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死遁后成了仙界首富》
1. 我师弟是龙傲天
新弟子入门第一日。
列岳宗自在峰,柴房。
房门虚掩,墙脚逼仄处,一个壮实的身影正极不耐烦地踩踏着一团鼓囊的烂麻袋。
不知是不是眼花了,那摊麻袋时而蠕动着闪躲,甚至慢悠悠将要把自己撑起来,实在让人瘆得慌。
——再仔细一瞧,被踩在脚下的哪里是什么麻袋?竟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
身形单薄的少年蜷缩在地上,嘴角已然沁出丝丝鲜血。
他瞳仁黑亮,好似盛着一泓寒泉,若敢细看,能从中品出几分令人心颤的阴鸷和冰冷。
可他并不还击,因为他知道,当下自己打不过眼前人,而且一旦动手,还会着了对方的道,马上被逐出仙门。
施暴者狞笑着,用白靴的靴尖将少年的脸别过来,正面朝着他。
他期待看到对方的惊恐、对方的臣服,可是,即便因为生理性的疼痛泛起泪花,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仍瞧不出半分怯懦,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正是这种神情让他格外恼怒。
“小师弟,听说你根骨奇佳?可这还没到测灵根的时候呢,有些话是信不得的。今天就让我这个做师兄的叫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本事,免得师弟日后骄傲懈怠。”
说着,自称师兄却对他冷嘲热讽的青年再度飞起一脚,狠狠踹向那倔强不屈的脊梁。
少年身躯跟散了架似的,疼痛地一颤。
这次,一只针脚细密精致的荷包从他的衣兜里滚落了出来。
“哟?还有绣花荷包,山下哪个丫头送你的?”青年蹲下身去,一手轻巧地捏住荷包,另一手捏住少年的下巴,猥琐道,“这张小白脸儿长得倒确实不赖,难怪招女孩子喜欢。小师弟生得那样俊,想必不缺一只荷包,不如眼下这个,就送给本师兄吧。”
说罢,青年狞笑着,指尖灵力凝作一点火焰,张牙舞爪般即将舔舐到荷包的边缘。
“还给我!”
少年挣扎着想要起身,腰背好容易支起来一半,倏忽间却又像琴弦似的崩掉了,颓然瘫软在地上。
不要烧,还给我……
他的视野逐渐模糊了,不知是因为方才被踢到了脑袋,还是因为此时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住手!”
忽地,柴房的门“砰”一声被摔开,随即怒叱宛如天籁。
门外赫然闯入了一个鹅黄的身影。
来者杏目樱唇生得娇俏,此时却是面色不善、横眉竖目。
她正是挨打那位的小师姐,踹人那位的小师妹,洛望舒。
“望舒……”
青年终于熄灭指尖那点火苗,随手将那荷包掷到一旁。
瘦弱少年趴在地上,连忙伸出虚弱的手去够那荷包,如获至宝般揣进衣中。
“林如海,你一头死猪猡还配叫我大名儿?别以为你表舅是松研长老就能无视门规肆意妄为,我亲爷爷还是松研他师叔呢!告诉你,列岳宗门规第九条,不许欺凌弱小。今后若敢再犯,直接报告掌门,禁闭一年!”洛望舒叉腰点他。
“不是这样的,师妹。萧师弟刚进山门就不好好练功,我不过教训教训他……”青年还欲辩解。
洛望舒冷哼一声:“你以为其他人都和你一样傻么?萧寒策一个穷小子,费了多少苦工、经过多少磨折才进到山里,哪怕师尊懈怠了他都不敢懈怠,少给我在这里胡说八道!”
林如海被骂傻了,只得讪讪噤声。
这还是他师妹吗?
小师妹洛望舒素来柔弱温婉,今日怎得吃了枪药一般多管闲事、不好糊弄?
简直就像中邪了!
洛望舒口齿伶俐,机关枪似的无差别扫射:“还有你,萧寒策,你是傻还是有受虐倾向啊?脚踹到你身上你不疼吗,打不过还不晓得跑?”
挨打的少年仍趴伏在地上。
荷包失而复得,被他藏在衣襟深处,紧紧贴着胸膛。
耳畔,师姐的呵斥声不显得聒噪,反而如同一阵春风细语。
听着听着,他竟极其安然地昏睡了过去。
“喏,大师兄,瞧你做的好事,玩脱了吧?把人都打死了,等着发配山底水牢吧。”
洛望舒面无表情道。
林如海:……啊?
萧寒策是被一只白皙的巴掌扇醒的。
他眯缝着双眼,视野朦胧间窥见床边坐着那位小师姐,不由得心头一暖。
洛望舒正蹙眉托腮看着他,一只手撑住下巴,同时另一只手不住地轻轻拍着他的脸。
“还没醒啊?我早觉出这家仙门就是个草班台子,没想到连最重要的奶妈都是赤脚郎中。隔壁山头的狗腿子师哥说你没有大碍,半个时辰后便会醒来,这都半个时辰再过了一刻钟了,还是一点儿醒的迹象也没有。”
许是终于知道拍他脸是拍不醒的,洛望舒停止了动作,继续道:"诶,你别说,还真是龙傲天男主啊,长得挺帅,可惜是匹死种马……"
萧寒策正欲撑起身子,告诉师姐他已经醒了,却听对方好似在夸他长得俊,不由得耳尖微热,复又阖眸假寐。
龙傲天?南渚?是列岳宗其他师兄师姐吗?
自己上午才刚进山,下午便被那位所谓的师兄刁难了,还没认全人。
不过种马这个词他倒听过,是坊间拿来骂人的话,有时好似也能用来夸人……
难道这朗朗乾坤的仙门,竟也有那样的风流种子?
想及此处,萧寒策双颊愈发红赧,紧紧屏住呼吸,生怕师姐发现他已经醒了。
洛望舒见少年迟迟不醒,面颊发红,满怀担忧地伸手探了一下。
——好烫!
“就知道这废柴药修不靠谱,我直接找他师父去!但愿松研不是跟徒儿似的赤脚大夫……”
小师姐热热闹闹、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萧寒策坐直身子。
他低头俯视自己那身衣裳。
只见朴素的粗布上密密匝匝缀满了补丁,起初他娘缝上去的那些还十分精细利落,后来他亲手补的却堪称简陋。
而且,现在还被弄得很脏。
少年仰头,闭了闭目,嘴角揉开一抹苦涩的笑。
想必那位小师姐也会和之前所有人一样嫌弃自己吧。
还好,他已经习惯了。
洛望舒好说歹说,这才劝服了松研长老,让他去看看自己这位刚入门就被打昏的小师弟。
松研走到门口,却见屋里人清醒地靠在床背上,已然踏在门槛上的脚尖儿打了个弯,又原地退了出去。
“小洛啊,你师弟既是已经苏醒,我便回去继续炼丹了。”
“师伯祖,来都来了,你再给他看看嘛。”
洛望舒强作挽留。
那白须飘飘的老头却摆摆手,拂袖径直离去。
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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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户,天天给亲戚开后门的臭老登!什么时候真的被别人走了后门,把“医者仁心”四个字塞进他的□□儿里才能老实!
洛望舒对着松研长老的背影大竖中指。
这时候,系统播报在心间响起,打断了她的痛骂:“宿主,检测到男主已经苏醒。即将进入原剧情第一幕,请做好准备。”
是了,洛望舒是穿书来的。
穿进一本男频爽文,成了龙傲天男主容貌姣好的小师姐。
好消息,小师姐不像反派师兄和师尊那样欺凌弱小,最后被睚眦必报的黑莲花男主反杀。
坏消息,小师姐早年间为男主挡下一箭,成了他萦绕心尖儿挥之不去的白月光。
但是因此早死。
但是男主后来又娶了后宫佳丽三千,其中还有不少莞莞类她的替身。
穿过来的洛望舒明哲保身:“既然龙傲天有主角光环,自己何必逞强去当人肉盾牌?况且她死了人家仍旧左拥右抱,万万不值当啊喂!”
系统深表赞同:“宿主,您的看法好极了,您的剧情还得走。平时系统对您要求不高,有剧情的时候还请按剧本念完台词哈。”
或许是推己及人,洛望舒从系统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丝名为班味儿的强烈怨念,她同情道:“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放心吧阿统!”
“小师弟,你醒了啊?”
洛望舒坐到萧寒策床边,将本该饱含温情的台词念得不起波澜。
我呸!
霸凌小孩儿的大师兄一巴掌,处处留情的种马文男主更是降龙十八掌!
这少年方才受着拳打脚踢都丝毫不惧,此时被相对轻柔地对待了,反而畏缩小心起来。
他收敛起神色,垂眸道:“多谢师姐相救,我已经好了。”
“来,把袖子挽起来,师姐给你上药。”
蠢猪师兄林如海难得聪明,打人不打脸,只弄得人家一身淤青和擦伤。
萧寒策乖顺地照做。
从师兄手里救下自己的时候,小师姐是那般勇武。可如今,她竟静静坐在床边,细致地为自己涂抹着伤药……
又有一道暖流从他心间淌过。
洛望舒手下毫不留情,嘴上却客气地问道:“疼不疼?”
收后宫的时候疼不疼!辜负小姑娘们心意的时候疼不疼!
把别的女孩子当自个儿白月光替身的时候疼不疼,嗯?小师弟——
萧寒策却诚恳道:“不疼。”
不及每次挨打时即刻的疼痛。
不及过往服侍的官家少爷让他火中取栗时双手灼烧的疼痛。
更不及他看到娘亲为自己受尽欺辱时半分心疼。
洛望舒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机械地念着独白:“小师弟,你家里人平日管你叫什么呀?”
家人……
忆及母亲,萧寒策的目光不自觉柔和起来:“在家中,娘亲不生气时,常常管我叫阿策。”
洛望舒被他这句“娘亲不生气”惹得悚然一惊,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管将来的萧寒策有多混蛋,眼前这位少年,都尚且只是个受尽欺凌仍旧满眼天真的小可怜。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上药的动作终究轻柔起来。
“那我今后也管师弟叫阿策好不好?”
听罢此言,萧寒策竟是面颊通红,过了好一会儿,才蚊咛般呢喃了一声:“好……”
2. 美食系统好啊
饷午时分,列岳宗饭堂。
结束一上午的剑法课后,弟子们都饿成了狗,回元轩里各个窗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这个窗口陈列北境佳肴,地三鲜浮着诱人的油光,溜肉段儿热气腾腾、酸甜咸香,就着可以吃完三碗白米饭。
那个窗口则专卖巴蜀小吃,来碗鲜辣的红油抄手,或是要一勺黏稠热乎的豌豆杂酱,浇在小面上,碰撞出醇厚浓郁的香。
还有给专为从西域远道而来的弟子开设的异域食间,手拉面、刀削面、烤馕饼筋道,配上新鲜的卤牛肉、皮牙子、大盘鸡,令人垂诞。
萧寒策却目不斜视,走到饭厅边缘人烟稀少的桌案旁,盛上一碟芹菜炒豆腐干,舀了勺紫菜蛋花汤,再拿个白馒头——这些都是免费的配菜。
好巧不巧,他又撞上便宜师兄林如海了。
“我列岳宗堂堂仙界第一大派,弟子每个月都有六百灵石的伙食补贴,总不至于让新入门的小师弟连口肉菜都舍不得吃吧?”林如海桀桀怪笑道,“还是说,师弟今日斋戒呢?”
萧寒策不搭理他,低下头去端着自己的盘子往角落处走,可林如海的身躯如同一扇会移动的高大肉墙,偏要横亘面前挡他去路。
他抬头,正欲与林如海理论,一抹鹅黄身影蓦然从天而降似的,再次救他于水火。
洛望舒无视那猪头,径直走到小师弟面前:“呀,好巧!阿策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不如过来和师姐共餐吧。”
面对师兄的奚落,萧寒策只要垂下头去不予理会便好。
可小师姐温言软语的问候却让他脑袋瓜“嗡”地一声,血液狂热地涌上双颊和耳尖,分外羞窘。
他突然有点后悔进仙门才刚第二天就开始攒灵石——自己本可以先试试饭堂的口味的。
师姐会怎么看待他?
她会怎样看待这样一个拿着灵石补贴却依旧悭吝,刚进山不久就贪便宜蹭食堂免费菜吃的穷小子呢?
“师姐,我……我其实习惯一个人吃饭。”
萧寒策嗫嚅。
“你习惯一个人吃啊?没事儿,习惯都可以改,今后你就同师姐一起吃。”
洛望舒笑意盈盈地坐在他面前,自顾自从食盒中取出碗碟。
两碗白花花的长粒香米、一碟鱼香肉丝、一盘虾仁炒蛋摆在二人中央。
好香!
方才路过那些花样繁多的窗口时,萧寒策始终不为所动,可师姐带的饭却不知为何分外诱人。
他的肚子适时叫了起来,薄红很快又染上脸颊。
洛望舒照顾少年人脆弱的自尊心,叹气道:“一不小心又做多了菜,阿策可愿与我分担一二?”
“真的吗,师姐?”
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吃饭吗?
真的不会嫌弃我吗?
“当然啦,阿策快尝尝!”
说着,洛望舒直接夹起一筷子鱼香肉丝,却不自己吃,而是放到他碗里。
萧寒策诚挚地道了谢,这才动筷。
他先尝了尝师姐给他夹的鱼香肉丝。
——只见根根分明的肉丝被琥珀色酱汁裹住,豆瓣酱红彤彤的色泽亮如琉璃,入口,切丝的里脊肉软嫩,木耳、笋丝脆弹爽口,口感丰富,与那酸甜的鱼香料汁正是相得益彰。
“好吃!”
萧寒策由衷赞叹。
“好吃便多吃一些。”洛望舒笑盈盈道,“这虾仁炒蛋我摊了两片,你一片,我一片。”
萧寒策这时方才反应过来。
原来,师姐并不是不小心炒多了菜,而是看他昨天一个人吃免费菜太可怜了,特意多带了伙食,让他和自己一起分享。
……他与师姐本非亲非故,他又何德何能?
“谢谢你,师姐。”
萧寒策哽咽道。
洛望舒莞尔:“无妨。咱们这辈的宗门子弟不多,比我小的更是没有,你来前我一直想有个弟弟妹妹呢。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情同手足的小师弟啦。”
师姐便是姐姐,你这小孩儿,将来可不要大逆不道把我认成白月光才是!
萧寒策重重地点头,将饭菜连同泪水一齐咽进肚子里。
林如海方才一直眼巴巴看着小师妹和穷小子这边的情形,见呈上来那几盘菜色香味俱全好不诱人,就死乞白赖地凑过去:“洛师妹,你们在吃什么?”
洛望舒看都不看他一眼:“真抱歉啊大师兄,这饭菜只够两个人吃的。”
听到师姐的话,萧寒策嘴角不禁快活地扬起,连忙把脸埋进碗里假装刨饭。
这时,方才给他夹鱼香肉丝的筷子又夹着块虾仁炒蛋递到了碗里:“快尝尝,这炒蛋凉后魂儿就散了,就不好吃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炒蛋有灵魂的譬喻呢!
萧寒策欣然,又尝了一口虾仁炒蛋。
——好鲜!白润透粉的虾仁清甜弹牙,鸡蛋块摊得恰到火候、滑嫩非常,间或点缀数颗嫩青的豌豆,平添时蔬的清香,盐花轻点不咸不淡,薄油清炒不腻且香。
今天这两道菜,都是洛望舒在穿书系统的辅助下炒的。
起初,系统其实只关联了剧情点一种代币,通过在龙傲天面前念台词获得,可以用来在商城中兑换各种神奇道具。
但那些道具都贵得出奇,动辄数万剧情点,她看上的那件可堪一用的假死道具虽在一众天价间不甚起眼,但也要足足十万代币。
洛望舒走完一幕给萧寒策上药的剧情,不过获得了五千剧情点。而白月光剩下的剧情满打满算不过九幕,无论如何也凑不齐十万。
好在,后来跟系统混熟后,许是出于打工人之间的惺惺相惜,系统给她开放了商城中剧情点和灵石1:1互兑的权限,也就是说,剩下那五万代币她可以用灵石来补齐。
再后来,系统同意洛望舒随机抽取一个辅助模块,帮助她完成剩余剧情。
其实就是系统开了个金手指,但这金手指不让她自己选,只能随缘抽。
洛望舒兴致勃勃地按下“开抽”按钮。
自己会得到什么模块呢?是潇洒的剑修,实用的药修,还是神秘的蛊修?
“叮!你抽取到模块「饕餮修」,是否确认将该模块绑定本系统?倒计时:10,9,8……”
“绑定绑定!”
虽然没搞清楚那“饕餮修”是个什么东西,但有总比没有强。
先前系统已经告诉过洛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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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绑定每个模块后,系统都会给宿主下发一个空间扳指——这个修仙世界里随身空间并不罕见,故而算不上惹眼,可以当首饰随身带着。
她进入属于“饕餮修”的扳指里,却见空旷无人的平原上孤零零立着一方灶台。
“亲爱的宿主,欢迎开启新模块「饕餮修」。已为您解锁该模块专属道具「璇玑五味鼎」,解锁进度条「熟练度」和新代币「熟练点」,该代币无法与系统商城通用,只能在饕餮模块下属的子商城中使用。”
于是洛望舒点开饕餮商城,只见里面没别的,只赫然陈列着一排排食谱。
这给她干哪儿来了?上厨房还是小绿书啊?
不过,那些菜名似乎都挺美味的,什么佛跳墙腌笃鲜,北京烤鸭松鼠鳜鱼,单只看着那些字眼儿,便让人不由得口舌生津。
咳咳,抽到这个模块完全不亏嘛,岂止不亏,这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资深吃货洛望舒愉悦地点开熟练点旁边的小问号,查看这种新代币获取详情。
原来,那些菜谱依据稀有程度划分了五等星级,其中每样菜品又有“黑暗”“寻常”“完美”三等成色的划分。
每通过「璇玑五味鼎」成功完成一次烹饪,基于菜品的稀有星级和成色等级结合计算,系统会奖励宿主若干熟练度。
熟练度提升的同时,她也将获得等价熟练点,熟练度不会减少,熟练点则可以作为代币在方才那饕餮商城兑换食谱。
若一个菜式熟练度提升至满10,洛望舒将可以使用「璇玑五味鼎」自动烹饪出“完美”成色的该种菜肴,自动烹饪产物仍旧按规则奖励熟练点。
再回看饕餮商城,只见家常菜食谱所需不过个位数熟练点,名贵菜肴则须几十上百熟练点。不过家常菜仅有微弱灵气,名贵菜肴则可带来各种增益。
正好,马上又要过白月光给龙傲天送饭的剧情,何必白白浪费灵石给列岳宗食堂?
不如自己动手,物美价廉、诚意十足!
洛望舒点开「饕餮修」模块赠送新手的食谱,又取出附赠食材其中的一份,捣鼓半天,端出两份“完美”成色的菜肴来。
——便是那虾仁炒蛋、鱼香肉丝,龙傲天吃了都说好呢!
入学列岳宗一个月后,萧寒策给母亲寄去一封家书。
家书中写道:娘亲,展信佳。仙门学堂发下许多灵石补贴,娘可以不用那般辛苦了。另外,我还认识了一位特别特别好的小师姐…………随信一张凭帖,可在任意票号兑换灵石,望安好。
母亲回信道:听闻吾儿与同窗相处融洽,娘心甚慰。儿在外求学辛苦,莫再寄回凭帖。儿多受师姐照拂,为娘深为感念,故赶工一条芥子绣宫绦,可作剑穗使用,儿当赠与师姐,聊表涕零。
萧寒策将被母亲原封不动寄回的凭帖小心地收了起来。
他拳头捏得很紧,连指关节都微微泛白。
自己一定会勤奋刻苦,出人头地,趁早让娘过上好日子!
接着,萧寒策的视线触及那条水红色剑穗,那双素来凌厉的寒星般的眸子忽地软和下来,连惯爱锁起的眉头都不自觉地舒展开。
不知道,小师姐会不会喜欢呢……
3. 师姐,我免费
列岳宗坐落于万岳玄都地带,全宗门共计八座主峰,每座峰各有所长。
譬如洛望舒他们所在的自在峰只收剑修,自在峰隔壁往北,那座归藏峰是松研长老和一帮半吊子药修的所在,隔壁往南,天罡峰招徕刀修,而天罡峰再往南,便是专擅阵修的安居峰了。
安居峰,峰如其名,住着一群任风雨飘摇始终岿然不动的仙师。
直白点儿说,就是山里那位玲珑长老终日沉迷钻研奇门遁甲无法自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的那群弟子也和师父如出一辙,一个赛一个“宅心仁厚”。
一日,玲珑长老照例拎着一堆诸如烧饼榨菜之类易于存放的食物从回元轩出来——这是这位长老和一众弟子三天的伙食,难吃是难吃些,但好在不用下山也能充饥。
走到山脚时,她忽地被一张粉底告示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告示顶头写着“送餐上门”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四个大字之下,又有一行娟秀小注:列岳宗八座主峰包送到山头。
再往下看,便是几溜竖排菜名,什么炸茄盒、狮子头、雪花鸡淖、珍珠翡翠羹……
这些名字当中,有些雅致,有些市井气儿十足,但无一例外,都看着十分好吃。
玲珑长老望着那些菜名,不禁吞了口唾沫。
徒儿们平日勤奋用功、废寝忘食,自己却往往只投喂干馒头,也该偶尔好好犒劳犒劳他们才是。
她伸出手,把告示下竹盒里一摞简讯符全都抽了出来。
这种符纸一式两份,首张上写好内容,用火焚尽成灰,次张上便会浮现出前者被写上的文字。
它们成摞地放在此处,为的是告诉贴告示的人,自己要点哪些菜,需于何时送去哪里。
玲珑犹豫了片刻,又把那摞传讯符放回竹盒一些,只留三张在手上。
万一其他人看见告示也想点餐,符纸盒却空了,那该怎么办呢?
“这段时间,谢谢师姐愿意把饭分给我吃。这张灵石凭帖拿给师姐充作饭钱,若是不够,那我再攒攒,回头补给师姐。”
这一天,原本好端端将要开饭,萧寒策忽地一脸严肃道。
洛望舒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师弟原本便是为我分担吃不了的食物,多添一双筷子的事儿,要收灵石就太见外了。”
萧寒策却固执地抿了抿嘴:“师姐若是不收,我便不再和师姐一同吃饭。”
洛望舒头大。
近日以来常在心头浮现的一个想法又适时冒了出来。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明知故问道:“阿策轻功可好?”
到底还是小孩子,眼前少年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便不再纠结灵石的问题,羞赧又不失骄傲地答道:“这三次凌波微步小测我都拿了最高分,比太极峰那些体修还厉害。”
洛望舒和蔼道:“阿策真棒!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师姐一个忙……”
还没等洛望舒说完,萧寒策就不自觉挺直了腰板:“师姐,包在我身上!”
