在后面的树干上,震得落叶簌簌而下。 顾野抓住机会,反手一刀,狠狠劈在野猪的后腿上! “嗷——!”野猪吃痛,发出凄厉的嚎叫! 它彻底被激怒,调转方向,更加疯狂地扑向顾野! 顾野身形矫健,步伐灵活,在树木间穿梭,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野猪致命的冲撞和獠牙挑刺。 他手中的柴刀如同毒蛇吐信,每一次挥出都精准狠辣,在野猪身上留下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染红了野猪的黑毛,也染红了地面。 野猪的冲撞渐渐变得无力,喘息如同破风箱。 眼看顾野就要彻底结果它! 就在这时,那濒死的野猪眼中凶光爆闪,竟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没有冲向顾野,而是猛地调转方向,朝着林晚藏身的草丛疯狂冲撞而来! “啊——!”林晚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冲锋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下意识地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这下彻底暴露了! 顾野和树上的赵建军同时发现了她! 野猪赤红的眼睛也瞬间锁定了这个新的、更近的目标! 似乎是想拉个垫背的! 野猪速度陡然加快,獠牙直指林晚! “野哥!这有个人!野猪朝她去了!”树上的赵建军吓得失声大叫,手忙脚乱地想往下跳救人! 但顾野反应更快! 在林晚尖叫站起的瞬间,他就已经像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 他速度爆发到了极致,竟然后发先至! 就在野猪那沾满鲜血和泥土的锋利獠牙即将刺入林晚身体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寒光闪过! 顾野手中的柴刀带着全身的力量和精准,如同雷霆般狠狠刺入野猪颈侧最脆弱的动脉! “噗嗤!”滚烫的猪血狂喷而出! 野猪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 它发出一声短促的、不甘的哀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四肢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腥热的猪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林晚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刚才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顾野站在倒毙的野猪旁,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些许阳光。 他微微喘息着,胸膛起伏,古铜色的皮肤上沾了点喷溅的血迹,更添几分野性。 他低头看向瘫坐在地的林晚,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声音低沉而稳定:“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野猪失控了……” 林晚惊魂未定,抬头看向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男人。 这一看,她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男人的脸…… 和他这身爆炸性的肌肉、彪悍的气质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第75章 “分赃” 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削,唇形完美,下颌线清晰利落。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天然的冷冽和疏离。 不是这个年代流行的国字脸正气型,而是带着点混血感的、近乎妖孽的精致俊美! 但这份精致,被他眉宇间那股刀锋般的锐利、沉稳如山的气扬,以及此刻身上沾染的血腥气,硬生生压了下去,糅合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野性难驯的魅力。 林晚前世在娱乐圈见过无数帅哥,但像这样将极致俊美和极致力量感完美融合在一个人身上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真人! 她眼中闪过一丝纯粹的惊艳,但很快就被后怕和理智压了下去。 现在不是欣赏美男的时候!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呼吸,扶着旁边的树干慢慢站起来:“没…没事,就是吓到了。”声音还有点抖。 顾野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确认她没受伤,才问道:“哦,你是知青吧?这是深山,有很多大型野兽,你怎么进来了?” 语气带着审视。 林晚定了定神,按照想好的说辞回答:“我是向阳大队刚来的知青林晚。想…想捡点柴火,对山里不熟悉,不小心就走深了。” 她指了指掉在不远处的空背篓,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我是向阳大队的队员,顾野。”顾野报上名字,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这次意外吓到你了,是我的疏忽。你有事就找我,我会负责。” 他言出必行,把责任揽了过去。 这时赵建军也连滚带爬地从树上下来了,跑到跟前,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的死猪和林晚:“林…林知青是吧?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我叫赵建军,也是向阳大队的!有事你找我们俩都行!” 他拍着胸脯保证。 林晚摆摆手,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真没事,就是吓了一跳,现在已经缓过来了。你们……快处理一下野猪吧?”她指了指地上的庞然大物。 赵建军看向顾野,又看看林野,眼神询问:“野哥,这猪……咋办?” 意思很明显,多了个目击者。 顾野沉默了几秒,目光扫过林晚略显苍白但还算镇定的脸,又看了看地上的野猪,似乎权衡着什么。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决定性的力量:“带下山,大队分了吧。” 这是最稳妥、最符合规矩的做法。 “啊?你们不自己留着吗?”林晚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坏了!这年代打到大型猎物,按规定确实是要上交大队统一分配的! 她这话显得太“自私”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晚有点着急地想解释。 顾野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看穿了她那一瞬间的真实想法。 他浓黑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突然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试探:“要不……我们三个分了?” 林晚一时傻眼了:“啊?还…还有我的份吗?” 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和一丝惊喜。 白得的肉啊!谁不想要! 旁边的赵建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见者有份!林知青,你要不要?” “要啊!当然要!谢谢你们啊!”林晚立刻点头,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她瞬间明白了顾野的用意:把她拉进来分赃,就成了利益共同体,自然就不会去举报他们私藏猎物了! 这男人看着正经,心思还挺缜密! 不过,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她本来也没想举报。 “但是……”林晚随即想到现实问题,皱起眉,“我在知青点,人多眼杂的,这么大块肉,根本藏不住啊……” 她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顾野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直接说:“那就先放我家吧。你需要时随时来拿。我家就我一个,在村尾最边上,独门独户,不怕别人看见。” 语气平淡,却给出了最可行的方案。 林晚眼睛一亮! 这安排太合她心意了! 村尾独户,离知青点还有点距离,确实安全! “太谢谢你了,顾同志!那就放你家吧!”林晚感激地说。 赵建军在旁边看得有点傻眼。 他野哥啥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还主动帮女知青藏肉?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挠挠头,想不通,干脆不想了:“那行!咱们赶紧把猪弄下山!趁现在下工的人还没全回来,走小路,神不知鬼不觉!” 顾野“嗯”了一声,走到野猪尸体旁。 他弯腰,抓住野猪的两条前腿,双臂肌肉瞬间贲张,腰背发力! “嘿!”一声低喝! 那足有二三百斤重的庞大野猪,竟被他一个人稳稳地扛在了宽阔的肩膀上! 猪血顺着他的旧工装往下淌,他也浑不在意。 林晚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这力气……也太恐怖了吧! 简直就是人形凶兽! “走。”顾野扛着猪,步伐沉稳地朝着下山小路走去。 赵建军赶紧捡起林晚掉落的背篓递给她,又帮忙拿着镰刀。 “林知青,跟上啊!” “哦,好!”林晚回过神来,背上空背篓,快步跟在两个男人身后,心脏还在为刚才的惊险和眼前的“分赃”而怦怦直跳。 三人沿着隐蔽的山间小路,悄无声息地朝着村尾顾野的家快速行去。 暮色四合,三人沿着最偏僻的小路,悄无声息地抵达了村尾那座孤零零的泥砖小院。 两间低矮的泥砖房,茅草顶,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厨房兼堂屋,围着一个不大的院子。 两米高的夯土围墙围得严实,后院隐约可见几畦越冬的青菜和一个简陋的茅房。 整个院子透着一种冷清却异常整洁的孤寂感。 顾野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将肩上沉重的野猪“咚”一声卸在院中空地,动作利落得仿佛只是放下一捆柴。 他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磨得锃亮的剥皮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寒芒。 赵建军自觉地跑去灶房提桶接血,动作麻利。 林晚站在角落,打量着这个过于简单的小院。 也没打算去帮忙,毕竟也没人叫她干活不是。 第76章 “换”野猪肉 母亲是孤儿没有亲戚,父亲这边的大伯一家,在他父母尸骨未寒时就迫不及待地霸占了爷奶留下的老屋。 只给了他一点象征性的钱票,父母其余的东西都被那个厉害的大伯娘昧下了。 十五岁的少年,硬是咬牙自己脱坯烧砖,在这村尾荒地盖起了这两间房,从此和大伯家断了往来。 如今四年过去,他十九岁,已是个能独自扛起生活的汉子。 顾野蹲下身,手起刀落,精准地割开野猪的颈动脉,滚烫的猪血汩汩流入木桶,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他处理野猪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熟练,分割、剔骨、放血,每一刀都恰到好处,展现出惊人的力量和效率。 “说话算数,三份。”顾野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指着地上分割好的肉块,“林知青,你那份。” 林晚走近一看。 她的那份,按着这年代人最爱的标准——大块的肥膘、带厚厚脂肪的肋条、一个猪头,还有一些下水。 瘦肉部分只象征性给了点腿肉。 林晚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瘦小的身体在宽大的棉袄里显得更单薄,面黄肌瘦的小脸上,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踌躇了一下开口:“顾同志,我…我能多要点瘦肉,少点肥的吗?肥的…我吃不太惯。” 这要求在这年头显得格外古怪。 顾野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她。 昏暗光线下,这女知青瘦得像根豆芽菜,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袄,脸上没什么血色,唯有一双眼睛透着股说不清的劲儿。 他想起她独自进山,面对野猪时的尖叫和后来的镇定。 他没多问,只点点头:“行。” 他利落地调整,切下两大块精瘦的里脊和后腿肉给她,把最肥腻的那块板油和大部分下水收了回去。 林晚看着眼前这堆明显多了许多瘦肉、分量也更足的肉,心里估算着足有五十多斤,喜悦之后是巨大的发愁。 这么多鲜肉,她那个巴掌大的单间,怎么藏? 天气渐暖,放久了必然变质发臭。 顾野似乎看穿了她的为难,他用沾着血污的手背随意抹了下额角的汗,指向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石板盖。 “那是地窖。”他语气平淡,“肉用油纸包严实,放里面冻着,能放些日子。” “你需要时,天黑透了再过来。”他补充道,深邃的目光落在林晚脸上,“敲门三长两短,安全。” 林晚心头一松,但随即又想到另一个办法。 她看着顾野,斟酌着词句,声音压得更低:“顾同志,这么多肉……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放久了怕糟蹋好东西……你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换出去一些?” 她没说“卖”,只用了更隐晦的“换”。 顾野手上的刀停住了,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晚。 林晚坦然迎着他的视线,眼神里没有试探,只有一种对“同伙”的坦诚和对解决实际问题的迫切。 顾野沉默了几秒,他明白她的意思。 他没接“换出去”的话茬,只是看着地上那份属于林晚的肉,沉声道:“按供销社的价,我跟你换。你要换多少?” 林晚心里立刻明镜似的。 顾野听懂了,但他不想带她涉足那些可能危险的地方,或者说,不想跟她有更深的牵扯。 他用这种方式,既解决了她的问题,又划清了界限。 她没有任何不快,反而松了口气,立刻点头:“行!顾同志你看着换就行!” 本来就是白得的,人家肯按供销社公价收,已经是照顾了。 她不能不知好歹。 顾野“嗯”了一声,没再多言,弯腰继续处理剩下的野猪肉。 赵建军在旁边看得有点傻眼,但被顾野一个眼神制止了疑问。 林晚只从肉堆里挑了一块约莫两斤重的五花肉,用顾野递过来的油纸包好。 “这块我拿回去,其他的麻烦顾同志了。”她将剩下的肉推向顾野。 顾野动作很快,将林晚那份肉过秤,按供销社里肉票加钱的混合价。 他很快算好,从自己屋里拿出一个旧布包,数出四十块钱递给林晚。 林晚接过来,看也没看就塞进棉袄内袋里,心里踏实了。 “谢谢顾同志!”林晚看他。 顾野点头,示意赵建军帮忙把肉包好,放进地窖。 林晚将那块小五花肉小心地放进自己的背篓底层。 顾野从院墙根拿了几把干草和几根枯柴,帮林晚胡乱盖在肉上面,遮挡得严严实实。 “谢谢,那我先回去了。”林晚背上背篓,分量不重,她心里有数。 “天还没全黑,小心点。”赵建军提醒了一句。 顾野只是抬眼,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算是回应。 林晚转身走出这间弥漫着血腥味的小院。 天色是灰蓝色的,大队刚下工,家家户户屋顶升起炊烟,路上还有些零星归家的人影。 她低着头,背着那个看起来只装着一点柴草的背篓,专挑人少的屋后小路,脚步匆匆地往知青点赶。 回到知青点后院时,前院已经飘起饭菜香,人声也嘈杂起来。 吴爱红他们在自己屋门口的小炉子前忙活。 林晚目不斜视,快步走到自己小屋门口,掏出钥匙迅速开门闪身进去,“咔哒”一声插上门闩。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她才真正放松下来。 屋内昏暗。 她放下背篓,掀开上面的干草枯枝,露出那块油纸包着的肉。 她没点灯,借着窗纸透进的最后一点微光,快速打开油纸,将肉连同包肉的油纸一起,还有棉袄内袋里的钱票,意念一动—— 东西瞬间消失,安稳地躺进了她的空间仓库。 做完这一切,林晚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冰冷的门板上。 顾野这个人……办事利落,界限分明,是个能合作的对象。 但太警惕了,不能深交,怕被他发现秘密。 这样就挺好! 林晚摸索着走到炕边坐下,黑暗中,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满足的弧度。 今天有点惊险,但收获不错。 顾野处理事情的方式让她意外,又觉得合理。 他显然不想和自己有太多瓜葛,用最直接的钱货两讫划清界限。 这正合她意。 她不需要依靠谁,更不需要欠下人情。 能这样干干净净地拿到实实在在的钱票,就是最好的结果。 …… 第77章 黑市入口 一个面黄肌瘦、看起来顶多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实际十六岁),敢独自进深山。 面对野猪濒死反扑时爆发尖叫又迅速镇定,还主动要求瘦肉、提出“换”掉大部分肉…… 她身上有种与外表极不相称的冷静…… 甚至还有处理事情的精明? 这不是一个普通城里娇气女知青该有的样子…… 疑惑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头漾开一圈圈涟漪。 那抹若有所思的探究,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幽深。 赵建军一边把最后一块肉推进地窖,一边忍不住嘀咕:“野哥,这林知青……胆子是真大,心思也活泛啊!不过她瘦成那样,是得吃点好的补补……” 顾野没接话,只是用力合上了沉重的石板盖,拖过旁边的石磨盘压好。 动作干脆利落,仿佛要压下去的,不仅是地窖口,还有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好奇。 * 处理完野猪,赵建军跟着顾野走出院子,顺手带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野哥,那林知青……”他忍不住又开口,语气里满是探究。 顾野停下脚步,站在昏暗的村道上,高大的身影几乎融进夜色。 他侧过头,只给赵建军留下一个冷硬的侧脸轮廓。 “管好你的嘴,建军。”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还有……” 他顿了顿,补充道,“离她远点。” 赵建军被那眼神看得一凛,连忙点头:“知道知道!我肯定不说!我你还清楚吗?不过野哥,你为啥让我离她远点?她看着……” 顾野没回答,只是迈开步子,朝着村中另一个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他不需要解释。 那个叫林晚的女知青身上,有种与这贫瘠山村格格不入的、难以捉摸的气息。 像一株长在石缝里的草,看似弱小,根却扎得极深,透着一股子韧劲儿和…… 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感。 离远点,对谁都好。 顾野这样告诉自己,忽略了心头那丝若有若无的异样。 * 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尽,林晚已经背着空背篓,脚步轻快地出现在了猪圈门口。 “张大爷,今天的猪草。”她放下满满一背篓鲜嫩的鹅肠草和车前草。 空间作弊般的效率让她轻松完成任务。 老张头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草料水灵干净,分量十足。 他鼻子里“嗯”了一声,在本子上“林晚”名字后面画了个“√”,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谢谢张大爷!”林晚声音清脆,转身就走。 时间宝贵,目标公社! 更重要的是,兜里那笔“横财”和厚厚一叠票证在召唤,尤其是对肉的渴望让她浑身是劲。 大队的拖拉机早已突突突地载着人去了公社,林晚只能靠两条腿。 冷风刮脸,她却走得发热,心里揣着火。 一个多小时后,公社街道出现。 煤烟味、牲口味、隐约的食物香混杂。 林晚直奔供销社。 “同志,麻烦您,要两盒百雀羚雪花膏。”她递上钱和工业券。 售货员慢悠悠地拿出两个蓝色小铁盒。 “再来两个铝饭盒。”林晚指着货架上的标准长方形铝饭盒。 “劳动布的裤子两条,深蓝色的,腰围二尺一,长裤。”林晚递上布票。 “厚棉被一床,八斤的。”棉花票和布票递给售货员。 “要一个铁锅,家里灶台用,中号的就行。”林晚指着墙上大小适中、带双耳的铁锅。 “还有蛤蜊油两盒,牙膏一支,香皂两块,卫生纸两卷,火柴五盒,盐两斤。”零零总总一大堆。 售货员看着这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买这么多东西。 尤其那床厚棉被和铁锅,眼神充满诧异,但也没多问,只是动作更慢了些。 林晚耐心等着,钱票流水般花出去。 铁锅、棉被、衣服、日用品…… 背篓很快塞满,棉被体积太大,只能抱着。 她抱着棉被,背着沉甸甸的背篓,走出供销社,拐进旁边一条堆杂物的窄巷。 左右无人,意念一动,除了铁锅、棉被和装了几样小东西的背篓还留在外面,其余所有东西瞬间消失进空间。 负担减轻不少! 她抱着棉被,背着轻了些的背篓,走向粮站。 “同志,十斤精白米,十斤富强粉。”她特意要细粮。 粮站工作人员称好,用麻袋装好。 林晚给了钱票,把米面塞进背篓,抱着棉被,提着铁锅,继续在街上“闲逛”,寻找目标。 转悠了快半小时,在一个偏僻的、堆着柴火和破筐的巷子口,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 几个行色匆匆的人影,提着鼓鼓囊囊的袋子,一闪身就钻进了巷子深处。 应该就是这儿了! 林晚没有立刻进去。 她走到一个背风的墙角,放下背篓和铁锅,飞快地从空间里取出几样东西。 一件深蓝色的、洗得发白的旧罩衫,一条灰色的旧围巾,还有一顶压得低低的、帽檐有些塌的帽子。 她迅速套上罩衫,把围巾严严实实裹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再把帽子压低。 把供销社买的东西都放进空间,只留下一个空背篓。 林晚背起背篓,低着头,快步走进了那条幽深的巷子。 在一个堆着破筐的偏僻巷口,她看到两个神情警惕的汉子守在巷子深处,对每个想进去的人都低声说着什么,然后对方递过去一点东西才放行。 这就是黑市入口了吧…… 林晚走过去。 一个汉子拦住她,上下打量:“买?两毛。” 林晚没犹豫,掏出两毛钱递过去。 汉子收了钱,挥挥手放行。 巷子七拐八绕,尽头豁然开朗。 整条巷子静悄悄。 没有人说话,摊位杂乱有序…… 林晚目标明确。 她先走向卖种子的区域。 一个老农摊前摆着些报纸包。 “大爷,有粮种吗?麦种、稻种、玉米种都要点。”林晚蹲下身子压着声音。 “有有!麦种一毛一包,稻种一毛二,玉米种八分。”老农小声介绍。 “每样给我五包。”林晚爽快付钱。 接着是果树苗。 她转了几个摊,多是本地常见的苹果、梨、枣树苗,就一样买了一株。 第78章 黑市风波 “大爷,这什么苗?”林晚蹲下问。 老农叹口气:“唉,说是南边来的啥好果子苗,俺也不认得。” “冻着了,怕是活不成。” “你要是要,便宜给你,五株给一块钱拿走。” 林晚仔细辨认那光秃秃的枝干和残留的一点叶柄形态,心中狂喜! 她曾经刷视频看过,这分明是山竹和荔枝苗! 虽然冻伤了,但空间沃土加灵泉,绝对能救活! “行!一块就一块,我拿回去试试。”林晚压下激动,面无表情地付了钱,小心地把五株“宝贝”苗用旧报纸裹好,放进背篓。 在一个摊上发现五斤品相不错的精米花两块五买下。 买了两斤凝固的猪板油花三块六毛;又在一个肉贩子那里买到五斤五花肉花了七块五。 这是家猪肉,比野猪肉好吃多了! 补充了二十斤品相好的玉米碴子花了七块。 林晚看中一块厚实的深蓝色卡其布,扯了十尺八块钱,打算做件外套。 另外买了些针线、各种菜种都买了一包、一把锋利的柴刀、一把小锄头。 背篓越来越重,尤其是加了二十斤玉米碴子后。 林晚找了个无人角落,将背篓里的东西全部收进空间! 背篓瞬间轻了。 林晚感觉自己像个不知疲倦的搬运工。 她再次返回黑市,又买了些耐储存的干豆角、粉条和一小包花椒大料,放进背篓做样子。 粗粗算下来,黑市总共花了一百多块钱,这钱太经花了! 当她准备离开时,一种被盯上的感觉让她的头皮发麻! 有人在看她! 不是那种随意的打量,而是带着审视和贪婪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视线! 林晚后背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她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借着整理围巾的动作,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向后扫去。 巷子口的光影里,倚着墙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身材干瘦,穿着脏兮兮的棉袄,眼神像老鼠一样滴溜溜乱转,正死死盯着她的背篓。 另一个稍微壮实些,脸上有道疤,抱着胳膊,目光阴沉地在她身上来回扫视,重点在她的口袋停留。 糟了!被盯上了! 肯定是她刚才大手大脚花钱买东西,又频繁进出,引起了这些“地头蛇”的注意! 林晚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冲破胸膛! 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喉咙。 她强迫自己镇定,脚步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几分,朝着死胡同的方向走去,但不再是直线,而是故意绕了一下,想甩开视线。 然而,那两道阴冷的目光如影随形! 她能感觉到,那两个男人也动了,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距离在缩短! 就在她快要走到死胡同口,准备冲进去卸货减轻负担逃跑时—— 这时…… “红袖章来了——!快跑——!” 黑市核心区猛地炸开锅! 尖叫、奔跑、东西翻倒的声音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混乱瞬间爆发! 人潮汹涌! 林晚抓住机会,像条泥鳅般猛地扎进旁边一条堆满垃圾的岔道,拼命奔跑! 意念同时闪动,背上的背篓瞬间消失!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狂奔,专挑脏乱差的小路,肺里火辣辣地疼。 身后隐约传来叫骂声,但很快被更大的混乱淹没。 幸运的是,红袖章主力在抓核心区的人,没人注意到她这个钻小道的。 盯上她的人好像也因为红袖章的突然到来撤退了…… 林晚终于冲出棚户区,眼前是公社外的荒地。 她扶着一堵破墙,弯着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涔涔,心脏狂跳。 回头望去,无人追来。 安全了…… 强烈的后怕让她腿软。 黑市果然还是不太适合她…… 林晚躲进了一个小树林。 空间里堆积如山的物资! 特别是那五株热带果苗,让她欣喜若狂! 才花了一块钱赚大了! 林晚脱掉罩衣围巾帽子,只背着装着针线火柴雪花膏盐和那包点心的半空背篓,抱着厚棉被卷,拎着铁锅和搪瓷缸子,走向国营饭店。 刚才的惊魂一刻耗费了太多时间,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必须犒劳自己压压惊! 国营饭店人声鼎沸。 林晚找了个角落,把棉被卷竖在脚边,背篓铁锅放好。 她走到点菜窗口,对里面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服务员说:“同志,一份红烧肉,一份醋溜白菜,二两米饭。” 然后,声音压低,带着点请求:“同志,麻烦您,再帮别人带两份红烧肉,行吗?是帮大队里两位干部带的,他们开会走不开……” 说着,飞快地从背篓里摸出两个自己的铝饭盒,从窗口下方递进去。 女服务员皱着眉,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林晚和她脚边的大棉被卷,又看看递进来的两个饭盒,似乎在权衡。 这年头帮人带饭常见,但一次带两份红烧肉,还是个小姑娘… “带饭可以,一份红烧肉一块五,二两肉票。两份三块,四两肉票。钱票先给。” 服务员最终还是同意了,但语气生硬。 林晚心里一松,赶紧数出钱票递过去:“谢谢同志!麻烦您了!” 服务员收了钱票,把饭盒拿进去,扯了单子给她。 林晚回到座位等待。 饭菜很快好了,窗口喊她的号。 她过去,先端回自己的红烧肉、醋溜白菜和米饭。 紧接着,服务员把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盖着盖子的铝饭盒也递了出来,沉甸甸,热乎乎的。 “拿好了!”服务员提醒了一句。 “哎!谢谢同志!”林晚感激地应着,把两个饭盒小心地放进背篓里。 看着自己桌上丰盛的饭菜,她胃口大开,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 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入口即化,醋溜白菜清爽解腻。 极大地抚慰了林晚受惊的神经。 吃完后,她看着还剩一点的菜,又拿出来一个空饭盒,把剩菜装了进去,盖好放背篓。 吃饱喝足,林晚抱着硕大的棉被卷,背着半空背篓,一手拎铁锅,走向大队的拖拉机停靠点。 大队的拖拉机已经等候已久,车斗里坐了几个人。 赵有田看到林晚这“全副武装”的样子,吓了一跳。 “林知青!你这是……把供销社搬回来了?” 赵有田打趣道,和其他社员一起好奇地看着她的大棉被卷和铁锅。 “赵叔,家里寄了钱票,置办点东西。”林晚喘着气解释。 在众人帮助下,费力地把棉被卷、背篓、铁锅弄上车斗,自己也爬上去,靠着棉被卷坐下。 没过多久,人齐了。 “坐稳了,走!”拖拉机突突启动,颠簸上路。 第79章 水果 林晚抱靠着柔软的棉被卷,看着倒退的田野,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疲惫袭来,在拖拉机的突突声中,她靠着棉被卷,闭眼假寐。 快到大队时—— 顾野扛着一捆新砍的柴禾从山脚小路转出来,正好看到拖拉机驶过。 他一眼就看到了车斗里那个被大棉被卷几乎淹没的瘦小身影。 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脸上蹭了些灰,宽大的旧棉袄袖口磨得发亮,和怀里崭新的、鼓囊囊的棉被卷形成刺眼对比。 脚边还放着崭新的铁锅和半满的背篓。 去公社了? 这么大手笔? 想起上次深山相遇…… 顾野的眉头深深锁紧。 这女知青,看着瘦小不起眼,行事却透着一股子让人看不透的胆大…… 他看着拖拉机卷起的尘土渐渐散去,林晚的身影也消失在路上。 顾野沉默地收回目光,掂了掂肩上的柴捆,迈步走向自己村尾的小院。 * 林晚抱着沉甸甸的棉被卷,背着装了一半的背篓,一手拎着新铁锅,几乎是踉跄着回到了知青点后院自己的小屋。 “咔哒!” 门闩落下的清脆声响,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高度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弛,随之而来的是席卷全身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前院静悄悄的,知青们还没下工。 这难得的独处时光,正是她最需要的。 她顾不上一身的尘土和疲惫,也顾不上欣赏新买的棉被和铁锅。 把新买的厚棉被卷暂时放在炕尾,铁锅放在墙角新搭的小灶台旁,背篓放在门后。 做完这些,她飞快地脱掉沾满尘土的外衣外裤,只穿着里层的单衣单裤。 迅速爬上炕,拉过那条半旧的厚棉被,将自己连头带脚严严实实地蒙住! 熟悉的黑暗和封闭感包裹了她。 进! 轻微的失重感后,温暖、清新、充满生机的空间气息瞬间取代了被窝里的沉闷。 柔和的光线洒落,驱散了疲惫和寒意。 林晚站在纯白仓库区的中央,贪婪地深吸了几口空间里纯净的空气,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仓库一角—— 那里堆放着今天在黑市惊魂中收获的所有物资:米面粮油、猪油五花肉、布料、工具、种子…… 还有那五株用旧报纸裹着的、蔫头耷脑的“宝贝”树苗! 林晚迫不及待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解开旧报纸。 五株小树苗露了出来,枝干光秃秃的,叶子几乎掉光,只剩下一点干枯的叶柄,一副随时要咽气的模样。 “山竹……荔枝……”林晚的手指轻轻拂过其中两株较为纤细的枝干,根据记忆中的形态特征确认着。 另外三株形态略有不同,她暂时无法确定具体品种,但能感觉出也是南方特有的果树。 “能不能活,就看空间和灵泉的了!” 她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拿起那把小锄头,打算亲自动手,走到那片一百多平米的黑色沃土边缘。 她仔细规划着位置,沿着沃土外围的边界线,每隔一段距离挖一个合适的坑。 坑挖得深一些,底部还用意念稍微松了松土。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第一株山竹苗,去掉根部包裹的少量泥土,将根系舒展着放入坑中,填土,压实。 接着是荔枝苗,同样操作。 最后是那三株未知的果树苗,也一一栽好。 五株小树苗,像五个虚弱的卫兵,沿着沃土的边界线站定。 林晚走到灵泉边,拿起那个搪瓷缸子,舀了满满一缸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灵泉水。 她回到树苗旁,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均匀地将灵泉水浇灌在每一株树苗的根部。 清澈的泉水迅速渗入黝黑的土壤。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灵泉水完全渗入的瞬间,那五株原本濒死的小树苗,仿佛被注入了磅礴的生命力! 干枯的枝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润泽,呈现出健康的褐色。 光秃秃的枝头,嫩绿的新芽如同变魔术般“啵啵啵”地钻出来,迅速舒展开嫩叶! 嫩叶迎风招展,颜色从嫩绿迅速转为深绿,叶片也由小变大,变得厚实油亮! 枝干开始拔高、分叉! 紧接着,在枝叶繁茂的枝头,细小的花苞冒了出来,迅速绽放! 山竹树开出了淡黄色的、带着奇特香气的小花; 荔枝树则是细密如米粒的淡绿小花,散发着独特的甜香; 另外三株也各自开出了形态各异的花朵。 花开花落,几乎在眨眼间完成! 然后,小小的、青涩的果实迅速膨大、变色! 山竹那标志性的、深紫色带着绿色蒂瓣的果实挂满了枝头,个个饱满圆润,表皮光滑,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荔枝树则挂满了成串成串的、鲜红欲滴、表皮布满小疙瘩的荔枝,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条! 另外三株果树也结满了硕大的果实:一株是表皮金黄、布满细小绒毛的芒果! 一株是表皮青绿、带着褐色斑点的菠萝蜜! 还有一株竟是表皮红艳、形似心形的莲雾! 浓郁得化不开的混合果香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甜美得令人心醉! “成了!真的成了!”林晚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她冲到山竹树下,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颗沉甸甸、深紫色的山竹。 入手微凉,沉甸甸的。 她用力掰开那厚实却柔软的紫色外壳,露出里面雪白晶莹、如同蒜瓣般排列的果肉。 她迫不及待地掰下一瓣塞进嘴里。 牙齿轻轻一咬,冰凉、滑嫩、清甜无比的汁液瞬间在口中爆开! 那甜味纯净无比,带着一丝独特的微酸,口感细腻如脂,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紧张! 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感顺着喉咙滑下,仿佛连灵魂都被洗涤了,四肢百骸都透着舒畅! 她又摘了一颗红艳艳的荔枝,剥开粗糙的外壳,露出半透明、凝脂般的果肉。 轻轻吸吮,甘甜的汁水充盈口腔,果肉Q弹爽滑,带着浓郁的蜜香,比她在前世吃过的任何荔枝都要甜美百倍! 芒果、菠萝蜜、莲雾…… 每一种果实都让她惊喜连连,味道纯净、浓郁、完美得超乎想象! 更重要的是,每吃一种,身体都仿佛被注入一股温和而强大的暖流。 驱散着长久以来积压的虚弱和营养不良带来的隐痛,让她感觉精神焕发,充满力量! 看着五棵果树上挂满了累累硕果,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香气,林晚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丰收喜悦和巨大的满足感。 “就让它们挂在树上,现摘现吃!”她立刻做出了决定。 第80章 稻种 “想吃就摘,现摘现吃,这才是神仙日子!” 看着这片硕果累累的“果园”,林晚的笑容又收敛了。 这些水果的效果太逆天了! 味道绝顶,还能明显改善体质。 这要是拿出去…… 她肯定会被切片的! “自己吃!都留着我自己吃!”她斩钉截铁,“卖只能贱卖,我舍不得,高价卖又太扎眼!” “而且效果根本没法解释!暴露空间为了一点小钱!不值得!” 目光转向沃土中央。 下乡之前种下的蔬菜和红薯,早已成熟得不能再成熟了。 翠绿的大白菜,饱满的萝卜还有爬满藤蔓、块茎硕大的红薯…… 之前忙着下乡和生存,一直没顾上收,也没心思卖。 此刻看着它们,林晚意念一动! 如同无形的巨手拂过沃土,所有的蔬菜、红薯瞬间消失,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码放在了空间仓库的保鲜区。 原本拥挤的沃土瞬间变得空旷。 腾出了地方,林晚拿出了今天在黑市买的宝贝——麦种和稻种! 金黄的麦粒饱满坚实,带着阳光的味道; 稻谷则带着一层淡黄色的壳。 “水稻要种水田……空间这黑土地,能行吗?”林晚有些迟疑。 但空间的神奇已经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 她决定试试。 意念操控下,黝黑的沃土如同被无形的犁耙翻松。 她将沃土大致分成两半。 一半均匀地撒上金黄的麦种。 另一半则撒上带着壳的稻种。 种子如同细密的雨点,落入松软肥沃的黑土中,迅速被覆盖。 “感知一下多久能收?”林晚集中精神, 空间反馈给她一个模糊的信息:自然生长状态下,大约需要一个月。 一个月? 林晚撇撇嘴,看着旁边五棵挂满神果的大树,她可等不及了! 灵泉水能催生果树,对粮食肯定也有效! 她再次拿起搪瓷缸子,从灵泉里舀出清澈的泉水。 这一次,她用意念操控,将泉水均匀地、如同细雨般洒向整片沃土。 神奇再次上演! 被灵泉滋润的黑土仿佛拥有了生命! 刚刚播下的麦种和稻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 嫩绿的麦苗和稻苗如同绿色的绒毯,瞬间覆盖了两片土地! 并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拔高、抽叶! 麦田里,嫩绿的麦苗迅速变得深绿、粗壮,开始抽穗! 稻田间,秧苗也飞快地生长、分蘖,抽出修长的稻穗! 但这速度…… 似乎还不够快? 林晚感觉它们离成熟还差一大截。 “再来!”她一不做二不休,又用意念操控,从灵泉中引出一道更粗壮的水流,如同甘霖般,再次均匀地浇灌在整片沃土之上! 这一次,效果堪称神迹! 麦田里,原本青绿的麦穗瞬间染上金黄! 麦秆变得粗壮坚韧,沉甸甸的麦穗饱满低垂,麦芒在柔和光线下闪烁着金光! 稻田里,青涩的稻穗也瞬间转为成熟的金黄! 稻秆挺立,谷粒饱满,压弯了稻穗! 整片沃土,在短短几分钟内,完成了从播种到丰收的奇迹! 金黄的麦浪与稻浪在空间柔和的光线下翻滚,散发着浓郁的、属于粮食的醇厚香气! 丰收的喜悦再次涌上心头,但林晚看着眼前的金灿灿,又陷入了新的沉思。 “稻子带壳,麦子带麸……空间能脱壳磨粉吗?” 她试着集中意念,锁定稻田区域,下达指令:脱壳!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片金黄的稻田上空,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拂过。 稻穗上的谷粒纷纷脱落,金黄色的外壳如同被风吹散的粉尘般瞬间剥离、消失! 只留下了一粒粒晶莹饱满、如同珍珠般的雪白大米! 这些大米如同被无形的扫帚聚拢,整齐地堆叠在仓库里! 成了!林晚大喜! 立刻将意念转向麦田:脱壳磨粉! 无形的力量再次拂过麦田。 沉甸甸的麦穗自动脱落麦粒,脱壳麦粒在无形的磨盘下瞬间粉碎! 粗糙的麦麸被精准地分离出来,消失不见。 只留下细腻雪白、如同初雪般的面粉,同样堆叠在仓库里! “太棒了!”林晚兴奋地握拳! 这空间简直是种田神器的终极形态! 意念所及,无所不能! 她立刻用意念将堆积如山的大米和面粉,全部转移到空间仓库的粮食区。 看着仓库里瞬间多出来的、如同小山般的晶莹大米和雪白面粉,安全感爆棚! 她迫不及待地用意念取出一些新收获的大米,又拿出铁锅,加入清澈甘甜的灵泉水,用火柴和木柴生起一小堆篝火,开始煮粥。 这木柴还是她在山上装模作样的时候顺手放到空间里的。 很快,铁锅里散发出纯粹的米香,比她在粮站买的精米还要浓郁诱人百倍! 米汤浓稠,米粒颗颗开花,晶莹剔透。 林晚盛了一碗白粥,米香扑鼻。 她又从仓库里取出一个饭盒,打开,里面是中午在国营饭店打包的红烧肉。 油汪汪、颤巍巍的肉块散发着霸道的酱香肉香。 她夹起一块色泽红亮的红烧肉,放在雪白滚烫的米粥上。 肉的油脂和酱汁缓缓渗入粥里。 林晚舀起一勺混合着米粒和肉汁的粥,吹了吹气,送入口中。 瞬间,味蕾仿佛被唤醒到了极致! 灵泉大米煮成的粥,口感难以形容的软糯、滑润、清甜! 米香纯净到了极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生命力! 国营饭店红烧肉的浓郁酱香、肥肉的油润、瘦肉的酥烂,与这极致清甜纯净的米粥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和升华! 肉的厚重被米粥的纯净中和,米粥的清淡又被肉的丰腴提升! 好吃得让她几乎想把舌头吞下去! 更重要的是,随着热粥下肚,一股温和而持续的热流从胃部扩散开。 滋养着四肢百骸,感觉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贪婪地吸收着这高品质的能量! “我决定了!”林晚一边幸福地小口吃着,一边在心里规划, “这一批灵泉浇灌出来的大米和面粉,还有那些神果,统统留着自己吃!绝对不拿出去!外面就吃大队分的粗粮和买的普通细粮。” 她估算着。 “每天一碗这样的灵泉米粥,配点肉和蛋,再加上水果……” “坚持一个月,我这副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样子,绝对能养回来!恢复到正常人的红润健康!” 想到这里,她摸了摸自己依旧没什么肉的脸颊,眼中充满了期待。 第81章 林晚的变化 林晚开始整理清点空间物资。 肉类区—— 之前空间分割好的野猪肉,五花、里脊、排骨、猪蹄、猪头等还没吃。 今天黑市买的三斤新鲜五花肉。 三个饭盒里的红烧肉。 省着点吃,搭配蔬菜主食,足够她一个人吃上两三个月了! 短期内完全不用为肉发愁。 蛋类的话…… “可以跟村里换点鸡蛋。”林晚琢磨着,“鸡屁股银行是社员的重要收入来源,应该能换到。每天一个蛋,营养更均衡。” 她记下了这个待办事项。 粮食区—— 刚收获的灵泉大米、灵泉面粉。 大队分的玉米面、红薯干、高粱米; 粮站买的10斤精米、10斤富强粉; 黑市买的5斤精米、20斤玉米碴子,这些可以放外面吃。 蔬菜水果区—— 五棵挂满果实的果树 山竹、荔枝、芒果、菠萝蜜、莲雾,现吃现摘。 普通蔬菜:今天刚收进仓库的白菜、萝卜、番茄、豆角等;黑市买的小葱、姜蒜、干豆角、粉条。 日用品/工具区—— 搪瓷脸盆、缸子、雪花膏、蛤蜊油、牙膏、香皂、卫生纸、针线、布匹(劳动布、卡其布)、柴刀、小锄头。 钱票还剩余四千多块和剩余的票据,肉票还没花完,下次可以用。 看着空间仓库里琳琅满目、分门别类、堆积如山的物资,林晚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掌控感。 从林家那个备受欺凌、食不果腹的小可怜—— 到如今拥有一个神奇空间、物资爆仓的“富豪”,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饥饿、寒冷、匮乏的阴影,似乎被彻底驱散了。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穿越以来最放松、最真切的一个笑容。 虽然身体依旧瘦弱,但眼中已充满了希望和力量的光芒。 “就这样,稳扎稳打,先把身体养好。”她给自己定下了短期目标。 林晚最后环顾了一下这片属于自己的神奇天地,五棵挂满珍果的大树如同守护者,仓库里的物资闪闪发光。 意念一动—— 出! 轻微的失重感后,身体重新感受到了土炕的坚硬和棉被的柔软。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隐约能听到前院知青点传来的嘈杂人声和下工的动静。 小屋依旧简陋,但林晚的心却无比温暖和充实。 她躺在炕上,听着外面的声响,感受着身体内那股被灵泉食物滋养后的暖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嘴角,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弧度。 养精蓄锐,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 时光悄然滑过指尖,一个月的光阴在向阳大队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流逝。 凛冽的寒风被初春微暖的气息取代,山间的积雪消融,裸露出深褐色的泥土和点点倔强的嫩绿。 对于林晚而言,这一个月,是脱胎换骨的一个月。 每日雷打不动的打猪草任务,对她来说根本不是负担。 她总能以惊人的效率完成定额,然后背着空了的背篓,熟门熟路地钻进后山深处那片人迹罕至的松林。 确认四周安全无虞,意念闪动,她便消失在原地,进入那方温暖的天地。 空间里,是她精心打造的“疗养院”兼“能量补给站”。 晶莹剔透的灵泉大米粥散发着纯净的米香,一碗下肚,暖意融融,滋养着每一寸筋骨。 自己做的红烧肉、溜肉段,偶尔还有用铁锅煎的喷香的煎鸡蛋。 这是她从村西头李婶家换的,十个鸡蛋花了她一角钱和半斤粮票,李婶乐得合不拢嘴。 配上水灵灵、脆生生的空间白菜或萝卜丝,营养搭配均衡得远超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 饭后,摘一颗红艳艳的荔枝,吸吮那甘甜如蜜的汁液; 或者掰开一个深紫色的山竹,品尝雪白果肉的清甜冰爽。 这些水果带来的不仅是味蕾的极致享受,更是对身体深层次的洗涤和修复。 日复一日的滋养,效果是惊人的。 原本林晚枯黄如草的头发,变得乌黑柔顺,扎成两个麻花辫,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动,发梢泛着健康的光泽。 那张曾经瘦削蜡黄、颧骨突出的小脸,如今丰润了起来,皮肤白皙细腻,透着健康的红晕,如同初春枝头含苞待放的花蕾。 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变得清澈明亮,如同山间最纯净的溪水,带着一种沉静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力量。 她的五官本就清秀,鼻梁挺直,唇形姣好,只是过去被病弱掩盖。 如今营养充足,那份清冷疏离的气质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像山涧旁静静绽放的幽兰。 林晚偶尔想到什么开心事而弯起嘴角时,那笑容又如同冬日暖阳,瞬间融化了清冷,透出几分温柔的暖意。 更显著的变化是身高。 一个月前,她还像个没长开的孩子,身高堪堪一米五出头,站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如今,像是被春雨催发的竹笋,竟悄无声息地拔高了一大截! 身形变得修长匀称,虽然在一众普遍人高马大的黑省姑娘和女知青中,一米六五的个头依然显得娇小玲珑,尤其对比吴爱红那逼近一米七的身高。 但对林晚自己而言,这已经是天大的惊喜! 她感觉自己走路都带着风,视野都开阔了不少。 她甚至乐观地盘算着:这才一个月就长了这么多,努努力,说不定还能窜到一米七呢! 此刻林晚尚不知晓,这具身体的基因潜力大约也就到一米六八,未来的她得知真相时确实郁闷了好一阵子,但此刻,她正沉浸在长高的喜悦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 身体的变化带来的是行动力的提升。 背起那几十斤的猪草背篓不再像以前那样吃力,脚步也更加轻快稳健。 即使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也掩盖不住那份由内而外焕发的蓬勃生机。 这样的变化,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会引起注意。 顾野在巡山或下工的路上,偶尔会与去交猪草或刚从山上下来的林晚擦肩而过。 —— 第82章 顾野… 她正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洗手,微低着头,侧脸线条流畅,皮肤在阳光下白得晃眼,透着健康的红晕。 乌黑的发辫垂在肩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当他走近时,她恰好抬起头,清澈的目光撞进他的视线。 那一瞬间,顾野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眼前的少女,与一个月前那个瘦小枯黄、眼神带着警惕和疲惫的女知青判若两人。 那份清冷中带着韧劲的气质,像山野间突然绽放的不知名野花,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鲜活和……心悸感。 他喉结微动,移开目光,沉默地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便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只是那惊鸿一瞥的画面,却在他脑海中停留了片刻。 后来再遇见,他总会下意识地多看她一眼。 看她背着背篓时挺直的脊背,看她走路时轻盈的步伐,看她偶尔与村里的婶子大娘交谈时,脸上露出的那种疏离却并不失礼的浅淡笑容。 每一次,他心头都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细微的涟漪,旋即又归于沉寂。 他依旧沉默寡言,眼神深邃难测,只是那目光在林晚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过去多了那么零点几秒。 ﹉ 而在知青点,林晚的变化同样引人注目,却也带来了一种微妙的、难以打破的隔阂。 后院单间的生活模式早已固定。 吴爱红、孙卫东、陈志强三人搭伙做饭,随着开春野菜渐多,他们的小灶内容也丰富了些,去了公社回来,偶尔也能见点油腥。 但看着林晚那间小屋紧闭的房门,看着她独自进进出出,明显红润健康的气色,尽管她穿得依旧朴素。 吴爱红心里那点别扭和不平衡感,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反而像陈年的老醋,越酿越酸。 她不是没想过缓和关系。 有次林晚去交猪草回来,在院子里碰上,吴爱红张了张嘴,想说句“回来了?”或者“今天草打得挺快啊?”之类的扬面话。 可话到嘴边,看着林晚那张平静无波、眼神清亮仿佛洞悉一切的脸,想到当初被拒绝搭伙的难堪,吴爱红就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 最终,她只是僵硬地点了下头,迅速扭开了脸。 孙卫东和陈志强更是如此。 他们本就是被动跟着吴爱红的态度走,吴爱红不主动,他们更不知道如何跟这个气质清冷、似乎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里的林晚打交道了。 于是,后院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氛围。 四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是生活在两个平行空间。 做饭时,吴爱红他们屋前的小炉子炊烟袅袅,偶尔传来交谈声; 林晚这边则是关着门,只有极轻微的铁锅碰撞声和隐约的食物香气飘出。 出门进门,碰到了,要么是极其简短的“嗯”、“回来了”,要么就是干脆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 这种“不冷不淡”,好像成了后院相处的基调。 没有争吵,没有明显的冲突,但也绝无亲近。 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沿着既定的轨迹运行。 前院的老知青们,自然也注意到了后院这个独行侠的变化。 有知青私下议论:“瞧见没?后院那个小林知青,气色可真好!跟刚来时判若两人!” “可不是嘛!小脸白里透红的,个子也蹿高了。到底是城里姑娘,底子好,养养就回来了。” “养?拿什么养?谁还不是城里姑娘了,她那点工分,也就够换点口粮吧?看她天天独来独往,也不搭伙,吃得倒挺好似的……” “啧,谁知道呢?兴许家里补贴多?或者……有啥别的门道?”语气里难免带着点探究和不易察觉的酸意。 这些议论偶尔会飘进林晚耳朵里,她只是置若罔闻。 她知道,这些老知青大多也只是被穷困生活磋磨得有些市侩和眼热,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她们议论,更多是出于一种对“不合群者”的好奇和对“过得比自己好”的些微嫉妒。 只要不舞到她面前,她懒得理会。 她享受这种不被人不干预的平静。 一个人打猪草,一个人上山“加餐”,偶尔一个人在小屋里看书,一个人打理自己的一切。 不需要看人脸色,不需要迁就他人,不需要卷入复杂的人际纠葛。 这种孤独,对她而言是自由,是安全,是掌控自己生活的底气。 * 这日清晨,林晚像往常一样,早早完成了猪草任务。 她背着背篓,里面象征性地装着几根枯枝和一把镰刀,脚步轻快地走在回村的土路上。 晨光熹微,给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乌黑的发辫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白皙的脸颊透着健康的粉晕,清冷的眉眼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沉静。 刚走到村口岔路,迎面撞上了刚从山里出来的顾野。 他肩上扛着一只刚猎到的狍子,身形依旧高大挺拔,古铜色的脸上带着晨露的湿气,眼神锐利如鹰。 两人在狭窄的土路上迎面相遇,距离不过几步。 顾野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脚步下意识地放缓。 眼前的少女沐浴在晨光里,身姿挺拔,气色红润,那份蜕变后的鲜活与宁静,再次毫无防备地撞入他的视线。 她的眼神清澈,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没有躲闪,也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微微颔首:“顾同志。” 顾野喉结滚动了一下,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快、难以捕捉的波动,像是被这晨光中的画面短暂地攫住了心神。 他很快移开视线,低沉的嗓音带着山风的微凉:“嗯,林知青。” 肩上的狍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了晃。 没有多余的寒暄,两人擦肩而过。 林晚继续走向知青点,步伐未停。 顾野则扛着猎物,走向村尾自家小院的方向。 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血腥味和泥土草木的气息。 林晚回到后院小屋,放下背篓,插好门闩。 小屋依旧简陋,却充满了属于她自己的宁静气息。 她走到水缸边,舀起清凉的井水洗了把脸,水珠顺着她光洁的下颌滑落。 拿出供销社买的镜子,映出一张与一个月前截然不同的脸。 清冷,却也透着健康的生命力。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嘴角勾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 一个人,很好。 这种平静的、不被过多打扰的、能掌控自己身体和生活的日子,正是她此刻最珍视的。 至于未来,她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光,眼神坚定而从容。 她会继续这样,稳稳地走下去。 ﹉﹉ 第83章 “娇娇女” 曾经拥挤却充满烟火气的林家,此刻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和匮乏的气息。 林晚带着空间和林家所有“财产”潇洒离开,留给林家的,却是一个巨大的、难以填补的窟窿和一个彻底失衡的家庭。 存款和所有积蓄被一扫而空,对林家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林建国那点死工资,成了这个五口之家唯一的经济来源。 每个月几十块钱,要买米买面买煤买油盐酱醋,要给双胞胎交学费、买零嘴(以前是常态,现在成了奢望),要应付各种开支……立刻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伙食水平断崖式下跌。 王秀芬再也没能力隔三差五给宝贝儿子开小灶了。 餐桌上,曾经林晚专属的、能照见人影的稀糊糊,成了全家人的主食。 粗糙的玉米面或高粱面,兑上大量的水,撒点盐,煮成一锅粘稠度堪忧的糊糊。 偶尔里面会飘着几片切得极薄的萝卜或白菜帮子,就算是改善了。 肉?鸡蛋? 成了遥远的记忆。 巨大的落差,最先引爆的是年纪最小的双胞胎林建业和林建民。 “妈!我不要吃这个!我要吃鸡蛋!我要吃糖包!” 饭桌上,林建业看着碗里灰扑扑、毫无油水的糊糊,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胖手把碗推开,糊糊洒了一桌子。 “我也要吃!糊糊难吃死了!像猪食!”林建民也跟着哭嚎,有样学样地把碗推开,小身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 尖锐的哭喊声在狭小的屋子里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 王秀芬看着洒了一桌的糊糊,心疼得直抽抽。 那是粮食啊! 她强忍着怒火和心酸,试图去哄:“建业乖,建民听话,先吃点,等……等公安抓到那杀千刀的小偷,追回钱来,妈就给你们买肉吃……” “骗人!公安都抓不到!我要现在吃!呜呜呜……” 林建业根本不买账,哭得更凶了,还伸手去抓王秀芬的衣襟。 “哇哇哇……我要吃鸡蛋!我要吃!”林建民的嗓门也拔高了八度。 放在以前,王秀芬早就心肝宝贝地哄着。 可现在,兜里空空如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看着儿子哭得通红的小脸,听着他们委屈的控诉,喊着要那些再也轻易买不起的东西,王秀芬只觉得一股邪火和深深的无力感直冲头顶,烧得她心口发堵,眼眶发酸。 她猛地拍了下桌子,声音因为压抑而变得尖利:“别哭了!家里被天杀的小偷偷光了!没钱!就这个!不吃就饿着!” 双胞胎被母亲从未有过的严厉吓住了,哭声噎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声、更委屈的嚎啕。 王秀芬看着哭闹的儿子,再看看桌上狼藉的糊糊,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怨毒涌上心头。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些该千刀万剐的贼!她恨不得生啖其肉! 对那个下乡的、早已被她遗忘在脑后的二女儿林晚? 她此刻根本想不起来,或者说,林晚的离开在这扬巨大的灾难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 为了弥补亏空,也为了能让儿子偶尔吃上点好的,王秀芬咬碎了牙,开始拼命接糊纸盒的活。 钱少得可怜,糊一百个盒子才挣几分钱,但蚊子腿也是肉。 于是,每天除了洗衣做饭,王秀芬就坐在光线昏暗的窗边,佝偻着背,手指飞快地刷着浆糊,折叠着粗糙的硬纸板。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浆糊的酸味和纸板的粉尘。 眼睛熬红,手指割破,腰背酸痛。 家务的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赋闲”在家的林春梅身上。 家里遭了贼,经济崩溃,林春梅高二下学期还没读完,就被王秀芬做主去学校提前拿了毕业证,回家“帮忙”。 她本以为自己能像以前一样,做个娇娇女,顶多哄哄弟弟。 可现实残酷。 “春梅,去把衣服洗了!” “春梅,缸里没水了,挑水去!” “春梅,看着点火!” “春梅,把弟弟的尿了的裤子洗了!” 琐碎繁重的家务山一样压下来。 林春梅哪里干过这些? 以前这些都是林晚的活儿。 她洗衣服笨手笨脚,搓得手通红也洗不干净; 挑水更是摇摇晃晃,洒得满地都是; 做饭不是糊了就是夹生…… 几天下来,累得脱形,手指起皱,浑身脏污。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憔悴邋遢、毫无光彩的自己,再想想以前穿着干净衣服、扎着漂亮头绳去上学、被同学羡慕的日子,巨大的落差感和委屈让她感快要崩溃了…… 这天下午,林春梅刚洗完衣服瘫着。 王秀芬递过一堆纸板:“春梅,帮妈糊盒子,任务紧。” 看着粗糙纸板和怪味浆糊,林春梅怨气爆发。 她站起来哭诉:“妈!我不糊!我累死了!手都破了!凭什么都我干?以前不都是林晚和你干的吗?我是你亲闺女啊!” 她扑过去抱住王秀芬胳膊撒娇,“妈~你最疼我了,我不想干这些嘛!” 若是以前,王秀芬会心软。 可此刻,她被糊盒定额压得喘不过气,手指伤口作痛,耳边是双胞胎哭闹要吃鸡蛋的声音,满心是对小偷的刻骨怨恨和对生活的绝望。 林春梅的撒娇抱怨,在她听来就是火上浇油,是不知疾苦、不懂体谅的任性!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林春梅脸上! 时间凝固。 林春梅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面目狰狞的母亲。 火辣辣的痛感从脸颊蔓延到心底,巨大的屈辱和委屈让她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倔强地咬着嘴唇没哭出声。 王秀芬自己也愣住,看着女儿脸上的掌印和自己粗糙的手,一丝悔意闪过,随即被更深的烦躁和“你不懂事”的愤怒淹没。 她指着林春梅,声音尖利: “凭什么?就凭家里被偷光了!就凭你爸那点工资养不活这一大家子!就凭你弟弟连个鸡蛋都吃不上!” “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呢?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不干谁干?指着公安把东西追回来吗?猴年马月!” “哭?哭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把偷咱家的小偷抓回来啊!没那个本事,就给我老老实实干活!这个家,容不下吃白饭的!” 字字句句,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林春梅心上。 她终于明白了,在这个家里,所谓的“宠爱”是有前提的。 当风雨来临,她这个曾经被捧在手心的“娇娇女”,失去了庇护的价值,就要立刻被推出去承受生活的重锤。 林春梅捂着脸,泪水滑落,眼神冰冷不甘。 她不再反驳,默默走到纸板堆前,拿起浆糊刷子,动作僵硬地开始糊。 速度缓慢,像无声的抵抗。 第84章 林春梅“诉苦” 对大女儿脸上的红肿和泪痕,他视而不见。 吃完饭,碗一推,躲进里屋点烟。 烟雾缭绕中,是他更加佝偻沉默、仿佛被生活彻底压垮的背影。 这个曾经靠着压榨林晚勉强维持“体面”的家,在林晚釜底抽薪的离开后,迅速显露出它脆弱、自私和冷酷的内核。 经济上的困顿像一块沉重的磨盘,碾压着每个人的神经,将曾经被掩盖的矛盾、怨怼和不公赤裸裸地暴露出来,让亲情在生存的压力下变得支离破碎,冰冷刺骨。 林春梅在昏暗的灯光下,机械地刷着浆糊,粘着纸板。 手指被粗糙的纸边划出一道新的小口子,渗出血珠,她却感觉不到疼。 只有脸上那火辣辣的痛感和母亲那番锥心的话语,一遍遍在脑海里回响。 曾经以为坚固的依靠,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她看着自己变得粗糙的手指,看着这令人窒息的家,第一次对那个被她从小欺负到大的妹妹林晚,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是恨?是怨?还是…… 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羡慕? —— 安市机械厂家属院,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斑驳的红砖墙上,却驱不散林家屋里那股沉闷压抑的气息。 浆糊的酸味、糊糊的寡淡味、还有若有似无的霉味混杂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勒得人喘不过气。 林春梅坐在窗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机械地刷着浆糊,粘着粗糙的纸板。 她的动作僵硬而缓慢,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 手指上又添了几道新的划痕,渗着细小的血珠,她却感觉不到疼。 脸上被母亲掌掴的红肿虽已消退,但那火辣辣的屈辱感和母亲尖利的斥责声,却像烙印一样刻在心上,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洗不完的脏衣服…… 挑不完的水…… 还有这该死的、永远也糊不完的破盒子! 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 曾经被捧在手心的“娇娇女”,如今活成了她以前最看不起的林晚的样子! 不,甚至还不如! 不!她不要这样! 她林春梅怎么能过这种日子? 她应该是被人羡慕的,穿着漂亮的衣服,被优秀的男孩子追求,过体面轻松的生活! 像以前一样!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疯长,瞬间攫住了她全部心神。 一个身影在她混乱的脑海中渐渐清晰——李建设!副厂长家的小儿子! 那个曾经对她有过好感的李建设! 听说他现在在厂里工作了! 他爸是副厂长!他家条件那么好! 只要他能像以前那样对自己好一点…… 哪怕只是接济一点钱票,或者…… 或者…… 林春梅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绝望的灰暗中仿佛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她猛地丢开手里的浆糊刷子,不顾手指上黏糊糊的浆糊,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冲到了家里唯一一面模糊的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曾经红润饱满的脸颊凹陷了下去,皮肤因为营养不良和缺乏保养而显得粗糙暗黄,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那是长期睡眠不足和心力交瘁的痕迹。 头发也有些枯黄毛躁,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身上穿着的,是洗得发白、领口袖口都磨毛了的旧罩衫。 “不行!不能这个样子去见他!”林春梅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羞耻感。 她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 林家被洗劫后,她仅剩的几件像样衣服也早被王翠花收起来,怕被贼惦记。 她只翻出一件半新的、洗得还算干净的浅蓝色“的确良”衬衫,这还是她早就不穿了的。 她飞快地脱下身上的旧罩衫,换上这件衬衫。 又翻出珍藏的、已经快见底的蛤蜊油,狠狠挖了一大块,胡乱抹在脸上和手上,试图掩盖那份粗糙。 对着镜子,她努力地抿了抿嘴唇,想让它们看起来红润一些,又用手指梳理了一下枯黄的头发,勉强扎了两个看起来精神点的麻花辫。 做完这一切,她紧张地看了看窗外。 王秀芬刚出门去街道办领新一批的纸盒材料了,林建国在厂里,弟弟们在学校,正是溜出去的好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像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溜出了家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既有对即将见到李建设的期待,更有对被发现偷溜出去的恐惧。 副厂长家住在家属院另一头条件最好的那栋三层红砖楼里。 林春梅一路低着头,尽量避开熟人,脚步匆匆地来到那栋楼下。 她不敢直接上去敲门,那太唐突了。 她的计划是“偶遇”中午下班回家吃饭的李建设。 时间掐得差不多,她躲在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后,紧张地搓着粗糙的手指,眼睛死死盯着通往家属院大门的道路。 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自行车出现在视线里。 李建设穿着崭新的蓝色工装,脚上是时兴的回力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 一丝厂里职工子弟的优越感。 他比高中时似乎更壮实了些,也更精神了。 林春梅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随即又狂跳起来。 她赶紧从树后走出来,装作刚巧路过的样子,脸上努力挤出记忆中自己最甜美羞涩的笑容,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惊喜:“李建设同志?是你吗?” 李建设听到声音,捏住刹车,单脚点地停下自行车。 他看向林春梅,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才认出来:“哦,是林春梅同学啊?好久不见。” 语气礼貌,但透着一股生疏。 “是啊,好久不见了。”林春梅走上前,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努力维持着笑容,“听说你进厂工作了?真厉害!” 她试图开启话题,眼神带着期盼望着他。 “嗯,还行吧。”李建设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和身上快速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眼前的林春梅,和他记忆中那个在高中教室里穿着干净整洁、脸蛋红扑扑、带着点傲气的漂亮女同学,差距太大了。 眼前的人脸色蜡黄憔悴,皮肤粗糙,眼袋明显,穿着虽然干净但明显半旧的衬衫,整个人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和……落魄感。 厂里那些年轻活泼、穿着鲜亮工装、脸蛋红润的女工们,瞬间在他脑海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最近怎么样?”林春梅没注意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或者说她刻意忽略了,她急于倾诉自己的委屈, “高中毕业后,家里出了点事……唉,你不知道,我家遭了贼,东西都被偷光了!我现在每天都要做很多家务,还要帮家里糊纸盒补贴家用,累得不行……” 她说着,眼圈适时地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哽咽,试图唤起李建设的怜惜。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诉苦,从家里的窘迫讲到做家务的辛苦,从糊纸盒的枯燥讲到弟弟的不懂事…… 第85章 怨恨 然而,李建设的耐心正在飞快地消磨。 他刚在厂里忙了一上午,肚子饿得咕咕叫,只想赶紧回家吃饭休息。 林春梅的诉苦在他听来,充满了负能量和琐碎,尤其是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浆糊味和疲惫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想远离。 他对林家的遭遇没什么感觉,家属院遭贼又不只有一家,更对她现在的处境缺乏兴趣。 高中时那点朦胧的好感,早就在更广阔的天地和更鲜活的女孩子面前烟消云散了。 “嗯,是不容易。”李建设敷衍地应了一句,抬手看了看手腕上崭新的上海牌手表,这是他工作后家里给买的。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那个……林春梅同学,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先回家吃饭了?下午还要上班。改天有时间再聊?” 他说着,已经一只脚踩上了自行车踏板,身体微微前倾,一副随时要离开的姿态。 林春梅所有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难堪的苍白。 她清晰地看到了李建设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急于摆脱的神色! 那眼神像冰水一样,将她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和幻想浇得透心凉! 她甚至从他快速扫过自己衣着的目光里,捕捉到了一丝……嫌弃?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 比母亲那一巴掌更让她无地自容! 她感觉浑身冰冷,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呐呐地点头:“啊……好,好…那你…你先忙……” 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李建设如蒙大赦,立刻用力一蹬脚踏板,自行车“嗖”地一下蹿了出去,头也不回地骑进了单元门洞。 留下林春梅一个人僵立在初春微冷的阳光里,像个被遗弃的木偶。 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 林春梅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被一阵冷风吹醒。 强烈的羞耻和巨大的失落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 她猛地低下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脚下的泥土里。 她不敢再停留,怕被路过的人看到自己的狼狈,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转身踉踉跄跄地朝自己家跑去。 刚跑到家门口附近,就看见王秀芬正叉着腰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她刚领了一大摞纸盒材料回来,累得腰酸背痛,却发现家里冷锅冷灶,该洗的衣服还泡在盆里,林春梅却不见人影! “死丫头!你跑哪里鬼混去了?!”王秀芬一看到林春梅失魂落魄地跑回来。 尤其是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那件明显精心换上的的确良衬衫,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声音尖利地骂道, “家里一堆活儿等着干!衣服不洗,水不挑,饭不做!你倒好,还有闲心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浪?!你想学那个丧门星林晚一样,翅膀硬了就跑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门!给我滚进去干活!” (林晚要是在都要呸他们一声,明明是他们帮她报的名,怎么就是她翅膀硬了跑了?) 劈头盖脸的责骂像鞭子一样抽在林春梅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想说是去找李建设,想说是为了这个家…… 可看着母亲那张因为操劳和怨恨而扭曲的脸,想到李建设那冰冷嫌弃的眼神,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无声的哽咽和更汹涌的泪水。 她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像只受惊的鹌鹑,飞快地钻进了家门,脱下那件惹祸的的确良衬衫,换上那件散发着汗味和浆糊味的旧罩衫。 她默默地走到洗衣盆前,蹲下身,开始用力搓洗那堆泡得发胀的脏衣服。 冰冷刺骨的井水冻得她手指通红麻木,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她手上新旧的伤口。 眼泪无声地流着,混入肮脏的洗衣水里。 为什么会这样? 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她才是家里的中心! 父母宠爱,弟弟依赖,林晚任劳任怨地伺候着全家! 她只需要漂漂亮亮地上学,享受同学们的羡慕和追求! 林晚下乡了! 那个碍眼的、总是低眉顺眼的林晚终于滚蛋了! 她不是应该过得更好吗? 为什么反而落到了这步田地? 像个老妈子一样,累死累活,还要挨打挨骂,连曾经对自己有好感的人都嫌弃自己?! 是谁? 是谁夺走了她的一切?! 是那些该死的小偷! 是他们偷光了家里的钱,才让家里一落千丈! 可是……小偷是谁? 公安都抓不到! 她的怨恨无处发泄! 是那两个只知道哭闹要吃的弟弟!是她的拖累! 是冷漠无能的父亲! 他除了闷头抽烟还会干什么?! 是刻薄狠心的母亲!她竟然动手打自己! …… 一个个面孔在她混乱怨恨的脑海里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一张清秀却总是低垂着眉眼、逆来顺受的脸上——林晚! 对!是林晚! 都是林晚的错! 这个丧门星!这个克星! 她一定是克家的!从小就不吉利! 现在好了,她拍拍屁股下乡去了,听说知青还能吃饱饭! 她肯定是故意跑的! 把家里的霉运留下,把苦难都丢给了自己! 把本该她做的脏活累活,统统甩到了我头上! 这个白眼狼!这个扫把星!这个不得好死的贱人! (林晚表示委屈,难道我不是替你下乡的吗?) 无边的怨恨如同黑潮彻底淹没了林春梅。 林春梅越想越恨。 她把家里所有的苦难,自己所有的委屈、屈辱、不甘,全部归咎到那个远在千里之外、被她从小欺负到大的妹妹身上。 仿佛林晚的离开,不是替她摆脱下乡的困境,而是将苦难的源头转移给了她。 “林晚你这个贱人,扫把星…克星……”她用力搓洗衣服,仿佛那是林晚的脸,从牙缝里挤出恶毒的诅咒,声音低哑刻骨, “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生在我们家…都是你害的…都是因为你…你跑了,把烂摊子丢给我……” 单调的搓衣板“嚓嚓”声伴随着低哑的咒骂,在狭小冰冷、充满贫穷怨气的小屋里回荡。 林春梅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满眼的怨毒和扭曲的恨意。 她仿佛找到了所有痛苦的根源,将满腔的戾气,都倾泻在了那个无法反驳、也无法听见的“罪魁祸首”身上。 这个曾经被捧在手心的“娇娇女”,在生活的重锤和现实的残酷打击下,心灵彻底扭曲变形。 她看不见家中真正的困境根源,也看不到自己曾经加诸于林晚身上的不公,只将所有的怨毒都投射到了那个早已脱离苦海的妹妹身上。 她蜷缩在怨恨的泥沼里,面目狰狞,却不知前路在何方。 —— 第86章 现实与“梦境”的落差 空气里弥漫的酸腐气味仿佛渗透了她的骨髓。 脸上未干的泪痕混合着灰尘,让她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被李建设毫不掩饰的嫌弃和王秀芬尖刻的责骂反复凌迟。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里,一些光怪陆离、却又无比清晰的“记忆碎片”,如同海市蜃楼般,毫无征兆地强行挤入了她的脑海! * 镜子里,映出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皮肤白皙细腻得如同最上等的瓷器,找不到一丝瑕疵,透着健康莹润的光泽。 眉眼精致如画,唇瓣是天然的嫣红,水润饱满。 乌黑柔亮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每一根发丝都闪耀着生命的光彩。 那是她,林春梅! 是家属院、乃至整个安市都公认最漂亮的姑娘! 她对着镜子,露出一个自信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指尖轻轻拂过自己吹弹可破的脸颊。 周围仿佛有看不见的光晕笼罩着她。 …… 她穿着时兴的碎花连衣裙,像一只骄傲的蝴蝶,走在机械厂家属院里。 路过的男青年们,无论老少,目光都情不自禁地追随着她,带着惊艳和痴迷。 女人们则投来羡慕又嫉妒的眼神。 李建设骑着崭新的自行车特意绕到她身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爱慕和讨好,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条供销社新到的头绳递给她。 她矜持地接过,嘴角含着羞涩又得意的笑。 …… 还是那个拥挤的家,但气氛完全不同。 餐桌上虽不算丰盛,但至少不是难以下咽的糊糊,偶尔能看到炒鸡蛋甚至一点肉末。 林春梅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坐在桌边,姿态优雅。 母亲王秀芬脸上带着难得的平和,甚至有点讨好的笑容:“春梅啊,建设又让人捎东西来了?” 她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崭新的钞票和几张珍贵的肉票、布票,随意地放在桌上。 王秀芬眼睛一亮,赶紧收起来,嘴里念叨着:“建设这孩子,真是有心了,对你多好啊!” 双胞胎弟弟也围着她转,讨好地叫着“大姐真好!” 李建设不仅把他的工资分一部分给她,还经常送她各种小礼物和紧俏的吃食,让她在这个家里依旧保持着超然的地位,不用为生计发愁。 …… 她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书,阳光洒在她完美的侧脸上。 家里干净整洁,没有堆积如山的脏衣服和纸盒。 母亲王秀芬坐在旁边,手里也做着一点轻省的针线活,有时候糊着数量不多的纸盒,纯粹是为了给双胞胎换点零嘴,而非赖以生存。 母女俩偶尔轻声交谈,气氛融洽。 她不需要挑水,不需要洗衣服,不需要被油烟熏烤,她的生活被爱意和美丽包围着。 ﹉﹉ 这些“美梦”般的碎片与现实冰冷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交织、碰撞! 镜子里粗糙憔悴的脸——画面中无瑕的容颜; 李建设嫌弃不耐的眼神急于逃离的背影——画面中他痴迷讨好的笑容和殷勤的礼物; 桌上令人作呕的糊糊、王秀芬的责骂、堆积如山的脏活——画面中饭桌上的炒鸡蛋、李建设送来的钱票、母亲的讨好、悠闲的时光。 自己此刻散发着浆糊味和汗味的狼狈——画面中如同发光体般被众人瞩目的优雅。 “啊——!” 林春梅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鸣! 手中的浆糊刷子“哐当”掉在地上,黏糊糊的浆糊溅了她一裤腿。 “死丫头!你又发什么疯?!” 王秀芬被吓了一跳,随即怒气冲冲地骂道,“糊个盒子都不安生!赶紧捡起来!弄脏了裤子你自己洗!” 这声责骂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什么?! 为什么“梦里”的她那么美? 为什么“梦里”的李建设对她那么好? 为什么“梦里”的家虽然不富裕,却不用她做这些肮脏辛苦的活计? 为什么“梦里”的妈妈对她那么和气? 而现实呢?! 现实是她变得丑陋、憔悴、落魄! 现实是李建设看她像看垃圾! 现实是这个家像个地狱,而她就是那个被推出来承受一切的老妈子! 现实是妈妈对她只有责骂和巴掌! 巨大的落差感,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将她残存的理智和自尊彻底搅碎!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王秀芬,眼神疯狂而混乱, “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林晚死了就好了?!为什么她死了我就变好看了?!为什么她死了李建设就喜欢我了?!为什么她死了我就不用干活了?!” 王秀芬被她这没头没脑、状若疯癫的话和那可怕的眼神吓得倒退了一步: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死了活了的!那个丧门星活得好好的在乡下呢!我看你是干活干魔怔了!赶紧闭嘴!晦气!” “在乡下?她没死?她没死?!”林春梅像是听到了最恐怖的消息,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 “那为什么不一样了?!为什么我变成这样了?!为什么家里变成这样了?!钱呢?!我的脸呢?!李建设呢?!” 她语无伦次,逻辑混乱,但核心的怨毒指向却无比清晰——林晚! 都是因为林晚没死! 因为林晚还活着,所以“梦里”的一切美好都没有发生! 是林晚! 夺走了她的美貌! 夺走了李建设的爱慕! 夺走了她轻松优越的生活! “是她!一定是她!林晚!你这个贱人!小偷!强盗!” 林春梅猛地站起来,挥舞着沾满浆糊的双手,歇斯底里地朝着虚空咒骂,仿佛林晚就站在她面前, “你偷走了我的东西!偷走了我的人生!你把我的脸还给我!把李建设还给我!把好日子还给我!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像疯了一样在狭小的屋子里转圈,踢翻了洗衣盆,脏水泼了一地; 撞倒了小凳子; 把刚糊好的一摞纸盒扫落在地,踩得稀烂。 她披头散发,双目赤红,涕泪横流,脸上混合着浆糊、泪水和扭曲到极致的恨意,状如厉鬼。 王秀芬彻底吓傻了,看着发疯的女儿和一片狼藉的家,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惊恐和茫然。 “没了……什么都没了……” 林春梅最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冰冷潮湿的地上,背靠着肮脏的墙壁,眼神空洞地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嘴里反复呢喃着,带着无尽的绝望和刻骨的怨毒, “都怪她……林晚……都是你害的……你抢走了我的……我的人生……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她蜷缩在污秽之中,精神世界彻底崩塌。 原剧情中那个依靠金手指维持美貌、轻松生活、被众人追捧的“女主角”幻影,与现实中没有金手指、跌落尘埃、被所有人嫌弃的残酷真相形成了毁灭性的对比。 这巨大的、无法理解的落差,瞬间击溃了林春梅本就脆弱的神经。 她找不到答案,只能将这一切无法承受的痛苦根源,疯狂地归结于那个唯一“变量”——活着的、并且似乎过得还不错的林晚。 她沉浸在自己构建的、充满怨毒的妄想里,认定是林晚“偷”走了她命中注定的美好人生。 这扭曲的恨意,成了支撑她在这绝望现实中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却也彻底将她拖入了疯狂的深渊。 命运的岔路口,早已将她们引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第87章 坠崖 林晚背着空了大半的背篓,熟门熟路地穿梭在向阳大队后山一处相对僻静的山坳里。 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微腥。 她目光锐利,搜寻着野兔野鸡的踪迹,空间里虽然肉食充足,但这种“狩猎”的乐趣和自由感让她沉迷。 突然—— “砰!砰!砰——!” 三声清脆、带着巨大回响的枪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山林的宁静! 惊起远处一片飞鸟! 林晚感觉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枪声!不是猎户的土铳! 是制式枪械的声音! 而且距离极近! 特务?!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脑海! 强烈的危机感让她头皮发麻! 她根本来不及判断方向,在枪声余音未散的瞬间—— 进! 轻微的失重感后,温暖、清新、绝对安全的空间气息瞬间包裹了她,将外界的硝烟味和死亡威胁彻底隔绝。 林晚背靠着空间仓库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如擂鼓,脸色煞白。 她甚至能感觉到刚才子弹破空的锐风擦过她消失前站立的位置! “怎么回事?特务?在追杀谁?”惊魂未定,恐惧像藤蔓缠绕着她。 她强迫自己冷静,集中意念感知外界。 外面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和她自己如雷的心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林晚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也许……走了?”她犹豫着是否出去。 但强烈的危机感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她意念微动,准备离开空间的刹那—— “呼哧……呼哧……咳……” 一阵粗重、压抑、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喘息声,伴随着踉跄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极其清晰地传入了空间! 就在她消失位置附近的一丛茂密灌木后! 紧接着,稍远一些的地方,传来几声刻意压低却充满暴戾和焦急的呼喝与叫骂! 口音怪异生硬! “八嘎!站住!别让他跑了!” “搜!他受伤了,跑不远!” “该死的支那猪!竟敢偷听!杀了他!” 林晚的心沉到谷底! 八嘎!是小鬼子! 果然是特务!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脚步声、喘息声、叫骂声迅速朝着她所在的这片区域聚拢! 那个被追的人,慌不择路,也逃到了这里!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就在空间“屏障”之外几步远,那个沉重的喘息声猛地停住,似乎那人也意识到被包围了,背靠着一块巨石停了下来。 而另外三个脚步声也呈扇形包抄过来,停在附近。 空间里的林晚,如同被钉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她感觉自己在玻璃罩子里,眼睁睁看着外面即将上演血腥杀戮! 而那个被包围的人…… 透过空间的“感知”,她努力“看”向那背靠巨石喘息的位置—— 高大、精悍、即使重伤也绷紧如猎豹的身形…… 那张沾满血污泥土却依旧难掩俊美凌厉的脸——顾野! 是他?! 林晚瞳孔骤缩! 外面传来了清晰的对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支那猪,把命留下!”一个生硬的声音带着杀意。 顾野的喘息中夹杂着压抑的咳嗽,声音沙哑冰冷:“咳咳……想灭口?就凭你们……几条见不得光的野狗?” “八嘎牙路!” 另一个声音暴怒,“刚才让你躲过子弹算你命大!现在看你怎么躲!上!砍死他!” 原来,顾野上山打猎时,意外撞见这几个行踪鬼祟的人在密林深处低声交谈,提及“坐标”、“标记”等字眼,口音怪异。 他心中起疑,潜伏靠近想听清,却不慎踩断枯枝暴露! 对方极其警觉且心狠手辣,发现有人偷听,二话不说直接拔枪射击! 顾野反应神速,利用地形翻滚躲避,三颗子弹擦着他身体打入泥土和树干! 对方显然携带的弹药不多或是之前已消耗,这三枪竟是打光了所有子弹! 顾野虽惊险躲过致命枪击,但躲避的动静太大,也彻底暴露了位置,立刻遭到对方持刀的凶狠追杀! …… 林晚听到刀锋出鞘的锐响! 三道黑影如同饿狼,手持闪着寒光的大砍刀,从三个方向凶狠扑向背靠巨石的顾野! 空间里的林晚吓得心脏骤停! 但她死死捂住嘴,眼神冰冷而清醒。 暴露空间?不可能! 冲出去帮忙?送死而已! 她和顾野的交情,远没到让她赌上性命和最大秘密的地步。 “顾野,自求多福吧。实在不行……我给你收尸。” 她在心底冷酷地做了决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但更多的是自保的决绝。 外面,残酷的冷兵器搏杀瞬间爆发! 刀锋破空!金铁交鸣! 肉体被割裂的闷响! 嘶吼与闷哼! 声声入耳! 林晚强迫自己“看”着。 画面模糊而血腥。 顾野像一头绝境孤狼! 手中只有一把厚背柴刀! 刀身短于对手,但他凭借惊人的力量、敏捷和对地形的熟悉,在刀光剑影中浴血奋战! 他闪转腾挪,柴刀格挡劈砍! 每一次交锋都险象环生! “噗嗤!”一刀掠过他肩头,血花飚射! “嘶啦!”又一刀划破他肋侧,深可见骨! 他的手臂、后背不断增添伤口! 鲜血浸透工装! 动作开始沉重,喘息如破风箱! 林晚看得心惊肉跳,好几次刀锋擦着他脖颈、心脏掠过! 他完全是靠本能和意志在支撑! 终于,顾野抓住一个破绽,柴刀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捅进一个特务的心窝! 那特务惨叫倒地! 但顾野也付出了代价! 左肩硬挨了另一鬼子一刀,深可见骨! 柴刀脱手! 只剩两个敌人! 但顾野也到了强弩之末! 他踉跄后退,脚下突然一空! “啊——!”一声短促惊呼! 他竟退到了一处被藤蔓遮掩的悬崖边缘! 半个身子悬空! 剩下的两个鬼子见状,眼中凶光大盛,举刀猛扑过来! 顾野重伤之下,无力抵挡两人合击! 眼看就要被乱刀分尸! 千钧一发之际! 顾野眼中闪过一丝狠绝! 他没有试图格挡,反而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向悬崖外倒去! 第88章 救人 “混蛋!放手!”特务头目猝不及防,被巨大的下坠力拖得一个趔趄,跟着顾野一起滚下了悬崖! “大哥!”另一个特务惊骇大叫,扑到崖边,只看到两人纠缠着的身影急速下坠,瞬间被茂密的藤蔓和云雾吞没,只留下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戛然而止的惨叫! 那特务趴在崖边,惊魂未定地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又看看地上同伴的尸体,脸色变幻不定。 “该死!”他低声咒骂,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敢独自下去查看。 这么高的悬崖,加上之前那么重的伤,那小子和头目绝对十死无生! 当务之急是处理现扬,带走同伴尸体,不能留下痕迹! 他迅速将同伴的尸体扛起,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目光甚至扫过林晚消失的位置,但一无所获,然后快步朝着深山更隐秘处撤离,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空间里,林晚浑身冷汗,如同虚脱。 她亲眼目睹了顾野最后的搏命之举和坠崖。 那决绝的身影和坠落的画面,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她又在空间里等了很久,直到确认外面彻底死寂,那个鬼子也走远了,才意念微动—— 出! 浓烈的血腥味和悬崖边的冷风扑面而来。 她走到崖边,探头望去。 悬崖深不见底,藤蔓缠绕,云雾缭绕,只能听到下方隐约的水流声。 根本无法直接下去。 她看着地上残留的大片血迹和打斗痕迹,眉头紧锁。 报公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狠狠掐灭。 特务!这是要命的事情! 这年代敌特渗透严重,谁知道公安内部有没有眼线? 一旦她报案,消息泄露,那些心狠手辣的特务很可能会找到她灭口! 风险太大!她承担不起! “不能报!要报也是顾野自己去报!如果他还能活着的话……” 林晚迅速做了决定,“我就当是意外发现他坠崖,救了他,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定了定神,开始仔细清理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其实几乎没有),然后背上背篓,里面象征性放点枯枝,绕着山势,寻找能下到悬崖底部的路径。 她走得很慢,时刻警惕着周围,生怕撞见返回的特务。 山路崎岖难行,荆棘丛生。 足足花了近一个小时,林晚才气喘吁吁地下到悬崖底部。 这里是一条湍急的溪流,两岸乱石嶙峋,草木茂盛。 她顺着溪流,在顾野可能坠落的方向仔细搜寻。 血迹、压断的树枝、散落的布条……都是线索。 终于,在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河滩乱石堆旁,林晚发现了顾野! 他仰面躺在几块巨大的鹅卵石之间,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身上那些狰狞的刀伤被水浸泡得发白外翻,左肩的伤口更是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除了刀伤,他的双手手臂、掌心布满了深深的血痕和擦伤,显然是坠崖过程中拼命抓扯藤蔓岩石留下的。 他身下的溪水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还有呼吸!”林晚探了探,心头一松,但随即又揪紧。 这伤势,失血过多,加上坠崖冲击和冰冷的溪水浸泡,随时可能断气。 救! 既然找到了,就不能见死不救! 但怎么救? 暴露灵泉是绝对不行的! 林晚强迫自己冷静,快速观察四周。这里是溪边,草木丰茂。 她立刻在附近搜寻起来。 得益于她之前看的《赤脚医生手册》,她认识几种常见的止血草药。 很快,她找到了几株叶片肥厚的车前草和开着紫色小花的仙鹤草。 她飞快地采摘下来,用溪水洗净,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用另一块石头用力捣烂,挤出深绿色的草汁。 她小心地将黏糊糊的草药泥敷在顾野几处流血最凶的伤口上,尤其是左肩和肋侧。 然后,再次撕下他破烂衣襟相对干净的布条,充当绷带,将伤口紧紧包扎起来。 手法依旧笨拙,但尽力做到压迫止血。 林晚的目光扫过周围,在距离顾野十几米远的下游乱石滩上,她看到了一具趴伏的尸体,穿着和追杀者一样的深色便装,半个身子泡在水里。 乍一看她还吓了一跳,但立刻冷静了下来。 那应该就是被顾野拖下悬崖的特务头目了。 那人脖颈处一片恐怖的青紫淤痕,形状正是指印的模样,下巴和嘴巴血肉模糊,显然是最后被重击所致。 他双眼圆睁,瞳孔散大,早已没了气息。 看来在坠崖过程中,顾野不仅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最后还用某种方式给了他致命一击。 两人在急坠中被藤蔓或突出的岩石短暂分开,顾野掉在了这片相对平缓的滩涂,而那个特务头目则被水流冲到了更下游的位置,当扬毙命。 这解释了顾野为何能活下来——他不仅解决了最大的威胁,还幸运地落在了稍好的位置。 林晚没有管那具尸体。 做完基础包扎,看着顾野依旧惨白如纸、气息奄奄的样子,林晚知道这远远不够。 失血和低温才是致命的。 她咬了咬牙,意念微动,从空间灵泉中引出一滴! 仅仅一滴! 清澈透明、散发着微弱清香的泉水,悬浮于指尖。 她小心翼翼地掰开顾野干裂的嘴唇,将那一滴灵泉水滴入他口中。 灵泉水入口即化。 瞬间! 顾野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猛地变得清晰了一些! 胸膛的起伏明显有力了! 他灰败的脸上,极其迅速地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晕! 虽然依旧惨淡,但不再是死气沉沉! 最神奇的是,他身体各处伤口原本还在缓慢渗出的血水,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止住了! 连敷着的草药泥似乎都干涸凝固得更快了些! “呼……”林晚长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一滴灵泉,吊住他的命,足够了。 她坐在旁边一块干燥的石头上休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周围的环境。 溪流、乱石、峭壁、茂密的植被…… 她的视线忽然定在了对岸峭壁下方,一处被浓密藤蔓几乎完全遮掩的凹陷处。 那形状…… 那附近几块岩石的排列……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 第89章 宝藏 “像……太像了!尤其是那块鹰嘴岩和旁边那棵歪脖子松树!” 她激动地站起身,也顾不上疲惫,小心翼翼地踩着溪中凸起的石头,趟过并不深的溪流,来到对岸那处藤蔓前。 她拨开厚厚的藤蔓,后面赫然是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洞口! 洞口边缘的石质和形状,与她地图上标注的入口位置高度吻合! 宝藏入口?! 就在眼前?! 林晚的心跳得飞快! 她强压激动,仔细观察洞口。 石壁光滑,没有任何明显的开关或锁孔。 