洛望舒笑了:“师姐其实有件法宝,炒菜既快又方便。所以我想着,能不能卖些吃食给山中弟子,来换点儿灵石。”
萧寒策疑惑道:“师姐是打算在山脚下支个小吃摊儿吗?”
却见洛望舒将食指神秘地竖在唇边:“非也。我打算开展外送业务,炒好菜来,包送到峰头。”
萧寒策纵为古人,却生来聪明,听了这话眼前一亮:“师姐,好主意!”
列岳宗饭堂回元轩的菜色就足够丰盛美味了,除正餐外亦有不少小吃,倘若只是单纯地支个小摊卖些食物,恐怕竞争力不足。
但是,偌大一片万岳玄都,总有弟子想偷懒,休短假时不愿下山也要吃饭的时候,外送业务正好填补了这一缺口。
他家小师姐真聪明!
洛望舒朗声一笑,伸手来和萧寒策叩掌:“那就说好啦。日后你帮师姐送餐,跑腿费就抵了饭钱,另外,师姐再将挣得灵石的三成给你当报酬,如何啊?”
萧寒策不动声色地把方才与师姐相碰的那只手缩回袖口,暗自咂摸回味了片刻,才道:“我帮不到大忙,要半成便是。”
跋涉山头的确不容易,前些日子天罡峰那位花蝴蝶骚包师哥让他下山代取几封信函,都付了足足五百灵石的辛苦费呢!
虽说萧寒策其实不想收师姐的灵石,但师姐人那么好,自己若是一文不取、全盘否定,她肯定不愿答应。
自己这一招呀,就叫以退为进。
这实心眼儿孩子!
洛望舒连叹气带摆手:“罢了罢了,我们来日再议分成!今天先写好布告,以便招徕生意。”
餐毕,二人一齐回到自在峰的书房。
洛望舒翻出一张长而宽的宣纸,把想好的菜名一一写上去。
她写时,萧寒策也不言语,只趴在桌沿,下巴抵着手背,浓深睫毛下那双明星般熠熠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向小师姐。
下面几排小字都写得很流利,临到写题头时,洛望舒有些犹豫。
怎样布局,才能既好看,又能一下子便抓住过路人的眼球呢?
见她迟迟不动笔,萧寒策发声:“师姐,我毛笔字写得还行,不妨让我试试。”
洛望舒眼前一亮,她怎么忘记傲天弟十项全能的设定了!
“来来来,笔给你,你来写!”
少年接过毛笔,坐直身子,屏息凝神勾勒,力透纸背,筋骨铮然。
洛望舒前世便会些书法,看得出他落笔不凡,笑着拍他的肩:“哈哈,不愧是我师弟。不仅轻功剑术好,连毛笔字都写得漂亮!”
萧寒策神情依旧赧然,只不过,不知怎地,这次他垂下的眼帘后,却有道不易察觉的精光一闪而过。
“阿策,这招贴是写好了,不过仍需要一些简讯符,方便订餐人同我们联络……”
“师姐,包在我身上。”
少年回答得干脆利落。
“师尊,我们今天怎么还不开饭啊~徒儿们都要饿死了~”
到了饭点,安居峰一群嗷嗷待哺的徒儿哼哼唧唧地同他们的长老撒着娇。
玲珑长老举重若轻地挥挥手:“别急,今天有好吃的。”
这位长老一旦钻研起阵法就忘了情没了命,对待生活琐事却有着极严重的拖延症——以往是直到弹尽粮绝才肯动身去回元轩买馒头,而今是弟子们喊饿了才肯往简讯符上写字。
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她,安居峰弟子那么多,问清楚每个人的喜忌的确很费劲儿、很让人想要逃避啊!
等着等着,玲珑蓦然一拍脑门,想起今日试验的大阵忘记解开了。
她心中一凛。
倘若送餐人只是跑腿辛苦,还算小事,只愿对方没有性命之虞就好。
正欲解阵,玲珑忽地见到一个生面孔的少年提着几摞食盒,风尘仆仆地赶来。
少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生得俊俏又明朗,纵然鼻尖儿都累得挂上了汗珠,仍无法掩盖蓬勃的意气。
“抱歉,山中路途有些绕,餐送得迟了一些。”
你是说她试验了十来次的迷魂阵被一个甚至不是他们山头的刚进门的新弟子轻而易举地解开了吗?
玲珑长老从萧寒策手中接过食盒,面无表情地多付了六百六十六灵石。
从此以后,玲珑更痴迷于阵法,也更鲜少下山了。
——至于安居峰弟子吃什么?
自然是萧寒策送来的外卖。
顺便,还可以用他检查一下新阵是否有什么纰漏。
“师姐,我回来了!今天安居峰的玲珑长老说她忘撤阵法,害我绕了路,多给了咱们六百多灵石呢。”
洛望舒极为自然地从怀里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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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帕,为他揩去额前的汗珠:“真是辛苦阿策啦。”
少年展颜,笑得更加粲然:“咱们竟然头一天便挣来足足三千灵石!除却自在峰,列岳宗别的山头的人都太富裕了!”
洛望舒扑哧一笑:“便按师姐之前说的,给阿策三成,九百灵石如何?”
萧寒策却不悦地皱了眉:“师姐,我只要半成,一百五灵石就够了!”
他给师姐干活天经地义,免费都行!
洛望舒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阿策若执意不收报酬,师姐就不敢再让阿策帮忙啦。”
萧寒策又几番推拒,实在说不过对方,这才恹恹道:“三成就三成,我的灵石就是师姐的,师姐若是要用,随时去我房里找就是,我把凭帖都放在……”
这傻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洛望舒笑着伸手去捂他嘴,掌心与双唇碰触的瞬间,却见少年神色一黯。
紧接着,他似是犹豫良久,咬着嘴唇从衣兜中掏出一样东西递过来——小脸儿嘛,果不其然,依旧羞得通红。
“师姐,这剑穗,好像叫什么什么宫绦的,送给你。”
洛望舒一愣:“这剑穗是你亲手打的吗?啊哈哈哈师弟竟还有这本事呢,真贤惠,不错不错。”
萧寒策嘴唇咬得更紧:“不是,这是我娘绣的。”
洛望舒道:“那我便不能收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你娘给你绣得那么好一个剑穗,被你拿来转手送给了非亲非故的小姑娘,这怎么能行。”
萧寒策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湿漉漉的:“我娘说,要知恩图报。师姐白白给我做了一个月的饭,此时又要带我挣灵石。我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洛望舒不好再推拒。
没曾想收下后,萧寒策依旧不依不饶:“师姐,你的佩剑呢?”
小东西得寸进尺,还非得亲眼看她系上不可。
洛望舒叹了口气,召来她穿书后便没怎么用过的佩剑——此人只对能挣钱的东西感兴趣,至于剑修,众所周知,其中的大多数都终日在温饱线上挣扎。
她自己拿着剑穗捣鼓了两下,却没弄好。
“师姐,我帮你。”
剑与剑穗交接时,二人指尖相触,萧寒策不自觉又抿紧双唇。
他俯首垂眸去系那剑穗,神色极为认真。
须臾间,那双因练剑写字生出薄茧的手已打好了一个极精巧的结。
水红色的芥子绣宫绦从银白的剑首处垂下,的确秀美又英气。
——好看!
自在峰之巅,栖鹤台上。
山腰雾海翻涌,山顶却澄空如练。
万里无云、朗朗晴空之下,站着一个周身清冷的人。
他一袭白衣湛然似雪,不染尘俗;长身玉立,衣袂在料峭山风中自在翻飞,端的是一派悠然闲适。
此人正是列岳宗剑修之首,洛望舒和萧寒策他们的师尊,有剑影飞翎、万岳长刃之称的裁霜长老,顾断秋。
“……师尊,正是这样。自从萧寒策师弟来到自在峰,连小师妹都被带坏了,两个人成日不静下心来修炼,反而大张旗鼓地在全仙门送开了那所谓的外卖。唯恐,唯恐有损我们自在峰超凡脱俗的形象,更有损师尊一以贯之的好声名啊!”
顾断秋身后,蠢猪师兄林如海单膝跪地,俯首谄媚道。
“行,为师知道了。”
清泠泠的声音响起,好似泉水流淌过上好的瓷器。
顾断秋不回身,徒留一个清冷萧索的背影给大弟子。
林如海看不到的身前,顾断秋自然没有动怒,却也并非面无表情。
和一贯清冷平和的形象不符,此时,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极为轻佻玩味的笑意。
……又一个从书外穿进来的吗?
呵,有意思。
4. 别去烦我师姐
即便双手提着成摞的食盒,萧寒策依旧身轻如燕,凌波微步轻巧点过树梢,连绵群山如浪涛般在身后掠去。
这些天,每当师姐炒好菜,他便将那些菜肴分装到食盒里,随后派送至各个山头。
这像极了山下那些寻常的家庭作坊,他和师姐真的成为一家人了!
脑海中偶然浮现的想法让萧寒策很兴奋。
他想,要是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就这样,只有他和师姐两个人,永远永远,都不要改变。
洛望舒也留意到小龙傲天近来格外轻松雀跃的心情。
作为带有后宫属性的男频主角,萧寒策本就生得出奇俊俏。他高兴时,眼眸中那池秋水便忽闪出动人的波光,嘴角总漾着两弯梨涡,盛满甜得发腻的酒,不知道要醉死谁,能醉倒谁呢?
看着他成日气喘吁吁却又兴高采烈地提着一堆食盒在群山层峦间奔跃,饶是黑心老板洛望舒都不由得反思自己:她是不是有些虐待童工了?
“阿策,近日咱们生意红火,要不要再雇几个师兄弟和你一起跑腿?”
没想到这个提议被萧寒策强烈反对:“不要!灵石来之不易,师姐只同我分便是,何必便宜了旁人?”
有他这话,洛望舒又心安理得地把廉价劳动力当牛马使。
“师兄师姐,你们的餐送到了。”
一如往常,萧寒策把一摞食盒放在某处洞天门口,打过招呼便要离去。
“这位道友留步。”
一个女声唤停了他。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萧寒策停下脚步,礼貌而又和气地问道。
“小道友,昨日我们可是在你送来的菜中吃出了一根头发。”
那女修士从门后走出,都不必看她那薄唇吊眼的面相,单只听语调便知道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萧寒策心里叹气,这回算是碰上难缠的主了。
他耐着性子道:“这位师姐,除却鲜少有人点的特殊菜式,我们逍遥外卖的菜品都是用仙器法宝自动烹饪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贵府昨日所点不过宫保鸡丁这式家常菜肴,其熟制过程一定没有人工参与。”
女修士咬咬嘴唇,十分不甘:“小道友这是什么态度,难道我还污蔑你不成?那头发就是打开食盒便看见的。”
说完这话,她又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自作聪明道:“……对了!哪怕你说炒菜的不是人,那盛菜的呢?把菜装到这食盒里的活儿总该是人干的了吧?”
“的确,盛菜的是人不假。这位师姐想让我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呢?”
萧寒策眼睛都不眨地看向对面,语气似笑非笑。
这送餐人生来相貌非凡,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似是专注地凝望过来,纵是那刁难人的女修士心跳都不由得漏了半拍。
但男人哪里有钱重要?
女修定了定神,道:“我不要求旁的赔偿,只要小道友给我免了今天这顿饭钱,再把昨天的费用退还给我,我便不再计较。”
萧寒策在心底嗤笑一声。
他来到列岳宗之前,在市井之间摸滚爬打地长大,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是又碰上讹钱赖账的了,而且段位还不高,若在以前,他早就……
但是,小师姐说,干他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口碑,要把顾客都当天王老子对待,万万不可与之起冲突。
萧寒策闭了闭眼,生生按灭了心底呲呲冒烟的火苗,再睁眼时已是和颜悦色:“假若这位师姐此言非虚,我便赔个不是,昨天的饭钱退给您。不过,今天您点的是八百灵石的大菜,如果轻易免单,我们小本生意恐怕承担不起。不如这样,而今我们一同开启眼前的食盒,但凡里面还有半点腌臜,我马上回去取一份绝对干净的饭菜给您,灵石尽数奉还,此外还额外补偿您五千灵石。假若没有,也依旧在今天饭钱的基础上打八折收取如何?”
女修一拨拉算盘珠子,今天的饭钱原本是八百灵石,打过八折,再减去昨日的八十,自己要付五百六十灵石,仍然不算少。
但她本来就在凭空捏造、借题发挥,难免有些心虚,于是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好吧,我们且将食盒打开看看。”
开启食盒,果然是顿干净且新鲜的饭菜。
食盒中,枣红色的樟茶鸭子色泽油亮,丝丝缕缕茶烟的清香裹挟着樟木的馥郁扑鼻而来。鸭子旁边是一道开水白菜,金黄的汤面之中,娃娃菜煨得软烂,几颗鲜红饱满的枸杞点缀其上。此外,还有一碗被茶汤浸润的清爽分明的米饭,饭上撒着芝麻和烤得酥脆的海苔。
女修忽然懒得再狡辩了,此时她只想大快朵颐一顿。
她掏出五百六十灵石的凭帖递给萧寒策:“你走罢,我不再计较。”
“谢过这位师姐了。”萧寒策接过凭帖,状似无意地补问了一句,“不知昨日的饭菜可还有留存?”
女修轻咳了一声:“那饭菜既是不干净,自然早就倒掉了。”
饭菜其实美味极了,她吃得一点儿都不剩,不然今天也不会再点那么贵的。
萧寒策一顿,悠悠地问道:“饭菜倒掉了,那昨天吃出的那根头发还在吗?”
短时间内,一个人撒的谎越多便会越发忐忑,还会迫不及待想要抓住些什么,以求给自己的话语增添一些真实性。
女修干笑道:“这个我倒是留下了,毕竟得拿来当证据不是,免得你说我骗人。”
“哦?不妨拿来看看。”
萧寒策笑得愈发温柔可亲。
女修连忙回身进屋,片刻后急匆匆地跑出来。
“这根头发便是昨日从饭菜中吃出的?你可确定了?”
萧寒策捻着那根枯黄暗哑的头发,心道,这么丑的头发肯定不是他的,也绝对不是他师姐的。小师姐的头发乌黑柔亮,可好看了!
“就、就是这根,我昨日特意把它单放在一旁,肯定没错。”
人越是发憷,便越喜欢往谎言里杂糅各种细节,好似这样就能将假的变成真的。
萧寒策轻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此为接发诀,本是姑娘家拿来美容用的,假如发丝掉落不超过三日,放到符纸上再掐咒诀,便可原封不动地长回主人的头上去。”
说罢,还不待对方阻拦,他已然开始掐咒,黄毛末端稍微勾了一勾,随后直直朝女修飞去。
女修平白多长了根头发,却丝毫不见高兴,反而脸色白了又红,颤声道:“……你们逍遥外卖便是这样为难客人的?我不和你一个毛头小子理论,把你们老板叫过来和我说!”
那送餐人方才一直如春风般和蔼,听到这话,脸色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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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阴沉下去:“够了。”
他本就不是多话的性格,先前的耐心不过是因为想到了洛望舒,谁知此时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非但不肯善罢甘休,反而还狗急跳墙,要去碍小师姐的眼。
女修士正欲指责他,却发觉自己张不开口,连身体都移动不得。
……是威压!远远凌驾自己的威压!
萧寒策拂袖离去后,那股无形的压力终于解除,女修瘫软在地,一身冷汗涔涔而落。
这个送餐人年纪看着不大,他怎么会,怎么会具备这么强的威压?
此时正是梨花飘落的季节,不凉也不燥,洛望舒和萧寒策常在室外吃饭。
今天按照惯例,二人依旧相约于自在峰山顶的湖心亭共进午餐。
此亭名为逍遥亭,洛望舒喜欢在这里把五味鼎做好的饭端出来,让萧寒策打包,这便是“逍遥外卖”其名的由来。
“阿策今天怎得回来得那么晚?莫非安居峰的玲珑长老又忘记解阵了?”
洛望舒一面把饭菜端到石桌上,一面温声问道。
“哦师姐,不过小事。今天遇到一个客人,非说吃饭吃出了头发,给她退了一顿饭钱,又给今天的菜也打了八折了事。”
萧寒策眨巴着大眼睛,原本英俊桀骜的眉目此时放得十分柔软。
洛望舒爱怜地摸摸他的头:“你做得对,越是无理取闹的客人,便越不该招惹,今后不再接他们的单便是。我们的饭菜自然干净,而那些人撒谎所图无非灵石,其实也知道自己是在凭空捏造,拿到钱后便不会大肆宣扬,特意去损耗我们的招牌。”
微风拂过,湖堤那棵梨树簌簌飘零,花瓣霖雪碎玉般在潭水中打旋,萧寒策舒服地微眯起双眼。
他方才还对着顾客释放威压,此刻却大言不惭道:“师姐说得对。”
同时心想:方才走得忿然,竟是忘了让那人补上剩下的灵石,改天再去要回来。
这时,师兄林如海大摇大摆地迈步走过来。
萧寒策眉心一跳,见到这人准没好事。
但他在师姐面前惯会表演乖巧,只道:“师兄怎么来了,要不要坐下一起吃饭?”
洛望舒似有还无地瞟他一眼,被他报之以甜甜一笑。
看到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林如海眼前一亮,在唯一空着的石凳上坐下,轻哼一声:“萧师弟,师尊有事找你,在栖鹤台上,快过去吧。”
萧寒策只得放下筷子,同师姐告辞。
临走前,洛望舒扯了扯他的衣袖,在他耳畔小声说道:“阿策,如果你不喜欢大师兄,其实可以不搭理他的。”
和林如海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甚笃的是原身那位白月光,而不是现在的洛望舒。
不止萧寒策,她也一点儿都不想和这个油腻的师兄一起吃饭!
那句话羽毛般轻柔地扫过萧寒策的耳尖,在那里晕染开浅淡的赤色,他的心脏也随即怦然跳得很快。
小狼崽子在洛望舒面前总会收起那些锋利的爪牙,装作一只乖巧天真的家养奶狗,生怕被对方讨厌。
他想都不敢想,原来小师姐其实看得懂他,而且,也愿意接纳他真正的想法!
“嗯。”
还未从方才令他惊喜的崭新认知中缓过神来,萧寒策急匆匆应过一声,往栖鹤台去了。
5. 金主抱上金大腿
“小师妹,可算找着个师弟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了。”
萧寒策走后,林如海却没有意料般马上埋头饭菜之中,反而自顾自讲起了话。
洛望舒缓缓呷了一口白瓷杯中摇晃着的琥珀色茶液,随后出声:“是啊,好久都没和大师兄单独坐坐了。”
林如海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犹豫良久后才开口问道:“你我从小到大的交情,终究还是敌不过从天而降一个萧寒策吗?”
洛望舒浅淡一笑:“师兄,人本就在不断成长,来去聚散皆是缘分,强求不得。”
林如海心有不甘,问了个在洛望舒看来有些没头没脑的问题:“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到小时候了吗?”
他再也见不到六岁初遇时那个娴静可爱的小姑娘了吗?
他已经永远失去了,那个自己若是好声好气哄着,找来许多好东西逗她,便会羞涩地朝他笑笑,说“谢谢哥哥”的小师妹了吗?
洛望舒摇了摇头:“师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舒儿妹妹了。”
闻言,林如海心中苦涩,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我明白了。不过……你当真那么喜欢那小子?”
洛望舒举着茶盏的手在空中一顿。
她道:“的确,正如师兄视我为妹妹,我将阿策视作胞弟。还望师兄日后少为难我这个弟弟才是。”
林如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说的话,师兄向来会答应的。”
猪猡师兄向师尊打完小报告后,很快就后悔了。
作为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的仙门少爷,他其实无所谓谁多赚了几块灵石,怎么会单单因为逍遥外卖这桩小事,甚至竟然不顾伤及小师妹呢?
但自打看到萧寒策的第一眼,不知为何,他心中便有一根名唤恐惧的弦被拨乱了,接着自己就像是被提着线的循规蹈矩的木偶,往往事后才能意识到那些举动有多么暴戾出格。
或许,那即是他渡不过的心魔?
一炷香之后,萧寒策终于从栖鹤台回来,只听他欢天喜地道:“小师姐,师尊也唤你过去。”
和洛望舒相处了这些时日,这只锯嘴葫芦越来越习惯于外露情绪了。
他一出场,林如海马不停蹄切换到无脑剧本:“我就说师尊怎会偏疼你个崽种?看来他要把年幼的弟子传唤个遍。”
闻声,洛望舒却有些惊讶。
师尊此时该传唤自己吗?这纯粹属于节外生枝,绝非原书中应有的一幕。
她兀自在掌心里捏了一把汗。
难道师尊也是穿越者?……又或者更糟,是原书那个反派师尊重生了?
萧寒策也察觉到小师姐凝重的神色,轻轻牵了牵她的衣袖,安抚一笑:“没事的师姐,师尊今日可好说话了。”
他们的师尊裁霜长老素来清高冷淡,但没想到私下里那么温柔,方才夸他都夸得他不好意思了,还奖给他一本防止走火入魔的心法呢。
想必叫小师姐过去,也是为着同样的事情吧。
强捺住狂跳的心脏,洛望舒安抚好自己,反过来拍了拍萧寒策的肩膀:“好。”
洛望舒屏着呼吸,轻声慢步地走进那方竹林掩映的石舍。
那人清冷的身影在层层帷幔之后时隐时现,她不免有些紧张。
却看见一只白皙的腕子将白幔拨开,接着听他出声:“天王盖地虎?”
洛望舒心中陡然一震,忙不迭应道:“宝塔镇河妖!”
“老乡?”
他终于从白纱后现出身影。
“老乡!!”
二人异口同声,执手相看泪眼。
“师尊,你竟然也是穿来的!”
纵然方才心中有万般忐忑,在听到来自同一方时空的乡音时都化为乌有,洛望舒几近涕零。
“嗐,别提了。我就一臭看小说的死宅男,哪里当得好你们的师尊。一边演反派,一边还得找系统bug装好人,免得哪天被龙傲天大哥刀了。”顾断秋摆摆手道。
“不打紧不打紧,回头我替师尊在阿策面前美言两句,他现在可听我的了!”
“啊哈,那就多谢了,我也终于算是抱上金大腿了哈哈哈哈。”
顾断秋朗声笑完,忽地想起了什么,又蹙起眉头:“诶对了,原书中你后来不是得为萧寒策挡一箭吗?打算怎么做?为师虽说只是个便宜师父,但若有能帮上忙的尽管提。”
洛望舒犹豫:“我打算买商城里那个假死装备,剧情点到时候估计只够抵一半,剩下那些得拿灵石换。”
顾断秋道:“小事小事,咱俩加个好友,马上转到你系统上。”
洛望舒星星眼:“!师尊霸气。”
顾断秋欣然:“嗨呀,那我就受了你这一句师尊了,哈哈。”
灵石即将到手,洛望舒反而有些扭捏:“师尊你自己那边灵石还够吗?我自己这两天送送外卖其实也可以,不要连累了师尊。”
顾断秋极其豪横地大笑起来:“咱列岳宗虽说平日瞧着不少水货,但好歹是仙界一大宗门。为师在这儿当长老,起码相当于一个卷过非升即走的985杰青,科研经费够够的哈。”
洛望舒:“可师尊那些灵石不应该拿去给自在峰其他弟子买心法和武器吗?”
顾断秋拳头抵唇轻咳了两声:“我们剑修那些修仙资料要得了多少钱?假死装备可是在救爱徒你的命啊。放心吧,灵石大大的有!”
洛望舒深以为然。
不过,无功不受禄,她又不是没能力挣钱,可以当下先用老乡的灵石买好装备,以免心惊胆战、夜长梦多,待将来自己攒够灵石了再还回去,所谓越花越有嘛。
他乡遇故知实属有幸,该当将师尊视作知己好好珍惜,而非理所当然地消耗利用。
把灵石转到她系统之后,顾断秋又想了想,掏出一个小物什来:“老乡,我刚发现系统加上好友后只能转账不能私聊。这个传音玉佩给你,有事随时联系。”
洛望舒当即将玉佩随意地系在腰间,随后,她突然开口问道:“师尊,你知道一个叫绿jj的小说网站吗?”
顾断秋一愣:“知道啊,那不是你们女孩子爱看的网站吗。”
“师尊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上面盛行一种逆徒压师文学?”洛望舒顿了顿,这才委婉道,“待我走后,你要小心萧寒策啊!”
前世,她最好的朋友初中起便迷上了这种类型的小说,常常哄骗着她去看。可一方面洛望舒一直没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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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情爱浪漫这类事情几乎无感;另一方面,她本人打小便表现出强烈的工作狂潜质,中学忙着卷成绩,大学忙着卷绩点,读硕士时忙着卷科研,工作后更不必说,成天在牛马岗位上醉生梦死,闲下来只想着闷头大睡一觉,哪里有精力去看完那些动辄一二百章的小说?
也正是托了这位朋友的福,在对方的耳濡目染之下,洛望舒对网络小说常见的桥段都颇有了解。
只不过,现在她突然有些后悔,当年自己没有哪次真的好好把朋友推荐的小说看完。不是为着当下能在这个世界更加得心应手,而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永远错失了和那位发小一同对着书中情节捶胸顿足、欢笑哭泣的时机。
闻罢此言,顾断秋老脸通红,从怀里掏出帕子,不断地拭去莫须有的汗水:“知道了知道了,我铁直男一个,徒儿管好自己便是。”
话音刚落,他自己又犹豫了一下,弱声弱气地补充道:“不过还是说,能不能劳烦老乡多教育教育傲天哥,巩固一下他的性向?”
洛望舒以一句饱含同情的“包的”回应他。
萧寒策已在栖鹤台外等待良久,只待洛望舒一出来,便露出春光般烂漫的笑容前去迎接。
可是,今天不知怎得,临到洛望舒走近后,他笑意反而一滞:“师姐,你腰间怎么多了个玉佩?”
洛望舒方才缅怀起前世的朋友,早早将这块玉佩抛诸脑后,此时听到萧寒策发问才想起来:“哦,这是师尊给我的传音玉佩,以便陷入险境时联系。”
“师尊对师姐可真好。”
萧寒策的语气一反常态,夹杂着些别扭的疏离感。
洛望舒笑了,抬手勾勾他的鼻子:“怎么,阿策吃醋啦?若是想要,师姐也替你和师尊求一个。”
萧寒策竟然撒开了娇:“我不要师尊送的,我要小师姐送的。”
洛望舒宠溺道:“好,我再攒攒灵石,回头下山给阿策也买一个。”
“师姐答应我的,拉勾。”
洛望舒伸出小指来哄孩子:“好,和阿策拉勾。师姐一定送阿策传音玉佩。”
萧寒策拧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与此同时,洛望舒不忘为老乡提点一二:“不过阿策,师尊其实很喜欢你的。正因为看重你的天赋,所以才待你更严苛一些。”
萧寒策小声嘟囔:“严苛?这倒不见得,师尊以前几乎不搭理我,只在今天送了我一本心法,还挺温柔的。”
洛望舒连忙道:“诶,你说对了。师尊倘若责罚你,便是器重你;倘若放养你,便是信任你;倘若像今天那样待你温柔,便再好不过了,但你也万万不可生出旁的心思,想要僭越师尊啊。”
也别想着玷污清冷师尊啊!
闻言,萧寒策靠在洛望舒身旁,脑袋亲昵地在她肩头蹭蹭:“好好好,师姐说得对。我最听师姐的,师姐让我敬爱师尊,我便敬爱师尊。”
洛望舒伸手弹他的额头:“假若有一天师姐不在了,你便乖乖听师尊的话。至于大师兄,躲着点儿他便是了,不要打他,更不要被他打。”
萧寒策敷衍地“嗯”了一声,心道:怎么师姐一会儿师尊一会儿师兄的,真烦,就不能只想着他一个人吗。
6. 仙门外卖商战
这天正午,很意外地,一抹鲜少光顾的鹅黄色身影踏入回元轩。
洛望舒已有三个来月没进过仙门饭堂了,此番前来,也不单单是为着吃一顿饭。
她入座,先点了一道口水鸡,这是回元轩的招牌菜。
鲜红的辣椒油从鸡丝顶部蜿蜒流淌下来,滚刀切块儿的柠檬夹杂其间,增添清新爽口的气息,面上还洒有翠绿的葱花、酥脆的花生碎。
拌匀之后尝一尝,嗯,味道是不错,不过比起五味鼎做出的“完美”成色,终究还是差了点儿意思。
洛望舒放下筷子,望向回元轩内攒动的人头,若有所思。
从前天开始,不知怎得,逍遥外卖订单的数目锐减。
洛望舒原以为是回元轩饭菜的口味变好了一些,又或者新推出了什么促销活动,现在看来也不见得。
她又从前面的窗口端回来一杯灵珠奶茶,一面用两根指头捏着调羹,在杯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搅拌,一面观察着饭堂里来来往往的人群。
洛望舒进入回元轩的时候正值午时准点,不少弟子在这时候刚刚下课,故而看不出饭堂里人数的变化。
她耐着性子等候,只过去约摸两炷香的时间,食堂便几乎空荡荡了,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出入。
意料之外,这个竞争对手而今也是生意惨淡。
看来和他们争夺生意的并非回元轩,至少不是这间饭堂,那会是谁呢?
洛望舒心绪正飘浮着,忽地感觉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大老板今日歇业了吗,怎么来食堂吃饭?”
讲话的是一位同她还算相熟的同门。
洛望舒笑笑:“每天送盒饭的确有点儿累,偶尔也歇一歇。”
接着,她试探性地问道:“倒是你这位熟客,为何最近不翻我们逍遥外卖的牌子了?”
同门揉揉鼻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快月底了嘛,家里给寄的灵石凭帖都快用光了。”
洛望舒揶揄她:“所以就来吃食堂了?”
同门知道洛望舒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故而回答得十分坦然:“也不全是。最近回元轩不是也效仿你们开始外派送餐了么。虽说他们的饭菜还是食堂那些饭菜,口味比不上你做的,但主要胜在价格便宜,不挣钱的弟子们也吃得起。洛老板若想留住我们这些客人,不如多给点儿优惠?”
说着,同门在对面落了座,看着洛望舒缓缓睁大那杏子般圆润的眼睛,两颊因为含着奶茶变得鼓鼓囊囊的,觉得既好笑又可爱。
她和洛望舒结识在仙门教习吐纳的课堂上。
领着她们打坐的长老心可太静了,一旦入定便五感闭塞,什么都管不着。
于是乎,两个小姑娘在底下指点江山、肆意欢笑,从自在峰那个发展成猫咪家族的流浪猫群、天罡峰那位风流成性的花蝴蝶师哥,再到主峰的纸篓里不知道被谁用过的十来张接发符,把整座宗门都蛐蛐了个遍。
洛望舒是一峰尊主的亲传门生,家里长辈也在列岳宗颇有些地位,却难得不爱摆架子,和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打成一团。
不过,这小老板虽然平时十分欢脱没个正形,做起功课也不见得有多认真,对待这桩外卖生意却是意外的严肃正经。
听罢对面人的解释,洛望舒不由得一怔:“回元轩也送开外卖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同门十分夸张地大呼小叫起来:“天呐,你真的不知道?哎呀呀,他们真就挨着山门发传单,唯独错过了自在峰吗?”
洛望舒一脸严肃:“可否将那传单给我瞧瞧。”
这位同门是个热心肠的社牛,手头上没有,便在食堂挨个问过去,真叫她逮着个随身携带广告单的弟子。
那张传单被胡乱折叠成一个不成型的方块,还因泡了水皱巴巴的,同门嫌弃地展开,抖擞了两下,这才递给洛望舒:“喏,就是这个了。”
“多谢。”
洛望舒接过传单,凝神看向上面的介绍。果然,回元轩的外卖和堂食一样,价格都是经仙门补贴后的,比起逍遥外卖的确便宜不少。
而且,回元轩与几座主峰都通过传音仙石联通,从这里点外卖只需通过仙石留言,不必在符纸上写字。
技不如人,只得甘拜下风,当下重要的是想想怎么应对。
莫非她也不得不把外卖的价格降下来吗?
萧寒策躺卧在山石上,两手交叉枕在脑后,一条腿跷起搭住膝盖,嘴里还衔着一片草叶子。
今天逍遥外卖歇业,洛望舒要去回元轩吃饭,还不肯带他。
师姐总说,他依赖性太强,要多和宗门里其他同龄人相处。正巧,今天剑法课上一群弟兄约他中午小酌两杯,他便赌气似的答应了。
然而,只和他们待了一小会儿,他便顿感百无聊赖。
听这些人喝酒吹牛,哪里比得上待在师姐身边有意思?
“诶,你们听说了吗?隔壁山头的娉娉师姐领着她师弟私奔啦。”
萧寒策正欲起身往回元轩去找他师姐,忽然被飘进耳朵的一句话吸引,身子顿了顿,随后又躺了回去。
这群少年一边大口地咽下那些对他们来说辛辣苦涩的酒液,一边肆无忌惮地谈论着所谓风流韵事,好似这样他们就不再是小孩儿,而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
“我记得,那何娉娉不过芳龄十九,她师弟更是只有十六岁吧?”其中的一位突然贼头贼脑地问道。
“切,都十六了还算小?我十六岁的时候已经……”
“怎么做到的?教教我,我也想要大姐姐当道侣。”
“啧,你配?”
“我怎么就不配?小爷我生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就你,还英俊潇洒?撒泡尿照照你那张狗脸吧。”
“你才是狗!我一拳锤爆你狗头!”
二人的争论很快由谁更帅转向谁是狗,接着,不知哪位先抡起拳头,他们趁着酒疯打了起来。
萧寒策对这些人谈论的话题往往不感兴趣,他只一心想着出人头地,保护师姐、报答娘亲。
可今天那桩逸闻却让他心念一动,好似有什么火热的事物自暗处悄然生发,不知不觉间已肆意蔓延遍了整个胸膛。
“萧师弟,我记得你和你那位小师姐关系也不错,对吧?”
搭话的是天罡峰的柳扶风师兄。
平心而论,此人生得容貌昳丽,皮肤白腻,鼻梁挺翘,一双缱绻的桃花眼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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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摄人心魄,只可惜是个处处留情的浪荡子。
闻言,萧寒策蓦然一惊,很快道:“我与师姐自然关系甚笃,不过我们情同手足,和方才众人谈论的二位有极大区别。”
他特意在“极大区别”四个字上咬了重音,十分欲盖弥彰。
柳扶风含笑看了一眼萧寒策发红的耳尖,心道,哪里有什么区别。
嘴上却仍然说:“师门和睦是好事。萧师弟,我真羡慕你。”
屋漏偏逢连夜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洛望舒刚从回元轩回来,便见传音玉佩中白光婉转,同时轻轻震了两下。
顾断秋来消息,说仙门查账的来了,先前转给她的五万灵石需要补回给自在峰。
师尊还说,他自己的积蓄拿去在下界买了几间铺子,现在还没收回本钱,手头只有一万灵石,虽然只不好意思,剩下的也只得问老乡来讨。
尽管平素洛望舒面上玩世不恭,嘴里指天骂地,内在其实颇为循规蹈矩。
她觉得私自挪用公款本就不对,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所以一直在努力攒灵石,希望能早日还给师尊。
只是,赶到的这个时机不凑巧,她刚刚预支了全部剧情点买好假死装备,此时不仅没攒够还钱的灵石,就连送外卖那个挣钱的源头都被砍掉大半。
此人心里有什么想法都挂在脸上,萧寒策一回来就看出了她的忧色,问道:“发生什么了吗,小师姐为何如此忧心忡忡?”
洛望舒对尚且年幼的小傲天不设心防,她本人也怜惜自我,从不逞能,于是如实答道:“我这边有些资金的亏空,需要四万灵石来补全,但而今手上只有三万。”
四万灵石,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可萧寒策没有惊讶,也没有恐慌,只是沉稳地问道:“具体是什么事情,方便同我说说吗?或许一起想能想出什么法子。”
洛望舒尴尬地笑了笑。
她难道能说是为了买假死装备,然后远离你吗?
好在萧寒策最为善解人意,他知道每个人都有不便言说的难处,看洛望舒面露犹疑,于是不再追问,直截了当道:“师姐,我那里攒了也有大约一万灵石,马上拿来给师姐。”
好小子,没白疼你!
洛望舒感动地将萧寒策搂过来,紧紧抱了一下。
萧寒策窝在她怀中,身子僵硬极了。
……师姐,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洛望舒终于松开怀抱,把他放了出来:“对了阿策,这两天没人点咱们外卖的原因找到了。”
听罢此言,萧寒策倏尔怔住。
原来洛望舒中午去回元轩是为了这个,他还以为,师姐今日要同别人共进午餐。
心中郁结解开,他马上笑意盈盈:“是吗?那是为什么呢?”
洛望舒道:“是因为回元轩也新开了外卖业务,比逍遥外卖定的价便宜,自然吸引了不少客流过去。只是不知为何,据说回元轩开这项业务时挨着山头发了传单,唯独自在峰没有,难道是被谁藏起来了……”
萧寒策冷哼一声:“师姐,还能有谁。”
洛望舒恍然:“你是说那个人?”
萧寒策微微颔首。
7. 外卖致胜之道
洛望舒口中的“那个人”,便是经常没事找事的便宜大师兄林如海了。
她让萧寒策莫要轻举妄动,因为作为原书前期的炮灰反派,林如海无论面对任何事情,只要沾上一点儿主角的边儿便会变得格外低智。
不过洛望舒暂时无暇顾及那个人,她只需知道回元轩没在蓄意对付他们便足够。
做生意嘛,讲究得便是一个你来我往,谁更能博得顾客欢心,谁挣得便更多,在良性竞争中提升彼此,最终惠及消费者,这一点无可厚非。
洛望舒从来没想过去妨害对手,她只想着如何让逍遥外卖做得更好。
怀揣着这样的愿景,洛望舒进入放置璇玑五味鼎的空间内,点开了美食模块商城,打算去挑些让人有胃口的新菜谱。
耳畔却忽然响起欢庆的音乐,商城界面跳出一个大大的标识:“亲爱的宿主,恭喜您熟练度达标,道具「璇玑五味鼎」升级至lv.2啦!”
lv.2字样的旁边有一个装着问号的小圈,洛望舒好奇地点击那小圈,想要查看新等级的注解,只见里面赫然写道:“本等级中,「璇玑五味鼎」解锁了更多新装扮,可在商城中通过熟练点进行兑换。”
洛望舒从来不是外观党,于是面无表情地点了个叉。
谁知道那广告竟还有第二页,洛望舒的无情铁手刚要梅开二度再度点叉,却突然顿住。
“装扮「九转珍馐」可提供附加效果:自动烹饪时,获得‘极品’成色菜肴的概率将提升至0.9999%。”
“完美”之上还有“极品”,数值真是膨胀得厉害。
不过,就0.9999%?并不是数字多便能显得数字大,这增益和某些游戏皮肤一样,简直聊胜于无。
洛望舒显然没有动心,接着往下读。
“装扮「天工灶福」可提供附加效果:自动烹饪时,有100%的概率获得双份对应成色菜肴,有80%的概率获得四份对应菜肴,有60%的概率获得六份对应菜肴,以此类推。”
哦?这个倒有点儿意思。
当下,摆在洛望舒眼前的问题其实相当简单。
我方产品有90分,竞争对手的产品只有70分。当双方产品价格相差无几时,我方产品的销量自然远胜对方,但当对方打造出一个占据我方原有生态位的竞品,还通过让利制造出低于我方50%的差价时,大多数消费者随之转向对方。
为了使我方销量回归到先前的水平,降价似乎不可避免。
当下的问题在于,如何能在单件产品利润下降的同时使总利润上升呢?
洛望舒瞬间联想到高中时她在学校旁边那家麦当当开的早餐月卡。
原本她每周只有一两顿会去麦当当买早餐,其余时候或者在自家楼下的早餐摊吃,或者在家里拿面包牛奶凑活上一口。
但是,开了早餐月卡后,她连周末都要跑去学校旁边,买完麦当当然后再回家吃。
自己是否得了便宜尚未可知,那家麦当当从她手上赚回的钱一定翻了几番。
逍遥外卖当下正适合效仿麦当当的做法,利用月卡作为新的促销手段。
同时,设置月卡能够将客官的选菜限定在一个更小的范围内,和「天工灶福」节约成本获得大量同种菜肴的特性也十分契合。
但是这月卡应该如何定价呢?直接按回元轩正价来吗?
洛望舒自然不会这么草率,她决计动笔算算看。
毛笔适合静下心来一笔一划地练字,倘若拿来做算数,算到火热时不免下笔重了,留下斑驳墨块,看不清晰。
所以洛望舒找来块乌碳,拿佩剑将其削成条状。
削碳条的时候有些恍神儿,不小心在手指上划开一道小口子。
这具修仙的身体比起前世的肉身凡胎强健得多,不仅不易感染细菌发炎,偶尔受创也好得快,故而洛望舒没太在意,只拿清水冲了冲,又找块纱布随意地包扎了一下,接着便在宣纸上划拉碳条埋头算开。
洛望舒前世选的是数学相关的专业,还当过一阵子精算师,搞这些东西算是回归本行。
她甚至觉得,竞争对手回元轩的商业战略、仙门顾客的成分都过于简单,哪怕喊来初中时期的自己都能算个大概,当下完全体的她无非是能考虑进去更多细节,算出更加精确缜密的结果罢了。
碳棒在一张八开的纸上稀稀拉拉涂画满了一页,洛望舒便得出了相当清晰的结论。
只要原先三天两头点逍遥外卖的二百来位顾客中有二十二位购入外卖月卡,仅就这二十二位带来的收入增额就能使总利润回归起初的水平。即便愿意开月卡的顾客达不到二十二位,总也能收支平衡,绝对不会是赔本外卖。
对于这样一个几乎是必胜的结果,洛望舒很满意。
不过还剩下一个似乎不可控的因素。
当下她唯一的合作对象会愿意送那么多餐吗?
说来,萧寒策在她面前素来乖巧,除却她提出请来其他峰的师兄弟送餐那次,从未表示出丝毫忤逆她的意图,小师姐说什么都对,说什么都好。
而且,他不单单在嘴上挂一句干巴巴的“好极了”“太对了”“师姐所言极是”,还会用那张少年期龙傲天的绝代萌脸摆出相应的肯定表情,双眸饱含欣赏的神色,嘴角亦噙着赞许的笑意。
洛望舒不知道原书里那位小师姐对这样一位满心满眼是她的师弟感触如何,至少她自己每天都被巨额的情绪价值暴击,哪怕逐渐习以为常后也相当受用。
可想而知,即便对于陡然翻倍的差事,他也一定会同意,反而是洛望舒自己总也于心有愧。
——得试着让萧寒策同意雇佣其他师兄弟和他一起跑腿,或者她自己也参与到送餐中去。
“阿策,我想出让逍遥外卖摆脱难关、再次伟大的法子了!”
洛望舒得意扬扬道。
可是出乎意料,萧寒策没有马上顺着她话问下去,而是眸色一暗,牵过她裹着纱布那只手的腕子,问道:“小师姐,你的手怎么了,有谁伤到你了吗?”
我马上去宰了他。
洛望舒被他鲜少流露出的阴郁神情吓了一大跳,连忙把手抽回来:“哦,我自己削东西时不小心割到的,就一道小口子,不妨事的。”
萧寒策自然不可能宰了他师姐,只得继续轻轻握着那只手,满眼心疼:“师姐可涂了什么伤药?”
洛望舒如实答道:“没有。”
萧寒策无奈:“小师姐,这怎么行呢?我帮你处理一下。”
说着,他五指已灵巧地开始动作,将缠绕得乱七八糟的纱布解开来。
“师姐,这道术法是专门拿来清洁伤口用的,对创伤的处置不仅比放在水下冲洗还要干净,而且一点都不会痛。”
萧寒策一手悬空,指缝间溢出浅蓝色的光辉,须臾间便将那伤口包裹起来。
“确实不疼,反而有点儿清凉舒爽的感觉。”
洛望舒眼前一亮。
列岳宗弟子学的便是舞刀弄剑的本领,总也免不了伤及皮肉,不如……
萧寒策对这人的思维路径早已熟烂于心,头也没抬道:“师姐,此道术法习得不易,使用时需要高度专注,我精力有限,恐怕无法将其拓展为一桩业务。”
洛望舒呵呵干笑:“啊呀怎么会呢阿策,你每天单是送外卖就很辛苦了,师姐怎么舍得让你再去干别的活呢。”
哪怕只是这样一句场面话,萧寒策都不让它落在地上,轻轻“嗯”了一声:“多谢师姐体谅。”
蓝光之后,萧寒策手下又弥漫出绿色的灵流:“这是治愈术法,药修公开课上学过。”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我在其基础上略加改善,效果会更好一些。”
绿色的灵流轻拂过伤口,那道还没结痂的口子竟就这样缓缓愈合,只留一道浅淡的月牙状印痕。
洛望舒啧啧称奇。
要说穿书以后,她自己习得的,还有在周围那些普通弟子身上见到的仙法有多厉害,其实还是起初看个新奇的成分大,大概相当于一个人从扫码支付转而多了个“碰一碰”支付的选项,不至于有多颠覆。
唯独萧寒策,这个原世界的土著天才,让她真正感受到仙道法门那凌驾于常理的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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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处。
“师姐,我的术法尚且做不到消退疤痕,还需涂些祛疤的药膏。”
说着,萧寒策又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白瓷瓶子,剐出些药膏来,细致地涂抹在她手上。
抹完药,萧寒策依依不舍地把洛望舒的手放开,温柔地笑着问她:“师姐又想出了什么好策略,竟能挽救我逍遥外卖于水深火热之中?”