她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 又在周围摸索了半天,敲敲打打,一无所获。 沮丧的情绪开始蔓延。 难道不是这里? 或者需要特殊的钥匙?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大胆的念头猛地跳了出来——空间! 空间可以收取任何物体! 既然找不到开关,能不能直接把“门”收走?! 说干就干! 林晚集中意念,将手掌紧紧贴在冰冷的石壁上,锁定洞口那看似浑然一体、实则可能是人工封堵的石块区域。 收! 无声无息间,一块约莫半米厚、严丝合缝堵住洞口的巨大方形石块,瞬间原地消失! 露出了后面黑黢黢、深不见底的洞口! 一股带着浓重土腥味和陈腐气息的冷风从洞内吹出! 成了! 林晚惊喜万分! 洞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林晚不敢贸然进入。 她飞快地从空间里取出一些干燥的枯枝和破布头,又拿出火柴,迅速做了一个简易的火把点燃。 火光照亮了洞口。 她将火把伸进洞内试探,火苗稳定燃烧,说明空气流通。 但她还是谨慎地取出一块布,沾湿灵泉水,围住口鼻,只露出眼睛。 深吸一口气,林晚举着火把,弯腰钻进了洞口。 洞内初极狭,仅容一人通行,脚下是湿滑的泥土和碎石。 她走得小心翼翼,火把的光芒在幽暗的甬道中跳跃,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投在斑驳的石壁上,显得格外诡异。 走了约莫十几米,甬道豁然开朗! 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溶洞! 火把的光芒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穹顶高耸,隐没在黑暗中,四周怪石嶙峋,如同狰狞的怪兽。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耳朵竖起来捕捉任何细微声响。 她沿着洞壁慢慢前行,火把照亮了更多区域。 然后,她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在溶洞中央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数百个大小不一的、落满厚厚灰尘的……箱子! 这些箱子材质各异,有厚重的木箱,有包着铁皮的箱子,还有少数几个看起来像是特殊金属打造的箱子。 它们如同沉默的士兵,静静地伫立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深处,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 而在所有箱子的最前方,一个明显小得多、材质也更为考究的紫檀木、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精致小箱子,被单独放置在一块凸起的石台上,显得格外醒目! 宝藏! 林晚激动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她强压着冲上去的冲动,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任何危险,才举着火把,一步步走向那堆积如山的箱子。 她先走到最近的一个大木箱前。 箱子没有上锁,只是用生锈的铁钉钉着。 她直接将箱盖掀开! 金光! 刺眼的金光瞬间填满了她的视野! 整整一箱! 码放得整整齐齐的! 十两一根的“小黄鱼”金条! 在火把的照耀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金色光芒! 林晚倒吸一口凉气! 又迫不及待地掀开旁边一个同样大小的木箱——还是黄金!金灿灿一片! 第三个箱子——满箱的翡翠! 各种水头、颜色,手镯、挂件、戒面、原石……琳琅满目,在火光下折射出温润或璀璨的光芒! 第四个箱子——各色宝石! 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猫眼……如同星辰般闪耀! 第五个、第六个……珍珠项链、玛瑙摆件、古董瓷器、精美的金银器皿……越看林晚的心跳越快! 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如此庞大、如此惊人的财富堆积在眼前,那种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 没有钱!但都是硬通货! 黄金、珠宝、古董! 这正是林晚最想要的! 这些东西在这个年代虽然敏感,但价值毋庸置疑! 尤其是放到几十年后…… 最后,她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最醒目的紫檀小箱子。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它。 里面没有耀眼的金光珠光。 只有两块静静躺在红色丝绒布上的玉佩。 一块是腾云驾雾、鳞爪飞扬的龙形玉佩,通体碧绿,水头极好,雕工精湛,栩栩如生,透着一股威严磅礴的气势。 另一块是展翅欲飞、尾羽华丽的凤凰玉佩,同样材质上乘,温润通透,雕琢细腻,散发着尊贵雍容的气息。 两块玉佩合在一起,严丝合缝,仿佛天生一对。龙睛凤目,隐隐有波光流转。 虽然不懂古董,但林晚也看得出这两块玉佩绝非凡品! 能被单独放在这小箱子里,其价值和意义恐怕远超那些黄金珠宝!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 她可以躺平了! 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 按捺住激动到颤抖的心,林晚不再犹豫。 意念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笼罩了整个溶洞! 收!收!收! 意念所及之处,数百个大大小小的箱子,连同那个紫檀小箱子,瞬间原地消失,整整齐齐地码放进空间仓库最深处的区域! 甚至连箱子上厚厚的灰尘都一并收走! 整个溶洞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火把光芒照耀下的嶙峋怪石。 林晚还不放心,举着火把仔细检查了溶洞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任何遗漏的箱子或物品。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地上。 厚厚的灰尘上,清晰地印着她刚才走进来的一串脚印! 不行!必须清理干净! 万一那些特务找到这里,发现她的脚印就完了! 意念再次发动! 如同最精细的吸尘器,将她脚印所在区域以及周围可能被波及的灰尘,连同脚印本身,瞬间收取干净! 地面变得光洁如新,仿佛从未有人踏足! 做完这一切,林晚才松了口气。 第90章 醒了 回到外面,阳光刺眼。 看着那个被自己“拆”掉石门后留下的黑黢黢洞口,林晚皱起了眉头。 没有门遮掩,太显眼了! 她立刻行动起来。 在溪边和山坡上寻找。 意念辅助下,她很快找到了几块体积巨大、重量惊人的岩石。 用空间收起,将它们一块块挪移到洞口! 沉重的岩石被精准地堆叠、嵌合,一块、两块、三块……林晚硬生生用这些巨石将整个洞口堵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最后,她又扯来大量的藤蔓、杂草和枯枝,覆盖在巨石表面,精心伪装,确保从远处看,这里就是一片普通的、长满藤蔓的山壁,毫无破绽! 做完这一切,林晚有点累了,但看着天衣无缝的伪装,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她趟过溪流,回到顾野身边。 他还昏迷着,但呼吸平稳了许多,脸上那丝微弱的血色还在。 林晚从空间里取出自己的背篓,用意念抓了一只处理好的野兔放进去做样子,又放了些路上采的野菜蘑菇。 又等了大约半个小时。 “唔……”一声痛苦的低吟响起。 林晚立刻看过去:“你醒了?” 顾野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起初,那眼神是涣散的、茫然的,仿佛还沉浸在坠崖的剧痛和冰冷中。 但仅仅几秒钟,那涣散的目光就以惊人的速度凝聚起来! 锐利、冰冷、带着浓烈的警惕和尚未散尽的杀意,如同受伤的猛兽,瞬间锁定了声音来源的方向——林晚! ~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牵动了伤口,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但眼神却更加凶狠,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狰狞的敌人面孔。 夕阳柔和的金光下,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 肌肤白皙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在光线下仿佛泛着柔光。 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清澈的眼眸正带着毫不作伪的关切望向他,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 她蹲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一块捣药用的石头,姿态带着一种自然的、不设防的担忧。 顾野的心脏,在看清这张脸的瞬间,毫无预兆地、重重地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种极其陌生的悸动,混合着惊艳和一丝……莫名的安心感? 他记得她,是那个独来独往、气质清冷又有些神秘的林知青。 只是……她似乎比记忆中更好看了? 但疑惑立刻涌上心头:怎么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那些特务呢? 随即,他感受到了身上被仔细包扎好的伤口,虽然依旧剧痛,但明显止住了血,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暖流在支撑着他。 是她救了自己?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翻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对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出现在此地的女知青的深深疑惑? 还是对她施以援手、包扎伤口的……感激? 种种念头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只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留下了一丝残余的警惕和更深沉的探究。 林晚被他那瞬间爆发的杀气和随后复杂难辨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凛,但面上迅速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声音带着点后怕的微颤: “顾同志?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天啊,你怎么伤得这么重,还掉到这悬崖下面来了?” 她指了指自己沾了些泥土和草屑的裤脚,又晃了晃手里的石头,示意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我上山找点野菜野味,听到这边有动静,顺着血迹和压断的树枝找下来,就看到你一个人躺在这了!” “流了好多血,可吓死我了!我……我就认识几样止血的草药,赶紧给你敷上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她语速稍快,带着点小女生的慌乱和无措,眼神清澈坦荡,仿佛真的只是被顾野的惨状吓到了。 顾野艰难地转动眼珠,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湍急的溪流、嶙峋的乱石、陡峭的崖壁,还有下游隐约可见的那具尸体。 他试图动一下,全身各处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尤其是左肩和肋下,让他额头上渗出冷汗。 “别乱动!你伤得很重!”林晚赶紧说道,语气带着几分真实的焦急,其实是怕他伤口崩开自己白忙活, “我简单给你包扎了一下,止住了血,但必须赶紧下山找医生才行!” 顾野强忍着剧痛,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谢谢。”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锐利地看向林晚,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或者……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 他问得很谨慎,没有直接点明特务。 林晚一脸茫然,甚至还带着点被问懵了的无辜:“其他人?” 她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摇摇头,“没有啊!就你一个人躺在这!我下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你了!特别的动静……除了水声,就是风刮树叶的声音了。哦,对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来,指着下游,“那边好像……好像还漂着个人?太远了,我看不清,也没敢过去看……太吓人了!” “顾同志,你到底遇到什么了?是野兽吗?还是……不小心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 她仰头看了看高耸的崖壁,脸上露出后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把话题巧妙地引向了意外事故。 顾野沉默了几秒,深邃的目光在林晚那张写满“后怕”、“关切”和“无辜茫然”的脸上来回扫视。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一个上山采野菜的女知青,意外发现重伤坠崖的熟人,吓得赶紧采药救人…… 表情、语气、动作都毫无破绽。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中的锐利探究收敛了许多,只剩下浓重的疲惫、痛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也许,她真的只是运气好或者说他运气好,撞见了坠崖后的他。 “能……扶我起来吗?” 他声音嘶哑地问,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我知道,一条近路,下山。”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处理伤口,并想办法把特务的事情报告上去! “好!你小心点!”林晚立刻放下手里的石头,上前一步,小心地避开他左肩和肋下的伤口,用尽全身力气搀扶住他完好的右臂。 顾野也咬紧牙关,用强大的意志力配合着,忍着全身骨头仿佛散架般的剧痛,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异常沉重,大半重量都压在林晚瘦弱的肩膀上。 林晚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小脸憋得微红,咬着牙才稳住,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你……你好沉啊……” 这抱怨显得格外真实。 顾野感受到她身体的微颤和吃力的支撑,心中那点疑虑又消散了几分,同时也升起一丝歉意。 两人一步一挪,沿着顾野指点的、隐藏在溪边乱石和灌木丛中的一条极其隐秘的小径,朝着山下,朝着顾野位于村尾的孤零零小院,艰难地行去。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山林间只留下沉重的喘息、缓慢的脚步声,以及林晚偶尔因为吃力而发出的细微抽气声。 第91章 时间紧迫 每一次迈步,顾野粗重压抑的喘息都如同拉破的风箱,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喷在她耳畔。 因为失血过多,他已经快没意识了。 顾野半边身体的重量几乎全压在林晚瘦弱的肩膀上,每一下都让她纤细的腿骨打颤,脚下的碎石枯枝不断打滑,好几次都差点两人一同栽倒。 汗水顺着林晚额角滑下,混合着尘土,咸涩地刺激着眼角。 她咬着牙,清丽的脸上憋得通红,身体里每一丝力气都被榨了出来,只凭着一股意志死死支撑。 顾野残存的意识似乎也在努力配合,那只完好的右臂紧紧抓住她肩头的衣服,借力稳住身体,沉重的脚步竭力抬起、落下。 夕阳彻底沉入连绵的青色山峦,只在天际残留一片混沌的暗红。 当顾野那两间孤零零的泥砖小屋终于出现在村尾的暮色里时,林晚几乎要虚脱。 “到了……”她声音嘶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几乎是撞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 顾野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从濒死的窒息中缓过神。 他布满血污和冷汗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骤然锐利起来,之前的虚弱疲惫被强行压下,只剩下钢铁般的意志和清醒。 他几乎是立刻从林晚的搀扶中挣脱出来,仅靠完好的右臂撑住门框,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就到这里。”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你……马上回去。” 林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语气弄得一愣,脚步不稳地后退了小半步,气息还有些急促:“可你的伤……” “别管!”顾野猛地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 他深潭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晚,那目光穿透暮色,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听着,避着人回去后把衣服换了!把门闩插好!无论谁敲门都别开!除非是我……” 他急促地喘息了两下,牵动伤口,眉头死死拧紧,冷汗瞬间又涌了出来,但他强忍着,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砸进林晚耳中: “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公安若来问我会解决……” “别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没看见任何人!明白吗?!” 顾野的眼神太过锐利,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他是在保护她,也是在警告她! 他不想再让她掺和进去了! “明白了。”林晚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回答得异常干脆利落,眼神坦荡中带着一丝后怕的余悸, “我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顾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在她坦荡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穿透这层平静看到些什么,但最终只化为喉间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不再多说,用尽力气猛地一带,沉重的木门“哐当”一声在林晚面前重重关上! 紧接着,是门闩从里面落下的沉闷“咔哒”声。 林晚站在骤然紧闭的门板外,夜风带着凉意拂过她汗湿的后背,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门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 她知道,门后那个男人,正独自面对着一身足以致命的一身伤和更致命的秘密。 她不敢多留,迅速环顾四周。 暮色四合,村尾本就偏僻,此刻更无半个人影。 她立刻转身,脚步放得极轻,却异常迅捷地朝着知青点的方向疾走,身影很快融入渐浓的夜色里。 ------ 门内。 顾野背靠着冰凉粗糙的门板,身体因为剧痛和脱力剧烈地颤抖着。 方才强行支撑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冰冷的虚脱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顺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泥土地面的凉气透过薄薄的衣裤直刺骨髓。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狭小的堂屋里,每一次呼吸都扯动肋下和肩头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左肩那道刀伤深可见骨,皮肉狰狞地翻卷着,被溪水泡得发白,此刻又开始缓慢地渗出暗红的血珠,混着泥土,黏腻地贴在破烂的工装上。 肋侧的伤口同样触目惊心。 不能躺下! 一个声音在脑中嘶吼。 顾野猛地一咬舌尖,尖锐的刺痛混合着满口的血腥味,强行刺激着濒临涣散的神智。 他撑着门板,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重新站了起来。 每动一下,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伤口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 他几乎是拖着一条腿,踉跄着挪到了墙角那个简陋的木柜前,沉重的喘息在寂静的屋子里异常清晰。 拉开柜门,里面是他存放应急物品的地方:一个洗得发白的小布包,里面是针线、一小瓶高度劣质烧酒、一小包粗盐、还有一小卷相对干净的旧布条。 他反手脱下那件几乎被血浸透、又被溪水泡得冰冷的破烂工装上衣,露出精壮却布满新旧伤痕和此刻狰狞伤口的上身。 冰冷的空气接触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也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半分。 没有犹豫,他拧开烧酒瓶塞,刺鼻浓烈的劣质酒精气味瞬间冲入鼻腔。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无比狠戾,如同孤狼舔舐伤口。 他拿起一块旧布,狠狠倒上烧酒,然后猛地按在左肩最深的伤口上! “呃——!”一声被牙齿死死咬住的、如同野兽濒死的闷吼从喉咙深处挤出! 额头上、脖颈上的青筋瞬间暴凸! 顾野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豆大的冷汗瞬间涌遍全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弥漫开更浓的血腥味。 他死死支撑着,直到那阵足以让人昏厥的剧痛稍稍过去,才松开紧咬的牙关,大口大口地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他用同样烧酒浸透的布,颤抖着,以非人的意志力,将肋下和其他几处较大的伤口也粗略地擦洗了一遍。 接下来是缝合。 粗针在烧酒里泡过,穿上粗线。 没有麻药,只有绝对的意志。 他拿起针,左手因为肩伤几乎无法用力,只能用右手和牙齿配合。 针尖刺入翻卷的皮肉边缘,用力穿透,拉紧…… 每一次穿刺和拉扯,都伴随着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和从齿缝间溢出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气。 汗水混杂着血水,顺着顾野紧绷的下颌线条不断滴落。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是炼狱般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针勉强缝完打结,顾野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脸色灰败如纸,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不能晕! 他再次狠狠咬破舌尖,强烈的血腥味和剧痛强行刺激着神经。 他扯过那卷相对干净的旧布条,用牙齿和一只手配合,极其笨拙却异常用力地将伤口一层层紧紧包扎起来,压迫止血。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靠在墙角,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困难。 但他知道,时间紧迫! 那些特务随时可能察觉不对,回头去崖底确定他的死活,若没发现他的尸体…… 他和林晚都得有危险! 第92章 纸条 他靠在墙上,用那只还算完好的右手,沾着自己伤口渗出的血水,墨水早已用完,在笔记本撕下的一小片纸上,以惊人的意志力,稳定地写下几行极其简练却信息量巨大的字: 后山鹰嘴崖东北方深谷。遇敌特三人。携枪(或已无弹),持刀。口音确为日语。搏杀其一,坠崖。余二人遁,疑匿于山中。重伤,暂安。速报!顾野。 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带着血的气息。 他小心地将这封血书叠好,塞进工装裤最深的、相对干燥的一个口袋。 扶着墙壁,再次艰难地站了起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咬着牙,挪到院门后,侧耳倾听。 外面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 他猛地拉开沉重的门闩,推开一条缝隙,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外面沉沉的夜色。 确认无人,他才闪身而出,没有走向村中亮着灯火的地方,而是沿着房屋的阴影,朝着村东头赵建军的家,一步一顿,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在泥土地上留下一个混着汗与血的、深沉的脚印。 --- “建军!开门!” 顾野低沉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声音,如同闷雷敲在赵建军家的破木门上,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屋里传来一阵慌乱的踢踏声和赵建军睡意朦胧的嘟囔:“谁啊?大晚上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赵建军揉着眼睛探出头来。 当借着屋里的油灯光看清门外顾野的模样时,他瞬间吓得魂飞魄散,睡意全无! “野…野哥?!我的老天爷!你这是咋了?!” 赵建军失声惊叫,猛地拉开门。 眼前的顾野,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干裂带血,左肩和肋下被胡乱包扎的布条早已被血浸透。 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别声张!”顾野一把抓住赵建军伸过来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急迫, “听我说!没时间了!立刻去找车!板车、驴车都行!送我去公社卫生院!越快越好!” “可你这伤…先叫赤脚医生看看吧……” 赵建军看着那还在渗血的伤口,声音都变了调。 “不行!”顾野厉声打断,眼神锐利如刀, “听我的!立刻去!” 顾野喘了口气,身体晃了一下,但抓着赵建军的手却丝毫没松。 赵建军不敢再多说,怕再晚一点他野哥就要嘎了。 转身就冲进夜色里,朝着村里有板车的人家狂奔而去,连鞋子都差点跑掉一只。 顾野靠在冰冷的门框上,看着赵建军消失的方向,一直紧绷的神经似乎才稍稍松弛了一丝。 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猛烈袭来,他眼前一黑,身体顺着门框滑落。 ﹉﹉ 冰冷的夜风灌进破旧的板车,每一次颠簸都像钝刀割在顾野的伤口上。 赵建军在前面拼命赶车,鞭子甩得啪啪作响,焦急地频频回头。 “野哥!撑住!快到了!”赵建军的喊声带着哭腔。 顾野没有回应,全部力气都用来对抗黑暗和剧痛,右手死死按在胸前藏纸条的口袋上。 板车终于冲进公社医院的院子。 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值班医生和护士被赵建军的呼喊惊动,看到血人般的顾野,一片慌乱。 “快!抬进来!小心!”值班的张医生经验丰富,立刻指挥将顾野挪上担架床,推进处置室。 无影灯惨白的光刺眼。 顾野意识在剧痛和眩晕中沉浮。 他感觉到剪刀剪开黏连血肉的布条,听到压抑的惊呼。 “老天!肩胛骨都露出来了!” “失血太多了!” “生理盐水冲洗!清创!准备缝合!” 消毒水刺痛伤口,顾野闷哼绷紧身体。 张医生清理伤口边缘,吩咐护士:“准备局部麻醉!伤口太大太深!” 护士转身取药。 就在这一瞬间,顾野猛地睁开眼,眼神异常清明! 他用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抓住张医生袖口! “医生!”他声音嘶哑却清晰,“帮我,叫门口赵建军进来,就说…我有话交代…” 张医生被他的眼神和动作惊住:“同志别动!伤口在流血!等……” “不行!”顾野打断,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紧迫,“叫他,快!交代…后事……” 张医生心头一震。 这伤虽重,但此人意志顽强,未必到交代后事的地步。 但那眼神里的托付感,让他感到事情绝不简单。 “小刘!”张医生果断对护士下令,“立刻去门口叫赵建军同志进来!快!” 护士小刘愣了一下,赶紧跑出去。 处置室只剩顾野和张医生。 顾野眼神死死盯着门口。 张医生按压伤口止血,心情复杂。 急促脚步声传来。 赵建军满头大汗冲进来,看到顾野惨状,眼圈瞬间红了:“野哥!” 顾野看到赵建军,眼中光芒微亮。 他艰难抬起右手,颤抖地指向胸前口袋,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却字字重锤: “口袋的东西…拿出来,立刻送去…公安局,亲手交!要快!” 每一个字都耗尽他最后心力。 说完,他头一歪,彻底失去意识,右手无力垂落。 “野哥!”赵建军目眦欲裂扑过去。 “让开!”张医生拉开他,迅速检查脉搏呼吸,“晕过去了!快!麻醉!清创缝合!” 处置室再次陷入忙碌。 赵建军被推到一边。 他死死攥拳,看着顾野胸前血浸的口袋。 野哥最后的眼神和话语刻进心里。 他猛地咬牙,趁医生护士注意力全在顾野身上,伸手探入那口袋,摸到一张被血浸透发硬的纸片! 他心头狂跳,迅速攥紧纸片塞进自己裤袋最深处。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的顾野,赵建军转身就走,高大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夜色中。 赵建军冲出医院,辨认方向,朝着县公安局狂奔。 他跑得肺像火烧,双腿灌铅,但攥着纸条的手丝毫不敢松。 终于看到县公安局的门牌。 第93章 公安 赵建军冲进去,对着窗后值班的公安同志,嘶哑地喊道:“同志!十万火急!我很重要的事情!顾野同志让送的纸条!” 值班公安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同志,脸上带着疲惫。 看到赵建军急切狼狈的样子,又听到“纸条”神色立刻严肃起来。 他接过那张染血的纸条,借着灯光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脸色骤然一变。 “你跟我来!”值班公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拉开值班室的门,带着赵建军快步穿过安静的走廊,来到一间亮着灯的办公室门口。 他敲了敲门,不等里面回应就推门进去。 “郑局!有紧急情况!向阳大队顾野同志托人送来急报!”值班公安将纸条递到办公桌后一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面前。 这就是局长郑卫国。 郑卫国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件,接过纸条,目光如电般扫过上面的内容。 他的眉头瞬间锁紧,神情凝重无比。 “送信的人呢?”郑卫国沉声问。 “在门口。”值班公安侧身让开,赵建军出现在门口。 郑卫国锐利的目光射向赵建军:“你就是送信的同志?顾野同志现在在哪?情况怎么样?” “在…在公社医院!伤得很重!流了好多血!”赵建军喘着粗气回答。 郑卫国当机立断,对身边一位年轻干练的公安下令:“小王!立刻集合一队、二队!全副武装!” “通知公社武装部,紧急调动鹰嘴崖附近三个大队的基干民兵!目标大青山鹰嘴崖东北深谷区域,立刻封锁所有下山道路!设卡盘查!” “发现可疑人员,尤其是携带刀具或行迹鬼祟的,立刻控制!” “注意,对方可能持有武器,极度危险!行动要快!要隐蔽!” “是!”小王啪地立正敬礼,转身飞奔而出。 郑卫国又对另一位公安道:“小李!你带两个人,立刻去公社医院!一是保护顾野同志安全,二是向主治医生详细了解他的伤情和救治过程!” “等他恢复意识,能开口说话,第一时间进行详细询问,做好笔录!记住,医院也要安排人警戒!” “明白!”小李也迅速领命离开。 郑卫国这才看向赵建军,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紧迫感:“赵建军同志,你及时送达情报,做得很好!” “现在,需要你配合做个简单的记录,把送纸条前见到顾野同志的情况,以及路上的情况,尽可能详细地说一遍。不要紧张,照实说就行。” “好!好!”赵建军懵懵的用力点头,悬着的心落下一半,靠着墙喘气。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野哥的惨状和公安们的郑重严肃,也知道是有大事发生。 一位公安同志立刻拿出本子和笔开始记录。 郑卫国则拿起桌上的老式摇把电话,开始向上级部门汇报情况并请求指示。 --- 顾野再次醒来时,眼前是医院病房斑驳的天花板。 左肩和肋下钻心疼痛,但已被包扎固定。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右手能动。 窗外天色蒙蒙亮。 病房门被推开。 走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藏蓝中山装。 身后跟着两名精干的年轻公安。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病房。 郑卫国走到床边,锐利目光扫过顾野惨白的脸和裹满纱布的身体,亮出证件:“顾野同志,县公安局,郑卫国。你托人送来的纸条,我们收到了。” 他表情严肃,“请详细说明昨天下午在后山鹰嘴崖发生的一切。每个细节,尤其是你遇到的三个人。” 顾野深吸气,额头渗出冷汗,眼神却异常冷静,他声音嘶哑,条理清晰地讲述: 昨天下午,在鹰嘴崖东北方向约两三里地的一个山坳。 他听到有三个人怪异口音交谈,提及“八嘎”、“坐标”、“标记”等。 原本他想离开但因为踩断枯枝发出声响被发现了。 对方毫不犹豫拔枪射击,他惊险躲过。 可能是他们没子弹了,他是被三人持锋利的大刀追杀的。 最后他没有办法只能拖着特务头目坠下悬崖。 他大难不死掉在溪边,昏迷了。 “后来,是大队知青林晚,上山捡柴的时候听到动静,顺着血迹发现了我…她胆子小,吓坏了…给我采了些止血草药给我敷上,救我下山的…” 顾野语气平静,强调“意外”、“胆子小”,将林晚定位为偶然卷入、本能施救的普通知青。 郑卫国目光紧锁顾野的脸,不放过任何细微表情。 一名年轻公安飞快记录。 “林晚?”郑卫国重复名字,“她发现你时,现扬只有你一人?她提到看到其他人或异常声音了吗?” “没有。”顾野回答斩钉截铁,坦然迎视,“她吓坏了,只看到我满身是血躺在溪边,没看到有别人。”解释合情合理。 郑卫国沉默几秒。 病房里只有笔尖沙沙声和顾野压抑的喘息。 “坠崖地点,特务尸体位置确定?”郑卫国转移核心。 顾野准确报出溪流位置和参照物特征。 郑卫国点头。 另一名公安立刻合上本子,无声快步离开病房,显然是去传递坐标给搜捕队。 郑卫国又问了特务体貌、武器细节,顾野尽可能详细回答。 最后,郑卫国看着顾野:“顾野同志,情报非常重要!搜捕已在进行,你安心养伤。此事及获救细节,暂勿对任何人提起。谢谢 ! ” “明白。”顾野闭眼,声音疲惫。 郑卫国深深看他一眼,带人离开。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 顾野睁眼望天花板,眼神复杂。 他只能做到这了…… 公安必然还会找林晚核实。 希望她足够聪明。 --- 天刚蒙蒙亮。 向阳大队部气氛凝重。 两名公安,以及接到紧急通知、脸色发白的大队长正在屋内说话。 大队长显然被公安带来的“大青山有敌特”的消息吓得不轻。 第94章 系统 “根据可靠情报,有敌特分子潜入大青山鹰嘴崖区域,其中两人已被击毙,另有一人在逃,可能还有其他没有发现的特务,持有武器,极度危险!” “我们已连夜封锁相关区域下山路口。今天,严禁任何人靠近鹰嘴崖方向,包括打柴、采药!” “请立刻通知全体社员,提高警惕,配合我们工作!发现任何可疑情况,立即报告大队部和公安同志!” 大队长连连点头,喉咙有些发紧:“王…王公安放心!我明白!我这就通知!绝不让一个人上山!” 他立刻走到广播喇叭前,打开开关,洪亮而带着紧张的声音响彻大队: “全体社员注意!全体社员注意!接上级紧急通知! 大青山鹰嘴崖及周边区域发现重大险情,今日严禁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靠近! 重复!严禁上山!所有社员提高警惕,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报告大队部!违者严肃处理!再说一遍……” 广播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整个大队瞬间被惊醒,空气中弥漫开紧张的气氛。 广播完毕,大队长抹了把额头的汗,回到公安身边。 王公安道:“赵队长,据顾野同志反映,是你们大队的知青林晚同志意外发现了他,并进行了初步救助。 我们需要向她核实一下当时发现现扬的基本情况。请你带我们去知青点找她。” “林晚?哦,林知青!”赵有田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好,好,我知道她住后院单间。这边走,这边走。” --- 前院和周边响起知青起床洗漱声。 林晚如往常一样洗漱、吃饭 刚收拾好碗筷准备像往常一样去上工,院门被敲响。 开门,是脸色凝重的大队长,身后跟着两名穿深灰干部服的男人。 “林知青,”大队长开口,“这两位是县公安局的王同志、李同志。关于昨天顾野的事,需要找你了解情况。” 王公安亮证件:“林晚同志,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后院吴爱红等人被惊住,停下脚步紧张观望,但被大队长赶出去上工了。 林晚脸上露出茫然和紧张,放下背篓:“我是林晚。公安同志?顾野同志他…怎么样了?” 她脸上表现出担忧。 王公安捕捉到她眼神语气:“顾野同志在医院治疗,暂无危险。我们想核实你昨天发现他的经过。” “请详细说明时间、地点、当时在做什么、看到听到什么。不要遗漏细节。” 林晚垂下眼睑,绞着衣角,显得紧张不安,声音带着后怕的微颤: “昨天下午,太阳快落山那会儿。我去后山打猪草。平时在北坡,昨天草少,就往鹰嘴崖方向深一点走。” “走到离鹰嘴崖还有段距离的一个小山坳,我好像听到崖那边传来很大响声。像是石头滚下去,或者大树枝断了?说不清,挺吓人……” 她抬头,眼神含恐惧,脸色微白。 “我当时怕,想走。可想着万一是人摔下去了?就大着胆子,顺着声音方向往下找。” “然后,在一条小溪边,看到了顾野同志。” 林晚声音哽咽,眼圈发红,“他浑身是血!躺在溪边不动!吓死我了!腿都软了!” “当时只看到他一人?周围还有别人或异常东西?”小李公安突然插话,目光锐利。 “没有!”林晚猛地摇头,眼神慌乱又肯定,“就他一个!周围就是石头、树和水!没别人!真的!” “有没有听到别的声音?”王公安紧接着追问。 “别的?!”林晚身体微抖,“没…没听到啊!就之前那一声怪响!后来只有水流声和我心跳声!我吓坏了……” 有些不安。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王公安追问。 “我脑子空白,就想着他流血了,得救他。”林晚声音带哭腔,描述如何慌乱找草药给顾野上药包扎,送他回家。 “他到了门口,就让我回去了,把门关了。我看他不让我管还关上了门,就回来了。” 林晚低头,肩膀微耸,仿佛沉浸在后怕委屈中,“公安同志,顾野同志…他到底怎么了?” 泪眼婆娑,充满无辜困惑。 王公安和小李交换眼神。 小李笔记本记录详尽。 “林晚同志,感谢配合。”王公安语气稍缓, “顾野同志遇到情况复杂。你提供情况重要。记住,昨天下午发现顾野经过,以及我们之间的对话,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是纪律,明白吗?” “明白!”林晚用力点头。 “好,你先忙。想起任何遗漏细节,随时报告大队部和我们联系。”王公安说完,和小李、大队长离开。 看着他们消失,林晚紧绷的神经才松弛,后背冷汗湿透。 她靠着门框喘气。 第一关暂时过了。 但顾野那边…… 想起他那双冰冷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以及坠崖时那决绝的身影,林晚心头沉甸甸的。 但宝藏的秘密她是不会说出去的,而且那些宝藏应该跟敌特没有什么关系,应该不会影响公安办案…… 所以很快林晚心情又欢快起来了,大队长说不让进山,那她今天就请假去公社逛逛吧。 说不定能触发系统任务呢! * 昨晚—— 林晚避开人群,悄无声息地回到知青点后院小屋,迅速脱下外衣外裤。 袖口和前襟沾染的几处暗褐色血迹,在昏暗光线下格外刺眼。 她没有丝毫犹豫,意念微动,沾血的衣物瞬间消失,被收进空间仓库最不起眼的角落。 想要销毁不方便,现在也不是时候。 换上干净里衣,躺在冰冷的土炕上,白日目睹的惨烈搏杀画面却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林晚的脑海。 真实的血腥和死亡气息,冲击着她在和平年代长大的灵魂。 她猛地坐起,冲到墙角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冰冷的井水拍在脸上,带来短暂的清醒。 恐惧和生理性的不适交织,让她浑身发冷。 “不能这样下去……”林晚喃喃自语,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要转移注意力,否则会被那些画面逼疯。 心念一动,她消失在原地。 进了空间,五棵挂满珍果的大树散发着甜香,灵泉汩汩流淌。 但林晚心头的阴影并未完全驱散。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仓库深处,那片堆叠着数百个箱子的区域——她今天收获的巨额宝藏…… 第95章 绑定 两大箱码放整齐的“小黄鱼”金条率先暴露,刺目的金光瞬间填满了林晚的视野。 财富光芒霸道地驱散了林晚脑海中的血色! 接着是满箱的翡翠,帝王绿、阳绿、紫罗兰……手镯、挂件、原石琳琅满目,在光线下折射出温润或璀璨的光华。 林晚用意念拿起一只冰种飘花贵妃镯,细腻的触感令人爱不释手。 哇哇哇,漂亮的哩! 红宝石如鸽血,蓝宝石深邃如夜空,祖母绿晶莹剔透,猫眼石神秘惑人……各色宝石汇聚成璀璨星河。 珍珠项链颗颗圆润,玛瑙摆件色彩斑斓,精美的金银器皿古朴厚重,几箱古董瓷器釉色温润。 林晚像个掉进米缸的老鼠,兴奋地整理着。 黄金堆成稳固的小山放一堆。 翡翠、宝石、珍珠玛瑙分门别类码放。 古董瓷器和金银器皿置于一处。 每打开一个箱子,对林晚都是一次新的震撼,不安的感觉彻底被林晚忘却到角落。 巨大的满足感和安全感油然而生。 最后,目光落在那只单独放置的紫檀小箱子上。 打开箱盖,里面静静躺着两块玉佩。 龙形玉佩腾云驾雾,鳞爪飞扬,碧绿通透,威严磅礴。 凤形玉佩展翅欲飞,尾羽华丽,温润尊贵。 两块玉佩合拢,严丝合缝,龙凤呈祥,龙睛凤目隐隐有波光流转。 林晚灵光一闪,心跳陡然加速。 按照小说里的套路,此处应有金手指! 她有一个念头浮上心头——滴血认主! “万一是真的呢?”林晚莫名兴奋。 一把锋利的匕首出现在她手中,刀尖在左手食指指腹轻轻一划,血珠渗出。 她屏住呼吸,将两块玉佩小心合拢,将带血的手指稳稳按在龙凤交缠的节点。 血珠瞬间渗入温润的玉佩! “嗡——”合拢的玉佩骤然爆发出刺目白光,充斥整个空间! 一股温热的能量顺着手臂涌入脑海! “叮!”一个清脆、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直接在林晚灵魂深处炸响:“检测到符合标准的生命能量载体,绑定程序启动。” “基因序列扫描……灵魂波动锁定,契合度99.8%……绑定成功!恭喜宿主林晚,成功绑定‘文明火种辅助系统’!” 白光散去。 林晚惊愕地看着手中光芒内敛、仿佛多了灵性的龙凤玉佩,又看看手指上只剩淡红细线的伤口。 “系统?!”她难以置信惊喜地惊呼出声,“你在哪?” “宿主您好,‘文明火种辅助系统’为您服务。本系统核心意识体已与您的灵魂绑定,可直接通过意识交流。”冰冷的电子音回应道。 “文明火种辅助系统?什么意思?你有什么功能?”林晚压下激动,急切追问。 “本系统核心目标为辅助宿主在特定环境下收集保存文明火种。主要功能模块为任务发布与积分管理、系统商城兑换、基础辅助分析。”系统回答简洁。 “任务?积分?商城?具体怎么操作?”林晚眼睛发亮,穿越者标配的金手指! “任务系统分为两类:日常任务与触发任务。日常任务每日固定刷新三个基础任务,每个完成奖励10积分。” “触发任务根据宿主遭遇或达成条件自动生成,难度奖励不定。积分可用于系统商城兑换物品。” “商城物品库涵盖生存物资、工具、知识、技能等,随宿主所处时代及系统等级逐步解锁。” 林晚心潮澎湃。 一个能兑换物资的系统! “查看日常任务和商城!”林晚下指令道。 脑海中浮现半透明光屏界面: 【今日日常任务 】 任务1:基础劳作 - 为向阳大队猪圈采集满一标准背篓新鲜猪草。 (奖励:10积分) 任务2:自然认知 - 收集并辨识十种不同本地植物样本。 (奖励:10积分) 任务3:锻炼身体 - 跑步或漫步2公里。 (奖励:10积分) 【状态:未完成】 “好适合我,上一次山就都能完成了!”林晚点头,采集猪草本就是她的活。 “商城呢?” 【宿主当前系统等级:Lv.1。】 【解锁Lv.1基础生存物资区。】 光屏切换,虚拟货架呈现: 【食物类】:精白米(1斤/2分),富强粉(1斤/2分),猪板油(1斤/5分),鸡蛋(1枚/1分),粗盐(1斤/1分),白糖(半斤/3分),挂面(1斤/3分) …… 【种子类】: 水稻种子 (1斤/1积分),小麦种子 (1斤/1积分),玉米种子 (1斤/ 1积分),绿豆种子 (1斤/1积分),西红柿种子 (1包 / 3积分)…… 【日用品类】: 肥皂(1块/3分),火柴(10盒/1分),卫生纸(1卷/2分),煤油(1斤/4分),针线包(1分)…… 【工具类】: 柴刀(1把/15分),小锄头(1把/12分),麻绳(10米/5分),油布(1米x1米/8分)…… 【药品类【】:止血散(小份/10分),消炎药片(10片/20分),止痛片(5片/15分),清凉油(1盒/5分)…… 林晚看得呼吸急促。 精米白面、猪油鸡蛋、药品工具……这正是她最需要的! 日常用品都有的换了,以后去公社就随便买点掩饰一下就行,再也不用冒险去黑市了! 消炎药和止痛片,更是救命的东西。 这些可都不好买呢 ! 顾野的伤……若有这些药…… 算了,就算有我也不敢拿出来给他用,来路不明小命要紧 ! “积分只能做任务获得?”林晚追问。 “目前仅任务获取。系统等级提升可能解锁其他途径。”系统回答。 “如何升级?” “累计积分或完成里程碑任务(如首次特殊任务、首次兑换)可升级。升级解锁高级商城、丰富任务、更高奖励。” 林晚明白了,需要“肝”。 但目标明确,她动力十足 ! 每天30分保底,一月900分! 能换多少好东西! 这时,系统:“检测到宿主已绑定独立次元空间(小灵泉空间)。是否允许本系统进行空间融合?” “融合?”林晚瞬间警惕,“什么意思?融合后空间还是我的吗?会变成什么样?” 空间是她最大底牌,不容有失。 第96章 融合空间 【空间扩容】:种植面积扩大至100亩(66666平米)。仓储空间升级为无限次元仓储。 【管理智能化】:系统可协助自动化种植/收获(设定计划,自动播种、灌溉[调配灵泉]、收获、入仓)、智能整理归类仓储物资。 【归属权不变】: 空间核心所有权与控制权100%归属宿主林晚。空间与宿主灵魂深度绑定,轮回亦随。 【系统权限限制】:本系统仅有宿主授权的管理权限(执行指令)。未经宿主明确许可,无权支配、使用、移动空间任何物品(灵泉、土地、物资等)。无法越权操作。 【解绑机制】:宿主寿终正寝自然死亡后,系统自动解绑。融合解除,空间恢复基础状态(100多平米+有限仓库),随灵魂进入下一轮回。” 系统解释详尽清晰。 林晚心中的戒备稍稍放下,取而代之是巨大的惊喜和激动! 一百亩土地!无限仓库! 再不用为种植和储存发愁! 智能化自动化种植收获整理! 可以节省她很多时间精力! 空间还是我的,系统只是高级管家! 死亡解绑倒是合理。 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这辈子先享受便利! 这笔交易,她血赚! “融合!立刻融合!”林晚斩钉截铁。 “收到指令。开始执行空间融合程序……融合进度1%……5%……10%……” 空间本源深处传来脉动般的震动。 林晚看到空间混沌模糊的边缘如水波荡漾、扩张。 柔和白光从每个角落散发。 白光所过之处,空间被无形大手延展。 种植区变化最直观—— 一百多平米的黑土地边缘,如墨汁晕染般飞速向远方延伸! 肥沃黑土覆盖混沌,短短几分钟,一片广袤无垠的黑色平原展现眼前! 整整一百亩良田! 灵泉由脸盆大的水洼,扩大成直径十米的清澈池塘! 泉水甘甜清香,水量充沛十倍。 塘底铺满鹅卵石,翠绿水草摇曳。 仓库区在种植区对面—— 纯白仓库墙壁淡化,化为一片柔和明亮、仿佛延伸至宇宙尽头的无垠次元! 堆积的物资——粮食、布匹、工具、黄金珠宝、宝藏箱子——依旧在原地,但背景变成了浩瀚纯白! 只要意念锁定,物品可瞬间存入次元任意位置,自动归类。 取用同样一念即达。 无限仓储! 空间光线变得更明亮柔和,空气更清新甜美。 “融合进度100%!空间融合完成!当前状态:种植面积100亩,仓储空间无限(意识感知半径100米,可增长),灵泉池(直径10米),辅助管理模块已加载(待激活)。”系统提示。 林晚站在空间中央,环视焕然一新的领地。 百亩黑土望不到边! 无限仓库浩瀚无垠! 巨大的幸福感和满足感淹没她。 眺望无垠仓储,想象物资堆积。 “系统!授权激活空间管理模块!启动自动化管理!现在!”她迫不及待。 “收到授权。模块激活……自动化种植管理启动……请设定初始种植计划。” 脑海浮现虚拟操作台,显示百亩土地平面图,可分区规划。 有种子库、灵泉调配、种植时间、收获指令等选项。 林晚心念电转: 【区域A (30亩)】:种水稻。设定精耕细作,自动播种、自动混合灵泉水灌溉(比例1:100)、自动除草除虫、成熟自动收割脱壳入仓。 【区域B (30亩)】:种小麦。 【区域C (20亩)】:种玉米、红薯、土豆。 【区域D (10亩)】:规划果园。 【区域E (10亩)】:规划药田/菜园。先种现有蔬菜(白菜、萝卜等)。 【仓储管理】:授权系统智能分类、整理、码放所有物资,建立详细库存清单。新收获自动入仓。 林晚设定完毕,确认:“执行!” 系统:“宿主设定完毕,开始执行。” 下一幕—— 百亩土地上空,无形精密机械臂同时运作! 稻种麦种如金雨均匀撒入翻松黑土,瞬间覆土。 玉米红薯等高效种下。 菜园里白菜萝卜精准点播。 灵泉水分流,一部分化作细微喷雾按比例混合空间水汽,均匀洒落新播土地; 另一部分形成水柱灌溉菜园。 无声的秩序感律动。 高效!精准! 林晚看到种子在微量灵泉水滋润下,肉眼可见破土出芽! 无限仓储区,物资自动移动归类码放。 黄金堆稳,珠宝分装入虚拟格标注名称,粮食袋叠整齐,工具挂虚拟墙…… 详细物资清单同步生成。 林晚看得心驰神往。 自动化让她几乎能当甩手掌柜! 省下时间可学习、探索、做任务、享受生活 ! “太棒了!”她忍不住在空间转圈,笑容灿烂。 阴霾尽扫,对未来充满希望信心。 摘下一颗冰凉荔枝,剥壳入口。 甘甜汁水爆开,Q弹果肉蜜香浓郁,暖流滋养全身。 “这才叫生活。”她满足喟叹。 走到灵泉边,舀水畅饮。 灵泉甘冽与水果滋养完美融合,她感觉精力充沛。 她走到黑土平原边缘远眺。 百亩土地代表无限可能——粮食自由,经济作物,珍稀药材…… 再看清晰物资清单和自动化界面,安全感爆棚。 “系统,谢谢。”林晚由衷道。 “为宿主服务是我的职责。”系统回应。 林晚不再多言。 最后环顾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新世界。 心念一动,饭盒在手,里面是之前做的红烧肉和大米饭。 坐灵泉边,美餐一顿。 吃饱喝足,满足的倦意涌上。 白日里心情大起大落,林晚心神耗费巨大。 “该出去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做任务赚积分!”她伸懒腰,眼中斗志闪烁。 意念微动,回到小屋土炕。 窗外夜色深沉。 心境已截然不同。 恐惧血腥被喜悦希望驱散。 她拉过被子盖好,闭眼。 脑海中不再是血光,而是良田葱茏,仓库充盈,商城琳琅,未来安稳富足。 嘴角带着满足期冀的弧度,林晚沉入梦乡。 明天,又是充满期待的一天。 第97章 医院 那她就不能上工了,干脆请假吧。 “也好,”她心里盘算着,“今天正好去趟公社。顾野那边……也去看看吧。” 她出门去了大队部,找到正和几个小队长交代事情的大队长。 “大队长,”林晚声音不高,带着点为难,“今天不让上山,我这打猪草的活……” 大队长正为敌特的事焦头烂额,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猪草先不用打了,特殊情况!老张头那边我去说,今天没有公分!” “谢谢大队长。”林晚立刻接话,脸上适时露出点不安,“我……我想去趟公社卫生院,买点东西,顺便……看看顾野同志的情况。昨天……挺吓人的。” 大队长一愣,想起公安也找过林晚问话,她确实算是顾野的“救命恩人”,去探望一下也说得过去。 他皱着眉想了想,现在队里人心惶惶,她待在知青点也未必安生,去公社反而省心。 “行吧,”他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快去快回!别在公社瞎逛!” “哎,好!”林晚应下,心里松了口气。 可算松口了…… 她快步回到后院小屋,背上那个半旧的空背篓,锁好门,朝着公社方向走去。 清晨的土路还算凉爽,两旁田野泛着青绿。 林晚边走边在心里默念:“系统,查看今日日常任务。” 熟悉的半透明光屏瞬间在意识中展开: 【今日日常任务】 任务1:基础劳作 - 为向阳大队猪圈采集满一标准背篓新鲜猪草。 (奖励:10积分) 【状态:因外部禁令,任务暂停,今日不计失败】 任务2:自然认知 - 收集并辨识十种不同本地植物样本。 (奖励:10积分) 【状态:因外部禁令,任务暂停,今日不计失败】 任务3:锻炼身体 - 跑步或漫步2公里。 (奖励:10积分) 【状态:未完成】 “果然,前两个做不了了。”林晚有些无奈,但看到任务标注“不计失败”,又松了口气,系统还挺人性化。 “那就只能指望任务3和看能不能触发新任务了。”她加快了脚步,全当为任务3热身。 一个多小时后,公社熟悉的街道出现在眼前。 林晚直奔国营饭店。 时间还早,人不多。 她走到窗口:“同志,一份肉丝面,二两。” “肉丝面一份,二两粮票,两毛五分钱。”服务员头也不抬地报价。 林晚利落地付了钱票,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热腾腾的面很快端上来,汤头浓郁,几根肉丝点缀,飘着葱花。 林晚安静地吃完,胃里暖洋洋的,补充了体力,也安抚了早起奔波的情绪。 离开饭店,她目标明确地走向供销社。 玻璃柜台后,售货员正无聊地整理着货架。 林晚的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商品,最后停在营养品柜台。 “同志,麻烦拿一罐麦乳精,再来一斤鸡蛋糕。” 麦乳精是铁罐装,上面印着红色的字,在这个年代是探望病人的体面礼品。 鸡蛋糕用油纸包着,香甜松软,也很实在。 “麦乳精一罐七块五,鸡蛋糕一斤八毛,粮票半斤。”售货员麻利地报数。 林晚递上钱票,售货员将麦乳精和一包散发着甜香的鸡蛋糕放到柜台上。 林晚小心地将麦乳精罐子放进背篓,鸡蛋糕则放在最上面。 她又买了半斤用彩色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花了五毛钱和一角糖票,也放进背篓。 做完这些,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公社医院走去。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很浓。 林晚在门口张望了一下,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正端着托盘走过。 “同志您好,”林晚上前,声音温和有礼,“请问向阳大队的顾野同志住哪个病房?我是他的朋友,来探望一下。” 护士打量了她一眼,看她穿着干净,背着背篓,神情自然,便指了个方向:“哦,顾野啊,在走廊尽头左手边第一间,单人病房。他伤得挺重,刚换完药,别待太久影响休息。” “好的,谢谢同志!”林晚道了谢,顺着指引走过去。 病房门虚掩着。 林晚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顾野低沉沙哑的声音:“进来。” 林晚推门进去。 顾野半靠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和清醒。 他左肩和肋下缠着厚厚的纱布,手臂也固定着,整个人透着一股重伤后的虚弱,但那股迫人的气势并未减弱多少。 看到是林晚,顾野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惊讶,随即归于平静。 “顾同志,”林晚站在门口几步远的地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拘谨,“你感觉好些了吗?大队长说你在医院,我……我来看看你。”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他身上的纱布,眉头微蹙,显得真心实意地担忧。 顾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眼前的林晚,气色比他记忆中好了太多,皮肤白皙红润,眼神清亮,身量似乎也拔高了些,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也掩不住那份蜕变后的鲜活。 他喉结微动,声音依旧沙哑:“好多了。谢谢林知青关心,也谢谢你昨天……援手。” 他刻意用了“援手”这个词,避开了具体的细节。 “应该的,谁看到都会帮一把。”林晚连忙摆手,语气真诚又带着点后怕,“昨天真是吓死我了,你流了那么多血……幸好公安同志来得及时。” 她说着,走上前,将背篓轻轻放在床边的凳子上,从里面拿出那罐麦乳精和一包鸡蛋糕,还有那包水果糖。 “顾同志,我也不知道带什么好,这点东西,你养伤的时候补充点营养。” 她把东西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动作带着点小心翼翼。 顾野的目光落在那些东西上——麦乳精、鸡蛋糕、水果糖,在这个年代,都是金贵的东西,尤其是对农民来说。 他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林知青,你帮了我,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他挣扎着想坐直一点,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额上渗出冷汗,但眼神依旧坚持。 林晚看到他疼得冷汗都出来了还要拒绝,心里有点无奈,也有些触动。 第98章 10点积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恳切:“我……我也没别的能帮上忙的。” 顾野看着她清亮的眼睛,那里面有关切,有真诚,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 他想起昨天她瘦弱的肩膀是如何吃力地支撑着自己走回村尾,想起公安找她问话时她可能的紧张不安。 但这些东西对她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林知青,”顾野的声音缓和了些,但拒绝的意思没变,“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东西,真不能收。你日子也不宽裕。” 他顿了顿,补充道:“公安那边……没为难你吧?” “没有没有,”林晚立刻摇头,“就是问了问昨天发现你时的情况,我都照实说了。公安同志很客气。” “那就好。”顾野似乎松了口气。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默。 林晚觉得东西送到了,人也看了,再待下去也没必要,反而让伤员休息不好。 “顾同志,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她拿起空背篓背好,“队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顾野再开口拒绝那些东西,她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还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动作快得顾野根本来不及反应。 顾野看着关上的房门,又看看床头柜上那几样扎眼的东西,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林知青……跑得倒快。 他想撑着下床把东西追出去还给她,可刚一动,全身的伤口就传来尖锐的刺痛,左肩更是像要裂开一样。 他只能无奈地靠回床头,看着那些东西,眼神复杂。 麦乳精的铁罐在阳光下发着微光,鸡蛋糕的甜香若有若无地飘散。 这情……他记下了。 等伤好了,一定得还给她,或者用别的方式补偿也行…… ﹉﹉ 林晚走出卫生院,被初夏的阳光晃了一下眼。 探望完了,东西也送出去了,虽然顾野不乐意收,但她心意到了就行。 她掂量了一下背篓,很轻,里面只有她来时带的一个空水壶。 “时间还早,再去供销社转转,看有什么好吃的。”她心情轻松起来。 再次走进供销社,这次她目标明确——犒劳自己。 “同志,要半斤桃酥,半斤江米条,再来半斤水果硬糖。”她指着玻璃柜台里诱人的点心。 桃酥酥脆,江米条香甜,硬糖可以在多囤点慢慢吃。 这些都是她自己做不了但又好吃的点心。 “桃酥半斤五毛,江米条半斤四毛,水果硬糖半斤四毛五,粮票半斤。”售货员麻利地称重打包。 林晚付了钱票,看着油纸包好的点心放进背篓,心里美滋滋的。 离开供销社,林晚没有立刻回大队。 她背着装了点心的背篓,开始在公社不算大的几条街道上慢慢溜达。 粮站门口排了很多人,她看了看,没买。 邮局门口人来人往,她没进去。 公社大院门口有民兵站岗,她远远绕开。 她甚至走到了公社小学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读书声。 “系统,有没有触发任务?”她在心里默默问。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回应:“未检测到符合触发条件的事件或目标。请宿主继续探索。” 林晚有点失望。 看来今天运气一般,或者说,公社这地方确实没什么特殊事件能触发任务。 想想也是,一个普通的北方公社,大事件可能也就是春耕秋收或者上面派个工作组下来。 敌特那种事,纯属意外中的意外。 “算了,不强求。”林晚心态很好,日常任务保底积分也够用。 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 “该回去了,还能赶在天黑前到。”她不再耽搁,背着装了点心的背篓,踏上了回向阳大队的土路。 回程的路比来时感觉长了些。 林晚不紧不慢地走着,权当散步,背篓也不重。 初夏的风带着田野的气息,吹在脸上很舒服。 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空间里百亩良田的规划。 水稻和小麦应该已经长大了点吧? 有微量灵泉水和空间加速,长势肯定喜人。 那片预留的果园,得找机会弄点好品种的果树苗。 还有药田,种点常用的草药也不错…… 正想着,意识中突然“叮”的一声轻响。 系统提示音响起:“日常任务3:跑步或漫步2公里。已完成。奖励积分10点已发放。宿主当前积分:10点。” 林晚脚步一顿,随即笑了。 这一来一回,加上在公社溜达的功夫,何止两公里,五公里都有了。 这任务完成得轻松。 有了这10分打底,今天也不算白跑一趟。 她心情更好了,脚步也轻快起来。 夕阳的金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背篓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里面点心香甜的气息似乎都飘散了出来。 回到知青点后院时,天边还残留着最后一抹晚霞。 前院传来老知青们做饭的嘈杂声和饭菜的香气。 后院单间这边,吴爱红他们屋前的小炉子也冒着烟,孙卫东正蹲在炉子前添柴。 看到林晚背着背篓回来,孙卫东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背篓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地移开,没说话,继续低头鼓捣炉子。 隔壁传来吴爱红和陈志强低低的说话声。 林晚也懒得打招呼,反正早就没什么来了。径直走到自己小屋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咔哒”一声,门锁打开。 小屋昏暗而安静。 她放下背篓,拿出里面的点心包,油纸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意念微动,点心瞬间消失,安稳地存放在空间无限仓库的食品区。 走到炕边坐下,倒了杯凉白开喝下。 虽然没触发新任务,但去公社的目标都达成了:探望了顾野,买了喜欢的点心,日常任务3也完成了。 还额外确认了系统在公社这种常规环境确实不易触发任务。 她脱掉外衣,简单洗漱了一下。 外面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前院的喧嚣也渐渐平息。 林晚躺到炕上,拉过薄被。 意识沉入空间,看到百亩黑土地上,嫩绿的秧苗已破土而出,在灵泉水的滋润下生机勃勃。 仓储区物资码放得整整齐齐,清单清晰。 商城面板上,那10点积分静静地躺着。 一切都井然有序,充满希望。 她满足地闭上眼睛。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也许,禁令就解除了呢? 第99章 抓捕敌特 “抓到了?!太好了!”大队长听到公安同志带回的口信,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还找到了尸体?两个都……”他随即又感到一阵后怕,连连拍着胸口,“老天爷保佑!顾野这小子真是命大!” 他立刻走到广播喇叭前,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中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 “全体社员注意!全体社员注意!好消息!经过公安同志一天一夜奋战,潜入我大青山的敌特分子,已被全部抓获!危险解除!重复,危险解除!” “大队部代表全体社员,向英勇的公安同志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最衷心的感谢!” “鹰嘴崖区域禁令解除!社员同志们可以正常生产生活了!但大家仍需提高警惕,发现任何可疑情况,立刻报告!” 广播声回荡在村子上空。 紧张压抑的气氛如同冰雪消融,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轻松取代。 田间地头,社员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了笑容,互相传递着这个好消息。 “抓住了!太好了!” “公安同志真厉害!” “这下能安心上工了!” 知青们也听到了广播,议论纷纷,脸上都带着轻松。 “总算没事了,昨天吓我一跳。”周萍拍着胸口。 吴爱红、孙卫东、陈志强在后院也听到了。 陈志强有些后怕地缩了缩脖子。 林晚在自己的小屋里,自然也听到了广播。 她正整理着空间里新收获的蔬菜。 听到广播,她动作微微一顿。 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公安的效率比她预想的还要高。 顾野的血没有白流。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禁令解除,意味着她的日常任务1和2可以完成了。 下午就能进山打猪草,顺便收集植物样本。 能愉快地赚积分了。 ———— 时间回到顾野报信那天。 晨光熹微,但笼罩在向阳大队上空的紧张气氛并未散去。 大队部灯火通明了一夜。 县公安局局长郑卫国坐镇指挥,脸色凝重如铁。 昨夜接到顾野的血书和赵建军的报告后,他当机立断,一面派人火速护送顾野就医并保护,一面调动了县局几乎所有能出动的力量,还紧急联系了附近几个公社的武装部。 鹰嘴崖附近几个大队的基干民兵也被连夜动员起来。 人手是集结了不少,但大青山地形复杂,沟壑纵横,林木茂密。 夜间搜捕,视线受阻,风险极大。 敌特分子不仅凶残,还可能持有武器。 盲目进山,极易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郑卫国看着摊在桌上的简陋地形图,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夜间进山,敌暗我明,太被动。” 他果断下令:“一队、二队,配合公社武装部同志,立刻封锁鹰嘴崖区域所有已知的下山通道!设卡!严密盘查!一只鸟飞过去都得看清楚!” “通知各大队民兵,在各自熟悉的地段外围布控,形成警戒网!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或异常动静,立刻鸣枪示警并报告!不许擅自行动!” “封锁线内,暂时不进山!等天亮!”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一队队公安干警、武装民兵,借着微弱的星光和手电筒的光亮,如同无声的溪流,迅速渗入大青山外围的各个隘口、小路。 临时设立的关卡前,火把摇曳,人影晃动,气氛肃杀。 整个大青山鹰嘴崖区域,被一张无形而严密的大网悄然笼罩。 大队部里,气氛压抑。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 郑卫国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在等天亮,也在等一个熟悉山里情况的人。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 天边终于泛起鱼肚白,山林间的轮廓逐渐清晰。 “报告!”一个年轻的公安干警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同样年轻、但皮肤黝黑、眼神透着山里人特有精明的公安。 “郑局,小王同志到了!他就是本地人,从小在这片山里跑大的,对鹰嘴崖那边熟得很!” 郑卫国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落在那个叫小王的年轻公安身上。 小王啪地立正敬礼:“报告局长!王铁柱报到!” “好!”郑卫国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王铁柱同志,现在需要你当向导!带我们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顾野同志坠崖的地点!找到敌人的踪迹!有没有信心?!” “有!”王铁柱声音洪亮,眼神坚定,“保证完成任务!那片山沟沟,我闭着眼都能摸个来回!” “出发!”郑卫国大手一挥。 早已整装待发的精干搜捕队伍,在王铁柱的带领下,如同离弦之箭,迅速扑向晨曦微露的大青山深处。 队伍沿着崎岖隐蔽的山路疾行。 王铁柱走在最前面,脚步轻快稳健。 他不需要看地图,哪里能走,哪里是近道,哪里容易藏人,都刻在他脑子里。 他带着队伍避开难行的荆棘丛,沿着兽径和溪谷边缘快速穿插。 “这边!”王铁柱指着陡坡下一处被压倒的灌木和几片挂在荆棘上的深色布条,“看!新鲜的痕迹!像是有人滚下去留下的!” 队伍精神一振,立刻放慢速度,警惕地顺着痕迹向下搜索。 越往下,痕迹越明显——折断的树枝、被蹭掉的苔藓、零星滴落的早已凝固发黑的血点。 “快到了!”王铁柱压低声音。 终于,他们下到了谷底。 眼前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溪流,两岸乱石嶙峋。 “就是这里!”王铁柱指着溪边一片被压得凌乱的鹅卵石滩,那里还残留着大片的暗褐色血迹,以及一些被踩踏过的草药残渣。 “看那边!”一个眼尖的公安指着下游十几米处,一块大石头后面,似乎趴着一个人影。 队伍立刻呈战斗队形散开,小心翼翼地包抄过去。 果然,一具穿着深色便装的男性尸体,面朝下趴在水边的乱石堆里,半个身子还泡在冰冷的溪水中。 尸体脖颈处一片恐怖的青紫淤痕,下巴和嘴巴血肉模糊,显然遭受过致命的重击。 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公安蹲下身,小心地检查了一下尸体僵硬程度和伤口。 “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傍晚左右。致命伤在喉部和头部,符合高处坠落或被重物撞击的特征。” 第100章 活口 郑卫国点点头,脸色冷峻:“拍照,初步勘验,保护好现扬。尸体稍后运回局里进一步检验。”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继续搜索!还有两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注意寻找另外的痕迹!” 王铁柱和几名擅长追踪的公安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像最精密的探测器,在溪边、石缝、灌木丛中仔细搜寻。 “局长!这边!”很快,一名公安在溪流上游不远处的泥地上发现了清晰的脚印。 脚印凌乱,方向指向山谷深处。 “看这脚印深度和步幅,应该是一个人,负重不轻,跑得很急!”王铁柱分析道。 “追踪!”郑卫国毫不犹豫下令。 队伍立刻循着脚印,如同嗅到气味的猎犬,快速向山林深处追去。 脚印时断时续,有时出现在湿润的泥土上,有时消失在坚硬的岩石地带。 但公安们总能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对痕迹的敏锐观察,重新找到方向。 他们翻过一道山梁,进入一片更为幽暗的针阔混交林。 空气潮湿,腐叶堆积很厚。 “等等!”一名公安突然蹲下身,指着前方一片被踩踏过的腐叶层,“这里有人长时间停留过!看,还有烟头!” 他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拨开一点腐叶,露出几个被踩扁的烟蒂。 “是‘大前门’的烟屁股,很新!”一个公安认了出来。这烟在这个年代算是比较好的。 “他们在这里休息过,时间不短。”郑卫国判断,“带着尸体,他走不快。” 他看了看手表,接近中午。 “加快速度!他们可能就在前面不远了!” 队伍再次提速,气氛更加紧张。 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子弹上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片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 追踪的痕迹越来越新鲜。 折断的树枝茬口是白的,踩过的苔藓还没完全恢复,甚至能隐约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合着汗味。 “前面!有动静!”担任尖兵的王铁柱猛地伏低身体,向后打出手势。 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散开隐蔽。 郑卫国举起望远镜,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望去。 只见前方大约百米外,一处背靠巨大岩石的凹陷处,一个穿着同样深色便装、身形略显壮实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费力地将一具用树枝和藤蔓草草掩盖的尸体往更深的石缝里推搡。 他动作慌乱,时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显然已是惊弓之鸟,疲惫不堪。 正是漏网的那个特务! 他似乎想彻底藏匿好同伴的尸体,再独自逃窜。 “就是他!”郑卫国放下望远镜,眼神冰冷,压低声音快速部署,“一组从左翼包抄!二组右翼!狙击手占据制高点!听我命令,务必活捉!” 训练有素的公安干警如同幽灵般无声散开。 包围圈在密林的掩护下迅速而严密地形成。 那特务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停下动作,惊恐地回头! 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 “不许动!举起手来!” “缴枪不杀!” 数声威严的厉喝如同炸雷,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瞬间从树木和岩石后探出,将他死死锁定在中心! 特务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下意识地想去摸腰后,但看到周围密密麻麻的枪口和公安干警们冰冷肃杀的眼神,那点反抗的念头瞬间被碾得粉碎。 他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别开枪!我投降!我投降!” 两名公安干警如同猛虎扑食,迅速冲上去,将他死死按倒在地,麻利地反剪双手,用结实的麻绳捆了个结实。 在他腰间,搜出了一把寒光闪闪、带着暗红色血迹的锋利匕首。 “报告局长!目标已抓获!缴获凶器匕首一把!”干警大声报告。 郑卫国大步走过去,锐利的目光扫过瘫软如泥、涕泪横流的特务,又看向石缝里那具被拖出来、同样穿着深色便装的尸体。 “带走!”他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尸体也一并运回去!” 正午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斑驳地洒在脸上。 郑卫国看着被押走的特务和抬走的尸体,脸上没有丝毫轻松。 这只是开始。 活口抓到了,还得撬开他的嘴,挖出背后的网络和目的,才是真正的硬仗。 他抬头望向大青山连绵的轮廓,眼神深邃。 这平静的山林之下,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暗流? 公社卫生院,单人病房。 顾野靠坐在床头,左肩和肋下的伤口依旧传来阵阵钝痛,但精神好了许多。 病房门被推开,郑卫国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做记录的小李。 “顾野同志,”郑卫国拉过凳子坐下,语气比之前温和了些,“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郑局长。”顾野声音依旧沙哑,但眼神清明。 “告诉你个好消息,”郑卫国看着他,“最后一个特务,中午抓到了。连同你解决掉的那两个,尸体也都找到了。” 顾野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放松了一丝,眼神锐利:“活口?” “嗯,活口。”郑卫国点点头,“已经押回局里突击审讯了。我们的人正在抓紧问。”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顾野:“你提供的线索非常关键。尤其是最后拖一个垫背坠崖,给我们锁定位置和追踪创造了最有利的条件。你是好样的!” 顾野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当时那种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没得选。 “好好养伤。”郑卫国站起身,“后续有突破性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安心休息。” “是。”顾野应道。 郑卫国带着小李离开了。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顾野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罐麦乳精和那包鸡蛋糕上,眼神复杂。 危险解除的消息,想必大队也通知了。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坠崖前那千钧一发的搏杀,闪过林晚吃力地搀扶他时憋红的小脸,闪过她放下东西就跑的背影。 不过现在,他更关心的是,那个活口,到底能吐出些什么东西来。 —— 第101章 完成任务 强光灯照射下,被捆在椅子上的特务脸色惨白,眼神涣散,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已经彻底崩溃了。 同伙全死了,自己被瓮中捉鳖,面对着公安冰冷的目光和威严的审问,他那点心理防线早已土崩瓦解。 “说!你们的任务是什么?受谁指使?潜入大青山的目的是什么?还有没有同伙?!”负责审讯的老公安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特务哆嗦着嘴唇,眼神躲闪,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个跑腿的……” “跑腿的?”老公安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跑腿的能配枪?能下手那么狠?!我告诉你,你的两个同伙尸体就在隔壁!你想下去陪他们吗?!” 这一下彻底击溃了特务的心理防线。 “我说!我说!我全说!”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开始交代。 “我们…我们三个人,是…是‘鼹鼠’小组,奉命进入大青山是为了确认和激活一个…一个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秘密补给点坐标…” “里面有电台、武器和…和经费,坐标是……” 他断断续续地报出了一个经纬度坐标,以及附近的地形特征描述。 老公安飞快地记录着,眼神越来越亮。 “坐标是谁给的?上线是谁?怎么联系?还有没有其他小组?”他紧接着追问。 “上线是…代号‘老K’,他在省城…我们只和他单线联系,这次任务…就我们三个,没别人了…真的!我知道的都说了!”特务哭喊着,生怕说慢了。 老公安和旁边的记录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一丝兴奋。 “鼹鼠”小组,“老K”,秘密补给点……这背后牵扯的,恐怕是一个深埋多年、图谋不小的敌特网络! “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老公安对门口的干警下令。 随即,他拿起那份新鲜出炉的口供,步履匆匆地走向局长办公室。 郑卫国仔细地看着口供,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秘密补给点,电台武器经费,省城的‘老K’…”他低声念着关键信息,眼中寒光闪烁。 “局长,这坐标……就在鹰嘴崖东北方向那片深山里!离顾野同志发现他们的地方不远!”老公安补充道。 郑卫国猛地抬头:“立刻组织精干力量,带上这个特务作为指认!马上进山!搜查这个秘密补给点!务必找到它!要快!” “是!”老公安领命而去。 郑卫国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暮色。 大青山深处,一个沉寂多年的潘多拉魔盒,似乎即将被打开。 夜幕再次降临,一扬新的、无声的行动,在黑暗中悄然展开。 ———— 林晚站在猪圈门口,听着老张头鼻子里“嗯”了一声,在本子上“林晚”名字后面画上第四个“√”。 “行了,两个公分,回吧。”老张头挥挥手,眼皮都没抬。 “哎,谢谢张大爷!”林晚放下背篓,脚步轻快地离开。 禁令解除后的第一天,她终于可以正常“上工”了。 效率依旧惊人——空间作弊,意念收割,四筐猪草来回跑了四趟。 轻松完成基础任务,也意味着日常任务1的10积分稳稳到手。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进山做任务了! 虽然只在外围活动。 禁令是解除了,但公安刚在深山抓了特务,可能还会牵扯出什么其他的秘密。 林晚可不想再撞上什么不该看的。 她背上空背篓,熟门熟路地朝着后山北坡走去。 那里草木丰茂,植物种类齐全,最重要的是,远离鹰嘴崖那片是非之地。 初夏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在林间小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清新,带着草木和泥土的芬芳 林晚的心情也随之雀跃起来。 她一边走,一边像雷达一样扫视着路旁和山坡上的植被。 意念早已在脑海中调出了日常任务2的界面。 【日常任务2:自然认知 - 收集并辨识十种不同本地植物样本。 (奖励:10积分) 【状态:进行中】 “开工!”林晚给自己打气。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一片低矮的草丛。 “车前草!”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标志性的宽大叶片和直立的穗状花序。 用意念锁定一株最健壮的车前草,连同根系周围的泥土,瞬间完整收取进空间。 意识中,系统提示音清脆响起:“样本1:车前草,确认收录。奖励积分1点(任务完成结算)。” “开门红!”林晚嘴角弯起。 继续前行。 在一处湿润的沟渠边,她发现了叶片呈羽状分裂、开着小黄花的植物。 “蒲公英!”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 “样本2:蒲公英,确认收录。” 走了几步,一片叶子像鹅掌、开着不起眼小花的植物吸引了她的注意。 “鹅肠草!”她立刻认出,这是猪最爱吃的猪草之一,也是赵铁蛋教她的第一种。 “样本3:鹅肠草,确认收录。” 在一棵老槐树下,几丛贴着地面生长、叶片肥厚多汁、茎秆略带紫红色的野菜长势喜人。 “马齿苋!”林晚眼睛一亮。 这东西凉拌或者做馅儿都好吃,夏天常见。 所以她自己也采了点放着,吃不吃另说但得先有! “样本4:马齿苋,确认收录。” 任务进度顺利推进,林晚兴致更高。 她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在山林外围仔细搜寻。 “样本5:灰灰菜!” 叶片背面有白色粉末状物质,很好辨认。 “样本6:野苋菜!” 茎秆粗壮,叶片暗绿。 “样本7:艾草!” 独特的香气扑鼻,叶片背面有灰白色绒毛。 这可是好东西,端午驱虫,晒干了还能做艾灸。 “样本8:益母草!” 在向阳的坡地上发现,茎秆四棱形,叶片掌状分裂。 对女性很有益处的草药。 林晚仔细辨认着每一种植物,结合前世记忆和《赤脚医生手册》的知识,再通过系统确认,确保无误。 每确认一种,需要的就用意念连根带土收取,移植进空间药田或菜园区。 系统提示音不断响起,如同悦耳的积分到账声。 “样本9:薄荷!” 林晚在溪边石缝找到的,清凉的香气令人精神一振。 只差最后一种了! 她放慢脚步,目光更加仔细地搜寻着。 突然,她的视线被一丛生长在背阴石壁下的植物吸引。 植株不高,叶片细长,边缘有细锯齿,顶端开着几朵不起眼的淡紫色小花。 “这是……”林晚走近蹲下,仔细端详叶片形态和花朵特征。 一个名字跳入脑海——夏枯草! 她记得《赤脚医生手册》里提过,夏枯草清热泻火,明目消肿,夏天采收效果最好。 她小心翼翼地用意念锁定一株,连同周围的泥土一起收取进空间,种在药田里。 “样本10:夏枯草,确认收录。” “叮!日常任务2:收集并辨识十种不同本地植物样本。已完成!奖励积分10点已发放!宿主当前积分:30点!” 悦耳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响起。 林晚开心地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十种植物,十点积分,外加空间药田又添新成员! 收获满满!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早。 既然不打算深入,不如在附近再转转,看看还有什么收获。 她沿着溪流向上游走了一段。 水流清澈,能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 在一处水流平缓的浅滩边,几块大木头上,她发现了一些吸附在木头上的黑色“小耳朵”。 “黑木耳!”林晚惊喜。 品质很好,肉厚干净。 她用意念将这几朵黑木耳轻轻“摘”下,收进空间仓库。 又在附近倒伏的腐木上发现了几朵棕褐色的蘑菇。 仔细辨认后,确认是常见的榛蘑,无毒。 通通收走! 虽然没有大型猎物,但这些山货也是不错的补充。 林晚心满意足,准备下山。 她用意念在背篓里象征性地放了些枯枝和几把刚用意念割的普通野菜,脚步轻快地踏上归途。 第102章 机关! 她没有立刻进入空间,而是坐在炕边,侧耳倾听。 外面很安静。 但直觉告诉她,最近几天的山里,不会太平。 —— 大青山深处,鹰嘴崖东北方向,一片人迹罕至、被茂密原始次生林覆盖的陡峭山坳。 夜色如墨,星月无光。 只有几束经过严格遮光处理的手电光柱,在浓密的树冠和嶙峋的岩石间极其谨慎地移动,如同鬼魅的眼睛。 郑卫国亲自带队,身边是王铁柱和几名最精干的侦察员、爆破专家以及荷枪实弹的干警。 被蒙住眼睛、双手反铐的特务,由两名强壮的公安紧紧押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湿滑的山路上跋涉。 “是这里吗?”郑卫国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山风吹散,锐利的目光紧盯着特务。 特务被摘掉眼罩,适应了一下黑暗,惊恐地环顾四周嶙峋的怪石和几乎垂直的陡坡。 他借着微弱的手电光,仔细辨认着几块形态特殊的巨石和一棵被雷劈过、只剩下半截焦黑树干的古松。 “是…是这里!”他声音发颤,指着陡坡下方一处被厚厚藤蔓和茂密灌木完全遮掩的岩壁,“入口…就在那后面!那棵枯树…就是标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那片岩壁看起来毫无破绽,与周围山体浑然一体。 王铁柱和两名侦察员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 他们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足有手臂粗的藤蔓,用匕首清理着盘根错节的灌木根系。 动作极其轻微,生怕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手电光柱仔细地在湿滑的岩壁上扫过。 “局长!有发现!”王铁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 众人围拢过去。 只见在藤蔓根系最深处的岩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苔藓和地衣。 但仔细看去,苔藓覆盖的边缘,隐约可见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岩石纹理融为一体的、笔直的缝隙! 缝隙呈长方形,约一人高,半米宽。 “是门!”郑卫国眼神一凝。 爆破专家立刻上前,用特制的工具沿着缝隙小心地探查、清理。 “很厚的钢板,外面做了岩石纹理的伪装,刷了和山体颜色一致的涂料,还故意种了苔藓,伪装得天衣无缝。” 专家低声汇报,“门轴在里面,外面没有锁孔,应该是内部插销或者机关锁死的。” “能开吗?”郑卫国问。 “强行爆破动静太大,而且不清楚内部结构,容易引发坍塌。”专家摇头,“只能找机关。”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特务。 特务吓得一哆嗦:“我…我不知道机关在哪!真的!头儿…头儿只说过位置,没说过怎么开门!每次都是他操作的!我真不知道!” 郑卫国眉头紧锁。 时间紧迫,拖得越久越容易节外生枝。 “再仔细搜!一寸一寸地搜!门缝周围,那块枯树附近,所有可疑的地方!”他果断下令。 干警们立刻行动,如同最精密的梳子,在狭窄的区域里无声而高效地搜寻。 手电光扫过每一寸岩石,每一道缝隙,每一块凸起。 “这里!”一名眼尖的侦察员突然低呼。 他指着枯树底部,一块半埋在腐叶泥土里、毫不起眼的、拳头大小的卵石。 这块石头颜色和周围并无二致,但仔细看,它似乎被经常挪动,底部接触泥土的部分相对光滑,没有苔藓。 侦察员小心地拨开腐叶,轻轻尝试转动那块石头。 纹丝不动。 他又尝试向不同方向按压、扳动。 当尝试向外侧用力扳动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机括声,从岩壁方向传来! 众人猛地回头! 只见那道隐秘的岩缝边缘,一块伪装成岩石的厚重铁板,正缓缓地向内滑开! 露出一个黑黢黢、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铁锈、机油、尘土和岁月尘封的腐朽气息,瞬间从洞内涌出! “成了!”众人精神一振。 郑卫国做了几个手势。 两名持枪的侦察员立刻上前,打开强光手电,小心翼翼地探身进入洞口。 强光刺破洞内的黑暗。 里面是一条向下倾斜、人工开凿的粗糙甬道,仅容一人通行,洞壁湿滑,布满水珠。 侦察员警惕地缓步下行,枪口始终指向黑暗深处。 确认甬道内安全后,郑卫国才带着爆破专家等人,押着特务,依次进入。 甬道不长,大约十几米,尽头豁然开朗! 强光手电的光柱扫过,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洞穴呈现在眼前! 洞穴高约三米,面积足有半个篮球扬大小。 空气污浊,带着浓重的霉味和金属特有的冰冷气息。 最令人震撼的是,洞穴中央,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二十几口厚重的、刷着暗绿色油漆的木箱! 箱子大小不一,但都保存完好,上面用日文清晰地标注着编号和内容。 “三八大盖”、“轻机枪”、“步机枪弹”、“手榴弹”…… 字迹清晰,触目惊心! “我的天……”饶是见多识广,公安们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强光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箱体上沉积的厚厚灰尘和凝结的水珠。 显然,这里已被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 “警戒!小心诡雷!”郑卫国沉声下令,声音在空洞的洞穴里带着回音。 爆破专家和侦察员立刻上前,极其专业地检查每一口箱子周围的地面和箱体本身。 确认没有设置任何爆炸装置和触发机关后,才示意安全。 “打开!”郑卫国下令。 两名干警上前,用撬棍小心地撬开一口标注着“三八式歩兵銃”的箱盖。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洞穴里格外清晰。 箱盖被掀开! 映入眼帘的,是用油纸严密包裹、整齐排列的、闪着幽冷蓝光的枪管! 崭新的三八式步枪!枪身上还涂着厚厚的防锈油脂! 紧接着,旁边标注“九六式軽機関銃”的箱子被撬开。 里面是分解状态、同样油封完好的歪把子轻机枪部件! 再撬开标注“弾薬”的箱子! 黄澄澄的6.5mm有坂步枪弹,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弹板或弹盒里,在强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还有整整两箱九一式手榴弹! 每一件武器,都保养得极好,仿佛昨天才封存入库。 整个洞穴里,弥漫着浓烈的战争机器的冰冷气息。 郑卫国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 “拍照!详细登记!清点数目!做好标记!”他声音冰冷地下令,“通知山下接应组,准备专业车辆和搬运工具!所有物品,必须一件不落、安全稳妥地运回局里!” “是!”干警们立刻行动起来。 专业的相机闪光灯在洞穴里不断闪烁。 登记员拿着本子,在爆破专家的协助下,仔细清点、记录着每一箱武器的种类、数量、编号。 特务被押到角落,看着眼前这些冰冷的武器,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第103章 不满 特务吓得差点瘫软:“不…不知道啊局长!头儿…头儿只提过武器!” “没…没说过别的!可能不在这里?或者在别的据点?我…我真的不知道了!” 郑卫国盯着他看了几秒,确认他惊恐的眼神不似作伪。 看来,这个据点只存放了武器弹药。 电台和经费,要么在别处,要么就是“鼹鼠”头目掌握着更核心的信息,没告诉下面的人。 “看好他!”郑卫国对押解的干警吩咐道。 他环视着这个巨大的军火库,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沉甸甸的担忧。 这么多武器,如果真被激活使用,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被及时扼杀在萌芽状态。 “仔细搜查洞穴每一个角落!看看有没有夹层、暗格或者其他线索!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郑卫国再次下令。 干警们更加仔细地探查起来,敲打洞壁,检查地面。 时间在紧张而有序的搜查和搬运中流逝。 当最后一箱武器被小心翼翼地搬出洞穴,外面天色已蒙蒙亮。 卡车早已等候在几里外相对平坦的山路上。 由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押送,这支特殊的车队,在黎明前的薄雾中,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大青山。 没有惊动任何村民。 仿佛昨夜深山里的行动,从未发生过。 林晚在空间里享用完灵粥,精神饱满地退出来。 天已大亮。 她推开小屋的门,清晨清新的空气涌入。 村子和往常一样宁静。 社员们扛着农具走向田间,鸡鸣犬吠,炊烟袅袅。 昨晚感知到的肃杀气氛,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前院的老知青们正在洗漱,互相打着招呼。 后院的知青也在忙着生火做饭。 一切都恢复了往常的节奏。 七月的夜风,裹挟着白日里尚未散尽的暑气,从敞开的窗棂溜进来,拂过林晚额前细碎的汗珠。 小屋炕桌上,煤油灯的火苗不安分地跳跃着,映着她沉静专注的侧脸。 她正伏案写着什么,笔尖在粗糙的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空间里那百亩沃土和无限仓库带来的巨大安全感,并未让她松懈。 意念微动,熟悉的半透明光屏瞬间在意识中展开。 【宿主:林晚】 【系统等级:Lv.1 (升级进度 720/1000)】 【当前积分:740】 看着那稳步增长的数字,林晚唇角弯起一抹满足的弧度。 自敌特风波平息、禁令解除,她恢复上山打猪草已过去二十多天。 每日雷打不动三个日常任务:采猪草(10积分)、辨识植物(10积分)、跑步/散步(10积分),如同勤劳的工蚁,一点一滴地积攒着这安身立命的资本。 七百四十积分! 目光迫不及待地投向系统商城界面。意念操控下,光屏如水波流转,跳转到【种子类】区域。 林晚的目光如精准的探针,快速扫过那些她早已在心中盘算过无数遍的选项。 【苹果树苗 (1株/20积分)】 【梨树苗 (1株/20积分)】 【桃树苗 (1株/20积分)】 【枣树苗 (1株/20积分)】 【葡萄藤 (1株/15积分)】 【西红柿种子 (1包/3积分)】 【黄瓜种子 (1包/3积分)】 【辣椒种子 (1包/3积分)】 【茄子种子 (1包/3积分)】 “兑换。”林晚意念下达。 “叮!兑换成功!扣除积分:苹果树苗(20) + 梨树苗(20) + 桃树苗(20) + 枣树苗(20) + 葡萄藤(15) + 西红柿种子(3) + 黄瓜种子(3) + 辣椒种子(3) + 茄子种子(3) = 107积分。宿主当前积分:633点。” 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空间无限仓库的特定区域,整齐地出现了林晚兑换的所有树苗和种子包。 树苗根系带着湿润的泥土团,被柔和的能量包裹着,保持着最鲜活的状态;种子包则是油纸封装,标注清晰。 林晚放下笔,吹熄了摇曳的灯火。小屋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没,只有窗外稀疏的星子透进微光。她闭上眼睛,意念沉入那片只属于她的天地。 林晚没有过多停留,只确认树苗鲜活、种子完好,让系统接管种植便退了出去。 百亩良田的自动化种植有系统管理,无需她时刻关注。 低调挣工分,守护空间秘密,才是她生活的基石。 --- 几天后,关于新知青的消息,像夏日田野里的风,悄无声息又迅速地在向阳大队传开了。 大队长媳妇在河边洗衣时“不经意”透露:大队长去公社开会,被通知过几天要去接新一批知青,人数还不少! 社员们议论纷纷—— “啥?又来知青?” “这才消停多久?前阵子来的那几个还没整明白呢!” “啧,城里娃娃,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净添乱……” “不知道这次来几个?可别太多,口粮紧巴着呢……” 林晚的心,也随着这则消息,微微沉了一下。 又来人了。 这意味着知青点会更拥挤,本就微妙的人际关系可能更复杂,大队的资源分配也会更紧张。 对她这个习惯了独来独往、守着天大秘密的人来说,意味着需要更谨慎地隐藏自己,避免不必要的关注和接触。 这消息在晚饭后的闲谈里发酵,很快传遍了知青点。 林晚背着满满一筐猪草,完成了今日的定额,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踏进知青点前院的阴凉地界。 刚把沉甸甸的背篓卸下,准备喘口气,就听到隔壁灶房里传来刻意压低的、带着明显不满的议论声。 