洛望舒这边还在欣赏着那神奇的术法,听萧寒策这边先开口问她,言辞之中不乏期许崇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她将月卡的主意同萧寒策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果不其然,萧寒策又是大加赞许:“我家小师姐可真聪明,逍遥外卖复兴指日可待。”
洛望舒:“不过这样我们会多出许多天天点单的常客,又要辛苦阿策了。不如还是依师姐先前说的,再雇几个师兄弟……”
萧寒策:“无妨,我不辛苦,就当做是锻炼身体、巩固轻功。”
洛望舒低头想了想:“我还是觉得这些活不能只让阿策一个人来做,不然你就太累了……”
萧寒策心中熨帖。
只见洛望舒抬头,闪亮的杏眸望向他:“如果不愿意雇旁人,不如我和阿策一起送餐吧!”
萧寒策:“不知师姐打算怎么送?”
“阿策你教我轻功,我和你一同履踩凌波微步,为逍遥外卖遍踏万岳如何?”
萧寒策扶额,叹气道:“小师姐,轻功我倒也可以教,不过这本是童子功,虽然看着轻松,但师姐倘若刚刚应用便要跋涉山头,恐怕会累极。”
洛望舒十分失望:“啊,那我真的帮不上忙了吗?”
萧寒策嘴角漾出一抹淡笑:“轻功难以掌握,不过倘若换成学习御剑之术,只在初学的时候有些怕人,一旦学会了,便可以轻松在各个山头往返。”
洛望舒闻言,不假思索道:“御剑也可以!不知阿策是否愿意教教我?”
萧寒策嘴角勾起,笑意逐渐扩大,“那便相约明日清晨如何?”
洛望舒“嗯”了一声,重重点头应下了。
很巧,她和萧寒策都习惯于早睡早起。
她是由于前世忙于工作熬多了夜,把身体熬垮了,故而十分后怕;而萧寒策则是因着勤于练功,体能消耗大,需要更多休息。
单只从生活作息这一点来看,他们倒有一种殊途同归的契合。
翌日清晨,洛望舒洗漱完,一推开房门,便看到那人在晨光中静静守候着的背影。
“早啊阿策,久等啦。”
今日,洛望舒极为难得地脱去她标志性的鹅黄色衣裳,而换上了一身素白的列岳宗制服。
见萧寒策的目光在她身上四下逡巡,洛望舒提着制服下摆转了一圈,兴冲冲道:“今日我专程换了身衣裳,据说这是仙门御剑课的通用制服,我想着教师兄师姐御剑的长老既然这样要求,必然也有一定的道理。”
萧寒策颔首:“师姐所言极是,这套服装正适宜御剑时穿,平时那些衣裳装饰性的飘带太多,容易挂到树梢。”
洛望舒闻言,反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这身衣服方便是方便,阿策你偶尔也换身穿搭嘛,我们小师弟生得那样俊俏,不打扮打扮属实可惜了。”
印象中,这是他第二次听师姐夸自己好看。
萧寒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洛望舒马上想起来,萧寒策的灵石全都借给她了,哪里来的钱去添置衣裳,于是不好意思道:“等咱们新出的月卡卖出灵石,师姐马上把借的那一万还给你,你再自己去添置几件新衣服吧。”
萧寒策无所谓道:“无妨师姐,我有能穿的就行。”
真是个勤俭节约的小可怜,可是先前他居然愿意毫不犹豫把全部积蓄借给自己!
洛望舒对萧寒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为节约灵石吃食堂免费菜的阶段,听了这话,心里更加愧疚:“乖孩子,回头师姐亲自给你选几身帅气的衣裳。”
自打洛望舒同意跟着他学御剑,萧寒策周身气场便处于一种极为微妙的愉悦氛围下,闻言更是笑意盈盈,“好啊,那就提前谢过师姐了。”
8. 师弟教我御剑
“好啦,你瞧瞧都几点了?今早上光顾着给我处理伤口,再不去学御剑,等太阳出来了多晒啊。”洛望舒笑着嗔怪。
“嗯,事不宜迟,出发吧。”
眼前的少女仿佛永远一派轻松自得、愉悦欢畅的情态,连带着萧寒策眉宇间早早笼上的严肃都不自觉随之逐渐消弭。而今,他的眼眸中含着几经掩饰过的脉脉的情意。
“师姐,我先来御剑,带着你熟悉一下高空的环境。”
来到一块适宜飞行的开阔地带,萧寒策开口提议。
“行,便依你说的,开始吧。”
萧寒策掐诀,召来佩剑。
这时候傲天弟还未取得原书中那把逆天的神兵,所御之剑不过列岳宗统一派发的玄铁剑。
“师姐先上。”
那剑在脚下凝结出一道流光的虚形,萧寒策抬手做出“请”的姿态。
洛望舒毫不畏惧地踏了上去。
“小师姐真勇敢。”
萧寒策夸赞她,同时也上了剑,站在洛望舒身后,二人之间堪堪隔着一拳的距离。
“这剑还没飞起来呢,有何怵人的。莫非阿策把师姐当作是胆小鬼了?”洛望舒笑骂道,又随口补充上一句,“不过,列岳宗发的铁剑真能承担得了两个人的重量吗?”
铁剑似乎感知到了踏剑人的不信任,低沉地嗡鸣了一声。
萧寒策不以为意:“御剑课伊始,林师兄亦是被长老带着站在这样一把铁剑上。”
话中意味不言自明。
洛望舒放下心来:“那我们便开始吧。”
萧寒策虚扶住洛望舒的腰肢,手规规矩矩地停在半空中隔了三寸,随即低声喝道:“铁剑,起!”
剑形周遭,原先流转变幻着的淡金色符文陡然停滞,散发出明亮的光芒,剑身随之从地面腾飞而起。
洛望舒“扑哧”一声乐了:“你这铁剑连个名字都没有?”
萧寒策此时注意力全在控剑上,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能用就行……师姐,这个高度可还合适?”
二人如今距地面不过一人的高度,洛望舒毫不畏惧:“可以可以,再升高一点儿。”
萧寒策便继续抬升剑身,控制的力度恰到好处,故而那剑上升得既快又稳。
只是,随着空中高度的攀升,不知谁先挪动了步伐,二人之间原本一拳的距离微妙地缩短着,最后在即将挨上彼此的距离停住。
“师姐,害怕吗?”
此时他们已达万丈高空,整座自在峰的山头都逐渐变为渺小的一点。
洛望舒信心十足:“不怕。”
萧寒策的声音中也夹杂上笑意:“师姐勇敢,我倒是有些害怕了。今天先到这儿吧。”
“也行。”
不知是不是洛望舒的错觉,少年方才笑时,胸腔的震动几乎隔着衣料和咫尺的距离传递到她的脊梁。
铁剑不再升高,载着二人飘飘悠悠向前飞去。
而今,她竟真的站在剑上,像飞鸟一样翱翔!
洛望舒正兴奋着,身后御剑人忽然打了个喷嚏,整扇剑身随之一晃,把洛望舒吓了一大跳。
“抱歉,是不是吓到师姐了?”
萧寒策沉声询问。
洛望舒强作镇定:“无妨。高处有些凉,阿策要不要回去添些衣裳?”
萧寒策失笑:“师姐,我不冷。”
“真的吗?”洛望舒狐疑。
萧寒策“嗯”了一声,状似无意道:“小师姐今日不但换了身衣裳,头上那些珠钗也拿下来了。”
洛望舒意识到,原来是她的碎发飘荡起来,蹭到了对方的鼻子,才会使他打喷嚏,连忙抬手收拢整理几下:“哎呀,你不早说,头发蹭到你脸上该多难受啊。”
萧寒策垂眸,看向由于碎发被拨开,在他眼前一览无余的那截细白的脖颈,但笑不语。
萧寒策自然从未认为洛望舒没天分或是不聪明,他只觉得,小师姐对列岳宗统一的修炼课程都不太上心,大概是因为生长环境过于宽松了。
他已经暗自筹划出一份潜移默化培养孩子修仙兴趣,循序渐进从练气到稳妥筑基的教学方案,并且在平日的一言一行中,力图以洛望舒不觉得他唠叨为前提渗透进去。
但是,饶是本就对洛望舒充满信心,等她逐渐熟悉了控剑的力度,开始带着自己在空中自在逡巡时,萧寒策还是不得不感慨一声,小师姐真是个天生的御剑者。
“扶好我,站稳了!”
洛望舒的声音铿锵笃定。
萧寒策唇边浮起一个温顺的浅笑,他无声地点了点头,矜持悬空的双手也随即终于松弛地垂下,搭住了那纤细的腰肢。
“站好了吗?”
“站好了,师姐。”
“那我就开始啦——”
银铃般的笑声伴着呼啸的山风在高空中散开。
洛望舒不仅丝毫不畏惧,甚至还把御剑当成了开过山车,时而迅疾地提升,时而跌宕地下降。
萧寒策的臂膀紧了紧,由扶着洛望舒的腰改为直接将她搂在怀里,要说唯独哪点还算规矩,无非是那双手还没有乱动,只是彼此安分地交握着。
洛望舒此时正在兴头上,对身后人的小动作没太在意,只当他在害怕。
萧寒策将头颅暧昧地凑近,可以清晰地看见洛望舒弯曲的睫毛、挺翘的鼻梁,还有那精雕细琢的唇珠。
假若没有被料峭的罡风吹散,洛望舒一定能感受到耳垂上、脖颈间他温热的吐息。
如果从这万丈高空之巅亲下去,小师姐应该无从反抗吧?
这一僭越的狂想甫经升腾,便马上被萧寒策匆匆地、狠狠地按灭。
还不是时候。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过,真的会有那个时候吗?
萧寒策心念一动。
彼时彼刻,脚下翻涌着的云海似乎不再是吞噬一切的深渊,而成了危险的催化剂,将紧贴的体温和混乱的心跳酿成了难以名状的一汪酒,琼浆佳酿囫囵饮下,萧寒策得以斗胆,开始敢于肖想一些平日不敢想的绮梦。
洛望舒驭剑,又是一个猛冲,剑身驮着两个人欢腾地向上攀升。
芜湖!
御剑好爽!修真好爽啊!
等自己死遁后回到凡间,是不是也可以效仿现代社会那些有钱人喜欢玩儿的翼装飞行和滑翔伞,开一个牟利的御剑体验项目?
洛望舒不忘为自己思索谋财致富之道。
“小师姐,稳着点儿。”
萧寒策忍不住提醒她,发声却格外暗哑,他自己都微微怔住。
洛望舒扭过头去冲他笑笑:“师弟莫非是害怕了?”
就在那个回眸之时,剑前突然掠过一只飞鸟。
若是被锋芒毕现的铁剑戳中,怕是马上要血洒当场!
洛望舒瞳孔急剧一缩,她将剑身疾速地侧过去。
那鸟于是没什么大碍,只堪堪被擦去一片羽毛,然而载着二人的剑开始急剧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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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是一项需要人剑合一、高度专注的功夫。
洛望舒在方才过山车般的刺激中耗去大量心神,此时又惊魂未定,不免有些掉链子,原本控制得很好的剑骤然失控,逐渐脱离开二人的脚底!
“铁剑,归我所用!”
萧寒策短促地喝道,双手急急掐起剑诀。
但洛望舒对玄铁剑的控制太好,饶是作为剑原本主人的萧寒策都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夺回主权,已来不及使剑再度升天,只能控制住让陨落的速度慢上一些。
二人一剑从高空中坠下,压倒一片郁郁葱葱的树冠,林叶簌簌而落,萧寒策极力用自己的身躯遮掩住洛望舒,免得那些飞枝乱叶划伤小师姐。
临到落地时,萧寒策的身躯在空中微微翻转过一个角度,让自己先着地,充当洛望舒的人肉垫子。
洛望舒趴伏在他身上,余悸未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好吗阿策?”
萧寒策深吸一口气,语气纵然经过压抑,仍带着难耐的怒火:“我没事。但是没有我在的时候,师姐万万不可这般鲁莽,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倘若说,喜欢是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待到爱至深处,反而会添上几分婆婆妈妈的牵绊。
此时被洛望舒以这样一个暧昧的姿态压到身下,萧寒策方才在空中那些旖旎心思却已经烟消云散了,反倒是既忧愁又无奈。
“唔……”
洛望舒眨了眨眼,含混地应过一声,音调中带着些受惊后未散的余韵,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若有所思般的停顿。
她用一种似是极为新奇的眼神望向这位素来乖顺的小师弟。
意识到自己言语上的失态,萧寒策闭了闭眼,率先泄了气:“抱歉师姐,我的错处更大。师姐还是初学者,方才我应当一直留些掌控在剑上,让你受惊了。”
洛望舒像往常一样,没心没肺地咯咯笑开:“刚才多亏你了,阿策。关键时刻真靠得住,师姐平时没白疼你!”
她仍俯在萧寒策身上,发间浅淡的香气因为距离的靠近而扩大,身躯随着笑声一齐抖动,简直像是一株花枝乱颤的海棠!
萧寒策一点儿都不觉得好笑,反而心尖像有无数只猫爪在抓挠、猫齿在啃啮。
他哑声道:“小师姐,你先从我身上起来如何?”
洛望舒方才留意到二人此时糟糕的体位,慌忙起身,却没注意起身时自己手下撑着的是哪里。
萧寒策刚刚落地跌伤的部位又被她按回地上,不禁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将先前凝滞的暧昧洞穿。
洛望舒终于不再嬉皮笑脸,一下子慌了神:“对不起。”
萧寒策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无妨。师姐你扶我起来,咱们回自在峰去。”
二人互相搀扶着,准确点儿来说,是一个单方面扶着另一个。
洛望舒方才被保护得很好,此时依旧活蹦乱跳,而萧寒策俨然已成为一大伤患。
“往南走。”
密匝匝的丛林中,萧寒策指挥得极为自如。下坠时他匆匆瞥过一眼,便确认好了他们落下的方位。
洛望舒将他的一条臂膀抗在肩上,二人行进的速度很慢,但在精确的指挥之下,仍然很快穿过树丛,来到了某座山头的门楼旁。
好巧不巧,他们掉在了隔壁的天罡峰。
好巧不巧,他们撞上了一个被罚跪门下的人。
“……你们这是?”
何娉娉的师弟,跪在地上的黎越抬眸,疑惑地问道。
9. 罚跪门前的二世祖
黎越原地跪了太久,既闲又无聊,他将面前相互搀扶着的两人从头打量到脚,毫不遮掩好奇探究的目光。
此人虽说膝盖贴地,脊梁骨倒挺得很直,与他相比,反而是站立的那两个人显得形容狼狈。
洛望舒尴尬地笑笑:“我们练习御剑的时候没掌握好,不小心从天上掉下来了。你呢,你为何跪在这里?”
闻言,黎越含糊其辞地答道:“我?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洛望舒被他这句话一下子给呛乐了,而黎越显然并不想被调侃,他话锋一转:“可惜娉娉师姐也被关了禁闭,不然她能帮你们处理一下伤口。不知两位道友从哪座山头来,而今受了伤,走回去还方便吗?要不要让我、师、尊来照料一下二位?”
言语间提及师尊时,黎越不仅毫无恭敬的态度,甚至简直可以称得上咬牙切齿,话音末了,更是恶狠狠地嗤笑一声。
噫,真是个怪人!
洛望舒被他看人的诡异眼神和说话的阴森语气搞得浑身发毛,决然不想再见他师尊。
她牵牵萧寒策的衣袖,想让自己素来温驯有礼、八面玲珑的小师弟说上两句场面话,他们好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萧寒策朝她点点头,表示已经接受到指令,随即彬彬有礼地回复黎越:“我们从自在峰而来,离得不远,伤得不重,自己回去便是,不必劳烦尊师了。”
黎越眨眨眼,原本桀骜的眉目刻意压得可怜兮兮:“我在这里跪了好久了,本来想着借帮二位向师尊报信的功夫休息一下。不如二位行行好,就让我去一趟吧?”
闻言,洛望舒又有些动摇。
她诚然没什么大碍,可萧寒策着实伤得不轻,不如便让天罡峰的人联络上顾断秋,把他们打包接回去也好。
萧寒策却轻咳了一声,赶在洛望舒之前满口回绝:“真是抱歉。实不相瞒,我们此番御剑也未曾得到师尊许可,自己偷摸着返回还好,若是被裁霜长老从天罡峰拎回去,恐怕少不了一顿处分。”
黎越在心中愤恨地“啧”了一声。
怎么一个两个都跟他对着干?让他摸个鱼,回去偷偷看一眼娉娉师姐,再同她撒撒娇有这么难嘛?
等下,方才那同辈说他们是裁霜长老的弟子?
黎越的嘴角登时揉出一个顽劣的笑容。
据他所知,剑修之首顾断秋满打满算只收了三个徒儿,两男一女。其中,最小的一位前两个月刚刚入门,而较年长的那位男弟子如今已经二十多岁,决计不可能是眼前人,那么这小子只能是排行最靠后的那个小师弟了。
也就是说,面前这两人同何娉娉和他一样,都是师姐弟的关系。
黎越其人是个报复欲极强的二世祖,此时玩心一并涌起,只听他故作天真道:“那好吧,二位自己回去便是。不过容我唐突一问,二位看着十分亲密,可是一对少年道侣?”
洛望舒连忙反驳:“不不不,这位小道友你看错了,他是我师弟,而今受了伤走不动路,所以我才扶着他,我们平时不这样的!”
她好不容易才把萧寒策的思想摆正,可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了!
黎越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即一双眼睛转向萧寒策。
依我所见,你看她的眼神,可没有说的那么清白啊。
二人四目相接,一个恭顺地将眼帘垂下,另一个却毫不掩饰眼底挑衅的笑意。
萧寒策心脏狂乱地跳动开,黎越的视线就像一道探针,几乎要刺穿他摇摇欲坠的伪装。
他半真半假地闷哼一声:“唔,我身上的伤好痛,师姐,我们快回去吧。”
洛望舒马上紧张起来:“真的不用师尊来接咱们吗?”
萧寒策难得坚决地否定她的提议:“不用,我们还是自己走回去吧。”
二人同黎越单方面告了辞,又一步一蹒跚地沿着石阶往自在峰的方向去。
他们走得有些疲累了,故而有一段路谁都没吭声。
“阿策。”
一片风吹林叶声中,萧寒策忽然听到身边人唤他。
“师姐若是还想问我身体是否有恙,可别再开口了。”
萧寒策打趣道,语调既无奈又宠溺。
却听洛望舒吸了吸鼻子:“不是,阿策。我刚才突然想到,自打你进山以来,我似乎从未当好这个师姐,反而总是你在照顾我。你帮我想办法,配合我送餐,教我御剑,就连今天从空中掉下来,都是你在护着我……”
话音未落,她的手就被一只生着薄茧但温暖宽厚的手轻轻握住。
萧寒策摇摇头,柔软而又坚定道:“师姐,你带给我的远胜那些。”
“可是,明明我是师姐啊。”
洛望舒语调中带了些哽咽。
而今,她早已不似起初那般敌视萧寒策,而是真心疼爱着这个小师弟。但是,自打他们从空中落下,萧寒策拿自己当人肉垫子也要保护她时,她的大脑便乱成了一团浆糊。
平心而论,自己真的尽到了做师姐的职责吗?自己绝对做不到原书那位白月光那般温柔知意吧,甚至由于心思全放在给自己死遁后谋求出路上,她对仙法都是一知半解,全然无法给萧寒策引路。
“那不如我们调换一下身份,我来当师兄,小师姐做我的师妹吧?”
萧寒策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绝对不行!”
洛望舒闻言一下火了,抬手把那只在自己脑袋上行不轨之事的爪子拍下去。
萧寒策假装吃痛,又是哼唧一声。
洛望舒以为碰到了他伤口,不禁紧张了片刻,很快又反应过来他是在戏弄自己,愤懑道:“你小子,咱们刚从天罡峰上下来便要倒反天罡了?”
萧寒策见她不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安下心来。
他语气和缓:“小师姐管我叫了那么长时间的阿策,那师姐呢,你可有小名?”
方才黎越竟管何师姐叫“娉娉”,弄得他也有些心痒痒。
这个转折着实有些生硬,洛望舒一脸警惕:“你突然问这个作甚?”
萧寒策装作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师姐的小名,只是不好意思问。今天教了师姐御剑,不如拿这个当报酬如何?”
洛望舒沉吟片刻,不想对伤患太苛责,于是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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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有一个小名,叫作皎皎的。”
洛皎,其实是洛望舒自己的名字,穿书前的名字。
萧寒策微笑:“望舒即为明月,明月皎皎,这名字取得真好。师姐,我以后便叫你皎皎了。”
洛望舒:“……把后缀加上。”
“皎皎师姐?”
“嗯。”
她勉为其难地应下这一声。
毕竟原书师姐的关键剧情自己也都好好走了。
洛望舒不无心虚地想。
“诶对了,阿策,你知道方才被罚跪那怪人的事儿吗?”
把自己的一块小小心病解决了,洛望舒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萧寒策一顿,随后才开口:“听自在峰的同门提起过。”
“哦,那他是谁啊,他道侣又是谁啊?”
萧寒策避重就轻道:“那人是掌门家的纨绔次子,黎越。他的……道侣是天罡峰尊主的独女,何娉娉。”
却没想到洛望舒知道那两个人名间的联系,惊讶地感慨:“那两人我认识,不是亲师姐师弟吗?”
萧寒策心跳得怦然,不敢去看洛望舒的眼睛,强作镇静地答道:“是啊。”
他期盼从师姐的话中窥见一丝缝隙,一丝他朝思暮想的罅隙。
可洛望舒又和平常一样轻松地大笑开:“还好咱们不像他们那样,不然做饭的被关禁闭,送饭的被罚跪,逍遥外卖还怎么营业啊?”
萧寒策提到嗓子眼里的心猛地沉下去了,他暖洋洋了一个上午,却在此刻阳光最足的时候感到如坠冰窟,头脑周遭那片紧张和狂热散去,徒留“嗡嗡”的余韵。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应道:“是啊,小师姐,我们不会那样。”
我们的师尊不像他们的师尊那般古板、不通人情。
我们之间也并没有生出他们那样狎昵的情谊。
二人终于回到了自在峰,萧寒策让师姐先休息,自去找顾断秋处理伤口去了。
他走后,洛望舒却不似刚才那般随性洒脱,而是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午后明媚到有些刺眼的太阳。
她注定会离去,不希望有人一直活在自己的影子里。
“亲爱的宿主,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又到了该走剧情的时候了喔。”
一个数月没听到的声音恰于此时,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
“请说。”
“宿主今天怎么话那么少?且听我娓娓道来,这段剧情原本是那样的,由于您对书中世界的影响,现在被本系统自适应成了这样……如何,很巧妙吧?”