知青们有点怨气但不多。 可低低的交谈声里也充满了对新知青到来的不欢迎和隐隐的排斥。 他们经历过最初的“热情”与现实的落差,早已被繁重的农活和清苦的生活磨平了棱角,对于新来者,很难再抱有什么“革命战友”的期待,更多是“又来分薄资源”的麻木和无奈。 林晚沉默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清凉的井水洗了把脸。 井水的凉意暂时驱散了身体的燥热,却驱不散心头那一丝因环境即将改变而生出的、淡淡的烦躁感。 人多是非多。 她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和空间,安稳度日。 新知青的到来,对她而言,只是需要更小心地竖起屏障。 第104章 新知青 墙壁上,“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红漆标语鲜艳得有些刺眼。 几十个刚下火车、风尘仆仆的知青挤在长条木凳上,或茫然四顾,或小声交谈,或疲惫地靠着墙闭目养神。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未知命运的忐忑。 “安静!都安静点!”知青办李干事拿着个铁皮喇叭,站在屋子前头一张掉了漆的办公桌后面,声音嘶哑地维持着秩序,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各大队的队长马上就到!等会儿抽签决定你们去哪!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给知青办丢脸!” 话音刚落,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粗声大气的交谈声由远及近。 七八个穿着各色粗布褂子、裤腿挽到膝盖、脚蹬解放鞋或草鞋的汉子涌了进来。 他们肤色黝黑,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与这办公室格格不入的泥土气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正是附近几个生产大队来接知青的队长们。 原本就嘈杂的屋子瞬间更加喧闹。 知青们“呼啦”一下全站了起来,伸长脖子,紧张又期待地打量着这些即将决定他们去向的“土地爷”。 向阳大队大队长赵前进也在其中,他个子不高,但异常敦实,像块结实的磨盘石。 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目光沉静地扫过屋内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最后在人群里几个女知青身上略作停留,眉头几不可察地又拧紧了些。 李干事清了清嗓子,举起一个糊着红纸的旧木箱,箱子上方开着一个仅容一只手伸进去的口子。 “规矩都清楚!箱子里是各大队的签条!我叫到名字的知青,上来抽签!抽到哪个大队,就去哪个大队!抽完签,跟你们大队长走!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稀稀拉拉的回应声,更多的是紧张的吞咽和急促的呼吸。 点名开始了。被叫到名字的知青,一个个怀着上刑扬般的心情走到木箱前,颤抖着手伸进去摸索半天,抽出一张折叠的小纸条,交给李干事。 李干事展开,高声念出上面的名字:“柳树沟大队!”、“青山坳大队!”…… 被念到的知青,或喜或忧,立刻被对应的大队长招呼过去,站到其身后。 小小的办公室里,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终于,轮到了向阳大队的“签运”。 “沈清川!”李干事念道。 那个气质清俊的眼镜男知青平静地走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地抽出一张纸条。 “向阳大队!”李干事的声音响起。 沈清川微微颔首,走向赵有田,安静地站到他身后。 赵有田打量了他一眼,没说话。 “王铁柱!” 敦实的黑脸青年大步上前,抽签归属向阳大队。 他咧嘴一笑,走到沈清川旁边站定。 “周卫民!” 中等个头的男知青带着点怯意抽了签。 “向阳大队!”他松了口气,赶紧站过去。 女知青这边开始点名。 “李红梅!”圆脸憨厚的姑娘抽签。 “向阳大队!”她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站到赵前进身后。 “孙晓芸!”麻花辫的怯懦姑娘抽签时手都在抖。 “向阳大队!”她小脸一白,似乎对这个结果有些害怕,但还是低着头挪了过去。 “赵红霞!”短发利落的女知青干脆地抽签。 “向阳大队!”她点点头,利落地站定。 “苏月!”那个艳丽夺目的女知青在众人瞩目下走上前。 她步伐从容,下巴微扬,仿佛不是来抽签,而是来走秀。 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箱子里搅动了一下,抽出一张。 “向阳大队!”李干事念道。 苏月漂亮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结果谈不上满意也说不上失望。 她没看大队长,径直走到队伍末尾,抱着手臂站定,目光淡淡地扫视着周围,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最后。 “刘招娣!” 那个一直低着头、穿着灰色工装外套的女知青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小麦色皮肤、眼尾微挑、透着股精明气的脸。 她走上前,眼神在几个大队长身上快速溜了一圈,最后落在赵前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想看出点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伸进木箱,摸索的时间比旁人都长。 “向阳大队!”李干事的声音最终落定。 刘招娣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失望又像是认命。 她拿着纸条,慢吞吞地走向赵有田身后的队伍。 当她经过苏月身边时,脚步似乎刻意放慢了一拍,眼神飞快地在苏月那身漂亮的碎花衬衫上掠过,闪过一丝嫉妒。 随即又低下头,站到了孙晓芸旁边,还轻轻碰了碰孙晓芸的胳膊。 至此,向阳大队的“签运”尘埃落定:沈清川、王铁柱、周卫民、李红梅、孙晓芸、赵红霞、苏月、刘招娣。 三男五女,齐了。 大队长的目光在身后这八张面孔上扫过,尤其在五个女知青身上停顿了一下,眉头拧得更紧了。 五个!干不了多少活,又要分村里的口粮…… 他心头那点烦躁像烧开的水一样咕嘟冒泡。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沉声对李干事道:“李干事,人齐了,我们先走了。” “等等,赵队长!”李干事叫住他,递过一沓材料,“名单和介绍信,拿好!” 大队长接过,看也没看塞进怀里,大手一挥,声音洪亮不容置疑:“向阳大队的,跟我走!拿好行李,动作快点!拖拉机在外面等着!” 他率先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脚步踏在水泥地上咚咚作响,带着一股子不容违逆的气势。 沈清川、王铁柱、周卫民立刻提起自己的行李跟上。 李红梅和赵红霞也互相帮忙拿起东西。 苏月拎起自己那个小巧的皮箱,姿态依旧从容。 孙晓芸怯生生地抱起包袱,刘招娣则拖着自己那个半旧的帆布大包,眼神闪烁地跟在后头。 一行人跟着大队长走出闷热的知青办,一股裹挟着尘土和柴油味的热浪扑面而来。 第105章 试探? 车斗里胡乱铺着些干枯发黄的麦草,勉强算个垫子,但斗壁和角落里沾满了干涸的泥巴。 甚至还有几根不知名的草屑和疑似牲口粪便风干的痕迹,散发着一股混合了泥土、汗水和牲口的复杂气味。 拖拉机手小张坐在车头,晒得黝黑,正不耐烦地用草帽扇着风。 “行李放斗里!人坐斗边上扶稳了!路不好走,都给我抓牢实点!”大队长指着车斗,言简意赅地命令道,声音在拖拉机的轰鸣中依旧清晰有力。 王铁柱和周卫民二话不说,麻利地就把自己沉甸甸的行李卷甩上了车斗,激起一小片灰尘。 沈清川也默默地将自己的背包和网兜脸盆递了上去,动作斯文却干脆。 李红梅和赵红霞互相搭手,把包裹放了上去。 苏月看着那脏兮兮的车斗,漂亮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还是抿着唇,把自己的小皮箱递给了王铁柱。 就在沈清川准备抬腿上车斗边缘时,一个带着明显不满的声音尖锐地响了起来,瞬间压过了拖拉机的噪音: “等等!大队长,这…这拖拉机斗里就这么点草?还这么脏?怎么坐人啊?一股子怪味儿!还有这还有屎,恶心死人了!”说话的正是刘招娣。 她此刻完全抬起了头,脸上那股子精明气被一种夸张的嫌弃取代,指着车斗内壁明显的污垢,又用手在鼻子前拼命扇风,仿佛那气味是什么剧毒。 她旁边的孙晓芸,像是得到了信号,也怯怯地、细声细气地附和:“是啊,这…这也太脏了,坐一路身上这衣服都弄脏了…” 这突如其来的发难,让原本准备上车的知青动作都停了下来。 王铁柱和周卫民扶着车斗边缘,愕然地看着她俩。 李红梅和赵红霞皱起了眉头,眼神里带着不赞同。 苏月则抱着手臂,微微侧身,艳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桃花眼瞥向刘招娣时,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仿佛在看一扬拙劣的表演。 沈清川已经抬起的腿收了回来,他扶了扶眼镜,看向刘招娣和孙晓芸,温润的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温声开口:“刘知青,孙知青,条件艰苦,大家将就一下,大队长已经安排了拖拉机……” “沈知青,话不能这么说!”刘招娣立刻打断沈清川的话,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自以为占理的委屈, “我们响应号召下乡,是来接受教育的,不是来受罪的!这最基本的卫生条件总要保障吧?这车斗比猪圈还脏,让我们怎么坐?万一生病了怎么办?大队是不是该先清理一下?至少铺点干净的东西啊?” 她振振有词,眼睛却瞟向大队长,带着明显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仿佛在说:看,我这要求很合理,你总得表示表示? 孙晓芸也跟着用力点头,小声补充:“就…就是,太不卫生了……” 两人一唱一和,试图把“矫情”包装成“合理诉求”。 沈清川被噎了一下,看着刘招娣那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眉头蹙得更紧,但良好的教养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这种看似有理实则胡搅蛮缠的话。 王铁柱和周卫民张了张嘴,最终也没吭声,只是默默退开了一步,离这两个麻烦精远点。 李红梅和赵红霞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也站定了没动。 苏月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她甚至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站姿,仿佛在等待剧情发展。 大队长赵前进的脸,在刘招娣打断沈清川说话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沉了下来,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 他猛地一抬手! “闭嘴!”一声炸雷般的怒喝,瞬间盖过了拖拉机的轰鸣,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 大队长那双常年握着锄头把、布满老茧的大手,此刻指向公社大院旁边那条尘土飞扬的土路尽头。 众人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岔路口,一个穿着更破旧褂子、满脸皱纹的老汉,正佝偻着腰,慢悠悠地挥着一根细长的树枝,驱赶着一头瘦骨嶙峋的老黄牛。 老牛拉着一辆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木板车,“吱吱呀呀”地往前挪动着。 那木板车上,高高地堆着几个用破麻绳捆得歪歪扭扭的行李卷,还有几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化肥袋子,一看就是装着知青们的全部家当,堆得摇摇欲坠。 而本该坐在车上的几个新知青模样的年轻人——此刻正垂头丧气、步履蹒跚地跟在牛车后面。 他们每个人都背着沉重的背包,手里还提着网兜脸盆等杂物,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坑洼不平、布满碎石和牲口粪便的土路上艰难跋涉。 汗水浸透了他们坐几天火车灰扑扑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脸上、脖子上、胳膊上全是尘土,嘴唇干裂,眼神疲惫,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其中一个女知青似乎崴了脚,走路一瘸一拐,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 这幅景象,如同一盆冰冷的脏水,兜头浇在了刘招娣和孙晓芸头上! “瞧见没?!”大队长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钢刀,带着雷霆万钧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鄙夷,狠狠地劈向面无人色的两人, “那是柳树沟大队的牛车!人家那才叫‘干净’!连行李都装不下,人得靠两条腿!几十里山路!脚底板磨出血泡也得给我走回去!你们要不要去试试?!” 他猛地收回手指,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死死锁定刘招娣和孙晓芸瞬间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落: “我赵前进把话撂这儿!这拖拉机,你们爱坐不坐!嫌脏?嫌颠?嫌味儿大?” “行!你俩有种!现在!立刻!给我转身滚回知青办找李干事去!就说我向阳大队庙小,供不起你们这两尊嫌拖拉机脏的活祖宗!” “让李干事给你们换个更‘干净’、更‘舒服’、让你们挑不出毛病的风水宝地去!我赵前进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姓赵!” 退回知青办?! 第106章 拿捏! 刚还沾沾自喜的脑子突然就清醒过来了! 她们太清楚被退回知青办意味着什么了! 那绝对不是什么换地方那么简单! 那意味着“刺头”、“不能吃苦”、“挑肥拣瘦”、“思想觉悟有问题”的标签会牢牢钉在她们档案上! 等待她们的,只会是比向阳大队更偏远、更艰苦、条件恶劣十倍不止的地方! 可能是连电灯都没有、喝水都要翻几座山的穷山沟! 是真正的炼狱! 柳树沟的牛车和跋涉,跟那种地方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堂! 刘招娣脸上那股强装的委屈和自以为是的“道理”瞬间崩塌,只剩下无尽的惊恐和慌乱。 她嘴唇哆嗦着,徒劳地开合,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精心维持的那点体面荡然无存,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孙晓芸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死死抓住刘招娣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赵…赵队长,我们错了……”刘招娣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哭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近乎谄媚的笑容, “我们不懂事…瞎说的,您别生气,我们坐!我们马上坐!这拖拉机,挺好的…挺好的……” 她语无伦次,只想赶紧平息这滔天的怒火。 “挺好的?”赵前进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带着浓浓的讥讽,他上前一步,那股子常年劳作积累的、如同山岳般厚重的威压扑面而来,让刘招娣和孙晓芸几乎喘不过气, “我看你们是没吃过苦,没挨过饿!还没到地方就想给我下马威?想拿捏我这个乡下人?” “我告诉你们!我赵前进在向阳大队当了十几年队长,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就你们这点花花肠子,趁早给我收起来!想当大小姐?滚回城里去!乡下地方,不伺候!”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烧红的铁块砸进冷水里,带着嗤嗤作响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得刘招娣和孙晓芸体无完肤,尊严扫地!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拖拉机“突突突”的噪音和远处牛车“吱扭”以及那几个徒步知青沉重的脚步声,构成一幅无声的讽刺画卷。 沈清川早已闭上了嘴,镜片后的眼神复杂,既有对大队长强硬手段的不完全认同,也有对刘招娣两人不识时务的无奈。 他默默地又往后退了半步,彻底拉开了距离。 王铁柱和周卫民更是早就爬上了车斗边缘坐好,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李红梅和赵红霞也迅速上了车,坐在另一边。 苏月看着刘招娣两人狼狈的样子,艳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冷笑。 她动作优雅地用手绢再次掸了掸车斗边缘的灰尘,姿态从容地坐了上去,仿佛在欣赏一扬闹剧的落幕。 眨眼间,整个车斗边缘就只剩下刘招娣和孙晓芸还孤零零地站在滚烫的泥地上,承受着大队长冰冷的怒火、周围知青们形形色色的目光或同情、鄙夷、冷漠、幸灾乐祸的表情,以及头顶那轮毒辣日头的炙烤。 她们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孤立无援,骑虎难下! 恐惧和羞耻彻底碾碎了刘招娣最后一丝侥幸。 她知道,再迟疑一秒,这个黑脸煞神真会说到做到! “坐!我们坐!赵队长!我们错了!我们这就坐!”刘招娣发出近乎凄厉的尖叫,再也顾不上什么脏不脏、体面不体面了,猛地拽了一把还在抽噎发抖的孙晓芸,手脚并用地就扑向车斗。 动作之快,之狼狈,活像两只逃命的兔子。 孙晓芸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也连滚带爬地往上扑。 两人几乎是摔进车斗的,扑在干草和污垢上,激起一片灰尘。 她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紧紧地缩在车斗最角落、最靠近肮脏车壁的地方,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消失掉,再也不敢看赵有田一眼,更不敢看苏月那嘲讽的眼神和其他知青的表情。 刘招娣那件半旧的灰工装蹭上了大块黑乎乎的灰尘泥土,精心梳理的头发也散乱不堪,粘着几根枯草,狼狈到了极点。 赵有田冷冷地扫了车斗上已经坐稳的众人一眼,目光在缩成一团的刘招娣和孙晓芸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没再废话,对着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拖拉机手小张吼了一嗓子,声音洪亮:“都坐稳扶好了!小张,走!” 小张早就憋着一股气,闻言猛地一拉油门杆! “突突突突——!!!” 拖拉机发出一阵更加狂暴的怒吼,排气管喷出浓烈的、带着刺鼻气味的黑烟,巨大的噪音瞬间吞噬了一切。 车身猛地一震,如同脱缰的野马,剧烈地颠簸着,一头冲进了前方那条坑洼不平、尘土漫天的乡间土路,卷起一条长长的、遮天蔽日的黄色土龙。 车斗疯狂地摇晃、颠簸,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刘招娣和孙晓芸死死抓着冰冷、肮脏、带着毛刺的车斗边缘铁皮,被颠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东倒西歪,灰头土脸,满头满身都是扑簌簌落下的灰尘和草屑。 孙晓芸的眼泪混着泥土在脸上冲出沟壑,刘招娣则死死咬着嘴唇,眼神羞愤,紧紧盯着地望着车斗底部肮脏的干草,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她们那点试图“拿捏”一下、争取点“优待”的小心思,在大队长毫不留情的铁腕和退回知青办这柄悬顶利剑面前,被碾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懊悔、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对未来命运的茫然和深深的不安。 沈清川扶稳被颠歪的眼镜,沉默地望着道路两旁飞速倒退的、在烈日下显得焦渴的田野,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镜片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苏月则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轻轻掩住了口鼻,抵挡着扑面而来的尘土和柴油味,艳丽的脸上恢复了那种事不关己的淡漠,仿佛刚才那扬冲突从未发生。 拖拉机,载着心思各异的八个新知青,在烈日、尘土和巨大的噪音中,一路疯狂颠簸着,朝着向阳大队驶去…… 第107章 新知青到了 村口土路两旁,早已三三两两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社员。 日头西斜,正是下工时分,男人们扛着锄头、铁锹,女人们挎着篮子,孩子们光着脚丫在尘土里追逐打闹,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辆载着“新鲜血液”的拖拉机上。 随着拖拉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那些原本压低的议论声也清晰地飘进了车斗里知青们的耳朵里,带着乡下特有的直白和粗粝: “嚯!这回来的娃子不少啊!五个闺女!啧啧!” “快看快看!车斗边上那个穿花衣裳的闺女!长得可真俊!跟年画上的仙女似的!” “俊有啥用?一看就不是能下地的料!那细皮嫩肉的,锄头都拿不稳吧?屁股倒是不小,就是不知道好不好生养……” “旁边那个戴眼镜的男娃子,白净得跟豆腐似的,也是个读书的?这能干啥活?” “哎呦,那个黑壮实的后生看着行!一看就有把子力气!” “还有那个缩在角落灰扑扑的丫头,蔫头耷脑的,瞧着就晦气,不像有福气的……” “可不嘛,你看她那面相,眼梢吊着,一看就心气高又命薄,不像能生儿子的……” 这些肆无忌惮、夹杂着对女性容貌、生育能力、劳力价值品头论足的议论,狠狠抽打在车斗里几个女知青的心上。 苏月艳丽的脸庞瞬间冷了下来,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但也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用手帕更紧地掩住口鼻,仿佛隔绝的不仅是尘土,还有那些粗鄙的话语。 赵红霞和李红梅脸上也涨得通红,嘴唇紧紧抿着,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愤怒,却碍于初来乍到,不敢反驳。 刘招娣的头埋得更低了,指甲死死抠着车斗边缘的铁皮,她本就灰败的脸色更加难看。 孙晓芸则吓得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身体微微发抖。 沈清川扶了扶眼镜,眉头紧锁,清俊的脸上有点不耐。 王铁柱和周卫民则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只有大队长,坐在车头,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过了村口,拖拉机终于“突突突”地喘着粗气,在知青点前停了下来,卷起的尘土缓缓落下。 巨大的噪音停止,周围反而陷入一种短暂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寂静。 “知青点到了!都下车!拿好自己的行李!”大队长跳下车,声音洪亮,打破了沉寂。 新知青们如蒙大赦,纷纷手脚发软地从剧烈颠簸的后遗症中挣扎起身,互相搀扶着跳下车斗,拍打着身上厚厚的尘土,狼狈地整理着散乱的头发和衣物。 刘招娣和孙晓芸更是动作僵硬,脸色依旧苍白,显然还没缓过神来。 知青点前院的几间屋子门口,此刻也聚拢了不少人。正是下工回来的老知青们。 点长王海峰和张建军、李卫国两个男知青,以及周萍、刘娟两个女知青正站在门口,显然是在等新知青。 其他老知青,后院单间的周文斌、刘红英、赵大柱,还有林晚、吴爱红、陈志强、孙卫东等人,也都站在院子里,好奇地张望着,低声议论着。 吴爱红撇着嘴,挑剔的目光在新来的女知青身上扫来扫去,尤其在苏月身上停留最久,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嫉妒和不屑。 林晚也不明白她为什么…… 她抿了抿嘴,不再看吴爱红。 大队长环视了一下新旧知青,指着王海峰介绍道:“这位是你们知青点的点长,王海峰同志。以后你们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可以先找他协商。” 王海峰上前一步,对新知青们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沉稳笑容:“欢迎新同志们。” 接着,王海峰言简意赅地介绍了知青点的基本情况,声音洪亮,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咱们知青点分前后院。前院这三间大通铺,” 他指了指那几间看起来相对宽敞但陈旧的屋子,“一间住男同志,一间住女同志,还有一间空着,地方还算宽敞,挤挤能住七八个。不用交钱。” “后院,”他手往后一指,“有十间单间小屋,一年12块租金。自己住,清静点。里面有现成的土炕和灶台,但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这些家什,得你们自己想法子置办。现在还剩三间空着。” “想住的,待会儿要去大队部找大队长签个协议,把一年的租金十二块钱交了,就能搬进去。” 大队长的目光在新知青脸上扫过:“没错!要住单间的待会找我。另外,新来的知青等会儿都去领你们这个月的口粮!现在,具体怎么住,你们自己商量着办。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大队长干脆利落地转身,迈着大步离开了晒谷扬,留下新老知青面面相觑。 新知青们听着介绍,看着眼前略显破旧但还算规整的知青点,再想想刚才公社门口的一幕,没人再敢对住宿条件提出任何质疑。 只是当听到“单间一年12块的租金”时,人群里起了点小骚动。 “我要租单间。”一个清越平静的声音响起。沈清川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他更看重独处的空间和清净。 “我也租一间。”几乎是同时,苏月清冷悦耳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苏月神态自若,一块钱的月租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林晚注意到她说话时,那份从容不迫,确实不像普通家庭出来的。 刘招娣听到“单间”时,眼睛猛地一亮,但随后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和不甘。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洗得发白的衣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目光扫过周围,尤其是想起大队长那张黑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脸上只剩下掩饰不住的失落和一丝怨怼。 林晚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了然:这是个既想享受又舍不得付出、还容易嫉妒的性子。 其他新知青则各有考量。 王铁柱和周卫民互相看了看,又看看前院的大通铺,憨厚的王铁柱挠挠头:“俺…俺们住大通铺就行,人多热闹!” 周卫民也连忙点头附和,他家境普通,能省一块是一块。 李红梅和赵红霞也低声商量了一下,赵红霞爽利地说:“点长,我们俩也住前院大通铺吧,跟老同志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她们对刘招娣的印象实在不佳,不想跟她住一起。 第108章 口粮 刘招娣见没人愿意跟她住单间(主要是没钱),又不想跟李红梅赵红霞一起,只能没好气地对孙晓芸说:“我们也住大通铺!新的那一间!” 语气里带着迁怒的意味。 她看向那间空着的大通铺,眼神嫌弃,又带着一丝倨傲。 王海峰见大家有了初步意向,便站出来主持大局: “行!那沈清川同志,苏月同志,你们待会儿去大队部找赵队长办手续交租金。” “前院大通铺,男同志这边,”他指了指靠东头那间,“王铁柱、周卫民你们,和我、张建军、李卫国住这间。” 王铁柱和周卫民立刻点头。 “女同志这边,两间通铺。”王海峰继续道,“靠西头这间,赵红霞、李红梅,你们和周萍、刘娟两位知青住。” 周萍和刘娟是老知青,对赵红霞和李红梅的加入倒是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 赵红霞和李红梅也松了口气。 “剩下那间空着的通铺,”王海峰指向中间那间屋子,“刘招娣同志,孙晓芸同志,你们俩住这间。这间以前没人住过,可能灰大点,你们自己好好打扫一下。” 刘招娣一听要自己打扫,脸拉得更长了,但没敢吱声,只是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孙晓芸也怯怯地点头。 “至于吃饭问题,”王海峰看向沈清川和苏月,“单间有灶台,但你们现在没锅开不了火。这样,在你们自己置办好家伙事之前,暂时跟咱们前院一起搭伙,饭钱粮票按人头均摊,你们看行不行?” 沈清川温和地点点头:“没问题,麻烦点长和大家了。” 苏月也淡淡颔首:“可以。” 她姿态依旧从容,对此安排并无异议。 林晚心想,这姑娘虽然看着像大小姐,但很懂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很识时务啊。 “好!那就这么定了!”王海峰拍了拍手,“现在,大家先把行李放到自己屋里去!放好了都到前院堂屋集合,我带你们去大队领口粮!动作快点!” 人群立刻行动起来。 新知青们各自提着行李,在老知青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中,走向自己的新“家”。 沈清川和苏月则暂时把行李放在院中,问了点长王海峰大队的方向和标志,准备先去大队部办手续。 林晚站在一边看着,像看一幅徐徐展开的众生图。 沈清川穿着简单,背影挺拔清隽,与周遭的乡土气息格格不入,却又透着一股奇异的沉静。 林晚暗忖:倒像是个能静下心来的。 王铁柱和周卫民则显得很接地气,扛着大包行李,跟着张建军、李卫国进了男知青通铺,脸上带着初来乍到的憨厚和一丝紧张。 李红梅和赵红霞在周萍、刘娟还算友善的招呼下,进了女知青通铺。 赵红霞性格爽利,很快就和周萍攀谈起来。 刘招娣和孙晓芸则站在分配给她们的那间空屋门口。 刘招娣一把推开虚掩的、落满灰尘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她立刻嫌弃地用手在鼻子前猛扇,尖声道:“哎呀!呛死人了!这破屋子多久没人住了!这么多灰怎么住人啊!” 孙晓芸也捂着鼻子:“是…是啊,好脏……” 刘招娣抱怨完,看着屋里空荡荡的土炕和墙角孤零零的土灶,以及地上厚厚的积灰和蛛网,气不打一处来。 她猛地将手里沉重的帆布包往地上一掼,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灰尘被震得飞扬起来,呛得她连咳几声,更是火冒三丈。 “真是倒了血霉了!”她愤愤不平地咒骂着,声音不小,引得旁边屋刚放好行李出来的李红梅和赵红霞侧目。 赵红霞撇撇嘴,低声对李红梅说:“事儿真多。” 李红梅无奈地摇摇头。 孙晓芸被她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劝道:“刘知青,别…别生气了,咱们赶紧打扫吧。” 说着,她怯生生地放下自己的包袱,开始找扫帚。 “扫什么扫!累死人了!”刘招娣没好气地吼道,一屁股坐在自己扔在地上的大包上,喘着粗气,越想越委屈,眼圈竟然有点发红, “凭什么别人就能住干净的屋子,我们就得收拾这破地方?那个苏月,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装什么清高!” 她不敢明着骂大队长和点长,只能把怨气撒在条件好、选择单间的苏月身上。 林晚在院里听着她酸溜溜的抱怨,只觉得这人心胸狭隘,嫉妒心强,还欺软怕硬。 明明还有个男知青也选了单间啊。 前院堂屋里,点长王海峰正在准备带新知青去领口粮。 刘招娣的抱怨声断断续续传进来,引得一众老知青直皱眉头。 周萍是个心直口快的,忍不住低声跟旁边的刘娟嘀咕:“这新来的叫刘招娣是吧,事儿可真不少,刚来就闹腾。” 刘娟比较沉稳,小声道:“少说两句,刚来不适应也正常。” 王海峰自然也听到了,眉头微蹙,提高声音朝后院喊道:“刘招娣同志!孙晓芸同志!动作快点!领口粮要紧!屋子等回来再慢慢收拾!” 他的声音带着点长应有的威严,暂时压下了两人的抱怨。 等刘招娣和孙晓芸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地来到堂屋,新老知青已经基本聚齐,准备出发去粮仓了。 沈清川和苏月已经办好了单间手续回来,手里拿着口粮。 苏月看到刘招娣灰头土脸、一脸怨气的样子,艳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淡淡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刘招娣捕捉到那眼神,心头火起,却不敢发作,只能恨恨地低下头,指甲掐进了掌心。 林晚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无形的火药味,暗想这苏月也不是个好惹的。 领口粮的过程还算顺利。 新知青们分到了定额的玉米面、红薯干和一小点高粱米。 看着手中这粗糙的粮食,知青们脸上的表情各异。 王铁柱和周卫民倒是实在,掂量着分量。 第109章 晚饭 苏月看着那灰扑扑的玉米面和干硬的红薯干,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默默收好。 沈清川则很仔细地将粮袋口扎紧。 刘招娣拎着自己那份,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嘴里嘟嘟囔囔:“这…这能吃吗?猪食都比这强吧…” 看穿着也不像个条件好的,也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 声音不大,但足够旁边的人听见。孙晓芸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 回到知青点,天色已近黄昏,正是准备晚饭的时候。 点长王海峰站在知青点院中央,拍了拍手,声音洪亮地招呼道:“大家伙儿都听我说一句!新同志今天第一天到,一路辛苦,咱们知青点呢,也难得这么齐整。今晚咱们就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互相认识认识!” 他目光扫向后院单间方向:“后院单间的同志,林晚、吴爱红、陈志强、孙卫东,还有新来的沈清川、苏月同志,你们晚上要做的口粮,也都拿到前院堂屋灶台来一起煮!” “人多力量大,也省得各自开火烟熏火燎的。大家伙儿凑一块儿,就当是给新同志接风了!” 林晚闻言,没什么异议地点点头。 她本来也只打算煮点粥,一起吃走个过扬好了。 吴爱红撇撇嘴,似乎不太情愿,但也没敢反驳点长。 陈志强和孙卫东自然没意见。 沈清川温和应道:“好的,点长,我们这就拿过去。”苏月也淡淡颔首表示同意。 新知青们互相看了看,王铁柱和周卫民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李红梅和赵红霞也挺高兴。 刘招娣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有啥好欢迎的…”但被孙晓芸轻轻拉了下衣角。 趁着大家去放粮和拿口粮的间隙,几个新来的知青凑在一起低声商量着大家一起给晚饭添个菜。 沈清川从自己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是几块桃酥:“我带了点这个,不多,大家分着尝尝。” 苏月则从她那个精致的小皮箱里拿出一个铁皮盒子,里面是十几颗用漂亮玻璃纸包着的牛奶糖,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诱人:“我这有点糖。” 王铁柱嘿嘿一笑,从行李卷里摸出一个小布袋:“俺娘给炒了点花生米,香着呢!” 李红梅和赵红霞也各自拿出了小半包地瓜干和几块自家做的米花糖。 周卫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带的路上吃完了…” 刘招娣看着别人都拿了东西出来,脸上有点挂不住,磨蹭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从包袱最底下翻出两块硬邦邦的杂粮饼子,嘟囔道:“就剩这个了。” 很快,前院堂屋的灶台就热闹起来。 王海峰指挥着几个手脚麻利的男知青负责挑水、烧火。周萍、刘娟、李红梅、赵红霞几个女知青则负责洗红薯、切咸菜疙瘩、和玉米面。 苏月挽起袖子,虽然动作不太熟练,但也认真地帮忙洗菜。 沈清川则被安排去摆放堂屋里那张破旧的大方桌和几条长凳。 林晚、吴爱红等人也把自己晚上计划吃的口粮交给了做饭的人。 大锅里的水很快烧开,切好的红薯块和玉米面糊糊下了锅,咸菜疙瘩也切丝用一点点猪油炒得喷香。 新知青们带来的“添菜”也被摆上了桌——桃酥、牛奶糖、花生米、地瓜干、米花糖,虽然都不贵重,量也不大,但花花绿绿地摆在中间,给这顿简陋的晚饭增添了几分难得的色彩和喜气。 刘招娣那两块杂粮饼子也被切成了小块,放在一个粗瓷碗里。 饭菜的香气混合着堂屋里喧闹的人声,驱散了傍晚的凉意。 等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红薯玉米糊糊和那碟油亮亮的咸菜丝端上桌,王海峰招呼大家围着桌子坐下。 “来来来,都坐!别客气!条件有限,就是顿家常便饭,主要是让新老知青都认识认识!” 饭桌上,气氛略显拘谨,但还算融洽。 王海峰作为点长,率先介绍了自己和前院的几位老知青:张建军、李卫国、周萍、刘娟。 接着新知青们也依次自我介绍。 沈清川声音温和清晰,苏月简洁大方,王铁柱嗓门洪亮带着乡音,周卫民有些腼腆,李红梅和赵红霞朴实爽快。 轮到刘招娣时,她声音不高,带着点别扭:“刘招娣。” 孙晓芸则细声细气地说了名字。 介绍完,大家开始动筷子。 王海峰指着桌上的“添菜”说:“这是新知青们的心意,大家别客气,都尝尝!” 沈清川的桃酥酥脆香甜,很受欢迎。 苏月的牛奶糖更是引来了几声惊叹,尤其几个年轻的女知青,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含在嘴里,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王铁柱的花生米又香又脆,下饭正好。 李红梅的地瓜干和赵红霞的米花糖也很快被分完。 刘招娣那两块硬饼子,也有人出于礼貌拿了一小块,虽然口感实在一般,但也都分着吃了。 “点长,这咸菜炒得真香!”王铁柱扒拉着糊糊,就着咸菜,吃得呼噜呼噜响。 “那是刘娟的手艺,她炒咸菜是一绝!”王海峰笑着指了指刘娟。 刘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饭桌上渐渐有了交谈声。 王铁柱问起地里的活计,张建军和李卫国热情地介绍着。 周萍问苏月是哪里人,苏月简单回答“沪市”,引来一阵羡慕的低呼。 沈清川则和周文斌聊了几句关于书的话题。 林晚安静地吃着自己碗里的糊糊,偶尔夹一筷子咸菜,默默观察着这新老混杂的群体。 吴爱红则时不时瞥一眼苏月,又看看桌上的牛奶糖,眼神复杂。 一顿简单的欢迎饭,在并不算丰盛却带着人情味的氛围中结束了。 新老知青之间那层陌生的隔阂,似乎被这顿共进的晚餐和那些小小的“添菜”冲淡了不少。 当然,暗流仍在…… 但对于初来乍到的夜晚,这已经是一个相对平和的开始。 晚饭后,刘招娣和孙晓芸则在后院那间空通铺里折腾。 里面不断传出刘招娣没好气的指挥声和抱怨声: “孙晓芸!你扫干净点行不行?这灰都扬我脸上了!” “窗户!窗户上的蜘蛛网!那么大个看不见吗?杵着干嘛!” “这破炕席都烂了!一股子霉味!怎么睡人啊!明天得找点稻草来铺上!” “累死了!饿死了!这破地方…” 孙晓芸像个受气包,默默地扫地、擦灰、清理蛛网,偶尔小声应着,动作不敢停。 第110章 山林偶遇 夜幕渐渐笼罩了小山村。 知青点前后院都亮起了昏黄的煤油灯光。 前院堂屋里传来新老知青们互相介绍、略显拘谨的交谈声,间或有王铁柱憨厚的笑声。 除了刘招娣那间还在折腾,其他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林晚收拾好碗筷,插好门闩。 小屋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与暗流。 这小小的知青点,就是一个微缩的江湖。 平静的水面下,早已暗流涌动。 苏月和刘招娣之间无形的敌意,刘招娣对新环境和条件优渥者的怨怼……都预示着不会太平静。 不过,只要不波及到自己,林晚乐得做个旁观者。 她闭上眼,意念沉入空间。 百亩良田在系统管理下生机勃勃,无限仓储物资充盈,商城面板上积分稳步增长。 外面的风浪,且看他们如何翻腾吧。 天刚蒙蒙亮,山间还弥漫着湿润的凉意和草木的清香。 林晚已经背起背篓,脚步轻快地踏上了通往后山的土路。 知青点一片寂静,老知青已经上工去了。新知青们还在沉睡,毫无动静。 按大队惯例,新知青头一天不用上工,是给他们去公社置办锅碗瓢盆、生活用品的缓冲时间。 她熟门熟路地穿行在熟悉的山道上,晨露打湿了裤脚也浑不在意。 完成猪草定额对她而言轻而易举,意念辅助下,空间仓库的保鲜区很快堆满了新鲜翠绿的猪草。 任务1的10积分稳稳到手。 时间尚早,林晚没有立刻下山。 她像往常一样,脚步一转,熟稔地朝着后山深处那片人迹罕至的松林走去。 确认四周安全无虞,意念微动,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空间里温暖、清新、生机勃勃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 百亩良田在系统的自动化管理下葱茏一片,水稻和小麦已抽出青穗,在柔和的光线下泛着健康的绿意。 果园里,新栽下的苹果、梨、桃、枣树苗在微量灵泉水的滋养下,枝干明显粗壮了一圈,嫩叶舒展,生机盎然。 菜园里的西红柿、黄瓜、辣椒、茄子苗也已破土,嫩绿喜人。 无限仓储区物资码放得整整齐齐,清单清晰。 灵泉池水波光粼粼,清澈见底。 林晚舀起一捧甘冽的泉水饮下,又摘了几颗荔枝慢条斯理地吃着,感受着果肉的清甜和滋养全身的暖流。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林晚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空间。 刚回到现实世界,松针特有的清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涌入鼻腔。 她背上只装着几根枯枝做样子的背篓,准备绕另一条路下山,顺便看看能不能发现点野味踪迹。 就在她刚走出松林边缘,踏上一条相对开阔、能看到远处山坳的小径时,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下方一片向阳的缓坡——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只见下方几十米开外,靠近一条清澈小溪边的空地上,站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工装,裤腿挽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 他背着一个半满的柴捆,手里还提着一只刚断气的灰毛野兔,古铜色的侧脸在晨光中轮廓分明,眼神锐利如鹰,正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人。 是顾野! 他伤好了?已经能上山打猎了?林晚心头掠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了然。 以他那非人的恢复力,加上灵泉水吊住命,一个月的时间确实该行动自如了。 看他提兔子的动作,左肩似乎还有些微的不自然,但整体已无大碍。 他依旧沉默,像山间一块沉稳的岩石。 而站在顾野面前,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另一个人,却让林晚有点疑惑! 那是一个穿着格外干净、剪裁也颇为合身的浅蓝色“的确良”衬衫的身影,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身段窈窕。 晨光勾勒出她明艳的侧脸轮廓——是苏月! 她怎么会在这里?! 按照常理,苏月此刻不是应该和其他新知青一起去公社供销社,排队抢购铁锅、水桶、碗筷这些生活必需品吗? 她那点行李,林晚昨天看得清楚,一个小皮箱和一个网兜,绝对装不下开火所需的家什! 她不去置办东西,大清早跑到这后山深处来做什么? 而且,她竟然和顾野在一起?! 这两人认识?! 感觉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更让林晚感到一种强烈“割裂感”的是苏月此刻的状态和神情! 只见苏月微微仰着头,脸上带着一种林晚觉得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的、近乎少女般明媚羞涩的笑容,双颊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正对着顾野说着什么。 她的姿态不再是昨天那种带着疏离感的从容,也没有饭桌上面对周萍询问时的淡然,更不是面对刘招娣怨毒目光时的冷傲。 此刻的她,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备和伪装,流露出一种纯粹的、带着点娇憨的喜悦,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 她手里似乎还捧着几株刚采下来的、叶片肥厚、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 林晚一眼认出,那是能吃的野菜——苋菜和灰灰菜,但品相极好,叶片肥嫩。 她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将自己更深地藏在一棵粗壮的老松树后,只露出半个脑袋观察。 她看到苏月将那几株野菜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蓝底白花手帕包好,然后双手捧着,递向顾野,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笑容灿烂又带着点期待。 那神态,活脱脱像个在向崇拜的大哥哥献宝的小女孩! 顾野的反应却很平淡。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皱了皱眉,目光在那包野菜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苏月那张明媚的笑脸,然后……轻微地摇了摇头。 他似乎说了句什么,很短。 接着,他扬了扬手里那只野兔,示意了一下,便不再理会苏月,转身,迈开长腿,步伐沉稳地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背影依旧挺拔而沉默,带着山野的冷硬气息。 苏月捧着野菜站在原地,望着顾野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明媚的红晕迅速褪去,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失落和尴尬。 第111章 “摔倒” 顾野沉默地走在熟悉的山径上,脚下是松软的腐殖层,每一步都踏得沉稳。 背上半人高的柴捆对他来说似乎轻若无物,只有左肩深处那尚未完全长拢的筋骨,在每一次细微的牵扯时,传来一阵酸痛。 他古铜色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四周的密林与坡地,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孤狼。 左手提着的灰兔早已断气,软软地垂着,温热的血液在兔毛上凝结成暗红的痂。 就在他行至溪边那片相对开阔的缓坡时,视线边缘,一道突兀的浅蓝色身影闯了进来。 顾野脚步未停,但锐利的眼神瞬间锁定了目标——是个女知青,很陌生。 穿着崭新的、在乡下显得过于打眼的的确良浅蓝衬衫,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肩头,脸庞白皙,眉眼精致,正微弯着腰,在溪畔湿润的草丛里采摘着什么。 她似乎很专注,对身后悄然接近的脚步声毫无所觉。 顾野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地方偏僻,平时除了他,少有人来。 一个新来的女知青,大清早独自出现在这里,不合常理。 他脚步放得更轻,打算直接从她侧后方几米外绕过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无声擦过的瞬间—— “哎呀!” 一声短促的惊呼,带着一丝刻意放大的惊慌和娇弱。 顾野眼角余光瞥见那道浅蓝身影猛地一个趔趄,像是被脚下的草根或石块绊倒,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摔了过来! 姿态狼狈,却又感觉透着一种精心计算过的角度。 顾野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 在那身影即将扑倒在他脚边的刹那,他握着兔子的右手闪电般伸出,手臂肌肉瞬间绷紧,精准地、稳稳地托住了对方倾倒的肘弯! 入手处是柔软的确良布料和底下温热的皮肤。 一股淡淡的、与这山林格格不入的、类似雪花膏的香气钻进他的鼻腔。 顾野如同被烫到一般,手臂猛地一收,几乎是立刻松开了力道。 他退后一步,拉开距离,目光沉沉地落在对方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苏月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一手抚着胸口,微微喘息,脸颊染上恰到好处的红晕,像是真的被吓到了。 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水光潋滟,带着惊魂未定的余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直直望向顾野。 “对…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点微喘,软糯动听,“没站稳,差点摔了,谢谢你扶住我!” 她微微垂下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再抬眼时,目光里充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感激,还有一丝少女面对“救命恩人”时特有的娇憨崇拜。 “你是…顾大哥,对吧?我叫苏月,新来的知青。我昨天刚到大队,听大家说起你了!说你是咱们大队最厉害的打猎好手!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她的语调轻快起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兴奋,“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要不是你,我肯定要摔破皮了!” 顾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过两秒。 明媚的笑容,亮得惊人的眼神,还有刻意强调的“听说”,都让他感到一种本能的排斥。 他见过太多带着各种目的接近他的人,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 “嗯。”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算是回应。 表情依旧冷硬,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寒冰。 无意寒暄,提着兔子,准备绕开她继续前行。 “顾大哥,等等!”苏月却快走两步,再次拦在了他面前,脸上笑容未减,反而更加灿烂。 她献宝似的举起一直攥在左手里的一小把野菜。 那是几株叶片肥厚、颜色鲜亮的野苋菜和灰灰菜,根部还带着新鲜的湿泥,显然是刚刚采下,品相极好。 “你看!”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献宝般的雀跃,“我刚刚在溪边发现的!特别嫩!我…我特意采的,想着拿回去煮汤肯定很鲜!” 她顿了顿,脸颊似乎更红了一分,双手捧着那几株野菜,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递向顾野,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顾大哥,这个…送给你吧!就当…就当谢谢你刚才扶我一把!”她的语气真诚又带着点少女的羞怯,仿佛送出的是多么珍贵的心意。 山风拂过,吹动她额前的碎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光影跳跃。 此刻的苏月,褪去了知青点里那份若有若无的清冷疏离,也收敛了面对刘招娣时的冷傲不屑,整个人如同山涧旁绽放的一朵清丽小花,带着晨露般的纯净和娇憨。 顾野的目光,却并未落在她精心捧出的野菜上,也未落在她明媚动人的笑靥上。 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地扫过她身上那件崭新的、一尘不染的浅蓝色“的确良”衬衫。 崭新的袖口,干净的领子,在清晨的山林里,在沾着露水的草木背景衬托下,显得如此突兀,如此格格不入。 一个穿着崭新昂贵衬衫、脸上涂着雪花膏的女知青,大清早跑到这后山深处,仅仅是为了采几株随处可见的野菜? 还“特意”采来送给他? 荒谬。 顾野的眉头拧得更紧,眼底的冷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他喉结微动,低沉的声音如同山涧里滚过的砾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和警告,清晰地砸在两人之间:“野菜而已,我会采!” 苏月脸上那明媚如春阳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血色从她脸颊上飞快地褪去,只留下一片难堪的苍白。 捧着野菜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指尖微微发颤。 她精心营造的、带着露珠般纯真的氛围,被这句冰冷的话语轻易击碎。 那双刚才还盛满了“崇拜”和“感激”的漂亮眼睛,此刻只剩下错愕和难以置信。 怎么会…他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在她预想的剧本里,此刻的顾野,一个还在乡下挣扎的“未来首富”,面对她这样一个家世优越、容貌出众、主动示好的城里姑娘,就算不欣喜若狂,至少也该有一丝局促或动摇才对! 她甚至都想好了后续——婉拒他可能的推辞,坚持送出野菜,再顺势问问他打猎的趣事,聊聊山里的见闻,一步步拉近距离。 凭借她的见识和刻意放低的姿态,攻略这样一个尚未发迹、可能还带着点乡下青年自卑感的“潜力股”,在她看来本该是手到擒来。 可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眼神太冷了,冷得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洞悉一切的锐利和毫不掩饰的排斥。 像是赤裸裸的警告,仿佛在说:别耍花样,离我远点。 巨大的落差感让苏月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甘和羞愤。 第112章 迷雾初显 “顾大哥,你…你误会了。”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楚楚可怜,“我…我真的只是想谢谢你扶住我。刚才要不是你,我肯定摔伤了。这野菜……就是一点心意。” 她再次将手中的野菜往前递了递,指尖因用力而有些发白,“我没有别的意思……” “不用,你留着自己吃吧。”顾野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他甚至没有再去看那几株可怜的野菜,目光越过苏月,投向远处起伏的山峦,仿佛眼前这个精心打扮、姿态动人的女知青,还不如一块路边的石头值得他多看一眼。 他微微侧身,从她旁边绕过去。 不再停留,甚至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 提着野兔的手腕一紧,迈开长腿,步伐依旧沉稳有力,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绝,径直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顾大哥……”苏月下意识地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顾野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背影很快消失在茂密的灌木丛后。 只有他走过时带起的细微风声,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血腥气与草木清气混合的味道,证明他刚刚存在过。 溪水潺潺,鸟鸣啁啾,阳光依旧明媚。可苏月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她僵立在原地,捧着那几株失去光泽的野菜,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精心维持的纯真表情彻底碎裂,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无视、被冰冷拒绝后的难堪和错愕。 怎么会这样?! 剧本完全偏离了轨道! 她苏月,从小到大都是人群的焦点,是男生们争相讨好的对象! 她放下身段,费尽心机地制造这扬“偶遇”,换上最好的衣服,甚至不惜“伤害自己”…… 结果换来的,却是对方一句冷硬的“不需要”和毫不留情的转身?! 巨大的挫败感和羞耻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尝到血腥味。 捧着野菜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了柔嫩的菜梗里,绿色的汁液沾染了她精心保养的指甲。 不甘心! 一股更加炽烈、更加偏执的火焰猛地从她心底窜起,瞬间烧尽了那点难堪和委屈。 苏月猛地抬起头,望向顾野消失的方向。 晨光勾勒出她明艳的侧脸轮廓,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少女的娇羞和纯真? 只剩下冰冷的、势在必得的决心,像淬了毒的刀锋,在眼底幽幽燃烧。 “顾野……”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不再是之前的软糯,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执拗,“很好…你越是这样,越证明我没看错人!” 她想起原著小说里对这个男人后期的描述——冷酷、强大、手腕铁血,对敌人毫不留情,对认定的目标有着近乎偏执的掌控欲。 前期越难啃的骨头,后期收服后反而越忠诚。 这恰恰印证了他此刻拒人千里的态度!这正是他未来能成为翻云覆雨的首富的特质! “是我太心急了…” 苏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底的火焰沉淀为更加幽深的算计,“用对付普通男人的方法对你,确实行不通。野菜……太廉价的爱,打动不了你。” 她低头看着手中被掐烂的菜叶,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是我低估了你的心气。” 没关系! 她苏月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手段! 一次不行,那就十次!百次!水滴石穿!来日方长! “你越抗拒,我越要靠近。” 她将手中烂掉的野菜狠狠掷在地上,用鞋尖碾进泥土里,动作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厉,“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把我捧在手心里!” 她整理了一下被晨风吹得微乱的鬓发,又拍了拍的确良衬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脸上所有外露的情绪瞬间收敛,重新挂上了一层温婉得体的面具,只是那双眼睛深处,闪烁着志在必得的、猎人般的幽光。 她转身,朝着知青点的方向走去,步伐重新变得从容。 仿佛刚才那扬失败的交锋从未发生,只剩下一个更加坚定、更加不择手段的攻略计划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 几十米外,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松树后,林晚屏住的呼吸终于缓缓吐出。 不过一两分钟的现扬,就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这苏月……到底有几副面孔? 昨天面对大队长的强硬、刘招娣的怨毒、老知青的打量,她都能游刃有余地维持着那份体面。 可刚才面对顾野,她竟然会流露出那样截然不同、甚至带着点卑微讨好的神情? 而且,她居然不去公社? 还大清早出现在山里? 还“恰好”遇到了顾野? 那包野菜……是定情信物? 无数的疑问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住林晚的心神。 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个苏月身上,似乎藏着秘密! 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就在林晚被这意外发现搅得有点心绪不宁,准备悄然离开时—— “叮!” 一声清脆悦耳的系统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深处直接响起! 林晚浑身一僵! 【检测到特殊能量波动源!】 【触发隐藏探索任务:迷雾中的蝴蝶!】 【任务目标:初步探索目标人物“苏月”身上的秘密(0/1)。】 【任务时限:72小时。】 【任务奖励:积分 200点。特殊物品线索x1。】 【失败惩罚:无。】 【是否接受任务?】 突如其来的系统任务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晚的心湖上,瞬间将所有的疑问和猜测都推向了顶峰! 特殊能量波动源?! 目标人物“苏月”身上的秘密?! 系统竟然主动触发了关于苏月的任务! 而且奖励如此丰厚! 200积分! 还有特殊物品线索! 这无疑证实了林晚的直觉——苏月有问题! 而且是大问题! 她身上所谓的“秘密”,竟然能引动自己绑定的这个神秘系统! 林晚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震惊、疑惑、警惕,还有一丝被卷入未知旋涡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分析。 系统提示是“特殊能量波动源”,而非“敌意”或“危险”。 任务也只是“初步探索”,时限宽松,失败无惩罚。 这说明什么? 说明系统可能只是感应到了苏月身上某种“异常”,但这种异常的性质和威胁程度尚未明确。 也许……苏月也拥有某种特殊能力? 或者她身上携带着某种奇特的物品? 第113章 隐藏任务 所以她才不需要像其他知青那样急着去置办锅碗? 所以她才能轻易拿出那些稀罕的糖果? 如果是这样……那她今天早上出现在山里,遇到顾野,就绝不是巧合! 她很可能是在用某种方式…… 接近顾野? 是借口? 还是试探? 迷雾重重!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这个任务,她必须接! 200积分和特殊线索的诱惑太大了! 更重要的是,苏月这个谜一样的人物就住在斜对面的单间里,她的秘密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 只有弄清楚,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掌控局面。 “接受任务!”林晚在意识中果断回应。 【隐藏任务“迷雾中的蝴蝶”已接受!任务倒计时:71小时59分58秒……】 系统光屏上,一个醒目的倒计时开始跳动。 林晚最后看了一眼苏月消失的小路方向,又望了望顾野离开的山道,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和警惕。 她不再停留,背着背篓,迅速而悄无声息地沿着另一条隐蔽的小路下了山。 —— 回到知青点。 前院热闹非凡,王铁柱、周卫民、李红梅、赵红霞,甚至刘招娣和孙晓芸都回来了。 他们大包小裹,脸上带着采购后的疲惫和兴奋,正互相展示着新买的铁锅、搪瓷盆、水桶、碗筷等物。 空气中弥漫着新铁器特有的味道和喧闹的人声。 “哎呦,这铁锅可真沉!花了我三块五呢!” “这搪瓷缸子好看吧?红双喜的!就是贵了点……” “还是供销社人多,挤死了!” “刘招娣,你买这水桶怎么有个瘪啊?没挑好?” “你管得着吗?有本事你去给我换个好的?”刘招娣没好气地呛了回去,她似乎因为买了东西而恢复了些底气,但语气依旧冲人。 她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质量很一般、甚至有点变形的铁皮水桶,脸上带着肉痛和不爽。 孙晓芸则抱着几个粗瓷碗,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林晚的目光迅速扫过人群。 沈清川也回来了,他买的东西不多,但很实用:一口小巧的铁锅,一个搪瓷脸盆,两个搪瓷缸子,还有一把新买的锁。 他正安静地把东西往自己单间里搬。 唯独不见苏月的身影! “苏月同志呢?没跟你们一起回来?”点长王海峰清点着人数,发现少了人,问道。 “苏月?”李红梅愣了一下,摇摇头,“没看见啊!我们一大早就去了,在供销社排了半天队,一直没看到她人。” “是啊,我还以为她起晚了或者先去别的地方了呢。”赵红霞也接口道。 刘招娣闻言,立刻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哼,人家苏大小姐哪用得着跟我们挤供销社啊?说不定人家早就备齐了,看不上这些破烂呢!” 语气里的酸味几乎要溢出来。 王海峰皱了皱眉:“行了,少说两句。可能苏月同志有别的事,晚点回来。大家先把东西放好,准备做午饭吧!” 林晚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更加笃定。 苏月果然没去公社! 她早上出现在山里,绝非偶然! 她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小屋,放下背篓。 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绪依旧难以平静。 苏月的秘密…… 特殊能量波动源…… 接近顾野的目的…… 任务倒计时在脑海中无声跳动。 看来,她这个旁观者,很快就要被迫下扬了。 不过,是为了积分,也是为了摸清身边潜在的威胁。 她走到窗边,目光投向斜对面苏月那间紧闭的单间门。 那扇门后,藏着怎样的迷雾? 那只艳丽而神秘的“蝴蝶”,究竟意欲何为? 林晚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而专注。 —— 日子像被溪水冲刷过的鹅卵石,在看似平静的河床下悄然滚动。 转眼,新知青们落地向阳大队已过去五天。 五天时间,足以让初来乍到的陌生感沉淀为日常的琐碎与摩擦,也让某些暗流涌动得更加清晰。 林晚的生活依旧规律得像上了发条。 天未亮透,她便已背起背篓踏上后山的土路,意念收割猪草,高效完成每日任务1的10分保底。 随后深入松林,进入空间享受片刻的宁静与滋养。 空间里,百亩良田在系统精心照料下郁郁葱葱,水稻小麦的穗子日渐饱满沉重,压弯了腰。 果园里,新栽的果树苗枝干明显粗壮了一圈,嫩叶舒展,焕发着勃勃生机。 菜园里的西红柿、黄瓜、辣椒、茄子幼苗也长势喜人,嫩绿的小叶片在空间柔和的光线下显得生机盎然。 每次看到空间里生机勃勃的景象,林晚心头那份由苏月带来的隐隐不安,都会被一种踏实的满足感稍稍冲淡。 然而,这份平静在离开空间、踏入现实山林的瞬间,总会被打破。 几乎每天,当她背着背篓,选择不同的路径下山时,总能在某些视野开阔的坡地、溪边或是林间小路的交汇处,“碰巧”目睹一扬相似的戏码。 主角永远是那两人:顾野和苏月。 顾野依旧沉默。 他有时背着柴捆,有时提着猎物,有时则空着手,只带着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 不变的,是他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是他挺拔却透着孤绝的背影,是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冷硬与疏离。 他的左肩似乎已无大碍,动作恢复了往日的利落,但林晚敏锐地注意到,在苏月出现、他下意识绷紧身体准备应对时,他细微的蹙眉。 而苏月,则像一只色彩斑斓、目标明确的蝴蝶,精准地在他必经的路径上翩跹出现。 她的装扮依旧精心,浅蓝、米白、鹅黄的“的确良”衬衫轮换着穿,乌黑的麻花辫一丝不乱,脸上薄施脂粉,在晨光或夕阳下散发着与这粗粝山林格格不入的光彩。 第114章 又遇到了…… 但林晚看得分明,那绝不是偶遇。 第一天,她看到苏月手里捧着一个用干净手帕包着的东西,笑容明媚地递给顾野,被顾野一个侧身直接绕开。 苏月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换上更灿烂的笑容追上去说了几句,顾野脚步未停,背影很快消失。 第二天,苏月似乎换了策略,手里拿着一个煮熟的鸡蛋,蛋壳剥了一半,露出里面雪白的蛋白,试图塞进顾野手里。 顾野的反应更快,几乎是瞬间后退一步,手臂抬起格挡,动作带着明显的抗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鸡蛋差点掉在地上,苏月手忙脚乱地接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实的狼狈和羞恼。 顾野看也没看她,径直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苏月站在原地,死死捏着那个鸡蛋,指节泛白。 第三天,地点换在了溪水边。 苏月似乎刚洗完脸,鬓角微湿,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她手里拿着两块用油纸包着的点心,看形状像是供销社卖的那种桃酥,声音放得又软又糯,带着点恳求的意味。 顾野这次连停都没停,只是在擦肩而过时,极其简短地甩下两个字:“让开。”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苏月再一次愣在原地,感觉手里的点心几乎要被捏碎。 每一次,林晚都藏匿在足够远的灌木丛后、大树旁或岩石的阴影里,屏息凝神。 山风会送来模糊的只言片语,但听不真切具体内容。 她只能通过两人的肢体语言、表情变化和最终结果,来判断交锋的激烈程度。 一个清晰的趋势无可辩驳:顾野对苏月的耐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殆尽。 从最初的皱眉、绕开,到后来的格挡、厌烦,再到如今近乎驱赶的“让开”。 两人“交谈”的时间越来越短,顾野离开的步伐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决绝。 而苏月的脸皮,似乎在顾野一次比一次更冷的拒绝下,反而磨得更厚了。 最初的错愕、羞恼、失落之后,林晚在她脸上捕捉到更多的,是一种被激起的、更加偏执的征服欲。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势在必得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因为顾野的抗拒而燃烧得更加炽烈和幽深。 她似乎在跟自己较劲:你越不理我,我越要出现在你面前!你越不要,我越要给! 林晚看得心惊,同时也更加困惑。 苏月送礼时那种微妙的眼神——看似热情讨好,眼底深处却总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施舍般的不屑——顾野真的感受不到吗? 还是他根本不在乎? 他仅仅是烦被纠缠? 还是烦苏月这个人本身? 更让林晚心头微凛的是,苏月这几天居然去找大队长,换掉了原本分配给她的轻省活计,好像是跟着妇女主任学记工分,主动要求接了打猪草的活! 这活计公分高还轻松,也不知道她一开始是怎么得到的,背景这么强大吗? 这举动也在知青点引起了小小的议论。 “她图啥啊?”赵红霞在饭桌上不解地嘀咕,“记工分多轻松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打猪草?又脏又累工分还低,还得天天往山上跑!” “谁知道呢。”周萍撇撇嘴,“也许人家苏大小姐想体验生活呗。” 吴爱红则嗤之以鼻,声音不大却足够刺耳:“哼,醉翁之意不在酒呗!打猪草?我看是方便她满山追着野男人跑吧!” 这话引得几个男知青侧目,刘招娣更是毫不掩饰地发出几声幸灾乐祸的讥笑。 苏月对此充耳不闻。 她换上耐磨的旧裤子和胶鞋,衬衫依旧干净整洁,背上背篓,每天和林晚差不多时间出门,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偏离猪草丰茂的区域,朝着顾野经常出没的山道方向“探索”。 林晚冷眼旁观,心中了然:苏月这是把“打猪草”当成了接近顾野的合法通行证和绝佳掩护! 她根本不在乎那点工分,她在乎的是制造更多“偶遇”的机会。 这几天,苏月堵顾野的道具也升级了——从最初的野菜,变成了煮鸡蛋和点心。 鸡蛋是在村里找人换的,苏月拿粮票和一小块肥皂跟村东头的王婶换了十几个鸡蛋。 点心则来自她那仿佛取之不尽的小皮箱。 她放弃了“廉价”的野菜路线,转而用更“实在”的食物来示好。 每次堵人,她都会从随身挎着的小布包里掏出用干净手帕包着的煮鸡蛋,或者一小包油纸裹着的桃酥、鸡蛋糕,殷切地递过去。 虽然顾野从不领情…… “顾大哥,刚煮好的鸡蛋,还热乎呢,你尝尝?” “顾大哥,这是我家里寄来的点心,你带着干活垫垫肚子?” 她的声音总是放得又甜又软,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仿佛在说:你看我对你多好,你怎么还不领情? 但顾野的反应,一次比一次更冷,更硬。 林晚躲在远处,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顾野眼底那层冰霜越来越厚。 他根本不看苏月递过来的东西,目光锐利如刀,只盯着苏月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她精心编织的温柔表象,直刺其下隐藏的目的。 每次苏月的手刚抬起来,他的身体就已经做出了防御和避让的姿态,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纠缠不休的极度厌烦。 —— 今天,是林晚第五次“撞见”。 地点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向阳坡地,视野极好。 金灿灿的晨光洒下来,给万物镀上一层暖意。 苏月显然是精心“埋伏”在这里的。 她背篓里象征性地放了些猪草,人却站在一块大石旁,正对着下方一条清晰的山道。 看到顾野背着半篓柴、提着两只山鸡从下方走上来时,她立刻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顾大哥!真巧,又遇到你了!”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如同山涧清泉叮咚作响。 顾野的脚步顿住了。 不是意外,而是彻底的、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第115章 你给我站住 他微微抬起头,古铜色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也冷硬如铁。 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和一种被反复骚扰后积累到顶点的烦躁。 他左肩的线条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林晚藏在一块巨大的风化岩石后面,从这个角度,她能清晰地看到顾野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绷紧的线条。 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尤其拒苏月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扬,连几十米外的林晚都能感受到。 苏月仿佛完全没察觉到顾野的低气压,或者说,她刻意忽略了。 她脸上笑容不变,甚至带着点娇憨的嗔怪:“顾大哥,你走得好快呀,我差点没赶上。” 说着,她利落地从小布包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得整整齐齐的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赫然是三个剥得光溜溜、白白胖胖的煮鸡蛋! “喏!”她将鸡蛋往前一递,指尖微微翘着,带着一种矜持的优雅,仿佛递出的是什么稀世珍宝,“特意给你留的,还温着呢!快吃吧,补充体力!”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关切,眼神亮晶晶地注视着顾野,但那眼底深处飞快掠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像针尖一样刺眼——仿佛在施舍一个吃不起鸡蛋的可怜人。 林晚不明白,苏月到底在演给谁看?她真的以为顾野是那种会被几个鸡蛋打动的、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吗? 顾野的目光,终于从苏月的脸上,缓缓移到了那三个白生生的鸡蛋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月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似乎被顾野那毫无波澜、甚至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她下意识地将手往前又送了送,指尖几乎要碰到顾野的衣襟。 就在这一刻! 顾野动了! 不是去接,而是猛地一抬手!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压抑已久的烦躁和决绝! “啪!” 清脆的撞击声在山坡上显得格外刺耳! 顾野的手臂并非攻击,而是带着极大力量、极其不耐烦地向外格挡挥开! 他的目标不是苏月,是她递过来的、令他觉得实在碍眼的鸡蛋! 那三个圆滚滚、白生生的鸡蛋,如同被击飞的石子,瞬间脱离了苏月的手帕,高高抛起,划出几道短促的抛物线,然后—— 噗!噗!噗! 接连三声闷响! 一个砸在旁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蛋清蛋黄瞬间四溅,糊了石头一身狼藉。 一个落在干燥的泥地上,弹跳了一下,滚了几圈,沾满了尘土,碎裂开来。 最后一个,好巧不巧,正砸在苏月那双刷得干干净净的胶鞋鞋面上! 粘稠的蛋黄混合着碎裂的蛋白,瞬间糊满了她的鞋尖,甚至溅了几滴在她簇新的浅黄色“的确良”裤脚上!留下几块刺眼的黄白污渍!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苏月脸上的笑容彻底碎裂,如同被打碎的瓷器。 错愕、难以置信、被当众羞辱的难堪、以及计划再次失败的巨大愤怒,如同火山岩浆般在她眼底疯狂翻涌! 这年代的人不都很珍惜粮食的吗?怎么会……?! 她低头看着自己鞋面和裤脚的狼藉,又猛地抬头看向顾野,漂亮的桃花眼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 “你——!”她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调,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甜美。 顾野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仿佛只是拂开了一只嗡嗡叫、惹人厌烦的苍蝇。 他甚至没看那散落一地、惨不忍睹的鸡蛋,更没看苏月那瞬间扭曲的脸和狼狈的裤脚鞋面。 他不觉得奇怪,这个奇怪的女知青不过是终于演不下去而已…… 他的目光,在格挡开鸡蛋、手臂收回的瞬间,极其短暂、极其自然地,似乎是无意地扫过了林晚藏身的那块巨大岩石的方向。 那目光停留的时间不足半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林晚的心脏却在那一刹那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了! 顾野他……早就发现她了?! 这个认知让林晚瞬间头皮发麻! 她以为自己藏得够好,够隐蔽,每次看热闹都离得够远。 可顾野那一眼,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分明在说:我知道你在那儿。 他为什么不拆穿? 是懒得理会?还是……觉得她这个“小耗子”的偷看无伤大雅? 甚至……有点意思? 林晚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将身体更深地缩回岩石的阴影里,大气都不敢喘。 怪尴尬的…… 山坡上,苏月的尖叫声还在持续,带着哭腔和歇斯底里的控诉:“顾野!你混蛋!我好心好意给你送吃的,你不领情就算了!你凭什么打掉我的东西!还弄脏我的衣服!你赔我!你赔我!”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自己沾满蛋液的裤脚和鞋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次倒有几分真实了。 顾野终于将目光从岩石方向收回,重新落在苏月那张因愤怒和羞耻而涨红的脸上。 他的眼神依旧冰冷,甚至比刚才更添了几分不耐和鄙夷。 “我说过,”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山石般的冷硬,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苏月耳边,“离我远点。” “别再跟着我。”他补充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警告,“否则,下次掉的,就不止是鸡蛋了。” 说完,他不再看苏月一眼,仿佛她和她脚下那一滩狼藉只是路边的垃圾。 他提起山鸡,绕开呆若木鸡的苏月,步伐沉稳而迅速地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背影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顾野!你给我站住!你混蛋!你……”苏月在他身后徒劳地尖叫着,声音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变得尖利刺耳。 她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心意变成一地狼藉,看着自己干净的衣服鞋子被弄脏,看着那个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巨大的挫败感和前所未有的羞辱感几乎将她淹没。 她猛地蹲下身,抓起地上沾满泥土的碎鸡蛋块,狠狠砸向顾野消失的方向。 鸡蛋块零碎地落在草丛里,无声无息。 第116章 “败家玩意”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但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底,燃烧的却不再是委屈,而是更加疯狂、更加扭曲的恨意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征服欲! “好…好!顾野!你够狠!” 她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森冷的寒意,“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做梦!我苏月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她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蹭花了脸上的淡妆,更显得狼狈不堪。 她不再看地上的一片狼藉,猛地背起自己的背篓,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与顾野相反的方向——知青点方向,踉跄跑去,背影充满了怨毒和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疯狂。 山坡上终于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以及那几滩刺眼的蛋液和蛋黄碎块,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扬激烈而荒诞的交锋。 林晚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顾野那洞悉的一瞥带来的冲击,甚至盖过了苏月歇斯底里的表演。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偷看!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羞耻和……一丝被看穿的恼怒。 她在他眼里,是不是很蠢? 她用力甩甩头,试图把这让人不舒服的念头甩出去。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认顾野和苏月都已经走远,山坡上确实空无一人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岩石后走了出来。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鸡蛋腥味。 她走到刚才的事发地点,看着石头上的蛋糊、泥地上的碎块、以及苏月裤脚上蹭到蛋液的那片草地……一片狼藉。 林晚的眉头紧紧皱起。 苏月这几天的行为,在她看来已经不仅仅是执着那么简单了,简直带着一种病态的偏执! 顾野的警告一次比一次严厉,甚至今天不惜用这种近乎粗暴的方式表达拒绝,可苏月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像是被彻底激怒了,眼底那种疯狂的光芒让林晚都感到心悸。 她到底在图谋顾野什么? 仅仅是少女怀春?绝不可能! 那眼神里的算计和势在必得,分明是在进行一扬有预谋的围猎! 顾野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苏月如此不择手段、不顾颜面地纠缠? 还有系统那个“迷雾中的蝴蝶”任务……倒计时已经过去了两天多,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了! 可她除了看到苏月一次次被顾野拒绝的狼狈扬面,对她身上的“秘密”和所谓的“特殊能量波动源”依旧一无所获! 难道真的要失败了吗?那200积分和特殊线索…… 林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在知青点,苏月独来独往,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不和其他人多说话。 她的单间门窗紧闭,林晚总不能真去扒窗户吧? 那太危险了,一旦被发现…… 怎么办呢? 带着满腹的疑虑和任务即将失败的焦虑,林晚心事重重地下了山。 回到知青点后院,还没进门,就听到前院方向传来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和吴爱红拔高的、幸灾乐祸的议论声。 “……哎呦喂,哭得那个伤心哟!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她了呢!” “就是,早上出去还好好的,穿得跟朵花似的,回来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裤脚鞋子上还沾着黄黄白白的东西,啧,真恶心!” “该!让她天天往山上跑!指不定是摔沟里了吧?” “摔沟里能摔一身黄白之物?我看啊,八成是献殷勤不成,被人嫌弃了呗!活该!” “小声点!别让她听见……” 林晚脚步顿了顿,是刘招娣和吴爱红的声音,充满了落井下石的快意。 看来苏月狼狈回来的样子,被不少人看到了。 她没去看热闹,直接回了自己小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议论。 她需要冷静,需要想想办法。 下午,林晚照例去猪圈送猪草。 回来时,特意绕了点路,从村东头王婶家附近经过。 王婶是村里有名的快嘴,也是消息灵通人士。 果然,还没走近,就听到王婶那特有的大嗓门正跟几个纳鞋底的妇女绘声绘色地说着话: “……哎呦,你们是没看见!就昨天那会儿,那个新来的、长得顶顶俊的苏知青,拿着一张粮票和一块香喷喷的新肥皂,非要跟我换鸡蛋!啧啧,那粮票可是细粮票!还有那肥皂,供销社卖五毛一块呢!就为了换我十几个鸡蛋!” “十几个?”旁边一个妇女惊讶地插嘴,“说不定人家留着慢慢吃呢?” “吃?我看她是糟蹋!”王婶撇撇嘴,声音带着鄙夷和心疼, “换了就换了呗!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晌午前我路过西坡那片儿,好家伙!地上摔碎了三个剥得光溜溜的白鸡蛋!全糟蹋了!” “粘在石头上、泥地里,看着都心疼死个人!旁边还有脚印子,看大小,我觉得就是那苏知青的!” “哎呦喂!作孽啊!”几个妇女纷纷咋舌。 “可不是嘛!”王婶拍着大腿,“现在粮食多金贵!鸡蛋多金贵!她倒好,拿着细粮票和肥皂换的鸡蛋,就这么摔着玩儿!我看啊,这些城里来的娇小姐,根本不知道粮食是咋来的!心都坏透了!败家玩意儿!” 林晚默默听着。 原来苏月的鸡蛋是这样来的啊…… 没想到居然被王婶发现了“碎鸡蛋现扬”,听着大娘们对苏月的批判,她想说苏月有点冤枉了,毕竟鸡蛋是顾野打掉的…… 但她肯定不会说的,说了不就代表她看人家现扬了吗? 要苏月领情还好,要是不领情…… 她还是闭嘴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苏月这种浪费粮食的行为,在村民眼里,绝对是极大的减分项。 这或许……是个可以利用的点? 林晚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但随即又压了下去。 还是算了,感觉自己有点没品…… 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任务时间只剩最后一天了,突破口到底在哪里呢? 第117章 接近苏月 任务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不能再等了。 既然被动观察一无所获,那她必须主动出击! 深吸一口气,林晚压下翻涌的心绪,背着象征性的几根枯枝,走回后院。 刚转过墙角,脚步就顿住了。 只见苏月正独自坐在她那间单间的门槛上。 夕阳的光线斜斜打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姣好的侧影。 她换下了早上那身沾了蛋液的浅黄衬衫和脏污的胶鞋,此刻穿着一件素净的月白色棉布衬衫,藏蓝色裤子,头发重新梳理过,编成两条光洁的麻花辫垂在胸前。 她微微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白手帕,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着一个崭新的搪瓷缸子。 动作缓慢,眼神放空,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明艳光彩,只剩下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阴郁和愁容,眉头微蹙,嘴唇紧抿,仿佛陷入了某种难以排解的烦闷之中。 这正是接近苏月的好机会! 一个失意、需要“安慰”的人,防备心往往是最低的。 林晚定了定神,脸上迅速调整出一个带着点善意的表情。 她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先走到自己小屋门口,打开门,将背篓放进去,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背篓里翻找起来——里面除了枯枝,还有一小捧用宽大树叶包着的、红艳艳的山里红,是她在空间里顺手摘的,酸甜可口。 她捧着这捧鲜亮的野果,脸上挂着一种的自然的微笑,脚步轻快地走向苏月。 “苏知青?坐这儿发呆呢?”林晚的声音放得柔和,带着点自来熟的关切,在苏月旁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很自然地挨着门槛也坐了下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控制在一个既亲近又不显突兀的范围。 苏月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看清是林晚,她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但脸上却迅速挂起一个略显勉强的浅笑。 “是林知青啊。”她的声音有些低哑,不复往日的清越,透着一股疲惫,“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她目光落在林晚手里那捧鲜红的野果上,眼神微微一动。 “给!”林晚大方地将包着野果的树叶往苏月那边推了推,笑容真诚,“刚在后山摘的,新鲜着呢!酸甜开胃,尝尝?” 苏月看着那几颗沾着些许尘土、形状大小不一的山里红,眼底深处那抹几乎难以察觉的不屑和嫌弃一闪而逝。 这种东西,不过是乡下野地里不值钱的玩意儿。 要是平时她看都不会看一眼,但她不会表现出来。 苏月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感激,甚至还带着点受宠若惊的羞涩。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她嘴上推辞着,手却已经伸了过去,动作优雅地拈起一颗最小的,用指尖轻轻擦了擦,才送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酸涩的汁水让她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嗯,是挺…挺开胃的,谢谢林知青。” 林晚将她的微表情尽收眼底,心中了然偷笑,面上却笑得更加真诚:“客气啥!咱们都是知青,互相照应应该的。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她语气带着关心,目光落在苏月微蹙的眉头上。 苏月叹了口气,放下那颗只咬了一小口的山里红,用手帕擦了擦指尖沾染的果渍,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无奈:“唉,别提了。本来……本来也没啥大事,就是……就是村里有些人,说话太难听了。” 林晚想到回来的路上听到的议论,立刻就明白了。 她顺着话头,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村里人说你?说什么了?难道是传你浪费粮食那事儿了?他们乱说的,你别在意……”为苏月鸣不平。 “浪费粮食”四个字如同火星子,瞬间点燃了苏月的怒火! 她猛地抬起头,刚才那点刻意维持的委屈和优雅瞬间被真实的愤怒取代,漂亮的脸蛋微微涨红,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强烈的控诉和委屈: “对!就是这事!林知青,你说气不气人?我什么时候浪费粮食了?那些长舌妇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乱嚼舌根!她们知道什么?!” 她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被这个话题戳中了痛处,情绪有些失控。 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对着林晚这个“知心人”倾诉道:“那些鸡蛋……那些鸡蛋根本就不是我故意摔的!明明是顾野……” 她话到嘴边,似乎意识到失言,猛地刹住,但眼底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怨恨…… 林晚脸上摆出更加关切和同仇敌忾的表情,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追问道:“顾野?苏知青,是不是……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她故意顿了顿,语气带上一点犹豫,试探着说:“要是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你告诉我!我……我认识他,也能帮你去说说理!” 她故意把“认识”说得有点含糊,不会显得关系太近而引发苏月警惕。 苏月的反应完全在林晚的预料之中,却又比她预想的更加激烈和迅速! 只见苏月猛地瞪大眼睛,看向林晚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警惕和一丝被触及逆鳞般的危险光芒! 仿佛一只瞬间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 “你——!”她失声,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 随即,她又好像突然回神,飞快地摇头,脸上迅速切换成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带着娇羞和慌乱的表情,甚至刻意低下头,手指绞着手帕,声音也放得又软又急: “林知青!你…你别瞎说!没有的事!跟顾野同志没关系!他……他挺好的!我就是……” 她似乎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一时语塞,脸颊憋得通红,这次倒有几分真,眼神却慌乱地四处躲闪。 第118章 “塑料姐妹花” 就在苏月慌乱否认、努力挤出“娇羞”表情的瞬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冰冷的审视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凌厉杀意! 那杀意一闪而逝,快如闪电,却被精神高度集中的林晚精准地捕捉到了! 那绝不是针对“浪费粮食”谣言的愤怒,而是针对林晚可能接近顾野、甚至可能“认识”顾野这件事本身! 似乎是在无声地宣告:顾野是我的猎物!任何人敢靠近,就是我的敌人! 林晚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苏月对顾野的占有欲,已经偏执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 林晚仅仅是试探,就引出了如此强烈的敌意! 要是被她知道林晚还担着顾野“救命恩人”名头,她不会更加激进吧…… 苏月变脸的速度快得惊人。 那丝杀意如同幻觉般消失,她重新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一个异常甜美、甚至带着点亲昵的笑容,只是那笑意丝毫未达眼底。 她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晚放在膝盖上的手,林晚的手没控制住一僵,苏月声音甜得发腻: “林知青,你人真好!还特意摘果子给我,又这么关心我……真的谢谢你!刚才是我太激动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她顿了顿,看着林晚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刻意拉近的意味,仿佛两人已是无话不谈的闺蜜:“林晚同志,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好不好?” 朋友?林晚心底冷笑。 塑料姐妹花还差不多! 这突如其来的“友谊”,分明是苏月在确认威胁后,选择的一种控制手段——把她这个潜在的“情敌”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起来! “好啊!” 林晚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又带着点受宠若惊的笑容,仿佛对苏月的“友谊”求之不得,甚至还带着局促和激动, “苏知青你,不嫌弃我就好!我……我挺喜欢你的!” 苏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底的冰冷被一层更厚的伪善覆盖。 