“嗯,真是为难你了。”
洛望舒苦笑。
刚刚下定决心打算对萧寒策冷处理一段时日,便又要不得已被原书裹挟着去做那些虚与委蛇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系统商城,那里常年置顶着一件道具,价格让人瞠目结舌,需要足足一百个亿的灵石,但其对应的功能也相当诱人——获得一次在原生世界复活的机会。
走完剧情,成功死遁,努力积攒灵石,然后回家。
这些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不是吗?
10. 外卖爆单啦
洛望舒和萧寒策商量了一个晚上,终于把逍遥外卖月度订餐的事情确定下来。
至于这月度餐券的名字嘛,自然不叫什么大神卡小神卡的,而是入乡随俗,取了个朗朗上口的新雅号:自在膳契。
“自在”是自在峰的自在,而今知道了尊主顾断秋是他们自己人,便不必再避讳着取“逍遥”这样意思相近的名儿了,正如回元轩的外派服务就简单粗暴地叫作“回元外送”,他们要列岳宗的修士们都记住,这好吃的外卖正是出自自在峰的同门之手。
而且,自在膳契推出后,经济不宽裕的年轻弟子们点单时也可更加从容,同样应了“自在”之意。
——他们商定,单人餐量的膳契本身仅售500灵石,购入后只要在逍遥外卖订餐即刻可打八折,洛望舒还很贴心地为顾客算好不同餐均消费下,吃回本所需的餐数。
不过,这还不是最吸引人的,最吸引人的是,假若一位顾客购入了月度膳契,并且在这个月三十天内有二十八天点了逍遥外卖的餐,那么月底他们便会按照五折的价格再度对账,把八折价格下多付的灵石退回去——简单来说,就是满二十八天就全部打五折!
除却单人单月的订餐优惠,萧寒策还提前想出了团购优惠,五人拼单购入膳契仅需每人四百五十灵石,十人共同购入膳契仅需每人四百灵石,以此类推,价格最低时一人仅需一百灵石!
萧寒策起初有些担忧,这餐契的定价会不会过于便宜。
可洛望舒一脸神秘地把食指竖到唇边:“正是要便宜,我们不靠这膳契挣钱,而是要顾客们为了更优惠的价格,拉帮结派叫上亲友一起来买。最终一张膳契所需灵石不算多,故而愿意买账;但又是费了劲儿拉了人才得来的,故而不会想不起来用。”
萧寒策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还是师姐高明!”
春去夏来,逍遥亭旁那棵梨树已然凋零,取而代之的是满池莲叶无穷碧。
这天,这间小亭子迎来了一位来自安居峰的客人。
“玲珑长老,这可是安居峰上下足足三十六位弟子,四位长老一个月的餐券呀,您可想好要定下了?”
洛望舒眼角眉梢难掩喜色,面上仍故作淡定地提醒道。
玲珑面不改色:“没有优惠时我们尚且是常客,有优惠了岂有不用的道理?”
玲珑成日钻研阵法,疏于打理财务,裁霜长老顾断秋便自告奋勇帮她在下修界盘了几间铺子,竟真挣了不少。虽说得来利润也要分给顾断秋五成,但总比放在原处一动不动多得多。
为此,玲珑和裁霜一向关系不错,也乐于提携他的徒儿,洛望舒和萧寒策这两个聪明的小辈。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不愁吃穿,却还那么早就忙着挣灵石。
“且慢。”
玲珑眼帘垂下,扫过膳契上的文字,马上就要落下的笔头忽然悬停在空中。
“怎么了吗,玲珑长老?”
洛望舒心紧张得砰砰直跳,这可能是逍遥外卖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单生意,绝对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她已经做好用那三寸不烂之舌,把膳契之好从天上说到地上,让玲珑心服口服签好字的准备了!
玲珑蹙眉,却是问道:“这膳契上,怎得没写‘酱茄子’?”
闻言,洛望舒长出了一口气,她抬手拉回膳契,把“酱茄子”三个字挤到优惠菜谱里,然后又把膳契推回玲珑面前,一脸谄媚道:“您看,这不就有了吗?”
“‘椰子鸡’呢?”
洛望舒连忙又把这道菜名也补充到膳契上,满面春风地说:“像您这样的超级顾客呀,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有什么想吃的新菜请尽管说,逍遥外卖保准让您满意!”
玲珑方才矜持地点点头。
笔尖沾墨,“安居玲珑白若璇”这个响当当的名号在纸上湮开,他们什么都还没做,便入账四千灵石!
不过,签完这份膳契后,真正忙活的日子才终于到来了。
膳契投入使用第一日,逍遥外卖便接到了相当于起初三五天的单量!
当然,由于这些单子有些打八折、有些打五折,他们最终的利润并没有翻至夸张的倍数,只仍然比那段生意惨淡的时光好多了,比起回元外卖抢生意前也高上不少。
在这样庞大的单量下,哪怕有五味鼎新装扮「天工灶福」的加成,洛望舒还是忙得不亦乐乎,自己备餐都来不及,更别说御剑帮萧寒策送餐了——而且初次御剑便把自己置于那么危险的境地之下,萧寒策说什么也不再同意她一个人御剑了。
虽说送餐的地点更加集中了,但每一单需要派送的餐量增大,也是不小的负担。
于是,没想到先前答应好的传音玉佩还没送,洛望舒先花了五万灵石,去一位返乡还俗的师兄那里买来一个随身空间扳指给他。
扳指所带空间容积可达一立方米,放一中午的配餐是绰绰有余了。
看着萧寒策如获珍宝地接过那扳指,洛望舒容易感到不好意思的老毛病又犯了:“阿策啊,这个扳指是二手的……不对,据那师兄说,他还是管一位戊戌届的老前辈收来的,不知道到底是几手的东西,你且将它当作一个工作用品,绝对不是师姐我送给你的第一个礼物哦!”
萧寒策笑眯眯地点头,仍旧十分珍视那包了浆的扳指。
一个礼物能否让收到的人心生欢喜,很大程度上不取决于礼物本身的好坏,而在于送礼的是谁。
——哪怕那其实并非礼物,只要收下的人乐意,也可以将它当作一样珍贵的馈赠。
这样极为忙碌地度过了一个礼拜,美食模块的熟练度也随之疯狂累积,不知不觉间,璇玑五味鼎的等级升至lv.3了!
随升级一同到来的还有更新的商城、上新的装扮。
一个饭锅还能出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皮肤?
有了先前的教训,洛望舒摒弃偏见,勉为其难地从一个实用党转变成迂回的外观党,把新装扮的增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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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果一一点开查看。
“装扮「熟能生巧」可提供附加效果:自动烹饪时,可获得10倍指定菜肴。”
虽然名字异常朴素,但这是洛望舒穿书以来见过的最大的金手指!
毫不犹豫,买!
给璇玑五味鼎换上这个新装扮,逍遥外卖的备餐再次游刃有余了。
又一天,逍遥亭迎来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哟,掌门少爷来了?回元轩不是你爹开的嘛,来我们逍遥外卖作甚?”
看清来人是谁,洛望舒忍不住逗他。
黎越往亭子靠栏周遭一圈鹅颈椅上大马金刀地一坐,潇洒地摆手:“洛老板可别。回元轩所图并非盈利,而是为了让来列岳宗求学的寒门弟子也有饭吃。你们逍遥外卖口味确实很好,我和娉娉都很喜欢,此番前来也是要替天罡峰的诸位签订膳契。”
洛望舒因他几句慷慨陈词肃然起敬:“说得好!不管你来签几份膳契,我都给你按八十灵石一份算钱!”
黎越拱手:“那便多谢了。”
“师姐该是累了,去休息吧,这一单我来同他签。”
萧寒策走过来,冷然道。
虽然初遇时黎越的确怪怪的,但而今他都成了客人,萧寒策为何还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洛望舒想不明白,于是不想了。
关于之后怎么对待萧寒策才好,她也想不明白,于是也不想了。
照洛望舒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了了。
不信你看,萧寒策足够把原身那位白月光放在心上吧,最后还不是娶了弱水三千?
洛望舒只能尽力把他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教养,至于未来的路如何,那是他自己的课题。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育儿理念中无法自拔,那边两人已经签订好了膳契。
“走了啊洛老板,还有萧……”
黎越咬着萧寒策的耳朵说完另外三个字,随后轻佻地笑着离开了。
洛望舒不明所以,疑惑地询问萧寒策。
却见他好久没红过的脸刷的一下又红了,他眸光漂移,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没什么。”
洛望舒难得不再追问,因为今天还有剧情要走。
她沉吟了片刻,道:“逍遥外卖营业以来,往各个峰头都有推广,唯独对于咱家自在峰,只每天给师尊送饭。师姐打算一会儿去同大师兄推广一下生意,顺便问问他,先前为何隐瞒回元外卖一事。”
萧寒策皱眉:“咱们生意那么红火,还差他那一单吗?至于把回元宣传单私藏起来一事,就是见不得咱们好呗……”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洛望舒低头,提着今日五味鼎做多了的饭菜,兀自往林如海方向去了。
萧寒策张了张嘴,终究哑口无言。
也是,人家多少年的交情。
自己作为后来者,已经霸占了师姐那么多时间了,竟然还想得寸进尺。
真是可笑。
11. 喜闻乐见的()环节
“小师妹?当真是你。许久未见,今日……难道有何要事需与愚兄相商吗?”
见洛望舒这个不速之客来了,林如海虽是有些讶异,但看着十分高兴。
洛望舒微笑,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出来:“逍遥外卖开了许久,可大师兄一次都未曾光顾我们的生意,我此番特意前来宣传一二,带了些招牌菜来给师兄尝尝。”
只见餐桌上,一道酱茄子油润红亮,另一盘清蒸龙利鱼清鲜淡雅。
林如海更加动容,就差拿帕子拭眼泪了:“我就知道,从小到大走过那么多回,师妹总归不会忘记来松涛居的路。”
倚在门外偷听的人闻言,却是冷哼一声。
皎皎师姐哪里会特意给这人做菜?那些都是中午他们卖剩下的!
洛望舒在心底微不可查地叹气,面上依旧笑意盈盈:“师兄快尝尝。”
萧寒策心中愈发酸溜溜,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
往常每当师姐做了什么新菜,总是招呼他说:“阿策先尝尝”。
没想到同样的一句话还能用在旁人身上!
林如海忙不迭伸出筷子,先夹了一块酱茄子压在饭上,就着一口米囫囵吞下。
唔嗯!这道菜,不仅卖相绝佳,口味也是一等一的好!
切成长条的茄子应当是先经过了一道油炸的工序,将多余的水分和茄肉中裹挟着的土腥气都煸去了,随后再回锅,经过充分烧制,形状大致保持但不复挺括,完全被浓稠鲜香的酱汁包裹住。
轻轻咬开那茄条,茄肉软糯绵密,入口即化,仅存的一些果实纤维轻而易举地在齿间爆裂开,茄子本身的芳香连同浓郁的酱香便一齐在口中舞蹈。
“小师妹好手艺,这道烧茄子可太下饭了!”
理所应当的,林如海不吝赞美。
“大师兄再尝尝这道‘清蒸龙利鱼’。”
林如海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筷尖斩断那一整段白嫩的鱼背,只取了一小撮鱼肉,珍而重之般放入口中。
“这道也好次!”
还未待将那口鱼肉完全咽下,林如海便又含糊地发出一声惊喜的喟叹。
与酱茄子不同,这清蒸龙利鱼是一道相当清新淡雅、返璞归真的菜。盘中鱼肉洁白如牛乳,纤毫纹理都清晰可见,面上覆盖着切成细丝的姜葱,大抵是被热油淋过,丝丝缕缕清辛的气息扑鼻而来,令人闻不到半分鱼原本难免的腥气。
再说回那龙利鱼本身,鱼肉已然在锅上蒸至熟透,一点儿生时的湿腻黏滑都不复存在,却也决然没有半点儿过熟过老的沙涩口感,而是恰到火候,入口极为鲜嫩,配上豉油咸鲜清甜的滋味,一齐在舌尖漾开。
林如海吃完一口,意犹未尽地回味着,竟半晌都没舍得再伸筷子,而是忽地问道:
“不过小师妹,我记得伯父伯母也不擅庖厨,小时候咱们两家人向来是去回元轩的吧。你从哪里习得的这般好手艺。”
洛望舒笑意一滞:“哦,我在藏经阁中偶然翻到一本食谱,其中菜色看着极为诱人,于是动手试试。”
门外,萧寒策却是难受地捂住了心口。
那人管师姐的爹娘叫伯父伯母……那人和师姐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萧寒策本身相貌极好,在山下一群野孩子中又是天资最高的一个,加之母亲教育得当,他也从未对官宦人家有钱的少爷小姐们有过半分眼红。
这还是生平头一遭,他感到有一股极为浓烈的、让他呼吸一窒的感觉在自己胸腔中蔓延开,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这种难以名状的别扭滋味叫作什么。
或许是羡慕,或许已经可以称得上嫉妒,或许其中又夹杂着些许仰望和自卑。
又或者,更多的其实是深深的渴望。
林如海丝毫没有感受门外人的存在,他对洛望舒的解释深为信服,喜不自胜道:“小师妹冰雪聪明,什么事情都做得好。”
洛望舒礼貌性地颔首,随后终于切入正题:“对了师兄,我们开展外卖业务一事,你是不是先前就同师尊知会过?”
林如海脸色一僵,他垂下头去,低声喃喃道:“抱歉,师妹……”
洛望舒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不打紧的,我们倒是要感谢师兄告诉裁霜长老这件事,而今师尊也成为我们的常客了呢。”
接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不知师兄何时也照料一下我们的生意。”
林如海豪气地挥挥手:“听说逍遥外卖近来推出了一项名为膳契的业务?是按月签的对吧,我马上就签一年的,不,五年的!”
洛望舒笑意盈盈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膳契:“师兄信得过我,我很开心,不过这膳契先签三个月的便足矣。”
一年后她还在不在列岳宗还另说呢!
林如海根本不差那几颗灵石,哪怕不从逍遥外卖点餐,白送给洛望舒都可以:
“哎,此言差矣。小师妹,你都亲自前来送餐给师兄了,师兄岂能拂了你的好意?莫提你我二人之间的情谊,单论我们家中长辈的交情,便起码签得一年的膳契。”
洛望舒摇摇头,温和而坚定地拒绝道:“师兄,最多六个月。做生意的事情不好说的。”
林如海想了想,或许逍遥外卖只是小孩子家家闹着玩的,他家不差灵石,洛望舒家也是。等她玩腻了,大抵便该关门大吉了。
于是他这才应下来:“好吧,便依你说的。以后若是师妹需要顾客续费的,随时同我开口便是。”
松涛居外头,萧寒策双手抱胸,脊背倚墙,嘴角极为不悦地紧紧抿着,此时更是拿头抵住门框,一副颓然至极的模样。
他自我安慰道:也许师姐同林如海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为着让他也同逍遥外卖签下膳契。
一边被自己爱慕至深,另一边又是自己深恶痛绝的,看见这两个人正和睦地谈笑着,任凭谁来了,心里都会不太好受吧。
何况萧寒策而今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小少年。
两人最终还是签了六个月的膳契,每个月五百灵石,统共便是三千。
洛望舒一点儿友情价都没给,半颗灵石也没少收。
林如海花的用的都是家里的钱,向来挥金如土,此时不但丝毫不心疼,甚至还遗憾为何恰好凑了个整。
假若本来该收三千五,他便可以给小师妹四千,以此彰显出自己的大方,和萧寒策那小子的穷酸形成鲜明对比。
签完膳契,洛望舒心满意足地将灵石凭帖收起来,这才开口问道:“师兄,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何一直那么嫌弃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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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寒策原本倚在门上的脊背突然挺直了,他神色较方才的严肃不满有所松动,耳尖亦是动了动,全神贯注地聆听着。
果真一沾上萧寒策,林如海的智商和三观便统统下线了,只听他不屑道:“讨厌他,还需要理由吗?”
洛望舒极不赞同地蹙起眉头:
“或许你应当先试着同他相互了解一段时间,之后再下定论呢?阿策不仅天资异禀,而且善良勤恳、品行端正。英雄不问出处,更遑论,我不认为出身不是仙门,便有哪里不如我们、哪里天生低我们一等。”
她这番话里,唯独夸奖萧寒策的一句是出自原书白月光之口,剩下的皆是临场发挥。
这个仙法横行的时代虽说表面看着开放自由,内在却有着极为森严的等级划分,更将弱肉强食的丛林理念一以贯之。
洛望舒来自现代社会,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自然将人人平等的观念内化于心。但显然,她的话语对两位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言都相当突兀。
萧寒策的心砰砰地跳动开,不全是欣喜,而是一种与意外和疑惑杂糅而成的复杂心境。
听罢,林如海则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挂上了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小师妹,你还小。等你长大后便该明白了,那小子同咱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我去你**的***,既然你比我老得多,怎么还好端端地活着,不赶紧去投胎呐?
洛望舒被他故作熟稔的某种味道熏得脑袋疼,她已经再懒得辩驳了,只想赶紧念完台词走人。
好在她已经把灵石凭帖收入囊中,也不稀罕之后真的再多从他身上扣两个子儿下来,之前难得的一点儿恻隐之心更是已经被消磨殆尽,于是翻脸不认人道:
“林师兄,不管你怎么想,萧寒策这个人,而今被我罩了。你以后若是再把主意动到他头上,动到逍遥外卖的头上,便休怪我不顾忌从前的情谊。”
林如海闻言,也是一下子被激急了:“小师妹,我不和你计较这些,只是萧寒策本身便是个孬种,你也不该同他走得那么近。师妹有所不知,他、他……”
洛望舒阴险地眯眼:“你倒是说啊,阿策他怎么了?”
林如海脸色却刷地一下变得煞白:“不能说,是我表舅看出来的,不能说……小师妹,你只需知道,那人接近不得便是!”
洛望舒循循善诱,故作疑惑:“哦?”
却没想到林如海狗急跳墙,信口胡诌开来:“萧寒策他,他是天煞孤星,是扫把星!谁接近他谁倒霉!小师妹,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啊!”
此话一听便是随口扯的谎,系统果然也不买账,适时跳了出来:“宿主,很抱歉,剧情自适应环节存在未知问题。还请您自己想想办法,及时引出对应角色应有的台词。”
洛望舒头大。
连句话都不能老老实实地说全了,这不中用的东西!
她只得继续激惹道:“我不信!就算他真是天煞孤星,我也不在乎!”
终于,林如海忍无可忍了,急不可耐地说出那最终答案:
“不,其实比天煞孤星还可怕……萧寒策昏迷在床上时,我表舅从他身上嗅出了未经掩饰的强烈的魔气。这个人,不,应当说是这个怪物,分明就是一个半人半魔的杂种!”
12. 月儿弯弯照九州
听罢林如海的话,洛望舒睁大杏眼,满脸难以置信:“不……阿策他素来乖巧,绝对不会是一个怪物……”
林如海扭曲而又狂热地呐喊:“舒儿,你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成日伴你左右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大师兄,你不要骗我,无论如何,阿策都绝对不会是半魔之身……”
洛望舒连连后退,直到半个脚后跟绊到门槛上,不知被谁扶了一把,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回头一看,身后并没有人。
原本在门外侧耳聆听的萧寒策已经悄然离去了。
以上片段摘自原书那本《一念霜寒九州绝》。
不过很显然,当下穿过来的这位洛望舒并不打算这么老老实实地念台词。
她暗搓搓戳了一下系统:“统统,揭晓男主身世的关键剧情已经走完了,接下来我应当可以自由发挥了吧?”
系统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应承下来。
先前自以为完美的自适应剧情失误了,还得让宿主临场发挥,如果当下还要再拒绝……
他们人工智能也是有个人尊严和情感的好伐?
洛望舒微扬下巴,杏眸睥睨,口中缓缓吐出一个石破天惊的问句:“他是半魔又如何,哪怕他是全魔,又能怎样?”
林如海被她这句话镇住了,又急又气道:“小师妹,你难道忘了,伯父正是在十年前那场人魔大战中不幸罹难!而伯父去后,伯母伤心欲绝,避世不出,如今也将满十年……你万万不可被一个半魔之身蛊惑了心智啊!”
门外,萧寒策心跳如擂。
不同于洛望舒的“将信将疑”,身为当事人本人的他其实最为清楚,今日林如海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萧寒策来到列岳宗前便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怀疑。
约摸也就是个五六年前,万岳玄都边界。
那座朱楼而今已经趋于凋敝,昔年却正是最为热闹鼎盛的时候。
萧映雪领着儿子走到一席酒筵前,礼貌地询问道:“诸位客官今日可有听曲儿的雅兴?五枚铜板一首,随便您点。”
走过来之前她便已经看好,这一桌上有三个男的,四个女的,老少皆有,看着应当是一家人,也是家中儿孙绕膝的景象。她今日带着小策儿,过去卖唱不容易被为难。
可惜他老婆在这儿,若是老婆不在,自己倒不介意吃饭时旁边有个助兴的。
那桌的一家之主略感遗憾,可他是个妻管严、耙耳朵,早便感受到自己夫人刀锋般犀利的视线,挥挥手赶人道:“我们家今日没这个雅兴!你俩快走吧!”
“且慢。”衣着华贵的妇人挥手叫停他们,犀利的目光瞟过丈夫,又上上下下在娘俩身上逡巡,“唱吧,拣些清净的调儿。”
“多谢这位夫人。”
萧映雪闻言一喜,福了福身,张口唱开。
“月儿弯弯……照九州……”
而今,萧映雪身上其实带着病。
酒楼时刻燃着暖香,此刻于她不显馥郁,那混杂着炊烟的脂粉气反而像是一簇簇细小的羽毛,搔刮过她的喉头。
“几家欢喜……几家愁……”
唱至这句时,她本想强硬地提高音调,用声带的颤动盖过喉咙时隐时现的麻痒,未曾想一下子唱破了音。
呕哑嘲哳难为听。
有人忍不住噗嗤一笑,可没有人喊停她。
萧映雪只得硬着头皮再唱下去,唱得嗓子愈发干哑,终于忍不住停下,弯下腰,用袖子紧紧捂住嘴,猛烈地咳嗽开。
萧映雪连声咳着,咳得眼里都带上了泪花,不自觉地盈盈抬眸,却不小心触碰到那妇人的逆鳞。
她没说什么,只是微微蹙起了精心描画的黛眉,端起面前那盏薄胎缠枝纹的茶盅,用盖子轻轻撇着浮沫,眼神疏离地飘向别处,再不愿去看卖唱人一眼。
“唱成这样还敢要钱?快走吧快走吧,休要把病气渡到我家主子身上。”一侧侍立着的小侍女很会看夫人脸色,伸出手来推搡萧映雪,“再不走,我就要唤楼里的帮闲来赶人了。”
这时,一只小手轻轻地拉过她。
萧寒策此时长得还没他娘高,却用那单薄的小身板儿护在母亲身前。
“老爷,夫人,我替娘为诸位唱一曲儿。”
萧寒策清了清嗓子,清越的歌声随即绕梁回响开,带着几分未褪的稚气,在这觥筹交错的朱楼中不免有些突兀,也营造出一种反差的、诡谲的糜乱。
“小郎君唱得还行。”
一曲终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有人敷衍地夸奖道。
萧寒策丝毫不扭捏,他夸张地咧开嘴角、露出两排白牙,笑得极为讨喜:“各位老爷夫人手气正好,不如赏小的一个铜板,行善积德、添添福分!”