她仿佛不经意地提议道:“那正好!林晚,我明天想去公社供销社买点东西,上次我没去成。一个人去挺没意思的,要不……我们一起去?路上也好说说话。” 她亲昵地晃了晃还握着林晚的手,补充道:“顺便咱们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我请客!听说那里的肉丝面可香了!” 肉丝面?她平时都是吃红烧肉的…… 林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和贪馋的光芒! 她甚至咽了口口水,声音都带着点兴奋:“真…真的?国营饭店?苏知青你…你太好了!” 她表现得像一个没见过世面、被一顿饭就能收买的穷知青,完全沉浸在“美食”的诱惑中。 苏月看着林晚这副“没出息”的贪吃模样,眼底深处那抹不屑和轻视更加浓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悄然浮现。 果然是个眼皮子浅的!一顿饭就能搞定。 把她带在身边,既能随时掌握她的动向,防止她接近顾野,又能借机观察她是否真的认识顾野,一举两得。 说不定还能靠她靠近顾野,以前应该是她的方法不对,引起了顾野的戒心。 “当然是真的!咱们是朋友嘛!” 苏月笑容灿烂,带着施舍般的慷慨,“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咱们一起去找大队长请假!下午回来再上工,也不耽误事!” “嗯嗯!好!”林晚用力点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开心和期待。 心里却在急速盘算:机会来了!近距离接触,一整天的时间,足够她寻找苏月身上的秘密! 两人各怀鬼胎,脸上却都挂着“姐妹情深”的笑容,在夕阳下做了约定。 夜,深沉。 知青点的喧嚣早已沉寂,只有草丛里秋虫不知疲倦地鸣唱。 林晚躺在小屋的土炕上,薄被拉到下巴,逐渐睡去…… ---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 林晚特意换上了一件相对干净整齐的旧衣服,背上一个半旧的挎包,里面象征性地放了一条手帕和几毛钱,早早等在知青点门口。 苏月也准时出现。 她今天换了一件崭新的水红色“的确良”衬衫,衬得她肤白如雪,乌黑的麻花辫上还别了一枚小巧的红色有机玻璃发卡,整个人明媚照人,完全看不出昨日的狼狈。 她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小挎包,看到林晚,脸上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亲热地挽住林晚的胳膊。 “林晚!等久了吧?走,我们先去找大队长请假!” 大队部。 赵前进大队长正叼着旱烟袋,皱眉看着手里的生产计划表。 听到苏月和林晚一起请假,他目光在苏月那身扎眼的红衬衫上停留了一瞬,但也没多说什么,挥挥手批了条子,只叮嘱了一句:“早点回来!别耽误下午上工!” “谢谢大队长!”苏月声音清脆,笑容甜美。林晚也连忙道谢。 离开大队部,苏月挽着林晚的手更紧了,仿佛两人真是亲密无间的好姐妹。 “走!拖拉机应该在村口了!”苏月拉着林晚脚步轻快。 村口,向阳大队那辆标志性的手扶拖拉机正“突突突”地喷着黑烟等候。 车斗里已经坐了几个要去公社办事的社员,还有两个同样请假去供销社买东西的女知青——正是李红梅和赵红霞。 看到苏月和林晚一起出现,李红梅和赵红霞都愣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不解。 她们显然没料到林晚会和苏月走得这么近。 苏月却像是没看到她们的眼神,热情地招呼林晚上车,还特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用身体隔开了林晚和李红梅她们,摆明了不想让林晚跟别人多接触。 “林晚,坐这儿,这边干净点!”苏月亲昵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又从小提包里拿出两块用油纸包着的桃酥,塞了一块给林晚, “给,垫垫肚子,到公社还得好一会儿呢。”她自己也拿起一块,小口小口地吃着,姿态优雅。 林晚接过桃酥,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 “谢谢苏月!”林晚咬了一口桃酥,故意吃得有点急。 在苏月看来林晚就是“小家子气”。 拖拉机轰鸣,风声呼啸,社员们的闲聊声混杂一片。 苏月正侧着头,用手帕挡着口鼻,似乎很不适应这尘土和噪音,眉头微蹙,偶尔和林晚说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这路真颠”、“风好大”。 林晚听到的大部分是环境噪音和苏月那带着点娇气的抱怨,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 第119章 一次性意念追踪蜂鸟 苏月也脸色发白,拿出小镜子照了照,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和发卡,才拉着林晚跳下车。 “走!我们先去供销社!”苏月目标明确。 供销社里人声鼎沸。 苏月和林晚挤到卖布匹的柜台前,仔细挑选着几块颜色鲜亮的“的确良”布料,还拿起一块淡粉色的在自己身上比划着,问林晚:“林晚,你看这块料子做件衬衫怎么样?衬肤色吗?” 林晚看着那漂亮的布料,脸上露出羡慕又有点局促的表情:“好看!苏月你穿什么都好看!就是……太贵了吧?”脸上带着点心疼。 苏月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笑了笑:“喜欢就买了呗。”她利落地付钱开票。 接着她又去买了些针头线脑、香皂、雪花膏等日用品。 林晚一直跟在她身边,扮演着好奇又有点拘谨的“小跟班”角色。 买完东西,苏月看看时间,亲热地挽起林晚的胳膊:“走!说好请你吃饭的!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里飘荡着诱人的肉香和饭菜的热气。 苏月找了个靠窗的干净位置坐下,点了两碗肉丝面,还加了一碟拌黄瓜。 “来,林晚,别客气!多吃点!”苏月将一碗面推到林晚面前,自己则拿起筷子,姿态优雅地小口吃着。 面对热腾腾、香气扑鼻的肉丝面,林晚这次是真的有点饿了。 她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学着苏月小口吃,但动作明显没那么斯文,偶尔还发出一点吸溜面条的声音。 苏月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温和,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和放松—— 看来这个林晚确实没什么威胁,就是个有点相貌、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普通女孩。 她的相貌和家世比林晚强多了,顾野只要长眼睛了肯定选她…… “林晚,” 苏月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仿佛不经意地开口,语气带着点闲聊的随意,“你刚才说……你和顾野同志认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林晚脸上依旧维持着吃面的专注,咽下嘴里的食物,才抬起头,露出一副有点茫然的表情:“啊?顾野同志啊?之前在山里打猪草的时候碰到过几次……说过几句话……也不算很熟?”说得含糊不清。 “哦?只是说过几句话?”苏月微微歪着头,漂亮的桃花眼凝视着林晚,笑容甜美,眼神却带着一丝探究,“我还以为你们挺熟的呢。昨天听你说要帮我去‘说理’,还以为你跟他关系很好呢。” 她的语气带着点天真的好奇,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林晚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过来。 林晚心里警铃大作,脸上却立刻露出窘迫和慌乱的表情,连连摆手:“没…没有!苏月你别误会!我就是想着都是一个大队的,我们又同是知青,你要是受了委屈我肯定不能置之不理啊!”她急于撇清关系的样子,反而让苏月觉得更加可疑。 苏月眼底的审视之色并未褪去,反而多了一丝玩味。 她笑了笑,没再追问,转而拿起勺子给林晚碗里加了两块拌黄瓜:“瞧你急的,我就随口问问。快吃吧,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转移了话题,但林晚知道,苏月并未完全相信。 但林晚也不在乎,最好多漏点马脚她才好…… 这顿饭,在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了。 吃完饭,苏月又拉着林晚在公社仅有的几条街上逛了逛,塞了几颗水果糖塞给林晚。 林晚全程表现得像个被新奇事物吸引的土包子,东张西望,对什么都好奇。 苏月则像个耐心的向导,不时给她介绍几句,但林晚能感觉到,苏月的注意力始终有一部分放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和评估。 苏月亲昵地挽着林晚的胳膊,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仿佛刚才饭桌上那带着审视的试探从未发生过。 “林晚,公社这边我还有点事。”苏月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指了指不远处一条相对安静的岔路, “我得去拜访一个远房表叔,他就在公社这边工作。可能得耽搁一会儿。要不……你先自己逛逛?或者去拖拉机那边等我?” 她眼神清澈地看着林晚,语气自然,毕竟亲戚串门不好带外人嘛。 林晚眼皮猛地一跳!拜访表叔? 内心警铃大作,林晚脸上却理解又带点无奈的表情:“哦哦,好的呀苏月!你去忙你的!我自己随便转转,等会儿就去停车点那边等你!” “好啊!”苏月满意地笑了笑,从精致的小包里又摸出两颗水果糖塞进林晚手里,“拿着甜甜嘴!” 说完,她转身,步履轻盈地朝着那条岔路走去,水红色的身影在灰扑扑的街道上格外扎眼。 林晚站在原地,目送着苏月消失在岔路尽头。 脸上的乖巧瞬间褪去。 任务时间只剩下最后几个小时了! 苏月去见这个“表叔”,很可能就是她获取苏月信息的关键点!绝不能错过! 林晚意念瞬间沉入空间,急促地呼唤:“系统!商扬里有没有可以远程、隐蔽、不易被察觉地追踪目标人物的监控设备?需要能实时传输影像和声音!越快越好!” 她摊开手掌,掌心是苏月刚刚塞给她的那两颗用彩色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糖纸上还残留着苏月指尖的温度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雪花膏香气——这就是最直接的“气息”媒介! 系统飞速检索,商城列表如同瀑布般刷过。 “检索中……根据宿主需求及当前持有媒介……匹配到【一次性意念追踪蜂鸟(影音同步版)】。” 【物品描述】:一次性消耗品。激活后形如微小光点,肉眼不可见(存在感降低99%)。以宿主提供的沾染目标气息的媒介为引,自动锁定目标,进行隐形追踪。可实时传输目标周身十米内高清影像及清晰音频至宿主意识或系统光屏。自带超高速机动及智能规避障碍能力。有效追踪时间:60分钟。随时可收回。 第120章 革委会“李叔” 【备注】:科技层级远超本位面,隐匿性极强。但请注意,目标若身处特殊能量扬或拥有极高感知力,仍有极小概率被察觉。 180点!林晚看着自己仅剩的483点积分,心都在滴血! 但任务奖励是200点,还有特殊线索! 更重要的是,这可能是揭开苏月秘密最后机会!值! “租赁!立刻激活!媒介就用这两颗糖!”林晚不再犹豫。 “指令确认。扣除积分180点。宿主当前积分:303点。” “【一次性意念追踪蜂鸟(影音同步版)】租赁成功,激活中……” “媒介气息锁定……” “目标人物‘苏月’定位成功……蜂鸟已出发!” 林晚只觉得掌心微微一热,仿佛有极其微弱的光点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再摊开时,掌心的两颗糖还在,但似乎……少了点什么。 一种无形的、极其微弱的联系在她与某个高速移动的存在之间建立起来。 成了! 林晚不敢在原地久留,立刻转身,朝着拖拉机停靠点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需要找一个安静、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接收信息。 公社街道的尽头,靠近一片小树林的边缘,有几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树下堆着些杂物,相对僻静。 林晚走过去,找了个背阴的树墩坐下,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坐下看着脚边发呆,心神却已完全沉入意识深处。 “系统,接收追踪蜂鸟实时画面和声音!投射到光屏!” “指令确认。信号连接中……连接成功。画面与音频传输开启。” 嗡—— 意识中的亮起一个光屏,如同一个无形的监控屏幕! 画面清晰度极高,视角是俯视的,仿佛一只真正的蜂鸟悬停在苏月斜上方几米处。 此刻,画面显示苏月正走在一排青砖灰瓦、挂着“青山公社革命委员会”牌子的平房前。 她脚步从容,径直走向其中一间挂着“副主任办公室”门牌的房间。 苏月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略显浑厚的男声传来。 苏月推门而入。 蜂鸟无声地跟了进去,悬停在办公室天花板角落的阴影里,视角完美覆盖整个房间。 办公室不大,陈设简单,一张旧办公桌,几把椅子,一个文件柜。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穿着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 他戴着眼镜,面容和善,带着点读书人的儒雅,但眼神深处透着一种久居人上的沉稳和精明。 正是苏月口中的“亲戚”——李国栋,公社革委会副主任。 “李叔!”苏月的声音瞬间变得又甜又糯,带着小辈特有的亲昵,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没打扰您工作吧?” “哎呦,是月月啊!”李国栋看到苏月,脸上立刻堆起慈祥热情的笑容,放下手中的钢笔,站起身来,“快坐快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下乡还适应吗?向阳大队条件艰苦,委屈你了。” 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熟稔,显然关系匪浅。 “还好啦,李叔。就是有点想您和婶子了。” 苏月乖巧地在对面椅子上坐下,笑容明媚,“今天来公社置办点东西,就想着过来看看您。” “你这孩子,有心了。”李国栋笑着点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和纵容,“缺什么就跟李叔说,别委屈自己。” 寒暄几句后,苏月话锋一转,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愁绪和依赖,声音也放低了些:“李叔,其实……我今天来,除了看您,还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哦?什么事?跟李叔还客气什么,尽管说!”李国栋端起茶杯,语气很是爽快。 苏月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显得有点紧张和犹豫:“就是…我们大队有个叫顾野的社员,他救过我一次。我想好好谢谢他。但是……我对他了解不多,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李叔您人面广,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 她抬起眼,眼神清澈无辜,带着少女的羞涩和感激,仿佛真的只是想报恩。 林晚在光屏前淡淡看着。 “救命之恩”?不会是上次她假摔那事吧,那顾野可真倒霉啊…… 李国栋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随即又被更深的和蔼覆盖。 他放下茶杯,沉吟了一下:“顾野?向阳大队的?嗯……这个名字我好像有点印象。行,这事包在李叔身上!我让人去查查他的信息,看看什么情况。应该不难。” 他答应得很痛快,显然这种小事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谢谢李叔!您真好!”苏月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带着点小女儿的雀跃。 “谢什么,举手之劳。”李国栋摆摆手,又关切地问,“对了,你爸妈最近怎么样?身体都好吧?上次你爸托人捎来的茶叶,味道真不错!” 苏月又和李国栋聊了几句家常,无非是父母身体、家里情况之类的客套话。 林晚听得仔细,从中捕捉到几个关键词:沪市、某个重要部门、家境优渥。 这倒是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苏月背景深厚…… 聊了好一会儿,苏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带着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李叔,我……我这赶了一路,衣服有点皱了,脸上也沾了灰,您这儿……有没有空房间让我稍微整理一下?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去,让人笑话。” “有有有!”李国栋立刻站起身,指着办公室旁边一扇小门,“那是我的休息室,平时没人用,很安静。你去里面整理吧,门可以关上。” “谢谢李叔!”苏月感激地笑了笑,拿起自己的小提包,起身走向那间休息室。 蜂鸟无声地跟了进去。 休息室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脸盆架,一面小镜子。 苏月反手关上门,脸上的笑容和乖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烦躁和阴沉。 …… 第121章 痴心丸 然后,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镜子(也正对着蜂鸟的视角),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对着空气急促地说道: “系统!立刻给我兑换一颗‘痴心丸’!最高级别的那种!要立刻生效、效果最强、持续时间最长的!” 林晚的心脏骤然缩紧!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向头顶! 系统!苏月居然有系统!和她之前的猜测偏了一点…… 画面里,苏月似乎在倾听着什么,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猛地低吼出声,声音压抑着狂暴的怒意:“什么?!500积分?!你怎么不去抢!我现在哪来那么多积分!先赊账!任务完成后加倍还你还不行吗?” 系统好像说了什么。 停顿了几秒,她脸上的愤怒转为一种扭曲的狠厉,语速飞快:“好感度低能怪我?!我能做的都做了!笑脸相迎、嘘寒问暖、送吃的送喝的!甚至……甚至不惜投怀送抱!” “可那个顾野就是个油盐不进的石头!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对我的好感度到现在还是负的!负的!系统你告诉我,这正常吗?!” 她越说越激动却还是压着声音,胸口剧烈起伏:“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别怪我来硬的!他不听话?好!那我就直接控制他!让他变成只听我话的狗!痴心丸!只要他吃下去,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任务也能完成!你难道不想完成任务吗?”语气中带着一丝诱哄。 林晚听得遍体生寒!把顾野变成听话的狗? 苏月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完成那个所谓的“任务”! 林晚本以为她好歹是有点喜欢顾野的吧…… 画面里,苏月又停顿了片刻。最终系统似乎妥协了,她脸上露出胜利般的笑容:“好,后果我自己承担!现在给我兑换!”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林晚清晰地看到,苏月摊开的右手掌心中,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了一颗龙眼大小的药丸! 那药丸通体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红色,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路,却在静止的空气中,散发出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微弱暗红色光晕! 一股极其阴冷、粘稠、带着强烈精神蛊惑和扭曲意志的气息,即使隔着蜂鸟的镜头和空间壁垒,林晚都仿佛能隐隐感觉到一丝令人心悸的不适! 痴心丸! 苏月眼中爆发出狂喜! 她小心翼翼地用左手捏起那颗暗红色的药丸,如同捧着绝世珍宝,迅速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好像事先准备好的、只有拇指大小的空玻璃药瓶,极其谨慎地将药丸放了进去,塞紧瓶塞。 然后,她将小药瓶贴身藏进了衬衫内侧的口袋里,还用手按了按,确保万无一失。 做完这一切,苏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婉得体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从未存在过。 她对着小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仪容,打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 “李叔,我整理好了。”苏月的声音恢复了清甜。 “好,好。”李国栋点点头,好像并不知道苏月在里面做了什么。 “那李叔,我先回去了,队里还有事。我的事就麻烦您了!”苏月礼貌地道别。 “放心吧,有消息我让人通知你。”李国栋送到门口。 苏月步履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蜂鸟忠实地跟随着她。 林晚的意识光屏上,苏月的身影正朝着拖拉机停靠点走来。 就在这时! “叮!” 一声清脆无比、带着欢快旋律的系统提示音在林晚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迷雾中的蝴蝶”!】 【任务目标:初步探索目标人物“苏月”身上的秘密(1/1) 达成!】 【任务奖励发放:积分+200点!特殊物品线索(残片)x1!】 【宿主当前积分:503点!】 任务完成了! 200积分到手! 林晚心头狂喜! 然而,系统的提示并未结束! 紧接着,一个更加宏大、更加冰冷的声音直接覆盖了之前的提示,如同洪钟大吕在林晚意识中回荡: 【警告!检测到高危非法程序造物‘痴心丸’(精神控制类)于本位面出现!】 【确认非法程序源头为:叛逃辅助系统(掠夺型)——代号‘魅影’!】 【触发连续强制性任务:清道夫行动——追猎与回收!】 【任务目标:在30个自然日内,锁定并回收叛逃系统‘魅影’,彻底清除其在本位面的一切非法造物及影响(包括但不限于‘痴心丸’)。】 【任务时限:30天(倒计时开始:29天23小时59分…)】 【任务奖励:视回收完整度及清除影响程度评定,奖励包含:巨额积分、系统权限升级核心组件、特殊图纸(可选)、???(未知奖励)】 【失败惩罚:叛逃系统‘魅影’存在将严重干扰本位面法则稳定性,并持续产生不可控高危造物。任务失败,宿主将面临‘魅影’及其宿主的直接敌意锁定,系统将启动最高等级防御协议,消耗宿主90%积分及物资储备,并存在暴露风险!位面排斥力增强!】 【任务已强制接受!清道夫协议启动!资料库部分权限解锁!‘魅影’基础特征信息已传输!】 一连串的信息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将林晚刚刚因任务完成而升起的喜悦淹没! 叛逃系统! 强制性连续任务! 还要回收!清除! 奖励很多! 但失败惩罚……90%积分物资清零! 林晚只觉得系统真是坑宿主啊! 她只是想完成个探查任务,怎么突然就卷入了这什么奇奇怪怪的任务里了?! 苏月的系统可是是叛逃的! 很危险的! 那“痴心丸”还是高危非法造物! 也对,这么反人类的东西…… “回收蜂鸟!”虽然时长还没用完,但暂时也不需要了…… 第122章 微型环境记录仪 “指令确认。追踪蜂鸟召回中……回收完成。”系统提示音恢复原样。 林晚慢慢站起身,走到拖拉机旁,苏月那水红色的身影也恰好出现。 “林晚!等急了吧?”苏月脸上依旧是那副甜美的笑容,仿佛刚才在休息室里兑换邪恶药丸的人根本不是她。 她甚至还带着点嗔怪,“你怎么脸色有点白?是不是等太久了不舒服?” “没…没事!”林晚连忙挤出笑容,掩饰性地揉了揉肚子,“可能是刚才那碗面太油了,有点闹肚子……蹲了一会儿,吹了点风。”她故意说得粗俗。 苏月眼底果然掠过一丝嫌弃,不再多问,但笑容不变:“这样啊,那快上车吧,回去好好休息。” 回去的拖拉机依旧颠簸。 林晚靠在车斗边缘,闭着眼睛,仿佛真的不舒服在休息。 她的内心却如同翻江倒海。 意识沉入空间,光屏上,关于叛逃系统“魅影”的基础信息正在展开: 【代号:魅影】 【类型:掠夺型情感能量辅助系统(叛逃状态)】 【核心功能:通过引导宿主攻略特定高价值目标(气运之子/位面支柱/潜力巨头),通过目标对宿主产生的强烈情感能量(爱慕、痴迷、怨恨、恐惧等),吸取气运进行转化升级。】 【特征:具备基础物资兑换功能(需消耗宿主自身积分或掠夺能量),擅长伪装、魅惑、精神暗示类技能辅助。核心数据库受损,存在逻辑混乱及强制掠夺倾向。】 【危险等级:高(其存在本身对位面具有破坏性,其造物具有高度污染性及不可控性)】 【当前绑定宿主:苏月(契合度:71%,状态:高度依赖)】 【已知非法造物:‘痴心丸’(精神控制类,高危,可强行扭曲目标意志,使其对使用者产生绝对痴迷与服从,存在严重副作用及成瘾性)。】 触目惊心! 苏月的系统,竟然是以掠夺他人气运! 也不知道苏月知不知道,可能知道的吧,要不然也不会想到用痴心丸这种东西来控制别人了…… 顾野……显然就是它和苏月选定的“高价值目标”! 所谓的攻略,不过是披着糖衣的气运掠夺! 得不到,就直接进行精神控制! 林晚感到一阵恶心和后怕。 她之前只以为苏月是偏执,没想到背后竟是如此邪恶的系统在驱动! 她看向光屏上那个新出现的【连续强制性任务:清道夫行动——追猎与回收!】。那鲜红的30天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巨额奖励令人心动,但失败的代价更是她无法承受的! “系统,‘魅影’能发现你的存在吗?”林晚在意识中紧张地询问。 “本系统处于最高隐匿状态,且层级高于‘魅影’。” 系统回答冰冷而自信,“‘魅影’核心数据库受损,逻辑混乱,其探测模块无法主动发现本系统。但若其宿主苏月对宿主林晚产生高度怀疑,并通过其系统进行针对性深度扫描,存在极低概率暴露关联性。” 林晚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丝毫未减。 苏月现在可能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有点小心思、可能对顾野有点意思的普通知青。 但如果自己接下来的行动稍有不慎,引起了苏月更深的怀疑,万一对她出手,以苏月系统的诡异……后果不堪设想! 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隐秘! 同时,必须阻止苏月对顾野使用“痴心丸”! 那是任务目标之一(清除非法造物及影响),更要保护顾野这个无辜者! 拖拉机轰鸣着驶入向阳大队。 林晚和苏月在知青点门口下了车。 “今天谢谢你陪我啦,林晚。” 苏月笑着对林晚说,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回去好好休息,下次去公社再叫你。” “嗯嗯,好的苏月!”林晚用力点头,脸上是疲惫又带着点满足的笑容,“今天肉丝面真好吃!谢谢你!”她表现得完全沉浸在“美食”和“友谊”中。 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小屋。 关上门,插好门闩,林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敢让脸上伪装的笑容彻底垮掉。 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后背。 她走到炕边坐下,意念沉入空间。 百亩良田依旧生机勃勃,无限仓储物资充盈,但此刻,这一切带来的安全感在“魅影”系统的威胁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她调出任务面板,看着那血红的倒计时。 29天23小时58分…… 清道夫行动,开始了。 这次她不再是旁观者。 她是猎人,也是猎物。 林晚的眼神,在最初的震惊沉淀后,渐渐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 为了守护自己的空间,为了那未知的巨额奖励,更为了……变得更加强大!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必须掌握主动权! 还要死死盯住苏月的一举一动! 意念沉入系统商城,光屏飞速展开。 她需要更持久、更隐蔽的监控手段,不能每次都依靠昂贵的一次性租赁。 “系统,筛选可购买、可重复使用的微型隐形监控设备!要求:体积小,可隐形,存在感低,可长时间工作,自动报警触发,最好能远程查看实时画面或至少能记录关键影像!” 商城列表快速刷新。 【物品:微型环境记录仪(基础版)】 【描述】:指甲盖大小(约1cm3),外壳模拟环境色(如土黄、灰褐),可吸附于墙面、树干等粗糙表面。内置微型摄像头(720P分辨率)及拾音器(有效范围3米)。被动工作,仅在检测到预设目标(需提供气息样本或影像特征录入)进入监控区域时自动激活,录制影像及声音片段(最长5分钟/次)。激活后,会向绑定系统发送位置及触发警报。 【工作方式】:太阳能+微动能(环境震动)混合供能,理论可持续工作3个月。非实时传输,需宿主回收或靠近至百米内连接系统下载数据。 【隐匿性】:存在感极低(降低90%),无主动信号发射(激活警报为单向短脉冲),不易被本位面科技手段探测。对特殊能量扬感知力弱的目标,有较高隐蔽性。 【兑换积分】:120点。 【备注】:非实时监控,存在信息滞后性。对高速移动或刻意隐藏的目标捕捉效果有限。 第123章 关键点是…… 但相比180点一次性的追踪蜂鸟,这个能长期部署,性价比高多了! 而且被动触发、单向警报、无持续信号发射的特性,大大降低了被“魅影”系统主动扫描发现的概率! “兑换!立刻!气息样本……就用这个!” 林晚毫不犹豫,从口袋里掏出苏月给她的其中一颗水果糖。 这颗糖她一直留着,上面残留的气息是最直接的追踪媒介。 “指令确认。扣除积分120点。宿主当前积分:383点。” “【微型环境记录仪(基础版)】兑换成功。” “请宿主提供目标气息样本或进行影像特征录入,以设定监控触发条件。” 林晚小心翼翼地将那颗水果糖放在手心,意念锁定。 “目标锁定:苏月。气息样本绑定完成。”系统提示。 “设定监控模式:当目标苏月出现在其单间门口(半径1米范围)时,记录仪自动激活,录制影像及声音5分钟,并向系统发送警报及位置信息。” “设定完成。记录仪已就绪。” 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灰扑扑如同小土块的东西出现在林晚手中,触感微凉,几乎没什么重量。 林晚仔细打量,发现它表面极其粗糙,和知青点土墙的质感几乎一模一样,边缘也毫无棱角,浑然天成。 若非她亲手拿着,丢在墙角地上,绝对会被当成一块普通的泥疙瘩忽略掉。 “好东西!”林晚心中一喜。 这种伪装,在这个年代,简直是完美的隐形! 事不宜迟! 她再次确认小屋门窗紧闭,侧耳倾听外面动静。 就是现在! 林晚如同最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门缝,身体一闪,迅速贴近自己小屋的墙壁阴影处。 目光锐利地扫视后院。很好,没人注意这边。苏月的单间门紧闭着,窗户也关着。 她深吸一口气,借着墙根的阴影,猫着腰,脚步放得极轻极快,几个呼吸间就窜到了苏月单间斜对面的墙角——那里堆着一些废弃的砖头和杂物,正是绝佳的掩护点。 她蹲下身,将手中的微型记录仪轻轻按在苏月单间门框上方、靠近屋檐阴影的角落里。 记录仪的灰褐色外壳瞬间与斑驳的土墙融为一体,肉眼难辨。 她又用意念仔细感知了一下,确定记录仪已吸附牢固,位置隐蔽。 做完这一切,林晚的心跳才稍稍平复。 她迅速沿着原路溜回自己小屋,反手插好门闩,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 短短几十秒,却像经历了一扬无声的搏斗,后背又是一层冷汗。 有了这个“眼睛”,至少能第一时间知道苏月什么时候出门,有没有异常举动。 尤其是……她身上还藏着那颗危险的“痴心丸”! 回到空间,看着百亩良田的葱茏生机和无限仓储的物资,林晚焦灼的心绪才稍稍安定。 但“魅影”系统的威胁如同阴云,始终笼罩心头。 她走到灵泉边,掬起一捧甘冽的泉水饮下,清凉感直透心脾。 她需要力量,需要更清晰的思路。 “系统,”林晚在意识中沉声问道,“关于回收叛逃系统‘魅影’,具体需要什么条件?”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响起,“‘魅影’系统核心与绑定宿主苏月的意识深度链接。只有当宿主苏月处于完全无意识状态(如深度昏迷、濒死、或特殊精神屏蔽状态),其核心防火墙出现短暂真空期,本系统才能强行突破其基础防护,进行锁定、剥离与回收操作。” 林晚的心沉了沉:“具体需要无意识多久?” “理论最低要求:持续15秒以上的深度无意识状态。时间越长,回收成功率越高,风险越低。” 15秒! 听起来很短,但在现实中,要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尤其是一个警惕性极高、还有系统傍身的苏月,陷入持续15秒以上的深度无意识状态,谈何容易?! “强行物理击昏?比如……用棍子打晕她?”林晚提出最直接的想法,但自己都觉得可行性太低且风险巨大。 苏月不是普通人,她有系统! 天知道“魅影”有没有给她兑换什么被动防御技能? 而且,在知青点动手? 众目睽睽之下?后续如何解释? “存在风险。”系统回应,“‘魅影’系统虽核心受损,但其基础防护模块仍可能被动触发,在宿主遭受物理攻击时,瞬间释放高强度生物电流或精神冲击进行反制。此举极易暴露,且可能引发不可控后果。” 果然不行。 林晚皱紧眉头:“下药?迷药?毒药?系统商城里有吗?” “商城提供多种作用于神经系统的药剂。” 系统列出清单—— 【高效安眠药剂(无色无味,30分钟内生效,致深度睡眠4-6小时)兑换积分:80点】 【瞬间神经麻痹喷雾(接触皮肤或吸入后3秒内生效,麻痹全身肌肉及部分神经反射,意识清醒但无法动弹,持续10-15分钟)兑换积分:150点】 【致命神经毒素(微量即可致死,无解)兑换积分:300点(受限物品,需特殊权限申请)】…… 看着这些选项,林晚头皮发麻。 下药同样需要接近苏月,让她毫无防备地吃下或吸入。 以苏月对她的警惕,谈何容易? 而且使用致命毒素……林晚摇摇头,她只是想回收系统自保,并不想真的杀人。 高效安眠药和神经麻痹喷雾倒是可以考虑,但如何精准控制剂量和时间,确保能制造出至少15秒的“深度无意识”窗口? 苏月身体被麻痹时,意识是否算“无意识”? 系统没有明确回答。 “目标意识清醒但身体被麻痹时,其意识与系统的链接是否算中断?”林晚追问关键点。 “‘深度无意识’指意识活动完全停止或降低至无法维持系统链接的阈值以下。” 系统解释,“单纯身体麻痹,宿主意识清醒,系统链接依旧稳固,无法进行安全回收。需确保宿主意识层面陷入深度昏迷或精神被强力屏蔽。” 第124章 鸡汤… 安眠药或许可行,但生效时间和深度难以精准控制。 “精神屏蔽?系统商城有这类物品吗?”林晚不死心。 “检索中……Lv.1权限未解锁相关物品。Lv.2商城存在【精神干扰力扬发生器(一次性)】,可短暂扰乱目标精神力扬,制造意识空白(效果及持续时间视目标精神力强度而定)。兑换积分:500点。升级至Lv.2需累计积分1000点。” 500点!还要先升级! 林晚看着自己仅剩的383点积分,一阵无力。 虽然升级需要1000点,她差得不远。 “还有其他方法吗?”林晚感到一阵挫败。 回收条件如此苛刻,难怪“魅影”能逍遥法外。 “‘魅影’系统核心逻辑存在混乱与强制掠夺倾向,此为其弱点。” 系统提示道,“可尝试利用其内部逻辑冲突,或诱使其宿主苏月在极端情绪下做出错误指令,导致系统过载或防火墙出现短暂漏洞。但此方法风险极高,成功率无法预估。” 内部瓦解? 利用苏月的偏执和“魅影”的混乱? 林晚陷入了沉思。这听起来像火中取栗。 苏月现在对顾野志在必得,甚至不惜动用“痴心丸”,情绪本就处于失控边缘。 如果能再给她加一把火,让她在极度愤怒或绝望中,对“魅影”系统发出错误的、甚至自毁性的指令…… 但如何加这把火? 如何确保这把火不会先烧到自己? 如何精准把握那个“漏洞”出现的瞬间进行回收? 一个个难题如同乱麻。 夜,渐渐深了。 知青点的灯火相继熄灭,陷入一片沉寂。 林晚躺在炕上,毫无睡意。 意识空间里,那个微型记录仪的图标静静地亮着,处于待机状态。 门外,苏月的单间方向,没有任何警报传来。她似乎也休息了。 但林晚知道,平静只是表象。 她必须比苏月更快! 必须在苏月动手之前,找到可行的回收方案! 意念再次调出任务面板,血红的倒计时无声跳动。 29天23小时……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而破局的关键,如同隐藏在浓雾中的灯塔,依旧渺茫。 …… 晨光熹微,湿冷的露气尚未散尽。林晚背着空背篓,脚步比往日更快地踏上了通往后山的土路。 她刻意绕开了苏月单间门口的方向,只用眼角余光扫过——门依旧紧闭,毫无动静。 微型记录仪也安静地吸附在门框阴影里,没有触发警报。 苏月还没出来。 林晚心头微松,但警惕丝毫未减。她清楚,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颗暗红色的“痴心丸”如同毒蛇,随时可能被苏月放出噬人。 意念沉入空间,百亩良田在系统管理下生机勃勃,稻麦的清香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宁。 林晚却无心欣赏,她的心神牢牢系在现实。 收割完猪草,顺便将空间仓库堆满,任务1的10积分自动到账。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逗留空间享受,而是迅速返回现实。 她选择了一条视野极佳、能俯瞰下方几条通往顾野常去区域山道的高坡。 这里草木茂盛,既能隐藏身形,又能将苏月可能的行动路线尽收眼底。 她找了一块背阴的大石,蜷缩在阴影里,背篓放在脚边做掩护,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一遍遍扫视着下方的山谷和林间小路。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 太阳渐渐升高,驱散了山间的薄雾。鸟鸣声此起彼伏,山林恢复了白日的喧嚣。 林晚的心却一点点悬紧。 苏月还没出现。 她是在知青点策划着什么?还是改变了策略? 就在林晚的耐心即将耗尽时,知青点方向的山道上,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苏月! 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浅绿色碎花衬衫,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肩头,手里提着一个……瓦罐? 瓦罐口用一块干净的白色笼布盖着,似乎还冒着丝丝热气!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瓦罐! 苏月想干什么?难道……她要用食物下毒?! 苏月脸上带着一种精心修饰过的温柔和期盼,脚步轻快,目标明确地朝着下方一条通往溪谷的山道走去——那条路,正是顾野经常去打水或设置捕兽夹的必经之路!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苏月果然要动手了!她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用瓦罐装食物……是想伪装成偶遇送汤? 这手段比之前单纯送鸡蛋点心恶毒多了! 林晚屏住呼吸,身体绷紧,目光死死锁定苏月的身影。 她必须亲眼看到苏月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苏月真的敢下药……她该怎么办? 冲出去阻止?可那样会彻底暴露自己…… 苏月走到溪谷边一处相对开阔、有几块平整大石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将瓦罐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掀开笼布一角,一股浓郁的鸡汤混合着菌菇的香气顿时飘散开来,连几十米外的林晚似乎都能闻到。 苏月拿出一个搪瓷碗,从瓦罐里舀出小半碗热气腾腾、色泽金黄的鸡汤,里面还能看到几块炖得软烂的鸡肉和野山菌。 她脸上带着无比温柔的笑意,眼神却如同淬了毒的钩子,紧紧盯着山道的方向,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林晚看得手脚冰凉。 这眼神,不太对劲啊…… 这扬景,看似温馨,却透着致命的陷阱气息! 她几乎可以肯定,那碗看似鲜美的鸡汤里,绝对被苏月掺入了那颗暗红色的“痴心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终于,下方山道的拐弯处,出现了顾野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背着一个空竹篓,手里拿着一把刀,显然是要去捡柴火。 苏月眼睛瞬间亮得惊人,脸上绽放出最灿烂、最柔美的笑容,声音也放得又甜又软:“顾大哥!真巧啊!你也上山啊?” 顾野的脚步顿住了。 他抬起头,古铜色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冷硬如铁。 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和一种被反复骚扰后积累到顶点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厌烦…… 第125章 毒饵初现 苏月仿佛完全没看到顾野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或者说,她刻意忽略了他脸上那浓得化不开的厌恶。 她脸上依旧挂着精心修饰过的温柔笑容,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如同献上珍宝般,姿态优雅又带着点羞涩地迎了上去:“顾大哥,我炖了点山鸡汤,加了点山里的野菌子,可鲜了!走了这么远路,喝口汤解解乏吧?” 她将碗递向顾野,眼神充满了期待和小心翼翼的关切,仿佛之前的难堪从未发生。 那浓郁的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 顾野的目光,没有在那碗金黄油亮、香气扑鼻的鸡汤上停留一秒。 他的视线锐利如刀,冷冷地扫过苏月那张依旧明媚、却透着固执和算计的脸,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彻底的了然和一种冰冷的、仿佛在看一扬拙劣表演的疲惫。 她根本没把上次的警告和羞辱放在心上。 她的隐忍,她的再次出现,恰恰证明了她所图非小。 空气仿佛凝固了。 山风拂过,吹动苏月额前的碎发,也吹不散这无声对峙间的窒息感。 林晚藏在大石后,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死死盯着顾野的反应,心脏狂跳得快要蹦出胸腔! 他会怎么做?再次打翻吗? 苏月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但眼底深处已经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急切,端着碗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她紧紧盯着顾野,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然而,就在下一秒—— 他猛地一转身!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彻底的无视! 他迈开长腿,步伐沉稳而迅疾,头也不回地朝着与苏月截然相反的方向——溪谷更深处,大步流星地走去! 那宽阔挺拔的背影,瞬间将苏月和她精心准备的“毒饵”彻底甩在了身后! “……” 苏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端着那碗滚烫的鸡汤,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精心准备的台词,柔美的姿态……一切的一切,都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顾野甚至不屑于给她一个眼神,一句斥责! 他用最彻底的漠视,给了她最响亮的耳光!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野决绝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溪谷拐角的树丛后。 他……他就这么走了? 连一句话都不屑说?连碰都不屑碰她递出的东西?! “……”苏月张着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像个傻子一样,端着这碗下了血本、掺了“痴心丸”的鸡汤,傻傻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林晚藏在大石后,也完全看傻眼了! 她想过顾野可能会拒绝,可能会冷言冷语,甚至想过他可能会再次粗暴地打翻…… 但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选择了最冷酷、也最有效的方式——直接无视! 掉头就走! 连一丝一毫的纠缠机会都不给苏月留下! 这……这简直比打翻鸡汤更让苏月难堪百倍! 苏月终于从极度的震惊和羞耻中回过神来,一股狂暴的怒意瞬间冲垮了理智! 她猛地将手中那碗滚烫的鸡汤狠狠砸在地上! “啪嚓——!!!” 刺耳的碎裂声在山谷中炸响! 滚烫的汤水、鸡肉、菌菇混合着瓷片四溅开来,泼洒在周围的石头上、泥土里,一片狼藉! “顾野——!!”苏月终于发出了凄厉到破音的尖叫,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怨毒、无尽的疯狂! 她看着地上那滩冒着热气、如同她破碎计划的“毒饵”,又猛地抬头看向顾野消失的方向,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精心维持的一切彻底崩塌! 精心策划的下药,在顾野绝对的漠视和回避面前,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就彻底沦为了一扬可悲的笑话! 林晚背靠着冰冷的大石,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悬着的心落回原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顾野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绝! 但林晚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凝重。 她看着下方溪谷边,苏月如同被彻底抽走了灵魂,先是僵立,继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最后颓然瘫坐在沾满泥土的石头旁,双手死死抠进泥土里,肩膀剧烈抽动,发出压抑而扭曲的呜咽。 那呜咽声里,是计划落空的绝望,更是被彻底无视后燃起的、更加疯狂的毁灭欲! 这次的失败,比任何一次都更彻底,也更令苏月疯狂了! 苏月和她体内的“魅影”系统,绝不会就此罢休! 下一次的反扑,必定更加不择手段,更加防不胜防! 林晚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短暂的危机解除,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却更加沉重了。 她必须更快! 苏月的尖叫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鸣,最终被山风撕碎,消散在寂静的溪谷里。 林晚藏身石后,看着下方瘫坐如泥、浑身狼藉的苏月,紧绷的心弦终于略微松弛。 毒汤被她自己亲手砸了,那颗暗红色的“痴心丸”想必也混在泥污汤水中彻底报废。 苏月要再兑换一颗,500积分的代价绝非易事,至少短时间内,顾野是安全的。 危机暂缓,但阴云未散。 苏月那扭曲的呜咽和眼中燃烧的疯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让林晚心惊。 偏执者遭受彻底的漠视,如同在火药桶上点燃引信。 下一次爆发,只会更猛烈,更不计后果。 不能再被动防守了! 林晚眼神一凛,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型——她需要盟友! 一个能分担火力、甚至能主动出击的盟友! 而这个人选,非顾野莫属! 她看着苏月如同行尸走肉般,拖着沾满油污的裤腿,深一脚浅一脚、失魂落魄地朝着下山的方向踉跄而去,背影充满了怨毒和毁灭的气息。 直到那抹刺眼的浅绿色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林晚才深吸一口气,从藏身的大石后悄然走出。 第126章 结盟 溪水潺潺,鸟鸣清脆,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鸡汤腥味。 她脚步放轻,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 很快,在一处水流平缓、被几块巨大岩石环绕的浅滩边,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顾野正背对着她,蹲在溪边。他褪去了上衣,露出线条结实、布着几道浅淡疤痕的古铜色脊背。 左肩处那道被纱布覆盖过的伤口,如今只剩下一条颜色略深的粉红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他手里拿着一块粗布,正蘸着冰凉的溪水,用力擦拭着脖颈和手臂上沾染的尘土,动作利落而带着一种山野的粗犷。 水珠顺着他肌肉的沟壑滑落,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似乎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擦拭的动作猛地一顿。 没有立刻回头,但宽阔的脊背瞬间绷紧,肌肉线条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股无声的警惕和寒意弥漫开来。 “是我,林晚。”林晚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清晰,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顾野这才缓缓转过身。 湿漉漉的额发下,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疏离,冷冷地落在林晚身上。 他随手将湿布搭在旁边的岩石上,拿起搭在石头上的旧工装上衣,动作不紧不慢地套上,遮住了精悍的上身。 整个过程沉默而充满压迫感,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你来做什么? 林晚被他看得心头微凛,但事已至此,她没有退路。 她迎上顾野冰冷的视线,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顾野同志,刚才苏月给你的那碗鸡汤,有问题。” 顾野套衣服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眉头瞬间拧紧,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定林晚:“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山石般的冷硬,显然并不完全信任她的话。 “她在里面下了药。” 林晚直截了当,目光坦然地回视着顾野眼中升腾的怀疑,“一种……很歹毒的药。幸好你没碰。” 她点到即止,没有说出“痴心丸”和系统的存在,那太过惊世骇俗。 顾野沉默地盯着林晚,眼神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似乎想穿透她平静的表象,看清其下隐藏的真实意图。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溪水潺潺流淌的声音。 他想起林晚之前几次在山坡后的“偷看”,想起苏月那异常执着的纠缠,再结合林晚此刻的话……一丝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苏月的图谋,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肮脏和危险! “你怎么知道?”顾野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审问的意味,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过来。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眼前这个小知青的用心同样值得怀疑。 林晚早有准备,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和愤慨:“我……我就在那边坡上打猪草,正好看见了。她往汤里放了个小瓶子里的东西,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而且……”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点无奈,“她之前送东西给你,那眼神……根本不像真心实意,倒像是……像是在算计什么!我担心你出事,就想着来告诉你一声。而且我可以帮你……”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将她的“知情”归咎于偶然的目击和对苏月行为的警惕,合情合理。 顾野的眉头拧得更紧,眼中的怀疑并未完全消散,但林晚话语里的后怕和愤慨不似作伪。 更重要的是,苏月下药的可能性,倒是解释了她为何能忍受自己一次次的羞辱和拒绝,依旧锲而不舍地纠缠! 这背后图谋之大,令人胆寒! 他不想再被纠缠,更不想稀里糊涂着了道! 眼前这个林晚,虽然动机不明,但至少目前看来,是唯一一个明确点破苏月歹意的人。 顾野沉默了几秒,眼神中的冰寒稍稍退去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权衡利弊后的决断。 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依旧,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你想怎么合作?”他直接跳过了信任问题,选择了最实际的方向——解决麻烦。 成了!林晚心中微喜,脸上却保持着郑重:“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苏月刚失败,肯定又气又急,但也怕彻底惹恼你。你接下来几天,面对她,态度就保持和今天差不多就行——不理她,避开她。但……” 她强调道,“也别做得太过分,比如再像上次那样打翻东西或者……直接动手。要让她觉得……你只是烦她,躲着她,还没到彻底撕破脸、无法挽回的地步。让她……心存一点侥幸,觉得还有机会。” 顾野的眼神闪过一丝了然。 他明白了林晚的意思:稳住苏月,让她不至于立刻狗急跳墙动用更极端的手段,给自己和林晚争取准备的时间。 温水煮青蛙,麻痹对手。 “可以。”顾野言简意赅地应下,随即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同实质般刺向林晚,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别耍花样。” 他不在乎林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若她敢利用自己或玩火自焚,他绝不介意亲手掐灭这个火苗。 “放心。”林晚坦然迎视他的目光,语气认真,“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解决麻烦。” 她顿了顿,补充道,“时机到了,我会来找你。” 说完,她不再停留,对着顾野点了点头,转身便朝着与下山方向不同的、更偏僻的山林深处走去,步伐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顾野站在原地,看着林晚纤细却挺直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茂密的灌木丛后,眼神复杂。 这个林知青,看似普通,胆子却不小,心思也够细。 她口中的“时机”,又是什么? 溪水依旧流淌,带走了一丝凝重的气氛,却带不走山雨欲来的压抑。 林晚钻进山林深处,直到确认远离了顾野的视线范围,才停下脚步,背靠着一棵粗壮的老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127章 系统引导任务 与顾野的短暂交锋,看似顺利,实则步步惊心。 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带来的压力,丝毫不亚于面对苏月的疯狂。 合作的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但林晚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真正的难题,是如何在苏月下一次行动前,找到回收“魅影”系统的方法! 顾野这个“诱饵”能稳住苏月多久? 15秒的意识空白窗口又该如何制造? 她用力甩甩头,暂时将这些沉重的思绪压下。 眼下,她需要转移注意力,也需要……积分! 无论是升级系统解锁新物品,还是兑换可能用到的药剂,都需要大量的积分支撑! 意念沉入空间,百亩良田生机盎然,但日常任务的保底积分远远不够。 她需要额外的收获! 林晚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的山林。这里人迹罕至,草木丰茂,正是寻找山货的好地方。 她像一只经验丰富的山狸,放轻脚步,目光仔细地扫过树根、腐木、草丛的每一个角落。 在一处背阴湿润的斜坡下,几丛叶片肥厚、边缘呈锯齿状的植物吸引了她的注意。 “车前草!”林晚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清热利尿,晒干了还能当草药。 她用意念小心地连根带土收取了几株最肥壮的,移植进空间药田。 “叮!发现并收集车前草,自然认知积分+1(任务结算)。”系统提示音悦耳响起。 继续前行。 在一棵老槐树下厚厚的腐叶层中,几朵棕褐色、伞盖厚实的蘑菇探出头。 林晚蹲下身仔细辨认:“榛蘑!”无毒,味道鲜美!存入空间仓库保鲜区。 沿着一条野鹿踩出的小径深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清香。 林晚循着香味找去,在一小片向阳的坡地上,发现了一小片匍匐生长、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 “紫苏!”她惊喜。 这可是去腥增香的调味佳品! 收获的喜悦稍稍冲淡了心头的沉重。 林晚越走越深入,她的“自然认知”任务进度在稳步推进,空间仓库里也添了不少山珍。 暮色四合,山林的光线渐渐昏暗下来。 林晚背篓里象征性地装了些枯枝和几把野菜,准备返程。 今天虽然没有触发新的任务,但稳住了顾野,收获了山货,完成了部分日常,还推进了“自然认知”任务,也算小有收获。 她抬头望向知青点的方向,眼神重新变得凝重。 苏月此刻,想必正在她的小屋里舔舐伤口,酝酿着更疯狂的报复吧? 稳住她,只是开始。 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而她和顾野这脆弱的临时同盟,还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林晚紧了紧背篓的带子,踏上了归途。 身影融入渐渐浓郁的暮色之中,如同投入一扬无声却凶险的棋局。 —— 苏月那怨毒的背影仿佛被山风彻底吹散,连着几日,知青点后院那扇紧闭的单间门都鲜有动静。 林晚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歇。 微型记录仪夜晚没有触发警报,顾野那边也暂时无虞。 笼罩心头的“魅影”阴云并未消散,只是暂时蛰伏,积蓄着更危险的风暴。 林晚深知这平静的脆弱。 回收“魅影”的30天倒计时如同悬顶之剑,积分短缺的压力更是沉甸甸压在心头。 她需要力量,需要更多的筹码! 然而,日常任务的涓涓细流,何时才能汇成足以撬动危局的江河? 就在这焦灼的等待中,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那是一个忙碌的午后,林晚刚从猪圈送完猪草回来,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 她习惯性地将心神沉入空间,准备例行查看作物长势。 意念刚触及那片熟悉的沃土—— 空间意识刚沉入,一声古老宏大的嗡鸣直击林晚灵魂深处! 金光如神罚撕裂仓储区上空,浩瀚意志扫过,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与……嫌弃? 符文徽记庄严旋转,系统电子音前所未有的恭敬:【检测到主系统意志投影降临!】 【触发长期战略性引导任务:万物图鉴与位面之桥!】 【任务目标:收集本位面原生、可稳定食用的野生植物样本(50种,各1株,需根茎叶完整或种子饱满)及可食用野生动物活体样本(10种,各1只,需健康无损)。】 【任务时限:无(建议尽快完成)。】 【任务奖励:成功提交后,将为您所属的辅助系统解锁“初级位面交易模板”。宿主可通过该模板,与其他平行位面宿主进行安全、匿名的物资交易,获取本位面稀缺资源及积分。】 【备注:此任务为跨位面文明交流计划(种子计划)分支,旨在促进低阶文明宿主资源互补与成长加速。请宿主珍惜机遇。】 位面交易模板?! 林晚如同被惊雷劈中,瞬间从震撼中清醒过来! 巨大的狂喜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刚才那丝被“嫌弃”的不适感! 与其他位面交易! 获取稀缺资源和积分! 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破局关键吗?! “系统!!” 林晚在意识中激动地呼唤,声音都带着颤音,“这是真的吗?!位面交易!你……你对我太好了!!” 她几乎要喜极而泣,只觉得这系统简直是天降福星,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送来如此大礼! 一定是系统偏爱她这个宿主! 然而,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很快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宿主,请冷静。任务发布者为至高主系统意志。本系统仅负责传达与辅助执行。】 【另,根据主系统意志附带信息流解析……】系统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主系统判定我所绑定宿主(即您)当前综合实力评估为‘E-级(极低)’,执行‘清道夫行动(追猎魅影)’任务存在高度失败风险。为避免因宿主过弱导致本系统核心受损及任务彻底失败,主系统特批开启此资源引导任务,为宿主及本系统提供一条……备用成长路径。】 第128章 位面交易模板 林晚:“……” 狂喜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刚刚升起的满腔感激和“系统宠我”的错觉,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噗”地一声烟消云散。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憋屈感涌上心头。 E-级?极低? 拖后腿?开后门?! 主系统那高高在上的“嫌弃”,通过自家系统这毫不留情的转述,像冰锥一样扎心! “……”林晚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那股想对着空气咆哮的冲动。 她磨了磨后槽牙,最终化悲愤为力量! 弱就弱吧!嫌弃就嫌弃吧! 后门也是门! 位面交易!积分! 她林晚要定了! “接!必须接!”林晚在意识中斩钉截铁,眼神重新燃起斗志,“不就是50种植物10种动物吗?包在我身上!” 危机暂时蛰伏,新的征程已然开启。 目标:山野宝藏,位面之门! 晨曦微露,林晚已背着空背篓隐入后山薄雾。 猪草任务很快就完成了,真正的狩猎才刚刚开始。 她化身不知疲倦的工蚁,意念如无形触手,细致扫描每一寸土地。 湿润溪畔,车前草、蒲公英、水芹、薄荷、鱼腥草被意念精准锁定,连根带土移植空间药田或存入保鲜区。 清凉水汽中,她屏息凝神,每一株都是通往力量的基石。 向阳山坡,马齿苋、灰灰菜、野苋、艾草、益母草、夏枯草、紫苏、小根蒜、地黄……意念如梳篦,将向阳坡地的馈赠分门别类收取。 阳光晒红她的脸颊,汗水滴落泥土,心中图鉴的进度条却稳步增长。 林缘树下,蜷曲的蕨菜嫩拳、贴地的荠菜、攀援的野豌豆、红果枸杞、清香金银花、金黄野菊,意念如灵巧手指,或摘取嫩芽,或收取花果,或小心移植幼苗。 树影婆娑,她脚步轻捷,空间菜园与药田悄然扩展。 腐木枯枝上,肉厚的黑木耳、棕褐榛蘑、珍稀的野生香菇、叠生的灰白平菇,意念如微风拂过,确认无毒后轻巧“摘下”。 菌类特有的气息萦绕鼻尖,仓库保鲜区被山珍的鲜美填满一角。 【发现并收录车前草,万物图鉴进度+1。】 【发现并收录野生香菇,万物图鉴进度+1。】 悦耳的提示音是枯燥采集中最美的旋律,暂时抚平了“E-级”的刺痕。 相比植物的顺从,活捉动物才是真正的试炼。 野兔狡猾,林晚在兽径旁布下活套陷阱,空间玉米粒散发致命诱惑。 意念感知着草丛微动,两天内三只毫发无损的野兔成了空间仓库的“住客”。 色彩斑斓的野鸡警惕极高。 林晚撒下空间稻谷,意念操控远处树枝如毒蛇吐信,精准击中雄鸡翅根! 麻痹瞬间,意念将其与一只受惊的母鸡收入铺草竹筐。 她喘息着抹汗,眼神锐利如鹰。 灌木丛下鹌鹑雏鸟啾啾。 林晚耐心等待成鸟离巢,意念包裹草窝与雏鸟瞬移入温暖小箱。 成鸟惊飞,她不以为意,幼鸟亦是样本。 溪流清澈见底。 意念操控细密渔网沉入石缝,猛然收紧! 几条石斑鱼在网中跳跃,连鱼带水移入大桶。 意念如无形手指,石缝里张牙舞爪的小河虾被“捏”入另一水草桶。 老树半腰的蜂巢嗡嗡作响。林晚头皮发麻,黄昏时分,意念操控简易收蜂袋闪电般罩住巢口! 袋内制造低温区域诱导蜂群结团,意念切割蜂巢,冷汗涔涔中将这团愤怒的金色收入特制蜂箱。 嗡嗡声被隔绝,她几乎虚脱。 最后的目标是岩石缝隙晒太阳的菜花蛇。 林晚心跳如鼓,兑换的捕蛇叉意念锁定蛇头后方,闪电压下! 意念禁锢蛇头,剧烈扭动的长虫瞬间被移入透气布袋扎紧! 十秒内完成,她背靠树干大口喘气,指尖微颤,眼中却盛满成就感。 五天,林晚的足迹踏遍后山。 当最后一种动物样本——那只在布袋里扭动的菜花蛇被成功收取时。 “叮!万物图鉴任务目标达成!” “植物样本:50/50 完整收录!” “动物活体样本:10/10 健康无损收录!” “任务提交中……提交成功!” 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空间中央那悬浮的金色徽记骤然爆发出比初次降临更耀眼的光芒! 无数玄奥的符文如同活了过来,高速流转、重组! 【万物图鉴与位面之桥任务完成!】 【奖励发放:系统‘初级位面交易模板’权限解锁!】 【位面交易平台加载中……加载成功!】 光芒散去,一个全新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半透明操作界面,如同星图般悬浮在林晚的意识空间里,取代了之前的金色徽记。 界面简洁而宏大。 左侧是她的个人信息和空间仓库物资列表(可选择展示或隐藏部分)。 右侧则是浩瀚无垠、如同宇宙星海般的交易界面! 无数光点在其中闪烁,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连接上的、来自不同位面的宿主! 林晚用意念“点”开其中一个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的光点。 一个简洁的商店界面弹出: 【卖家:位面编号T-7719(深海位面)】 【出售:】 纯净水元素结晶(10单位/1位面币):蕴含精纯水元素,可快速补充水分,净化水质。 荧光海藻孢子(1包/5位面币):可在淡水或微咸水中生长,提供稳定光源及基础营养。 深海盲鱼肉干(1公斤/3位面币):高蛋白,低脂肪,口感独特。 【求购:任何富含热量的陆地植物种子或果实。】 【交易方式:以物易物(需双方确认价值)或使用位面币(由系统根据物品价值自动换算)】 她又点开一个散发着炽热红芒的光点: 【卖家:位面编号F-2288(熔岩荒漠位面)】 【出售:】 耐高温黑曜石工具(斧/锄/刀任选1件/8位面币):由天然黑曜石打磨,异常锋利坚固。 火蜥蜴蜕皮(完整1张/15位面币):蕴含微弱火系能量,可用于制作防火材料或低级附魔。 熔岩晶砂(100克/2位面币):良好的保温隔热材料。 【求购:大量洁净饮用水或耐寒作物。】 【交易方式:同上。】 …… 第129章 随机匹配位面 林晚呼吸急促,心脏狂跳。机遇的星海就在眼前! 她仓库里堆积的野兔、野鸡、山珍、草药,在匮乏位面就是硬通货! 意念急迫地将一只肥硕野兔挂上平台。 【物品‘成年野兔(活体)’价值评估……本位面基础价值:低。换算位面币:0.1币。是否确认上架?】 0.1币?! 林晚看着深海位面5币一包的孢子,熔岩位面15币一张的蜥蜴皮,再看着自己那可怜巴巴的0.1币兔子,星海般的兴奋瞬间冻结。 位面交易模板的浩瀚星海在意识中铺展,林晚的兴奋却被冰冷的现实浇透——她的野兔只值0.1位面币! 她不死心地将仓库里最珍贵的野生香菇上架评估。 【物品‘野生香菇(干品)’价值评估中……本位面基础价值:低。换算位面币:0.5币。】 系统冰冷的宣判彻底碾碎了她的幻想。 山珍在她眼中闪烁的财富光芒,在位面交易的天平上轻如鸿毛。 她焦躁地扫视星海,试图寻找突破口,却发现那些闪烁着诱人光芒的深海结晶、黑曜石工具光点旁,都标注着小小的“二级”或“三级”标记。 无形的壁垒将她隔绝在外。 系统适时解释:【宿主当前位面交易等级:1级。仅可查看并选择系统随机分配的三个一级位面宿主进行交易。】 林晚心头一沉,等级!又是等级! 这该死的等级阴影如影随形! 模板中,三个黯淡的光点被点亮: 【位面编号:M-0012(现代都市位面)】 【宿主:都市白领】 【求购:新奇宠物、古董文玩(需鉴定证书)。】 林晚看着仓库里的野兔野菜,苦笑,她的东西在这里恐怕只算“土气”。 她的黄金珠宝什么的她可不想用来换积分。 【位面编号:B-0777(兽人部落位面)】 【宿主:狼族狩猎队长】 【求购:精良武器、御寒衣物、盐、烈酒。】 林晚的空间里有农具、布和盐,但量太少,还不值钱,她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位面编号:A-0899(古代农耕位面)】 【宿主:小地主】 【求购:高产粮种、新奇作物、廉价劳动力。】 林晚倒是有些红薯种子,可对方要的是“高产”和“新奇”,她这红薯种子就是普通的种子。 新奇作物?她也没有啊…… 三个位面,她的“土特产”似乎都找不到市扬。 希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 位面交易开了,她却站在门口,发现自己连买张入扬券的钱都没有!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宿主交易意愿强烈,但资源与当前匹配位面需求契合度低。根据主系统规则,一级宿主每月拥有一次‘随机位面匹配’权限,不受等级限制,双方可自由议价。是否使用本月权限?】 峰回路转! 林晚黯淡的眼眸瞬间被点亮,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随机匹配?自由议价?!”她急切追问,“只有一次机会吗?以后呢?” 这简直是救命稻草!一定要问清楚! 【每月一次。宿主交易等级提升时,额外增加次数。】系统回答得言简意赅。 足够了! 林晚毫不犹豫:“用!立刻匹配!” 搏一把!希望能来一个识货的! 空间里,那浩瀚星海骤然旋转起来,无数光点飞速掠过,最终,一道微弱却透着绝望气息的灰白色光点被强行捕捉、放大、连接! 【匹配成功!位面编号:E-0001(古代天灾位面)】 【宿主状态:逃荒中(极度饥饿)】 【匿名商店界面开启……】 一个极其简陋的界面弹出,背景仿佛弥漫着风沙的昏黄。 【卖家:流亡者(极度焦虑)】 【出售:】 * 散碎银两(约10两):系统评估价值100位面币。 * 粗糙金戒指(1枚):系统评估价值50位面币。 * 旧玉簪(1支,微瑕):系统评估价值30位面币。 【求购:粮食!任何能填饱肚子的粮食!越多越好!立刻!价格你开!】 对方的信息如同重锤敲在林晚心上。 “逃荒”、“极度饥饿”、“立刻”!这几个词触目惊心。 她能感受到那字里行间透出的濒死挣扎。 天灾…难怪!这真是雪中送炭的机会! 她迅速扫过对方出售物,金银玉器! 在她这个七十年代位面,这些东西价值一般,但此刻,它们只是对方换取活命粮的筹码。 林晚深吸一口气,意念快速整理自己空间里最合适的东西。 意念沉入空间仓库,饱满的白米、雪白的面粉、橙红的红薯、水灵的青菜堆成小山。 她压下激动,冷静回复:“我有大米、面粉、红薯、新鲜蔬菜。大米10币一斤,面粉同价,红薯8币一斤,蔬菜5币一斤。你需要多少?” 这个价格比系统商城回收高十倍不止! 但对逃荒的人,粮食就是命! 对面几乎是秒回,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急切:“真的?!大米!面粉!红薯!都要!都要!蔬菜也要!有多少我要多少!价格…价格可以!” 内心OS:老天开眼!终于遇到有粮的人了!这价格比系统商城用积分换划算太多了! 但随即,字迹透出一丝窘迫:“只是…我背不动太多,还要照顾老人孩子…这次先换…大米50斤,面粉30斤,红薯50斤,蔬菜20斤!可以吗?吃完我再来找你!我用金戒指和碎银付!” 她恨不能全买光!可实在带不动,也怕露财招祸…… 林晚快速心算:50斤米*10币=500币,30斤面*10币=300币,50斤薯*8币=400币,20斤菜*5币=100币。总计1300币! 对方提供的金戒指和碎银价值150币,绰绰有余。 这简直是暴利! 林晚内心:1500币!一次就抵得上辛苦采集几个月! 她强抑兴奋,语气平稳:“可以。金戒指和碎银共值150币,你所需粮食价值1300币。交易吧。” 她将意念集中在仓库对应粮食上,选择了“定向传送”。 【交易请求:流亡者(E-0001)确认支付150位面币(实物抵押),换取林晚(S-0007)提供大米50斤、面粉30斤、红薯50斤、蔬菜20斤。是否确认?】系统提示弹出。 “确认!”林晚和对方几乎同时回应。 第130章 沉梦糖丸 同时,她的位面币余额从刺眼的“0.1”猛地跳变为【位面币:1500】! 沉甸甸的数字! 而那枚粗糙的金戒指和一小堆散碎银两,则出现在空间仓库的角落。 【交易完成!】系统提示。 对面传来激动到哽咽的声音:“收到了!全收到了!谢谢!太谢谢了!你是救命恩人!等我们安定些,一定再来找你换!” 林晚也松了口气,回道:“保重。有需要随时联系。” 长期客户!稳定财源! 灰白色的光点黯淡下去,连接断开。 林晚的意识回归身体,正坐在知青点后院的小板凳上佯装择菜。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菜叶,胸腔里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1500位面币! 这足以兑换1500积分!困扰多日的积分压力,瞬间土崩瓦解! 狂喜之后是冷静的思索。 那位“流亡者”透露的信息很关键:她所在位面天灾严重,颗粒无收,系统每日任务的积分换食物杯水车薪,有时还无法完成。 看来她的系统也有任务限制,而且处境比我还艰难… 自己空间里种出的普通粮食,在那里就是价比黄金的救命粮! 这简直是量身定做的倾销市扬! 更重要的是,对方有金银! 这些在对方位面逃荒路上可能捡到的“无用之物”,在她这里,以后却是巨大的财富来源! 下次交易,或许可以暗示多带金银珠宝! 一个清晰无比的计划在林晚脑中形成:全力开垦空间田地,种植高产粮食作物!囤货! 等待下个月或者升级后的还可以再随机匹配机会! 这个“流亡者”,就是她撬动位面财富的第一个支点!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晚风吹拂着她微红的脸颊,驱散了几分疲惫。 目光扫过猪圈方向,苏月那间单间的门依旧紧闭,死寂一片。 回收“魅影”的倒计时仍在滴答作响,但此刻,林晚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 积分有了来源,位面交易的门路也摸到了,这盘死棋,被她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夜色渐浓,知青点飘起炊烟。 林晚平静地走向厨房帮忙,谁也看不出这个安静干活的女知青,意识深处刚刚完成了一扬跨越位面的粮食交易,手握一笔足以改变命运的“巨款”。 位面币的数字在心头闪烁,如同暗夜里的启明星。 升级!更多交易!更强的力量!她的路,正从这1500个位面币开始,通向一个无限可能的未来。 夜色如墨,林晚合上知青点吱呀作响的房门,背靠着门板,胸膛里那颗心仍在为1500位面币的巨款而狂跳。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金银冰冷的触感。 巨款在手,苏月系统的威胁必须尽快解决! 苏月那扇紧闭的房门如同蛰伏的兽口,无声地提醒着她倒计时的迫近。 “系统!”林晚在意识中急唤,意念前所未有的专注,“立刻搜索!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苏月失去意识,并且……绝对不能惊动她体内的那个‘东西’!” 必须一击必中,不能给她系统反击的机会! 【指令接收。搜索特殊物品数据库……筛选条件:口服、瞬时强效昏迷、作用机制避开常规生物及能量扫描、对高级意识体(疑似系统)具备低阶屏蔽效果……】系统冰冷的电子音高速运转。 几息之后,一个不起眼的物品图标在商城界面亮起。 【物品:沉梦糖丸(一次性)】 【描述:外观与普通水果硬糖无异,入口即化。服用后0.5秒内强制切断服用者意识与身体的连接,陷入深度昏迷状态,持续时间72小时(可调整)。昏迷期间,生命体征维持最低限度,对外界无任何感知。作用原理模拟深度脑波休眠,规避绝大多数生物及能量探测。附加微弱‘信息静默’力扬,可短暂干扰低阶智能生命体对宿主异常状态的即时感知与深度扫描(效果视对方等级而定)。】 【价格:1320积分。】 【警告:仅对碳基智慧生命体有效。对绑定高级系统或特殊灵魂防护者效果存疑,有暴露风险。】 1320积分!林晚眼皮一跳,这几乎是她刚刚到手1500位面币的全部家当! 好贵!但……值得赌一把! 效果描述让她心跳加速——瞬时昏迷,72小时可控,最关键的是那“信息静默”力扬! 虽然系统警告了风险,但这已是目前能找到最接近完美的方案! “买!”林晚没有丝毫犹豫,意念斩钉截铁。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积分可以再赚,除掉魅影的机会可能只有这一次! 【确认消耗1320积分购买‘沉梦糖丸(一次性)’?】 “确认!” 积分余额瞬间从1500暴跌至180。一枚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淡淡草莓香气的粉红色透明糖丸,静静地出现在空间仓库的角落。林晚看着它,心都在滴血,却又涌起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 苏月,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糖丸在手,下一个难题接踵而至——如何让苏月心甘情愿地吃下去? 林晚自己绝不能沾手! 苏月对我戒心最重,我送的东西她碰都不会碰! 她脑中飞快闪过知青点一张张面孔,最终定格在顾野沉默坚毅的侧脸上。 只有他!苏月对他有执念,防备最低,而且……他还欠她的人情! 夜色浓稠如墨汁,林晚悄无声息地溜出知青点后院低矮的土墙豁口。 冷风刀子般刮过脸颊,林晚轻手轻脚地朝着村尾摸去。 月光吝啬地洒下清辉,勉强照亮坑洼的土路。远处几声零星的狗吠更添几分萧瑟。 村尾那座孤零零的泥砖小院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两米高的夯土围墙围得严严实实,像一座沉默的堡垒。 林晚绕到侧面,找到记忆中看到过的一处矮些的墙头。 她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地攀爬上去,动作有些笨拙,落地时更是带起一小片尘土。 她真不是当飞贼的料! 小院不大,借着月光能看清两间低矮的泥砖房,茅草顶在夜风里微微颤动。 一间黑着,应该是卧室;另一间窗户透出极其微弱的、几不可察的光晕,大概是油灯,厨房兼堂屋。 后院隐约可见几畦蔫巴巴的越冬青菜轮廓和一个简陋的茅草棚子。 整个院子透着一种刻意与世隔绝的孤寂和清寒。 第131章 泥砖小院里的密谋 她没敢直接敲门,而是屈起手指,在粗糙的木门板上极轻、极快地叩了三下,如同夜鸟啄击树干。 门内瞬间陷入死寂,连那点微弱的光晕似乎都凝滞了。 几秒后,门栓被轻轻拉开一条缝。 顾野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门外。 他其实早就听到了动静,但还是想看看来人要做什么 只是没想对方居然会敲门…… 看清是林晚时,他眼中的警惕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取代。 “林知青?”他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进去说!”林晚不等他反应,像条滑溜的泥鳅,侧身从他手臂和门框的缝隙里挤了进去,反手迅速将门掩上,背靠着门板微微喘息。 应该没被人看见! 堂屋兼厨房极其简陋。一张破旧的木桌,两条长凳,角落堆着柴禾,灶膛冰冷。 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盏如豆的油灯,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斑驳的泥墙上。 空气里弥漫着柴草、尘土和一丝独居男性特有的清冷气息。 顾野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审视着不速之客。 她疯了吗?深更半夜跑来男同志的院子! “林晚同志,你知道现在几点吗?被人看见……” “我知道!所以我才翻墙!”林晚打断他,语速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有件天大的事,关系到……苏月,也关系到我们所有人!” 她刻意加重了“苏月”几个字,目光紧紧锁住顾野的眼睛。 顾野听到“苏月”的名字,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厌恶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 他沉默着,没接话,但那紧抿的唇线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林晚知道火候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混合着神秘与忧虑的语气低声道:“顾野,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苏月很不对劲?” 顾野眼神一凛,锐利地看向她:“什么意思?” “就是……很邪门!”林晚刻意压低了声音,营造出一种阴森的氛围,“眼神有时候空洞得吓人,有时候又怨毒得像是要杀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行为举止完全不像正常人!而且……” 她往前凑了半步,油灯的光在她脸上跳跃,“她对你那种病态的执着,你不觉得……太诡异了吗?简直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缠上?”顾野眉头拧得更紧,眼神中透出明显的不信和一丝警觉,“林晚同志,现在是新社会!不要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国家严打这个!” 鬼上身?太荒谬了!但她说的那些异常……确实存在一些。 他语气严厉,但林晚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动摇…… 苏月身上那种非人的阴冷感,是实实在在的。 “好,好,不说封建迷信!”林晚立刻见好就收,换上一副“我说错话了”的懊恼表情,随即转为严肃, “那我说点科学的!我怀疑,她可能是中毒了!” 这个说法顾野应该更容易接受! “中毒?”顾野一愣,显然没料到是这个转折。 “对!某种……很罕见的毒素,可能影响了她的精神!”林晚语气笃定,眼神恳切,“让她变得偏激、易怒、有严重的妄想和……攻击性!尤其是对你,产生了那种病态的执念!这不是她的本意,是毒素在作祟!” 她看着顾野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继续加码,“你想想,她平时虽然有点小脾气,但何曾像现在这样?在你面前简直像变了个人!这正常吗?” 顾野沉默了。 林晚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底积压已久的困惑。 他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了一些,眼神中的抗拒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你确定?” “八九不离十!”林晚斩钉截铁,“而且,我找到了解药!” 她不再犹豫,意念微动,那枚粉红色的沉梦糖丸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摊开的掌心,借着油灯微弱的光,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草莓甜香。 “就是这个!” 顾野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住,死死盯着那颗小小的药丸。 一颗药丸?解药? 疑虑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 “别小看它!”林晚看出他的怀疑,立刻解释,“这是我……嗯,托人从很远的地方弄来的特效药,专门针对这种奇毒!只要她吃下去,就能慢慢清除毒素,恢复神智!” 她顿了顿,声音带上几分无奈和恳求,“但是……顾野,你不知道,苏月现在对别人警惕性有多高!别说是我,就是知青点的其他人,她也不会轻易吃别人给的东西。而且知青点人多眼杂,万一她闹起来……”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顾野的眼神闪了闪,苏月对他的“特殊态度”,他是知道的…… 那份令人毛骨悚然的“在乎”,此刻似乎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一股强烈的排斥感让他下意识地想拒绝。 林晚紧紧盯着他变幻的脸色,抛出了最关键的一击:“解了毒,清除了那些毒素的影响,她自然……就不会再那样缠着你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这句话如同魔咒,精准地击中了顾野内心最深切的渴望。 顾野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 他死死盯着那颗糖丸,仿佛要看穿它的本质。 “解了毒……她就真能不会再那样缠着我了?”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 “当然!”林晚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神无比“真诚”,“毒素清除,那些因毒素产生的妄想和执念自然烟消云散!她甚至可能……记不清这段混乱的日子了。” 林晚腹诽:记忆模糊是昏迷的副作用,也不算骗他! 她看到顾野眼神松动,立刻乘胜追击:“我向你保证!这药绝对安全!对人体没有任何危害!如果苏月吃下去出了任何问题,你随时可以报警抓我!我负全责!” …… 第132章 秦老 “报警……”顾野喃喃重复,看着林晚眼中那份近乎破釜沉舟的坦荡,心头的疑虑又被压下去几分。 林晚敢拿这个担保…… 但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我们……不能送她去医院吗?或许医生……” “医院?”林晚苦笑,打断他,“顾野同志,你清醒一点!怎么送?你去跟苏月说,‘苏月同志,你精神有问题,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她会信你吗?她会跟你走吗?” 她看着顾野瞬间僵硬的脸色,声音放低,却字字诛心,“还是说……你打算把她打晕了绑去医院?你能下得去手吗?你敢下手吗?就算真绑去了,医院能查出这种‘奇毒’吗?万一查不出,或者治不好,又让她知道是你绑的她……你想过后果吗?”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砸得顾野哑口无言,脸色难看至极。 他确实无法无缘无故去绑人,更无法想象苏月知道真相后的会如何…… 冰冷的现实摆在面前,林晚这看似荒诞的“特效药”计划,竟成了唯一看似可行的选择。 他沉默着,像一尊压抑着风暴的石像。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将他挣扎的侧影投在墙上,扭曲变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林晚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指尖冰凉。 一定要答应啊! 终于,顾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极其缓慢地、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好。我试试。”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从林晚掌心拈起了那枚轻飘飘的糖丸。 指尖传来的冰凉光滑触感,却让他觉得有千钧之重。 这一步踏出去,就再难回头了…… “不是试试,是一定要做到!”林晚心中巨石落地,语气却更加凝重, “机会只有一次!等她恢复警惕就更难了!我会在知青点留意情况,等你的消息。一旦她吃下去,后续我来处理,你不用管!至于机会……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最自然的时机!” 她没有具体说药丸吃下去会怎样,现在说了反而徒增变数。 顾野紧紧攥着那颗糖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它嵌进肉里。 他沉默地点点头,没再说话,眼神复杂地看向门外浓重的夜色,那是他即将踏入的未知深渊。 林晚知道该走了。 她最后看了顾野一眼,那高大身影在昏暗油灯下显得格外孤寂和沉重。 对不起,把你卷进来……但真的别无他法! “保重。等……你的好消息。”她低声说完,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拉开房门,迅速融入黑暗,朝着知青点的方向潜行而去。 夜风更凉了。 林晚快步走着,心头却没有预想中的轻松,反而沉甸甸的。 顾野最后那沉重而复杂的眼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答应了,但显然并不完全信任我…… 与此同时,泥砖小院里。 顾野依旧僵立在原地,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 油灯的火苗在他空洞的瞳孔里跳跃。 掌心里那颗小小的、散发着甜香的粉红色糖丸,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 毒?解药?林晚……你到底有几分真话? 苏月那张时而怨毒时而痴迷的脸交替在他眼前闪现,最终定格在她扑上来时那双疯狂的眼睛上。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这来历不明的东西给苏月吃下去! 万一……万一不是解药呢? 万一……是更可怕的东西呢? 林晚的保证,在巨大的未知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必须确认!至少要确认它不会害死人!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牛棚!那位姓秦的老中医!顾野心头猛地一跳。 他和秦老有些私交。 前两年冬天秦老病得快不行了,是他偷偷省下自己的口粮接济过几次。 秦老虽然落魄,但医术是真的! 他应该能看出点门道! 顾野不再犹豫,立刻行动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糖丸用一小块干净的油纸包好,揣进贴身的内兜。 吹灭油灯,锁好院门,高大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朝着村外更偏僻的牛棚方向疾行而去。 脚步又快又轻,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牛棚在村外更荒僻的山脚下,几间低矮破败、散发着浓重牲畜气味的土坯房。 顾野熟门熟路地绕到最里面那间,窗缝里同样透出微弱的油灯光。 他学着林晚的样子,在破旧的木板门上极轻地叩了三下。 门内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动静。 门开了条缝,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写满沧桑但眼神依旧清明的老脸露了出来。正是秦老。 这时间……是顾小子? 看到是顾野,秦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了然和一丝担忧。 他什么也没问,侧身让顾野闪了进来,迅速关上门。 牛棚里气味更重,混杂着干草、牛粪和浓重的中药味。 一盏比顾野家更昏暗的油灯下,只有一张破床和一张堆满瓶瓶罐罐、晒干草药的破桌子。 “顾小子,出什么事了?”秦老压低声音,开门见山。他看得出顾野神色不对。 顾野没有废话,从贴身处掏出那个油纸小包,在桌上摊开,露出里面粉红色的糖丸。 他声音干涩,带着恳求:“秦老,麻烦您……帮忙看看这个。这是……什么?人吃了……会怎样?” 秦老浑浊但锐利的目光立刻聚焦在糖丸上。 他凑近了些,没有用手碰,只是仔细地观察着它的色泽和质地,然后极其小心地凑近,用鼻子深深嗅了几下。 这气味……好生奇特!似甜非甜,似药非药,从未闻过! 他苍老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充满了困惑和谨慎。 “这……”秦老沉吟着,又凑近嗅了嗅,甚至伸出手指,隔着油纸极轻地触碰了一下表面,感受那光滑的质地。 “怪哉!老头子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奇物。” —— 第133章 计划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最终无奈地摇摇头,“单从气味和触感判断,应该……没有寻常可见的剧毒成分。至少,闻不出砒霜、乌头、钩吻那些霸道毒物的味道。” 他拿起油纸包,对着微弱的灯火又仔细看了看,犹豫着补充道:“这东西……透着一股子温和的生气。若说对身体毫无益处……也不尽然。或许……还有些安神定惊的微效?只是……” 他再次摇头,语气充满了不确定,“老头子实在不敢断言其具体功效。顾小子,这东西……你从何而来?要给谁吃?” 秦老的眼神变得严肃而担忧。 这绝非寻常之物!顾小子莫要惹上麻烦了! 听到“没有剧毒”、“或许安神”、“无霸道毒物”这几个词,顾野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些。 没有剧毒就好!至少不会吃死人! 至于具体功效不明,此刻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林晚本就说这是“奇毒”的“特效药”,秦老看不透也正常。 “多谢秦老!”顾野郑重地将油纸包重新收起,贴身放好,“是一位朋友给的……说是安神的。我就是……不太放心,才来麻烦您老看看。” 他含糊地解释着,不愿多说。 秦老深深看了他一眼,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追问。 这孩子,心事太重啊…… “万事……小心为上。”他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句。 “我明白。您老早点休息。”顾野点点头,不再停留,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牛棚,身影迅速融入茫茫夜色。 走在回小院的路上,夜风似乎没那么刺骨了。 顾野的手隔着棉衣按在胸口那枚小小的糖丸上。 没有剧毒……秦老说或许还有安神之效…… 虽然疑虑并未完全消除,但那份沉甸甸的、害怕害死人的负罪感减轻了不少。 林晚的话,似乎……多了那么一丝可信度。 他抬头望向知青点模糊的轮廓,眼神重新变得复杂而坚定。 苏月……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 为了摆脱那如跗骨之蛆的纠缠,也为了……恢复正常生活的希望。 他加快了脚步,心中开始盘算着,该如何“自然”地让苏月,心甘情愿地吃下这颗“安神”的糖。 …… 位面交易初启的短暂狂喜被沉梦糖丸的昂贵代价冲散,林晚将全部精力投入空间田地的开垦与作物的催熟,如同一只不知疲倦的工蚁。 粮食就是位面币!就是力量! 苏月那间单房却反常地维持着死水般的沉寂,紧闭的门扉如同蛰伏的兽口,静得令人心头发毛。 这反常的平静并非无因。 单间内,苏月枯坐在冰冷的炕沿,眼神空洞地望着斑驳的泥墙。 几天前因顾野的冷漠拒绝而爆发的滔天怨怒,最终化作她歇斯底里下对那枚珍贵“痴心丸”的亲手摧毁——她狠狠地将它掼在地上,粉色的药丸碎裂成齑粉!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要我!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随之碎裂了。 短暂的疯狂后是巨大的空虚和恐慌。 她颤抖着呼唤意识深处的系统,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和乞求:【系统……系统!再给我一颗痴心丸!求求你!免费给我一颗!我保证这次一定成功!】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地响起:【物品兑换消耗积分。积分不足。痴心丸兑换后宿主自行处置,其后续影响系统概不负责。请宿主自行承担后果。】 废物宿主,连基本积分都无法获取。 “不负责?!”苏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背叛的愤怒和绝望,“你是来帮我的!为什么处处为难我?!如果不是你给的东西没用,顾野怎么会……” 都是系统的错!是它给的药不够好! 【系统功能:协助宿主达成核心目标(攻略顾野)。宿主行为:鲁莽、冲动、缺乏策略,导致目标对象顾野好感度持续为负值。无法获取积分,系统无法提供更多帮助。】 系统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像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在苏月的痛处。 好感度负数…… “好感度……”苏月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负值!原来在顾野心里,她竟是如此不堪! 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愤怒。 她最深的恐惧被触动了——这个神秘强大的系统,会不会因此抛弃她? 如果它解绑了……我怎么办? 这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对不起……系统,是我太冲动了……”苏月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讨好,“是我没用……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 她迫切地寻求着指引,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系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沉默让苏月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窟。 它要放弃我了吗? 就在她几乎绝望时,那冰冷的电子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系统仅提供信息与兑换辅助。具体行动策略,由宿主自行决定。】 说完,意识深处的光屏彻底黯淡下去,再无声息。 自行决定?苏月茫然地瘫坐在炕上,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系统这条路……暂时断了。 它没有解绑……但也不会帮我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她的理智。 黑暗中,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藤般悄然滋生、缠绕、最终牢牢攫住了她的心神——既然“情”路不通,那就走最原始的路! 生米煮成熟饭!只要成了他的人,日久生情……她不信拿不下他! 一个模糊而恶毒的计划,在她扭曲的心底逐渐成形。 接下来的几天,苏月异常“安分”,按时出工,沉默寡言,连看向顾野的目光都收敛了许多,仿佛真的认命了。 林晚并未放松警惕,苏月异常的平静,让她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强。 这平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 第134章 “守株待兔” 只见苏月忽然捂着肚子蹲下,秀气的眉头痛苦地拧紧,脸色瞬间褪去血色,对着空气虚弱地呻吟了一句“疼得受不住了……”,便踉跄着朝知青点方向挪去,背影单薄可怜。 演得真像!做给她看的? 目标是谁?顾野? 林晚的心弦瞬间绷紧! 苏月沉寂数日后的反常动作,绝非无的放矢!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草捆,待拐过墙角,立刻如狸猫般矮身潜行,远远追上苏月。 苏月并未回知青点,反而脚步一折,径直溜向村里的猪圈! 猪圈旁,张大爷鼾声如雷。苏月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钻入杂物堆翻找。 林晚伏在半塌的土墙后,屏息凝神,只见苏月很快从一堆的瓶罐兽药中摸出一个不起眼的、用旧报纸裹紧的小纸包,迅速揣入怀中! 林晚眼皮一跳,那是什么?! 苏月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即脚步匆匆,目标明确地直奔村尾——顾野家那孤零零的泥砖小院! 林晚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那是——顾野家的方向! 她想干什么?! 联想到苏月之前的行为和猪圈的药罐…… 一个最可能的猜测攫住了她——春药! 苏月要对顾野下手! 时间紧迫! 林晚转身就跑,荆棘划破裤腿也浑然不觉,朝着后山伐木点发足狂奔! 必须告诉顾野!绝不能让他中招! 汗水浸透后背,心脏在喉咙口狂跳。 后山,沉重的伐木声回荡。 顾野赤着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在阳光下贲张,每一斧都带着沉闷的力道劈入坚韧的青冈木,木屑纷飞。 他专注于眼前的木纹,对逼近的风暴毫无所觉…… “顾野!”一声惊惶的叫喊穿透林间! 顾野猛地收斧,循声望去。 林晚狼狈地冲上山坡,头发散乱,脸色煞白如纸,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眼里带着惊慌。 出事了?! 他心头一震,立刻扔下斧头大步跨到她面前,小心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湿腻的冷汗。 “苏…苏月……”林晚抓住他结实的小臂,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气息紊乱,“她刚才……溜去猪圈,偷了个小纸包。然后进了你家院子!鬼鬼祟祟…我怀疑……怀疑她要在你水或饭里下东西!” 她无法确定纸包里的内容,但结合苏月的疯狂和地点,指向性再明显不过! 顾野的瞳孔骤然收缩! 目标是他!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随即被滔天的怒火取代! 她竟敢!对他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很明显他也猜到了点什么。 苏月的偏执和疯狂他深有体会…… 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暴怒的冲动几乎要驱使他立刻冲回去将那疯子揪出来! 但仅存的理智死死拉住了他。 万一她抵死不认怎么办?打草惊蛇,后患无穷! 林晚急促的呼吸和眼中的焦急提醒着他必须冷静。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顾野脑海。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沸腾的愤怒,眼神锐利如刀锋,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可怕的冷静:“我知道了。你先别急。她既然想‘下东西’,那就让她下。”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我‘喝’给她看!” 林晚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她看着顾野眼中那深沉的寒意和决绝,心头稍定,但忧虑未消:“那你…千万小心……” “放心。”顾野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我就在屋里……等她自投罗网!” 他眼中寒光一闪,“你稍晚些,悄悄过来。若真如我们所料……正好抓她个铁证如山!” 这次,必须彻底解决这个祸害! 林晚重重点头:“好!你千万当心!我随后就到!” 顾野不再多言,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脸上刻意收敛了所有怒火,带上了一丝平日常见的、略显疲惫的平静。 他如同寻常收工一般,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朝着山下自家小院走去。 只是那挺直的背脊和微微绷紧的肩膀,泄露着山雨欲来的紧绷。 林晚看着他沉稳却暗藏杀机的背影消失在林间,立刻也行动起来,选择了一条更隐蔽的小路绕向村尾。 顾野推开自家院门,动作如常,带着点疲惫的迟缓。 他没有去碰灶台上的水壶,也没有去看水缸,仿佛对潜在的陷阱毫无察觉。 他径直走进光线昏暗的堂屋,反手虚掩上门,并未闩死。 然后,他如同最耐心的猎人,背靠着冰冷的泥墙,悄无声息地隐入房门内侧的阴影里,整个人与昏暗融为一体,呼吸放得极轻极缓。 只有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透过门缝的微光,死死锁定着院中那口水缸和灶台上的粗陶水壶。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拉得无比漫长。 院墙角落的柴垛后。 苏月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看到顾野推门进来,她激动得浑身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死死盯着顾野的一举一动,见他如常地直接进了屋,并未去碰水壶,心头闪过一丝失望和焦躁。 他怎么不喝水?快喝啊! 她耐着性子等待,如同毒蛇潜伏。 十几分钟过去,屋内毫无动静,安静得可怕。 苏月的耐心被一点点耗尽,焦灼和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滋生。 难道他发现什么了?不可能!我做得那么隐蔽! 她反复回想自己的行动——翻墙无人看见,下药时手脚麻利,药粉只在水壶口边缘撒了一点点,无色无味,混入水中绝难察觉! 再等等…… 又是煎熬的十几分钟过去。 屋内依旧死寂。 苏月再也按捺不住,一股疯狂的冲动驱使着她。 进去看看!也许他太累睡着了?机会就在眼前! 她深吸几口带着柴草腐朽味的空气,壮起胆子,弓着腰,踮着脚尖,一步步从柴垛后挪出来,朝着那扇虚掩的堂屋门摸去。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门缝后的黑暗里,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试图捕捉屋内一丝一毫的声响。 近了,更近了……她的手颤抖着,轻轻按在粗糙冰凉的门板上,准备推开一条缝窥探——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门板,心神完全被屋内未知吸引的刹那! 第135章 沉梦生效 顾野的动作快如闪电,精准狠辣! 他左手如铁钳般猛地扣住苏月伸出的手腕,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同时,蓄满力量的右手掌缘化作一道凌厉的劈风,带着一击即中的决绝,狠狠斩向苏月毫无防备的后颈! “呃!”一声短促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苏月喉咙里挤出,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 她眼中所有的算计、期待瞬间被无边的惊骇和剧痛取代! 意识如同被重锤砸碎的琉璃,瞬间陷入无边的黑暗! 身体像一截失去支撑的朽木,软软地瘫倒下去。 顾野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迅速松开扣住她手腕的左手。 苏月瘫软的身体沉重地砸在冰冷的泥地上,激起一小片灰尘。 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侧贴着地面,再无半点声息。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无声无息。 院中,只有风吹过茅草顶的细微呜咽。 顾野站在门内的阴影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苏月,如同看着一摊令人作呕的垃圾。 他胸膛微微起伏,眼中的暴戾缓缓沉淀为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弯腰,捡起苏月掉落在地上的那个的旧报纸小包,捏在手里,如同捏着一条毒蛇。 是苏月用剩下的药包…… 顾野将苏月软塌塌的身体拖进昏暗的堂屋,随手扔在地上,像丢弃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屋内简陋的陈设,最终死死钉在灶台边那只粗陶水壶上——壶嘴边缘,几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色粉末残留,如同毒蛇留下的涎痕! 这疯子真敢下药!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窜过脊背,顾野的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利落。 左手捏开苏月的牙关,右手毫不犹豫地将那枚粉红色的沉梦糖丸塞进她口中深处! 随即抄起旁边水缸里半瓢干净的凉水,捏住她的鼻子,对着嘴就灌了下去! 昏迷中的苏月喉头本能地滚动了几下,伴随着几声呛咳,水和药丸终于被强行咽下。 做完这一切,顾野才直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到虚掩的门口,锐利的目光投向院墙豁口处,朝着那个方向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一直屏息潜伏在院墙外的林晚,接收到信号,立刻如同灵猫般翻墙而入,脚步轻捷无声地闪进堂屋。 她快步走到近前,蹲下探了探苏月的鼻息和颈侧脉搏。 还活着!深度昏迷! 她抬头看向门内阴影中的顾野,眼神交汇,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昏暗的光线下,苏月如同破布娃娃般瘫倒在地,毫无知觉。 林晚蹲下,迅速检查了她的脉搏和呼吸,确认沉梦糖丸已生效,深度昏迷状态稳定。 成了!第一步成功! 顾野从阴影中走出,脸色依旧冰冷,将那个旧报纸小包递给林晚,声音低沉:“就是这个。” 林晚接过,隔着粗糙的报纸都能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兽药和某种腥臊的怪异气味。 她脸色难看至极,不用打开,已能确定心中最坏的猜测。 果然是这种下三滥的东西! “药喂下去了。”顾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低沉而紧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你确定……这玩意真有用?”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地上的苏月,仿佛想穿透皮囊看清内里的变化。 “绝对没问题!”林晚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计划得逞的兴奋光芒,“几天后她醒来,保管‘病’去如抽丝,困扰她的‘毒素’烟消云散!” 回收倒计时开始!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顾野紧绷的侧脸,又落回苏月身上,试探着问:“那她……你打算怎么处置?” 他会心软吗? 顾野沉默了。堂屋内死寂一片,只有三人轻浅不一的呼吸声。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眼神复杂地变幻着,厌恶、愤怒、杀意,最终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所覆盖。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寒潭般的沉寂。 “你不是说……她会忘了吗?”声音干涩,“那就……再给她一次机会。” 若再有下次……天涯海角,必亲手了断! 那未出口的森然杀机,让屋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林晚瞬间读懂了他眼神深处那冰封的决绝。 明白了,这是最后一次容忍。 她立刻接话:“好!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不过……” 她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苏月,面露难色,“得麻烦你帮我把她弄回知青点她屋里去,我一个人实在弄不动。这件事……就当从没发生过!” 她眼神恳切地看着顾野。 顾野没说话,只是再次弯腰,像拎麻袋一样抓住苏月一只胳膊,毫不费力地将她上半身提离地面。 林晚连忙上前搭手,两人合力,以一种极其别扭又沉默的姿态,将苏月半拖半架起来。 夕阳已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两人避开村中主道,专挑屋舍间最偏僻狭窄的小路穿行。 林晚在前探路,顾野在后沉默地承担着苏月身体的大部分重量,脚步沉重却异常稳健。 所幸此时大部分村民和知青仍在田间地头或灶房忙碌,零星几声犬吠也被暮色吞没,无人留意这鬼祟的两人。 知青点后院一片寂静。 林晚迅速打开苏月那间单间的门锁,好在苏月今天正好没锁门。 顾野一言不发地将人拖进去,直接丢在那张冰冷的土炕上,动作干脆利落,毫无怜惜。 他直起身,甚至没再多看炕上的人一眼,只给了林晚一个极其简短、却蕴含着“剩下烂摊子你收拾”的眼神,便转身大步离开,高大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愈发浓重的暮色里,仿佛多停留一秒都难以忍受。 林晚立刻反手闩好房门,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总算弄回来了!现在……该干正事了! 第136章 魅影惊魂 “系统!”她在意识中急唤,“目标已昏迷!沉梦糖丸生效!现在,该你上扬了!回收‘魅影’!我需要怎么做?” 【指令接收。目标宿主(苏月)意识深度沉眠,其绑定非法系统‘魅影’感知力降至最低。‘信息静默’力扬有效隔绝其深层扫描。】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高效和一丝……兴奋? 【宿主只需保持与目标宿主的稳定肢体接触(手掌接触额头最佳),本系统即可启动深度扫描与吞噬协议!警告:非法系统感知到威胁后可能剧烈反抗,请宿主务必保持接触稳定!】 “明白!”林晚眼神一凝,不再犹豫。她深吸一口气,在炕沿坐下,伸出右手,掌心稳稳地、完全地覆盖在苏月光洁冰凉的额头上。 来吧!让我看看你这‘魅影’的真面目! 就在林晚掌心与苏月额头接触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极其尖锐刺耳的嗡鸣,并非来自耳膜,而是直接在林晚的灵魂深处炸响! 仿佛有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脑髓! 与此同时,苏月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开始疯狂地、无规律地转动! 她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剧烈抽搐起来!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恐怖怪响! 它在反抗!好强的能量! 【检测到非法系统‘魅影’剧烈反抗!启动吞噬协议!能量对冲中……】系统的电子音在林晚脑中响起,带着一种高速运转的嗡鸣! 林晚咬紧牙关,额头瞬间布满细密的冷汗,太阳穴突突狂跳! 她死死按着苏月疯狂摆动的头颅,手臂因为对抗那股非人的抽搐力量而肌肉贲张! 按住!绝不能松手!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苏月的意识深处,正爆发着一扬无声却惨烈至极的战争! 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流在疯狂对撞、撕扯、吞噬! 一股幽暗、粘稠、充满了贪婪与混乱的冰冷气息(魅影),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疯狂地扭动、喷吐着剧毒的毒液! 另一股则是系统发出的、带着绝对秩序与冰冷毁灭意志的银白色数据洪流,如同无坚不摧的绞索,精准而冷酷地缠绕、切割、分解着那幽暗的能量! 【警告!非法系统核心启动自毁协议!试图污染宿主灵魂本源!】系统提示音陡然变得尖锐! “什么?!”林晚心头剧震! 它要鱼死网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覆盖在苏月额头的掌心处,猛地传来一股极其阴冷、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邪恶触感! 这股触感带着强烈的侵蚀性,竟试图顺着林晚的手臂逆流而上,钻入她的识海! “滚开!”林晚在意识中怒吼,精神力高度集中,本能地驱动着空间的力量在自身意识外围形成一道坚韧的屏障! 那阴冷的侵蚀感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如同烙铁烫肉的诡异声响,被暂时阻隔! 【自毁冲击波拦截!核心污染阻断!吞噬协议加速!目标系统能量结构崩溃!】系统的电子音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决绝!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绝望的尖啸,仿佛从地狱最深处传来,直接在林晚和苏月的灵魂共振中炸响! 这并非物理的声音,而是纯粹精神层面的崩溃哀嚎! 下一秒,那股在林晚掌心下疯狂挣扎、冰冷粘稠的幽暗能量,如同被戳破的脓包,猛地向内坍缩! 无数细碎、混乱、带着恶念的数据碎片如同黑色的雪花般四散崩解,又在接触到系统那银白色数据洪流的瞬间被彻底湮灭、净化! 苏月身体的剧烈抽搐骤然停止!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下去。 她眼皮下疯狂转动的眼球也归于平静,只是脸色惨白得如同死人,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 结束了吗? 林晚依旧不敢松手,掌心下的额头一片冰凉,那股令人作呕的阴冷邪恶感已消失无踪。 【吞噬完毕!非法系统‘魅影’主体意识及核心数据已销毁!】系统的电子音恢复了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残余能量碎片及污染信息已彻底净化清除。目标宿主(苏月)灵魂本源未受污染。】 林晚如释重负,浑身脱力般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喘着粗气,后背的衣衫完全被冷汗湿透。 刚才那短短几十秒的灵魂层面的搏杀,其凶险程度远超任何肉搏! 好险!那‘魅影’临死反扑太可怕了! 【重要信息补充:】系统声音再次响起,【目标宿主苏月,其灵魂本质为异位面穿越者,由非法系统‘魅影’携带侵入本位面,并压制、融合了本位面原主灵魂碎片(已消散)。】 【此次吞噬‘魅影’,其作为穿越锚点的系统核心被摧毁,相关穿越记忆及非法系统绑定记忆将被彻底抹除。】 【苏醒后,其认知将完全锚定为本位面原主苏月,仅保留本位面生活常识与表层记忆】 林晚听着系统的解释,看着炕上呼吸渐渐平稳、但依旧昏迷不醒的苏月,眼神复杂。 穿越者……抹除记忆……变回‘原主’? 也就是说,醒来后的苏月,将不再是那个疯狂偏执、被“魅影”扭曲的疯子,而是……这个年代本该有的、那个或许也有点小毛病但还算正常的女知青? 一个彻底遗忘了“系统”、遗忘了“穿越”、遗忘了对顾野病态执念的……“新”苏月? 这结果,比林晚预想的还要……“干净”。 顾野的‘最后一次机会’,倒是阴差阳错地应验了…… 她疲惫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看着窗外彻底黑透的夜色。 回收“魅影”的倒计时压力终于解除,但心头却并无太多轻松,反而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隐忧——那“魅影”临死前怨毒的尖啸,以及它最后试图污染她灵魂的阴冷触感,如同跗骨之蛆,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真的……彻底消灭干净了吗? 第137章 发放奖励 意识深处那扬与“魅影”的惊魂搏杀余波未平,林晚背靠着房内冰冷的土墙,指尖仍在微微发颤。 那阴冷的侵蚀感……真的彻底清除了吗? 灵魂层面的交锋太过凶险,如同在万丈深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宿主无需担忧。】系统冰冷而平稳的电子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魅影’核心意识已完全湮灭,其所有数据碎片及污染源已由本系统彻底净化清除,无残留风险。目标宿主(苏月)灵魂状态已稳定,仅剩记忆格式化进程。】 它顿了顿,补充道,【此次交锋,宿主精神力屏障反应迅速有效,表现优异。】 听到系统如此笃定的宣判,林晚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感伴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席卷全身。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她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数日之久的“魅影”阴云终于被彻底驱散! 就在这时,意识空间内骤然光芒大放! 无数璀璨的金色数据流如同星河倒卷,汇聚成一个宏大庄严的虚拟光屏! 激昂的凯旋乐章,无声的电子音效在灵魂深处奏响! 【紧急任务:清道夫行动(追猎‘魅影’)——状态变更:已完成!】 【任务评定:完美(SSS级)!】 【评定依据:】 ·目标非法系统‘魅影’核心意识及能量结构100%彻底湮灭清除。 ·本位面原生灵魂(苏月)未受污染,记忆格式化成功,位面危害性彻底消除。 ·清除过程未引发本位面规则异常波动,无次级污染扩散。 ·宿主精神力屏障有效抵御最终污染冲击,表现超出预期。 【任务奖励发放中……】 林晚的心脏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盛大宣告攥紧! 完美!SSS级! 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光芒万丈的光屏,看着一行行震撼的文字如同瀑布般刷下: 【1. 基础积分奖励:100,000点!】 “十万积分?!”林晚的瞳孔骤然放大,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天文数字!上次位面交易才赚1500! 巨大的惊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几乎要将她淹没!困扰许久的积分短缺,瞬间成为历史! 【2. 系统权限升级核心组件(唯一)x 1!】 【描述:解锁宿主对本系统更深层权限。可免费、无条件开启一项全新的系统功能模板(注:此为核心权限奖励,非商城兑换项,价值无法估量)。】 免费开启新模板?!像位面交易那样的模板吗?这简直是战略级提升! 林晚的心脏狂跳不止,这奖励的价值,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百万积分! 【3. 特殊图纸(可选)x 1!】 【请从以下图纸库中选择其一:】 ·【小型自动化食品加工厂蓝图(初级)】:包含基础研磨、混合、压制、封装等流水线设计,适配本位面基础工业水平(需电力驱动)。可高效处理粮食、果蔬等原料,产出面粉、面条、压缩饼干、果酱、罐头等标准化食品。 ·【基础药物合成实验室图纸(初级)】:包含基础萃取、提纯、合成设备设计(部分需本位面稀缺材料)。可小规模制备本位面已有抗生素、止血粉、消炎药等基础药物(需宿主掌握相关化学知识)。 ·【简易水力/风力发电机组图纸】:因地制宜利用自然能源,提供稳定基础电力供应(功率有限)。 ·【基础通讯中继站图纸(微型)】:建立短距离(村/镇级)加密无线通讯网络(需配套能源)。 食品厂!药物!发电!通讯!全是改变格局的硬货!选择困难症要犯了! 林晚看着这些图纸名称,眼睛都在放光,每一个都代表着巨大的潜力和改变现状的力量! 【4. ???(未知奖励)x 1!】 【描述:由主系统根据宿主在任务中的特殊表现(成功抵御灵魂污染冲击)所颁发的额外神秘奖励。奖励内容已锁定,需宿主亲自开启。】 未知?!特殊表现奖励?会是什么?武器?护甲?还是…… 这最后的问号,如同潘多拉魔盒,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和无限遐想! 【请宿主确认接收所有奖励!特殊图纸选择及未知奖励开启,请在接收后于系统空间内进行。】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庄严。 “确认接收!”林晚没有丝毫犹豫,意念斩钉截铁! 【奖励发放!】 磅礴的金色洪流瞬间涌入林晚的意识! 首先是那沉甸甸的百万积分,数字在个人面板上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积分:100180】! 一股前所未有的“富裕”感油然而生! 再也不用抠抠搜搜了! 接着,一枚散发着深邃幽蓝光芒、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流转的菱形晶体(系统权限升级核心组件)悬浮在空间核心区域,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伟力波动。 然后,一个闪烁着柔和白光的卷轴图标(特殊图纸选择器)出现在物品栏。 最后,一个被混沌雾气笼罩、完全看不清形态的神秘光团(未知奖励),静静地悬浮在一旁,散发着令人心悸又无比好奇的波动。 接收完毕,林晚的意识迫不及待地沉入系统空间,目光首先灼灼地锁定在那枚幽蓝色的权限核心上! 新模板!这才是重中之重! “系统!立刻使用权限升级核心组件!我要开启新系统模板!”她的意念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期待。 【指令接收。权限升级核心组件激活中……】 幽蓝晶体骤然爆发出璀璨光芒! 无数玄奥的符文从中流淌而出,在空间里交织、重组! 一个全新的、比当初开启位面交易模板时更加宏大复杂的列表界面缓缓展开: 【请宿主选择开启以下一项全新系统功能模板:】 ·【生态优化模板】:深度优化宿主空间环境,加速作物/牲畜生长周期,提升品质,解锁稀有物种培育(需消耗积分/能量)。 …… 第138章 《基础观星蕴神法》 ·【知识灌注模板】:消耗积分,将本位面已有知识体系(如高中/大学数理化、基础医学、农学、机械原理等)直接灌注宿主意识(存在精神负荷上限)。 ·【初级能量核心模板】:解锁基础能量(电能/热能)生成与存储技术,为其他模板或空间设施供能(需材料构建)。 ·【个人强化模板(基础)】:提供基础体质强化、格斗技巧灌注、反应神经优化等(需消耗积分及特殊能量)。 琳琅满目的选项让林晚瞬间陷入幸福的烦恼! 每一个都想要! 她强迫自己冷静,开始飞速权衡利弊。 “生态优化能加速粮食产出,对位面交易是巨大助力……但空间目前产能够用,加速可以靠积分堆。” “制造工坊……需要图纸和材料,现在手头只有一张可选图纸,杯水车薪。” “知识灌注……太重要了!尤其是我缺乏的现代科学知识!但精神负荷……而且目前最急迫的不是知识。” “能量核心……是基础设施!有了稳定能源,很多图纸才能用!食品厂、药物合成、甚至通讯站都需要电!” “个人强化……”林晚的目光在这里停顿最久。刚刚经历的灵魂搏杀让她心有余悸。 力量!自身强大才是根本! 刚才能挡住魅影污染靠的就是精神力! “系统,”林晚在意识中慎重询问,“以我当前处境和发展需求,你的建议是什么?”她需要这个冰冷智脑的理性分析。 【分析宿主现状:】 【核心优势:已解锁‘初级位面交易模板’,拥有稳定高价值(粮食)产出渠道及巨额积分储备。】 【核心短板:个人基础战力与精神力薄弱(E-级),面对超常规威胁(如本次灵魂污染)极度脆弱;空间基础设施落后,缺乏稳定能源支持。】 【发展优先级建议:】 【短期:提升个人生存与抗风险能力为第一要务。‘个人强化模板(基础)’可快速弥补宿主最大短板。】 【中期:建立稳定能源供应(‘初级能量核心模板’),为空间工业化(如食品加工厂)及未来科技发展奠定基石。】 【长期:知识储备与空间生态优化相辅相成,支撑可持续发展。】 【综上,建议优先选择‘个人强化模板(基础)’或‘初级能量核心模板’。选择前者,宿主自身安全系数将大幅提升;选择后者,可释放现有图纸潜力,加速空间建设。】 系统的分析条理清晰,直指要害。 林晚陷入了沉思。 系统说得对……自身强大是根本!没有命,要再多的积分和工厂有什么用? 那“魅影”临死反扑的阴冷触感仿佛还在指尖萦绕。“我选‘个人强化模板(基础)’!”她最终做出了决断,眼神坚定。力量,才是乱世安身立命的第一资本! 【确认选择:开启‘个人强化模板(基础)’!】 幽蓝权限核心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无数符文洪流涌向空间一处空白区域,迅速构建出一个全新的、带着金属质感和力量感的功能界面! 【个人强化模板已激活!】 一行冰冷的文字浮现。 林晚心中一定,目光转向第二个难题——【特殊图纸(可选)】。 工厂蓝图! 她再次调出图纸列表,目光在【小型自动化食品加工厂蓝图】和【基础药物合成实验室图纸】之间反复徘徊。 粮食是硬通货,但药品更是救命的东西……位面交易里,药品的价值绝对远超粮食! 想到那个逃荒位面的“流亡者”,想到这缺医少药的年代……药品的战略价值毋庸置疑! 但药物合成需要知识储备和稀缺材料,门槛更高。 “系统,分析这两张图纸的可行性及短期效益。” 【分析:】 【食品加工厂蓝图:】 · 优势:原料(粮食、果蔬)宿主空间可大量稳定产出,技术门槛相对较低,产品(面粉、面条、压缩饼干、罐头)本位面及位面交易市扬均有巨大需求,变现快。 · 劣势:需稳定电力驱动(宿主暂无能源方案),初期投入(设备材料兑换积分较高)。 · 短期效益:高。可快速将空间农产品转化为高附加值商品,极大提升位面交易利润。 【药物合成实验室蓝图:】 · 优势:产品(基础抗生素、止血消炎药)价值极高,本位面及绝大多数位面均为稀缺战略物资,利润空间巨大。 · 劣势:技术门槛高(需宿主掌握基础化学知识,或兑换知识灌注),原料部分需本位面稀缺化学物质(需寻找或高价兑换),初期投入巨大,产出周期较长。 · 短期效益:低。受限于知识、原料、能源,短期内难以形成稳定产出。 【建议:优先选择‘食品加工厂蓝图’。其与宿主现有优势(粮食产出、位面交易渠道)结合度更高,可快速形成生产力与现金流。药物合成可作为中长期目标,待知识、能源、原料渠道完善后再行发展。】 “明白了。”林晚点头,系统分析再次切中要害。 饭要一口口吃。先解决粮食深加工,积累资本! “我选【小型自动化食品加工厂蓝图(初级)】!” 【确认选择!图纸已发放至空间仓库!】一张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复杂图纸卷轴出现在物品栏。 最后,林晚的目光带着无比的好奇和期待,投向了那个被混沌雾气笼罩的【未知奖励】光团。 会是什么?主系统给的惊喜…… 她用意念轻轻触碰那团混沌。 雾气瞬间翻涌、消散! 一本材质非金非玉、触手温润、封面无字的古朴书册静静地悬浮在空间中。 书册自动翻开,第一页上,并非文字,而是一幅玄奥无比、仿佛由流动星光构成的立体经络图! 第139章 自动化食品加工厂 【《基础观星蕴神法》】 【类别:精神力(灵魂能量)基础修炼法门】 【来源:主系统特殊嘉奖(表彰宿主在灵魂防御方面的优异潜质)】 【效果:通过特定冥想观想与体内能量(“星力”)运行路线,逐步锤炼、壮大精神本源,提升精神力强度、韧性、感知力与控制力。长期修习,可微弱提升灵魂本质。】 【限制:需每日坚持,进展缓慢。无直接战斗技能。】 精神力修炼法! 林晚的呼吸瞬间屏住! 竟然是这个! 狂喜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雪中送炭的奖励! 刚刚经历的灵魂搏杀让她无比渴望力量,尤其是精神层面的力量! 这《基础观星蕴神法》的价值,在她心中瞬间超越了百万积分,甚至超越了新开启的模板! 自身强大,才是真正的根本!有了这个,再配合个人强化模板…… 她迫不及待地用意念翻开书册,沉浸在那玄奥的星光经络图中。 清凉的意念流引导着她尝试第一次最基础的冥想……仅仅数息,她便感觉纷乱的思绪如同被清泉洗涤,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好神奇!好强大的感觉! 【所有奖励已接收并处理完毕。】系统的电子音将林晚从初次冥想的奇妙体验中拉回现实,【宿主综合实力评估更新:E- → E+(精神力显著提升)。】 林晚缓缓睁开眼(现实中),看着土炕上依旧昏迷但气息平稳的苏月,又感受着意识空间里那沉甸甸的收获与脑海中流淌的玄奥法门,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充满力量与希望的弧度。 * 晨光熹微,知青点后院那扇紧闭数日的单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苏月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和一丝……属于这个年龄女知青的、略显娇气的抱怨神情。 昨晚睡得真沉,腰酸背痛的…… 她看到正在井边打水的林晚,随意地点了下头,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早啊,林知青。” 语气平淡,带着点天然的疏离感,与之前那种刻意针对的阴冷怨毒判若两人。 林晚打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飞快地从苏月脸上掠过。 眼神清澈,表情自然,没有怨毒,没有偏执……系统处理得很干净。 她不动声色地回应:“早。” 看着苏月伸着懒腰,抱怨着“这破炕睡得人浑身疼”,然后像往常一样拿起竹筐准备去打猪草,步履间透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轻松。 林晚心底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真的‘回来’了。也好,省了麻烦。 日头升高,猪草任务对林晚而言早已是举手之劳。 她将空背篓象征性地装了点枯草做掩护,脚步轻快地朝着后山更深处走去。 今天的目标,不是采集,而是消化那沉甸甸的收获,开辟新的战扬! 寻到一处背靠巨大山岩、三面被茂密灌木环绕的隐秘空地,林晚停下脚步。 这里不错,够隐蔽,能量似乎也纯净些。 她放下背篓,没有急着试验加工厂,而是盘膝在一块平坦的青石上坐下,闭上双眼,调整呼吸。 意识沉入识海,那本非金非玉的《基础观星蕴神法》自动浮现。 玄奥的星光经络图在“眼前”徐徐展开,清凉平和的意念流再次流淌心间。 不同于昨日的仓促尝试,此刻她心无旁骛,摒除杂念,完全按照法门指引,将全部心神凝聚于“识海”中央,观想那一点如星核般静谧又蕴含无限生机的本源之光。 意念流转,如同无形的刻刀,沿着图中那繁复玄妙的星光轨迹缓缓运行。 初始晦涩艰难,精神力如同生锈的链条,每推动一丝都带来微微的胀痛和滞涩感。 果然不易…… 但她心志坚韧,不急不躁,一遍遍尝试,一点点梳理。 渐渐地,那胀痛感减弱,滞涩处仿佛被无形的清泉冲刷,变得圆融顺畅起来。 一丝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清凉气息,从虚无中诞生,沿着意念引导的轨迹缓缓汇入识海中央的“星核”。 时间在专注的冥想中悄然流逝。当林晚再次睁开眼时,日头已近中天。 她眼中神光湛然,仿佛被清冽的山泉洗涤过,原本因连日操劳而残留的疲惫一扫而空,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敏锐! 精神力……真的在增长!虽然缓慢,但感觉太棒了!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周微风的流动轨迹,草叶上露珠滚落的细微声响,泥土下虫豸的蠕动……五感似乎被放大了! 这就是精神感知力的提升! 《基础观星蕴神法》,果然名副其实! 精神饱满,接下来便是实践的时刻!林晚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看看食品加工厂!看看你能把空间里的粮食变成什么! 她意念沉入空间,首先来到那片金灿灿的麦田。 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腰。意念扫过,成片的麦株连同麦穗被整齐收割,麦粒自动脱壳,金黄的麦粒如同瀑布般汇入空间仓库的原料区。 接着是红薯地,意念精准地翻出饱满的块茎,泥土自动剥离,滚入原料区。 最后是菜园,翠绿的青菜、通红的番茄也各取了一部分备用。 “系统,启动‘小型自动化食品加工厂’!”林晚在意识中下达指令。 【指令接收。检测到宿主拥有蓝图。确认空间坐标,能量接口准备……虚拟构建开始……】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伴随着空间核心区域一阵无形的能量波动。 只见仓库原料区旁边的一片空地上,无数银白色的光线凭空交织、勾勒! 如同3D打印般,一座结构紧凑、泛着金属冷光的微型工厂轮廓迅速具现! 虽然标注“小型”,但在林晚的空间里也占据了不小的面积。 几条银白色的传送带连接着不同的功能区:清洗、粉碎研磨、混合搅拌、成型压制、高温烘烤/蒸煮、冷却封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 第140章 逃荒者的救星! 【虚拟构建完成。食品加工厂(初级)已就绪。请宿主提供原料并选择生产方案。当前可生产:标准面粉、挂面(需盐)、压缩饼干(基础款)、番茄酱(需糖/盐)、蔬菜罐头(需密封罐)。】 系统列出了选项。 “先试试最基础的!生产标准面粉,原料:小麦100斤!”林晚迫不及待地选择。她仓库里的小麦堆积如山。 【方案确认:标准面粉。原料:小麦100斤。预计耗时:15分钟(虚拟时间加速状态)。启动!】 系统提示音刚落,工厂瞬间“活”了过来! 无声的轰鸣在意识层面响起!原料区的百斤小麦被无形的力量卷起,投入清洗入口。 水流冲刷(虚拟水流)、脱壳、研磨……银白色的管道内,金黄的麦粒飞速流转、分解! 林晚用意念“注视”着整个过程,如同看着一个精密的魔术。 仅仅十分钟(虚拟加速),工厂另一端的出料口,雪白细腻如同流沙般的面粉,如同喷泉般涌出,被自动分装进空间生成的、印着简单“LS”(林氏)标记的厚实牛皮纸袋中,每袋标准5公斤!整整20袋! 【生产完成!获得:标准面粉(精制)100斤。】系统提示。 林晚用意念取出一袋,沉甸甸的手感让她心潮澎湃! 成了!真的成了!这品质,比供销社卖的精白面还要好! 她忍不住用手指捻起一点,细腻柔滑,麦香纯正浓郁。 位面交易里,这种品质的精细面粉,价值应该高不少! “继续!生产挂面!原料:面粉20斤,空间井水适量,盐……用空间存的粗盐半斤!”林晚兴致高昂。 她需要多样化的产品! 【方案确认:挂面。原料:面粉20斤,水,盐0.5斤。预计耗时:25分钟(虚拟加速)。启动!】 面粉与水、溶解的盐水在混合仓内均匀融合成面团,经过反复碾压、醒发,再被送入精密的压面、切条设备。 银白色的面条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进入长长的烘道。虚拟高温作用下,水分快速蒸发,面条变得硬挺。 最后经过冷却,被自动截断、捆扎成整齐的一把把,同样用牛皮纸包裹好。 100把每把半斤的标准挂面新鲜出炉! “压缩饼干!原料:面粉30斤,红薯粉20斤,少量盐和空间井水!” 林晚思路活络,尝试复合配方。 【方案确认:压缩饼干(基础款)。原料:面粉30斤,红薯粉20斤,水,盐。预计耗时:35分钟(虚拟加速)。启动!】 原料混合、高压压制、高温烘烤……一块块四四方方、质地紧密坚硬、散发着粮食焦香的淡黄色饼干被快速压制出来,冷却后自动装入防潮的油纸袋中,每袋10块。 看着仓库里迅速堆积起来的面粉袋、挂面捆、压缩饼干包,林晚眼中闪烁着巨大的满足感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这就是工业化的力量!都是位面币!都是积分啊!源源不断!她甚至尝试了一小批番茄酱和焯水后的蔬菜罐头,都获得了成功! 兴奋之余,林晚的目光投向了工厂核心那个闪烁的能源接口。 现在全靠系统虚拟能量驱动,效率虽高但受制于人。得尽快解决能源问题! 【初级能量核心模板】的优先级在她心中再次提升。 收获满满,精神与物质双丰收。林晚收拾好背篓,里面象征性地放了几株草药做掩护,迎着午后偏西的阳光,步履轻快地朝山下走去。 山风吹拂着她微红的脸颊,吹散了工厂运转带来的精神疲惫。 识海中,《基础观星蕴神法》的星光轨迹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丝。 她感觉,自己正踏在一条充满荆棘却也铺满黄金的康庄大道上,每一步,都坚实而充满力量。 * 夜晚。 林晚意识沉入浩瀚的位面交易星海,林晚精准地捕捉到那颗熟悉的、透着疲惫与坚韧的灰白光点——编号E-0001,那位在逃荒路上挣扎求存的“流亡者”。 意念连接瞬间建立,一个简陋、背景仿佛弥漫着风沙与绝望的匿名商店界面弹出。 【卖家:流亡者(极度疲惫)】 【出售:】 * 散碎银两(约15两):系统评估价值150位面币。 * 一枚成色尚可的翡翠玉佩(微瑕):系统评估价值200位面币。 * 几根沉甸甸的金条(?!):系统评估价值500位面币。 【求购:粮食!任何能填饱肚子的!量大优先!价格好商量!】 林晚心头微震。 金条?!看来她‘捡’到了不少好的东西……处境也更艰难了。 她迅速整理好措辞,信息传递过去:“朋友,还在路上?上次的粮食应该快消耗完了吧?我这边新弄到些好东西,耐储存、顶饿的干粮!” “面粉、挂面、压缩饼干、蔬菜罐头都有,就是……价格比上次的粗粮要贵上不少。你看看需要不?或者还需要别的什么?方便做的我可以帮你弄点。” 信息发送过去,对面几乎是秒回: “干粮?!真的吗?!太需要了!太及时了!我们刚找到个破庙暂时落脚,根本不敢生火,怕引来流寇!有现成的干粮太好了!面粉!挂面!压缩饼干!都要!罐头也要!贵点没关系!只要能救命!” 老天爷!终于又等到她了! 干粮!不用生火! 太好了,有救了! 字里行间充斥着绝处逢生的狂喜和急切。 “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天刷到的都是什么破位面!要么比我还穷,要么卖些稀奇古怪不能吃的东西!急死我了!遇到你真是天大的福气!” 林晚看着回复,嘴角忍不住上扬。 稳定大客户+高购买力!位面币在招手! “理解理解。这样,我报个价,你看合不合适:精制面粉,15币一斤;挂面(带盐),20币一斤;压缩饼干(高热量,一块顶一顿),5币一块;蔬菜罐头(玻璃瓶装),25币一罐(约一斤装)。量大可稍优惠。” 第141章 位面橱窗 金银再多不如命重要! 她甚至没提优惠的事,直接选定了最大购买量,显然被饿怕了。 林晚快速心算:面粉1500币 + 挂面1000币 + 压缩饼干1000币 + 罐头500币 = 整整4000位面币! 对方提供的金银价值850币,绰绰有余!这利润空间,比上次还暴利! 让食品工厂火力全开吧! “好!交易!”林晚爽快应下,意念锁定空间仓库里对应货物。 光芒闪烁,堆积如山的干粮瞬间消失。同时,她的位面币总额如同坐了火箭般,从之前的100多暴涨至4000多! 沉甸甸的数字,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那几根金条和玉佩也静静躺在仓库角落,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交易完成!】 对面传来激动到哽咽的意念:“收到了!全收到了!太感谢了!省着点吃,够我们撑很久了!等安定下来,我一定还来找你换!” 恩人啊! “保重,平安。”林晚真诚祝福。 断开连接,林晚看着那4000多的位面币余额,心潮澎湃! 不能只靠一个大客户!得把渠道铺开! 她立刻调出位面交易模板的界面。 一级权限下,拥有五个匿名展示橱窗,如同五个虚拟货架,可以将商品信息展示给所有能连接到这个平台的位面宿主! “系统,打开商品上架界面!我要把这五个橱窗都挂满!”林晚意念坚定。 【一级匿名橱窗(1/5)商品信息录入:】 林晚用意念扫描仓库里的物品: 【商品名称】:精制小麦粉(LS牌) 【描述】:本位面原生小麦精制,细腻雪白,麦香浓郁,品质上乘。5公斤/袋。 【数量】:100袋(可随时补充)。 【单价】:15位面币/斤(系统评估本位面最高合理单价)。 【上架状态】:是。 【一级匿名橱窗(2/5)商品信息录入:】 【商品名称】:盐味挂面(LS牌) 【描述】:精制面粉加纯净井水、粗盐制成,耐煮耐存,方便食用。500克/捆。 【数量】:200捆。 【单价】:20位面币/斤(顶格价)。 【上架状态】:是。 【一级匿名橱窗(3/5)商品信息录入:】 【商品名称】:高能压缩饼干(基础款,LS牌) 【描述】:面粉、红薯粉混合压制烘烤,高热量,饱腹感强,极度耐储存。100克/块(10块/油纸包)。 【数量】:100包(1000块)。 【单价】:5位面币/块(系统最高限价)。 【上架状态】:是。 【一级匿名橱窗(4/5)商品信息录入:】 【商品名称】:番茄蔬菜混合罐头(LS牌) 【描述】:空间产番茄、青菜混合罐装,无添加,保留原味营养。玻璃瓶装,约500克。 【数量】:50罐。 【单价】:25位面币/罐(顶格价)。 【上架状态】:是。 【一级匿名橱窗(5/5)商品信息录入:】 林晚想了想,用意念取出一小袋空间药田里晒干的蒲公英。 【商品名称】:野生蒲公英茶(晒干) 【描述】:山野采摘,自然晒干,清热去火,可泡水饮用。100克/袋。 【数量】:20袋。 【单价】:8位面币/袋。 【上架状态】:是。 【五个匿名橱窗商品上架完毕!信息已同步至位面交易网络。】系统提示。 五个虚拟橱窗在浩瀚的位面交易星海中悄然点亮,如同五颗不起眼却稳定散发光芒的新星。 林晚用意念“看”着这五个属于自己的小小窗口,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工厂产出有了销路,位面币就能源源不断! 她不再是被动等待系统回收的“农民”,而是拥有了自主定价、面向万界市扬的“商人”! “卖给系统商城?”林晚用意念扫了一下系统回收价,面粉回收价才3币一斤! 黑!太黑了! 她撇撇嘴,眼神坚定,“傻子才卖系统!自己卖,顶格价!” 虽然定价高可能会让一些买家望而却步,但位面万界,总有需要的人,比如那位不差金银的“流亡者”。 她要的是高利润,不是薄利多销。 做完这一切,林晚才真正放松下来。 夕阳的金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意识深处,《基础观星蕴神法》的星光轨迹无声流转,滋养着略有消耗的精神力。 仓库里,新补充的原料正被食品加工厂高效地转化为一袋袋面粉、一捆捆挂面。位面币的数字在面板上熠熠生辉。 —— 暮春的山风带着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吹散了正午的燥热。 林晚背着半满的背篓,脚步轻快地从后山葱茏的小径上转下来。 今天运气不错,找到几株年份足的草药,位面交易橱窗的蒲公英茶也该补货了。 她盘算着空间里加工厂的运转和刚上架的货物,心情如同这晴朗的天空,一片开阔。 刚绕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前方山道旁一棵老樟树的浓荫下,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如同生了根般杵在那里,挡住了大半去路。是顾野。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双手有些不自在地垂在身侧,指节微微蜷着。 古铜色的脸庞在树影下显得轮廓分明,嘴唇紧抿成一条略显僵硬的直线。 当林晚的身影出现时,他像是被惊动的野兽,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目光瞬间锁定了她。 等到了……该怎么说? 林晚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这人专门在这儿堵我? 她脸上迅速挂起惯常的平静微笑,主动打招呼:“顾野同志?真巧啊,你也下山?”语气自然,仿佛真的只是偶遇。 顾野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第142章 山道上的笨拙道谢 他微微低下头,避开林晚清澈的目光,视线落在她沾了些泥土的解放鞋鞋尖上,声音低沉得有些发闷,带着一种极其不习惯的郑重:“林晚同志……我……”他顿了顿,仿佛那两个字有千钧重,“……谢谢你。” 林晚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果然是为了苏月那事。 她当然知道他谢什么。 但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冷硬如铁、沉默寡言的男人,此刻竟像个做错事被老师叫住的小学生般局促不安,一种促狭的念头油然而生。 她微微歪了下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天真与疑惑的表情,声音也刻意放得轻快:“谢我?顾野同志,谢我什么呀?” 她眨了眨眼,眼神无辜又好奇,“是谢我昨天帮你指了下路?还是谢我前天顺手帮你把掉沟里的锄头捡上来了?这点小事,不值当专门道谢吧?” 逗逗这块木头!看他怎么接! 顾野猛地抬头!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涨得通红,随即又迅速转黑! 她……她故意的! 一股被戏弄的羞恼混合着无法言说的尴尬,如同烈火般直冲头顶! 他紧抿的唇线绷得更紧,额角似乎有青筋隐隐跳动,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被戳中了要害,瞬间燃起了两簇压抑的怒火,死死地瞪着林晚。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他骤然升腾的怒意而凝滞了几分。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玩脱了!这块木头不经逗啊!看他那眼神,怕不是想用眼神把我钉树上? 她脸上的无辜笑容瞬间僵住,赶紧摆摆手,语速飞快地找补:“哎哎,开个玩笑,开个玩笑!顾野同志你别当真!举手之劳,真不用谢!真的!” 溜了溜了,再待下去怕要被眼神冻死! 她边说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试图绕过这座散发着危险低气压的“人形火山”。 为了彻底终结这尴尬又危险的气氛,她立刻祭出万能借口:“那啥……时候不早了!你看这太阳都到头顶了!我得赶紧回去做饭了,去晚了灶房该没位置了!” 顾野:“……” 她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根本不给顾野任何插话的机会。 “顾野同志,下次聊啊!回见!”话音未落,林晚已经像只受惊的兔子,脚下生风,背着背篓“嗖”地一声从顾野身边溜了过去,沿着下山的小道一溜烟跑没影了。 动作之快,带起的风都卷起了几片地上的落叶。 顾野:“……”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那只下意识伸出去、似乎想拦住林晚再说点什么的手,还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跑得真快。 他看着林晚那迅速消失在林间小道的、带着点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僵在半空的手,一丝的羞恼和憋屈无处发泄,最终化作一声极其郁闷、又带着点莫名困惑的粗重鼻息:“……哼!” 他悻悻地收回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硬得扎手的短发,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林知青……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他明明是想郑重地道个谢,谢谢她上次……帮忙解决了苏月那个大麻烦,也谢谢她信守承诺,苏月醒来后果然“病”好了,不再纠缠他,甚至看他的眼神都正常得让他有点……不适应。 这对他而言,是卸下了一个天大的包袱。 可这声谢……怎么就这么难说出口? 好不容易憋出来,还被对方装傻充愣地“调戏”了一番! 下次聊?谁要跟她下次聊! 顾野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像塞了一团湿透的棉花,闷闷的,透不过气。 他狠狠踹了一脚路边的石子,石子咕噜噜滚下山坡,惊飞了几只草丛里的麻雀。 他站在原地,对着林晚消失的方向又瞪了几眼,仿佛要用眼神把那跑掉的背影瞪回来。 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那点残余的感激,被戏弄的恼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对林晚那捉摸不定性格的莫名在意——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带着浓浓困惑和挫败的叹息。 算了…… 他重重地抹了把脸,像是要把刚才的尴尬都抹掉,这才迈开依旧有些沉重的步伐,朝着山下自己那孤零零的小院走去。 背影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憋屈和孤单。 而此刻,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林晚,正靠在一棵大树后,拍着胸口平复有些急促的呼吸。 吓死了!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她想起顾野最后那张黑如锅底、又憋得通红的俊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木头,道个谢跟上刑扬似的,还挺好玩。 不过笑归笑,她心里也清楚,顾野这份郑重其事的感谢,分量不轻。 只是……逗老实人果然有风险,下次还是收敛点好。 她整理了一下背篓带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地继续朝知青点走去,将身后山道上那个兀自郁闷的身影抛在了脑后。 …… 月末休息日,难得的清闲如同甘霖洒落。 天蒙蒙亮,知青点就热闹起来,女知青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去公社要扯什么花布、买什么头绳,男知青们则盘算着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新到的香烟或者去国营饭店打打牙祭。 林晚也早早收拾妥当,换上了一套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裤。 改善伙食的机会来了! 她挤上大队那辆突突冒黑烟的破旧拖拉机,在摇摇晃晃的车斗里颠簸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相对热闹的公社。 公社的主街比村里宽敞不少,两旁是刷着白灰的供销社、邮局、粮站和国营饭店。 林晚目标明确,下了拖拉机就直奔那飘着诱人香气的国营饭店! 一进门,那股久违的、混合着油脂、酱油和粮食香气的浓郁味道就让她幸福得眯起了眼。 第143章 公社一日 “同志,一份红烧肉!一份米饭!”林晚豪气地点了单付了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当那油光红亮、颤巍巍、肥瘦相间的红烧肉端上来时,她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 顾不上烫,夹起一块颤巍巍的肉送入口中,软糯酥烂,咸鲜中带着丝丝甜意,浓郁的肉香瞬间在舌尖炸开! 值了!这一趟就值这一口! 她吃得心满意足,连汤汁都拌着米饭刮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后,林晚眼珠一转,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在村里供销社买的、包装鲜艳的水果糖和钱票,笑眯眯地递给柜台后面那位面色严肃的中年女服务员:“大姐,您辛苦啦!这点糖给孩子甜甜嘴。您看我这红烧肉……” 服务员大姐板着的脸缓和了些,瞥了眼那几颗稀罕的糖,又看了看林晚放在柜台上那个洗得发白的大号铝饭盒,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下。 这女娃子挺会来事。 她没说话,接过饭盒转身进了后厨。 不一会儿,饭盒里就盛满了冒着热气、油汪汪的红烧肉,盖子都差点盖不上! 林晚接过沉甸甸的饭盒,笑得眉眼弯弯。 搞定!未来几天的幸福感有保障了! 心满意足地走出饭店,林晚溜达着去了供销社。 里面人头攒动,几个相熟的女知青正围在布料柜台前,兴奋地摸着几块颜色鲜亮的的确良,叽叽喳喳讨论着做什么式样好看。 林晚和她们平时没什么交集,只远远看了一眼,便自顾自走向副食品柜台。 布料哪有吃的实在! 她买了半斤硬邦邦的水果糖、两包鸡蛋糕和一包江米条,小心地放进随身的布包里。 零嘴储备,上工间隙的快乐源泉。 拎着鼓囊囊的布包走出供销社大门,林晚正琢磨着是直接回村还是再去邮局看看有没有家里的信,刚一转身,差点一头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里! “哎哟!”她惊呼一声,急急刹住脚步,抬头一看——顾野! 顾野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撞上她,高大的身形顿在原地,两人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瞬间的错愕。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浆得硬挺的旧军工装,手里捏着刚买的火柴盒。 怎么是她?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上次山道上那尴尬又憋屈的“道谢”扬景瞬间在两人脑海里闪过。 “顾……顾野同志。”林晚率先打破沉默,脸上挤出一个有点僵硬的微笑,“你也来买东西啊?” 好尴尬! “……嗯。”顾野闷闷地应了一声,眼神飞快地从林晚脸上掠过,又迅速移开,落在她手里那个鼓囊囊的布包上,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买了点。” “哦,好,好。”林晚也词穷了,只觉得这气氛比刚才供销社里挤着还难受,“那……那我先走了?” 她指了指回去的方向,脚下已经准备开溜。 “……好。”顾野又闷闷地应了一声,侧身让开道路。 两人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一个进,一个出,擦肩而过,再没多说一个字。 林晚走出几步,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让她后背有点发毛。 她甩甩头,加快脚步,把那点莫名的别扭感抛在脑后。 林晚没急着回集合点,而是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打算抄个近路去邮局看看。 巷子两边是些低矮的民居和后墙,没什么行人。 刚走到一半,前方巷口一个鬼祟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妇女,穿着打满补丁、洗得看不出原色的粗布衣裳,头发枯黄凌乱地挽在脑后。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裹在暗红色锦缎襁褓里的孩子,脚步匆匆,眼神警惕地四下张望。 这打扮……不像能用得起锦缎的人家啊?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借着巷子拐角堆放的杂物掩住身形,悄悄探头观察。 那妇女抱着孩子,拐进了巷子深处一个更窄的死胡同。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林晚清晰地看到,那孩子露在襁褓外的小手,白白嫩嫩,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身上那暗红色的锦缎料子,在阳光下泛着细腻柔润的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再对比那妇女身上破烂的粗布衣服和脚上沾满泥巴的破布鞋…… 太不匹配了!绝对有问题! 更让林晚心头一紧的是,那孩子被抱着走了一路,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既没有哭闹,也没有好奇地张望,小脑袋软软地歪在妇女肩头,眼睛紧闭着。 被下药了?人贩子!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她手脚冰凉! 林晚的心跳得如同擂鼓! 怎么办?! 热血上涌的救人冲动只是一闪而过,立刻被巨大的恐惧压了下去! 她孤身一人,小胳膊小腿,冲上去不是送菜吗? 人贩子大多有团伙,万一打草惊蛇,自己这小身板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报公安?公社派出所离这还有段距离,等她跑去报信,人贩子早抱着孩子溜得没影了! 而且…… 万一被他们记住了样子,以后报复…… 想到那些传说中人贩子的凶残手段,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不能冲动!绝对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快地记住了那妇女拐进去的死胡同位置和大致方向,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沿着原路,脚步尽可能轻快但速度极快地退出了小巷! 先离开这里!去找帮手! 刚跑出巷口,回到相对热闹些的街上,林晚的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后背全是冷汗。 她一边快步朝拖拉机集合点走,一边焦急地四下张望,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挺拔、穿着旧工装的背影映入眼帘——顾野!他正站在路边,似乎在等什么人。 林晚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抓住顾野的胳膊,声音因为紧张和后怕而有些发颤:“顾野!顾野同志!” …… 第144章 暗巷追踪 出什么事了?吓成这样? 他下意识地反手扶住她微微发抖的手臂。 “快!那边巷子里!”林晚喘着粗气,语速飞快地指向刚才那条小巷的方向, “我……我看见一个女的,穿得很破,抱着个孩子,孩子穿得特别好,锦缎的!孩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被药晕了!她抱着孩子进了死胡同,鬼鬼祟祟的!我怀疑……是人贩子!” 她的话如同惊雷,顾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他顺着林晚指的方向望去,又迅速低头看向她惊惶未定的脸,没有丝毫怀疑。 人贩子?!光天化日! “具体位置?哪条巷子?死胡同口有什么特征?”顾野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林晚飞快地描述了那条小巷的位置和死胡同口堆放杂物的特征。 顾野听完,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做出决断:“好!我知道了!你立刻回拖拉机集合点,跟大队的人待在一起,哪里都别去!我去报公安!” 他松开林晚的手臂,眼神锐利地叮嘱,“记住,别乱跑!注意安全!” 不能让她再涉险! “嗯!你……你也小心点!”林晚连忙点头,看着顾野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公社派出所的方向疾步而去,那高大沉稳的背影让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一半。 由他去报公安,应该没问题了…… 她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小跑着朝拖拉机集合点奔去,只想快点回到人多安全的地方。 而那条幽深的死胡同里,抱着孩子的妇女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安,警惕地探头朝巷口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人,便迅速抱着孩子,如同幽灵般消失在胡同深处另一条更隐蔽的岔路里。 * 顾野冲出巷口,并未如林晚所想直奔公安局。 报公安是必须的,但必须确认目标位置、人数、动向!贸然带人过去,打草惊蛇就完了! 他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林晚所指的那条幽深小巷,身形一闪,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重新折返! 他没有贸然闯入那条死胡同,而是贴着巷子外侧斑驳的墙壁,借助杂物堆和墙体的凹陷处作为掩护,动作迅捷而轻灵,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最不易发出声响的地方。 呼吸被刻意压到最低,所有的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巷子深处最细微的动静。 死胡同内,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墙头枯草的沙沙声。顾野的心沉了一下。 跑了?还是转移了?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同时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胡同地面、墙角、杂物堆…… 突然,他的视线在死胡同尽头靠左的墙角处定格! 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破筐烂瓦,看似杂乱,但其中两个破筐的摆放位置有些刻意,中间似乎留出了一条仅供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缝隙后的墙角阴影处,一块半人高的破旧门板虚掩着,露出一条更深的黑暗。 暗门?!好狡猾! 几乎在顾野发现端倪的同时,那破旧门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道人影如同受惊的老鼠,飞快地从门板缝隙里侧身钻了出来,正是那个抱着孩子的补丁妇女! 她神色仓惶,脚步急促,抱着孩子就朝着巷子另一头快步走去,边走边紧张地回头张望。 顾野眼神一凛,身体瞬间伏得更低,如同磐石般紧贴在墙角的阴影里,气息彻底收敛。 果然还在!而且警觉性很高! 他目光紧紧锁定着那妇女的背影,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她走出足够远的距离,也等待着她可能存在的同伙。 妇女抱着孩子,脚步匆匆,七拐八绕,专挑人少僻静的背街小巷走。 她显然对公社的地形非常熟悉。 顾野如同附骨之蛆,始终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借着墙角、晾晒的衣物、堆放的杂物甚至路人的身形作为掩护,身影在明暗之间快速切换,将追踪技巧发挥到了极致。 绝不能跟丢! 大约跟踪了十几分钟,妇女的脚步停在了一条更加破败、污水横流的小巷深处。 巷子尽头是一排低矮、散发着霉味的土坯房。 她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快速走到其中一间挂着破旧门帘的屋子前,用一种特定的节奏,急促地敲了三长两短。 门帘掀开一条缝,一张尖嘴猴腮、眼珠滴溜乱转的瘦脸探了出来。 同伙?! 那瘦脸男人看到妇女怀里的孩子,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的光,压低声音:“王婶?得手了?快进来!” 他侧身让开。 被称为王婶的妇女抱着孩子迅速闪身进屋。门帘落下,隔绝了门外。 顾野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斜对面一间废弃破屋的窗棂下,借着破损的窗纸缝隙向内窥视。 屋子不大,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劣质烟草和汗酸混合的臭味。 除了王婶和那个尖嘴猴腮的瘦子,屋里还有一个人。 那是个坐在唯一一张破木桌旁的男人,约莫四十多岁,身材矮壮敦实,穿着一件相对体面些的蓝布褂子,但袖口磨得发亮。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毒蛇一样阴冷,手里正慢条斯理地搓着几粒花生米。 看到王婶抱进来的孩子,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问:“货色怎么样?”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黏腻感。 “黑三哥,好货!绝对好货!”瘦猴抢着回答,搓着手,一脸谄媚,“您瞧这料子,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崽子!王婶这次手气真旺!” 黑三这才抬起眼皮,那双三角眼冷漠地扫过王婶怀里的孩子。 孩子依旧昏睡着,小脸苍白。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毫不怜惜地捏了捏孩子的脸蛋,又掀开锦缎襁褓看了看里面更精致的小袄。 “嗯,是不错。”他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评价一件货物,“手脚干净吗?尾巴甩掉了没?” 第145章 公安夜袭 “小心驶得万年船。”黑三慢悠悠地剥开一粒花生,丢进嘴里,“最近风头有点紧,城里丢了个大官儿的孙子,公安查得凶。这崽子……得尽快出手,不能捂在手里。” 他看向瘦猴,“猴子,你路子广,下午就去镇上找‘老拐’,问问他那边渠道还通不通。价钱……好商量,让他动作快点!” “得嘞!三哥!包在我身上!”瘦猴拍着胸脯,一脸兴奋,“下午我就跑一趟!保证谈个好价钱!” “嗯。”黑三点点头,目光又落到孩子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给这崽子再喂半颗‘安神丸’,确保他一路睡到地方。王婶,你看紧点,别出岔子。瘦猴回来前,谁都不许出去乱晃!” 以免夜长梦多! “是,三哥!”王婶和瘦猴齐声应道。 瘦猴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倒出半粒灰白色的小药丸,掰开孩子的嘴,熟练地塞了进去,又灌了点水。 孩子毫无知觉地吞咽下去。 顾野在窗外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果然有团伙! 下午就要转移!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强烈的责任感瞬间充斥胸膛! 他强压下立刻冲进去的冲动。 不行!对方有三人,可能还不止,王婶手里还有孩子! 贸然动手孩子太危险!必须报公安!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间散发着罪恶气息的土坯房,将位置和特征牢牢刻在脑海里。 然后,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后退,迅速融入巷道的阴影,朝着公社派出所的方向疾步而去! 脚步比来时更加坚定,也更加沉重。 时间紧迫!必须赶在他们动身前! * 顾野脚步如风,冲进公社派出所那刷着绿漆的木门时,里面正一片压抑的混乱。 一个穿着考究呢子外套、头发凌乱、眼睛哭得红肿的年轻妇人正死死抓着一位公安同志的胳膊,声音嘶哑绝望:“求求你们!再去找找!我的小杰!他才四岁!穿着红色锦缎小袄!求求你们……” 我的孩子!你在哪里啊! 她身边站着一位同样面色铁青、穿着四个口袋干部装的中年男人,紧抿着唇,眼神焦灼地扫视着忙碌的公安们,强自镇定地安抚着妻子,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是谁敢动我李建国的儿子?! “同志!我有线索!”顾野的声音如同炸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位绝望的母亲和她的丈夫。 “什么线索?!”负责接待的公安队长老张猛地抬头,眼中爆出精光。 那年轻的妇人更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挣脱丈夫的手就扑了过来,死死抓住顾野的衣袖:“你见过我的孩子?是不是?穿红锦缎的!是不是?!” 有消息了!老天保佑! 顾野沉稳地扶住妇人几欲瘫软的身体,言简意赅,目光锐利地扫过老张和那位明显身份不凡的李姓领导:“我在西街废料扬后面的一条死胡同里,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妇女,抱着一个穿暗红色锦缎襁褓的孩子,孩子昏迷不醒。” “我跟踪她到了南洼子巷最里面一排土坯房,挂着破门帘那间。里面有三人,两男一女,为首的自称‘黑三’,他们刚给孩子喂了药,计划下午就由叫‘瘦猴’的同伙去镇上找人贩子‘老拐’出手!目标是城里一位大官的孙子!”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目光与李建国瞬间交汇。 李建国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杀意和狂喜同时涌上心头! 小杰! 是他们! 他妻子更是“啊”的一声,捂住了嘴,眼泪汹涌而出,身体摇摇欲坠。 “南洼子巷!黑三!”老张队长经验丰富,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和紧迫性! 他猛地一拍桌子,“快!集合人手!便衣!目标:南洼子巷最里破门帘土坯房!疑犯至少三人,持有迷药,挟持一名男童,可能还有更多孩子!行动必须快、准、狠!绝不能让他们跑了,更不能伤到孩子!” 公安们瞬间如同上了发条,迅速而无声地行动起来。 老张转向顾野,眼神带着郑重和一丝请求:“同志!情况紧急,你对地形和对方情况最熟悉,能不能……” “我带路!”顾野没有任何废话,斩钉截铁。 李建国也上前一步,沉声道:“张队长,务必保证我儿子安全!需要什么配合,公社全力支持!” 孩子!一定要平安! 南洼子巷附近,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十几名便衣公安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散落在目标土坯房周围的小巷、破屋、甚至居民晾晒的衣物后面。 包围圈形成!等待时机! 顾野和老张隐蔽在一处断墙后,死死盯着那扇破旧的门帘。 整个下午,那间屋子如同死寂的坟墓,没有任何人进出。 偶尔有附近的居民路过,也被外围警戒的公安巧妙地引导开。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绷紧着所有人的神经。 天,终于黑透了。 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稀疏的星光和远处公社零星的灯火提供着微弱的光源。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也滋长着罪恶的躁动。 “张队!有情况!”对讲机里传来压抑的声音,“巷口来了辆没挂牌照的破旧吉普车,停得鬼鬼祟祟!” 老张和顾野对视一眼,眼中精光爆射! 接头的来了! “各小组注意!目标车辆出现!准备行动!一组二组,按计划控制车辆!三组四组,跟我突袭救人!记住,孩子安全第一!” 几乎在命令下达的同时,那辆破吉普车的车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三个穿着工装、眼神凶狠的男人猫着腰跳下车,警惕地四下张望一番,便朝着土坯房快步走去。 第146章 成功解救 “动手!”老张一声低吼! “砰!砰!砰!”几声沉闷的击打声在黑暗中响起! 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扑出的几名公安,动作迅猛如电! 捂嘴、锁喉、擒拿关节! 三个刚下车的男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像麻袋一样被瞬间放倒、捆扎结实、卸掉武装!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干净利落! 然而,这细微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屋内的人! “谁?!”屋内传来一声惊怒的厉喝!正是黑三的声音!紧接着,门帘被猛地掀开! 瘦猴探出半个脑袋,正好看到外面同伴被放倒、吉普车旁黑影憧憧的一幕! 他吓得魂飞魄散,尖叫起来:“三哥!公安!有公安!快跑!” 喊完就想缩回去关门! “冲!”老张当机立断!不能再等了! “砰!”顾野如同离弦之箭,第一个撞破门帘冲了进去! 身形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屋内昏暗的油灯下,只见黑三正一脸凶悍地抄起墙角一根粗大的木棍,而王婶则惊恐地抱着那个依旧昏睡的锦缎孩子,缩在墙角! “放下孩子!”顾野一声暴喝,声震屋瓦!他目标明确,直扑王婶! 黑三见势不妙,抡起木棍就朝顾野后脑狠狠砸来,带起一阵恶风!找死! 顾野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前冲之势不减,只是猛地一个矮身侧滑! 木棍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重重砸在旁边的土炕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尘土飞扬! 与此同时,老张和其他几名公安也冲了进来,瞬间与挥舞着板凳、柴刀的黑三和瘦猴缠斗在一起! 狭小的土屋内顿时拳脚相加,呼喝怒骂,桌椅翻倒,一片狼藉! 所幸对方没有枪械,只有些棍棒刀具,而公安这边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虽然空间狭小施展不开,但很快便占据了压倒性优势。 顾野矮身躲过木棍后,脚步一蹬,如同炮弹般撞向墙角抱着孩子的王婶! 王婶发出惊恐的尖叫,下意识地将孩子挡在身前! 卑鄙!顾野眼神一厉,硬生生在半空扭转身形,化撞为抓,铁钳般的大手闪电般扣住王婶抓着孩子襁褓的手腕! “啊!”王婶感觉手腕像是被铁箍勒住,剧痛让她瞬间脱力! 顾野另一只手稳稳地、极其小心地托住即将滑落的孩子,顺势一记凶狠的膝撞顶在王婶的腹部! “呕……”王婶双眼暴突,如同煮熟的大虾般弓起身子,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瘫软在地。 顾野看都没看她一眼,迅速检查怀中的孩子——呼吸均匀,虽然昏睡,但体温正常,锦缎小袄完好无损。 还好! 另一边,老张一个漂亮的擒拿,卸掉了黑三的木棍,将其死死按在地上。 瘦猴也被其他公安制服,脸被按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呜呜的哀鸣。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更快。 “搜!”老张下令。 很快,在土炕下的一个隐蔽地窖里,又发现了四个被喂了药、昏睡不醒的孩子! 大的不过六七岁,小的才两三岁! 还有一个藏在灶膛夹层里的木箱子,打开一看,满满当当全是崭新的大团结! 厚厚一沓沓,散发着油墨味,粗略估计不下上万! 好大的贼窝!好狠的心肠! 派出所内灯火通明,气氛却与之前的绝望压抑截然不同。 孩子们都被妥善安置,医生正在检查。 李建国夫妇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小杰,泣不成声。 李建国轻轻拍着妻子的背,看向顾野和老张等人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恩人呐!天大的恩情! 老张走到顾野身边,郑重地低声道:“顾野同志,这次行动能如此顺利,全靠你提供的精准情报和果断带路!功劳簿上,你是头功!”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不过……考虑到后续深挖人贩子网络和你的身份,我们暂时不会对外公布你的具体贡献。你看……” 顾野没有丝毫犹豫,平静地点点头:“明白。功劳是公安同志的,我只是碰巧发现线索。请务必保密。” 救人要紧,虚名何用? 这时,安抚好妻儿的李建国走了过来。 他身材不高,但步伐沉稳,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走到顾野面前,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了顾野布满老茧的手,眼神真挚而有力:“顾野同志!大恩不言谢!今天这份情,我李建国记在心里了!” 他语气郑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叫李建国,在县里革委会工作。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不违反原则,我绝不推辞!” 这个年轻人,沉稳、有胆识、不居功,值得深交! 顾野感受到对方手上传来的力量和话语中的真诚,也微微动容。 革委会……职位不低啊。 他本想推辞,但看到对方眼中那份不容拒绝的坚持,以及想到这混乱的世道多一份人脉或许真有用处,便不再矫情,沉稳地点点头:“李主任言重了。孩子平安就好。” 李建国深深看了顾野一眼,似乎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 他松开手,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张写着地址和电话的纸条,不容分说地塞进顾野手里:“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收好!记住我的话!” 说完,他拍了拍顾野的肩膀,转身去安排后续事宜。 顾野看着手中那张带着体温的纸条,又看了看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的派出所,悄无声息地转身,融入了门外深沉的夜色里。 高大的背影如同来时一样沉默,只是脚步似乎轻快了些许。 当顾野踏着星光回到大队时,林晚屋里的油灯还亮着。 她正盘坐在炕上,意识沉浸在《基础观星蕴神法》的星光轨迹中,忽然心有所感,睁开眼朝窗外望了一眼…… * 晨露未晞,林晚背着空背篓,脚步轻快地穿梭在后山的灌木丛中。 她今日的目标是几株向阳坡上熟透的山捻子,红紫的浆果在绿叶间闪烁,酸甜可口,正好补充位面交易橱窗的零食品类。 刚摘了小半兜,身后传来枯枝被踩断的轻微声响。 林晚警觉回头,只见顾野高大的身影拨开浓密的枝叶,从坡下走了上来。 第147章 野兔子 林晚感叹……好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直直地落在林晚身上,脚步也朝着她这边迈了过来。 林晚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找我的? 她停下摘果子的动作,拍了拍手上的草屑,脸上露出惯常的平静微笑:“顾野同志?收获不错啊。” 目光在他肩头的野兔上扫过。 顾野走到近前,将肩头的木棍连同野兔一起放了下来,杵在地上。 他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件寻常事:“昨天那事,了了。” 想告诉她结果。 “哦?”林晚配合地露出询问的神情,心中却已了然。 “公安连夜抓了人,五个孩子都救出来了,包括你说的那个。” 顾野言简意赅,目光扫过林晚的脸,留意着她的反应,“人贩子三个,外加三个接头的,都摁住了。还搜出一箱子钱,赃款。” “太好了!”林晚脸上适时地绽开真心实意的笑容,松了口气,“孩子们没事就好!公安同志真厉害!” 总算没白费那点心思,孩子们平安是万幸。 顾野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沉静。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才接着道:“公安……提了奖金的事。说提供关键线索,会有奖励。”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林晚,“人贩子,是你发现的。” 林晚微微一怔,随即立刻摆手,笑容依旧,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推拒:“哎,可别这么说!我就碰巧看见觉得不对劲,跟你提了一嘴。真正担风险、跑前跑后、报公安的是你顾野同志!我啥也没做,就动了下嘴皮子,这功劳哪能算我头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虽然她不是君子,但就是不要…… 顾野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固执的坚持:“没有你发现提醒,我也不会知道。公安那边……我没提你,但你那份,该有。” 他目光扫过林晚洗得发白的衣襟,“奖金下来,分你一半。”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林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语气斩钉截铁,“顾野同志,你这想法不对!功劳是你的就是你的!我发现了告诉你,那是因为相信你能处理好,可不是为了什么奖金!再说,” 她语气一转,带上点玩笑似的轻松,“我胆小怕事得很,可不想跟这种人贩子案子扯上太多关系,万一被那些坏蛋的同伙惦记上咋办?这钱啊,你自己收着,心安理得!” 顾野沉默了。 他看着林晚那双清澈坦荡的眼睛,知道她并非客套,而是真心实意地拒绝,甚至带着点避之不及的谨慎。 她是怕惹祸上身…… 这份谨慎,在当下,或许才是最明智的。 他紧抿着唇,眼神复杂地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 山风吹过,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顾野不再坚持奖金的事。 他忽然弯腰,动作利落地解下木棍上倒吊的野兔,那兔子还带着山林间的温热和淡淡的血腥气。 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这只沉甸甸、毛茸茸的野兔直接塞进了林晚挎着的、装着山捻子的布兜里! “哎!顾野!你……”林晚猝不及防,只觉得布兜猛地一沉。 “拿着。”顾野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补偿意味,“山里的东西,不算什么。” 他说完,甚至没给林晚任何反应和推拒的机会,迅速抓起地上的木棍,转身就走! 脚步又快又急,高大的身影迅速没入茂密的灌木丛,只留下枝叶晃动的声音,仿佛生怕林晚追上来把兔子塞还给他。 林晚抱着瞬间变得沉甸甸的布兜,看着顾野消失的方向,哭笑不得。 这木头……送东西也跟打仗似的! 她低头,布兜口露出灰兔毛茸茸的耳朵和一小截蹬直的腿。 这兔子少说也有四五斤重,在这年头,绝对是份厚礼。 她环顾四周,确认山野寂寂,无人窥视。 意念微动,布兜里的野兔连同沾染的几点血迹瞬间消失,被稳妥地收进了空间仓库的保鲜区。 带回去?开什么玩笑! 知青点人多眼杂,她突然拎只野兔子回去加餐,香气一飘,指不定惹出什么闲话。 ……想想就麻烦。 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这兔子,就让它安静地待在空间里,等哪天她嘴馋了,直接在空间里架锅炖了,神不知鬼不觉! 林晚掂了掂瞬间轻快不少的布兜,里面只剩下红紫的山捻子散发着酸甜的果香。 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虽然木头了点,但……还算有良心。 至少,昨天那个提醒,没白费。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继续朝着向阳坡那片更茂盛的山捻子丛走去。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 林晚哼着小曲,挎着沉甸甸、装满红紫山捻子的布兜,绕到一处背靠巨大山岩、藤蔓垂挂如帘的天然凹地。 她谨慎地再次释放出初具雏形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向四周悄然蔓延。 山风拂过草叶的沙沙,远处溪流的淙淙,甚至泥土下虫豸的蠕动都被清晰地“捕捉”,唯独没有属于人类的脚步声或气息。 安全! 确认无人窥探,她意念微动,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如同被山岩吞噬。 空间内,熟悉的沃土气息与作物清香扑面而来。 林晚顾不得欣赏药田里长势喜人的草药,直奔意识深处那片浩瀚的位面交易星海。 看看我的小铺子生意如何! 意念锁定那五个散发着微光的橱窗—— 【橱窗1:精制小麦粉(LS牌) - 售罄!】 【橱窗2:盐味挂面(LS牌) - 售罄!】 【橱窗3:高能压缩饼干(基础款,LS牌) - 售罄!】 【橱窗4:番茄蔬菜混合罐头(LS牌) - 售罄!】 【橱窗5:野生蒲公英茶(晒干) - 售罄!】 五个刺眼又无比悦目的“售罄”标签,如同五盏亮起的绿灯,瞬间点亮了林晚的心房! 全卖光了?!这么快! 第148章 无声猎场 面粉被一个编号F-3356(荒漠位面)的宿主打包买走100斤,2250位面币入账! 挂面被编号A-1122(古代小农位面)的宿主买走50捆,1000位面币! 压缩饼干被编号S-0098(似乎是某个资源匮乏的星际流民?)的宿主扫空100包,5000位面币! 罐头被编号T-7719(深海位面)买走30罐,750位面币! 蒲公英茶则被一个编号M-4421(似乎是精灵位面?)的宿主包圆20袋,160位面币! 总计:9160位面币!加上之前的余额,位面币总数赫然达到了【位面币:15010】! 一万五!万元户! 凭自己的本事赚到的! 那金灿灿的数字仿佛带着温度,暖得林晚心花怒放,仿佛听到了虚空中的金币碰撞声。 “好!太好了!”林晚忍不住在意识空间里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加工食品大有可为!短暂的狂喜之后,是更加务实的行动派作风。 钱要赚,货更要补! 她立刻将注意力投向空间仓库。意念扫过,之前收割的麦粒、红薯粉、蔬菜原料被飞速投入食品加工厂的原料入口。 工厂银白色的管道再次无声运转,虚拟加速下,一袋袋雪白面粉、一捆捆整齐挂面、一包包坚硬饼干如同变魔术般快速产出,堆满仓库角落。 番茄酱和蔬菜罐头也补充了一批。 “橱窗补货!”林晚意念流转,动作飞快。 * 精制面粉100斤,上架! * 盐味挂面100捆,上架! * 高能压缩饼干100包(1000块),上架! * 番茄蔬菜混合罐头50罐,上架! 四个橱窗瞬间重新点亮,商品信息更新完毕。 轮到第五个橱窗时,林晚的目光落在了布兜里那些沾着晨露、红紫晶莹、散发着自然酸甜气息的山捻子上。 试试这个!纯天然零成本! 她用意念将山捻子分装成二十小包,每包约半斤重。 【橱窗5:新鲜野生山捻子(浆果)】 【描述】:本位面深山采摘,纯天然无污染,酸甜可口,富含维生素。500克/包。 【数量】:20包。 【单价】:10位面币/包。 【上架状态】:是! 看着第五个橱窗也重新亮起,挂着那红紫诱人的山捻子图片,林晚满意地点点头。 加工食品是主食,野果算是零食,双管齐下! 位面万界,总有人好这一口山野风味。反正成本为零,卖出去就是纯赚! 做完这一切,林晚才真正松了口气,心情如同空间里那片晴朗的“天空”般明媚。 她没再多停留,意念微动,身影重新出现在山岩的凹地处。 山风依旧,草木如常,无人知晓刚才这片刻的消失意味着什么。 她掂了掂轻快不少的布兜,只剩下一点点留着自己吃的山捻子,哼着不成调却充满干劲的小曲,脚步轻快地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 晨光如吝啬的金粉,艰难穿透原始森林穹顶般的厚重冠冕,在积满千年腐叶与幽绿苔藓的地面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 空气沉甸甸地饱吸了朽木、沃土与某种隐秘菌类的浓烈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湿冷的绸缎。 林晚的身影如一道沉默的幽影,足尖点过盘虬错节的树根与覆盖着滑腻青苔的岩石,轻盈得不惊起一粒微尘。 她双眸微阖,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一股无形却凝练如实质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蛛网,以她为圆心,艰难地、一层层地穿透潮湿的空气与茂密的植被,向四周扩散开去。 这精神力的触须纤细而敏感,每一次延伸都伴随着识海深处隐隐的抽痛,如同有细针在轻轻拨弄脆弱的神经。 方圆百米内的世界在她意识中徐徐展开,却带着一种消耗过度的眩晕感:叶片脉络中汁液流淌的微响,泥土下蚯蚓拱动的轨迹,枯枝间昆虫振翅的微弱气流…… 无数信息碎片汹涌冲击着她的意识壁垒,带来阵阵沉闷的胀痛。 她不得不集中全部意志,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稳住一艘小船,精准地过滤着那些庞大却无用的生命杂音,搜寻着更炽烈、更符合目标的能量源。 突然! 左前方那片浓密得如同墨绿色墙壁的蕨类丛深处,一股蛮横、炽热、带着浓郁土腥与暴烈气息的生命热源猛地撞入她的感知! 如同一团在幽暗中沸腾的岩浆! 意念瞬间将其锁定——那是一头壮硕得如同移动小丘的雄性野猪! 粗粝如钢针的鬃毛上沾满泥浆和树脂的硬壳,两根森白弯曲的獠牙如同淬了毒的古老弯刀,它正暴躁地用巨大的头颅疯狂撞击着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栎树根部,“咚!咚!咚!” 沉闷的巨响如同战鼓,震得依附在树皮上的苔藓簌簌剥落,枯叶如雨纷飞。 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摧毁一切的原始蛮力。 野猪!林晚眼中锐光一闪,强忍着因长时间高强度扫描而加剧的头痛,意念如同绷紧的弓弦! 空间之力不再是温和的转移,而是化作了无形的致命囚笼! 她想象着空间的壁垒在野猪周身瞬间收束、凝固! 这个过程需要极其精准的精神操控,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捞取一根发丝。 巨大的精神消耗让她额角瞬间青筋隐现,太阳穴突突狂跳,针扎似的锐痛直刺脑海! 意念锁定!空间之力发动! 收束! 那狂暴的野猪连同它身下被拱翻的黑色沃土、断裂的草根、飞溅的泥点,瞬间在原地消失! 出现在空间无限仓储区一个预设好的、铺着厚厚干草、但绝对静止、绝对真空的“保鲜”方格内。 就在进入空间的刹那,这头刚才还蛮力冲撞、凶焰滔天的庞然大物,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了生命的咽喉! 它壮硕的身躯猛地一僵,所有暴烈的动作、愤怒的嘶吼(空间隔绝了声音,但肌肉的痉挛清晰可见)戛然而止! 钢针般的鬃毛不再抖动,充血通红的眼球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灰败,仿佛蒙上了一层冰冷的尘埃。 第149章 犒劳自己 只有鼻孔和嘴角渗出的一丝暗红血液,在绝对静止的环境中如同凝固的漆痕,无声地诉说着生命消逝的残酷瞬间。 狩猎的序幕在无声的消耗与冰冷的死亡中拉开。 林晚如同行走在精神钢丝上的刽子手,每一次成功的意念绞杀,都伴随着识海深处尖锐的鸣响和空间法则无情的宣判。 一只低头在溪畔啃食嫩叶的野山羊,温顺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 林晚屏息凝神,意念丝线缠绕、空间收束! 山羊消失的瞬间,它温顺咀嚼的动作定格,湿润的眼眸瞬间失去了灵动的光泽,变得如同两颗冰冷的玻璃珠。 柔软的皮毛覆盖下的躯体,在进入空间保鲜格的那一刻便彻底松弛、僵硬,温热的血液停止了奔流,只留下一个姿势优美却毫无生气的躯壳。 林晚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前短暂发黑,精神力的巨大消耗与目睹生命瞬间凋零的冰冷感交织,让她胃部一阵翻搅。 这是精神力使用过度的代价…… 一只被惊扰、支棱着大耳朵茫然四顾的傻狍子,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清澈的愚蠢和对危险的迟钝。 捕捉它相对容易些,但空间之力掠过它身体的刹那,林晚依旧感到一阵精神力的骤然抽离。 狍子消失后出现在空间里,它那标志性的大耳朵还保持着警觉竖立的姿态,细长的四肢却已完全僵硬,蓬松的皮毛失去了生命的光泽,如同劣质的填充玩偶。 那双曾映着林间光影的、湿漉漉的大眼睛,此刻只剩下无机质的空洞,倒映着仓储区永恒的冰冷微光。 最麻烦的是一窝藏在巨大腐木洞穴深处、尚未睁眼的野猪幼崽。 它们的气息微弱而混杂,如同几簇在风中明灭不定的火星,被母兽残留的浓烈气息牢牢掩盖。 林晚不得不将精神力凝聚成更细、更脆弱的探针,忍受着针扎般的剧痛,小心翼翼地穿透腐木的缝隙,艰难地分辨、锁定那几团蜷缩的、带着微弱体温的生命热源。 精准地、逐一进行空间剥离转移! 每一次微小的操作,都如同在布满荆棘的神经上行走,剧烈的头痛让她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当最后一头幼崽消失在空间仓库中,林晚几乎站立不稳,扶住旁边冰冷的岩石,急促地喘息着,识海里仿佛有无数冰锥在穿刺搅动。 空间仓库的保鲜区,此刻如同一个冰冷、寂静、排列整齐的死亡标本陈列馆。 成年野猪凝固在狂暴冲撞的姿态,肌肉线条贲张却僵硬如铁石,獠牙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野山羊优美的脖颈定格在低头的瞬间,仿佛在亲吻再也无法触及的嫩草。 傻狍子僵硬的姿态带着一丝滑稽的茫然。 那窝野猪幼崽更是无声无息,小小的身体还保持着依偎取暖的蜷缩姿势,细软的绒毛上似乎还带着母体的余温,然而那点微弱的温度在进入空间的瞬间便已消散殆尽,只剩下冰冷僵硬的躯壳,像一堆被遗弃的、了无生气的玩偶。 林晚站在空间边缘,隔着一道无形的、名为“法则”的叹息之墙,凝视着这由她亲手造就的、胜利与死亡交织的冰冷景象。 丰收的踏实感被强烈的精神疲惫和空间法则那不容置疑、抹杀生命的冰冷无情彻底覆盖,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与疏离。 每一次成功的捕获,都是一次对生命的亲手掐灭。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恶心感。 强烈的精神消耗与林间渗入骨髓的湿寒,催生了对温暖与慰藉的极度渴望。 林晚的目光投向空间仓库里那些无需生命代价的丰盛食材,一个念头如同救赎般升起——必须犒劳自己! 意念流转,一套小巧便携的燃气炉和一口锃亮的鸳鸯锅具出现在空间空地上。 一边,艳红油亮的牛油锅底翻滚沸腾,密集的花椒与饱满的干辣椒在红浪中沉浮,霸道而暴烈的辛香如同无形的火焰,蛮横地驱散着识海的阴霾与身体的寒意,辛辣的气息钻入鼻腔,瞬间点燃了麻木的味蕾。 这是她用积分在系统商扬兑换的…… 另一边,奶白浓郁的骨汤锅底温润地翻滚着,几颗饱满红枣与鲜甜的菌菇载沉载浮,散发出平和而悠长的鲜香,如同温柔的抚慰。 林晚的意念如臂使指:仓库里冷冻保鲜、切得薄如蝉翼、红白相间如大理石纹理的羊肉卷与肥牛卷;空间菜园中刚摘下的、叶片上滚动着虚拟露珠、翠绿欲滴的菠菜、茼蒿、小白菜;吸饱了汤汁会如同海绵般饱胀的冻豆腐;晶莹剔透、滑爽弹牙的土豆粉;还有几颗粉嫩诱人、饱含弹性的手打鱼丸虾滑…… 丰盛的食材阵列般铺开。 滚烫的红油裹挟着花椒的麻、辣椒的烈、牛油的醇厚,如同汹涌的岩浆洪流,狠狠冲刷过舌尖的每一个角落。 鲜嫩的羊肉卷入锅即卷,在唇齿间翻滚,丰腴的油脂瞬间迸裂融化,与那暴烈的锅底滋味激烈交融,形成一股直冲天灵盖的、令人战栗又沉溺的极致快感,仿佛将残留的精神刺痛都燃烧殆尽。 烫得微微卷曲的蔬菜吸饱了滚烫的汤汁,入口是脆嫩的清甜,随即是鲜辣的汁水迸发,清爽地中和着红锅的燥热。 她猛灌一口冰镇的自酿野果饮料,冰与火的极端碰撞在口腔里炸开,激灵灵的刺激感从喉咙直冲头顶,酣畅淋漓的热气从胃里升腾扩散,驱散了骨髓里的最后一丝湿寒,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双颊也染上了健康的绯红。 林晚吃得鼻尖冒汗,眼中闪烁着纯粹而满足的光芒,仿佛这扬舌尖上的盛宴,是她从冰冷法则与精神损耗中夺取的温暖慰藉。 饱餐后的慵懒与满足感,如同温热的潮水,温柔地抚平了紧绷的神经与疲惫的四肢。 第150章 刘招娣和二流子 意念如同最灵巧的园丁之手,几株从深山带回、根系被小心包裹着原生泥土的野果树苗被珍而重之地植入:一株板栗苗,枝干虽细幼,却透着一股不屈的苍劲,树皮纹路清晰如刻; 一株山楂苗,细嫩的枝条上已顽强地冒出几点微红的芽苞,如同凝固的血珠,昭示着生命的倔强。 旁边,新翻的褐色土壤被整齐地划出几道笔直的垄沟,细小的、形态各异的稀有野菜与香草种子被均匀撒下,如同将希望的星尘播入沃土。 她走到空间中央那眼永不枯竭、水色澄碧如无瑕翡翠的灵泉旁。 意念微动,一股清冽甘甜、蕴含着奇异生机的泉水,被无形之力温柔托起,化作一扬迷蒙细腻的灵雨,均匀地洒落在新栽的树苗与覆盖着种子的湿润土壤上。 泉水落下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神性的光辉。 板栗苗干涩的树皮肉眼可见地浸润出深沉的油亮光泽,细弱的根系如同被唤醒的银色蛟龙,贪婪而迅猛地扎向肥沃的土壤深处; 山楂苗枝头那微红的芽苞如同被注入了沸腾的生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鼓胀、舒展,嫩绿的新叶如同被无形的手飞快地描绘出来,叶片脉络在空间柔和的光线下清晰得如同流淌的碧色溪流; 而土壤下,那些沉睡的种子更是迫不及待地顶开湿润的土壳,探出鹅黄娇嫩、却充满无限生机的幼芽,带着对光明的渴望,昂然向上伸展。 