接着,他拱手作揖,拜了又拜,每一拜都极为卖力,几乎要把头低到酒楼那因为刚打过蜡而十分油亮的木地板上。
一众女客之中终究还是有心肠软的,从刺绣荷包掏出一些赏钱,小心翼翼地隔空向萧寒策掷去,仿佛只要靠他们近一点儿,身上便也会惹上脏污。
萧寒策双手敏捷地一合,接过那银钱,感激道:“多谢!”
随后摊开手掌一看。
——哗,足足三个铜板!
萧寒策将那几许钱用双手捧着,邀赏似的给他娘看。
没想到萧映雪并不夸奖他,而是一反常态地露出了极为严厉的表情:
“以后不许再跟着我到酒楼来!更不许再卖唱!”
萧寒策的眼角耷拉下来,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委屈地问他娘:“为什么啊,娘……”
萧映雪伸出一只手来扯住他的耳朵:“我说不许便是不许!你啊,好的不学,净学些坏的!”
萧寒策痛得龇牙咧嘴,说出长大后的他若还记得将会追悔莫及的话:“只许你唱就不许我唱!和娘学便是学坏的吗,真是不讲道理!”
“喂!那位带崽的小娘子!”
一个粗嘎的大嗓门儿划破酒楼喧嚷的空气,引得堂中酒客纷纷侧目。
声音来自角落一张堆满残羹冷炙的酒桌。
讲话的是个肥硕的汉子,绸衫紧绷在身上,脸上横肉堆积,一双浑浊的眼睛隔着老远望过来,便让人浑身不适。
萧寒策至今仍清晰地记着他的声音、他的眼神。
那人语气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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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人,所图也绝非唱支小曲儿那么简单。
萧映雪敛了敛目,她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脚下莲步不停,想要装作没听见,带着他赶紧离开这间酒楼。
“耳朵聋了?杵那儿当木头桩子呢?没听见爷叫你,还不快过来!”
萧映雪没法,只得走过去。
她原想让萧寒策先去酒楼门口等她,可萧寒策说什么也不答应。
“这小娘子倒是矜持得很哪,还得我把你请过来。莫非是真把自己当作了千金小姐不成?”
萧映雪低头不语,嘴角挂着柔顺的笑。
萧寒策窝在母亲怀里,壮了壮胆,自告奋勇道:“这位爷,我娘今天嗓子疼,不如换我来给您唱一曲儿?”
话音刚落,他的脸上便挨了“啪”一声巴掌,火辣辣的疼,是他娘打的。
“方才怎么同你说的?”
萧映雪低声警告他,嗓音因病低涩而粗哑。
那胖子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了两声,被横肉挤得几乎成了两条线的眼睛先是在萧映雪身上划来划去,接着又不怀好意地在那孩子身上逡巡。
“好啊,不过爷怜惜你年纪尚小,就不让你唱荤的了。小郎君学上两声狗叫便是。叫完便给你十个铜板如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叫两声就十个铜板!
萧寒策眼前一亮,刚要应下来,嘴便被萧映雪猛地捂住。
“抱歉,两位客官,孩子年纪尚小,还不懂事。而今我身体有恙,唯恐将疾病传染给老爷,先行告辞退下了……”
萧映雪说完,还半假半真地咳嗽了两声。
她低眉顺目,嘴角几分乖顺讨好的笑始终不褪。
今天看着是唱不了歌了。
只可怜我阿策,又要饿一顿肚子……
胖子同他那跟班儿耳语了一阵。
“你们真是好命!正巧我家爷这会儿刚好吃完饭了,领着你们上医馆治病去。”
胖子那獐头鼠目的跟班突然开口。
朱楼中,有顾客好奇地看过来,被那跟班凶狠地盯了回去,便慌忙垂下头去,不再多管闲事。
“你别说,这小寡妇长得可真俊,身材也没走样,倒是看不出生过孩子。”
“爷,依我看,她那小儿子更是数一数二的极品啊。”
胖子啐了口唾沫:“人家只是个小孩儿,你这死断袖可真恶心!我对男的不感兴趣,你若是要做什么腌臜事儿,可别舞到我面前来!”
长了颗老鼠脑袋的跟班儿闻言,“嘿嘿”一声应下。
萧映雪领着孩子跟在他们身后,听见这两人肆无忌惮的谈话,已是心如死灰。
她低声在萧寒策耳畔道:“阿策,咱们玩个游戏。你和娘比赛跑步,娘数三二一,你便往家的方向跑,无论谁喊你都不要答应。你若赢了,今晚上咱们便吃红烧肉。”
萧寒策听说有肉吃,眨巴着清澈懵懂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他面容甜蜜又可爱,哪怕由于有五分像他爹,抵消完了亲妈滤镜,仍然让萧映雪心都要融化了。
她轻轻在儿子额上落下一吻,接着闭目,小声数道:“三,二,一……”
13. 妄想破灭
“一”的倒数声落地后,萧寒策并没有撒丫子就跑,而是反过手来紧紧攥住母亲的衣角。
“娘,不是说好要比赛吗,你怎么不和我一起逃?我都十岁了,你以为我还不明白吗。那两个家伙都是大坏蛋,我怎能独留娘亲一人在此!”
萧寒策固执地望向母亲。
一行清泪自萧映雪的颊侧淌下。
日子过得再辛苦,只要有这样聪慧懂事的孩子在,她便能够甘之如饴。
“好,这回娘和你一起跑。”
“嗯,咱们跑到卖烧饼的大叔摊前停下吧。我知道那个大叔是好人,我们可以躲到他脚下。”
萧寒策信心满满道。
萧映雪欲言又止,她深知很多时候人的善恶不过一念之间。
但看着儿子天真期待的模样,她不忍心再说什么。
何况而今没有旁的办法,也只能赌一把,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他们狂奔着,没出两步便被那胖子和他的跟班发觉,二人在后面猛追不舍。
“爷看你娘儿俩生得美貌,才对你们心存怜惜!溜什么溜,这是非逼我们用强的不成?”
成年男子的步伐比他们宽许多,更别说萧映雪如今还患着病。
追逐者的脚步声、粗喘声逐渐逼近,他们已来不及去找那烧饼摊了。
“娘,往那边跑!”
儿子素来聪明,萧映雪觉得听他的话准没错。
萧寒策紧紧牵着母亲的手,往旁边一道窄长的巷子里钻去。
“呵,你们倒是聪明,竟乖乖钻到这死胡同里来候着爷。”
死胡同?!
这三个字如同冰锥,刺入母子二人的心脏,他们猛地抬头,绝望地看向前方——只见巷子尽头矗立着一面高大的、布满霉斑的砖墙,堵死了所有的去路!
壮汉和跟班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萧映雪苦苦哀求:“二位官人,你们怎么对奴都行,奴只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她的哭求并没有奏效,萧寒策还是被老鼠跟班从她怀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很快,壮汉也狞笑着靠近了她。
“不准你动我娘!”
萧寒策在束缚着自己的胳臂上狠狠咬了一口,他的牙口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异常锋利,竟穿透了老鼠跟班的衣裳,留下一道鲜血淋漓的牙印。
以他如今的力气,一定扳不过那壮汉,可是,当他的手与壮汉宽厚肥胖的手接触到时,指缝间却陡然弥漫出一股黑雾。
手上的皮肉像被烤熟了一样,“呲”地冒出白烟,壮汉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脸上垂着的肥肉都在那呼喊声中层层颤动。
“你是、你是妖孽!”
壮汉惊恐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逃也似地跑了。
老鼠跟班怂到四肢瘫软到地上:“爷,我跑不动了,带上我啊……这位少侠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啊!”
萧寒策嫌恶地踹了他一脚:“还不快滚!”
老鼠屁滚尿流地爬出了巷子。
“娘,这是怎么回事?你害怕我吗?”
萧寒策盯着自己仍然冒着黑气的双手,茫然无措地问道。
萧映雪摇摇头,脸颊又挂上了两道泪痕。
她将萧寒策紧紧地拥在怀里:“儿,娘永远不会害怕你……”
许多年以前,她正是用同样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另一团四溢的魔气,那团魔气却报她以不辞而别。
“娘,我爹究竟是谁?”
萧寒策灰头土脸地跟着他娘回家去了,路上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试探着问道。
萧映雪狠狠瞪了他一眼,伸出一根食指,抵住他双唇:“宝宝,我没同你说过吗?这个问题不准问!”
说完,她又是狠狠地咳嗽了两声,用气音骂道:“你爹,咳咳……你爹他,就是个死人!早就死了的那种!”
萧寒策也在心里骂他爹,竟然置他娘俩于不顾之地,不管现在是死是活,都应当被划分到畜牲的范畴内!
他用小手轻轻地拍着萧映雪的脊背,为她顺着气:“娘,别伤心了,今天咱们不是挣了三个铜板儿吗?可以买张烧饼吃了!”
萧映雪早就不伤心了,她朝萧寒策扯出一个无力的微笑,二人一起走到烧饼摊前。
“老板,请问烧饼多少钱一个啊?”
“红糖馅儿的四枚铜板一个,不带糖的三枚铜板。”
“老板行行好,三枚铜板,赏我一张带糖的吧,您也好赶紧卖完,赶紧收摊回家不是?”
烧饼摊老板正欲满口回绝,一抬眼,却看见来买饼的是一个小孩儿,身旁还跟着个唇色面色俱是苍白的年轻妇人,不知怎得,忽然想起自己家那两口子来。
他叹口气:“罢了,三个铜板拿来,给你拣块儿有糖的。”
“谢谢老板!老板发大财!”
萧寒策向老板深深作了一揖,眼角眉梢皆是喜色。
饼摊老板伸出手,原本打算抓一块儿后面的烧饼,手临到饼堆时却临时拐了个弯儿,抓了块儿前面的给他。
——对于糕饼点心来说,通常摆在前面的是早就烤好的,摆在后面的是新烤好的,可是他偏不这样放。
总有买饼人跟他要后头新烤好的烧饼,前面的不要,故而他每次往饼堆中新添烧饼时,都提前留好了心思。
不过,这回老板算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来买饼的小孩儿此时已是饿极,留意不到他千回百转的心思。
烧饼一到手,萧寒策便兴高采烈地将其掰成两半,把大的一半递给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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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红糖还热乎着,流动的糖浆挂在饼皮上摇摇欲坠,他连忙伸出舌头,小心地把滴在手上的一滴糖浆舔掉。
萧映雪接过那大的一半,却又将其一分为二,把沾着红糖的一面递给萧寒策:“娘嗓子不舒服,吃不了这么甜的东西。”
萧寒策一脸懊丧:“啊,我竟然没想到,早知道就不要这有糖的饼了!”
萧映雪爱怜地抚摸着儿子的头顶,一句话也没说。
回家后的第二天,萧映雪拿出积蓄,割了三两肉回来,伴着一堆土豆块,给萧寒策做了一顿红烧肉。
萧寒策一面吃着,一面把肉往母亲碗里夹:“娘,你别光吃那土豆啊!”
萧映雪掏积蓄时,他却暗自记住了放钱的位置,偷偷拿了些去药房给她抓药。
把煮好的药端到母亲面前时,他果不其然又挨了一通数落。
“你这两天怎得那般不听话……”萧映雪说着,语气逐渐哽咽,眼圈儿也红了,“你知不知道,娘在酒楼唱曲儿,便是为了攒够灵石,让你今后能去列岳宗上学……”
萧寒策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看见他娘掉眼泪,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来,为娘拭去颊侧的泪水:“娘,阿策错了。您把药喝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从林如海口中听说了原主父母的事情,洛望舒心念一动:竟还有这一茬?也无怪乎原书那位白月光向来有容乃大,竟然对萧寒策的血脉那般抗拒。
她道:“师兄,若非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你说的话。哪怕阿策真是半魔之身,如今成为了我的弟弟,也从未做过半件伤害我、伤害旁人的事,我便不会对他有半分偏见。”
林如海重重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魔物都不通人情,性子癫狂,早晚有一天会做出伤天害理的恶事。师妹,听我一句劝,早点儿远离他,不然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洛望舒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后不后悔,我自己说了才算。爹娘是我的亲人,阿策如今也是,不管他是人是魔,都轮不到你置喙。”
林如海似乎是被这席话伤透了,他略微缓了缓,胸膛在方才激烈的争吵中平息下来,这才道:“你好自为之,请离开吧。”
洛望舒拂袖而去。
萧寒策一直躲在门外偷听,此时连忙找了个树丛躲起来。
方才洛望舒其实刻意在言语中强调了两件事,都被这个心思敏感缜密的妙人接收到了。
其一,师姐相信他不是魔,即便他真的是,也愿意接纳他。
其二,师姐将他视若亲弟,哪怕父亲在人魔大战中丧身,都不因此牵连他分毫。
但与此同时,也只是将他当作家人。
本来也是,保持距离便足以守护,靠太近了反而会带来伤害。
萧寒策再也不敢痴心妄想。
14. 最后一年春
光阴流转,从满树繁花到结满黄澄澄的梨子,再到枯叶落尽枝桠覆雪,湖畔那棵梨树已是几经开谢,几度枯荣。
浑然不觉之间,距洛望舒柴房救人一事竟已过去将近三年,又到了列岳宗新一批弟子进山的时候。
“皎皎师姐,我回来了。”
萧寒策脚踏凌波微步,悄无声息地移入逍遥亭。
一如往常,他把洛望舒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哎呀!阿策,都说过多少遍了,回咱们自在峰以后就别再练习轻功啦!突然从一个地方冒出来,多吓人呀!”
“抱歉,师姐。”萧寒策的语气乖顺而又诚恳,“下回不会再忘。”
然而,不知是不是洛望舒的错觉,她好像隐隐约约窥见萧寒策眼中一道狡黠的精光闪过。
算了算了,一定是她看错了!
这世界上再没有比萧寒策更乖巧的师弟了,他怎么会捉弄自己呢?
洛望舒揉揉眼睛,招呼道:“好啦,又辛苦阿策了。快坐下,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今日,石桌上摆着一道红亮诱人的红烧肉,一盘翠色欲滴的清炒沪上青。
红烧肉虽是璇玑五味鼎自动烹饪的,用料却由洛望舒精挑细选,是下山时特意买来、一直放在随身空间当中保鲜的黑猪肉。
三层五花带皮,肉块方方正正、大小均匀,汤汁浓稠油润,使肉块裹上一层恰到好处的搪塞。
入口,肥肉不腻、瘦肉不柴,脂香和酱香在唇舌间流转,总能让萧寒策想起某段往事。
那道炒沪上青则是又脆又嫩,原本微微有些泛苦,作为红烧肉的配菜却能解腻。
“多谢师姐。”
萧寒策坐到桌前,眼眸中闪动着柔和而又明媚的光彩。
三年的时光不仅促长了少年的身量,让洛望舒从原本对他平视转而不得不仰视,更将初进山时他身上浅淡的别扭冲刷殆尽。
有了洛望舒送的那枚空间扳指,加之三年如一日在层峦间奔波磨砺出的绝佳轻功,而今他把外卖送得是愈发气定神闲、得心应手。
很多时候,萧寒策的沉稳都会令洛望舒忘记初遇时那个浑身是伤的小孩子,唯独当他遇见喜欢的事物,譬如某本剑法,譬如不知为何他格外钟情的一道菜,才会流露出少年人应有的情态。
——真好,有些东西随着时光推移不复以往,有些东西却始终不渝。
这三年间,依靠着自己想出外卖月卡的聪明才智,同时也借助了系统美食模块和璇玑五味鼎的辅助,洛望舒已经挣到了足足一百万灵石!
她打算趁着下山历练的剧情前,和老乡顾断秋好好商量,挑一块下界的好地儿,盘上一座酒楼。
碍于剧情限制,顾断秋还是不得不冷落萧寒策,于是把修炼功法偷偷塞给洛望舒,再由她转交给萧寒策,毕竟小师姐怎样对他好都不算人设崩塌!
同时洛望舒几度三番地同萧寒策明示暗示,让他知道师尊待自己极好,哪怕洛望舒某一天死遁了,也不会再将师尊视为反派。
回元轩也曾派过人来自在峰找她,想要收购璇玑五味鼎。
虽然洛望舒被回元轩为弟子谋福祉的情怀深深感动,但她死遁后就指望着靠璇玑五味鼎过活呢,于是婉拒了。
此外,这些年萧寒策唯她是从,俨然成了一个小奴隶。
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看看话本子、交交朋友,除却偶尔和师尊巩固复查一遍假死计划外,过得好不逍遥自在的生活——特别是和穿书前的牛马生活相比较后。
至于唯一不足的一点嘛……
洛望舒自认为萧寒策已经被她培养成了乖巧懂事的亲弟弟,却没料到,原来他只是学会了将不端的心思潜藏得更加严丝合缝。
萧寒策对自己说:能一直遥遥望着师姐,一直在原处守护师姐,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比起刚来到自在峰时,他的脸已经好久都没红过了,那般羞涩纯情的模样恍若隔世,一去不复返。
但把头一年的生辰贺礼放到洛望舒手中时,他的脸又是罕见的通红。
萧寒策名字带“寒”,却是在盛夏出生的,反而是洛望舒生在正月落雪的日子。
洛望舒大大咧咧地接过那贺礼,是一领细针密缕织就的围巾,月牙白渐变色调,边缘缀以缠枝碎花,与洛望舒平素爱穿的鹅黄色衣裙很是相配。
“这条围巾真好看!也是师弟的阿娘打的吗?”
“不,这是我自己织的。”
洛望舒上下打量了一眼他,眸色不无意外:“哟,阿策还有这本事?真贤惠!”
萧寒策眼皮猛地一跳:“师姐,你以前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洛望舒呵呵笑开。
自己好几个月前说过什么话,谁能记得清啊。
洛望舒第二年生辰的时候,萧寒策故技重施,打了一副手套给她。
洛望舒把手伸进去,张开五指看了又看。
依旧是月牙白的细线织就,不过这回边缘缀的并非小花,而是一圈毛茸茸的兔毛。
手套里面也笼着一层兔毛,真暖和!
“哟,阿策还有这本事……”
“师姐!!”
洛望舒连忙道:“逗你的,阿策手艺又有长进了,去年还织围巾,今年就会织手套了。”
萧寒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第三年,也就是当下这一年,萧寒策终于没再用细线打什么东西了,兴许是那团毛线终于用光了吧。
他送了一件狐裘给洛望舒。
“下山历练时遇到一只狐狸,晶莹雪白,看见它我便想起了师姐……”
洛望舒微眯起眼睛。
“……我是说这灵狐与师姐的着装很相配,这不是把它打回来了吗。”
洛望舒的眼睛终于回归到平时的圆润程度,仍不忘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你的好意师姐心领了,不过以后不要滥杀生灵,要好好保护野生灵兽哦!”
“可是师姐,这狐狸把一村的鸡都吃光了。”
“……该杀!”
至于洛望舒送过萧寒策什么?
第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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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望舒遵循练剑前的承诺,其实是自己突然起了给玩偶换装的兴致,替他挑了几身衣裳。
没想到萧寒策把那些衣裳小心翼翼地收拣起来,洛望舒若是问起,他便说要等到有大场合的时候再穿。
可少年抽条抽得飞快,等到的大场合数目还没衣服的件数多呢,很快那服装便装不进他了。
有了这次的教训,洛望舒不敢再送他服饰。
——即便送,也不能作为生辰贺礼,以免他不舍得穿。
第二年,自在峰的剑术课上了难度,曾带着二人御剑飞翔的那把铁剑在一次比试中不慎折断了。
萧寒策已经找了器修修好,但先前林如海没少因为用的剑过于朴素而嘲弄他,于是洛望舒送了他一把价值十万灵石的宝剑!
虽说这把剑远远比不上龙傲天将来会获得的一箩筐机缘中的任何一件,但着实让如今的少年萧寒策又是替师姐心疼灵石、又是万分惊喜,成天将那剑挂在腰间、捧在手心,甚至终于起了个名字,享受到原书中所有神武都没有的殊荣。
不过,或许也是因为《一念霜寒九州绝》的作者是个起名废吧。
第三年,就是而今这一年,萧寒策还没过生日。
洛望舒知道,再过上个十天半载,自己会同萧寒策一起下山,打算领着他专程去市集逛逛,趁着死遁前,把一直没送的传音玉佩送出去作为生辰贺礼,也算了却一桩遗憾。
新一辈的弟子进山的时候,亦是他们这一辈的弟子核验灵根资质的时候。
萧寒策既紧张又期待。
洛望舒是昆仑子弟,自幼在仙门长大,故而心中并不忐忑,何况她早就从原书中知道了结果。
——龙傲天男主是极品天灵根,而她作为男主早死的花瓶白月光,在小说前期作者抑制其他人数值,以此衬托出男主很强的设定下,不过中庸资质。
萧寒策测出自己的灵根,原本十分高兴,可是看到师姐不如自己的,反而开始闷闷不乐了。
反而是洛望舒宽慰他:“安啦,人各有命。莫非你认为师姐我除了这个灵根就没其他长处了?”
萧寒策连忙否认:“不会的!师姐是我遇到最好的人!”
听到锯嘴葫芦难得这么坦率,洛望舒不由得老脸一红:“好啦,知道你最敬爱师姐了。人有不同灵根,有的像阿策这样,可以用鉴灵玉测出来,有的则测不出来,但不能说他们就没有灵根。”
男频文多少推崇信奉一些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她却不希望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师弟长大后,也成为那样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者。
不是为了师尊或者旁人,而是为萧寒策他自己着想。
萧寒策若有所思:“那小师姐应当是极品饭灵根的持有者了。”
洛望舒不由得朗声笑开:阿策真聪明!我的灵根正是饭灵根。
萧寒策重重地点头。
梨花簌簌,似雪飘零,使得静而幽深的潭水也沾染上几许春色。
洛望舒仰头,惆怅。
明年,待到这株梨树再度开花的时候,她已经看不到了。
15. 临行
竹林掩映的栖鹤台中,一方冰棺正幽幽冒着寒气。
冰棺中躺着一具身体,头发乌黑,皮肤瓷白,是个顶漂亮的女孩子,而且正当最好年纪。
可是,而今她嘴唇全无血色,两弯卷翘睫羽之下,本该生动顾盼的眼睛此时紧紧阖着,只能让人感叹一句红颜易逝、佳人命薄。
冰棺前站着两个人。
——你若能看清其中一个人的脸,便会悚然一惊。
因为她的长相,竟几乎同冰棺里那具美人身别无二致!