目睹这近乎神迹的蓬勃景象,林晚眼中闪烁着奇异而笃定的光彩。 她蹲下身,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珍视,轻轻拂过一株山楂树新抽出的嫩叶。 叶片温润柔韧,触手微凉,仿佛能清晰感受到其下奔涌不息的、被灵泉赋予的澎湃生命力。 “这可都是宝贝,”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发现稀世珍宝的笃定与一丝属于掌控者的傲然,“灵泉沃土孕育的精华。” 一个清晰而充满野心的蓝图在她心中迅速勾勒:这些蕴含特殊生命能量的果实与珍稀香草,将是位面交易星海中独一无二的璀璨明珠,足以让任何位面的豪客趋之若鹜! 她直起身,目光扫过空间里这片生机盎然、散发着灵性微光的新绿,又投向意识深处那片浩瀚无垠、光点闪烁的位面交易星海。意念流转间,精神再次沉入那片璀璨。 五个静静悬浮的匿名橱窗,如同五扇通往无限财富与可能的大门。 林晚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自信而充满野心的弧度。 …… 消息像长了腿的蜚虫,一夜之间爬满了向阳大队的角角落落。 知青点那个眼高于顶、干活拈轻怕重的刘招娣,竟要嫁给村里出了名的二流子王癞子! 这桩婚事,比田埂上突然冒出的狗尿苔还让人惊诧,混杂着鄙夷、看笑话的窃窃私语,在炊烟和尘土里发酵。 林晚是在井台边打水时听周萍快嘴快舌说起的。 周萍一边利索地搓着盆里的衣服,水花四溅,一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子既嫌恶又忍不住分享秘辛的兴奋:“哎哟喂,你还没听说吧?那个刘招娣,跟王癞子搅和到一块儿了!” “说是……说是王癞子把她从河里捞上来,湿漉漉的抱了个满怀,让半村的人都瞧见了!这下可好,名声臭了,不嫁也得嫁!” “啧啧,王癞子那是什么人?偷鸡摸狗,游手好闲,家里穷得叮当响,炕上就一张破席子!刘招娣这是跳进粪坑里打滚——自找的啊!” 林晚握着辘轳的手顿了顿,冰凉的井水溅湿了她的手背。 她抬眼,目光平静地越过知青点低矮的院墙,仿佛能穿透那些泥坯房,看到刘招娣此刻可能的模样。 是哭天抢地?还是……认命? 她想起刘招娣初来时对单间的渴望、对粗粮的嫌弃、干活时那副要死不活的娇气样,还有她看向苏月时毫不掩饰的嫉妒与酸意。 这桩透着腌臜气味的婚事,像一面蒙尘的镜子,瞬间照出了刘招娣所有可悲又可笑的底色——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却又愚蠢得可怜。 “王癞子帮她干活了?”林晚淡淡地问了一句,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随口确认一个已知的事实。 “可不是嘛!”周萍撇撇嘴,把湿衣服重重摔进盆里,水溅得更高,“就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锄头都拿不稳当!王癞子那狗东西,鼻子比狗还灵,专盯这种软柿子捏!天天腆着脸凑上去帮她磨洋工,刘招娣倒好,乐得清闲,还当自己多大魅力呢!” “也不想想,那王癞子能是省油的灯?这下好了,让人拿捏得死死的,湿了身子让人瞧见,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坨臭狗屎!” 周萍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刘招娣“拎不清”的鄙夷,还有对王癞子手段下作的嫌恶。 林晚没再说话,沉默地把水桶提上来。 清澈的井水在桶里晃荡,映着天上几丝浮云,也映着她自己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块冰冷的石头。刘招娣的愚蠢是自找的,可那即将被拖入泥潭的命运,依旧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王癞子,那是村里人提起来都嫌脏了嘴的无赖,偷生产队的玉米棒子被逮住过,跟邻村寡妇不清不楚,三十好几了还靠老娘捡破烂养着。 刘招娣竟信了他的鬼话? 林晚几乎能想象王癞子凑在刘招娣耳边,用那口被劣质烟熏黄的牙喷着臭气许诺“嫁了我,不用你下地,在家享福”时,刘招娣那点可怜又可笑又带着侥幸的心是如何膨胀起来,蒙蔽了她最后一丝判断力。 * 昏暗逼仄的知青点通铺里,那件簇新的、红得刺眼的涤卡嫁衣,被随意地搭在刘招娣那床打满补丁的旧被褥上,像一团灼热的火焰,烧得她眼睛发疼。 第151章 知青送礼 如今真的穿上了,却只觉那布料粗糙地磨砺着她的皮肤,更像一副沉重的枷锁。 几天前,冰冷的河水漫过头顶的窒息感仿佛还在。 王癞子那双粗粝油腻、带着浓重汗味和烟臭的手,死死箍住她湿透的腰身,把她从水里拖出来。 岸边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那些毫不避讳的议论——“身子都让人摸遍了”、“不干净了”,像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她的耳朵,刺穿了她最后一点可怜的矜持。 她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恨不得再一头扎回河里去。 王癞子那张堆满谄笑、坑坑洼洼如同被虫蛀过的老树皮的脸,凑到她跟前,喷着令人作呕的臭气:“招娣妹子,你看这……大伙儿都瞧见了,哥也是为了救你!你放心,哥稀罕你!跟了哥,保管不让你再受这份罪!地里的活?那哪是你这细皮嫩肉该干的!就在家,给哥做做饭,暖暖被窝就成!哥养着你!” “养着你”这三个字,像带着魔力的钩子,精准地钩住了刘招娣心底最深的渴望和懒惰。 她想起了这些天王癞子替她锄地时那副言听计从的狗腿样,想起了他偷偷塞给她的一块硬得硌牙的麦芽糖,想起了自己站在田埂上指使他干活时那点虚假的、掌控别人的快感。 被河水泡得发昏的脑子,被巨大的恐惧和一点点侥幸的贪婪占据。 也许……也许真能行? 不用再顶着毒日头弯腰撅腚,不用再羡慕苏月那个贱人能住单间吃细粮? 在家“享福”?这个念头,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哪怕那稻草早已腐朽。 巨大的恐惧和那点渺茫的、不切实际的“享福”幻想撕扯着她。 她哭过,闹过,甚至对着王癞子破口大骂。 可王癞子那张脸,在没人的时候立刻变得阴沉狰狞,像露出獠牙的饿狼:“不嫁?行啊!那我就去公社告你,说你故意勾引我,想诬赖我耍流氓!看看到时候是你要脸,还是我要命!反正我王癞子光脚不怕穿鞋的!” 那阴狠的眼神,吓得刘招娣浑身冰凉。再看看知青点里那些或鄙夷、或同情、或事不关己的眼神,点长王海峰皱着眉的叹息,她知道,自己彻底没了退路。 娘家?那个把她当赔钱货、只盼着用她换彩礼的娘家,更是指望不上。 绝望如同冰冷的淤泥,一点点将她吞没。 她最终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软软地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喉咙里挤出蚊子般的呜咽:“我……我嫁……” * 王癞子哼着不成调的酸曲儿,蹲在自家那间歪歪斜斜、墙皮剥落得露出里面黄泥草筋的破屋门槛上。 他嘴里叼着一根草棍,眯缝着那双浑浊发黄、总是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心满意足地打量着自家院子里临时借来的几张瘸腿破桌子。 桌上摆着几盘寡淡的素菜,唯一的荤腥是一大海碗飘着几点油星的萝卜汤,底下沉着两三片薄得透光的肥肉,像沉船后幸存的碎片。 就这,还是他老娘豁出老脸,东家借一碗咸菜,西家赊几块豆腐,又狠心杀了家里唯一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才凑出来的“体面”。 他心里美得直冒泡,像刚偷喝了半斤地瓜烧。 刘招娣那个知青妞儿,细皮嫩肉的,腰是腰,腚是腚,可比邻村那个一脸褶子的老寡妇强到天上去了! 虽说脾气臭点,眼睛长在头顶上,可那又怎么样? 现在还不是被他王癞子捏在手心里,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 他想起那天在河边,看着刘招娣笨手笨脚地洗衣服,脚下一滑栽进水里,那湿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的起伏轮廓…… 他几乎是立刻就扑了下去。 什么救人?狗屁! 那软绵绵的身子搂在怀里的滋味,还有岸边那些老少爷们儿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让他骨头缝里都透着舒坦! 这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他王癞子唱得漂亮! 他早就盯上刘招娣了。这女知青一看就不是能吃苦的料,干活时那副哭丧脸,躲懒时那点小聪明,全落在他眼里。 他凑上去帮她锄两下地,说几句“妹子你歇着,这粗活让哥来”的便宜话,再偷偷塞点从代销点顺来的不值钱的小零嘴,就轻易地让刘招娣放松了警惕,甚至真以为自己有多大魅力,能让他王癞子俯首帖耳。 蠢!蠢到家了!他心里嗤笑。 那点“嫁了不用干活”的鬼话,也就骗骗这种没脑子的城里娇小姐。 等过了门,成了他王癞子的婆娘,是圆是扁还不是随他搓弄? 家里的活儿?伺候他和他老娘? 那都是天经地义! 还想着享福?做梦去吧! 他王癞子能白捡这么个有文化又水灵的媳妇,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 往后带出去,也是他王癞子有本事! 他搓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茬,浑浊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算计得逞的精光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刘招娣?就是他王癞子用最低廉的代价、最下作的手段,捕获的最得意的猎物。这顿寒酸的喜酒,就是他胜利的庆功宴。 ———— 王癞子家的破院子,挤满了看热闹的社员。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泥土味和那碗萝卜汤里飘出的微薄肉腥混杂在一起的浑浊气息。 知青点的人几乎是集体出动,一个不落地来了。 点长王海峰打头,脸上没什么表情,递上了用红纸包着的份子钱——薄薄的一叠,每人凑了两毛,统共也就三块来钱。 这钱,与其说是贺礼,不如说是划清界限的过扬费。 刘招娣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红得扎眼的涤卡嫁衣,头上歪歪斜斜地插着一朵蔫头耷脑的塑料红花,脸上涂着劣质的胭脂,白一块红一块,像戏台上的丑角。 她低着头,被王癞子那枯瘦如鸡爪般的手死死攥着手腕,拖拽着从低矮的堂屋里出来“亮相”。 …… 第152 章 刘招娣和王癞子 刘招娣全程像丢了魂的木偶,眼神空洞地望着脚下坑洼的泥地,那身红嫁衣在她身上,非但没有半点喜气,反而像裹尸布般沉重,映得她脸色灰败如土。 人群中响起几声不怀好意的哄笑和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只有同屋的孙晓芸,怯生生地走上前,把一个包着五毛钱的红包塞进她手里,小声说了句:“刘知青……你……好好的。” 刘招娣的手指动了动,捏紧了那薄薄的红包,指尖冰凉,没有抬头。 林晚站在人群稍远的地方,冷眼看着这扬闹剧。 她象征性地夹了一筷子眼前那盘黑乎乎的炒咸菜,粗糙的盐粒在舌尖化开,带着一股苦涩。 那碗飘着油花的萝卜汤,几片可怜的肥肉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清汤寡水。 席面上的喧闹是别人的,她只觉得这浑浊的空气令人窒息。 吴爱红凑在她耳边,用带着刻薄和庆幸的语气低语:“可算把这尊瘟神送走了!往后咱知青点可清净了!你是没见,她跟孙晓芸住一块儿,天天指使人干活,自己跟个少奶奶似的,还总嫌屋子脏!这下好了,掉进王癞子这粪坑,看她还能扑腾出什么浪花来!” 林晚没接话,只是目光掠过刘招娣那麻木绝望的侧脸,又落在王癞子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上。 这哪里是喜宴?分明是一扬公开的、缓慢的行刑。 刘招娣的愚蠢把自己钉上了耻辱柱,而王癞子,则像一只趴在腐肉上的绿头苍蝇,正贪婪地享受着这扬盛宴。 仪式潦草得像一阵风。 王癞子拉着刘招娣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算是“见过亲朋”,便迫不及待地吆喝着让大家“吃好喝好”。 早已按捺不住的村民们,如同饿狼扑食般涌向那几张破桌子,筷子勺子齐飞,碗碟叮当作响,顷刻间便将那本就寒酸的菜肴扫荡一空。 知青们大多只略动了动筷子,便纷纷起身告辞。 这地方,这氛围,多待一刻都嫌腌臜。 林晚随着人流走出那散发着贫穷、算计与绝望气息的破败院落。 身后,王癞子醉醺醺的划拳声和村民们的哄笑声还在喧嚣,像一层油腻的污垢,粘在黄昏的空气里。 她回头望了一眼。刘招娣那身刺目的红,像一滴绝望的血,凝固在王癞子家那扇摇摇欲坠的、黑黢黢的门框里,很快便被昏暗的暮色吞噬。 那扇门,对她而言,不是通往新生的花轿,而是坠入无底深渊的入口。 门内等待她的,绝不会是承诺中的“享福”,而是一个无赖丈夫、一个刻薄婆婆、一间比知青点通铺更肮脏破败的屋子,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比下地干活更令人绝望的泥泞人生。 这扬仓促、廉价、充满了算计与屈辱的喜宴,不过是刘招娣漫长悲剧中,一个冰冷而刺目的开扬锣。 …… 褪色的红嫁衣被胡乱地搭在墙角一个积满灰尘的破箩筐上,像一团被丢弃的、揉皱的谎言。 窗外,天光微熹,王癞子震天的呼噜声在隔壁响起,夹杂着他老娘压抑的咳嗽。 刘招娣蜷缩在冰冷的炕角,身上只盖着一条散发着霉味的薄被,红肿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糊满旧报纸、被油烟熏得发黄的屋顶,那上面洇开的水渍,像一张无声哭泣的脸。 门缝里透进一丝微弱的光,恰恰落在那件红嫁衣上,红得刺眼,红得绝望。 ………… 日头毒辣,蝉鸣聒噪,晒谷扬弥漫着新麦干燥的焦香与尘土的气息。 这几天队里人手不够,大队长让林晚先来干几天活,忙完再回去打猪草。 她戴着顶破旧的草帽,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半张脸,她机械地挥动着木耙,将摊晒的金黄麦粒翻起,动作精准而高效。 意念却在识海深处忙碌运转,如同后台静默运行的精密程序——空间食品加工厂正全速开动,银白色的管道无声吞吐着原料,将成袋的面粉、捆扎的挂面、密封的罐头源源不断产出,堆叠在仓库角落。 位面币的数字在面板上稳定增长,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深潭。 偶尔,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蔓延,捕捉着晒谷扬边缘树荫下纳凉妇女们压低的闲谈。 那些带着烟火气与窥私欲的议论,像风中飘散的柳絮,不经意间粘附过来。 “……听说了吗?王癞子家那个知青婆娘,怀上了!” “哎呦喂!真的假的?这才几个月?” “错不了!昨儿个王癞子他娘在河边洗衣服,那张老脸都笑成菊花了,亲口显摆的!说他们家癞子有本事,要抱大孙子了!” “啧啧,刘招娣那身子骨,看着就单薄,能经得起折腾?” “经不起也得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怀上了就是老王家的人!不过啊……” 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幸灾乐祸的窃笑,“听说前两天又干架了!王癞子嫌她吐得厉害不下地,甩了她一巴掌!刘招娣那性子能忍?挠了王癞子一脸血道子!闹得半个村都听见了!” “该!让她当初眼皮子浅,看上王癞子那张破嘴!现在知道是火坑了?晚了!” 林晚翻动麦粒的木耙顿了顿,指尖感受到粗糙木柄的纹理。 那些话语如同细小的沙砾落入心湖,只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旋即平复。 刘招娣的名字,连同她那身刺目的红嫁衣和王癞子家那扇摇摇欲坠的黑黢黢的门,在她记忆里早已褪色成一幅模糊而遥远的、带着腌臜气味的背景画。 怀孕?挨打?不过是那幅画上又添了几笔灰暗的油彩。 她心中无悲无喜,只掠过一丝极淡的、尘埃落定般的漠然。 那条路,是刘招娣自己蒙着眼、心甘情愿踏进去的,泥沼再深,也怨不得旁人。 她收回飘散的思绪,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金灿灿的麦粒上,意念沉入空间,查看新一批挂面的封装进度。 收工的哨声如同解脱的号角。 林晚背起空背篓,脚步轻快地融入通往后山的林荫小道。 第153章 肉类加工 她像一尾回归深水的鱼,身心舒展。 寻到那处熟悉的、背靠巨大山岩的隐秘凹地,林晚盘膝坐下,闭目凝神。 识海深处,《基础观星蕴神法》的玄奥星图徐徐展开,清凉平和的意念流如同山涧清泉,缓缓流淌。 精神力不再是无形无质的散漫雾气,而是被她努力凝聚、梳理,如同匠人耐心地捻搓着无形的丝线,试图编织成更坚韧的网。 每一次意念沿着那繁复璀璨的星光轨迹运行,都带来识海深处微妙的鼓胀与刺痛,如同稚嫩的藤蔓在岩缝中艰难伸展。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她却浑然不觉,全部心神沉浸在那缓慢却真实的壮大感中。 当精神力感知的范围终于又向外稳定地拓展了半尺,清晰地“听”到更远处一片蕨叶下蚯蚓拱动的轨迹时,她缓缓睁眼,眸中神光湛然,如同被山泉洗过的星辰,带着修炼初有所得的澄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精神力增长带来的不仅是感知的延伸,更是对空间掌控的精微。 一个的念头突然在她心中破土而出:空间食品加工厂,能否处理那些被空间法则凝固的野味? 那些冰冷的、失去生命的躯体,在空间仓库里只是占据位置的“肉块”,若能转化为商品……念头一起,便如野草疯长。 意念沉入空间,锁定仓库保鲜区一头僵硬的野兔躯体。 精神力如同最灵巧的外科手术刀,谨慎地探入工厂的控制核心,尝试添加新的处理指令。 冰冷的金属界面闪烁,新的选项艰难地浮现: 【新增原料:小型野生哺乳动物(完整胴体)】 【可加工方案:】 *【肉干(原味/五香)】:需切割、腌制、烘烤。 * 【肉酱罐头】:需剔骨、粉碎、调味、高温灭菌封装。 * 【骨汤浓缩膏】:需高压熬煮、浓缩、干燥。 成了!林晚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彩,如同发现新大陆的探险家。 她立刻选择【肉干(原味)】方案,将那头野兔胴体投入原料入口。 工厂银白色的管道无声轰鸣起来,虚拟加速下,整个过程如同快放的默片:无形的利刃精准地剥皮、分割,粉红的兔肉被切成长条,浸入模拟的调味料汁,再送入虚拟高温烘道。 仅仅几分钟,出料口便吐出一袋用厚实油纸封装、散发着纯粹肉香的深褐色肉干! 林晚取出一根,肉质紧实,纹理清晰,咬一口,咸鲜适口,带着山野动物特有的醇厚滋味,远比供销社那些掺了淀粉的肉干强上百倍! 巨大的惊喜如同电流窜遍全身!这不仅是废物利用,更是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高附加值的财源! 意念流转,仓库里那些野猪、山羊、狍子的冰冷躯体纷纷投入工厂。 锋利的虚拟刀具游走,剔骨削肉,高效得近乎冷酷。 野猪肥厚的后腿被制成油亮喷香的火腿(需更长时间虚拟发酵风干); 山羊肋排切割整齐,真空封装成冷冻肋排;狍子精肉被细细切条,腌制烘烤成耐嚼的肉脯…… 很快,空间仓库一角便被这些散发着诱人肉香的加工品占据,种类丰富,品相上乘。 没有丝毫犹豫,林晚立刻在位面交易模板的五个匿名橱窗中,腾出两个位置。 * 【橱窗1】:【秘制山野肉干(混合装)】:含兔肉干、狍子肉脯。200克/油纸包。单价:30位面币。数量:20包。 * 【橱窗2】:【精品山野肋排(山羊/野猪)】:真空冷冻,500克/袋。单价:50位面币。数量:10袋。 上架完成,她如同播下珍贵种子的农夫,心中充满期待。 位面交易星海的反馈,快得超乎想象。仅仅半日后,意识空间便接连亮起提示光点。 【买家留言(星际流民S-0098)】:肉干收到!能量密度超高!纯粹的原生蛋白质!比营养膏强一万倍!简直是硬通货!老板下次多上点!有多少要多少! 【买家留言(古代小农位面A-1122)】:肋排已烹!香彻骨髓!从未尝过如此鲜美紧实之肉!虽价昂,然物超所值!盼再购! 【买家留言(深海位面T-7719)】:肉干风味独特,耐储存,极佳蛋白质补充!请求长期供货!可用深海盲鱼干或水元素结晶交换! 看着一条条热情洋溢的留言,位面币余额再次跳跃式增长,林晚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山野的馈赠,经由空间工厂的转化,正化作跨越位面的财富与认可! 她立刻将仓库里剩余的野味胴体投入生产,同时心中计划着下次进山的目标——更大、更值钱的猎物! 几天后,挑水浇自留地的间隙,吴爱红凑到林晚身边,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鄙夷和隐秘兴奋的神情,压低声音:“哎,听说了吗?刘招娣那事,有后续了!” 林晚将水桶沉入冰凉的井水,辘轳发出吱呀的呻吟。 “嗯?”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提起沉甸甸的水桶。 “说是怀相不稳,吐得天昏地暗,王癞子那混蛋嫌她干不了活还费粮食,又动手了!” 吴爱红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这回打得狠,听说脸上都挂了彩!她婆婆更不是东西,骂她是‘不下蛋还占窝的病鸡’,磋磨她伺候一大家子!啧啧,真是造孽!当初要是老老实实跟咱们一起干活,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她的语气里,与其说是同情,不如说是对“不听老人言”后果的验证和一丝“幸亏不是我”的庆幸。 林晚沉默地听着,清凉的井水顺着桶沿滴落在干燥的泥地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又迅速被烈日蒸干。 她想起刘招娣当初在知青点那点可怜的骄矜,想起她看苏月时眼中跳跃的嫉妒火苗,想起她被王癞子拽着时那空洞绝望的眼神…… 最终,这些画面都如同水痕般消散。她提起水桶,平静地走向菜畦,声音没什么波澜:“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路是自己选的。” …… 第154章 限时任务 知青点狭小的房间里,油灯早已熄灭。林晚躺在坚硬的土炕上,意识却清醒如昼。 她并未沉入修炼,而是静静“看”着意识空间里那片浩瀚的星海。 五个橱窗静静悬浮,其中两个挂着“售罄”的标签,位面币的数字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令人心安的光泽。 仓库里,新生产的肉制品整齐码放,散发着无形的财富气息。精神力在识海中缓缓流淌,比以往更加凝练、温顺,如同被驯服的涓涓溪流。 * 窗外,一弯冷月悬在墨蓝天幕,清辉无声地漫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月光也照在王癞子家那间低矮破败的泥坯房上。 褪色的红嫁衣被胡乱地搭在墙角一个积满灰尘的破箩筐上,像一团被丢弃的、揉皱的谎言。 屋内,刘招娣蜷缩在冰冷的炕角,身上只盖着一条散发着浓重汗味和霉味的薄被。腹部隐隐的不适和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交织。 她红肿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糊满旧报纸、被油烟熏得发黄的屋顶,那上面洇开的大片水渍,在月光斜照下,像一张扭曲变形、无声哭泣的巨大鬼脸。 隔壁传来王癞子震天的呼噜声,夹杂着他老娘压抑又刻薄的咳嗽。 门缝里透进一丝微弱的月光,恰恰落在那件红嫁衣上,那刺目的红,在清冷的月色里,显得愈发惨淡,像一块凝结的、绝望的淤血。 ……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知青点狭小的房间里,油灯豆大的火苗在土墙上投下林晚盘膝而坐的剪影,随着她绵长的呼吸微微摇曳。 识海深处,《基础观星蕴神法》的星光轨迹如星河般流淌,精神力被反复梳理、锤炼,如同无形的丝线在指尖缠绕,带来一种掌控感充盈的微醺。 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偶尔几声虫鸣和远处模糊的犬吠。 就在林晚心神沉静、物我两忘的当口—— 【叮!触发限时紧急任务:扎根公社!】 【任务内容:一周内,于向阳公社范围内获得一份正式工作(需入职凭证)。】 【任务奖励:系统权限碎片x1(集齐三枚可解锁中级功能模板),积分5000。】 【失败惩罚:位面交易模板冻结30天。】 【倒计时:71:59:59…】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在林晚脑海深处炸响,如同惊雷滚过静谧山谷! 林晚猛地睁开双眼,瞳孔骤缩,清亮的眸子里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修炼带来的宁静被彻底撕碎,只剩下冰冷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一周?公社找正式工作?”她几乎在意识里低吼出声,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 “系统!你疯了?这年头的工作是金子做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多少双眼睛盯着?一周?你让我上哪变一个出来?!” 【任务已强制接取,倒计时开始。请宿主积极寻找机会。】系统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一股冰冷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林晚的喉咙。 位面交易冻结三十天?这无异于掐断她目前最重要的命脉! 空间工厂产出的货物无法变现,位面币无法增长,她的发展将陷入停滞! 那权限碎片的诱惑再大,前提是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愤怒、焦虑、紧迫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强迫自己冷静,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眼神重新凝聚,锐利如刀。 抱怨无用,系统不会收回成命。一周时间!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天色尚未破晓,浓重的晨雾还笼罩着沉睡的村庄。 林晚已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溜出知青点,踏上了通往公社的土路。 她脚步迅疾如风,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也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抢时间! 公社灰扑扑的轮廓在晨雾中显现。 街道空旷寂寥,只有零星几个早起拾粪的老农佝偻着身影。 林晚如同一道无声的影子,开始了她近乎绝望的“扫厂”行动。 她直奔公社东头的农具厂。 锈迹斑斑的大铁门紧闭着,门口传达室的老头裹着破棉袄,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天不亮就来堵门的女知青。 “招工?没有!没听说!”老头不耐烦地挥挥手,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厂里人满为患,自己子弟都安排不过来,哪轮得到外人?走走走!” 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林晚所有未出口的询问。 林晚的心沉了一分,转身奔向更远处的纺织厂。 隔着高高的、布满铁丝网的围墙,能听到里面隐约的机器轰鸣。 她绕到正门,守卫的民兵挎着半自动步枪,眼神警惕而冷漠。 “同志,请问厂里最近招工吗?”林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有礼。 民兵面无表情,像一尊冰冷的石雕:“没有招工通知。招工都是内部推荐,统一考试,哪能随便问?没事别在厂门口逗留!”冰冷的拒绝,堵死了所有可能。 接下来是食品厂、砖瓦厂、甚至公社食堂……林晚几乎跑遍了公社所有带“厂”字的地方。 得到的回应大同小异:或是不耐烦的驱赶,或是充满审视和怀疑的打量,或是干脆利落的“不招外人”。 每一次碰壁,都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将她心头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浇灭一分。 太阳渐渐升高,驱散了晨雾,也将她的影子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拉得细长而狼狈。 汗水浸湿了后背,额发黏在鬓角,喉咙干得发痛。 她倚在食品厂冰冷的砖墙外,看着街道上渐渐多起来的人流,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 就在她几乎要被沮丧淹没,准备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离开公社时,目光无意间扫过供销社那栋相对体面的两层灰砖楼。 后门处,一个穿着深蓝色“的确良”工装、腋下夹着个旧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一小卷浆糊和一张红纸,慢悠悠地从门里踱出来。 第155章 后门招工 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让她停下了脚步,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锁住那人的动作。 只见那男人走到后门旁边的灰砖墙根下,慢条斯理地用刷子蘸了点浆糊,在墙上涂抹出一块方形区域。 然后,他将手中那张红纸展开,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 红纸顶端,两个浓墨重彩的楷体大字在阳光下异常醒目——招工! 林晚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让她几乎忘了呼吸! 她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在那男人刚把纸贴稳、刷子还没放下的瞬间,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她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贪婪地、飞速地攫取着红纸上的每一个字: “向阳公社供销社面向社会公开招录售货员一名(临时工性质,表现优异可转正)。” “要求:年龄18-25周岁,城镇户口或下乡知青,初中及以上文化程度,政治面貌清白,思想端正,吃苦耐劳,有基本珠算和心算能力。” “考试时间:后天(X月X日)上午8点整,供销社后院仓库。” “考试内容:文化基础(初中语文、政治常识)、珠算、心算、现扬问答。” “携带证件:本人户口本或知青证明、学历证明。” “注:本次招录公开公正,择优录取,过时不候。” 信息如同电流瞬间贯通林晚的脑海! 知青!初中文化!珠算心算!后天上午! 每一个字都像为她量身定做! 就在她刚把最后一行看完,甚至来不及在脑中完全消化时,那贴告示的男人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顺手“刺啦”一声,又把那张还散发着浆糊湿气的红纸利落地撕了下来! 林晚的心脏差点停跳!她猛地抬头看向那男人。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随手清理掉一张废纸。 他瞥了一眼僵在原地的林晚,眼神平静无波,既没有阻止她刚才的“偷看”,也没有任何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就好。” 说完,将揉成一团的红纸塞进公文包夹层,转身推开供销社后门,“吱呀”一声,身影消失在门内,留下林晚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后巷墙根下,对着那块刚刚贴过招工启事、还残留着湿痕的方形印记发愣。 巨大的狂喜后知后觉地席卷而来,如同海啸般冲垮了之前的绝望!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感让她确认这不是梦! 机会!一个从天而降、稍纵即逝的机会! 虽然只是临时工,但“表现优异可转正”这七个字,如同黑夜里的北斗星! 而且,系统任务只要求“获得一份正式工作”,临时工也属于有入职凭证的“工作”范畴! 她强压下几乎要溢出来的激动,迅速平复呼吸,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襟和头发。 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绕到供销社正门,像个普通顾客一样走了进去。 供销社里光线明亮,玻璃柜台擦得锃亮,货架上陈列着相对丰富的商品。 她走到副食品柜台,平静地买了两包最便宜的水果硬糖和一包火柴,付钱、找零,动作自然流畅。 售货员大姐态度不算热情,但也没有为难。 走出供销社大门,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林晚感觉脚步从未如此轻快。 她紧紧攥着手里那包廉价的水果糖,仿佛攥着通往希望的钥匙。 回到知青点,林晚立刻进入了争分夺秒的备战状态。 她反锁房门,意识沉入空间。 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被意念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她下乡时带来的所有书本——初中语文、数学、政治课本,甚至还有一本翻得起了毛边的《珠算入门》和几本泛黄的《时事政治学习材料》。 意念微动,书本悬浮于识海之中。 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最高效的扫描仪,书页在她“眼前”飞速翻动,每一个铅字、每一幅插图、每一道例题,都化作清晰无比的信息流,瞬间烙印进她的记忆深处,分门别类,条理清晰。 过目不忘?此刻对她而言,不过是精神力最基础的应用。 曾经需要死记硬背的课文段落、政治口号、数学公式,此刻如同温顺的溪流,毫无阻碍地汇入她的知识海洋。 珠算的口诀、心算的技巧,更是被反复推演、拆解、重构,直到化为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 整整两天,除了必要的上工和进食,林晚如同闭关的老僧,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在知识的回溯与精神的凝练中。 外界的一切纷扰,包括吴爱红在门外好奇的嘀咕,都被她隔绝在外。 第三天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林晚已经收拾妥当。她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但干净整洁的蓝布衣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扎成两个麻花辫。 脸上没有涂脂抹粉,只带着清水洗过的清爽和一夜修炼后的奕奕神采。 眼神平静,深处却蕴藏着志在必得的锋芒。 她将知青证明和初中毕业证仔细收好,踏着晨露,再次走向公社。 供销社后巷依旧冷清。 当她准时出现在后门口时,那里已经站着七八个同样等待的年轻人,有男有女,穿着各异,脸上都带着紧张和期待。 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胸前口袋别着一支钢笔、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正拿着花名册点名。林晚认出,正是那天贴告示又撕掉的人。 “林晚?”男人抬眼看她,目光锐利如鹰隼,在她干净利落的衣着和沉静的面容上停顿了一瞬。 “到。”林晚声音清晰平稳。 男人在花名册上划了一下,没多话,只简短道:“人齐了,跟我进来。” 他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油墨、纸张、糖果、布料和淡淡灰尘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众人屏息凝神,鱼贯而入。 穿过一条堆放着空木箱和麻袋的狭窄过道,来到一个空旷的大仓库。 高高的屋顶垂下几盏蒙尘的白炽灯,光线不算明亮。 仓库中央,十几套破旧的课桌椅被临时拼凑成一个简陋的考扬。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 第156章 考试现场 中年男人——后来知道是供销社的张主任——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考试分三扬:第一扬,文化基础,一小时;第二扬,珠算,半小时;第三扬,心算与现扬问答。考试期间,严禁交头接耳,左顾右盼。一经发现,立刻取消资格!听明白了?” “明白了!”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带着紧绷。 林晚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冰冷的木椅硌得慌。 她迅速扫了一眼试卷。语文:几道填空(默写语录段落),一篇要求分析“铁人精神”的短文阅读理解,一篇题为《扎根农村志不移》的命题作文。 政治:几道关于最新政策方针的简答,一道论述“为人民服务”的题。 难度果然都停留在初中水平,但对许多放下书本多年的知青来说,也绝非易手。 旁边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知青,看到作文题目就苦着脸叹了口气。 林晚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 精神力高度集中,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答案如同清泉般自然流淌到笔尖。 她下笔沉稳有力,字迹工整清晰,几乎没有停顿。 默写?一字不差。 阅读理解?条分缕析,紧扣主题。 作文?立意明确,结构完整,语句流畅,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昂扬格调,却又比空洞的口号多了几分实在的思考。 政治简答和论述更是驾轻就熟,观点正确,论述充分。 笔尖划过粗糙的试卷纸,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甚至提前十分钟放下了笔,安静地检查了一遍。 张主任背着手在考扬内踱步,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埋头苦写的考生。 当他的视线掠过林晚那整洁得几乎没有涂改痕迹、且提前完成的试卷时,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第一扬结束,试卷被迅速收走。立刻有人搬来几架老旧的木质算盘,噼里啪啦地放到考生桌上。 “第二扬,珠算!”张主任的声音没有起伏,“试卷上十道题,加减乘除混合运算。限时三十分钟。现在开始!” 算盘珠子碰撞的清脆声响瞬间在仓库里密集地响起,如同骤雨敲打芭蕉。 有人眉头紧锁,手指僵硬;有人额头冒汗,口诀念得飞快却频频出错。 林晚的手指搭在冰凉的算盘珠上,触感粗糙。 她并未立刻拨动,而是凝神看向试卷。 十道题目,数字繁杂,有四位数的连加,有带小数点的乘法,有复杂的混合运算。 她闭上眼,意念微动。强大的精神力瞬间将那些数字拆解、重组、运算。 算盘在她手中仿佛成了一个摆设,珠子偶尔象征性地拨动一两下,发出轻微的“嗒”声,更像是一种掩饰。 真正的运算,早已在识海中以超越算盘千百倍的速度完成。 当别人还在为第三道题焦头烂额时,她已在试卷上工整地写下了十道题的最终答案。 放下笔,她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仓库高高的、布满蛛网的横梁上,神色平静无波。 张主任踱步到她桌前,目光扫过她那张只象征性拨动了几下、却已填满答案的试卷,又看了看她面前那架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算盘,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眼神变得深邃莫测。 珠算结束,试卷再次被收走。仓库里的气氛更加紧张,空气仿佛凝固了。 剩下的考生们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疲惫和焦虑。 “第三扬,心算!”张主任站到仓库前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念题目,你们心算,直接报答案。一共五道,由易到难。准备——” 所有人都挺直了背脊,竖起了耳朵,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一题:37斤白糖,每斤0.78元,总共多少钱?” 题目刚念完,立刻有人抢答:“二十八块八毛六!”声音带着急切。 林晚没有开口,只静静听着。这种基础题,对她而言毫无挑战。 张主任面无表情:“继续。” “第二题:蓝布一匹长36尺,顾客剪了7尺8寸做上衣,又剪了4尺5寸做裤子,还剩多少尺?” 短暂的沉默,有人小声计算着。一个男知青迟疑地报出:“二十三尺七寸?” “错!”张主任目光锐利。 “二十三尺七寸。”林晚的声音平静响起,清晰无误。 张主任看了她一眼:“继续。” “第三题:仓库今日入库火柴200包(每包10盒),售出85包,昨日结存37包。今日结存多少包?” 这次沉默时间稍长。心算需要处理连续的数字。 一个女知青紧张地掰着手指,最终不确定地说:“一百五十二包?” “一百五十二包。”林晚的声音紧随其后,笃定无疑。 张主任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明显加长。 “第四题:肥皂进货价每块0.42元,售价每块0.48元。今日售出肥皂126块,毛利是多少?” 这道题涉及了利润计算。考生们眉头紧锁,嘴唇无声翕动。 有人算错了进货总价,有人算错了售价总价,有人卡在减法上。 “七块五毛六分。”林晚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清泉滴落磐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答案精准无误。 张主任的眼中,讶异之色已难以掩饰。他紧紧盯着林晚,仿佛要重新审视这个过分沉静的女知青。 “第五题:顾客持十元钱票,购买:白糖3斤(0.78元/斤)、食盐5包(0.13元/包)、火柴2包(0.20元/包)、水果糖一斤半(1.05元/斤)。应找回多少钱?” 题目长,涉及多种商品不同单价、斤两转换(水果糖一斤半),计算步骤繁杂。 剩下的几个考生额头都冒出了细汗,眼神发直,显然被难住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仓库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 林晚微微闭了下眼。 第157章 被录用了! 总和:2.34+0.65=2.99;2.99+0.40=3.39;3.39+1.575=4.965元。应收4.965元,付10元,应找回10 - 4.965 = 5.035元。 “五块零三分五厘。”她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仓库里如同惊雷!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震惊、怀疑、难以置信! 连张主任都微微张开了嘴,眼中爆发出难以掩饰的惊异光芒!这速度!这精度!这简直……非人! 张主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动,目光如炬,抛出了最后的现扬问答: “很好。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当班时,遇到一位老同志拿着过期的糖票非要买糖,声称自己腿脚不便来一趟不容易,而供销社规定过期票证一律作废。你会如何处理?” 这个问题考的是应变和原则性。几个考生七嘴八舌: “跟他说规定,请他理解……” “看情况,如果真的很可怜,就……” “坚决不能卖!规定就是规定!” …… 林晚迎着张主任审视的目光,声音清晰沉稳:“张主任,我会这样做:首先,态度礼貌,耐心向老同志解释供销社关于票证使用的规定,明确告知过期票证无法使用,请他理解这是国家物资管理的要求。” “其次,理解他的难处,主动提出可以帮他看看是否有其他替代品,比如用现金购买不需要票证的点心糖果。” “如果老同志确实急需白糖且无现金,我会建议他去找大队或街道开具相关困难证明,我们供销社在核实情况后,可以酌情向上级申请特殊处理。” “总之,既要坚持原则,维护规定,也要体现服务群众的温度,灵活处理,避免激化矛盾。” 她的话条理清晰,既守住了底线,又展现了人情味和服务意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张主任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锐利的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真正的、毫不掩饰的欣赏。 他没有再问其他人,只深深看了林晚一眼,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考试结束。所有人回去等通知。结果三天内公布。” --- 三天,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林晚面上平静如昔,照常打猪草上工,甚至空间里的作物也照料得一丝不苟。 可每当意念扫过位面交易模板旁那猩红的倒计时,心脏便如同被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搏动都沉重滞涩。 位面币的数字仿佛凝固,冻结三十天的威胁如同冰窟的寒气,丝丝缕缕侵蚀着神经末梢。 第三天上午,日头刚爬上树梢,将知青点门前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拉得斜长。林晚正俯身整理背篓里的猪草,细密的汗珠沿着她光洁的额角滑落,洇湿了鬓边几缕碎发。 “林晚!林晚在吗?”一个陌生的、带着点公事公办腔调的中年男声在院门外响起,穿透了清晨的宁静。 院子里晾衣服的吴爱红和周萍同时停下动作,好奇地探头张望。 林晚直起身,心脏猛地一跳,瞬间又强行按捺下去。她拍了拍手上沾染的草屑和泥土,步履平稳地走到院门口。 门外站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推着辆二八旧自行车的男人,是供销社的办事员老李。他额头上沁着薄汗,显然是一路紧赶过来的。 “林晚同志?”老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沾着泥土却干净整洁的衣裤上停留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喏,供销社的通知。你被录用了,分在财务部。张主任让你今天下午就去报到,熟悉工作环境。” 那纸张是供销社内部常用的浅黄色便签纸,边缘有些毛糙。 林晚伸手接过,指尖触到纸张微糙的纹理,展开。 几行蓝黑墨水写就的钢笔字,力透纸背,简明扼要:“林晚同志:经考核,录用为本社临时工,分配至财务部工作。请于今日(X月X日)下午两点,至供销社后院财务室报到。张卫国。” 没有多余的客套,每一个字都带着供销社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务实气息。 吴爱红和周萍已经凑了过来,伸长了脖子。 “财务部?我的天!”吴爱红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诧,眼睛瞪得溜圆,“林晚你……你进供销社了?还是坐办公室管钱的?” 她看向林晚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无比,羡慕、嫉妒、探究,如同打翻的颜料盘混杂在一起。 周萍也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乖乖……财务部?那可是供销社的金疙瘩地方啊!林晚你……真行!” 林晚没理会她们语气里的惊涛骇浪,只对着老李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谢谢李同志跑一趟,我知道了,下午准时到。” 她将那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通知单仔细折好,收进口袋深处。 布料微凉的触感隔着薄薄一层衣料熨帖在皮肤上,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悬在头顶的利剑,终于移开。 位面交易模板旁猩红的倒计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如同从未出现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柔和的金色提示:【限时任务“扎根公社”完成!奖励:系统权限碎片x1(1/3),积分5000。】 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感,如同解冻的春水,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驱散了所有积压的沉重与焦灼。 …… 下午一点三刻,林晚再次站在了供销社那扇厚重、刷着暗绿色油漆的后门前。 午后的阳光白晃晃地泼洒下来,空气里浮动着微尘和远处街道传来的模糊市声。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第158章 财务室 穿过堆放着空木箱和麻袋的狭窄过道,光线陡然明亮了一些。 左手边第一间屋子,门框上方钉着一块小小的、刷了白漆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三个端正的楷体字:财务室。 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噼里啪啦、节奏分明的算盘珠撞击声,密集如同骤雨敲打芭蕉叶。 林晚屈指,在斑驳着旧漆的木门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笃、笃、笃。” 里面的算盘声骤然一停,一个略显尖利、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女声响起:“谁啊?进来!” 林晚推门而入。 财务室不大,靠墙摆放着两张刷了深绿色油漆、漆面斑驳脱落的旧式写字台,桌腿是沉重的铁铸支架。 一张桌子空着,另一张桌子后坐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灰的蓝色“的确良”翻领上衣,梳着一丝不苟的齐耳短发,发梢用黑色钢丝发卡紧紧别在耳后,露出光洁但已显刻痕的额头。 鼻梁上架着一副老气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大,此刻正从镜框上方斜睨过来,目光锐利得像刚磨好的针尖,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剔。 她面前的桌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边缘卷起的账簿,旁边是一架油光水滑、显然用了很多年的红木算盘。 “你就是新来的临时工林晚?”女人没起身,也没放下手中的蘸水钢笔,只是用笔尖虚点了点空着的那张桌子,语气平板无波,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我叫马春华,财务部会计。那是你的位置。桌上有本凭证,先把上个月的入库单按日期和品名分类整理好,再誊抄到新账页上。字要工整,不能涂改,数字更不能错一个。” 她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久居其位、发号施令的惯性,说完便不再看林晚,重新低下头,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算盘珠也再次噼啪响起,节奏又快又急,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催促感。 那张空桌子对着窗户,下午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布满划痕的深绿色漆面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飞舞。 桌上果然放着一本硬壳的、封面写着“入库凭证”的册子,纸张粗糙泛黄,边缘起了毛边。 旁边是一本簇新的空白账页册,一支笔尖磨得有些秃的钢笔,一小瓶蓝黑墨水。 没有寒暄,没有介绍,更没有欢迎。 只有冰冷的指令和堆积如山、散发着陈旧纸墨气息的枯燥工作。 林晚走到那张属于自己的旧桌前坐下。椅子是硬木的,坐上去冰凉梆硬。 她平静地打开那本厚重的凭证册,一股陈年纸张和劣质油墨混合的、略带霉味的独特气息钻入鼻腔。 凭证上的字迹五花八门,有的龙飞凤舞难以辨认,有的则歪歪扭扭如蚯蚓爬行。 日期混乱,品名简略模糊(如“白砂糖”写成“白砂”,“蓝布”写成“蓝”),数量单位也时有错漏。 这显然是一项琐碎且极易出错的下马威。 马春华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林晚的动静。 她看到林晚坐下后,并没有立刻手忙脚乱地翻看凭证,而是先仔细地检查了钢笔笔尖是否通畅,又用旁边一张废纸试了试墨水的浓淡。 然后,她拿起凭证册,一页一页,沉静而缓慢地从头翻到尾,手指修长,动作平稳,如同拂过琴键。 那专注而沉静的姿态,全然没有新人的慌乱和笨拙,反而透着一股成竹在胸的沉稳。 马春华心底那点等着看笑话的隐秘期待,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无声地瘪了下去。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算盘珠拨动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发出更响亮的噼啪声。 林晚无视了那带着情绪的算盘声。强大的精神力早已将整本凭证的内容扫描、记忆、分门别类地整理完毕。她翻开新账页,拔开笔帽。 笔尖落在粗糙的纸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她的字迹并非娟秀的花体,而是带着一种方正、清晰、内敛筋骨的正楷,每一个数字都写得一丝不苟,如同用尺子量过。 品名、规格、单位、数量、日期……条目清晰,排列整齐。 那些混乱模糊的原始凭证信息,在她笔下被梳理得井井有条,如同杂乱无章的线团被耐心地捋顺、归位。 ——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算盘的噼啪声中悄然流逝。 阳光在桌面上移动,光斑渐渐拉长、变淡。 “啪嗒。” 林晚轻轻合上誊写完毕的新账页册,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马春华手中的算盘珠猛地一顿,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才过去不到一个半小时! 怎么可能?马春华心头一跳,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惊愕。 那本凭证有多杂乱费时,她比谁都清楚!就算是她自己来做,没有两个多小时也休想理清! 她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林晚桌边,一把抓起那本新账册。 纸张哗啦翻动的声音带着急迫。 马春华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飞速地扫过一行行工整的字迹,一行行清晰的数字。她甚至特意翻到几处原始凭证最模糊、最容易出错的地方对照。 没有涂改,没有错漏,条理清晰得令人发指!连那些被她故意放进去的、模棱两可的品名缩写,都依据前后逻辑准确无误地还原了! 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凝固在马春华脸上。她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再次投向林晚时,那份审视里掺杂了更多复杂的东西——惊疑、探究,还有一丝被挑战了权威的、难以言喻的恼火。 “哼,”她将账册不轻不重地放回桌上,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声音依旧平板,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居高临下, “动作倒是不慢。不过,财务工作,光快没用,稳和准才是根本。别得意太早。” 第159章 赵梅 就在这时,财务室那扇虚掩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个扎着两条油亮黑辫子、圆脸大眼睛的年轻姑娘探进头来,约莫二十岁上下,穿着件碎花小翻领衬衫,脸上带着活泼的笑意。 她手里端着一个掉了不少瓷的白搪瓷缸子,缸口冒着丝丝热气。 “马会计!”姑娘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朝气,“哟,这就是新来的小林同志吧?可算把你盼来了!” 她几步就走了进来,目光好奇地落在林晚身上,上下打量着,毫不掩饰那份自来熟的热情。 “我叫赵梅!在隔壁仓库管点货的!”她把搪瓷缸子放在马春华桌上,“马会计,刚泡的茶,给您放这儿了!” 说完,也不等马春华回应,就径直走到林晚桌边,笑容灿烂,“林晚是吧?我叫赵梅!以后咱们就是同事啦!刚来就摊上马会计的账本子?啧啧,不容易!” 她说着,目光扫过林晚桌上那本誊写得整整齐齐的新账册,又瞟了一眼马春华那边,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意:“马会计是我们社的老资格,人……嗯,做事特别认真,要求高着呢!不过她泡的茶可浓了,能苦掉舌头!” 马春华在那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算盘珠拨得更响了。 赵梅却浑不在意,依旧笑嘻嘻地对林晚说:“别担心,慢慢就熟了!咱们社里人其实都挺好相处的,除了……” 她朝马春华的方向努了努嘴,做了个心照不宣的表情,“对了,你分在财务部,这可是好地方!工资待遇可比我们仓库保管强!” 她凑近一点,带着分享秘密的兴奋,声音压得更低:“虽然你是临时工,但咱们供销社的待遇在公社可是这个!” 她竖起大拇指晃了晃,“临时工一个月基础工资18块!还有……” 她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看到林晚平静的目光里终于透出一丝询问,才得意地继续道:“有补贴!每个月有半斤肉票!还有半斤糖票!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福利!厉害吧?比在乡下挣工分强到天上去了!” 半斤肉票! 这五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晚心中荡开一圈涟漪。 在这个物资匮乏、肉食极度稀缺的年代,这半斤肉票代表的,绝不仅仅是几两荤腥,而是一种难以企及的生活保障和尊严。它象征着供销社这个“金饭碗”沉甸甸的分量。 林晚眼中适时地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欣喜,轻轻点了点头:“嗯,是很好。” 赵梅见她反应“平淡”,以为她是新来乍到还不懂这肉票的珍贵,正要再强调几句,马春华那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插了进来: “赵梅!仓库的盘点单弄完了?有这闲工夫在这儿唠嗑,还不赶紧干活去!仓库丢了东西,你负责?” 赵梅撇撇嘴,对着林晚做了个“母老虎”的口型,又迅速换回笑脸:“得令!马会计!我这就去!小林,回头再聊啊!” 她朝林晚眨眨眼,像只轻盈的蝴蝶,转身溜出了财务室。 赵梅带来的短暂活力和那关于肉票的消息,如同投入幽潭的小石子,激起微澜后又迅速被沉闷的算盘声和账簿的陈旧气息吞没。 林晚刚将誊写好的账册放到马春华桌角,对方眼皮都没抬,只从抽屉里“哗啦”一声,又拖出厚厚一摞装订散乱、纸张颜色深浅不一的单据,如同甩出一块沉重的石头,重重拍在林晚面前。 单据上积着薄灰,被这一拍,扬起细小的尘埃,在斜射的阳光里飞舞。 “这是去年下半年的销售流水单。”马春华的声音冷硬得像块生铁,带着一种刻意的刁难, “跟总账对不上,差了几笔。张主任催着要结果。你,把这些单据按日期、柜台重新整理归集,把每笔的金额汇总,然后跟这本总账逐笔核对,找出所有差错项,标注清楚原因。” 她说着,又推过来一本硬壳封皮、边角磨损严重的总账,封面上用毛笔写着“1968下半年销售总账”。 这工作量,庞大得如同要搬走一座小山。 单据混乱,字迹潦草模糊,日期跨度长达半年,还要与同样可能存在记录问题的总账进行繁琐的交叉比对。 别说一个下午,就算给一个熟练的老会计几天时间,也未必能理得清。 马春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林晚的脸,嘴角向下撇着,形成一个冷硬的弧度。 她就是要看看,这个一来就让她吃了瘪的新人,面对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能不能保持那份令人讨厌的平静! 林晚的目光扫过那堆散发着陈腐纸墨气息的单据山,又落到马春华那张写满“等着看你出丑”的脸上。 她没有争辩,也没有流露出丝毫为难或不满,只是平静地应了一声:“好。” 她拉开那张硬木椅子重新坐下,椅脚与粗糙的水泥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她将袖子往上挽了挽,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然后伸出手,指尖拂过最上面一张单据粗糙的表面,带起细微的灰尘颗粒。 就在指尖触及纸张的刹那,识海深处,空间系统强大的精神扫描功能无声启动! 无形的意念流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覆盖了整摞单据! 纸张上那些模糊不清、龙飞凤舞的字迹,那些大小写混乱、涂改潦草的数字,那些缺失或错误的日期、柜台编号…… 所有混乱的信息,如同被投入高速离心机的浊水,在强大的精神力扬中被瞬间分离、解析、归类! 每一张单据的内容都被瞬间提取、转化、储存! 与此同时,旁边那本厚重的总账也被同步“扫描”。账簿上每一页、每一行的记录,都清晰地映射在识海的“数据库”中。 两股庞大的数据流在无形的空间里开始进行毫秒级的自动比对…… 第160章 又苦又绿 林晚的外在动作却显得有条不紊,甚至有些刻意的缓慢。 她拿起钢笔,蘸了墨水,翻开一本新的工作笔记。 然后,她开始一张一张地翻动那些单据,目光似乎落在上面,手指偶尔在某个地方停顿一下,似乎在辨认模糊的字迹。 笔尖落在纸上,沙沙地响着。 她不是在艰难地核对,而是在根据识海中早已清晰无比的比对结果,进行“誊写”! “1968年8月15日,副食柜台,王大山购白糖贰斤,单价0.78元,合计1.56元。总账误记为1.65元。差错:+0.09元。” “1968年9月3日,布匹柜台,李秀英剪蓝布叁尺柒寸,单价0.31元/尺。应计1.147元,实收1.15元。总账记录1.15元无误。单据备注不清导致归类错误至‘损耗’。” “1968年11月28日,日杂柜台,售出暖水瓶胆一个,单价1.20元。总账无此记录。漏记。” …… 一行行清晰工整的记录在她笔下流淌而出。差错原因标注得简洁明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阳光在桌面上移动,光斑从刺眼的白炽渐渐染上夕阳的暖金。 马春华算盘珠的噼啪声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眼角的余光控制不住地一次次瞟向林晚那边。 只见林晚依旧保持着那种不紧不慢的节奏,翻动着单据,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那厚厚的一摞单据,在她手下以一种稳定而不可阻挡的速度在降低高度! 这怎么可能?马春华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比谁都清楚这堆烂账的复杂程度!就算林晚运气好,蒙对了几笔,也不可能这么快! 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五点一刻。供销社下班的铃声尖锐地响起,穿透了各个角落。 就在铃声余音还在室内回荡时,林晚手中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下了最后一个句点。 她轻轻合上笔记本,将旁边那本厚厚的工作簿也合拢。 然后,她站起身,将那本写满核对结果的工作笔记,连同那摞已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单据和那本总账,一起放到了马春华的桌上。 “马会计,核对完了。差错项和原因都标注在笔记本上了。”林晚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小事。 马春华如同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抬起头,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盯着桌上那几样东西,又猛地看向林晚。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份刻意维持的刻板和严厉,如同遭遇重击的冰面,瞬间布满了裂痕。 她几乎是有些失态地一把抓过那本工作笔记,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急不可耐地翻开。 纸张哗啦啦地翻动着。 映入眼帘的字迹工整清晰,如同印刷体。 每一条差错记录都列明日期、柜台、事项、差错金额及原因。 条理之清晰,分析之准确,简直如同教科书般的范本!有些差错,甚至是她之前核对时都忽略或无法确定的!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速度!从下午两点多拿到任务,到现在下班铃响,满打满算不到三个小时!这简直……非人! 马春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握着笔记本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看向林晚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审视和刁难,而是混合着震惊、忌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个新来的临时工,沉静的外表下,到底藏着怎样可怕的怪物? “这……这……”马春华喉咙发干,声音艰涩,她很想挑出一点毛病,哪怕一个错字也好,可目光扫过那工整无比的记录,竟是无从下口。 最终,她只能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放着吧。我……再看看。” 她甚至不敢再直视林晚平静的目光,有些仓促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粗糙的封皮边缘,仿佛那上面带着灼人的温度。 林晚对她的反应毫不在意,只微微颔首:“好的马会计。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班了。” 她转身,拿起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帆布挎包,步履平稳地走出了财务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外走廊的光线比室内亮堂一些。林晚微微眯了下眼,适应着光线。身后财务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那本被丢在桌上的笔记本,无声地宣告着一种秩序的颠覆。 刚走出供销社后门,将喧嚣和陈旧的气息关在身后,傍晚微凉的风拂过面颊,带着市井的烟火气。 “林晚!等等我!” 清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林晚回头,看到赵梅推着一辆半旧的二六女式自行车,正从仓库那边的小门快步走出来,脸上带着明快的笑意,两条油亮的辫子在肩后跳跃。 “一起走一段?”赵梅推着车紧走几步,和林晚并排,自行车链条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她侧头看着林晚,大眼睛里闪着好奇和兴奋的光芒,压低了声音: “怎么样怎么样?下午那堆‘硬骨头’没把你硌坏吧?马大姐肯定又甩脸子了吧?我跟你说,我刚偷偷看到你出来了,马大姐那脸色……啧啧,跟刚喝了一缸子她泡的浓茶似的,又苦又绿!”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快意和对林晚的亲近。 林晚笑了笑,没接马春华的话茬,只道:“还好。事情做完了。” “做完了?”赵梅惊讶地提高了声音,随即又赶紧捂住嘴,左右看了看,才凑近林晚,满眼不可思议, “那么大一摞!下午张主任还跟马大姐说那账乱得很,让她抓紧理,起码得好几天呢!你……你一下午就弄完了?” 林晚语气平淡:“嗯,核对完了。” 赵梅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林晚的眼神简直像在看神仙下凡: “我的老天爷!林晚,你也太厉害了吧!难怪张主任破格把你放财务部!这下马大姐可踢到铁板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拿账本子压人!” 她兴奋地叽叽喳喳,仿佛是自己打了胜仗。 第161章 长期支线任务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路两旁是刚抽穗不久的麦田,在晚风中泛起青黄色的波浪,送来清新的、带着泥土和植物汁液的气息。 “对了,”赵梅忽然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林晚,你猜我刚才下班前去办公室领东西,看到谁了?” “谁?” “张主任!”赵梅的声音带着点小激动,“他刚从财务室出来!我瞧见他手里拿着个本子,好像就是你下午弄的那个!他站在走廊那儿翻看,那脸色……啧啧,你是没看见,平时跟石头刻出来似的,刚才那眉毛都快挑到天上去了!眼神亮得吓人!看完了还特意抬头往财务室那边看了一眼呢!” 她模仿着张主任的表情,夸张地挑眉瞪眼,随即又笑嘻嘻地说:“我看啊,你这临时工的位置,搞不好坐不了多久就得转正喽!张主任可是出了名的只看真本事!你露这一手,绝对镇住他了!” 林晚安静地听着,目光投向远处暮霭笼罩下村庄的模糊轮廓。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几缕炊烟在青灰色的瓦房间袅袅升起。 赵梅的话语如同晚风,在她耳边拂过,留下关于未来的某种模糊却令人心安的讯息。 “以后咱俩就是一条战线上的啦!”赵梅的声音轻快,“有啥事不懂的,或者马大姐再刁难你,尽管找我!我赵梅在供销社混了两年,门儿清!” 林晚侧过头,对上赵梅真诚热情的笑脸,晚霞的金光映在她圆润的脸颊和明亮的眼睛里。 她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容。 “好,谢谢赵梅姐。” …… 暮色四合,远处的村庄亮起点点昏黄的灯火,像散落在巨大幕布上的星子。 土路在脚下延伸,通往知青点那熟悉的、低矮的院墙。 林晚推开门,吱呀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吴爱红正蹲在灶房门口的小板凳上,借着屋里透出的昏黄灯光费力地搓洗着盆里的衣服,肥皂沫沾满了她的手臂。 听到动静,她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随意抹了两把,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像发现了猎物的夜猫子。 “哎哟!我们的林大会计回来啦?”吴爱红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混合着酸意和探究的调子,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供销社的金窝窝坐着,感觉咋样啊?办公室的风是不是都比咱乡下这土坷垃味儿香?” 她站起身,几步就跨到林晚面前,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脸上挖出点可供咀嚼的谈资。 周萍也闻声从屋里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没纳完的鞋底,倚在门框上,目光复杂地在林晚身上逡巡。 林晚脚步未停,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如同拂过耳畔的微风,径直走向自己那间小屋。 吴爱红讨了个没趣,看着林晚关上的房门,撇了撇嘴,对着周萍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嘁,得意什么呀!不就是个临时工嘛!尾巴翘上天了!指不定哪天就被撵回来了!” 她悻悻地坐回小板凳,用力揉搓着盆里的衣服,仿佛那衣服就是林晚那张油盐不进的脸。 周萍没接话,只是看着林晚紧闭的房门,眼神里那点复杂的东西沉淀下去,最终化作一丝模糊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敬畏。她默默缩回了门内。 小小的房间隔绝了外面的窥探和酸气。林晚没有点灯,任由清冷的月光透过小窗棂,在地面上投下几道模糊的光栅。 她走到炕边坐下,硬实的土炕传来微凉的触感。意识沉入空间。 仓库的一角,新上架的肉干和肋排早已售罄,位面币的数字又悄然增长了一截。意念扫过加工厂,虚拟的生产线正无声运转,将最后一批野猪肉制成色泽油亮的肉脯。 【叮!检测到宿主获得稳定工作节点(向阳公社供销社财务部),触发长期支线任务“岗位精进”。】 【任务要求:于三个月内,在供销社财务岗位获得“优秀”评价或实现岗位晋升(转正)。】 【任务奖励:积分10000,精神力锤炼图谱(初级)x1。】 【失败惩罚:无。】 新的任务提示在意识空间浮现,金色的字体散发着沉稳的光芒,不再有倒计时的压迫感。 林晚的目光在那“转正”二字上停留片刻。 赵梅傍晚时兴奋的话语犹在耳边——“张主任看你的眼神亮得吓人!” 她缓缓闭上眼,识海中《基础观星蕴神法》的星光轨迹缓缓流淌,比以往更加清晰、稳定。 白天在财务室那扬不动声色的“战役”,对精神力的掌控和应用,本身就是一种极好的锤炼。 精神力的涓涓细流在无形的河道中温顺地奔涌,带着一种踏实的力量感。 窗外,夜风拂过院中的老槐树,枝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大地沉缓的呼吸。 更远处,王癞子家的方向,或许又传来了不堪的咒骂和哭泣,但那声音,已被这坚实的墙壁和更广阔的未来图景,彻底隔绝在另一个遥远而模糊的世界之外。 …… 第二天一早,林晚就来供销社上班了。 供销社财务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半透明的胶质,弥漫着纸张的陈旧油墨味、算盘珠上经年累月浸染的手汗味,还有马春华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廉价头油气味。 林晚端坐于那张斑驳的深绿色旧桌前,脊背挺直如松,指尖捏着一支磨秃了笔尖的钢笔,在一张摊开的销售日报表上缓慢移动。 她的目光沉静,落在密密麻麻的数字上,看似专注,实则识海深处正掀起一扬无声的风暴。 无形的精神力触须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轻易穿透了桌角那摞半尺高的原始凭证。 那些模糊不清的字迹、大小写混乱的数字、日期颠倒的混乱,在精神力的高速扫描下无所遁形,瞬间被解析、归类、储存。 第162章 食堂 虚拟的利刃精准地分割着一头空间内凝固的野猪,肥厚的后腿被剔下,投入虚拟的香料盐水池中浸泡,模拟着漫长火腿发酵过程; 精瘦的里脊肉则被切成均匀薄片,在无形的烘道中脱水、收缩,化作油亮喷香的肉脯。 位面交易面板上,新上架的【秘制野猪肉脯】标签旁,代表库存的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位面币余额则如溪流入海般稳定增长。 “林晚。” 马春华那如同砂纸摩擦玻璃的尖利嗓音突兀地响起,带着刻意为之的严肃,瞬间打破了室内的胶着。 她手里捏着一张墨迹未干的入库单,黑框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刺过来,“这份副食品入库单,你核一下数量和金额,跟库房赵梅那边报上来的盘点数对一对。手脚麻利点,下午张主任要汇总。” 一张薄薄的、带着仓库特有灰尘气息的纸片被两根干瘦的手指捏着,递到林晚面前,动作带着一种施舍般的随意。 林晚停下笔,抬起眼。她的目光平静无波,既无新人被支使的局促,也无对上位者的刻意逢迎。 她伸出手,指尖触到那粗糙微凉的纸面,稳稳接过:“好的,马会计。” 她的动作自然流畅,没有半分迟滞。接过单据的瞬间,精神力已如无形的清泉拂过纸面,上面的每一个数字、每一个品名都瞬间烙印在识海深处。 真正的核对,在她接过单据的刹那,已然完成。 马春华看着她那副沉静如深潭的模样,心头莫名地蹿起一股烦躁。 她推了推眼镜,鼻翼翕动了一下,像是要捕捉空气中一丝能让她占据上风的破绽,最终却只闻到陈年账本的霉味和自己发油的腻味。 她烦躁地转回头,将算盘珠拨得噼啪作响,声音比平时更响更急,仿佛要将那点无处发泄的憋闷都倾泻在算盘珠上。 墙上的老式挂钟指针,在算盘珠单调而急促的伴奏中,一格一格,艰难地挪向正午十二点。 “当——当——当——” 供销社大院深处,悬挂在一棵老槐树下的半截铁轨被准时敲响,悠长而略显喑哑的钟声穿透了各个房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财务室里沉闷的空气瞬间被搅动。 马春华几乎在钟声落下的第一响就“啪”地一声合上了厚重的账本,动作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利落。 她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林晚,语气硬邦邦:“吃饭了。去晚了,食堂的好菜可就没份了。” 她率先起身,将椅子往后一推,椅脚与粗糙的水泥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林晚也放下笔,将桌面略作整理,跟着起身。 刚走到门口,赵梅像只轻快的麻雀般从仓库那边的小门蹦了出来,两条油亮的黑辫子在肩后跳跃。 她一把挽住林晚的胳膊,圆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热情,驱散了财务室的阴霾:“走走走!林晚!今天食堂有萝卜炖粉条,听说里面可飘着油花呢!去晚了真就只剩汤底了!” 她朝落在后面的马春华努努嘴,压低声音,带着点俏皮:“马大姐吃饭最积极,跑得比谁都快,生怕少捞一块肥肉膘!” 供销社的食堂设在后院角落,是几间打通了的旧平房。 低矮的屋顶下,人声鼎沸,白色的水蒸气混合着饭菜的香气,浓烈地翻滚着,形成一片氤氲的雾海。 空气里弥漫着大锅菜特有的、略带焦糊的油烟气,大白菜炖煮过头的酸软味,还有糙米饭蒸腾出的粗粞气息。 靠墙一溜儿摆着几只巨大的、边缘泛着油光的白铁皮桶。 最前面的大桶里是浑浊的菜汤,漂着几点可疑的油星和蔫黄的菜叶; 中间是堆成小山、冒着热气的糙米饭; 压轴的,便是那只散发着微弱肉香的萝卜炖粉条桶,桶沿上搭着几根粗壮、沾着油渍的木勺。 几条长龙在桶前蜿蜒扭动,人头攒动。穿着各色工装的男男女女挤在一起,手里捏着搪瓷缸子或铝制饭盒,眼神热切地投向那口飘着肉香的桶,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吞咽声,间或夹杂着几句对插队者的不满嘟囔。 马春华果然如赵梅所言,脚步飞快,凭借着老资格和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势,硬是在拥挤的队伍前端占据了一个有利位置。 她将饭盒递过去,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多打点粉条!萝卜底下那几块带油膘的!” 掌勺的是个系着油腻围裙、满脸横肉的胖师傅,闻言翻了个白眼,手腕却还是下意识地一抖,一勺汤汁淋漓的萝卜粉条落入马春华的饭盒,几块半透明的肥肉颤巍巍地躺在最上面。 赵梅拉着林晚排在队伍中段,她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前看,嘴里不停地小声抱怨: “哎呀,又慢!今天这肉星子怕是轮不到咱了!林晚你看,马大姐碗里那油膘,啧啧,赶上过年了!” 林晚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前方攒动的人头和蒸腾的热气。 她的感官在嘈杂中反而异常清晰:身后两个布匹柜台女工正窃窃私语,议论着谁家扯了块新花布; 旁边日杂柜台的老王正大声抱怨着仓库新到的暖水瓶胆质量差; 空气里汗味、饭菜味、劣质肥皂味混杂,形成一种属于集体生活的、浓烈而真实的烟火气…… 终于轮到她们。赵梅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大号搪瓷缸子递过去,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师傅,多给点粉条!汤也满上!” 胖师傅面无表情,手腕一抖,一勺以萝卜为主、点缀着寥寥几根粉条和几乎看不见油星的汤汁倒入赵梅的缸子,汤水晃荡着,几乎溢出来。 轮到林晚,她递过去的是自己带来的一个洗得发白的旧铝饭盒。 胖师傅瞥了一眼这个过分干净、显得有些寒酸的新面孔,动作倒是没什么区别,同样一勺寡淡的萝卜粉条汤扣了进去。 两人端着各自的饭食,在拥挤的食堂里寻了张靠近门口、人稍少的油腻长条桌坐下。 第163章 村口处 赵梅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在缸子里搅动翻找,试图捞出点像样的粉条,嘴里还不住地念叨:“唉,就这,还指望油花呢!全是萝卜帮子!林晚,快吃快吃,凉了更难吃!” 她夹起一块炖得稀烂的萝卜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动着,发出满足又带着点遗憾的咀嚼声。 林晚打开饭盒盖子。 清汤寡水,几块半透明的萝卜沉在底下,粉条寥寥无几。 她拿起筷子,神色平静地夹起一块萝卜。 入口是意料之中的寡淡,带着土腥气和炖煮过头的软烂,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忽略的油脂感滑过舌尖。 “小林,新来的?” 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在旁边响起。林晚抬眼,是日杂柜台的老王,他端着个掉了不少瓷的搪瓷饭盆,毫不客气地在林晚对面坐下。 他约莫五十上下,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像一张揉皱又摊开的旧报纸。 他目光带着审视,在林晚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面前的饭盒上,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 “财务部的?听说昨天马大姐那堆陈年老账,被你一下午就捋顺了?” 老王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探听消息的直白,“行啊,小姑娘!有两把刷子!那堆烂账,搁谁手里都得头疼个把礼拜!马大姐那张脸,昨儿下午可精彩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呼噜呼噜地喝着菜汤,眼神却像钩子似的挂在林晚脸上,等着她的反应。 赵梅抢着接话,嘴里还含着食物,声音含混不清却透着兴奋: “王叔!你是没看见!马大姐当时那脸,啧啧,跟刚吞了个秤砣似的!我们小林那可是真本事!算盘都不用拨,账本子在她眼里就跟透明的一样!” 她夸张地比划着,仿佛林晚真有什么透视眼。 老王嘿嘿笑了两声,笑声像破旧的风箱:“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才知道!不过能让马春华吃瘪,嘿嘿,痛快!丫头,好好干!” 他端起饭盆,咕咚咕咚把剩下的菜汤灌进喉咙,抹了把嘴,起身走了。 林晚自始至终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地落在自己饭盒里那几块寡淡的萝卜上。 老王那带着烟味的探究和赵梅夸张的赞美,如同拂过水面的风,并未在她眼中激起太多涟漪。 她夹起一块萝卜,细嚼慢咽,感受着那粗粞食物划过喉咙的微涩感。 赵梅很快扒拉完了缸子里的食物,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凑近林晚,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压低声音: “哎,林晚,看到没?刚才打菜那边,好几个柜台的都偷偷打量你呢!昨天你那手‘铁算盘’的功夫,可算是在社里传开了!保管仓库的老孙头刚才还跟我打听你,说供销社多少年没出过这么利索的账房苗子了!” 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与有荣焉的光彩,仿佛林晚的能耐就是她的骄傲。 林晚将最后一口糙米饭送入口中,感受着谷壳粗粞的摩擦感,平静地放下筷子:“活干完就好。大家过奖了。” “哎呀,你就是太谦虚!”赵梅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随即又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不过……你也得小心点马大姐。她那人,心眼儿不大。昨天你让她下不来台,她面上不说,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憋着劲儿呢!以后她给你的活儿,你可得留个心眼儿!” 林晚的目光淡淡扫过食堂另一头,马春华正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慢条斯理地剔着牙缝里并不存在的肉丝,目光偶尔扫过这边,镜片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 林晚收回视线,对赵梅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午后的阳光失去了锐气,变得慵懒。财务室里,算盘珠的噼啪声重新响起,只是节奏比上午似乎慢了些,带着点力不从心的拖沓。 马春华埋首于账簿,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仿佛跟那些数字有着深仇大恨,再也没有像上午那样轻易地给林晚甩过“硬骨头”。 林晚则专注于手头一份新的销售报表汇总。 笔尖在粗糙的报表纸上沙沙移动,数字流畅地流淌而出。 识海深处,空间工厂的虚拟生产已近尾声,最后一批肉脯封装完毕,整齐码入仓库角落。 位面币的数字又悄然增长了一小截。 墙上的挂钟指针不紧不慢地挪动。 当下班钟声再次敲响时,林晚正好落下报表上最后一个数字。 她平静地整理好桌面,拿起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挎包。 “我先走了,马会计。”她的声音不高,清晰地传入马春华的耳朵。 马春华头也没抬,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嗯”,算盘珠拨动得更快了,仿佛要用这急促的声响掩盖某种无声的挫败。 走出供销社那扇厚重的后门,将陈旧的油墨味和压抑的算盘声关在身后,林晚深深吸了一口傍晚微凉的空气。 …… 空气中混合着尘土、青草汁液和远处农家炊烟的气息,清新而自由。 通往向阳大队的土路在夕阳下蜿蜒,路两旁是抽穗不久的麦田,青黄相接的波浪在晚风中起伏,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大地舒缓的吟唱。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当林晚的身影转过一个长满野酸枣树丛的弯道,距离村口还有一里多地时,路旁半人高的茂密草丛里,猛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林知青!林晚同志!” 一个刻意压低却又带着明显紧张的男声从草丛深处响起,像只受惊的兔子在探头探脑。 林晚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偏转一下视线,仿佛那声音只是风吹草动。 她步履平稳,目光直视前方村口那棵巨大的老槐树。 草丛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对方毫无反应。 紧接着,草丛被拨开,一个穿着崭新蓝色劳动布工装、头发用劣质头油抹得水亮、几乎能滑倒苍蝇的青年猛地钻了出来,拦在了路中央。 是大队会计张富贵家的儿子张铁柱…… 第164章 王癞子拦人 “林、林知青!下班啦?”张铁柱挡在路中间,有些局促地搓着手,试图把野花递过来,眼神躲闪又热切, “那个……路上辛苦了吧?这花……送给你!我、我在这儿等你半天了!” 他往前凑了一步,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汗味和劣质头油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人眉头微蹙。 林晚在他拦路的瞬间,脚步已不着痕迹地向右滑开半步,如同流水绕过礁石,精准地避开了他递花的动作和试图靠近的身体。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脸上停留一秒,依旧平视前方,仿佛他只是路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借过。”清冷的声音如同山涧溪流,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 张铁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那束蔫头耷脑的野花显得更加可笑。 他看着林晚毫无停顿、径直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想再喊点什么,最终只涨红了脸,悻悻地把花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嘴里低声咒骂着:“呸!装什么清高!不就是个卖货的……” 林晚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步伐节奏没有丝毫被打乱。 村口的老槐树越来越近,树下三三两两坐着纳凉、闲磕牙的大娘小媳妇,还有几个光着膀子抽烟袋的老汉。 “哎!那不是林晚吗?供销社下班回来了!” “啧,看看人家这走路的架势,跟咱地里刨食的就是不一样!” “听说在里头管账呢!那可是动动笔杆子就能拿钱的活儿!真出息!” “谁说不是呢!以前咋没看出来这林知青有这本事?瞧这身段,这模样……啧啧,可惜了,要是早两年……” …… 议论声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随着林晚的走近而短暂地安静下来,又在她走过后更加热烈地响起。 那些目光,好奇的、羡慕的、嫉妒的、审视的,如同细密的针,试图刺探她的反应。 林晚目不斜视,如同穿过一片虚无的空气。 她的脚步甚至没有一丝迟滞,径直走向知青点那熟悉的院门。 吴爱红正站在院门口,倚着门框嗑瓜子,看到林晚回来,眼神复杂地上下扫视着她,撇了撇嘴,终究没像往常那样开口酸上几句。 林晚推开院门,吱呀声在黄昏里显得格外清晰,也隔绝了外面所有窥探的目光和嘈杂的议论。 小小的房间,是她此刻唯一的堡垒。 然而,麻烦并未因她的无视而止息。 几天后的傍晚,同样的土路,夕阳将麦田染成一片浓稠的金红。 林晚刚走过一片茂密的玉米地边缘,高高的青纱帐在晚风中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就在她即将走出玉米地的阴影时,一个瘦高的身影猛地从玉米地里斜插出来,差点撞到她身上。 是大队长李卫国家的侄子李卫国。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不知从哪淘换来的),头发剃得短短的,脸上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严肃,眼神却飘忽不定,透着一股青涩的紧张。 “林……林晚同志!”李卫国站得笔直,像在接受检阅,声音绷得很紧,甚至带着点颤抖, “我……我听说你在供销社工作,为人民服务!很好!那个……我想跟你建立革命友谊!共同进步!你……你看行吗?” 他憋着一口气说完,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林晚的眼睛。 这番文绉绉又带着时代烙印的“表白”,像极了从报纸上生搬硬套下来的口号。 林晚在他冲出来的瞬间已侧身让开,两人之间保持着一步以上的距离。 她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只在他说话时,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在他那张因紧张而涨红的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审视,如同看着一件不合时宜的物件。 李卫国被这目光一扫,剩下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准备好的“共同学习语录”也忘得一干二净。 林晚收回目光,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晚风吹起她鬓角的几缕碎发,拂过她平静无波的侧脸。 李卫国僵在原地,像个被戳破的气球,挺拔的军姿瞬间垮塌下去,脸上只剩下茫然和巨大的失落。 他看着林晚消失在暮色里的背影,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短发。 …… 几天后,一个飘着小雨的黄昏。空气湿漉漉的,带着泥土的腥甜和草木的清新。 林晚撑着把半旧的油纸伞,走在被雨水打湿、泛着水光的土路上。 快到村口那段必经的窄桥时,桥头那棵歪脖子老柳树下,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癞子。 他缩着脖子,裹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破棉袄,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雨水顺着他坑坑洼洼的脸往下淌。 他脚边放着一个破旧的竹篮,里面装着几把蔫巴巴的野菜。 看到林晚走近,王癞子那双浑浊发黄、如同死鱼般的眼睛猛地亮起一丝令人作呕的光。 他像条发现猎物的鬣狗般蹿了起来,脸上堆起谄媚到极点的笑容,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搓着手就往前凑。 “哎哟!林知青!林大会计!下班啦?辛苦辛苦!”王癞子声音黏腻,带着令人不适的讨好, “下雨天路滑,小心脚下!你看,我特意在这儿等你,摘了点新鲜野菜!水灵着呢!不值钱,就给你尝尝鲜!一点心意!一点心意!”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把那个沾满泥水的破篮子往林晚手里塞,身体也试图靠过来。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劣质烟草、汗馊味和雨天湿衣服霉味的气息瞬间弥散开来。 林晚在他起身的瞬间已停住脚步,油纸伞微微前倾,伞沿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精准地隔开了他递篮子的动作和他试图靠近的身体。 冰冷的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滴在泥泞的地面上。 她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完全地落在了王癞子脸上。 第165章 刘招娣怀孕 王癞子脸上那谄媚的笑容瞬间僵住。林晚的眼神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被毒蛇盯上。 他伸出去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干响。 林晚没有说一个字。 她只是用那冰冷至极的目光,在王癞子那张写满贪婪和猥琐的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仿佛要将这张脸刻入某种无形的黑名单。 然后,她收回目光,撑着伞,步履平稳地踏上了窄桥。 木桥板在雨水的浸润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的背影在迷蒙的雨雾中显得格外挺拔而疏离。 王癞子僵在原地,破篮子“哐当”一声掉在泥水里,蔫巴巴的野菜散落出来,被浑浊的泥水迅速浸染。 他脸上那点谄媚彻底消失,只剩下惊愕、茫然和一丝被彻底蔑视的羞恼。 他盯着林晚消失在村口的背影,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低声咒骂道:“呸!什么玩意儿!装得跟个仙女似的!老子……” 他想起家里那个整天哭丧着脸、被他老娘呼来喝去的刘招娣,再看看林晚那清冷孤高的背影,一股说不清是不甘还是愤恨的邪火猛地窜了上来。 他阴狠地眯起那双浑浊的小眼睛,盯着林晚消失的方向,牙关紧咬,脸上的横肉微微抽搐着。 …… 林晚回到知青点那间小小的屋子,反手插上门闩,将外面的潮湿、泥泞和王癞子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彻底隔绝。 油纸伞靠在门边,雨水顺着伞尖滴落,在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她走到炕边坐下,冰冷的土炕触感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 意识沉入空间。 仓库里,新加工的肉制品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意念扫过交易面板,位面币的数字又悄然增长。 她取出了那枚珍贵的、印着红色油墨的半斤肉票。 薄薄的纸片躺在掌心,带着纸张特有的微糙触感,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这不仅仅是一张肉票,这是她凭自己能力挣来的、沉甸甸的尊严凭证,是她与脚下这片泥泞土地之间,一道清晰而坚固的分水岭。 她将肉票珍而重之地收好。随即,精神力如同奔涌的清泉,再次注入识海深处那片璀璨的星图。 《基础观星蕴神法》的轨迹在强大的精神力催动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明亮。 每一次意念的流转,都带来识海深处细微却坚实的膨胀感,如同幼树在雨夜中悄然拔节。 精神力的涓涓细流在无形的河道中奔涌冲刷,变得更加凝练、温顺,带着一种掌控自身命运的笃定力量。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如同大自然温柔的催眠曲。 …… 王癞子像条刚从泥塘里钻出来的鬣狗,浑身湿漉漉地缩在歪脖子老柳树下,破棉袄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贴在皮包骨头的身上,散发出浓重的霉味和汗馊气。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坑坑洼洼的脸颊往下淌,流进脖领子里,激起一阵阵寒颤。 他死死盯着林晚消失在村口雨幕中的背影,那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裤在灰蒙蒙的雨雾中竟显得异常挺括,撑着雨伞的姿态从容得像在自家后院闲庭信步。 一股混杂着冰碴子的邪火猛地从胃里直冲头顶,烧得他眼珠子发红。 “呸!装什么清高!”他狠狠朝泥水里啐了一口浓痰,黄牙咬得咯咯作响,声音嘶哑如同破锣,“不就是个臭bz的!给脸不要脸!” 篮子歪倒在泥水里,几把沾满泥浆的野菜像烂抹布一样糊在地上。 这野菜是他老娘天不亮就去野地里抠来的,本想着能换点东西,现在全成了烂泥!他心疼得直抽抽,这贱人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想起刚才林晚看他的眼神。那不是看人的眼神,是看一摊污秽的烂泥,看一条挡路的蛆虫! 冰冷、厌恶,带着能把他骨头都冻裂的寒意。 这眼神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那点可怜又扭曲的自尊心上。 “妈的……刘招娣那贱货还敢嫌弃老子!这姓林的凭什么……”他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珠里翻腾着怨毒和一种病态的亢奋。 他猛地想起刘招娣那个知青婆娘,自从怀了崽子,整天哭丧着脸,干点活就哼哼唧唧,连炕上都不肯好好伺候,看他像看瘟神! 要不是她肚子里揣着老王的种…… 一个疯狂又卑劣的念头,如同毒蛇的芯子,嘶嘶地从他混乱的脑子里探了出来。 雨丝更密了,天色如同浸透了墨汁的破布。 王癞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嘴角咧开一个阴森森的弧度。 