“师尊,这场好戏的重磅道具就拜托你保管啦。”
讲话那人正是洛望舒。
“放心吧老乡,我保准将它看管得万无一失。”
顾断秋素来轻松随意,此时却答得诚恳而又坚定。
虽说而今是师徒关系,但是毕竟来自同一方时空,两人秉性之间又有不少相似之处,谈笑起来甚为投缘,倒真的缔结了一段同在异乡、惺惺相惜的友谊。
而他们面前冰棺中躺着的身体,则是死遁的关键道具。
三年前,洛望舒从商城中买到死遁装备后,意外地发现那装置竟还需要解锁。
解锁后仅有一个月的保质期,而且需要保存在九九寒冰棺中。
所以,一周前,和顾断秋确认好了自己下山的日子,她才将那装置解开。
装置包含一具需要雕琢的素胚的身体,还有一枚药丸。
这身体是如何被雕琢成今天这副模样的尚且不论,先说说这颗药丸。
此药丸名为“灵魂出窍丹”,顾名思义,便是能让食用之人的灵魂短暂地脱离于躯壳之外。
那它们对于死遁一事起到什么作用呢?
拿洛望舒本人举例,假若她不慎因意外身陨,正常情况下,三魂六魄的智力将瞬间被冲刷殆尽,只得遵循本能入那轮回往生的黄泉路,和穿书前没有什么分别。
但假若她在本该死亡的时刻之前服下这枚药丸,魂魄便会携带着与生时相当的记忆与情感,从身体中暂时脱离出去,寻找下一个栖主,然后住进新的身体里,也就是那具素胚当中。
洛望舒正是打算服下这枚药丸,让当下的身体代她受过,完美杀青《一念霜寒九州绝》的剧情,她则独以魂魄飞往保管在栖鹤台的这具新躯壳,随后开启新生活。
“多谢师尊,那便到时候再会啦。”
洛望舒同顾断秋告别。
今日是她和萧寒策下山的日子,看似不过一次寻常历练,实则凶险无比。
——她将在这幕剧情中为萧寒策挡下一箭。
此番前去,正象征着过往三年时光的落幕。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固然洛望舒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想到这次是自己最后一次以弟子的身份出现在自在峰,今后也很可能不再会踏足这里,还是不免有些伤感。
“老乡,前路不易,务必珍重。”
顾断秋拍了拍她的肩,言语间亦是有些动情。
从栖鹤台出去,远远望见萧寒策抱胸负剑,早已静候在外。
他如今出落得身段颀长,已经俨然是一个俊朗无俦的青年了。
“师尊,你已经好久都没见到过他了吧?你门下年纪最小的弟子,而今也要被新入门的弟子称作师兄了。”
洛望舒牵了牵顾断秋的衣袖。
“是啊,孩子长大了。”
顾断秋也不禁感慨。
裁霜这边剧情的限制主要便在于不能待萧寒策热情亲近,要充分冷落他,让他感到来自师尊的忌惮、仙门人心的险恶。
故而做了这么久的师尊,顾断秋其实没见过萧寒策几回。
上一回见面时对他的印象,尚且还只是个小小少年呢。
看到两人交头接耳的模样,萧寒策撇了撇嘴。
师尊和小师姐再度无视了他,不知在亲密地谈论着些什么。
虽然萧寒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思想不对,可他对顾断秋总有一种微妙的敌意。
毕竟是有着剑影飞翎、万岳长刃之称的裁霜长老,顾断秋修真天赋极高,二十多岁便已结丹,容颜也早早驻留在那一年,端的是清俊风雅,公子世无双,哪怕和如今还没长开的龙傲天比起也是不遑多让。
哪个男人在长大过程中没有过一个指路标?少年通过不懈努力逐渐成长、强大起来,最终将起初自己仰望的、瞧不上自己的标杆超越和碾压,即便在原书中也是一个极大的爽点。
更遑论如今在萧寒策的眼中,他还和白月光小师姐关系那般密切!
洛望舒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把老乡算成了小龙傲天成长路上的一个假想敌。
头一回顾断秋传唤萧寒策过去是师尊在原书的剧情开始之前,而后由于系统的限制,顾断秋隔上几个月便会把洛望舒和林如海叫到栖鹤台去,问询他们修炼的进度和卡点,唯独不喊萧寒策。
倘若单是这样倒也正常,萧寒策从小到大因为身世受到的冷遇比比皆是、不计其数。
可是,让他疑惑的是,每次洛望舒从师尊处回来后,总要塞给他一些东西,有时候是一本失传已久的剑谱,有时是一颗助益他度过瓶颈期的灵丹。
“小师姐,这些东西莫非其实是你给我买的?”
终于有一天,萧寒策忍不住发问。
“不是啊,那些就是师尊给你的。”
“真的吗?可是为何它们都恰好是当下我所需要的?”
“哦,这个嘛,当然是因为师尊他一直有在暗中关注你啦。”
洛望舒回答得理直气壮,语气自然而又坦然。
“真的不是师姐你破费了吗?”
“不是不是!我什么时候送你东西不直接给你了?”
“……也对。”
萧寒策若有所思。
看见他思考的模样甚是可爱,洛望舒忍不住把手中订单卷成一个纸筒,笑着敲他的头顶——这人手忒闲,也亏得萧寒策从不跟她计较。
“傻孩子别多想,不过你也确实应该谢谢我,有些你想要的东西师尊不知道,故而我悄悄告诉了他。”
“然后师尊便……”
一股暖流自萧寒策心间淌过。
洛望舒穿书后,关于小师姐的剧情看似并没有改变,她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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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那么慈祥和蔼(划掉)关爱师弟,但不知不觉间好多细节已经悄然改变。
他不单单陪在自己最好的师姐左右,还有了外冷内热其实很关心他的师尊,以及一些最初是洛望舒推着他去结交的,虽说很闹腾也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但熟识后发现其实还蛮有意思的伙伴。
就连林如海,虽说其人依旧讨厌,但由于洛望舒的强大威慑,他把必须有的几段剧情走完后,也很少来找萧寒策的茬了。
原身那位白月光极致温婉,她固然也对萧寒策很好,可这种好颇有一种“我是你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的感觉。
柔软是她特性的正面,脆弱则是她特性的反面,她并没有那种魄力带动其他人去亲近萧寒策,或是带动萧寒策靠近其他人。
可能《一念霜寒九州绝》的作者正有意往“和众人都不熟,看似平平无奇,突然崭露头角”的打脸流方向写,可以说,原书那位萧傲天在白月光之外一直是踽踽独行的。哪怕他后来登上仙帝之位,看似身边佳人环绕、拥趸无数,其实也无限飘零寂寥。
虽说现在萧寒策成天被当作工具人使,就连修炼进度也较原书延缓许多,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他无疑也是幸运的。
“然后师尊便给你寻来了。所以,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好好敬重师尊啊!”
洛望舒笑眯眯地接过他话。
“不过,为何师尊从不亲自将那些东西交到我手上?”
周旋了这许久,终于问到了关键点上。
“哦——这个嘛,其实是因为师尊他太害羞了。”
洛望舒眸光漂移,好像有些心虚,不过很快又欢脱地笑成一团。
镜头再度切换到临行这一天的栖鹤台。
此时,萧寒策对师尊是敬重与忌惮交织的。
“师尊,徒儿告辞了。”
他朝顾断秋微微颔首。
顾断秋看到他,心中感慨万千,把他牵到旁侧,头一回无视系统的ooc限制,顶着系统嗡嗡直响的警报同他说些婆婆妈妈的话。
师尊之前应该真的是因为害羞才不叫自己过去吧。
萧寒策此人吃软不吃硬。
想到刚刚自己竟然吃了师尊和小师姐的醋,他深感羞愧,语气和神情也极为诚恳,看得顾断秋心都要化了。
——他和洛望舒一样,都始终把萧寒策视作三年前那个举目无亲的小可怜儿。
“出门在外,保重身体是第一位啊,旁的都不重要,咱们剑修穷,可你师尊我,可咱们自在峰有钱啊……额,对,还有,有些时候,其实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假若,我是说假若,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也不要过于自责……”
“哎呀说够了吧师尊,我们走了!”
洛望舒连忙打断他的话。
她怕顾断秋再这么说下去,马上死遁计划将要被和盘托出了。
“徒儿定当谨记师尊教诲,也定不会让师姐受伤。”
萧寒策沉声道。
顾断秋干笑。
他本意是使得老乡死遁后,傲天弟不要过于痛苦,怎么现在看来好像起到了反效果?
16. 荷包
万岳玄都边界,那蜿蜒山道的终点,或者说是起点,一黄一黑两个身影立于众人当前。
他们的随身空间都装满了,还各自另外背负着几件行囊,俨然一副将要远行的模样。
“祓魔顺利啊,洛老板!”
“师弟师妹一路顺风。遇险别硬抗,及时往山里传讯。”
“萧师兄,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呀~”
“等你们捷报!”
“嗯,借诸位吉言。”
萧寒策站直身形,朝众人微一拱拳,此即算作告辞。
不似他那般冷淡,洛望舒恳切而又用力地挥舞着双手:“再见了大家!我和阿策必不负师门所托!”
她将愿意同她拥抱的人一个挨一个地抱过去,看得萧寒策直皱眉。
“师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
洛望舒没理他,又和一位十分眼熟的同门寒暄开,势必要同所有来送行的人都一个不落地告别。
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了。
终于,洛望舒依依不舍地将最后一个人松开,这才笑眼弯弯,把一只手伸到萧寒策面前。
萧寒策神色终于缓和下来。
遇到这种时候,他总是出乎意料地上道,随即便将自己的手心也叩上去。
十指“啪”地一声相合,传递出彼此温热的温度。
“邪祟退散,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
萧寒策总算是接了句话。
与众人告了别,二人便御剑腾空而起,时行千里。
万岳玄都地界即出,高耸入云的山脉从身后退去,脚下逐渐显露出一片广袤的平原。
鹅黄的飘带被长风撩起,与旁边人飞扬的衣角时而相触,时而分离。
“终于穿上师姐给你买的衣服了?”
萧寒策淡笑着应道:“今天是个大场合。”
洛望舒望向自己亲手选的那身衣裳,怎么看怎么满意。
衣料最外层选用极为特殊的玄金锦,打眼瞧去只是一团朴素的墨色,被风拂动后,却隐约浮动着一种流光溢彩的华贵光泽,真应了那句“低调而不失奢华”。
层叠衣料之下,宽阔的脊背撑起完美的弧度,腰封勒紧,勾勒出腰肢劲瘦有力的线条。
且不论腰间那墨玉蹀躞带环扣,今日,就连萧寒策束发的发扣都由她一手挑选,把浓密的乌发高高扎起,发尾随风轻轻摇动,少年气十足。
一个字形容,就是帅!
两个字形容,就是很帅!
三个字形容,就是太帅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如果萧寒策平时是个八分的大帅哥,那换上自己精挑细选的衣服后,洛望舒便肯给他打十分!
在洛望舒打量艺术品般直勾勾的眼神下,萧寒策有些不自在。
“看够了吗,皎皎……师姐?”
“没呢没呢。”
洛望舒双眸含笑,继续毫无顾忌地端详他。
毕竟是自己含辛茹苦带大的小崽子,此时再不多看两眼,今后就再也看不到啦!
萧寒策别过头去,轻咳两声。
先前刚改掉爱脸红的小习性不久,如今耳根子便又温热了起来。
这时,忽地有一道硕大无朋的黑影从半空中窜上来,翅膀扑簌,发出雨打芭蕉般宏亮的声响。
——是只禽妖!
原书中本就有这段剧情,故而洛望舒早有预料。
“小师弟,这小怪就交给你啦。”
她指尖轻勾,剑身向高空攀升,
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物理意义上的。
“小师姐!”
这人遇到妖怪拔腿就跑,饶是萧寒策平日对她百般纵容,当下都有些无可奈何。
不过此时他已什么都顾不上了,因为大海雕来势汹汹,锋利的喙、尖锐的爪迅疾地往人身上挂去。
洛望舒站在高空,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看戏似的朝下面望去。
只见那鸟妖长了个白脑袋。
白头海雕?鹰酱阿美利卡!
搞错了吧,这种鸟类只在美洲大陆存在,怎会出现在天朝修仙小说当中?
咱天朝猛禽类精怪的原型,最好是金雕,再不济来个白尾海雕也行呗。
无良作者,莫得常识,不去考据,乱写小说!
这只怪是《一念霜寒九州绝》的作者特意安排的锦鲤奖励,成精已达千年,不止灵核对修为大有裨益,就连那身羽毛都可做成精锐武器,只有幸运值拉满的主角才能遇到。
不过同时,这也意味着它很难打。
萧寒策全神贯注地与之对抗着,虽是占据上风,但到底空中作战不是主场,故而力有不逮。
而且,那鸟妖血条快空时忽地回光返照,决计拼死一搏。
眼见着鸟喙将要啄到萧寒策的左眼——
高空终于抛下一道光刃,将鸟头弹开。
萧寒策随即在手中凝出一道光束,击透鸟的颈羽。
手心挨上方才击打出的创口处,本该汩汩流出的血液化作一股灵流,被他汲取干净。
萧寒策这个人有些奇怪。
他的确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周围人遇到麻烦时也有求必应,但平日里却相当低调,有旁人要揽活儿时他绝对不抢,有功劳他也不争。
不过,当他遇见洛望舒,却相当于佛系的碰上了一个真懒的,真真是玉帝愁蟠桃宴——无计可施了。
由于师姐乐于当甩手掌柜,做师弟的只得包办下一切,倒也终于体现出他做事周全的优点来。
但是吧,可能萧寒策小时候被师姐保护的次数太多了,潜移默化中塑造出他的一种英雄救美的情结。
他不愿当英雄,而要当那个被救的美人。
“师姐,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言语间,竟是有些……娇羞?
萧寒策说着,领着那被吸干了的空鸟壳子,御剑朝洛望舒靠近。
他也没留意方才因为打斗有些微微敞开的新衣服。
“阿策,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你行囊中掉出来了。”
洛望舒眼疾手快,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她以那物体下坠十倍的速度飞身而去,将其捞起,递到萧寒策手里。
萧寒策看到她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举动,愈发小媳妇儿样了,几乎像个师妹似地说:“多谢师姐。”
洛望舒轻笑着摇了摇头。
那东西是一只绣着芙蓉纹样的荷包,图案精美、针脚细密,一看就不是山下批量产的,而是某人亲手制作的。
今年新入门的弟子中,的确有几位或娴静或活泼的小师妹,一个比一个青春可爱,都很喜欢围在萧寒策身边,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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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师兄短的唤他,要不是萧寒策总借口要去送外卖为由躲开,那架势,真真要比起当年萧寒策粘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下,好像在原书中,那群小师妹里确实有被后来的萧寒策纳入后宫的吧?
似乎还不止一位??
洛望舒心中一凛。
她原本并非那种喜欢介入旁人的因果的人,或者说她其实是太懒了。可萧寒策待她亲近,她不情愿看到一株亲手养大的好苗子长歪了,总也忍不住想要去扶一把。
最主要的是,她实在不忍心看到真挚动人的女孩子们被渣男糟践了啊喂!
“阿策,你而今可有中意的女孩子?”
洛望舒状似无意地问道。
萧寒策心跳如擂鼓。
他以为自己已经藏得很好了,难道还是被师姐感知出了吗?
年纪尚轻时,很容易将喜欢上的第一个人视为此生的唯一,此时萧寒策连一点儿她话语中异样的端倪都未曾觉察出来。
“阿策啊,不管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这个做师姐的都想和你说两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遇到一个人便能相守一生,自然是幸事,但因为一些诸如阴差阳错啊、磨合不来啊的事情带来了遗憾,这才是常态。”
师姐又在说这种话了,他可做不到她口中那般洒脱。
萧寒策心中苦笑,而那真相恐怕比他心中所想的还要差上一点儿。
可紧接着,洛望舒话锋一转:“不过,当你真心倾慕一个人的时候,便应当心无旁骛、从一而终了,不可再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三心二意乃是大忌,知道吗?”
萧寒策这回深感认同,他点点头道:“师姐所言极是。”
“那师姐呢,师姐你可有心悦之人?”
萧寒策面上神色自如,心却紧张得砰砰直跳,他既期待听到答案,又害怕听到答案。
洛望舒挠挠头:“额,好像从未有过……”
……果然如此。
萧寒策扶额,说不上是喜悦多一点儿,还是无奈多一点儿。
接着,她又清了清嗓子:“咳咳,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没有感情经历,也不代表我不可以教育你嘛。”
“嗯,我最听师姐的话了,师姐让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萧寒策面不改色道。
“哎,乖孩子。”
萧寒策也是没有什么经验,情感迟钝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皎皎师姐,你方才不会是因为那荷包才问我那些事情的吧?”
洛望舒转移话题:“叫什么皎皎,没大没小。”
“不是你想的那样师姐!那荷包、那个荷包是刚进山的时候我娘给我的!”
也没待她真的编出什么理由,萧寒策便急切地辩驳。
好像有什么沉甸甸的事物卸下,洛望舒心头忽地一轻,也说不上究竟是什么感受。
她摇摇头,企图将那种感觉从脑海中驱散开。
“哈哈,真的吗?可是我看那荷包还挺新。”
洛望舒熟稔地调侃着。
“因为是我娘送的,所以一直好好收起来,没怎么真的用过……”
萧寒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说到底,自己这么急着解释干什么呢?
小师姐她会在乎这些吗?
17. 小狗玉佩
“好啦,知道了。”洛望舒笑眯眯道,“小师姐相信你。”
每每听她说这些话,萧寒策心里总是既舒坦,又隐隐有些不满。
他知道洛望舒什么都没做错,可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总是想要予取予求,总是想要得到更多。
但当下他只能忍。
忍到汹涌的潮水冲塌堤坝,忍到滚烫的岩浆自磐石下迸发。
直到某一天,再也忍不住了。
他们与太阳相向而行,彼此移动得都极为迅速。
日头逐渐从正当前挪到背后,不知不觉间,已然过去一整个上午。
大片的平原从身后掠过,再也望不着一点儿山尖尖。远处,天与地相接之处,露出了一道海岸线。
“师姐,到蓬莱了。”
萧寒策轻声说。
“好,我们且在这儿歇歇吧。”
他们往星星点点散落着一爿瓦屋顶的地方飞去,那里应当是蓬莱人的聚居地了。
果然,下去后便来到一处喧嚷的市集。
“师姐,我们今中午便开始摆摊吗?要不要先给自己做口吃的。”
蓬莱之地海路通达,商运恒隆,通俗点儿说,就是这里的人都很有钱,故而洛望舒提议下山历练时顺便摆摆摊、挣些外快。
其实也是她为自己日后的生计最后攒一笔启动资金。
然而,此时听罢他话,洛望舒一下被逗乐了。
“傻孩子,刚到了一个新地方就要做买卖?就不想着先出去走走,了解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啊?”
萧寒策以前就接过蓬莱的委托,也逛过这里的街巷,自觉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多了些海产和用贝壳制成的小玩意儿罢了。
但是能和小师姐一起游览,到底还是不一样。
“嗯,可以。那委托在我们接前便被晾了好久,倒也不急。”
二人先觅了一家客栈,打算放过行李再出去。
“两位客官辛苦!来住店还是来打尖儿啊?”
前台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中年妇女,生得珠圆玉润,眼角布着细密的笑纹,倒是热情可亲。
“我们住店。”
“好嘞,两位客官气度不凡,就要一间上等房吧,设施豪华完备,尤其那床榻,可是又软又宽哦!”
萧寒策面色倏尔一僵。
老板娘却像是看透了他一般,抛去一个媚眼。
小伙子,你看那姑娘的眼神,我懂!
想当年,老娘年轻的时候,我家那口子也是这么看我的!
“咳……老板娘,您误会了,我们要两间房。”
“哎哟,真是不好意思。我看你们郎帅女靓,就自顾自把你们当作一对儿了,真是不好意思。”
听那口气,老板娘竟像是有些遗憾。
不过,她旋即又乐呵呵起来。
“那二位客官便要上上等套房如何?那套房中有两间卧房,一间客厅哩。即便在这富庶之境,也唯独我们天蓬客栈这样的大客栈才有。”
“也行,那便来一件套房吧。”
老板娘笑盈盈地从他们手中接过凭帖。
大客户!
无论住两间房,还是一个套间,都是妥妥的大客户!
二人把背了一路的包袱放到房间里,顿觉浑身轻松。
眼见着已经到了饭点儿,便出来逛逛集市,顺便觅食。
市集中人来人往,看衣着,究竟大多都是本地人。
一处烤鱿鱼摊子前排着好长的队。
古人思维淳朴,想必不会有那种花灵石雇人来排队的风气吧?
而且这里不通网络,并且由于交通不便,普通人连远行都少有。
也就是说,那摊子里的东西一定味道很不错!
是经过当地人认证过的那种好吃!
“阿策,那边人好多,我们去瞧瞧吧。”
“师姐若是想吃,我去排队便是。这边的市集我都逛过。”
“哎呀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排队呢……”
话音未落,洛望舒的目光就被旁边一个琳琅满目摆满工艺品的小摊勾去了。
只见摊位上林林总总,摆着各种诸如珍珠项链、贝母挂坠、东陵玉雕之类的小物什。
萧寒策淡笑着摇头。
“师姐,你且慢慢看,我去排队了。”
“哎……好吧,那便辛苦阿策了。”
比起前世从义乌小商品市场统一批发来的景区纪念品,这些手工艺品虽说更添几分手工的拙气,但大体式样无出其右。
真正吸引去洛望舒目光的,是摊主身边的一块玉佩。
那枚玉佩是只卧着的小狗的形状。
小师弟就是属狗的。
她勾起唇角,拿了起来。
“姑娘好眼光,那是一块儿传音玉佩,可是稀罕物件,方便大人与家中的孩童联系。姑娘家里有弟弟妹妹的话,可以买上一个,保障孩子的安全。”
摊主是个面色黝黑的汉子,想必是经常出海,久经风吹日晒。
“妹妹没有,我倒真有个弟弟呢。”
洛望舒轻笑着拿起那玉佩。
“老板,这个多少钱?”
“姑娘,我看你面善,旁人收五千灵石,便只收你四千五如何?”
摊主虽这么说,但洛望舒还是觉得有些小贵。
平时的一块普通样式的传音玉佩只要两千灵石呢!
古往今来,这些东西一旦与孩童沾上边,价格便总得翻上个番。
“老板,再便宜点儿,三千五灵石行吗?”