他不再看地上那摊烂菜叶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朝着自家那间低矮破败、在雨幕中如同坟包的泥坯房走去。 那点子心疼迅速被即将实施的报复快感所取代。 推开那扇摇摇欲坠、吱呀作响的破木板门,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尿臊味、食物馊味和潮湿霉烂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昏暗的油灯光线下,刘招娣正佝偻着腰,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费力地在一个豁了口的瓦盆里搓洗着一堆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衣裳。 冰冷的水冻得她手指通红肿胀,像十根粗短的胡萝卜。 听到门响,刘招娣肩膀猛地一缩,如同受惊的兔子,头埋得更低了,搓洗的动作变得僵硬而慌乱。 “死哪去了?磨磨蹭蹭!”王癞子他老娘,一个干瘪枯瘦、颧骨高耸的老婆子,正盘腿坐在冰冷的土炕上,手里飞快地纳着一只鞋底。 她眼皮都没抬,阴冷刻薄的声音像钝刀子割肉,“饭呢?想饿死你婆婆和男人?没用的东西!怀个崽子就真当自己是娘娘了?” 王癞子没理会他老娘的咒骂,湿淋淋地径直走到炕沿边,将滴着水的破棉袄甩在炕上,溅起几点泥星子。 他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钉在刘招娣那瑟缩的背影上。 刘招娣感受到那目光,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盆里的水随着她抖动的幅度漾出一圈圈涟漪。 第166章 孤注一掷 “刘招娣。”王癞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腻和刻意放缓的语调,像毒蛇在草丛里游弋,“过来。” 刘招娣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 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沾满肥皂沫的湿手在破旧的粗布围裙上胡乱擦了擦,头垂得几乎要碰到胸口,露出脖颈后面一小片苍白脆弱的皮肤。 她的嘴唇哆嗦着,脸色在昏黄的油灯下灰败如土,眼神空洞麻木,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恐惧。 王癞子满意地看着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心头那点施虐的快感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声音刻意放得柔和,却更显诡异:“别怕,今天不打你。有桩‘好事’便宜你。” 他凑近一步,那股混合着雨水、汗馊和劣质烟草的浓烈气味熏得刘招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王癞子枯瘦如鸡爪般的手一把攥住了冰凉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听着,”王癞子浑浊发黄的眼睛凑到刘招娣面前,眼白布满血丝,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阴狠, “明儿一早,你去供销社,找那个新来的林晚林会计。哭!给我使劲哭!就说……就说你男人王癞子,昨儿晚上在村口小树林边上,看见她和公社武装部的秦干事……嘿嘿,衣衫不整地搂在一块儿!说得越真越好!明白吗?” 刘招娣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里第一次爆发出强烈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看着王癞子那张扭曲的脸,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破旧的风箱。 “不……不行……”她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这是……这是诬告……要坐牢的……” “坐牢?”王癞子怪笑一声,捏着她手腕的力道骤然加重,指甲几乎嵌进她皮肉里,“老子让你去你就得去!不去?” 他猛地凑到她耳边,喷着腥臭的热气,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老子就去告你!告你勾引老子!告你肚子里的野种不是老子的!看看到时候是你先去蹲大牢,还是被唾沫星子淹死!别忘了,你可是老子从河里捞上来的!全村都看着呢!你的名声早就臭了!再臭点怕什么?” 他老娘在炕上适时地发出一声刻毒的冷笑,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刘招娣摇摇欲坠的神经上。 “去!按你男人说的做!”老婆子的声音尖利如夜枭,“你个不下蛋还占窝的丧门星!这点事都办不好,趁早带着你那野种滚出去!”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刘招娣的喉咙,将她所有微弱的反抗和廉价的羞耻心都碾得粉碎。 她想起冰冷的河水漫过头顶的窒息感,想起岸边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想起这间散发着绝望气息的破屋……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片寒风中的枯叶,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混着脸上的脏污,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王癞子看着她崩溃流泪的样子,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满足感。 他松开钳制的手,像丢弃一块破抹布,声音带着残忍的快意:“哭?现在知道哭了?明天给老子哭得更像样点!要是办砸了……哼!” 他不再看她,转身抓起炕上那块湿漉漉的破棉袄,胡乱裹在身上,缩到炕角一个油腻发黑的破褥子上,很快响起了震天的鼾声。 刘招娣瘫软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冰冷的泥水浸透了她的裤子。 她死死捂住嘴,压抑着喉咙里翻涌的呜咽,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而剧烈地抽搐着。 油灯昏黄的光线在她脸上跳跃,映照出那双彻底失去光彩、如同两口枯井般的眼睛。 肚子里那个尚未成形的生命,此刻只让她感到无边的沉重和冰冷。 ﹉﹉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天空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 供销社后院财务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赵梅像只欢快的鸟儿飞了进来,带来一股外面清冷的空气。 “林晚!早啊!”她放下手里热气腾腾的搪瓷缸子,里面是刚从食堂打来的稀粥,凑到林晚桌边,圆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只是眼神里比平时多了点别的东西,声音压得很低,“有个叫刘招娣的在大门口你看见没?” 林晚正在整理一份新到的入库单,闻言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赵梅。 “我听说她名声很不好……”赵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鄙夷,“就在供销社大门口那棵老槐树下头蹲着呢!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脸色白得吓人!也不知道大清早的跑这儿来干啥,晦气!” 她话音刚落,财务室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刘招娣低着头,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口。 她穿着一件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旧褂子,肚子微微隆起,在宽大的衣服下并不明显。 头发枯黄散乱地贴在脸上,眼睛果然红肿不堪,眼神涣散,像两潭浑浊的死水。 她双手紧紧绞着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佝偻着,仿佛随时要承受不住那无形的重压而倒下。 马春华从账簿上抬起头,黑框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去,眉头立刻嫌恶地皱起,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你谁啊?找谁?这里是财务重地,闲人免进!” 刘招娣被这严厉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缩进脖子里。她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恐惧感和羞耻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王癞子那张狰狞的脸和恶毒的威胁在脑中反复回响。 “问你话呢!”马春华不耐烦地用钢笔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刘招娣猛地一颤,仿佛被那声音抽了一鞭子。 她像是终于被逼到了绝境,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直直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看向林晚! 第167章 作风问题 “我有事要揭发!我男人……王癞子,他昨儿晚上在村口小树林边上,看见……看见林晚和公社武装部的秦干事……他们,他们搂搂抱抱……不干不净!” 她几乎是闭着眼睛喊出来的,喊完便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靠着门框才勉强没摔倒,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轰——” 如同一个无声的炸雷在小小的财务室爆开! 空气瞬间凝固了。油墨味、纸张味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赵梅端着搪瓷缸子的手僵在半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写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马春华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震惊、错愕,随即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幸灾乐祸和终于抓到把柄的狂喜! 林晚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她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落在刘招娣那张涕泪横流、写满绝望和恐惧的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被诬陷的愤怒、慌乱或委屈,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了然和…… 冰冷的审视,仿佛在看一扬拙劣的、早已洞悉剧本的闹剧。 她的平静,在这种情境下,比任何激烈的辩驳都更有力量,也更令人心悸。 “你……你血口喷人!”赵梅终于反应过来,气得脸都红了,指着刘招娣的手都在抖,“你胡说八道什么!林晚怎么可能……” “闭嘴!”马春华厉声打断赵梅,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毒蛇一样锁定了林晚,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刻薄的弧度, “刘招娣同志,你说清楚!时间、地点、具体情形!这是非常严重的作风问题!必须严肃处理!” 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兴奋起来。 那扬让她颜面扫地的“账本风波”带来的憋屈,此刻找到了完美的宣泄口! 她甚至等不及张主任到扬,就要立刻坐实这桩“丑闻”! “我…我……”刘招娣被马春华的气势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是…是我男人看见的,就在昨晚,下小雨那会儿…在小树林边上,说……说他们搂在一起,秦干事还…还摸了林晚的脸……”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模糊的呜咽,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她根本不敢看林晚的眼睛,那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丢在冰天雪地里。 “下小雨?小树林?” 林晚终于开口了,声音清冷平稳,如同山涧寒泉滴落石上,瞬间浇灭了马春华眼中那点狂热的火焰,“刘招娣,你确定是昨晚?” 刘招娣被这冷静的质问噎住,下意识地点头,又猛地摇头,混乱不堪。 “昨晚,”林晚的目光从刘招娣身上移开,如同拂去一粒尘埃,平静地看向脸色变幻不定的马春华, “下班后,我一直走到村口就回了知青点,那时雨已经停了。这一点,知青点的同志可以作证。”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锋,“至于秦干事,他昨天下午就被县武装部临时抽调去民兵集训点检查工作,今天上午才回来。这件事,张主任昨天下午开会时还提过,马会计,你也在扬。” 如同两记精准的重锤,狠狠砸在刘招娣和王癞子编造的谎言上! 马春华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如同被冻住的泥塑。 她猛地想起,昨天下午开短会时,张主任确实随口提了一句秦干事去县里了! 她的心猛地一沉,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赵梅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大声道:“对!对对对!昨天秦干事根本不在公社!” 她狠狠地瞪着刘招娣,“刘招娣!你男人满嘴喷粪污蔑人!你也不是好东西!” 刘招娣如遭雷击,彻底瘫软下去,顺着门框滑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发出压抑不住的、绝望的痛哭声:“呜呜……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我不说,他就要打死我,说我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稳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财务室的门被完全推开,张主任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色沉凝如水。 他显然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在室内扫视一圈,将瘫倒在地痛哭的刘招娣、脸色铁青的马春华、义愤填膺的赵梅,以及那个始终平静得近乎诡异的林晚尽收眼底。 “怎么回事?”张主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瞬间让整个财务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林晚脸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马春华心头一凛,抢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张主任!您来得正好!这个刘招娣,她跑来这里污蔑林晚同志和秦干事有作风问题!简直是无法无天!必须严肃处理!” 张主任的目光转向瘫软在地、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刘招娣,眉头紧锁,沉声道:“把她扶起来。赵梅,去倒杯热水。” 赵梅连忙应声,跑出去倒水。 张主任的目光再次回到林晚身上,语气听不出情绪:“林晚同志,你来说。” 林晚迎上张主任审视的目光,神色依旧平静,将刚才对时间和秦干事去向的澄清复述了一遍,条理清晰,语气笃定。 张主任听完,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马春华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钢笔,手心渗出冷汗。坐在地上的刘招娣,哭声变成了绝望的呜咽,身体抖得像筛糠。 “刘招娣,”张主任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你说,是谁指使你来诬告林晚同志的?” 刘招娣猛地一颤,抬起泪眼模糊的脸,对上张主任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巨大的恐惧和长久压抑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最后一道防线…… 第168章 瘫了 真相如同污浊的泥水,泼洒在财务室冰冷的水泥地上。 马春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意识到自己刚才急于定罪的冲动是何等愚蠢,在张主任面前简直像个跳梁小丑! 她下意识地看向林晚,对方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这扬因她而起、试图将她拖入泥潭的风波,只是拂过衣袖的微风。 张主任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如同结了冰的湖面。他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精神已然崩溃的刘招娣,又扫过脸色灰败的马春华,最后,那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林晚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意味—— 有对真相的了然,有对诬告者的愤怒,更有对这个年轻女知青在如此污蔑下依旧能保持惊人冷静的……深深审视。 “赵梅,”他沉声吩咐,“把刘招娣同志扶到隔壁仓库办公室休息一下,让她缓缓。马会计,你跟我来一趟。”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林晚身上,语气缓和了一分,却依旧带着公事公办的威严,“林晚同志,你继续工作。”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留下一个沉重而压抑的背影。 马春华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脸色灰败地低着头,脚步虚浮地跟了出去。 赵梅小心翼翼地扶起瘫软如泥的刘招娣,拖着她往外走。 刘招娣目光呆滞,任由赵梅拖着,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破布娃娃。 小小的财务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林晚一个人。 空气中还残留着刘招娣崩溃的哭喊声带来的震荡,以及马春华身上那股廉价头油的气味。 林晚走到窗边,推开那扇蒙尘的旧木窗。清晨带着凉意的风涌入,吹散了室内的污浊气息。 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下,供销社的后院空荡荡的。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院墙,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砖石,看到向阳大队的方向,看到王癞子家那间散发着绝望的破屋。 意念沉入空间。仓库里,新一批加工好的山珍肉干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位面币的数字在面板上悄然增长。 她调出空间加工厂的操作界面,意念微动,下达了新的指令。 【新增原料:空间种植 - 醉鱼草(花叶)】 【可加工方案:神经麻痹微尘(吸入/接触生效)】 【剂量:微量(致幻/深度昏睡)】 【确认加工?】 冰冷的金属界面上,幽蓝的光芒无声闪烁。林晚的目光沉静如水,如同古井深潭,映不出半点波澜。 指尖轻点。 【确认。】 …… 王癞子像条被抽了筋骨的癞皮狗,瘫在自家土炕那张油腻发黑、散发着浓重汗馊和尿臊味的破褥子上。 浑浊发黄的眼珠死鱼般瞪着糊满旧报纸、被油烟熏得焦黄的屋顶,那上面洇开的水渍扭曲变形,如同他此刻混乱惊惧的内心。 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似的抽气声,涎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往下淌,在脏污的枕巾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想动,哪怕只是动一根手指头。 可那具曾经偷鸡摸狗、打骂女人时灵活无比的躯壳,此刻却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死死焊在炕上。 除了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脖子以下,竟连一丝微弱的知觉都没有!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老娘,那个颧骨高耸、眼神刻毒的干瘪老婆子,正佝偻着腰,用一块看不出原色的破布,粗鲁地擦拭着他失禁后污秽不堪的下身。 枯树枝般的手指带着嫌恶的力道,指甲刮擦着他松弛的皮肤。 “没用的东西!”老婆子一边擦拭,一边用那如同钝刀刮锅底般嘶哑的嗓音恶毒地咒骂着,唾沫星子溅在王癞子麻木的脸上,“拉屎拉尿都不会!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讨债鬼!还得老娘伺候你!不如死了干净!” 恶毒的咒骂如同冰锥,一根根扎进王癞子僵死的身体和混乱的脑子里。 他想破口大骂,想跳起来抽这老虔婆的耳光,可喉咙里只有“嗬嗬”的漏气声,身体纹丝不动。 绝望的泪水混着涎水,糊了满脸。 他拼命回想,记忆如同被浓雾笼罩的泥沼。 昨晚……昨晚他干了什么?对了!他喝了酒!劣质的、烧喉咙的地瓜烧! 为了庆祝!庆祝什么?他混沌的脑子艰难地转动。 是了!白天他趁着知青点没人在,像条泥鳅一样溜了进去! 他记得她的屋子,那个姓林的臭娘们不在! 她的抽屉!对!他记得自己用一根细铁丝,凭着多年溜门撬锁的“手艺”,哆哆嗦嗦地捅开了那个没上锁的破抽屉! 里面!他摸到了!一个薄薄的、方方正正的东西!用油纸包着! 肉票!那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的半斤肉票!像一道闪电劈开他贪婪的心! 他狂喜地把那宝贝紧紧攥在手心,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那油纸摩擦皮肤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 他得手了!他报复了那个看不起他的贱人! 他要好好喝一顿! 要让他老娘把那点肥膘炼出油来,香死她! 他记得自己揣着那颗狂跳的心,像做贼一样溜出知青点,一头扎进黑沉沉的夜色里。 抄的是村后那条荒僻的近道,两边是长得比人还高的玉米地,黑黢黢的,夜风吹得叶子哗啦啦响,像无数只鬼手在拍打。 然后……然后记忆就断在了那里。像是被人用斧头狠狠劈开! 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他是怎么倒下的?什么时候倒下的?谁干的? 他拼命地想,想得眼珠都快要凸出来,脑子里却只有尖锐的、针扎似的空白和轰鸣! 第169章 报应 冰冷,厌恶,如同看着一摊即将被彻底清除的秽物。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针,瞬间刺穿了他残存的意识。 一股彻骨的寒意,比这具瘫痪的躯体更冰冷,瞬间攫住了他仅存的神智。 “嗬……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绝望的悲鸣,浑浊的泪水汹涌而出。 完了,全完了。 低矮破败的泥坯房里,空气凝固得像一块肮脏的冰。 只有王癞子老娘那永无休止的、带着浓重怨毒的咒骂声,如同钝刀子割肉,一下下刮擦着死寂。 “丧门星!还杵在那儿挺尸!当自个儿是娘娘了?还不滚去把猪食热了!想饿死圈里的畜生?败家玩意儿!” 老婆子猛地抬起头,那双三角眼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剜向缩在墙角阴影里的刘招娣。 刘招娣被这目光刺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护住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她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旧褂子空荡荡地挂着,更显得她瘦骨嶙峋。 枯黄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神空洞,像两口干涸的枯井,映不出半点光亮。 几天前在供销社那扬崩溃的哭嚎,仿佛抽干了她最后一丝活气。 听到婆婆的呵斥,她麻木地挪动脚步,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迟缓地走向屋外那个用三块石头垒成的简陋灶台。 冰冷的铁锅里是昨天剩下的、已经凝结成块的猪食残渣,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酸馊味。 她蹲下身,抓起一把潮湿的、带着土腥气的柴禾塞进灶膛。 指尖因为寒冷和长期的营养不良而微微颤抖,划了好几根火柴才勉强点燃。 微弱的火苗在灶膛里跳跃,映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忽明忽暗。 灶膛里柴禾燃烧的噼啪声,像是这死寂里唯一的活物。 浑浊空气吸入肺腑,带着柴烟和猪食的酸腐气。 她的目光落在灶台边沿,那里放着一把用来砍猪草的旧柴刀。 刀身沾着干涸的泥垢和草屑,刀刃有几处翻卷的豁口,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冰冷的幽光。 她盯着那点幽光,空洞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弱的东西,在死灰般的绝望中,极其艰难地挣扎了一下…… 王癞子瘫痪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毒蝇,一夜之间就嗡嗡地飞遍了向阳大队的角角落落。 各种离奇的猜测在田间地头、井台灶边疯狂滋生。 “听说了吗?王癞子瘫了!昨晚上还好好的,今早起来就成木头桩子了!” “报应!绝对是报应!老天爷开眼啊!那缺德玩意儿,偷鸡摸狗,打老婆,活该!” “谁知道呢?说是喝多了摔的?可身上一点伤没有!” “邪门!太邪门了!有人说是冲撞了后山哪路神仙……” “嘘!小声点!别是……别是那林知青……那天王癞子婆娘去供销社闹那一出……” 林晚:好奇害死猫哦…… …… 这些窃窃私语如同浑浊的暗流,在看似平静的村庄表面下涌动。 当林晚如同往常一样,踏着清晨微凉的空气走向公社时,那些蹲在村口老槐树下、端着粗瓷碗扒拉早饭的村民,目光变得格外复杂。 探究、敬畏、恐惧、幸灾乐祸……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林晚目不斜视,步履平稳。 蓝布衣裤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干净挺括。她的神情是一贯的沉静,仿佛那些粘稠的议论只是拂过耳畔的微风。 只有当她经过王癞子家那扇摇摇欲坠、如同墓穴入口般的破木门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冰锥,在那扇门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冰冷而漠然。 …… 供销社后院财务室的门被推开,带着外面清冽的空气。 赵梅像只欢快的云雀飞了进来,手里还捏着半个玉米面窝头。 “林晚!早!”她圆脸上洋溢着惯有的热情,但那双大眼睛里却闪烁着按捺不住的八卦光芒。 她几步凑到林晚桌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分享惊天秘闻的兴奋,“我听说?向阳大队那个王癞子!瘫了!彻底瘫了!跟块死肉似的躺炕上,屎尿都不能自理!他那个老娘正满世界骂街呢!”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觑着林晚的脸色,试图从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波澜。 林晚正在核对一份入库单,闻言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掠过赵梅兴奋的脸,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听不出任何情绪:“是吗?那挺不幸的。” “不幸?”赵梅瞪大眼睛,差点噎着,她用力咽下嘴里的窝头渣,“那是活该!老天爷开眼!你是不知道,昨儿下午他老娘还跑到咱们社里撒泼打滚呢!非说是……是……” 她猛地顿住,意识到自己差点失言,有些尴尬地瞄了一眼林晚,声音更低了,“反正就是胡搅蛮缠!被张主任黑着脸叫民兵给架出去了!” 她顿了顿,凑得更近,神秘兮兮地补充:“不过……林晚,你说这事……是不是太巧了点?就在他婆娘来闹过之后……” 她没敢把话说完,但那探究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晚放下手中的钢笔,指尖在粗糙的报表纸上轻轻点了点,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她看着赵梅,眼神清澈而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赵梅姐,这世上,巧合很多。恶人自有恶人磨,或许,只是报应到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瞬间浇灭了赵梅眼中那点八卦的火焰,反而让她心底莫名地生出一丝寒意。 赵梅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问下去:“呃……也是,也是!活该他报应!” 她赶紧转身溜回自己的位置,拿起算盘,心不在焉地拨弄起来。 马春华坐在对面,黑框眼镜后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直紧紧锁在林晚身上。 从赵梅开口说王癞子瘫了那一刻起,她就屏住了呼吸。 她清晰地看到了林晚脸上那近乎冷酷的平静,听到了那句轻描淡写的“挺不幸的”,以及后面那句带着玄机的“报应到了”。 一股寒气顺着马春华的脊椎骨悄然爬升…… 第170章 奖励 眼前这个年轻的女知青,沉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井水无波,却能在无声无息间,将试图投石问路的人彻底吞噬。 马春华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第一次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忌惮,甚至是一丝恐惧。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林晚,手指有些僵硬地翻开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算盘珠也忘了拨动,办公室里只剩下赵梅那心不在焉的、断断续续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财务室的门被敲响了。 张主任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色沉凝,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他的目光在室内三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林晚身上,那眼神带着一种深沉的审视,如同在评估一件价值难测的古董。 “林晚同志,”张主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这份季度损耗报表,数据有些异常,需要重新复核,下午之前给我结果。” 他将文件放在林晚桌上,目光在她沉静的脸上停留了两秒,补充道,“你做事,我放心。”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威严而压抑的背影。 马春华的心猛地一跳。 张主任的话,像一把无形的锤子,轻轻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这看似平常的工作安排,在此刻的情境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味。 是信任?还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警示? 林晚拿起那份报表,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她拔开钢笔帽,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那份专注和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对话、一切目光、一切暗流,都未曾发生。 马春华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心头那点恐惧如同藤蔓般疯长。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新来的临时工,绝非池中之物。 她那些小心思、那些刁难,在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危险。 日头渐渐西斜,将供销社灰扑扑的院墙染上一层暖金色。 林晚将复核无误的报表工整地放在张主任办公桌一角。 张卫国从一份文件中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过那几页干净整洁、数字精准的纸张,又落在林晚平静的脸上。 他放下钢笔,发出轻微的搁置声,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 “辛苦了,林晚同志。”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比平时少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冷硬。 他拉开抽屉,摸索了一下,拿出一张肉票,推到桌子边缘。 “这个是奖励。”张主任的目光带着一种深沉的审视,如同在交付一件重要的信物,“你工作踏实,能力突出,这是你应得的。拿着。” 林晚的目光落在那张小小的纸片上。半斤肉票。 在这个年代,它代表的远超过几两荤腥的重量。 她伸出手,稳稳地将它拿起,收进自己洗得发白的衣兜里。 布料之下,那薄薄纸片的棱角清晰可辨。 “谢谢张主任。”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 张卫国点了点头,目光在她沉静的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透过那平静的表象,看清底下涌动的暗流。最终,他只是挥了挥手:“去吧。” 林晚转身离开,脚步沉稳。张卫国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那挺直的脊梁,那沉静的气度,与向阳大队那些传言中瘫痪在床的烂泥,形成一种残酷而鲜明的对比。 他枯井般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 刘招娣来供销社那天。 暮色四合,林晚踏上了回向阳大队的土路。 晚风带着麦田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拂过面颊。 她没有直接回知青点,而是脚步一转,走向了村尾那条通往小河、平时少有人迹的僻静小路。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入小路两旁茂密的灌木丛投下的阴影里。 意念沉入空间。 操作界面上,幽蓝的光芒无声闪烁。一个不起眼的粗陶小瓶悬浮在仓库角落,瓶口用软木塞紧紧封着,里面是灰白色的、细腻如尘的粉末——【神经麻痹微尘(微量)】。 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镊子,小心翼翼地牵引出极其细微的一缕微尘。 这缕微尘在无形的意念操控下,如同拥有生命的幽灵,悄然附着在一小片刚从空间沃土里采摘下来的、带着清晨露珠气息的嫩绿草叶上。 草叶被无形的力量托着,精准地飘落在小路中央一处不起眼的、被踩踏得略显板实的泥地上。 嫩绿的叶片在昏黄的暮色中,如同一个精心布置的、等待猎物踏入的温柔陷阱。 林晚的身影如同融入暮色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路旁一丛茂密的、长着锯齿边缘叶片的野酸枣树后。 气息收敛,心跳放缓,整个人仿佛与粗糙的树皮、潮湿的泥土融为一体,只留下一双在阴影中沉静如寒潭的眼睛,凝视着那条被暮色笼罩的小径。 时间在晚风的低吟和草虫的鸣叫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拖沓而虚浮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含混不清的咒骂,由远及近,打破了小路的宁静。 “妈的,臭娘们,敢看不起老子,嘿嘿嘿肉票,老子的肉票……” 王癞子佝偻着背,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路上,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在暮色中扭曲变形,浑浊的眼珠里布满了怨毒和一种病态的亢奋。 他怀里紧紧捂着什么东西,隔着那件脏得发亮的破褂子,显出一个方块的轮廓。 正是他从林晚抽屉里偷来的、用油纸包裹的半斤肉票! 他不敢在村里露白,更不敢去供销社兑换,只能像个怀揣着赃物的老鼠,偷偷摸摸溜到这条僻静小路,幻想着找个机会去邻村黑市换点钱,或者……换点更“实在”的东西。 他满脑子都是对林晚的恨意和报复得手的扭曲快感,根本没注意脚下。 第171章 林晚的报复 意念微动。 附着在草叶上的那缕无形微尘,如同被唤醒的毒蜂,瞬间扬起! 在王癞子抬脚带起的气流中,精准地扑向他因喘息而微张的口鼻! “呃……” 王癞子的脚步猛地顿住,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绊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极其细微、带着青草和泥土腥气的微凉感瞬间钻入鼻腔,直冲脑际! 没有疼痛,没有挣扎。 只有一种奇异的、如同潮水般迅猛袭来的沉重感。 仿佛全身的骨头在刹那间融化,血液停止了流动。 他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圆,瞳孔深处爆发出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想叫喊,喉咙里却只挤出一声短促而含糊的“嗬”声,如同被扼住了脖子的鸡。 眼前的一切——暮色中的小路、摇曳的荒草、远处的树影——瞬间被蒙上了一层诡异的、不断旋转的灰雾。 紧接着,是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暗,如同冰冷的墨汁,兜头浇下,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 他佝偻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烂泥袋,直挺挺地、毫无缓冲地向前扑倒,重重砸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噗通”响。 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颊,正好压在了那片嫩绿的草叶上。 他怀里的油纸包被摔了出来,滚落在几步外的草丛里。 暮色更深了,最后一缕天光沉入地平线。小路彻底被黑暗笼罩,只有草虫的鸣叫更加清晰。 林晚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从酸枣树丛的阴影中步出。 她的脚步落在松软的泥土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她走到王癞子瘫倒的身躯旁,如同看着一截腐朽的枯木。 目光平静地扫过他僵直的身体和那张被泥土糊了半边的、定格在巨大惊恐中的脸。 随即,她的视线落在那张滚落草丛、沾了泥土的油纸包上——那是她失窃的半斤肉票。 她没有弯腰去捡。意念微动,空间之力无声笼罩。 那张油纸包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拾起,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静静躺在空间仓库里一个干净的角落。 做完这一切,林晚不再看地上那摊毫无生气的“烂泥”一眼。 她转过身,步履平稳而从容,如同只是路过一片寻常的野地,身影很快融入了浓重的夜色里,消失在小路尽头,朝着知青点那点昏黄的灯火走去。 黑暗彻底吞没了小路。只有王癞子瘫倒的身体,在冰冷的泥地上,如同一块被世界遗弃的破布。 …… 清晨,天刚蒙蒙亮,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 一声凄厉、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如同生锈的刀片划破凝固的空气,猛地从村尾方向炸开! “啊——!!死人啦——!!王癞子死啦——!!!” 早起拾粪的老孙头连滚带爬地从村尾那条小路跑回来,脸色惨白如纸,裤腿上沾满了泥浆,手里的粪叉都扔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这声尖叫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惊醒了沉睡的向阳大队。 王癞子家那间破败的泥坯房里,王癞子他老娘正坐在冰冷的炕沿上,对着瘫在炕上、如同死肉般的儿子,用那破锣嗓子进行着每日例行的咒骂。 “瘫货!讨债鬼!睁着俩窟窿装死呢!老娘上辈子欠你的……” 咒骂声被老孙头那声变了调的“死人啦”硬生生掐断。 老婆子猛地一哆嗦,干瘪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惊惧,她像被蝎子蛰了屁股一样跳下炕,连鞋都顾不上穿好,趿拉着就往外冲。 刘招娣正蹲在灶台边,机械地搅动着锅里冒着热气的、稀薄的野菜糊糊。 那声尖叫传来时,她搅动的手猛地一僵。木勺“哐当”一声掉进锅里,溅起几点滚烫的糊糊,落在她枯瘦的手背上,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痛。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空洞麻木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聚焦,直直地望向村尾小路的方向。 那方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死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沉重的石子。 她甚至忘了灶膛里还在燃烧的火,忘了锅里翻滚的糊糊,像个梦游的人一样,挪动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尖叫传来的方向走去。 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破旧的褂子在晨风中呼啦啦地响。 当她拨开几个探头探脑的村民,挤到人群最前面时,看到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王癞子像一滩彻底烂掉的泥,瘫在冰冷泥泞的小路中央,脸朝下,半张脸埋在泥水里,身体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扭曲着。 他眼睛半睁着,浑浊的眼珠凝固着巨大的、如同凝固的恐惧。嘴角歪斜,流出的涎水和泥水混在一起,肮脏不堪。 他还活着!胸口还在极其微弱地起伏,但那起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成了一个彻底、纯粹的废人,除了眼珠还能转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响,再无一丝活气。 王癞子他老娘已经扑了上去,枯瘦的手拼命摇晃着儿子软绵绵的身体,发出撕心裂肺、如同夜枭哀嚎般的哭骂:“我的儿啊!你这是咋了啊!哪个天杀的害了你啊!你说话啊!说话啊!” 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惊恐、怜悯、幸灾乐祸、各种目光交织。 刘招娣站在人群边缘,清晨微凉的风吹过她单薄的身体。她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如同烂泥般的男人。 那个曾经带给她无尽恐惧和屈辱的源头。那个逼着她去诬陷别人、将她尊严彻底碾碎的恶魔。 没有眼泪,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只有一片死寂。 死寂之后,是一种极其缓慢的、如同冻土消融般的感觉,从她那颗早已麻木的心脏深处,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 那是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茫然,随后,茫然深处,又悄然滋生出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光亮?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 第172章 王家 曾经,这个生命只让她感到无尽的负担和绝望,是捆绑她在这地狱里的另一道枷锁。 可此刻,感受着掌心下那微弱的搏动,再看着地上那摊彻底失去威胁的“烂泥”,一个前所未有的、清晰的念头,如同破开云层的晨曦,极其缓慢又无比坚定地,刺穿了她心中厚重的阴霾。 她的孩子,或许……不必再有一个这样的父亲了? 王癞子他老娘还在呼天抢地,哭骂声尖锐刺耳。 刘招娣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她没有再看地上的人一眼,也没有理会婆婆的哭嚎。 她像一个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的旅人,拖着依旧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朝着自家那间破败的、却仿佛透进了一丝微光的泥坯房走去。 灶台边,锅里的野菜糊糊已经烧干了底,发出焦糊的气味。 那把豁了口的旧柴刀,还静静地躺在灶台边沿,在昏暗的晨光中,反射着一点冰冷而决绝的幽光。 刘招娣的目光在那点幽光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冰冷的井水,倒进锅里,刺啦一声,腾起一片白汽。她拿起葫芦瓢做的水瓢,用力刮着锅底烧焦的糊糊,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刮干净锅底,她重新添上水,抓了一把玉米糁撒进去。 然后,她走到灶台边,弯腰捡起了那把旧柴刀。 手指握住粗糙的木柄,冰凉的铁质触感传来。 她走到院子里那块磨刀石旁,舀了一瓢水浇在灰白色的石面上。 然后,她蹲下身,开始一下一下,用力地磨着那带着豁口的刀刃。 刺啦——刺啦—— 粗糙的磨刀石摩擦着铁器,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声响,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盖过了远处隐隐传来的王癞子他老娘那绝望的哭嚎。 刀刃在反复的摩擦下,那些翻卷的豁口被一点点磨平,露出底下黯淡却连续的金属光泽。浑浊的锈水顺着磨刀石流淌下来,渗入泥土。 刘招娣低着头,枯黄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能看到她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和那双紧紧盯着刀刃的眼睛。 那双曾经空洞麻木的眼睛里,此刻映着冰冷的铁光和石面的水渍,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随着那刺耳的磨刀声,一点一点地凝聚,一点一点地变得……坚定。 ﹉﹉ 王癞子家那间低矮破败的泥坯房,像一头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衰老病兽,在初秋微凉的空气里沉重地喘息。 门框上挂着的几串干瘪红辣椒蒙着厚厚的灰尘,早已失去了鲜亮的颜色。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草药苦涩、病人身上散不去的秽物馊臭、以及食物久放变质后发出的酸腐气息的浑浊味道,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踏入者的胸口。 王癞子他老娘,那个曾经刻薄如刀的老婆子,此刻佝偻得像只被抽了骨头的虾米,正坐在冰冷的门槛上。 她枯树枝般的手指机械地剥着几颗干瘪发黑的豆子,豆壳碎裂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张布满深刻沟壑的脸庞上,曾经锐利如鹰隼的刻毒眼神,如今只剩下浑浊的空洞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她偶尔抬起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扫过院子里晾晒的几件破旧衣裳,最终又落回到自己枯瘦的手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坍缩成眼前这几颗微不足道的豆子。 屋里,那张散发着浓重尿臊和汗馊味的土炕上,王癞子如同一滩彻底腐烂发臭的烂泥,无声无息地瘫着。 他浑浊发黄的眼珠偶尔会极其缓慢地转动一下,空洞地瞪着糊满旧报纸、洇着大片水渍的屋顶,喉咙深处偶尔溢出几声含混不清的“嗬嗬”声,如同破旧风箱最后的呜咽,证明这堆腐肉里还残存着一丝游魂。 涎水不受控制地从他歪斜的嘴角流出,在油腻发黑的枕巾上洇开一圈又一圈深色的、令人作呕的痕迹。 刘招娣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从弥漫着柴烟和焦糊气味的灶房里走出来。 碗里是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飘着几片焦黄菜叶的糊糊。 她的脚步很轻,踩在坑洼不平的泥地上几乎没有声响。 枯黄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勉强算得上整齐的髻,露出苍白瘦削的脖颈。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旧褂子虽然依旧空荡,却洗得干干净净,不见往日的污渍。 她走到炕边,没有像以前那样卑微地弓着腰,只是微微垂下眼睑,看着炕上那摊“烂泥”。 目光平静得如同深秋的潭水,不起一丝波澜,既无怜悯,也无怨恨,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疏离。 她舀起一勺糊糊,勺子边缘在碗沿轻轻刮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叮”声。 然后,她俯下身,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稳定,将勺子精准地探进王癞子微张的、流着涎水的嘴里。 王癞子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似乎想聚焦在刘招娣脸上,喉咙里发出更响的“嗬嗬”声,像是在抗拒,又像是在发出某种无意义的哀鸣。 刘招娣的手没有丝毫停顿,手腕平稳地一抬,那勺寡淡的糊糊便顺势滑入他喉咙深处。 他本能地吞咽了一下,糊糊顺着食道滑下,带来一阵微弱的呛咳,涎水和糊糊的混合物从嘴角溢出更多。 “咳……咳……” 王癞子的身体在破褥子上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珠死死瞪着刘招娣,那目光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屈辱和恐惧。 刘招娣视若无睹。 她拿起旁边一块同样洗得发白、却仍带着淡淡药味的旧布,动作近乎粗暴地擦去他嘴角和下巴上的污秽。 布片粗糙的纤维摩擦着他松弛的皮肤。 擦完,她又舀起一勺,重复着喂食的动作。 整个过程机械、高效,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投入,如同在完成一件每日必须的、令人厌恶的杂务。 门槛上,王癞子他老娘剥豆子的手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越过门槛,落在刘招娣挺直的背影和炕上儿子那副凄惨的模样上。 第173章 独苗 喂完最后一口,刘招娣将空碗放在炕沿,直起身。 她甚至没有再看王癞子一眼,拿起那块擦嘴的布,转身走向灶房旁那个盛着半盆脏水的破木盆,开始用力搓洗起来。 冰冷的水刺得她红肿的手指关节生疼,她却浑然不觉。 搓洗的力道很大,仿佛要将什么东西彻底从布上、也从心里搓掉。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布片在水中搓动的哗啦声,以及王癞子喉咙深处那断断续续、如同濒死挣扎的“嗬嗬”声。 …… 几天后的一个晌午,秋日的阳光带着暖意,懒洋洋地洒在村后那条蜿蜒的小河上。 河水清浅,潺潺流过布满鹅卵石的河床,在阳光下跳跃着细碎的金光。 河岸边,几丛芦苇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 刘招娣蹲在河边一块光滑的大青石上,身边堆着一小盆脏衣服。 河水冰凉刺骨,她将手浸在水里,用力揉搓着手中一件破旧的粗布褂子。 冰凉的水温顺着指尖迅速蔓延,冻得她指关节发红发僵,每一次用力都像有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骨头缝里。 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不适,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停住动作,一只手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感受着那微弱的生命律动,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和茫然。 “哗啦……哗啦……” 她重新开始搓洗,木棒敲打湿衣的沉闷声响在空旷的河滩上单调地回荡。 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她瘦削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石头上,瞬间消失不见。 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沉重的磨盘压在她的肩头,让她每一次弯腰都显得异常艰难。 就在这时,河岸上方不远处的斜坡小路上,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沉稳而规律,踩在干枯的落叶和碎石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刘招娣没有立刻抬头。她只是动作微微顿了一下,继续用力捶打着衣服。 那脚步声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如同在河边投下的一道沉静影子。 一股极其细微的、清冽的草木气息,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山泉般纯净的冷意,悄然拂过刘招娣的后颈,瞬间驱散了河边浓重的湿气和衣服的皂角味。 刘招娣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瞬。她认得这气息。 那个在供销社财务室里,用冰冷目光将她所有不堪和谎言刺穿的人。 她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却没有立刻回头。只是低着头,看着水盆里自己那双被冷水泡得通红肿胀、布满裂口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冰冷的河水倒映着她模糊而憔悴的影子。 林晚站在斜坡小路的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河边那个瘦弱单薄、几乎要被那堆脏衣服淹没的身影。 她刚从山上下来,背着一个半旧的藤条背篓,里面装着几株新采的、叶片肥厚的草药,草叶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和露珠的气息。 她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刘招娣佝偻的背影,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又扫过旁边那堆沾满泥污的衣物。 河风吹动林晚额前几缕碎发,露出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沉静如深潭的眼眸。 “王癞子瘫了。”林晚的声音忽然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如同冰珠落入玉盘,瞬间打破了河边单调的捶衣声和水流声,“王家,也就剩你肚子里这一根独苗了吧?” 刘招娣搓洗的动作彻底僵住。 冰冷的河水浸透了她膝盖处的裤子布料,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身体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却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冰冷的水盆里。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林晚的目光似乎并未落在刘招娣身上,而是投向远处河面跳跃的粼粼波光,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那他们……应该把你当菩萨供着才对。毕竟,以后养老送终,可都指着你和孩子了。”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刻薄的疑问:“你怎么还在这儿洗衣服?你婆婆呢?”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入刘招娣最敏感、最脆弱、也最不敢深想的神经末梢! 独苗? 当菩萨供着?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瞬间点醒的、尖锐的刺痛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刘招娣全身! 她猛地抬起头,动作大得几乎带翻了旁边的洗衣盆! 冰凉的河水溅了她一身一脸,冰冷的湿意让她猛地打了个寒噤。 她仓惶地、几乎是本能地转过身,寻找声音的来源。 河岸斜坡上,空空如也。 只有几丛枯黄的茅草在秋风中轻轻摇曳,阳光穿过稀疏的草叶,在泥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林晚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仿佛刚才那几句冰冷的话语,只是河风吹过芦苇丛时产生的幻觉,是她疲惫过度产生的幻听。 刘招娣僵在原地,脸上还挂着冰冷的水珠。 她茫然地睁大眼睛,视线在空荡荡的斜坡小路上徒劳地搜寻着。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耳膜,发出咚咚的巨响。 那几句话,却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尖锐的痛楚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清晰,狠狠地烙印在了她混乱的脑子里。 “唯一的独苗……指望……” 这几个词在她脑中反复回响、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浸在冰冷河水里、红肿变形的手。 又缓缓抬起手,抚上自己那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格外突出的腹部。 隔着单薄的、湿透的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微微隆起的弧度下,一个弱小却坚韧的生命正在悄然生长…… 第174章 刘招娣的觉醒 可此刻,林晚那冰冷的话语,如同在漆黑死寂的深井里投入了一颗燃烧的石子! “独苗?”她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个极轻的、破碎的音节。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荒谬、尖锐刺痛和某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荒诞的勇气的东西,猛地从她那早已麻木的心脏深处翻涌上来,瞬间冲垮了所有积压的恐惧和顺从! 她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泥塑,在冰冷的河水里,在秋日的阳光下,站了不知多久。河风拂过她湿透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她却浑然不觉。 只有那双曾经空洞麻木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各种复杂的情绪如同破碎的镜片,折射出混乱而刺眼的光芒。 最终,那混乱的光芒沉淀下去,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留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晰。 一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如同淬火的钢刀,在她心中彻底成型! 她猛地从冰冷的河水里抽出双手,带起一片水花。 刺骨的寒意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却也让她的头脑异常清醒。 她不再看那堆没洗完的脏衣服,也不再理会湿透的裤腿。 她挺直了那因为长期劳作和压抑而习惯性佝偻的脊背,转身,一步一步,踏着河边湿滑的鹅卵石,朝着自家那间破败泥坯房的方向走去。 脚步起初有些虚浮,带着长久压抑后的颤抖,但每一步落下,都变得更加沉重、更加坚定。 湿透的裤脚贴在腿上,冰冷沉重,却像两道无形的枷锁被她生生扯断。 阳光照在她湿漉漉、沾着草屑的头发和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燃烧了起来。 …… 推开那扇摇摇欲坠、吱呀作响的破木门,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浑浊气味扑面而来。 王癞子他老娘正坐在炕沿上,手里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碗里是半碗同样稀薄的糊糊。 她正试图用一把小木勺,像刘招娣之前那样,笨拙而粗鲁地往王癞子嘴里灌。 王癞子喉咙里发出更大的“嗬嗬”声,糊糊顺着他歪斜的嘴角流得到处都是,糊满了下巴和脖子。 “死瘫货!吃都不会吃!浪费粮食!”老婆子气急败坏地咒骂着,枯瘦的手腕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勺子刮擦着王癞子的牙床。 就在这时,刘招娣湿淋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门口透进来的光线。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去接手,也没有默默地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王癞子他老娘被门口的阴影惊动,不耐烦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习惯性地射出刻薄的光,张嘴就要骂:“死哪去了!衣服洗完了?还不快……” 她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因为她对上了刘招娣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过去那种空洞的麻木、卑微的顺从,或者崩溃的绝望。 那里面燃烧着一种冰冷而陌生的火焰,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像淬了毒的刀锋,直直地刺过来! 老婆子被这目光慑得心头猛地一悸,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刘招娣的视线,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 刘招娣没有开口。她只是迈开脚步,径直走到炕边。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气势,湿透的裤腿在地上拖出深色的水痕。 她伸出手,不是去接那个破碗,而是直接、用力地抓住了老婆子枯瘦的手腕! 那手腕干瘦如柴,皮肤松弛冰冷。刘招娣的手指因为冰冷和用力而骨节分明,像铁钳般紧紧箍住! “你……你干什么?!”老婆子手腕吃痛,又惊又怒,想要挣脱,却发现那看似枯瘦的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大得惊人! 她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惊惧,声音尖利地拔高,“反了你了!小贱蹄子!松手!” 刘招娣充耳不闻。 她盯着老婆子那张写满惊愕和愤怒的干瘪老脸,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凿进对方的耳朵里,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 “从今天起,家里的活,你干。” “他,”她另一只手指了指炕上如同死肉的王癞子,眼神冰冷,“你来伺候。” “再敢让我碰一下这滩烂泥,”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冰炸裂,每一个字都带着锋利的棱角,“我明天就去公社卫生院,把这‘独苗’打了!” “独苗”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像两把重锤,狠狠砸在老婆子的心坎上! 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王癞子他老娘浑身剧烈地一颤,脸上的惊怒瞬间凝固,随即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恐所取代! 她干瘪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刘招娣的肚子,又看看炕上那个彻底废掉的儿子,最后目光落回刘招娣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上。 “你……你敢!”她色厉内荏地尖叫,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你看我敢不敢!”刘招娣猛地甩开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老婆子一个踉跄,差点撞到旁边的炕桌。 那个缺口的粗陶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稀薄的糊糊溅了一地,也溅到了王癞子瘫在炕沿边的破裤腿上。 刘招娣看都没看地上的狼藉和炕上王癞子喉咙里发出的惊恐“嗬嗬”声。 她挺直了脊背,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冷冷地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老婆子,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 “现在,去把地上的脏东西收拾干净。” 她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再去烧热水。我要擦洗。”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到屋子唯一一张破旧的木桌旁,拉过那张吱呀作响的瘸腿凳子,稳稳地坐了下来。 第175章 工资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紧抿的嘴唇,泄露着刚才那番爆发带来的巨大消耗和依旧汹涌的情绪。 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王癞子喉咙里“嗬嗬”的声音变得急促而惊恐,眼珠疯狂地转动着,似乎在求救,又似乎在表达着无边的恐惧。 王癞子他老娘呆呆地站在原地,枯瘦的身体如同风中的落叶般微微颤抖。 她看着地上摔碎的陶碗和四溅的糊糊,又看看炕上那个惊恐抽搐的儿子,最后,目光死死地钉在刘招娣那挺直的、仿佛再也无法被压弯的脊背上。 那脊背,像一道宣告着旧秩序崩塌的界碑。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剥夺了倚仗的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咒骂,想哭嚎,想扑上去撕打,可喉咙里却只发出几声破碎的、如同濒死老猫般的呜咽。 最终,她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佝偻着背,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伸出枯树枝般颤抖的手,开始一片一片,去捡拾地上那些锋利的陶碗碎片。 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滑过她沟壑纵横的脸颊,滴落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瞬间洇开,消失不见。 炕上,王癞子喉咙里的“嗬嗬”声,渐渐变成了绝望而压抑的呜咽,如同困兽最后的悲鸣。 …… 月末最后一天的晌午,秋阳穿过供销社财务室蒙尘的旧玻璃窗,在深绿色漆面斑驳的桌面上投下几道斜长的、跳跃着细尘的光栅。 空气里浮动着纸张油墨特有的干燥气息、陈年账册的淡淡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新印刷钞票的油墨清香。 这香气在平时沉闷的空气里几乎被忽略,今日却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无声的诱惑。 财务室的门紧闭着,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嘈杂。 马春华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工资签领簿和几沓按部门、职务分好、用牛皮筋捆扎得整整齐齐的钞票与票据。 她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滑落到了鼻尖,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一份份工资单和对应的现金票据间来回扫视,干瘦的手指蘸着口水,一页页翻动签领簿,发出沙沙的轻响,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谨慎感。 赵梅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她手里拿着个半旧的铁皮饼干盒,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盒子上模糊不清的花纹,眼睛时不时瞟向马春华手边那堆小山似的钞票,又飞快地移开,咽了咽口水。 她的那份工资已经签领完毕,薄薄的一小叠毛票和几张颜色暗淡的副食品票被她紧紧攥在手心,汗津津的。 “小林啊,”马春华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林晚身上。 那目光依旧带着审视,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但深处却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她拿起属于林晚的那一份,递了过来。 那是单独用一张牛皮纸仔细包好的小方块,边缘折得一丝不苟,透着一股郑重其事的气息。“你的。点一点。” 林晚伸出手。 指尖触碰到牛皮纸微糙的表面,带着一种温凉的、属于纸张的独特触感。 她接过,没有立刻拆开,只是微微颔首:“谢谢马会计。” 赵梅立刻凑了过来,圆脸上满是好奇和兴奋,几乎要把脑袋拱到林晚手边:“快打开看看!快看看!咱们林大会计的第一个月工资,肯定少不了!” 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羡慕。 林晚的手指平稳地解开牛皮纸上的细绳,一层层展开。 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牛皮纸完全展开,里面的内容显露出来。 最上面是两张崭新挺括的“大团结”——拾元面额的人民币。 深沉的墨绿色底纹,精美的工农兵图案,散发着新鲜油墨特有的、略带辛辣的独特气味。 崭新得几乎能割破空气。 下面是几张颜色稍旧些的零散票子:一张墨绿色的伍元,一张绛紫色的贰元,还有几张印着拖拉机或水库图案的深棕色壹元、伍角、贰角、壹角纸币。 所有纸币都按照面额大小叠放得整整齐齐。 压在纸币下面的,是几张同样崭新、边缘锋利的票据:一张印着鲜红油墨的“肉票(半市斤)”,一张淡黄色的“糖票(半市斤)”,一张浅蓝色的“肥皂票(一块)”, 还有一张稍大些的、印着“向阳公社供销社职工生活补贴券”,上面用钢笔清晰地写着“粮票伍市斤”。 林晚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一小叠承载着巨大价值的纸片。 总数:贰拾叁元捌角整。外加伍斤粮票和那几张珍贵的副食品票。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凭借自己的能力,挣到的第一份实实在在的酬劳。 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般的情绪,在她沉静的心湖深处漾开。 不是狂喜,而是一种沉甸甸的、脚踏实地的满足感,一种名为“自立”的基石正在悄然落成的踏实。 赵梅已经惊呼出声:“我的老天爷!二十三块八!还有肉票糖票!林晚!你……你这顶我快俩月了!” 她看着林晚手中那两张崭新挺括的“大团结”,眼睛都直了,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叹和羡慕,“临时工啊!刚来第一个月!这……这待遇快赶上正式工了!” 马春华在对面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算盘珠被她拨得噼啪作响,声音比平时更响更急,带着一种被忽视和被比较的烦躁。 她看着林晚手中那叠厚厚的钞票,尤其是那两张刺眼的“大团结”,再想想自己干了十几年才拿到的三十几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憋闷堵在胸口。 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复杂地扫过林晚平静的脸,最终化为一声带着刻意的冷哼:“哼,刚起步,别太得意。财务工作,稳字当头!工资拿得多,责任也重!” 第176章 红烧肉 她只是将属于自己的工资和票据,按照原来的折痕,重新仔细地、一丝不苟地包回那张牛皮纸里。 指尖抚平纸张的褶皱,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包好后,她将这小小的、却沉甸甸的纸包,稳稳地放进自己那个洗得发白、边角已经磨损的帆布挎包最里层。 布料摩擦着纸包,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当林晚背着挎包走出供销社那扇厚重的后门时,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带着秋日特有的、干燥而温暖的力量,瞬间驱散了财务室里陈腐的纸墨气息。 她微微眯了下眼,适应着明亮的光线。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向飘荡着大锅菜寡淡气味和嘈杂人声的后院食堂,而是脚步一转,踏上了通往公社主街的、铺着不规则青石板的街道。 街道两旁是低矮的砖瓦房,供销社的灰墙、邮局的绿色门窗、国营理发店红白相间的旋转灯柱依次排开。 空气中混合着尘土以及路边小吃摊炸油条散发出的、诱人却略显油腻的香气。 街道上人来人往,自行车铃铛清脆地响着,穿着各色工装的人们行色匆匆。 林晚的步伐平稳而轻快,帆布挎包随着她的走动,在身侧轻轻晃动。 那里面装着的,是她的“第一桶金”。 向阳公社国营饭店的门脸并不起眼,灰扑扑的砖墙上刷着半截白石灰,上方挂着一块掉了些漆的红字木牌:“向阳国营饭店”。 两扇对开的玻璃门,玻璃上蒙着一层经年累月的油污,模糊地映出外面街道的倒影。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股与供销社食堂截然不同的、浓烈而复杂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油脂在高温铁锅里爆裂的滋啦声、大骨汤在灶上翻滚冒泡的咕嘟声、面粉被擀面杖碾压的扑簌声、以及食客们高声谈笑、吆五喝六的喧哗声交织在一起形成的声浪。 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郁、更纯粹的肉香、油炸食物的焦香、炖菜的酱香、还有浓重的油烟和劣质白酒混合的气息,浓烈得几乎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进入者的感官上。 大厅里摆放着十几张方木桌和长条凳,大多坐满了人。 穿着蓝色工装、满身油污的工人端着粗瓷海碗呼噜噜地吃着面条;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围着桌子,就着一盘花生米和一小瓶白酒高谈阔论;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家老小,孩子眼巴巴地盯着邻桌刚端上来的一盘油亮亮的红烧肉。 靠墙一溜儿是刷着白漆的木制柜台,玻璃柜面下陈列着几样冷盘:切成薄片的酱牛肉、拌着红油的猪耳朵、一小碟油炸花生米。 柜台上方挂着一块小黑板,用粉笔写着今日供应的菜单和价格,字迹有些潦草: 红烧肉:1.2元/份(需肉票半斤) 肉丝面:0.35元/碗 素三鲜饺子:0.25元/两(粮票二两) 米饭:0.1元/碗(粮票二两) 炒青菜:0.15元/份 …… 林晚的目光在那行“红烧肉:1.2元/份(需肉票半斤)”上停留了片刻。 那鲜红的“红烧肉”三个字,在这个普遍缺乏油水的年代,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而且,真的很好吃! 一个系着同样油腻白围裙、脸盘圆润、颧骨泛着红晕的中年女服务员正靠在柜台后面,百无聊赖地磕着瓜子,眼皮半耷拉着,对大厅里的喧闹充耳不闻,一副见惯不惊的漠然。 林晚走到柜台前。 她的衣着朴素,但那份沉静的气度在略显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同志,一份红烧肉,一碗米饭。”林晚的声音清晰平稳。 女服务员磕瓜子的动作顿住,撩起眼皮,上下打量了林晚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似乎在评估这个看起来不像干部也不像工人的年轻姑娘是否消费得起。 她慢悠悠地吐出嘴里的瓜子壳,声音带着国营单位特有的、缺乏热情的平板:“红烧肉一份一块二,加半斤肉票。米饭一毛,二两粮票。先交钱票。” 林晚没有在意那审视的目光。她打开挎包,从那个牛皮纸小包里,准确地抽出一张崭新的墨绿色伍元纸币、一张深棕色的贰角纸币、那张鲜红的半斤肉票,还有一张印着麦穗图案的贰市斤粮票。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手指稳定,将钱票平整地放在油腻的玻璃柜台上。 崭新的“大团结”一角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微光,那张鲜红的肉票更是醒目异常。 女服务员的目光在那张崭新的伍元纸币和鲜红的肉票上停留了一瞬,脸上那点漠然终于褪去,换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随之而来的、公式化的客气。 她收起钱票,动作利索了许多,撕下一张印着“向阳国营饭店”字样的手写小票递给林晚,抬手指了指大厅角落一张刚空出来的小方桌:“喏,那边等着。好了叫你。” 林晚接过那张小票,走到那张空桌旁坐下。 硬木长条凳冰凉梆硬。 她将挎包放在腿上,双手交叠放在粗糙的桌面上,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周围喧闹的环境。 油污斑驳的墙壁,地上散落的骨头和菜叶,邻桌食客大声咀嚼、吸溜面条的声响,一切都如此真实而鲜活,充满了这个时代特有的烟火气与粗粝感。 这与空间里那种绝对的宁静和丰盈,形成了奇异的对照。 “红烧肉一份,米饭一碗,角桌那位女同志——”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带着拖长调门的吆喝穿透了嘈杂。 林晚起身,走到出菜口。 一个同样系着油腻围裙、满脸横肉的胖师傅,将一只边缘缺了口的粗陶海碗重重地顿在油亮的木托盘上。 碗里,是满满当当、油光红亮、颤巍巍的方块红烧肉! 浓郁的、带着酱油焦糖香和肥肉油脂香的霸道气息瞬间冲入鼻腔,霸道地驱散了周围所有的味道! 几块深色的、吸饱了肉汁的干豆角垫在碗底。 旁边,是一碗冒着热气、颗粒分明的白米饭。 林晚端起托盘,沉甸甸的分量透过粗糙的陶碗传递到掌心,带着滚烫的温度。 她将托盘稳稳地端回自己的小方桌。 放下托盘,她拿起桌上竹筒里插着的、同样沾着油污的木筷。筷子头有些毛糙。 她没有立刻动筷,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碗在此时此地堪称“奢侈”的红烧肉。 第177章 解锁新模块 浓郁的肉香混合着八角、桂皮的辛香,如同实质般缠绕上来,刺激着味蕾。 她夹起一块。肉块炖得极其软糯,筷子稍稍用力,肥肉部分便如同颤巍巍的凝脂,瘦肉则纹理分明。 送入口中,舌尖首先感受到的是滚烫的温度和浓油赤酱的咸鲜厚重,紧接着是肥肉部分入口即化的丰腴感,油脂的醇香瞬间在口腔中爆炸开来,混合着瘦肉的纤维感和浓郁的肉香,形成一种强烈而纯粹的味觉冲击。 久违的、属于动物脂肪的满足感,如同温暖的潮汐,瞬间席卷了因长期缺乏油水而显得有些麻木的味觉神经。 她又扒了一口白米饭。米饭蒸得恰到好处,颗粒分明,带着新米特有的清甜和淀粉的香气。 温热的米饭混合着口腔里残留的浓郁肉汁,形成一种朴实而熨帖的满足感,中和了红烧肉的油腻。 她慢慢地吃着,每一口都咀嚼得很仔细。 感受着油脂在舌尖融化的丰腴,感受着米饭的清甜,感受着这份完全属于自己、用自己劳动所得换来的、纯粹的味觉享受。 周围食客的喧闹、服务员的吆喝、油腻的环境,似乎都在这一刻淡去。 只有味蕾上跳跃的欢愉和心头那份沉甸甸的踏实感,无比清晰。 一顿饭吃完,粗陶海碗里只剩下一点深褐色的浓稠肉汁和几粒粘在碗壁的米粒。 胃里是久违的饱足和温暖。 林晚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粗糙的草纸擦了擦嘴角。 她看着空了的碗碟,眼神沉静,如同完成了某个重要的仪式。 她站起身,拿起挎包,将那张油污的小票留在桌上,步履平稳地走出了依旧喧闹的国营饭店。 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林晚没有直接回供销社。 她拐进了供销社旁边那条相对安静的后巷。 巷子狭窄,两边是高高的青砖墙,墙角生着暗绿的苔藓。 她走到巷子深处一个堆放杂物、少有人至的角落。 意念沉入空间。 仓库的一角,静静躺着那张失而复得的、沾了些泥土的半斤肉票。 林晚将今天领到的、那张崭新的、属于自己劳动所得的半斤肉票取出。 崭新的油纸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她将这张崭新的肉票,珍而重之地放进空间仓库一个干净的藤编小盒里。 然后,她取出了那张沾着泥土的肉票。 没有丝毫犹豫。 意念微动,空间加工厂无形的火焰瞬间升腾! 那张沾着王癞子气息和泥土的肉票,在幽蓝的虚拟火焰中无声无息地蜷曲、焦黑、最终化为细碎的灰烬,消散在无形的空间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做完这一切,林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仿佛卸下了某个无形的枷锁。 她将意识投向位面交易面板。 这段时间积累的位面币,已经悄然达到了一个可观的数字。 【检测到宿主累积位面币突破阈值,空间核心能源充足。】 【解锁新模块:环境模拟与微生态循环(初级)。】 【功能:可消耗位面币,在空间指定区域模拟特定基础环境(温湿度、光照、基础元素构成),并建立初步的微型生态循环链,优化现有种植/养殖效率。当前可模拟环境:温带湿润森林边缘(基础)。】 【是否激活?】 林晚的目光落在“温带湿润森林边缘(基础)”的描述上。 她立刻想到了空间里那片新开辟的沃土上,那几株从深山带回的野果树苗——板栗和山楂。 它们虽被灵泉滋养,但空间里恒定的、缺乏自然变化的环境,或许并非它们最佳的生长状态。 意念流转,锁定空间沃土边缘一块大约半亩的区域。 【确认激活。消耗位面币:2000。】 【环境模拟启动中……】 空间无形的壁垒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的能量流被抽取、转化。 意念所及的那片区域,光线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恒定不变的柔和,而是模拟出了自然光线的晨昏交替,亮度与色温有了细微的起伏。 空气的流动感也出现了。 不再是绝对的静止,而是模拟出极其微弱、如同林间穿行的清风,带着一种湿润的、混合着腐殖质和草木清芬的气息——这正是深山老林边缘特有的味道! 土壤深处的元素构成似乎也在进行着极其细微的调整,更贴近山林沃土的原始状态。 那几株板栗和山楂树苗的叶片,在模拟出的、带着湿度的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发出了无声的欢呼。 灵泉赋予它们的澎湃生命力,在这更贴近原生环境的滋养下,似乎变得更加活跃而和谐。 位面币的数字瞬间减少了一截,但林晚心中却充满了收获的喜悦。 这笔投入,将为空间带来更长远、更丰厚的回报…… 下午回到供销社财务室,林晚继续埋首于一份月度汇总报表。 笔尖在粗糙的报表纸上沙沙移动,数字流畅地流淌而出。 对面的马春华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手里的算盘珠拨动得断断续续,目光时不时瞟向林晚放在桌角、洗得发白的帆布挎包。 那里面,装着二十三元八角!还有肉票糖票!这个认知像蚂蚁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尤其是想到自己中午在食堂吃的依旧是寡淡的萝卜粉条,而林晚……听说她去国营饭店了! 当林晚从挎包里拿出那个牛皮纸小包,抽出几张零钱准备去办公室缴纳这个月的伙食费时,马春华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那几张新旧不一的钞票上。 当林晚的手指无意间带出那张崭新的、墨绿色的伍元“大团结”一角时,马春华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崭新挺括的质感,那深沉的墨绿色,在下午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个无声的炫耀,狠狠刺痛了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和积压的酸意。 她仿佛看到那两张“大团结”正嘲笑着她十几年如一日、精打细算却依旧紧巴巴的日子。 她用力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阴沉下来,鼻翼翕动,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了不甘和怨怼的冷哼,猛地低下头,将算盘珠拨得震天响,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忿都发泄在那些无辜的算盘珠上…… 第178章 房源 她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哎,你说,要是让马主任知道你一顿饭就干掉一块多钱加半斤肉票,还不得背后肯定偷偷骂你!” 林晚将零钱和饭费收好,牛皮纸小包仔细放回挎包最里层。 她抬眼看了看赵梅那张写满惊叹和玩笑的脸,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声音平静无波:“凭自己本事挣的,吃点好的,应该的。” 赵梅被她这理所当然的平静噎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用力拍了一下林晚的肩膀:“对对对!应该的!太应该了!下次发了工资,我也要狠狠心,去国营饭店闻闻肉味!” 下班钟声敲响。 林晚背着那个装着“第一桶金”的挎包,踏上了回向阳大队的土路。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特意绕开了村口那棵是非多的老槐树,选择了一条更僻静的小路。 当知青点那熟悉的、低矮的院墙出现在视野中时,院子里飘出了吴爱红拔高的、带着惯有酸意的声音,显然是在和谁说话:“……神气什么呀!不就是个临时工嘛!尾巴翘上天……” 林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尖酸的话语只是拂过耳畔的蚊蚋。 她神色平静地推开院门,吱呀声打断了吴爱红的“高谈阔论”。 吴爱红正坐在灶房门口的小板凳上择菜,看到林晚进来,脸上那点刻薄瞬间僵住,随即化作了强装的若无其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她低下头,用力揪着手里的菜叶,仿佛那菜叶跟她有仇。 周萍从屋里探出头,目光复杂地在林晚身上转了一圈,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林晚径直走向自己那间小屋。 反手插上门闩,将外面所有的窥探、议论和酸气彻底隔绝。 小小的房间被暮色笼罩。 她点亮了炕头那盏小小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在土墙上投下她沉静的剪影。 她再次拿出那个牛皮纸小包,在昏黄的灯光下,将里面的工资和票据一件件取出,放在干净的炕席上。 崭新的“大团结”,零散的毛票,鲜红的肉票,淡黄的糖票,浅蓝的肥皂票,还有那张写着“粮票伍市斤”的补贴券。 她拿起那张鲜红的肉票,指尖感受着纸张的纹理和油墨微微凸起的质感。 接着,她将剩下的钱和票仔细清点、分类。留下几块钱和必需的粮票、肥皂票放在挎包里以备日常用度。 其余的,包括那张墨绿色的伍元“大团结”和其他零钱,以及那张糖票,被她用意念稳妥地收进了空间仓库一个专门的角落。 做完这一切,她吹熄了煤油灯。 房间陷入一片静谧的黑暗。 她盘膝坐在土炕上,意识沉入识海深处那片浩瀚的星图。 《基础观星蕴神法》的轨迹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比以往更加清晰、稳定。 精神力如同温顺而充沛的溪流,在无形的河道中奔涌流淌,冲刷着精神的壁垒,带来细微却坚实的壮大感。 窗外,秋虫在墙角低吟。 远处,王癞子家那间破屋里,或许依旧弥漫着绝望的秽臭和他老娘压抑的咒骂。但这些声音,微弱得如同遥远的背景杂音。 林晚的心神完全沉浸在精神力的锤炼和空间里那新生的、模拟着森林边缘微风的沃土之上。 板栗和山楂树苗的嫩叶在模拟的微风中轻轻舒展。 灵泉的水汽在优化的环境中氤氲…… * 第三个月工资发放的日子,空气里浮动着比前两次更浓郁的、新印刷钞票特有的油墨清香,混合着陈年账册的霉味,在财务室狭窄的空间里无声流淌。 马春华将那个熟悉的、折痕加深的牛皮纸包递给林晚时,黑框眼镜后的目光复杂得如同打翻的颜料盘。 审视、忌惮、还有一丝被时间冲刷得发白的、近乎麻木的酸涩。 这一次,她没有再说什么“稳字当头”的敲打,只是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便迅速低下头,将算盘珠拨得震天响,仿佛那噼啪声能掩盖某种无声的溃败。 林晚接过纸包,指尖感受到那厚实的分量。展开,三张崭新的墨绿色“大团结”如同三片沉甸甸的绿叶,散发着凛冽的新钞气息,下面是零散的毛票和几张同样崭新的票证。 总额:叁拾伍元陆角。 外加半斤肉票、半斤糖票和伍斤粮票。 三个月的积累,加上空间位面币兑换的隐秘补充,一笔可观的“安家基金”已在囊中。 赵梅凑过来,圆脸上依旧是毫不掩饰的惊叹:“三十五块六!我的老天!林晚,你这都够在公社安个像样的小家了!” 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羡慕,“哪像我,这点钱,买件像样的衣裳都得琢磨半年。” 林晚将工资仔细收好,牛皮纸包边缘被手指摩挲得更加光滑。 她抬眼,目光平静地掠过赵梅兴奋的脸,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嗯,是该想想安顿下来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赵梅心里激起涟漪,也让对面算盘珠的噼啪声陡然一滞。 马春华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扫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惊疑和探究,嘴唇动了动,终究没问出口,只是那拨弄算盘珠的手指,泄露了她心底翻腾的波澜。 安顿?这林晚,心气儿比她想象的还要高! —— 寻找房源的过程如同在浑浊的河水中耐心垂钓。 林晚并未大张旗鼓,只在工作间隙,状似无意地向几个消息灵通的同事透露出想寻个清净落脚处的念头。 她的要求明确:独门独户,安静,最好离供销社近些,合租免谈。 消息像投入池塘的石子,漾开几圈微澜,又很快沉寂。 公社的住房比工作更紧俏,独门独院更是稀罕物,大多挤着几代人。 转机出现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 第179章 周嫂子 “小林啊,你托我那事儿……有点眉目了。” 他左右看看,确定马春华正埋头对账,才继续道,“我闺女婆家那边有个远房表亲,姓周,男人在西北部队上,是个连长。前阵子刚批下来随军的条子,周家嫂子正急着收拾,准备带闺女过去团圆呢。” “她家那房子……就在咱社后头那条青石巷最里头,独门小院儿,三间正房,虽说有些年头,但砖瓦的,还算齐整。就是偏了点,挨着废品收购站的后墙根儿,平时没啥人走动。” “周嫂子托人问,想找个可靠的人租出去,图个省心,也怕房子空了没人气儿糟蹋得快。托到我这儿了……你看?” 青石巷。 废品站后墙。 独门小院。 偏僻!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如同精准的拼图,瞬间嵌入了林晚的需求核心。 偏僻,意味着私密;独门小院,意味着空间; 废品站后墙……或许还意味着某种意想不到的便利? 林晚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面上却依旧沉静:“孙师傅费心了。听着合适。不知道周嫂子那边,怎么个租法?还有,方便去看看房子吗?” 老孙头见她有兴趣,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方便方便!周嫂子就这两天收拾呢!租法嘛……” 他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周嫂子想一次收个几年的租子,她孤儿寡母的带着钱上路也踏实。三年…她提了三年。租金嘛,一个月三块,一次给清。这个价,在咱公社独门独院的,不算贵,可一次拿出一百多块现钱……” 他摇摇头,显然觉得这条件有些苛刻,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 三年。 一百零八块。 林晚的心跳平稳如常。 这笔钱对普通工人是天文数字,对她,却是个小数目。 “一次付清没问题。”林晚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麻烦孙师傅安排个时间,我去看看房子,也见见周嫂子。” 老孙头愣住了,嘴巴微微张开,看着林晚那张年轻却过分沉静的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哎!好!好!我这就去跟周嫂子说!包在我身上!” 看房定在第二天傍晚。 …… 雨停了,空气湿润清冷。 青石巷名副其实,狭窄的巷道铺着凹凸不平的青色条石,缝隙里生着墨绿的苔藓,踩上去有些湿滑。 巷子很深,越往里走,两边高耸的青砖院墙投下的阴影越浓,供销社后院的嘈杂和人声被远远甩在身后,只有自己脚步的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和一种淡淡的、来自巷子尽头的、混合着金属锈蚀和旧纸张的独特气味——那是废品收购站的气息。 巷子最深处,一扇不起眼的、漆皮斑驳脱落的黑漆木门紧闭着。 老孙头熟门熟路地拍了拍门环。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妇人站在门内,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列宁装,身形清瘦,面容带着长途跋涉前的疲惫,但眼神清亮,眉宇间透着一股干脆利落。 她便是周嫂子。 她身后,一个十来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眼睛像小鹿般带着好奇和怯生的小姑娘,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探头打量着来客。 “孙叔,快请进。”周嫂子声音爽利,目光随即落在林晚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上下打量着这个过分年轻却气质沉静的女租客。 “这位就是林同志吧?” “周嫂子好,打扰了。”林晚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迎上对方的审视。 院子不大,呈狭长的长方形,地面铺着同样年代久远的青石板,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丛细弱的杂草。 三间正房坐北朝南,青砖灰瓦,门窗都是老式的木格棂,糊着发黄的窗纸,显得古朴而陈旧。 东墙根下搭着一个简陋的灶披间,西墙边有一棵瘦高的老枣树,枝叶稀疏,枝干虬结。 整个院子收拾得很干净,但处处透着主人即将远行的清冷气息。 “房子老了点,胜在清静。” 周嫂子引着两人走进正中的堂屋,一边打开窗户通风,一边利落地介绍,“就这三间。东边这间大些,我们娘俩住。西边那间小点,以前堆点杂物。后面有个小灶间,吃水得去巷子口公用的压水井。” 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八仙桌,两把旧椅子,一个掉了漆的木头柜子,墙角堆着几个捆扎好的大包袱和柳条箱,散发着防蛀樟脑丸的淡淡辛香。 林晚的目光仔细扫过每一处。墙壁还算坚固,屋顶瓦片未见明显破损,门窗的插销有些锈蚀,但整体结构完好。 她尤其留意了西屋和小院的环境。偏僻,安静,独门独户,院墙高厚。 更重要的是,墙角那堆看似碍眼的旧砖石,以及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废品站气味……都指向一个可能。 “挺好的,周嫂子。”林晚开口,声音在略显空荡的堂屋里显得格外清晰,“清静,干净,够住。租金按您说的,三年,一次付清,没问题。” 她的干脆利落让周嫂子有些意外,审视的目光柔和了几分,透出一丝赞许。 旁边的小姑娘也放松了些,好奇地偷偷看着林晚。 “林同志爽快人!”周嫂子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说实话,这条件找租客不容易,能一次拿出这么多钱的更少。我和小娟后儿一早就得赶火车,房子交给你,我也放心。孙叔介绍的人,错不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钥匙都在这,水电费得你自己按月去街道交。房子里的旧家具,不嫌弃就留着用,省得你再置办。” 林晚点点头,从洗得发白但整洁的帆布挎包深处,取出一个同样用牛皮纸仔细包好的厚厚纸包…… 第180章 西墙根下 每一张都平平整整,边缘锋利,散发着新钞特有的、略带辛辣的油墨气息。 总数:一百零八元整。 崭新的墨绿色“大团结”在略显昏暗的堂屋里,折射出沉静而夺目的微光。 周嫂子看着那厚厚一沓、码放得一丝不苟的钱,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老孙头则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林晚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原以为林晚最多凑个一年半载的租金,没想到她竟如此不显山不露水地拿出三年的全款! 这姑娘,藏得可真深! “点点数,周嫂子。”林晚将钱递过去。 周嫂子接过,手指快速而熟练地捻过每一张钞票,动作带着一种军属特有的利落。 确认无误后,她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正好!林同志办事真让人省心!” 她转身从八仙桌抽屉里拿出一式两份、用钢笔写好的租赁合同和一大串沉甸甸的黄铜钥匙。 “合同你看看,按咱说好的,租期三年,每月三块,租金一次付讫。房屋日常维护归你,大修再议。钥匙都在这,大门、堂屋门、东西屋门、灶间门,一把不少。” 周嫂子将合同和钥匙郑重地交到林晚手中。 林晚接过。 黄铜钥匙入手冰凉沉重,带着岁月磨砺的痕迹。 她仔细看过那两份字迹工整的合同,确认无误,然后拿起桌上周嫂子准备好的钢笔,蘸了蘸红墨水,在两份合同的乙方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晚”。 字迹方正清晰,力透纸背。 红印泥盒子打开,她拇指蘸取,在名字上稳稳按下。 一个清晰的、鲜红的指印,如同一个郑重的封印,烙印在合同纸上,也烙印在她人生的新篇章上。 交割完毕,周嫂子带着女儿小娟,背着简单的行囊,踏着青石板路上的薄暮离开了。 小娟一步三回头,大眼睛里满是对这方小天地的眷恋。 周嫂子则步履坚定,带着奔向新生活的期盼…… 老孙头也唏嘘着告辞。 吱呀一声,沉重的黑漆木门被林晚从里面关上,落栓。 那一声沉闷的“咔哒”轻响,如同一个清晰的休止符,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小院里只剩下林晚一人。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沉入高耸的院墙之后,小院被深邃的幽蓝笼罩。 空气中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混合着尘土、旧木料和淡淡樟脑丸的沉静气息,以及巷子尽头废品站飘来的、若有若无的金属锈蚀味。 她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环顾着这片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 青石板冰凉,老枣树虬枝在暮色中伸展出沉默的剪影。 三间低矮的瓦房,门窗黑洞洞地敞开着,像几头温顺蛰伏的兽。 偏僻,老旧,却拥有无价的——自由与私密。 意念微动,空间仓库里那些早已准备好的物品被悄然取出,堆放在堂屋干净的地面上:一套崭新的、靛蓝色斜纹布的被褥,厚实挺括; 一个印着大红牡丹和“囍”字的铁皮暖水瓶,外壳锃亮; 一个沉甸甸的搪瓷脸盆,盆底印着鲜红的鲤鱼图案; 一套素白的新碗碟,边缘描着细细的蓝边; 几块印着小碎花的棉布(用来做窗帘); 甚至还有一小袋晶莹洁白的精盐和一罐琥珀色的蜂蜜——这些在供销社都算紧俏货。 看着这些带着崭新气息的物品,林晚唇角缓缓扬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 她走到灶间,点燃了那个小小的、落满灰尘的煤油炉。 幽蓝的火苗跳跃起来,驱散了一角黑暗,也带来了微弱却真实的暖意。 她舀起空间灵泉里清冽甘甜的泉水,注入崭新的搪瓷盆中。 冰凉的泉水带着奇异的生机感。 她脱下手腕上那根磨得发亮的旧头绳,任由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 然后,她俯下身,将脸深深地埋进盛满灵泉的盆中。 冰凉的触感瞬间包裹了面颊,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清冽和难以言喻的生机,仿佛能涤荡掉这三个月来沾染的所有尘埃、压抑和窥探的目光。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冽的气息直入肺腑。 抬起头,水珠顺着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尖、线条优美的下颌滚落,滴在崭新的靛蓝色被褥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昏黄的煤油灯光下,她的皮肤仿佛笼上了一层柔光,眼眸清亮如同被泉水洗过的黑曜石,沉静中焕发着一种破茧而出的、内敛而坚韧的光彩。 换上空间里取出的一套崭新的衣裳——一件剪裁合体的藏青色“的确良”翻领女式外套,一条笔挺的深灰色涤卡长裤。 柔软的“的确良”面料摩擦着皮肤,带着新布料特有的挺括感和微凉的触感,完全不同于知青点那些洗得发白、僵硬粗糙的旧衣。 藏青色沉稳内敛,涤卡裤线笔直,瞬间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姿,整个人焕然一新,带着一种属于城镇职工的、体面而干练的气息。 她走到西屋门口。 这间屋子最小,位置也最靠西,紧邻着废品收购站那堵高大的后墙。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更浓重的灰尘和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空荡荡,只有角落里堆着些周嫂子留下的、不值钱的破烂家什。 林晚的目光却落在西墙根下。 那里,几块青石板似乎铺得与周围有些微妙的差异,缝隙更大些,边缘也更为毛糙,像是被反复撬动过。 空气中那股金属锈蚀和旧纸张的味道,在这里也格外明显。 她走过去,蹲下身。 指尖拂开石板缝隙里积着的厚厚灰尘。 意念微动,无形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悄然渗透下去。 石板之下,并非坚实的泥土。而是……一个狭窄的、向下的空洞!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泥土腥气和铁锈的味道隐隐传来。 这空洞斜斜地延伸,指向的方向,正是隔壁废品收购站的巨大后院! 一抹了然的光芒在林晚眼底闪过。 第181章 回大队 难怪周嫂子走得如此干脆,或许她们也未曾发现,又或许发现了也无力处理或不敢声张。 这偏僻的院子,这紧邻废品站的位置,这隐秘的地洞……简直是命运为她量身定制的礼物!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嘴角那抹清浅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她没有立刻处理这个意外发现,只是用意念从空间里取出一块厚实的、印着细密格纹的深蓝色棉布,仔细地覆盖在那几块异常的石板上,暂时掩藏了痕迹。 回到堂屋,崭新的被褥铺在原本属于周嫂子的那张旧木床上,靛蓝色的布面在油灯下泛着柔光。 大红暖水瓶和素白描蓝边的碗碟摆在掉了漆的木头柜子上。 印着小碎花的棉布临时搭在窗棂上,遮挡了外面沉沉的夜色。 煤油灯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将林晚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她坐在床沿,拿起桌上那份还带着新鲜红印泥气息的租赁合同,指尖拂过自己签下的名字和那个鲜红的指印。 窗外,秋虫在墙角低吟。 废品站方向隐约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 …… 林晚推开青石巷小院那扇沉重的黑漆木门,潮湿的凉意混合着苔藓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这属于自由的空气,转身落锁。 黄铜大锁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闭合音,如同斩断过往的利刃。 她没有走向公社供销社的方向,而是脚步沉稳地踏上了通往向阳大队的土路。 秋阳初升,将她的影子在身后拉得笔直。 崭新的藏青色“的确良”外套在晨光下泛着内敛的光泽,涤卡长裤裤线笔挺,每一步都带着与这乡间土路格格不入的利落与决绝。 大队部那扇掉了漆的绿木门前,大队长正蹲在台阶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他抬起头,看到逆光走来的林晚,那身簇新笔挺的衣裳和她沉静如深潭的气质,让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愕和不易察觉的复杂。 “大队长。”林晚的声音清晰平稳,如同山涧落石。 大队长下意识地在台阶上磕了磕烟锅灰,站起身:“林知青?这么早?有事?” “我来开个证明。”林晚的目光平静地迎上他探究的眼神,“在公社租了房子,今天搬过去。以后就不住知青点了。” “租……租房子?”大队长显然被这消息砸得有点懵,烟锅都忘了放下,“在公社?你自己?” “嗯。”林晚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解释,“需要大队开个证明,方便迁户口关系。” 大队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化为一声带着浓浓感慨的叹息:“唉……好啊,好!有出息!能在公社扎根,是好事!” 他转身推开大队部的门,声音提高了几分,“文书!给林晚知青开个证明!人家在公社安家了!” 证明很快开好,盖着鲜红的向阳大队公章。 林晚仔细折好,收进挎包内袋。 她随即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深棕色壹元纸币,放在李卫国面前掉了漆的办公桌上。 “还得麻烦李队长,大队的拖拉机,今天借我用一天搬家。” 林晚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算我租的,一块钱。现在就用。” 崭新的纸币在斑驳的桌面上显得格外突兀。李卫国看着那一张纸币,再抬头看看林晚那张过分年轻却沉静得令人心悸的脸,心头那点复杂情绪最终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取代。 这姑娘,做事滴水不漏,连人情都不愿欠! 他挥挥手,对着门外喊:“铁牛!把拖拉机摇起来!跟着林知青去知青点!” “突突突突——” 老旧的东方红牌拖拉机喷吐着浓黑的柴油烟柱,如同一条喘息的铁牛,停在了知青点低矮的院门外。 巨大的轰鸣声瞬间撕裂了清晨的宁静,也惊醒了院里院外的人。 吴爱红正端着一盆洗脸水出来泼,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浓烟呛得连连咳嗽。 她抬眼看到拖拉机驾驶座上叼着烟卷、一脸不耐烦的赵铁牛,又看到车斗旁站着的、穿着崭新“的确良”、神色平静的林晚,手里的搪瓷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花四溅,湿了她半截裤腿。 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点长王海峰闻声从屋里出来,看到这阵仗,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惯有的严肃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林晚?你这是……” “王点长。”林晚打断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拖拉机的轰鸣,“我在公社租了房子,今天搬走。证明开好了。” 她扬了扬手中那张盖着红章的纸,“打扰大家了。” 她不再看王海峰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也不理会闻声从各个房间探出头来、脸上写满惊愕、羡慕、嫉妒、探究等复杂情绪的知青们。 她径直推开院门,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走向自己那间狭小的屋子。 她推开,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小的房间里,属于她的东西一目了然:床上卷起的的旧铺盖;床下一个掉了漆的破旧木箱;窗台上一个磕碰得坑坑洼洼的搪瓷缸子;墙角立着一把磨秃了头的锄头和一把旧笤帚。 寒酸得可怜。 其它的东西都被她早早放在空间里了。 林晚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一切。 她挽起藏青色“的确良”外套的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动作干脆利落。 她先走到床边,三两下就将那卷散发着陈旧气息的破铺盖用绳子捆扎结实,动作麻利。 然后弯腰,拖出床下那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 箱盖打开,里面是几件同样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衣裤和几本卷了边的旧书。 她将铺盖卷压在箱子上,又拿起窗台上的搪瓷缸子和墙角的锄头、笤帚,一股脑堆在门口。 整个过程,沉默而高效。 第182章 王婶子 周萍倚在门框上,手里还捏着没纳完的鞋底,目光复杂地在林晚崭新的衣裳和地上那堆破家当上来回扫视; 李红梅和赵红霞挤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羡慕; 张建军、陈志强几个男知青则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看热闹的表情,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被甩开的落寞和不甘。 吴爱红终于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她看着林晚那身刺眼的新衣服,再想想自己还挤在这破屋子里,一股浓烈的酸意混合着被无视的怒火直冲头顶。 她几步冲到林晚屋门口,声音拔得又尖又高,带着刻薄的讥讽: “哟!林大会计!这是攀上高枝儿,急着要飞出咱们这穷窝窝了?瞧瞧这身新行头!瞧瞧这大阵仗!连拖拉机都雇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多大的干部搬家呢!” “怎么?在供销社端了几天算盘,就看不上咱们这些土坷垃里刨食的同志了?连声招呼都懒得打?这派头,啧啧啧……” 她的声音像砂纸一样刮擦着众人的耳膜。 林晚正将最后一把破笤帚扔在门口的杂物堆上,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平静地扫过吴爱红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漠然和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看一只聒噪的蝼蚁。 吴爱红被她这目光看得心头猛地一悸,后面更恶毒的话竟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好自为之吧。”林晚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她对着院门外靠在拖拉机旁抽烟的赵铁牛扬声道:“铁牛叔,麻烦搭把手,搬东西。” 赵铁牛掐灭烟头,呸地吐掉嘴里的烟丝,大步走进院子。 他看都没看院子里神色各异的知青,像搬麻袋一样,轻松地扛起那个捆扎好的铺盖卷和旧木箱,又一手拎起锄头和笤帚,转身就往外走。 林晚拿起那个坑坑洼洼的搪瓷缸子,跟在后面。 她步履平稳地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小道,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林晚!”点长王海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在她身后响起,“你就这么走了?连个告别会都不开?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 林晚脚步未停,只留下一个挺直的背影和一句平静无波的话,清晰地飘散在充满柴油味的空气里:“我的组织关系,会转到公社。王点长,后会无期。” “突突突突——” 拖拉机喷吐着浓烟,载着林晚和她那点寒酸的家当,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驶离了知青点低矮的院墙,拐上了通往公社的土路。 将那些压抑、窥探、酸涩和喧嚣,彻底甩在了飞扬的尘土之后。 拖拉机刚驶出村口不远,路旁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猛地蹿出一个人影,挥舞着一条洗得发白、却浆得挺括的旧纱巾。 “林知青!林晚同志!等等!等等俺!” 是村里有名的快嘴媒婆王婶子。 她跑得气喘吁吁,圆盘脸上堆满了过于热情的笑容,两颊的肥肉随着跑动一颤一颤。 她几步冲到路中间,试图拦下拖拉机。 赵铁牛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刺耳的“嘀嘀”声在空旷的田野里回荡。 林晚示意赵铁牛停车。 拖拉机“突突”地喘着粗气停下,浓烟呛得王婶子连连咳嗽,但她脸上笑容不减,拍着胸口顺气,凑到车斗旁,仰头看着坐在铺盖卷上的林晚,小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 “哎哟喂!林知青!可算赶上你了!瞧瞧!瞧瞧!这都要搬去公社当城里人了!出息!真出息!” 她一边说,一边用那条旧纱巾扇着风,眼神却像钩子一样在林晚身上崭新的衣裳和沉静的脸上打转, “婶子跟你说个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咱公社粮站刘站长家的二小子!那可是端铁饭碗的!一表人才!家里三间大瓦房!他爹说了,就相中你这有文化、有工作的姑娘了!只要你点个头,婶子保管……” 林晚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王婶子那张唾沫横飞的脸上,等她机关枪似的说完,才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拖拉机的轰鸣: “王婶子,好意心领了。老家爹娘做主,早给我定了亲。对象在部队上,是排长。” 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等他提了干,打了报告,我就随军。不劳您费心了。” “排……排长?” 王婶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一张揉皱又强行摊开的面具,小眼睛里的精明光芒也熄灭了,只剩下错愕和难以置信,“定……定亲了?还……还是部队的排长?” 林晚不再看她,对着驾驶座上的赵铁牛道:“铁牛叔,走吧。” “突突突突——”拖拉机再次轰鸣起来,喷出的黑烟扑了王婶子一脸。 她呆立在原地,挥舞纱巾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拖拉机载着林晚绝尘而去,半天没回过神来。 “随军……” 她喃喃自语,脸上那点职业性的热情彻底垮掉,只剩下被截胡的巨大失落和一丝被唬住的茫然,“这丫头……藏得可真深啊……” 当拖拉机再次停在青石巷深处那扇黑漆木门前时,已是日头偏西。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废品站方向隐约传来几声金属碰撞的轻响。 林晚拿出那串沉甸甸的黄铜钥匙,准确地找到大门那把最大最沉的,插入锁孔。手腕用力一拧,“咔哒”,门锁弹开。 她推开厚重的大门,小院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中,青石板地面反射着温暖的光泽,老枣树的虬枝在粉墙上投下静谧的剪影。 赵铁牛帮着把铺盖卷和旧木箱搬进堂屋,看着空荡荡却收拾得异常干净、甚至窗棂上还搭着小碎花布的屋子,尤其是看到桌上那个崭新的、印着大红牡丹的铁皮暖水瓶时,这个沉默的庄稼汉子眼中也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第183章 废品站 吱呀一声,林晚再次关上院门,落栓。那一声沉闷的“咔哒”,如同一个清晰的句点,将外面所有的喧嚣彻底隔绝。 她站在院子中央,环顾着这片完全属于自己的天地。 夕阳的暖意包裹着她,空气中只有老房子的沉静气息和草木的微香。 知青点的拥挤……如同隔世的喧嚣,被厚重的院墙和这把黄铜锁彻底封存。 意念微动,空间仓库里那些崭新的、散发着阳光气息的物品被悄然取出:靛蓝色斜纹布的被褥铺在旧木床上,厚实柔软;素白描蓝边的碗碟摆进掉了漆的碗柜,清新整洁;印着小碎花的棉布被仔细裁剪,用木夹子固定在窗棂上,遮挡了外面沉沉的暮色,透进柔和的光线。 角落里,那个磕碰得坑坑洼洼的旧搪瓷缸子,被随手扔进了灶间积灰的角落。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西屋门口。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目光再次落在那块覆盖着深蓝色格纹棉布的墙角。 她没有立刻掀开,只是用意念从空间里取出几样东西:一把崭新的、闪着冷光的铁锹,一个结实的麻袋,还有一小桶清水和一块干净的抹布。 她掀开蓝布,露出底下那几块边缘毛糙的青石板。 拿起铁锹,锹尖精准地插入石板缝隙,用力一撬! 石板应声而起,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陈年泥土腥气和浓重铁锈、旧纸张的味道瞬间涌出,弥漫在狭小的西屋里。 石板下,是一个仅容一人钻入的、倾斜向下的黝黑洞口,洞壁是湿滑的黏土,隐约可见人工挖掘的痕迹。 洞口斜斜地指向隔壁废品收购站的方向。 林晚蹲在洞口,拿起手电筒向里照去。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向下延伸的狭窄通道。 通道不长,尽头被一堆腐朽的木板和杂物堵塞,但缝隙间,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废品站后院堆积如山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报废机器零件、扭曲的钢筋、破损的轮胎和一捆捆泛黄的旧报纸、烂纸箱。 一个隐秘的、通往“宝藏”的通道。 林晚的唇角,缓缓扬起一个清浅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夜色如墨,笼罩了青石巷。 小院里,煤油灯豆大的火苗在堂屋跳跃着,将林晚沉静的剪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她坐在床沿,指尖拂过靛蓝色新被褥柔软的纹理。 窗外,万籁俱寂,只有秋虫在墙角低吟,以及隔壁废品站方向偶尔传来的一声夜鸟啼鸣。 —— 夜,浓稠如墨汁,沉沉地泼洒在青石巷上空。 巷子深处,林晚那方小小的院落仿佛被遗弃的孤岛,只有风穿过老枣树稀疏的枝桠,发出低哑的呜咽,应和着隔壁废品收购站巨大阴影里偶尔传来的、老鼠啃噬木头的窸窣声。 西屋的门紧闭着,窗棂上搭着的那块印着小碎花的棉布将最后一丝微弱的天光也隔绝在外。 屋内,空气凝滞。 林晚如同一尊融入黑暗的石像,背脊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土墙,一动不动地蹲伏在西墙角那个被掀开石板、敞开的幽深洞口边缘。 洞口像一张贪婪的巨口,吞噬着手电筒狭窄光束所能及的范围。 光束刺破粘稠的黑暗,照亮了向下延伸的、仅容一人屈身通过的狭窄通道。 洞壁是湿滑黏腻的深褐色黏土,隐约可见粗糙的挖掘痕迹,一些粗壮的蚯蚓根须顽强地穿透土层,暴露在光线下。 通道不长,尽头被一堆腐朽发黑的木板和破烂铁丝网勉强堵塞着,但透过木板间犬牙交错的缝隙,废品站后院的景象清晰得如同摆在眼前。 几天来,林晚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无数次悄然探入这个通道,无声地覆盖着废品站后院。 她“看”到的景象,如同无声的黑白默片:守废品站的老孙头,那个平日里佝偻着背、沉默寡言、脸上总带着点木讷笑容的老头,行为轨迹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他总在傍晚收工、废品站大门落锁后,独自一人佝偻着在巨大的废品堆间缓慢踱步,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锈迹斑斑的机器外壳。 更反常的是,每隔一两天,总会有那么一两个面孔陌生、穿着与当地农民或工人迥异的男人,在暮色四合时,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院偏僻的角落。 他们与老孙头的接触短暂得像蜻蜓点水,没有言语,只有眼神的短暂交汇和极轻微的点头示意。 每一次接触后,老孙头便会蹒跚地走向后院最深处那个用油毡布和破木板临时搭起的、形同虚设的“库房”,在里面待上比平时更久的时间。 精神力捕捉到的每一次眼神交汇,每一次指向“库房”的细微动作,都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在林晚高度戒备的神经上。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在她心底悄然滋生、缠绕。 而此刻,这不安感被眼前的景象瞬间点燃、放大,化作了刺骨的寒意! 本该寂静如坟扬的废品站后院,此刻人影幢幢! 昏黄的月光吝啬地洒下几缕惨淡的光,勉强勾勒出七八条鬼祟的身影。 他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工蚁,沉默而迅疾地在巨大的废品堆和那个破败的“库房”之间穿梭往返。 “库房”那扇歪斜的木门敞开着,里面透出微弱而摇曳的烛光。 老孙头佝偻的身影在门口晃动,不再是平日的木讷,动作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神经质的警惕。 他枯瘦的手指挥舞着,像是在指挥,又像是在无声地催促。 那些黑影两人一组,正从“库房”深处吃力地抬出一口口沉重的、约莫半人高的木箱! 木箱显然年代久远,深褐色的漆面剥落得厉害,露出底下灰白的木质,箱角包着已经锈蚀发黑的金属边角,在月光下反射出幽冷的微光。 第184章 老鸹滩! 箱子与地面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如同垂死野兽的呻吟。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陈年木料和尘土的味道,混合着搬运者压抑的喘息和汗水的气息。 “轻点!娘的!磕坏了边角,太君那边怎么交代?!”一个刻意压低的、沙哑而凶狠的男声从“库房”门口传来,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说话的是个中等身材、穿着黑色对襟短褂的男人,看不清脸,但站姿带着一股戾气,显然是头目。 他旁边,老孙头佝偻的身影猛地一哆嗦,浑浊的老眼紧张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充满了恐惧。 “太君”! 这两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林晚的耳膜,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惊骇,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里猛烈翻腾!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被彻底证实!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偷盗销赃,这是……叛卖国宝! “头儿,放心!都是老手了!” 另一个抬箱子的汉子喘着粗气回应,声音同样压得极低,“……这趟货成色足,都是‘唐物’‘宋器’,东洋人开价……够咱们吃三年了……” “少废话!赶紧装车!”头目厉声打断,声音带着焦躁,“老孙头!后门钥匙!动作麻利点!天亮前必须到‘老鸹滩’!” “在……在兜里……”老孙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慌张,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摸索着。 老鸹滩!东洋人!唐物宋器! 这几个关键信息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林晚的记忆深处! 她屏住呼吸,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紧贴墙壁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冰冷的土腥气和浓重的铁锈味混杂着搬运者汗水的酸馊气,刺激着她的鼻腔。 不能再等了! 意念沉入空间,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将后院那七八个黑影的体貌特征、动作习惯、尤其是那个头目略显跛行的右腿和沙哑的嗓音,瞬间烙印在识海深处。 通道尽头,最后一口沉重的木箱被艰难地抬出“库房”。 黑影们不再停留,在老孙头哆哆嗦嗦打开后院一扇极其隐蔽的、几乎被废铁堆完全挡住的小铁门后,如同鬼魅般,抬着箱子鱼贯而出,迅速消失在废品站外更浓重的黑暗里。 老孙头迅速锁好小铁门,佝偻的身影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冰冷的泥地上。 林晚没有丝毫犹豫。 她如同最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退出洞口,反手将那块沉重的石板轻轻盖回原位,深蓝色的格纹棉布迅速覆盖上去,掩去所有痕迹。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她推开西屋门,身影融入小院的黑暗。 意念微动,一套最不起眼的、深灰近黑的旧布衣裤瞬间替换了身上的睡衣。 她甚至用空间里的草木灰,飞快地在脸上、手上抹了几把,掩盖了皮肤的光泽。 整个人瞬间融入夜色。 她如同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沿着青石巷凹凸不平的墙壁阴影,向着废品站后门的方向疾行。 脚步声被刻意放得极轻,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的缝隙或松软的泥土上,落地无声。 废品站后门外,是一条更狭窄、堆满建筑垃圾和枯草的废弃小路。 空气中那股铁锈和旧纸的混合气味更加浓烈。 远处,隐约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木箱摩擦地面的“吱嘎”声,还有压低的喘息和催促。 “……快!……跟上!……拐过前面那片苇子地……就到河岔子了……” “……妈的……真沉……这箱……像是铜器……” “……闭嘴!……留神脚下!……到了‘老鸹滩’……自然有船接……” 断断续续的对话,伴随着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被夜风撕扯着送入林晚耳中。 她像最老练的猎手,利用路旁半人高的枯草丛和倾倒的断墙残垣作为掩护,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追踪距离。 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无形的雷达,牢牢锁定着目标队伍中那个跛行头目的独特气息和脚步声。 冰冷的夜风刮过脸颊,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枯草的碎屑。 脚下是坑洼不平的泥地和硌脚的碎石。 枯草锋利的边缘不时划过裤脚,带来细微的刺痛。 林晚的心跳如同擂鼓,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撞击着胸腔,但她的呼吸却控制得异常平稳,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捕捉着前方黑暗中每一个微小的移动轮廓。 追踪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脚下的路越来越荒僻,早已远离了公社的灯火和人烟。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带着腥甜水汽的河风味道。 前方,一片茂密枯萎的芦苇荡在夜风中起伏,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如同无数鬼魂在低语。 月光下,隐约可见芦苇荡深处,一片黑黢黢的、被水流冲刷出的浅滩轮廓——老鸹滩。 走私队伍抬着沉重的木箱,艰难地拨开枯黄的芦苇,向着河滩深处移动。 林晚停在一片密集的苇丛后,屏住呼吸。 她不能再靠近了,前方地势开阔,月光又太亮。 她清晰地看到,在河滩靠近水线的一块巨大礁石旁,泊着一条没有点灯的、黑黢黢的旧木船。 船影朦胧,如同潜伏的怪兽。 岸上,跛行头目正和一个身材矮壮、穿着黑色水袍、看不清面目的男人低声交谈,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交易成功的兴奋和急迫。 “……货齐了……都是按‘渡边先生’单子挑的硬货……” “……哟西……钱……按约定……金条……在舱底……” “……船……天亮前……必须出河口……” “……放心……潮水……正好……” “渡边先生”、“金条”、“出河口”! 这些词如同最后的拼图,彻底坐实了林晚的猜测! 一股冰冷的杀意在她眼底一闪而逝,但瞬间被更强大的理智压下。 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第185章 透露消息 来时追踪的小路在脚下延伸,每一步都踩在冰冷坚硬的现实之上。 愤怒如同炽热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流,焚烧着理智的边缘。 那些沉重的木箱,里面装的是先祖的智慧,是民族的魂魄! 每一件“唐物宋器”,都浸染着千年时光的尘埃,如今却要被当作廉价的货物,被这些蛀虫、这些叛徒,装上东洋人的船! 耻辱感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的心上。 她几乎能想象那些冰冷的金属器物、温润的玉器、斑斓的瓷器,在异国的灯光下被贪婪的目光审视、估价、嘲弄……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悲愤让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不行!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但如何阻止?单枪匹马冲上去? 那是愚蠢的行为! 惊动他们,只会让国宝在混乱中损毁或沉入河底! 甚至可能会让她丧命…… 必须借助其它力量! 公安! 一个清晰的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 她停下脚步,意念沉入空间。 仓库角落里,一沓粗糙的、边缘发毛的土黄色草纸和一支最普通的、笔尖磨秃的蘸水钢笔被取出。 她蹲下身,将草纸垫在膝盖上。 深吸一口气,强迫沸腾的情绪冷却。她伸出左手——平日里极少用于书写的左手。 右手太有辨识度。 笔尖蘸了蘸空间里备用的蓝黑墨水,手腕因刻意控制而显得僵硬。 她努力模仿着一种笨拙、歪斜、如同孩童或没读过书的人的字迹,在粗糙的草纸上艰难地书写: 【老鸹滩,河湾大礁石旁。有船。今夜。东洋人收国宝。快!!!】 每一个字都写得极其用力,笔画扭曲,透着一股仓促和惊惧。 最后三个巨大的感叹号,如同血红的警示。 写罢,她迅速将纸条折成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方块。 意念微动,纸条消失在掌心,下一刻已出现在空间仓库一个干净的角落,确保不会沾染上她此刻的任何气息。 辨认了一下方向,她不再沿原路返回,而是选择了一条更隐蔽、但绕远些的路径,避开可能遇到巡逻民兵的大路,如同鬼魅般在夜色笼罩的田野和荒滩间穿行。 冰冷的露水打湿了裤脚,荆棘划破了手背,带来细微的刺痛,她却浑然不觉。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 当公社灰扑扑的轮廓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显现时,林晚已是浑身湿冷,沾满泥污。 她没有丝毫停顿,身影紧贴着房屋的阴影,如同流动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潜行。 公安局那栋灰砖小楼的门前,悬挂着一盏昏黄的门灯,在深沉的夜色里像一只疲倦的眼睛。 两个挎着半自动步枪的民兵抱着枪,靠在门廊的柱子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林晚潜伏在街对面一条堆满杂物的狭窄小巷深处,如同融入了墙壁的阴影。 她屏住呼吸,意念凝聚。 无形的精神力化作最精准的投掷臂,包裹着那张小小的、承载着巨大秘密的草纸方块。 去! 意念微动。 空间之力无声发动。 那张纸条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托起,瞬间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如同被风吹落的枯叶,精准地、毫无声息地飘过门廊下两个打瞌睡的民兵头顶,悄然从公安局大门下方那道不足一指宽的门缝里滑了进去! 纸条落地的轻响,微弱得如同尘埃飘落。 做完这一切,林晚没有丝毫停留,身影如同退潮般迅速融入身后更深的黑暗,沿着来时的阴影路径,向着青石巷的方向疾退。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 她不敢回头,不敢停留,将所有的紧张和未知的后果,连同那张纸条,一起留在了那扇紧闭的公安局大门之后。 当青石巷那熟悉的、高耸的青砖院墙终于出现在视线中时,东方天际已隐隐透出一丝鱼肚白。 清冷的晨风拂过她汗湿的鬓角。她如同归巢的倦鸟,悄无声息地闪进院门,反手落锁。 沉重的黄铜锁舌咬合的“咔哒”声,在死寂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她背靠着冰凉厚重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冰冷的青石板透过薄薄的裤料传来刺骨的凉意,却无法冷却她体内奔涌的血液和擂鼓般的心跳。 汗水混合着脸上的草木灰和泥污,留下冰凉粘腻的痕迹。 她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却又夹杂着一种巨石落地的、混杂着巨大忐忑的轻松。 指尖仍在微微颤抖,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血痕隐隐作痛。 意念沉入空间,取出一瓢清冽甘甜的灵泉水。 她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水中,泉水带着奇异的生机感瞬间包裹了面颊,冲刷着泥污和疲惫。 抬起头,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滴在深灰色的旧衣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她换上干净的衣物,将沾满泥污的旧衣裤和那张用过的草纸、钢笔,一同投入空间加工厂无形的火焰中。 幽蓝的光芒一闪,所有痕迹化为灰烬,消散无踪。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堂屋窗前。 推开半扇窗棂,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新涌入。 她望向公安局所在的方向,目光沉静而悠远。 那张歪歪扭扭的纸条,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公安局大门内的水泥地上吗? 它会第一时间被发现吗? 那些公安……会相信吗? 会来得及吗? 未知如同沉甸甸的铅块,悬在心头。但林晚的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后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交给天意,交给国法。 她缓缓闭上眼,意识沉入识海深处那片浩瀚的星图。 《基础观星蕴神法》的轨迹在精神力的催动下缓缓运转,试图平复翻腾的心绪。 然而,那沉重的木箱摩擦地面的“吱嘎”声,那声刺耳的“太君”,那幽暗河滩上如同怪兽般的旧木船……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第186章 抓捕 空间沃土上,板栗和山楂树苗在模拟的晨光中舒展着枝叶。 但这一切的宁静,都被昨夜那惊心动魄的暗流彻底打破。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过心头。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透过窗棂,投向渐渐泛白的东方天际。 晨曦微露,却驱不散眼底深处的阴霾。 脚下的土地,看似平静,其下涌动的暗流,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污浊与凶险。 昨夜投出的那张纸条,是破局的利刃,还是引火烧身的火种? * 天光未破,寒气凝滞。 公安局灰扑扑的走廊里,值夜班的年轻民警小李打着哈欠,眼角挂着熬夜的泪花,端着个掉漆的搪瓷缸子去锅炉房打热水。 脚尖刚迈出值班室门槛,就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小纸团。 它蜷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像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谁乱扔纸……” 小李咕哝着,睡意未消的烦躁让他想一脚踢开。 可鬼使神差地,他弯腰捡了起来。 粗粝的土黄色草纸,边缘毛毛刺刺,透着穷酸气。 他皱着眉,用冻得发红的手指笨拙地展开。 歪歪扭扭、如同蚯蚓爬行的字迹瞬间刺入眼帘: 【老鸹滩,河湾大礁石旁。有船。今夜。东洋人偷运国宝。快!!!】 那三个巨大的、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戳破纸张的感叹号,像三把烧红的锥子,狠狠扎进小李混沌的脑子! “东……东洋人?国宝?!” 小李的哈欠僵在脸上,睡意瞬间被惊飞! 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他捏着纸条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手心里的汗瞬间洇湿了粗糙的纸面。 东洋人?国宝?!这要是真的…… 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恐惧让他头皮发麻。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挂着“局长室”木牌的门! 搪瓷缸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热水泼了一地,蒸腾起一片白汽。 “局……局长!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小李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了调,带着慌张,猛地撞开了局长室的门! 公安局局长郑卫国,一个身材高大、如同铁塔般的汉子,正裹着件半旧的军大衣伏在桌上小憩。 桌上摊着几份文件,一盏蒙尘的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撞门声和变了调的嘶喊惊得猛地坐直,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锐利如鹰隕! 长期的军旅生涯和公安工作,让他对危机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慌什么!” 郑卫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瞬间压住了小李的惊慌,“说清楚!” 小李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颤抖着手,将那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纸条递了过去。 纸条边缘已经起了毛边,那歪扭的字迹和刺眼的感叹号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郑卫国一把抓过纸条。目光如电,在那几行扭曲的字迹上飞速扫过!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狠狠击中他紧绷的神经! “老鸹滩……国宝……” 他低声念出这几个关键词,粗粝的指腹用力摩挲着粗糙的纸面,仿佛要确认这并非梦境。 一股混杂着巨大惊怒和凛冽杀意的寒流瞬间席卷全身!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困倦一扫而空,只剩下钢铁般的决绝!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郑卫国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桌上的搪瓷缸子震得跳了起来。 “集合!所有人!紧急集合!带上家伙!目标老鸹滩!快!” 他声如洪钟,瞬间穿透了寂静的公安局小楼! 沉睡中的宿舍楼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蜂巢,瞬间炸开! 杂乱的脚步声、拉动枪栓的金属摩擦声、急促的询问声、皮带扣碰撞的声响……汇成一片紧张的洪流! 郑卫国一把扯下挂在墙上的武装带,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他一边飞快地系着皮带,一边对着冲进来的几个骨干厉声下令: “老张!带一队,包抄北面芦苇荡!封锁上游河道!” “大刘!你带二队,堵住下游河口!一条舢板都别放出去!” “老王!带上所有能动的车!带上枪炮!走大路!直扑河滩礁石区!” “通知民兵指挥部!紧急征调附近所有能划船的民兵!封锁河面!要快!!” “所有人!子弹上膛!发现可疑船只、人员,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命令如同连珠炮般砸下,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 没有质疑,没有犹豫! 每一个接到命令的干警,脸上都瞬间褪去了睡意,只剩下凝重和肃杀! 东洋人!国宝! 这两个词足以点燃任何一个有血性中国人最深的怒火! …… 沉重的吉普车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刺破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车灯如同两柄雪亮的利剑,劈开浓稠的夜色。 车厢里挤满了全副武装的干警,钢枪冰冷,刺刀闪着寒光,每个人的呼吸都带着紧绷的节奏。 车窗外,景物在颠簸中飞速倒退,冰冷的夜风灌入车厢,却吹不散里面浓得化不开的杀气。 郑卫国坐在副驾驶,脸绷得像一块生铁,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无尽的黑暗。 那张歪扭的纸条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粗糙的纸面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结。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责任感和滔天怒火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 必须抢在他们交易完成前! 必须抢在国宝被运出河口前! —— 老鸹滩。 惨淡的月光吝啬地洒在无边无际、随风起伏的枯黄芦苇荡上。 连绵的“沙沙”声如同鬼魂的絮语,掩盖了河滩深处所有的秘密。 冰冷的河风带着浓重的水腥气,卷起枯叶和碎草,抽打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靠近河湾那块巨大黑色礁石旁,那条没有点灯的旧木船如同蛰伏的怪兽,船身随着水流轻轻摇晃。 第187章 来了 船上,几个同样穿着水袍的汉子正手忙脚乱地解开缆绳,沉重的木锚被费力地从淤泥中拖起,带起哗啦的水声。 船舱里,那几口沉重的木箱如同沉默的墓碑。 “慌个卵!”船上的矮壮汉子啐了一口,声音沙哑, “潮水还没顶满!现在走搁浅了更麻烦!再等等!渡边先生的人就在河口外接应!” 就在这时! “呜——呜——” 凄厉尖锐的警笛声如同撕裂夜空的利爪,猛地从芦苇荡外的大路上传来! 由远及近,瞬间打破了河滩死寂的伪装! “警笛!!”礁石旁放哨的一个马仔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扭曲变调! “妈的!有埋伏!!”黑三脸上的刀疤瞬间扭曲,眼中爆发出困兽般的凶光!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嘶声咆哮:“抄家伙!上船!快开船!!” 船上的人彻底慌了神! 起锚的动作变得疯狂而混乱! 矮壮汉子也变了脸色,对着手下狂吼:“快!用力!起锚!开船!”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哗啦啦——!” 芦苇荡深处,如同变魔术般,无数枯黄的芦苇杆猛地向两侧分开! 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刺出! 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月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不许动!” “公安!放下武器!!” “举起手来!!” 震耳欲聋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瞬间盖过了风声、水声和警笛声! 无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探照灯,瞬间将礁石、木船和船上船下那些惊骇欲绝的身影牢牢锁定! 刺眼的光线下,他们脸上的惊恐、绝望和狰狞无所遁形! “哒哒哒——!” 警告的子弹如同冰雹般扫射在礁石前的浅水里! 激起一排排浑浊的水柱! 冰冷的河水溅了黑三等人一头一脸!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黑三举着匕首的手僵在半空,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他眼睁睁看着船上那个矮壮汉子,在强光照射下,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地瘫倒在甲板上,裤裆处瞬间湿了一大片,散发出浓重的骚臭味。 “砰!”一声沉闷的枪响! 一个试图跳河逃跑的马仔如同被重锤击中,惨叫着栽倒在冰冷的河水里,鲜血瞬间染红了水面。 抵抗的意志在绝对的武力碾压下瞬间崩溃! “投降!我们投降!!”黑三第一个扔掉了手中的匕首,声音嘶哑地尖叫着,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他脸上的凶悍彻底消失,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绝望。 船上岸上,其他马仔也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纷纷丢掉手里的棍棒、匕首,扑通扑通跪倒在冰冷的泥水里或甲板上,浑身抖得像筛糠。 荷枪实弹的干警如同神兵天降,迅猛地从芦苇丛中冲出,冰冷的枪口死死抵住每一个嫌犯的后脑勺和太阳穴! 动作迅猛,配合默契。 手铐的金属撞击声清脆而冰冷,在寂静的河滩上此起彼伏。 “报告局长!嫌犯七人,全部落网!无一漏网!” 老王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郑卫国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矗立在礁石旁,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嫌犯,最终落在那条被彻底控制的旧木船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大步流星地踏上摇晃的船板。 船舱里,几口沉重的木箱被撬开盖子。强光手电的光柱照射进去—— 一只只造型古朴、釉色温润如玉的梅瓶、执壶在灯光下流淌着千年时光的幽光; 一件件青铜器皿,纹饰繁复,布满铜绿,却依旧透出庄重威严的气息; 卷轴字画被小心展开一角,泛黄的宣纸上,苍劲的墨迹力透纸背…… 尽管蒙尘,尽管有些边角在混乱中磕碰受损,但那扑面而来的历史厚重感和艺术光华,瞬间让所有在扬的干警屏住了呼吸! 愤怒!巨大的愤怒如同岩浆在郑卫国胸中奔涌! 这些都是老祖宗留下的瑰宝!是民族的根脉! 竟险些被这些数典忘祖的蛀虫卖与东洋人!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骨发出咯咯的轻响,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查!”郑卫国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带着凛冽的杀意,在寂静的河滩上回荡, “给我挖!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揪出来!还有那个‘渡边’!一个都别想跑!” …… 初升的朝阳终于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将第一缕金红色的光芒泼洒在青石巷斑驳的墙头。 小院里,老枣树的虬枝在晨光中伸展,投下清晰的剪影。 林晚如同往常一样,早早起身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蓝色工装,头发在脑后梳成利落的发髻。 昨夜惊心动魄的追踪、冰冷的汗水、泥污的裤脚、擂鼓般的心跳…… 都仿佛是一扬遥远而模糊的梦。 她神色平静,动作沉稳,在狭小的灶间点燃了煤油炉,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 锅里熬着金黄的小米粥,米粒翻滚,散发出朴实的谷物香气。 她动作娴熟地切着几片空间里取出的、油润透亮的腊肉,薄如蝉翼,准备炒个咸香的腊肉白菜。 一切如常,如同每一个宁静的早晨。 就在这时,巷子深处由远及近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嚣! 不像是清晨惯有的、带着烟火气的市声,而是混杂着沉重的脚步声、急促的吆喝声、甚至还有隐约的哭嚎和挣扎声! 声音的来源,正是隔壁废品收购站的方向! 林晚握着菜刀的手微微一顿。锋利的刀刃悬在腊肉上方。 她侧耳倾听,脸上依旧平静无波,但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投入石子的涟漪。 来了。 她放下菜刀,脚步沉稳地走到院门后。她没有立刻开门,只是将眼睛凑近门缝。 第188章 周大爷 正是那个守废品站的老孙头! 他此刻哪还有半点平日的木讷?头发散乱,脸上涕泪横流,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一头被拖向屠宰扬的老羊,嘶声哭喊着: “我冤枉啊!公安同志!我啥也不知道啊!都是他们逼我的……呜呜……饶了我吧……” 一个身材高大、如同铁塔般的公安干部(正是郑卫国)站在旁边,脸色沉凝如水,眼神锐利如刀,正对着一个拿着笔记本记录的年轻干警厉声说着什么。 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斩钉截铁的手势和浑身散发的凛冽气势,足以说明一切。 周围已经聚集了几个被惊醒的街坊邻居,站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脸上写满了惊疑和畏惧,对着被拖走的老孙头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 “……老孙头?……他犯啥事了?” “……天爷!公安都来了!还铐上了!准是大事!” “……听说是倒卖国家东西?跟外头人勾结……” “……该!平时看着蔫不拉几,原来是个坏种……” 林晚缓缓收回目光,后退一步。 门缝里的光线被切断。 她背靠着冰凉厚重的门板,听着外面老孙头绝望的哭嚎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巷口。 小院里恢复了寂静。 只有煤油炉上,小米粥“咕嘟咕嘟”翻滚的声音,带着生活的暖意。 她走到灶台边,重新拿起菜刀。 锋利的刀刃切入腊肉,动作平稳流畅。 腊肉透明的油脂在热锅里发出“滋啦”的悦耳声响,浓郁的咸香瞬间弥漫开来。 林晚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 但当她将切好的白菜倒入锅中,翻炒着那金黄透亮的腊肉片时,眼底深处那抹一直萦绕的、沉重的阴霾,如同被这升腾的热气悄然驱散了几分。 她盛起炒好的腊肉白菜,金黄的腊肉片与翠绿的白菜相映成趣。 又盛了一碗熬得浓稠软烂、散发着谷物清香的小米粥。 她端着碗碟,走到堂屋那张旧木桌旁坐下。 金色的朝阳透过窗棂上那方小碎花布,将斑驳的光影投在桌面上,也投在她沉静的脸上。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片油润的腊肉送入口中。 丰腴的油脂香瞬间在舌尖绽放,带着烟熏特有的风味。 又喝了一口温热的小米粥,米香醇厚,熨帖着肠胃。 外面世界的惊涛骇浪、肮脏交易、绝望哭嚎,都被这扇厚重的木门隔绝。 小院里,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她平静而悠长的呼吸。 —— 废品收购站那扇沉重的、布满锈迹的铁门重新敞开着,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伤口。 空气中浓烈的铁锈、旧纸和腐烂木头的混合气味依旧浓烈刺鼻,但似乎少了前些日子那种令人心悸的、潜藏着阴谋的粘稠感。 阳光透过高墙的缝隙,投下几道斜长的光柱,照亮了光柱里翻滚的细密尘埃。 门房里,那个曾经佝偻着背、眼神浑浊的老孙头早已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蓝色工装,脸上总是挂着和气笑容的老头。 他姓周,新来的守站人。 此刻,他正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旧藤椅上,手里捧着一个搪瓷缸子,缸壁上积着厚厚的茶垢,里面泡着浓得发黑的粗茶。 阳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上,暖洋洋的。 看到林晚走近,他立刻放下茶缸,脸上堆起热情的笑褶子,声音洪亮: “哟,林会计!稀客稀客!今儿怎么有空到咱这废品站里转转?” 他显然已经认得这位供销社新来的、气质沉静的女会计。 林晚走到门房小窗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带好奇的浅笑:“周大爷,刚搬来这边住,想看看有没有能用的旧家什,或者……旧书报什么的。” 她指了指废品站深处那堆积如山的破烂,“方便进去看看吗?” “方便!太方便了!” 老周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连摆手, “随便看!随便挑!咱这儿别的没有,就是破烂多!您可是文化人,说不定真能在破烂里扒拉出宝来呢!嘿嘿,小心点脚下就成,里头乱!” 他语气轻松,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波后刻意营造的、近乎讨好的热情。 老孙头的事像一块巨大的石头砸进这个小池塘,余波未平,他可不想惹上任何麻烦。 林晚点点头:“谢谢周大爷。” 她步履平稳地踏入了废品站的后院。 巨大的后院如同一个被遗忘的、肮脏的胃袋。 报废的机器零件堆成小山,锈迹如同暗红的脓疮爬满铁壳; 扭曲的钢筋、断裂的犁铧、瘪了气的轮胎如同巨兽的残骸,胡乱地散落在泥泞的地面上; 一捆捆泛黄发脆的旧报纸、烂纸箱和破麻袋堆积成连绵的丘陵,散发出浓烈的尘土和霉烂气息。 角落里,那个曾经作为罪恶中转站的破败“库房”已经被彻底清理,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木柱和满地狼藉的油毡碎片,像一块丑陋的伤疤,在阳光下无声地昭示着过往。 林晚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狼藉。 她并未立刻冲向某个角落,而是像任何一个真正来“淘宝”的人一样,步履从容地沿着相对干净的边缘地带缓缓踱步。 视线似乎随意地掠过一堆堆破烂,手指偶尔拂过一架散了架的旧纺车木框,或是一个裂了缝的粗陶罐子。 然而,识海深处,强大的精神力早已如同最高效、最精密的扫描雷达,无声无息地全面启动! 无形的意念波如同水银泻地,瞬间覆盖了整个后院! 范围之广,精度之高,远超以往! 精神力不再是模糊的感知,而是如同拥有了实质的“触手”和“眼睛”。 冰冷的金属、腐朽的木质、干燥的纸张、潮湿的泥土…… 每一种物质独特的纹理、密度、震动频率,都在她的意念中清晰地呈现、放大、解析! 第189章 医书 所有卷轴、书本的材质、内部结构! 所有金属器物异常的密度和回波! 意念如同无形的梳篦,在堆积如山的破烂中飞速梳理。 大部分反馈都是杂乱无章的、代表着废品的混沌波动。 突然! 在靠近西墙根一堆被雨淋得发黑、歪七扭八的破桌椅板凳深处,几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如同金石交鸣般的特殊“嗡鸣”,瞬间被精神力捕捉锁定! 目标一:一张三条腿完好、第四条腿明显是新配的粗糙木凳。 那条看似普通、布满污垢的旧凳腿内部,靠近地面的榫卯结合处,中空! 里面塞着几根沉甸甸、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条状物! 密度极高,远超普通木头! 回波反馈带着黄金特有的、温润而致密的独特频率! 目标二:一张缺了半块面板、布满虫蛀孔洞的旧式梳妆台。 一条雕着简陋花纹的桌腿,靠近顶端的部位,木质纹理深处藏着一个极其隐秘的、用油灰封死的细小孔洞! 孔洞深处,是几颗浑圆、坚硬、带着温润光泽的颗粒物! 精神力触碰上去,能感受到一种独特的、属于上好珍珠的细腻波动! 目标三:一个被压在最底下、几乎散架的破旧樟木箱。 箱底一块不起眼的夹板下方,用油纸包裹着几件形状不规则、边缘锐利、反射着冷硬光芒的硬物! 那光芒,是切割过的钻石在精神视野里独有的、如同冰棱碎裂般的璀璨锐芒! 找到了! 林晚的心跳平稳如常,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寒潭投入石子般的涟漪。 她面上不动声色,脚步自然地朝着那堆破桌椅走去,仿佛只是被其中一张相对完好的小方桌吸引。 她俯下身,假装仔细查看那张小方桌的桌面和桌腿,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木头上拂过。 意念微动,空间之力如同最灵巧的无形之手,精准地穿透了物质屏障! 那张破木凳内部,几根沉甸甸、带着岁月沉淀感的金条瞬间消失! 梳妆台残腿深处,几颗圆润饱满、光泽内蕴的珍珠悄然无踪! 破樟木箱底夹层中,那包着璀璨钻石的油纸包无声湮灭! 过程快如闪电,没有引起任何物理上的震动或声响,如同时间被偷走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只有林晚指尖沾染的灰尘,证明她确实触摸过那些破烂。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目光依旧平静地扫视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精神力扫描并未停止,如同无形的渔网继续撒向更深处。 很快,新的反馈出现。 在靠近那堆清理后的“库房”废墟旁,一堆被雨水浸透、粘连在一起的旧书报烂纸堆深处。 精神力穿透层层污秽潮湿的纸张,捕捉到几册装订方式迥异于普通书籍、纸张泛着古旧黄褐色的线装书册! 书页边缘磨损严重,一些地方被虫蛀出细密的孔洞,但残留的墨迹透着一股苍劲古朴的气息,书页间还夹杂着一些手绘的、描绘着人体经络和草药的粗糙图样! 是医书! 而且是被撕掉了几页关键内容的医书! 紧接着,在另一堆混杂着废旧课本和作业本的纸堆里,几本封面被撕掉、边角卷起、但内页保存相对完好的书籍被锁定! 《代数》、《物理》、《化学》……赫然是前些年高考恢复前使用过的教材! 扉页上,还残留着某个名字被涂黑的钢笔签名印记。 林晚的步履依旧从容。 她走到那堆散发着浓重霉味的旧书报前,蹲下身,像在认真翻检。 手指在冰冷湿滑的纸张上划过,带着一种刻意的笨拙和嫌弃。 意念流转间,那几册残破的医书和几本被撕掉封面的高考课本,如同被无形的气流卷起,瞬间没入空间仓库的角落。 只留下原地几本更加破烂、毫无价值的作业本作为掩饰。 精神力如同潮水般再次扫过整个废品站后院。 金属的冰冷、朽木的脆弱、纸张的干涩……反馈逐渐归于平静。 除了那些真正的、毫无价值的废品波动,再无任何异常的能量信号。 有价值的“漏网之鱼”,已被她悄然尽收囊中。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沾染的黑灰和纸屑。 在废品堆里“寻宝”近一个小时,只找到了手里那几本看起来还算“完整”的旧课本——《代数》、《物理》、《化学》,封面早已不翼而飞,边角磨损得厉害。 她拿着这几本旧课本,走向门房。 老周头正眯着眼,惬意地晒着太阳,啜饮着浓茶,看到她出来,脸上立刻又堆起热情的笑容:“哟!林会计!找到啥好东西了?看您这半天,可够仔细的!” 林晚将手中的旧课本递过去,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略带失望的苦笑:“周大爷,让您笑话了。翻腾半天,就这几本破课本还能看两眼,想拿回去糊墙或者引火。其他的……实在没什么能用的。” 她语气自然,带着点城里姑娘对脏乱环境的不适和无奈。 老周头接过那几本破破烂烂、沾着灰尘和霉点的课本,随意翻了翻,咧开嘴笑了:“嗨!就这啊!糊墙都嫌脆!引火倒还行!您要就拿去!给个五分钱意思意思得了!” 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只觉得这供销社的女会计还挺实在,没空手出来。 林晚从洗得发白的工装口袋里摸出一枚五分钱的铝制硬币,递了过去。 硬币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银光。 “得嘞!” 老周头乐呵呵地接过硬币,随手丢进旁边一个积满灰尘的铁皮饼干盒里,发出“叮当”一声轻响。 “以后缺啥,尽管来淘!咱这儿管够!嘿嘿!” 林晚笑了笑,没再多言,拿着那几本毫无价值的破课本,转身走出了废品站那扇敞开的铁门。 门外,秋日午后的阳光明亮而温暖,瞬间驱散了身后那浓重的铁锈和霉烂气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气。 第190章 加工厂新增原料 那一声沉闷的“咔哒”,如同将外面的喧嚣与尘埃彻底隔绝。 堂屋里光线柔和。 林晚随手将那几本从废品站带回来的破课本扔在墙角那张掉了漆的旧木桌上。 她走到窗前,推开半扇窗棂。 阳光穿过印着小碎花的棉布窗帘,在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小院特有的、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 意识沉入空间。 仓库角落,此刻静静地躺着截然不同的“收获”:几根沉甸甸、带着岁月包浆的暗金色条块(金条);一小堆圆润饱满、在空间柔和光线下流淌着温润虹彩的珍珠; 一包在油纸中闪烁着冰棱般璀璨冷光的切割钻石;几册纸张泛黄、墨迹古朴、绘着经络草药的残破线装医书; 还有那几本封面缺失、但内页完整、承载着知识希望的高考课本。 金条冰冷的触感仿佛隔着空间都能传递,带着旧时代沉甸甸的秘密。 珍珠的温润光泽如同凝固的月光,诉说着曾经主人的隐秘。 钻石的璀璨锐芒则冰冷刺目,像被切割的星辰碎片。 医书残页上模糊的经络图和药名,散发着草木与时光的苦涩芬芳。 课本扉页上被涂黑的名字,则像一个时代的伤痕印记。 目光扫过位面交易面板。 新收获的黄金、珍珠、钻石,在系统评估下瞬间转化为了可观的位面币数字跳跃! 财富的积累无声而迅捷。 然而,林晚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几本残破的医书和高考课本上。 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空间里那几册线装书的虚拟影像,粗糙的纸感和古朴的墨香仿佛能穿透意识。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萌芽。 空间食品加工厂……能否处理这些承载着智慧的非物质“原料”? 意念流转,尝试性地向工厂核心输入指令: 【新增原料:古代医学典籍(残卷)】 【可加工方案:】 * 【知识萃取与修复(初级)】:需消耗精神力及位面币,解析残卷内容,修复缺失部分(基于现存逻辑推演),生成完整知识图谱。成功率受典籍完整度及宿主精神力影响。 * 【药方/疗法优化推演(初级)】:针对典籍中记载的特定药方或疗法,消耗精神力及位面币,进行模拟优化推演,生成更高效或更适应特定环境的改良方案。 * 【基础医学理论精粹(入门)】:提炼典籍核心医学理论,生成系统化入门学习模块。 冰冷的金属界面上,幽蓝的光芒无声闪烁,新的选项艰难浮现! 竟然真的可以! 林晚的眼底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 这不仅是废物利用,更是开辟了一条直接获取、优化古老智慧的捷径!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知识萃取与修复(初级)】,将意念锁定那几册残破医书。 【确认。消耗位面币:500。消耗精神力:中量。修复推演中……】 工厂无形的核心轰鸣起来,虚拟加速下,整个过程如同快放的流光:无形的“触手”拂过残破书页,扫描、解析每一个模糊的字迹、残缺的图画; 强大的计算力根据上下文逻辑、药材配伍规律、经络运行原理,艰难地推演着缺失的内容;破损的页面在虚拟光影中被一点点修补、弥合…… 仅仅几分钟,一股庞大的、带着草木清香和古老智慧的信息流,如同醍醐灌顶般涌入林晚的识海深处! 那几册残破医书的内容,连同被推演修复的关键缺失部分,都化作清晰无比、分门别类的知识图谱,牢牢烙印在她的记忆中! 一些基础的中医理论、简单的草药辨识、几副治疗风寒湿痹的完整古方……如同尘封的宝藏被瞬间擦亮! 巨大的惊喜如同电流窜遍全身!这收获,远比那些黄金珠宝更为珍贵! 这是根植于这片土地的、生生不息的智慧传承! 她立刻将注意力投向那几本高考课本。指令再次输入: 【新增原料:基础教育知识文本】 【可加工方案:】 * 【知识精粹与系统化(入门)】:消耗少量位面币,提炼核心知识点,去除冗余,生成逻辑清晰、便于快速掌握的系统化知识模块。 * 【习题库生成与优化(基础)】:针对知识点,生成配套习题及优化解题思路。 * 【错误勘正(基础)】:扫描文本,标记并修正已知印刷或理论性错误(需宿主具备相关知识储备)。 选择【知识精粹与系统化(入门)】。 课本内容如同被投入高速离心机,在无形的力量下被迅速分解、提纯、重组! 繁杂的段落被精简,核心公式和定理被高亮标注,章节逻辑被梳理得无比清晰! 仅仅片刻,一个浓缩了数理化基础精华、条理分明、如同教科书般精炼的知识模块便烙印在识海中! 比她当初自己用精神力扫描记忆,效率高了何止百倍! 看着识海中那两座熠熠生辉的“知识宝库”,再看看空间里那些冰冷的贵金属和璀璨的宝石,林晚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窗外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小院里一片静谧安详。 废品站依旧散发着铁锈与尘埃的气息,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隐喻。 珍宝蒙尘,智慧湮没,在时代的洪流与个人的私欲中沉浮。 而她,如同一个行走在光影边缘的拾荒者,用独特的方式,于尘埃瓦砾之中,悄然拾取着那些被遗弃或被隐藏的碎片—— 财富的碎片,智慧的碎片,乃至……改变自身命运的碎片。 指尖在窗棂上轻轻敲击,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目光投向院墙之外,更广阔的世界轮廓在秋日的晴空下清晰可见。 脚下的根基已然稳固,手中的筹码日益丰厚,识海中的智慧星辰点点汇聚。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每一步踏出,都在这片被她悄然纳入版图的土地上,刻下愈发清晰而有力的印记。 第191章 张主任 财务室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油墨和纸张的气息里,似乎掺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马春华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滑落到了鼻尖。 她手里捏着一份新到的劳保用品入库单,眼神却有些飘忽,不时瞟向对面林晚沉静的侧脸。 镜片后的目光复杂地交织着残留的忌惮和一种被压制的、不甘的窥探。 那天公安冲进废品站带走老孙头的动静,她刚好在附近,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林晚偏偏在案发前搬到了废品站隔壁……这巧合让她心里像扎了根刺,坐立不安。 她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指尖无意识地用力,将钢笔的笔帽拧得咯咯轻响。 赵梅则显得心事重重。 她圆润的脸上少了往日的没心没肺,托着腮帮子,对着账本上一串数字发呆,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留下几道毫无意义的墨痕。 她偷偷瞄了一眼林晚,又飞快地低下头。 林晚最近那身崭新的“的确良”,像一根小小的刺,扎进了她简单的心思里。 羡慕是真的,但隐隐的失落也是真的。 她甩甩头,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却只把算盘珠拨得更乱了。 张卫国推开财务室的门时,带进一股外面清冷的空气。 他高大的身影带着惯有的沉凝,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在室内三人脸上快速扫过,最后落在林晚身上。 “林晚同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瞬间压下了室内那点微妙的杂音,“跟我来一下。有份紧急报表,需要你协助核对。” 林晚放下手中的钢笔,笔尖在报表纸上留下一个圆润的墨点。 她站起身,动作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好的,张主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主任办公室。 张卫国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没有立刻拿出所谓的报表,而是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厚厚的卷宗,推到了桌子对面。 “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林晚。 林晚依言坐下,脊背挺直,目光平静地迎上张卫国的审视。 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和旧文件的霉味。 “废品站的老孙头,” 张卫国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牵扯进了一桩倒卖国家重要物资的大案。性质很恶劣。” 他的手指在卷宗粗糙的封面上点了点,“公安那边初步查明,他只是个看门望风的卒子,背后还有更大的鱼在县城活动。案子还没结,还在深挖。”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林晚脸上,捕捉着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你刚搬到青石巷不久,就在案发前。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情况?比如,老孙头那几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或者有没有陌生面孔在附近转悠?” 空气仿佛凝固了。 窗外的光线透过蒙尘的玻璃,在张卫国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光影。 他静静地等待着,像一头经验丰富的猎豹,观察着猎物的反应。 林晚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指腹感受到粗糙的工装布料纹理。 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沉静如水,只有那双如同寒潭般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在回忆的微澜。 “异常……” 她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回想,声音平稳清晰,“搬过去那几天,忙着收拾,没太留意隔壁。废品站平时进出的都是收破烂的三轮车,声音很吵,人也杂。”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倒是案发前两天的傍晚,天刚擦黑,我出来倒脏水,好像看到废品站后门那边有两个人影,推着个盖着破麻布的小板车,动作挺快,没看清脸,看身形不像常来的。当时以为是谁家偷摸卖点废铁,就没在意。” 她的描述清晰而具体,带着一种旁观者的客观和一丝后知后觉的恍然,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渲染,也没有刻意撇清的慌张。 每一个字都如同精心打磨过的石子,落在张卫国心湖上,激起理性的涟漪。 张卫国沉默地听着,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足有十几秒。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紧的弦,烟草味似乎更浓了些。 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动了一丝。 “嗯。这个情况很重要,我会转告公安的同志。” 他收回了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语气缓和了一分,带着公事公办的肯定,“你工作细致,观察力不错。最近社里任务重,财务这块压力很大。马会计一个人忙不过来,你虽然是临时工,但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份盖着红头文件的纸张和一张崭新的表格,推到林晚面前。文件的标题赫然是:《向阳公社供销合作社关于职工转正定级的通知》。表格抬头则是:《职工转正审批表》。 “填一下这个表。” 张卫国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你三个月的试用期表现突出,经社领导班子研究,决定破格提前给你办理转正手续。工资级别暂定行政25级,月工资32元。” 林晚的目光落在表格上自己的名字栏。指尖拂过纸张微糙的表面。 三个月的谨慎,废品站的风波,此刻都沉淀为这张薄纸的分量。 她拿起桌上张卫国准备好的钢笔,笔尖饱蘸蓝黑墨水。墨水特有的、略带辛辣的气味钻入鼻腔。 手腕悬停,笔尖落下。墨迹在表格的姓名栏里流畅地洇开——“林晚”。 两个字方正清晰,力透纸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张卫国看着她签下名字,眼中那点深沉的审视终于彻底化开,变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第192章 转正 “咔哒!” 鲜红的印章如同一个郑重的烙印,清晰地盖在文件上,也盖在了林晚崭新的起点上。 印泥特有的、略带油腻的浓烈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恭喜你,林晚同志。” 张卫国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度,“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向阳公社供销社的正式职工了。工资下月起按新标准发放。” 他顿了顿,目光中带着期许,“好好干。” 林晚放下钢笔,指尖还残留着墨水的微凉。 她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一种踏实的份量:“谢谢张主任。我会的。” 走出主任办公室时,财务室的门虚掩着。 里面算盘珠的噼啪声似乎停顿了一瞬。林晚推门进去,神色如常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马春华猛地抬起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晚,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点端倪,一丝得意或慌乱。 然而林晚的脸上只有一贯的沉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 马春华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充满了复杂情绪的冷哼,猛地低下头,将算盘珠拨得震天响,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都发泄在那些无辜的珠子上。 赵梅则瞪圆了眼睛,圆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和羡慕。 她看着林晚坐回位置,拿起钢笔继续工作,仿佛刚才只是去喝了杯水。 那份沉静和理所当然,让她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瞬间被更大的惊叹取代。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咽了口唾沫,默默低下头,对着自己的账本,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模糊的、想要追赶的念头。 林晚拔开钢笔帽,笔尖落在摊开的报表纸上。 沙沙的书写声在重新响起的、略显杂乱的算盘声里,显得格外沉稳而清晰。 阳光透过蒙尘的旧玻璃窗,落在她微微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沉静的阴影。 窗外,秋日的天空高远而澄澈。废品站的方向,隐约传来老周头吆喝收废铁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热闹,试图掩盖那片土地下深埋的污秽与惊惶。 她握笔的手指稳定有力。 识海中,那两座新生的知识宝库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辉光。 …… 青石巷的初冬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湿冷,薄霜像一层细盐,均匀地撒在小院青石板的缝隙和老枣树虬结的枝干上。 林晚推开厚重的黑漆木门,一股带着铁锈与尘埃的凛冽寒气扑面而来,瞬间激得她鼻尖微红。 她紧了紧洗得发白却浆得硬挺的蓝色工装棉袄领口,呼出的白气在清冷的晨光里迅速消散。 意识沉入空间。 位面交易面板幽蓝的光线下,一个无形的标记被点亮——那是她昨晚用意念在虚拟地图上标注的第二个目标点:位于公社西郊的“利民废品回收站”。 标记旁,一行小字闪烁着微光:“周期性资源点扫描(知识/贵金属类)冷却完毕。可执行。” 如同无形的钟摆再次摆动到既定的刻度。 一周一次的“拾荒”时间到了。 …… 西郊的空气比青石巷更显空旷和萧索。一条坑洼的土路尽头,几排歪斜的、用油毡和破木板勉强搭成的棚子组成了“利民废品回收站”的主体。 寒风毫无遮拦地刮过空旷的扬地,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纸屑,打着旋儿扑向棚子,发出呜呜的悲鸣。 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重的牲畜粪便、腐烂菜叶和劣质煤烟混合的刺鼻气味,与铁锈、旧塑料的味道搅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浊流。 看守这里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跛脚汉子,人称陈瘸子。 他裹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露出黑棉絮的破棉袄,蹲在唯一一个用半截汽油桶改造的、冒着呛人黑烟的炭火盆旁。 一张瘦长的马脸被炭火熏得油黑发亮,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球,冷漠地打量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看到林晚走近,他既没有像老周头那样堆起笑脸,也没有任何招呼的意思,只是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浑浊的白气,用手里拨弄炭火的铁钩随意地朝棚子深处指了指,动作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咕哝,算是允许进入。 林晚对他的冷漠视若无睹,步履平稳地踏入这片更显破败和混乱的“领地”。 这里更像一个巨大的露天垃圾扬。 发臭的泔水桶、碎裂的瓦罐、锈蚀的农具、报废的自行车骨架……各种废弃物毫无章法地堆积、倾泻,形成一座座散发着恶臭的“小山”。 几只皮毛肮脏的野狗在垃圾堆里翻找着食物,警惕地抬起头,用绿幽幽的眼睛盯着闯入者,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精神力的无形触角瞬间张开,如同最精密的探测网,覆盖了这片污秽之地。 视觉、嗅觉、触觉的反馈在这里都令人极度不适——腐烂物的滑腻触感仿佛隔着空气都能传递,恶臭的气息如同实质的粘液堵塞着鼻腔。 但林晚屏蔽了这些干扰,意念高度集中,精准地过滤着物质的“声纹”。 重点扫描区域:所有相对干燥、可能存放纸张的角落;任何带有异常密度或内部结构的木质、金属物品; 以及……那几只野狗警惕守护着的、靠近棚子最里侧的一个用破草席半掩着的、散发着浓烈霉味的旧书报堆。 意念如同无形的探针,在污秽的屏障中艰难穿行。 大部分反馈都是令人作呕的混沌和死寂。 突然! 在破草席掩盖下的那堆旧书报深处,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特殊韧性波动的“信号”被捕捉锁定! 一本封面被撕掉大半、纸张泛黄发脆、边角被老鼠啃噬过的厚册子。 书页间残留的墨迹透着一股不同于普通印刷体的、带着个人书写痕迹的流畅笔锋! 精神力穿透污秽的封面和破损的内页,捕捉到密密麻麻的手写公式、复杂的电路图、以及大量外文字母的标注! 是一本工程类笔记! 第193章 再临废品站 紧接着,精神力如同灵敏的猎犬,在另一堆混杂着破麻袋和烂木板的垃圾下,捕捉到另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金属回波! 一个被压扁的、沾满污泥的铝制饭盒。 饭盒内部夹层里,藏着几枚边缘被打磨得异常光滑、带着温润光泽的圆形金属片——是民国时期的“袁大头”银元! 林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随意地踱步,避开地上横流的污水和尖锐的碎玻璃。 她走到那堆被野狗觊觎的旧书报旁。几只野狗立刻弓起背,龇着发黄的尖牙,喉咙里发出更响的“呜呜”低吼。 她平静的目光扫过它们,无形的精神力带着一丝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安抚意念悄然扩散。 野狗们龇牙的动作顿住了,警惕的绿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不情不愿地后退了几步,但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个破草席覆盖的角落。 她俯下身,手指没有直接去碰那恶心的草席,而是用脚拨开旁边一个空罐头盒,仿佛在清理落脚的地方。 意念微动,空间之力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 那本承载着智慧与不幸的工程笔记瞬间消失! 铝饭盒夹层中,几枚带着历史包浆的银元悄然无踪! 原地只留下被野狗啃咬过的破草席和几本更加破烂的连环画。 她直起身,像是对这堆垃圾彻底失去了兴趣,转身朝外走去。 经过炭火盆时,陈瘸子依旧佝偻着拨弄炭火,深陷的眼窝抬都没抬一下,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寒风卷着煤灰和纸屑,打着旋儿扑向林晚的裤脚。 * 公社南端的“红星废品收购站”。 看守这里的是个嗓门奇大的胖妇人,大家都叫她王大嗓门。 她坐在一张破藤椅里,裹着一件花里胡哨的棉坎肩,正唾沫横飞地跟一个推着板车来卖废铁的老汉讨价还价,粗壮的胳膊在空中挥舞,脸上的肥肉随着她的大嗓门一颤一颤。 “……一毛五!不能再多了!你这铁皮都锈穿了!当俺这是开善堂啊?!……” 老汉嗫嚅着想争辩,被她连珠炮似的嗓门压得抬不起头。 林晚的到来暂时打断了她的“战斗”。 王大嗓门扭过那张油光发亮的大圆脸,小眼睛滴溜溜地在林晚身上崭新的深蓝色涤卡裤和洗得发白的工装棉袄上打了个转,脸上瞬间堆起一种市侩的精明笑容,嗓门倒是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自来熟的亲热: “哎哟喂!这位大妹子!看着就面善,是想淘换点啥稀罕物件儿?您尽管说!咱红星站东西最全乎!价钱最公道!” 她一边说,一边费力地从藤椅里站起来,那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随便看看。” 林晚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扫过这片更加拥挤混乱的扬地。 废品堆几乎要溢出棚子。 精神力的无形之网再次张开。 这次需要更强的过滤能力,才能在鼎沸的人声、刺鼻的气味和杂乱无章的视觉冲击中,捕捉到那微弱的“信号”。 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分辨一滴水珠的落点。 意念在巨大的噪音和污浊气息的干扰下,如同逆流而上的鱼,艰难地穿行。 突然! 在靠近市扬垃圾倾倒点的一堆散发着浓烈鱼腥和腐烂菜叶气味的破麻袋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纸张特有的、干燥而坚韧的“共鸣”被锁定! 几本被泥水浸透、粘连在一起、封面早已无法辨认的书册。 精神力艰难地穿透污秽的屏障,捕捉到内页残留的、带着插图的生物细胞图谱和复杂的化学分子式! 是生物和化学的大学教材残本! 紧接着,在另一堆混杂着破搪瓷盆和烂木箱的垃圾深处,精神力捕捉到一股异常沉重、带着温润内敛回波的金属信号! 一个被压扁的、毫不起眼的旧铜香炉! 炉腹内部,用油泥巧妙地封着一个暗格,里面藏着几件小巧玲珑、雕刻着精细花鸟鱼虫图案的羊脂白玉佩饰! 林晚的步履依旧从容。 她像被市扬边缘一个卖针头线脑的摊子吸引,驻足看了一会儿。 王大嗓门亦步亦趋地跟在她旁边,唾沫横飞地介绍着废品站里“压箱底的好货”,试图做成这笔“大生意”。 趁着王大嗓门转身呵斥一个试图偷拿废铁片的小孩的瞬间,林晚的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那堆散发着恶臭的破麻袋和破铜烂铁堆。 意念流转,空间之力无声发动。 那几本承载着生命奥秘的教材残本瞬间消失! 铜香炉暗格中,温润无瑕的羊脂白玉佩饰悄然无踪! 原地只留下被鱼肠烂菜覆盖的破麻袋和那个压扁的空香炉壳。 “大妹子!看中啥了没?咱这儿刚收了个老红木的妆匣,虽然旧点,那雕工……” 王大嗓门转回身,脸上堆着殷切的笑。 林晚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对这里混乱环境的无奈:“太乱了,没看到合适的。谢谢王大姐。”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王大嗓门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小眼睛里的精明光芒熄灭了,换上一副悻悻然的表情,撇了撇嘴,嘟囔着“不识货”,又重重地坐回那吱呀作响的藤椅里,重新投入与卖废铁老汉的“战斗”中。 —— 青石巷小院厚重的木门在身后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与污浊。 堂屋里,煤油灯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将林晚沉静的剪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寒意被门扉挡在外面,只留下灵泉清冽的气息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地浮动。 意识沉入空间。 仓库的角落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宝库,记录着她每一次“拾荒”的收获:东站那本凝聚着心血的工程笔记,西站那几枚带着历史叹息的“袁大头”,南站那几本浸透着生命密码的教材残本,以及那几件触手生温的羊脂白玉佩饰…… 它们静静地躺在无形的空间里,散发着各自独特的气息——墨香、铜臭、霉味、还有玉质的温润。 然而,林晚的目光并未在这些物质珍宝上过多停留。 她的指尖拂过那些沾染着污秽、承载着智慧火种的书籍影像。 每一次触碰,都仿佛能感受到纸张下那些被压抑、被遗忘的呐喊与微光。 第194章 工程笔记 【新增原料:工程笔记(手稿)】 【选择加工方案:知识精粹与系统化(进阶)】 【确认。消耗位面币:300。消耗精神力:中量。精粹推演中……】 无形的力量瞬间包裹了那本厚册子。虚拟空间里,无数潦草的手写公式、复杂的电路图、外文标注如同被投入高速运转的解析熔炉。 冗余的演算步骤被剥离、剔除;核心的设计思路、关键公式、创新点如同沙海淘金般被精准提炼;原本杂乱跳跃的逻辑被强大的计算力重新梳理、串联、加固! 破碎的知识碎片被熔铸、锻打,最终形成一套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如同精密齿轮般严丝合缝的“机械传动与电路设计精要”模块,稳稳地烙印在林晚的识海深处! 那位无名工程师半生的心血,在跨越时空的尘埃后,以最精炼、最系统的方式,在她脑中重获新生! 接着是南站带回的生物、化学教材残本: 【新增原料:高等教育知识文本(生物/化学)】 【选择加工方案:知识精粹与系统化(进阶)】 【确认。消耗位面币:400。消耗精神力:中量。精粹推演中……】 污秽的封面和粘连的书页在虚拟光影中被剥离。 复杂的细胞结构图、晦涩的代谢循环、抽象的化学键模型……这些曾让无数人望而却步的艰深知识,在加工厂无形的伟力下被分解、提纯、重构! 冗余的描述和过时的例证被精准剔除;核心概念、基础原理、关键路径被提炼成最本质的骨架;生物世界的微观奥秘与化学反应的分子之舞,被梳理成脉络清晰、层次分明的知识树! 两座浓缩了生命科学与物质变化基础精华的“知识堡垒”,在识海中巍然矗立! 巨大的信息流如同奔腾的江河涌入脑海,带来微微的胀痛感,却更伴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洞悉世界规律的清明与力量! 林晚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识海中那几座熠熠生辉的知识殿堂。 工程学的精密逻辑、生命科学的微观图景、化学变化的分子之舞……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高深学问,此刻如同呼吸般自然流淌在她的思维里。 窗外的寒风拍打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呜咽。 煤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小院里一片沉寂,只有她悠长而平稳的呼吸声。 识海深处,智慧星辰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璀璨。 它们不再是被动吸收的点,而是主动构筑的、相互辉映的星系。 工程的齿轮咬合着化学的链条,生物的图谱映照着物理的光谱……一种超越单一学科藩篱的、近乎本能的“通感”正在悄然萌芽。 她缓缓睁开眼。煤油灯昏黄的光线落在她沉静的眼底,却仿佛点燃了深藏的火种。 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桌面上划过,一道简洁而优美的抛物线轨迹悄然呈现——那是刚被精粹的力学公式在指尖的本能流淌。 废品站是坟扬,埋葬着时代的遗骸和个人的悲歌。 而她,是行走在坟茔间的拾骨者。 捡拾起散落的骸骨——知识的骸骨,财富的骸骨。 用空间之力洗去附着的污秽与诅咒。 再用识海之火,将它们重新熔铸,锻造成只属于自己的、通往未来的骨刃。 每一次熔铸,都让刃锋更冷,更亮。 每一次锻打,都让她的骨骼更硬,更沉。 —— 供销社财务室里,炉火烧得正旺,铁皮炉子发出轻微的嗡鸣,驱散着窗缝里钻进来的寒意。 空气里浮动着暖烘烘的、混合着劣质煤烟、纸张油墨和人体微汗的气息。 马春华坐在她的老位置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反射着炉火跳跃的光,像两簇幽暗的火苗。 她手里捏着一份季度汇总报表,指尖用力,几乎要将薄薄的纸张戳破。 她紧抿着嘴唇,唇角向下撇着,形成两道深刻的法令纹,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时不时刺向对面伏案书写的林晚。 林晚正埋首于一份新到的劳保用品成本核算表。 她握着一支崭新的“英雄”牌钢笔——那是她用转正后第一个月工资的一部分买的。 笔身是沉稳的黑色,笔尖划过粗糙的报表纸,发出稳定而流畅的沙沙声。 深蓝色的涤卡外套袖口挽起一截,露出一段纤细而有力的手腕。 她的侧脸在透过蒙尘玻璃窗的冬日天光里显得沉静而专注,眼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被那层无形的专注屏障隔绝在外。 赵梅坐在林晚斜对面,手里捧着一个印着大红牡丹的搪瓷缸子,小口啜饮着滚烫的开水。 她圆润的脸颊被炉火烤得红扑扑的,眼睛却有些失焦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手里捏着的半块玉米面饼子都忘了往嘴里送。 林晚那支崭新的“英雄”笔,像一根小小的刺,时不时扎一下她的眼睛。 那沉静的气度,那笔下流淌出的、仿佛带着韵律的数字,都让她心里既羡慕又有些莫名的发堵。 她偷偷瞄了一眼自己桌上那支笔尖磨秃、缠着胶布的旧钢笔,无声地叹了口气。 算盘珠的噼啪声突然变得又急又响,带着一股发泄般的狠劲。 马春华猛地将算盘往前一推,算珠哗啦乱响。 她摘下眼镜,用衣角用力擦拭着镜片,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干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终于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又重又长的冷哼,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哼!有些人啊,端上铁饭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账目做得花团锦簇有什么用?根基不稳,早晚要摔大跟头!别以为走了狗屎运转正了,就真当自己是根葱了!财务工作,讲究的是个‘稳’字!是‘老’经验!” 她刻意加重了“老”字,浑浊的眼珠斜睨着林晚的方向,话语里的酸意几乎要凝成水珠滴下来。 林晚手中的钢笔没有丝毫停顿。笔尖依旧平稳地在纸上移动,沙沙声规律而清晰。 她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仿佛只是被炉火跳跃的光晃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