“姑娘,这小狗儿玉佩可是独一无二、只此一枚的,卖给你我还舍不得呢。就四千,四千灵石拿下,再也不能少了。”
这价格和洛望舒的预期不太符合,故而她有些肉痛。
但她之所以拖了那么久,一直没送传音玉佩给萧寒策,便是因为万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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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能买到的传音玉佩样式都过于普通,功能性大于装饰性。难得碰上一个特别些的,必须得好好把握住。
“好吧,四千便四千。”
洛望舒递去凭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她揣上小狗玉佩,萧寒策那边也正好排完了队,举着两只烤鱿鱼朝她走过来。
不愧是海滨城邦,蓬莱市集里的烤鱿鱼既肥美又新鲜,整整饬饬的一只,全无缺触手短脑袋。
鱿鱼肉质哏啾,厚实的体壁很有嚼劲儿,带给人一种唯有美食才能给予的,吃饱喝足的餍足体验。
须尖儿爽脆,一口咬下去,在齿间咯吱作响。
须尖上,吸盘极具颗粒感,凹凸不平的起伏之间劈头盖脸刷上孜然辣椒面,既入味,又不至于太咸。
嘴里嚼着鱿鱼,回身继续往前走,恰好又路过了方才买小狗玉佩那摊子。
只见方才因小狗玉佩被买走而留下的空位已然被填满。
“老板,你不是说我买的那块玉佩仅此一块吗?怎得又摆了个一模一样的上来?”
“呵呵,姑娘你听错了。我方才说的不是只此一块,而是只此一对。”
摆摊的汉子脸上丝毫不见被拆穿的窘迫。
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一个脸皮厚。
“怎样,姑娘要不要再买一个凑个对儿?成双成对,福运加倍哦!”
洛望舒烦躁地摆手:“不买了不买了,我又不认识第二个属狗的人!”
萧寒策闻言,耳尖一动。
洛望舒知道他向来留意自己的每一句话,想必已经猜到这玉佩买来要送给谁,于是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将玉佩交到他手心里。
“喏,阿策,这个给你。我老早之前就答应你,送你一块传音玉佩,终于遇见合适的了。”
“师姐,你竟还记得……”
萧寒策感动极了。
“两位再不认识属狗的?无妨啊,我这儿还有其他的供您挑选。”
要说摆摊人眼中,什么样的顾客最好卖东西?
第一,是带孩子的。
眼前这姑娘虽说身边没孩子,但是听着家中像是有个弟弟。
不过小孩儿不在身边,自然便不能撒泼打滚,威力少一半。
不算。
第二,是外地来的,好忽悠。
听口音,这点妥妥占了。
第三,便是一对儿年轻鸳鸯。
两个相好的来逛市集,其中总有一个好面子,另一个不好拂了对方的意,哪怕原本什么都不想买,半推半就,总也从了。
这一点想必也八九不离十。
那汉子说着,从桌布下又取出一个装满玉佩的锦盒来。
——哗!子鼠丑牛寅虎卯兔……全摆出来了。
“老板,这便是你说的仅此一对?”
萧寒策看向那汉子,似笑非笑。
“咳……十二生肖各来一对嘛。”
18. 盒饭小摊
“不必了。”
“也是,如果只有一个孩子,买多了也没必要。两位客人不如再看看其他的?”
洛望舒自然不会再买那坑爹摊主的东西。
倒是萧寒策,那人不知道被摊主的哪句话取悦到了,竟然真的饶有兴致地在摊位前挑选开来。
“师姐,你看这小狐狸石雕可爱吗?”
“嗯,挺可爱的。”
萧寒策笑了,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
“那我送师姐一个好不好?”
“额,那就算了。”
接着,萧寒策又拿起一只小海螺粘成的白兔摆件儿。
他看看那兔子,又看了看洛望舒。
“那这只小兔呢?师姐你可喜欢?”
“可爱倒是挺可爱,你若是自己喜欢,可以留个当纪念。若是送我,还是免了。”
萧寒策闻言,浓黑的睫毛缓缓垂下,将眸子遮挡住大半,嘴角向上弯起的弧度也一点一点地放平。
他音调低落道:“小师姐,你真的再没什么喜欢的了吗?可是师姐送了我这玉佩,我也想送师姐一件东西……”
洛望舒最受不了他这副样子。
她皱着眉,再度扫过那摊位,却实在没什么想要的。
紧接着,她心念倏忽一动。
傲天弟可是气运之子!不如就由着他挑,说不定真的能买到什么有用的小玩意儿。
“阿策,不如我背过身去,你不再询问我的意见,自去挑一件回来,给我个惊喜好不好?”
“那好吧。”
萧寒策委委屈屈地点点头,声调中竟已揉上了鼻音。
洛望舒叹气。
幸亏她想出了这个好主意,不然这孩子怕不是得当场哭出来!
萧寒策挑好东西后,拿去跟摊主结账。
摊主方才同别的客人交涉去了,一转头就看着财神端着灵石过来,大喜道:“客人好眼光!您选中的这件……”
萧寒策高深莫测地瞟了他一眼。
摊主察言观色十分厉害,觉察到他周身的冷气后马上噤声,甚至连价格都不再敢多往上报:“呵,呵呵……这些都给您包好,您慢走啊。”
“师姐,我选好了。”
洛望舒兴致勃勃地凑过去,一瞧。
方才的那一只狐狸、一只兔子,竟全买回来了!
还额外多了根玉梨花的簪子。
“……哈哈,都挺好的。谢谢你啊。”
二人用过午餐,下午去海滩走了走,晚上又逛了几圈夜市。
这下不单单是萧寒策,连洛望舒也觉得没意思了。
虽说她穿书后没到过蓬莱,但前世度假的时候总往海岛去,当时就已经把这些都逛腻了,最后只想在酒店舒舒服服地躺着。
哪怕是在这个世界,东西也都大同小异,不过尔尔嘛!
从夜市回去的路上,洛望舒正思忖着怎么提议结束假期,没想到又是萧寒策先开口问了。
“师姐,我们几时出摊?”
“师弟若不觉得累,明天中午便开始吧。”
“好。”
回到客栈后,两人在套间的客厅中把未经处理的食材从随身空间中拿出来。
璇玑五味鼎能炒菜,所用食材却需要人工预先处理。
洛望舒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厨,但她做这些已做了近三年,刀功很好,“噔噔噔”地在菜板上将菜和肉切成段儿、片儿或者是条儿。
萧寒策便将那些菜都洗好择好,再将已经切好的都整整齐齐地码进食盒中分装起来。
客栈离东海不远,带着些许咸腥气的海风自窗子吹进来,两个人专注地做着手头的活,又时不时同对方说上几句话,倒是十分温馨惬意。
第二天中午,璇玑五味鼎极为高效地烹饪好了菜肴。
由于行李空间限制,他们没带逍遥外卖惯用的食盒和碗筷。好在萧寒策是天灵根,能用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的术法,便听着洛望舒对前世外卖盒的描述,拿木系术法捏出许多竹盒和竹筷来。
——固然在灵力使用上的确有些奢侈,但偶尔拿来应个急,倒也不算什么。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长安的葫芦鸡羊肉泡馍,巴蜀的麻婆豆腐水煮肉片,淮扬的水晶肴肉清蒸鲥鱼——”
洛望舒这人最大的优点便是厚脸皮,没什么架子,刚一支好摊子,她便大大方方地叫卖开。
萧寒策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大声叫喊开:“葫芦鸡——羊肉泡馍——”
洛望舒看着他的样子,开怀大笑:“想不到小师弟这会儿不害羞了。”
萧寒策亦是淡淡一笑:“挣灵石的事情,不丢人。”
两人便争相叫卖开,吸引来不少游人驻足摊前。
洛望舒特意挑了些齐鲁菜系之外的特色菜,蓬莱人都乐意买回去图个新鲜,故而卖得很快。
而且,除了菜品吸引人,小摊老板和她的助手也都招人得很。
一位面容秀美的姑娘买了一份饭,接着便大胆询问萧寒策:“老板是外地来的罢?看着有几分修仙人的风骨?”
萧寒策对外向来高冷寡言,闻言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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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了一声,随即便将头转到洛望舒那边去了。
只见一个青年站在洛望舒跟前,也正同她说着话。
小伙子单眼皮,皮肤同样被海上的日头晒成古铜色,长了一身壮硕的腱子肉。
不过,与他高大的身形不符,这小伙比找萧寒策搭话的姑娘腼腆得多。
“姑娘,饭盒里剩的这些我全买了,请问要多少钱?”
“郎官若是把剩下的包圆,便给个优惠,两千灵石就好。”洛望舒轻笑,“不过单份菜分量也不小,郎官可吃得下?”
小伙被她那一声声的“郎官”叫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多、多谢。姑娘不必担心,我弟兄很多,吃、吃得下……”
说着便将灵石凭帖递上去。
洛望舒笑眯眯地接过凭帖:“多谢郎君,这下我们可以早些回去休憩了。”
“姑娘要走?我家在附近盘了个店子,不妨过去坐坐……”
小伙不晓得怎么同女孩子搭讪,见洛望舒收完灵石便要收摊回去,不禁有些心急。
不过,还没待洛望舒拒绝他,萧寒策便挤过来,一脸不悦道:“皎皎,我累了,咱们把盒饭卖完便回客栈吧。”
小伙有些讶异,也有些黯然,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敢问这位是姑娘的?”
萧寒策微眯起双眼:“你觉得呢?”
话音刚落,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忽然显出一线薄粉色。
接着,温柔的光辉自那抹薄粉色中倾泻而出,浸润了沿岸整片城池。
与此同时,海面上竟赫然隆起了一座洁白的庙宇,瑰丽而又诡谲。
人群中骚乱渐起。
“唉,蜃妖又作怪了。这个月已经第三次了吧?”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接了委托的仙门不少,但派来的弟子都一去不复回……”
“快回家吧快回家吧。希望这次没有可怜人再被那妖物迷惑到”
一片喧嚷声中,萧寒策却感到一种与世隔绝般的宁静。
他没来由感到了一阵心慌,以往性命攸关的时候都从未有过的心慌,小时候谁都打不过的时候都从未有过的心慌。
小伙是个实心眼的,没有计较萧寒策方才些许的无礼,诚挚道:“姑娘,还有这位小郎君,我家当真离这里极近,不如先去我家避避?”
“多谢,不过我们还有事。”
萧寒策脚下剑形已然召出,他牵过洛望舒的衣袖,和她一起站上去,飞身隐没到一片雾气里。
徒留小伙在原地痴痴望道:“当真是一位仙子啊……”
19. 初入蜃境
这蜃妖便是洛萧二人此行的委托对象。
他们原本打算卖完盒饭后再去寻它的老巢,不料那妖竟自己提前出现,倒省去他们不少麻烦。
可是,自打方才蜃境升腾而起,一种如影随形的忧虑便萦绕在萧寒策心头。
这种预感雾里看花般隐隐约约,冲击性不大,却宛如附骨之疽挥而不去,让他莫名感到十分心慌。
“师姐,此行凶险,你……”
“此行不易,你我并肩作战。”
对于鸟妖这等小怪,洛望舒乐于开玩笑般把包袱甩到他身上,自己去躲清闲。
但真到了性命攸关的危急关头,萧寒策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自己独往。
他叹了口气。
“好,我们一起。务必小心。”
两人乘着剑向前飞去,离海上那座庙宇越来越近。
只是他们被眼前的景象迷惑,没发现宫殿的位置竟一直在微妙地偏移着,眼前壮阔的海浪也逐渐由真实转为幻境。
他们以为自己一直在向前飞,可是海面上的庙宇不知不觉间已然拐了一个弯儿,将他们由海洋中心引向岸边的崖洞里。
琼楼玉宇逐渐逼近,名为“方晖”的宝剑载着两人缓缓下落。
萧寒策伸出脚尖,探了探路面的虚实,这才道:“师姐,小心些下去吧。”
他猜测蜃妖会营造出虚拟陆地的假象,将船只引入海中后淹死,故而十分谨慎。
洛望舒却知道蜃妖真正的作怪方法,很快便坦坦荡荡地双脚着地。
好不容易得来了预知剧情的金手指,岂有不用的道理?
她扔摔炮似的将一张破幻符往身前掷去。
只见方才眼前高大壮美的琼楼蓦然坍塌,脚下踏着的玉石铺就的路面也退潮般向某一点缩去。
美景过后,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处阴暗潮湿的岩洞!
“我从书上读到过,此乃蜃境第一层——幻。”
“师姐高明。”萧寒策赞道,目光中不乏孺慕之意,“我以为蜃妖会是海栖精怪,没想到它竟在陆上营巢。”
岩洞四壁布满青苔,蕨草丛生,藤蔓环绕,时不时还有水滴答滴答地淌下来,落在二人头顶。
走着走着,洛望舒脚下忽然被绊了一跤。
低头一瞧,绊她的竟是一块五指分明的掌骨!
那掌骨半截没入土地,半截裸露在土壤外面,好似亡灵自地狱伸出一只手来,要趁她不备绊她一跤,随后抓住她的脚踝,将她也一并拖入那炎炎炼狱之中。
联想能力过于丰富有时也不是一件好事,洛望舒被自己吓到,不禁“啊”的短促惊叫出声。
萧寒策连忙回头:“怎么了师姐?!”
“阿、阿策,你快看那儿!方才我过去之前还什么都没有,走着走着,地下突然伸出一个骷髅手掌,把我绊了一跤!”
她伸出一只指头,与那掌骨遥相对指着,场面竟有几分滑稽。
洛望舒是来自现代治安稳定社会的良民,而萧寒策生于斯长于斯,深谙人命如草芥的道理。
他倒是不慌,朝洛望舒伸出一只手来,温声安慰道:“别怕,小师姐。有我在呢。”
洛望舒颤颤巍巍地将手搭到萧寒策的手上。
温热的体温自对方生着薄茧的掌心传来,她总算稍微定了定神。
小师弟都不怕,她怕什么?自己可是知道剧情,能够未卜先知的。
而且,灵长类动物的手掌不都长那样吗?
也许那手掌的主人是只死猴子,或者一只大猩猩。
再仔细一瞧,掌骨上的血肉早已被虫蚁蚕食殆尽,徒留森森白骨,乍一看像块崎岖的石头,也难怪方才没注意到。
地底下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只手呢,对吧?
洛望舒拽着萧寒策的手,继续一步一步向洞穴深处走去。
啪嗒——
又有水自洞顶滴落,打在她的额头上。
这里的水可不干净!
洛望舒嫌弃地拿空闲着的手的手背抹过额头,带过丝丝缕缕腐臭的气息。
她刚刚在心中干呕了一声,更恶心的场景便出现在眼前。
只见身前的土地陡然隆起,自那凸起的土层之下,一只只苍白浮肿的手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破土而出!
那些尸手在空中寻觅着、抓握着,血管被泡发了似的狰狞暴突,指头以相当不正常的弧度往后弯曲,如白蛆一般扭动。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鬼!原书里有这一幕嘛??
前世只在网上刷到过的猎奇鬼图突然具象化,洛望舒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攥着身边人手的五指陡然收紧。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
幻境第二层其实并没有变。
这一层名为“畏”,能够折射出入境人此时内心最害怕的东西。
《一念霜寒九州绝》中,萧寒策和他师姐碰见的是一具倒在地上的尸身,他们走过去查看时那尸身却刹那暴起,攫住其中一个人的咽喉。
将眼前那群手与原书剧情相比,洛望舒还真的说不出究竟哪一幕更可怕一些。
萧寒策毕竟是气运之子,即便不知剧情也很快勘破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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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
他轻柔地挣开洛望舒的五指,一手掐起剑诀,另一手握住宝剑向前挥去。
月华般冷冽的剑光扫过,眼前一片狂魔乱舞的手尽数被斩断,剩下半截流着黑血的残臂们一溜烟缩回地底。
第二层蜃境随之坍缩。
“师弟做得真棒!”洛望舒不忘给他鼓掌,“此乃蜃境第二层——畏。”
“皎皎师姐,我对蜃境知之甚少,请问前方还有哪几层?”
洛望舒自然不可把什么都泄露给他,不然还怎么走完剧情安心死遁?
她只得斟酌着说:“据我所知,蜃境一共四层,前两层不难,方才咱们已经走过了。真正凶险的还在后头。”
“即将到来的第三层名为‘欲’,在这层幻境中,你将会见到最想见的、甚至是现实中已经逝去的人,与之做你最想做的事。许多修士即使知道这是一场幻梦,由于美梦太美,仍会沉沦其中不愿醒来。”
闻言,萧寒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再往后的第四层名为‘我’,与入境人的自我意识有关。古籍对这一层记载甚少,只说其极擅蛊惑人心,与人的自我认知牵连很深。但幻境无非也就那样,只要入境人心念坚定,便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
“知道了,师姐。”
洛望舒轻轻“嗯”了一声,二人继续向前。
走着走着,终于来到洞穴的出口,眼前景色豁然开朗。
他们所在原来是一座山体的内部。
不过那山从中间被掏空了,敞着道小口,昏暗的日光自天井般的口子倾泻而下。
眼前绿草如茵,鲜花着锦,点点萤火闪烁其中,还有阳光被空气中尘埃驻留下的径迹,看着倒真有几分梦幻。
“你别说,这里还挺美的。”
身边人突然停下脚步,洛望舒以为他在欣赏风景,于是也笑着赞叹了一句。
却没像往常一样听到回音。
洛望舒眨眨眼。
这么快就到第三层了?
扭头一看,只见萧寒策双眼紧阖,像是站在原地睡着了。
那人闭着眼,睫毛依旧浓密,鼻梁也依旧英挺,嘴角的弧度似乎因为美梦可疑地扬起。
毕竟亲人般相处了三年,即便是条狗也早该养出感情了。
再多看两眼罢,很快便要看不着了。
洛望舒静静地注视了他片刻,随后从白玉瓶中倒出一颗丹药,果断地吞下。
灵魂出窍丹的作用时间是一个时辰,距服用到生效还要再过上一炷香的时间。
是时候了。
20. 死亡剧情
“小皎,晚上早点儿回来。”玄关前,程雁为女儿掖了掖衣领子,“咱家不差你挣的那三瓜俩枣,何必那么辛苦?”
洛皎正色道:“程女士,劳动最光荣,这不是从小您教导我的吗?”
“但你也没必要天天加班到十点啊!可以换份轻松点的工作嘛,照我看,你爸上回说的那个……”
这时,电梯来了。
洛皎一溜烟钻入电梯门,微笑着朝她妈挥手:“走了啊,妈。”
“哎,路上小心……”
按下负一层按钮,电梯缓缓下降,把她妈的声音关在门外。
如果洛皎知道那天会发生什么,她也许不会走得那么着急,更或许会干脆听程雁的话,真把工作辞了做全职女儿也说不定呢。
可惜没有如果。
吞下灵魂出窍丹之后,洛望舒忽然感到头脑昏昏沉沉的,不知是丹药开始起效,还是她和萧寒策一样也被拉进了蜃境第三层。
总之好困。
总之好想睡觉……
再醒来时,她已经不在那个生长着鲜花芳草的山旮旯里了。
强烈的白炽灯光照耀下,洛望舒刚睁开眼就赶紧闭了回去,还是没忍住被刺激得打了一个喷嚏。
“皎皎!皎皎!你醒了?”
中年妇女的声音听着既惊喜又焦急。
这是……她妈妈的声音?
洛望舒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强光,她缓缓睁开眼。
头上好像还缠着纱布,好痛,浑身都好痛。
但洛望舒还是睁开眼,朦朦胧胧地认出旁边人的脸。
真的是妈妈!
“妈,你别着急。我这不好好的吗。”
好久都没喝水的嗓子分外沙哑,话音刚落,洛望舒便剧烈地咳嗽开。
程雁赶忙端着一杯温水递到她口边。
“宝贝,你受罪了,吓死妈妈了……”
程雁把那杯温水放回床头柜上,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女儿,眼尾通红甚是可怜。
眼睛视物的能力一点点恢复,洛望舒看清母亲凹陷下去的脸颊,乌黑的眼圈还有浮肿的眼袋。
程女士她最爱漂亮,也一直健康饮食、规律作息,很会保养自己,现在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洛望舒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好在,现在自己终于回来了。
等等!
一道精光从洛望舒眼中闪过。
她不是和傲天弟一起跌入蜃境了吗?
明明还没攒够灵石,怎么突然回家了?!
难道说……
“妈妈,你好好的,等我回来。”
洛望舒一字一顿道,目光中似有万千留恋。
她狠下心来闭上双眼,同心心念念的家人告别。
再睁眼时,却仍未回到那山洞,而是来到了万岳玄都边界的某个地方。
马蹄的踏地声,车轮碾地的轱辘声。
描金绘彩的车辇自土路上驶过,卷起黄蒙蒙的尘烟。
天空灰沉沉一片,柳条已发新芽,在料峭春风中萧瑟地摇摆。
眼前的一切好像水洗过似的,套着一层黯淡陈旧的罩子,大抵是某人回忆中的情景。
洛望舒突然感觉什么东西勾住了她的衣角,低头一看,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那孩子满脸脏污,眼睛倒是很明亮。
而且,看着还有几分眼熟……
是萧寒策!
敢情并非她自己有两重蜃境,而是被拽入别人的梦里了。
“你这孩子,无缘无故扯我衣服作甚?”
洛望舒皱起眉头,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洛望舒认出了那小孩儿,那小孩儿却还不认识她。
“大姐姐,我饿……”
萧寒策连忙缩回手,怯生生道。
“你饿就饿呗,与我何干?”
洛望舒被他气笑了,但还是拿着灵石往旁边的烧饼摊上去。
“姑娘,请问您要什么样的烧饼?”
“加俩蛋,一根肠儿。”
“好嘞!”
“谢谢姐姐!”
萧寒策接过那烧饼,纵然已经饿得眼冒绿光,仍然不忘先道谢。
“乖孩子,真有礼貌。”
洛望舒一下同情心泛滥,摸了摸他的头。
小孩双手捧着烧饼,吃得很香。
吃着吃着,他竟然飞快地长大了,从四五岁变成了约摸十岁的模样,旁边也随之涌来几个壮汉,一脸凶神恶煞地围在他们身边。
洛望舒见状,指尖一弹,汹涌而出的灵力波将那些彪形大汉击倒在地。
她看得直乐呵。
小师弟,没想我在你心中的形象这么伟岸?
一扭头,方才那小孩子已经长成了十七岁时那个俊朗无俦的少年。
他托腮朝洛望舒看去,黑而深邃的眸子里闪动着影影绰绰的光。
“小师姐……”
萧寒策突然启口唤她。
还没待洛望舒作出什么反应,少年便欺身压过来,一只手像捧着宝贝似的托着她的下颌。
洛望舒想把他推开,却发现自己的身躯不听使唤,一动也动不得。
“皎皎,我知道这里是蜃境。”萧寒策喃喃道,“所以无论我做什么都没关系吧……”
说完,他的脑袋便凑过来,珍而重之地在洛望舒嘴唇上啄了一口。
躯壳内,洛望舒的灵体已然从头红温到脚,几乎熟透了。
不是?她初吻就这样莫名其妙交代在蜃境里了???
而且自己之前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嘛为什么这小苗子又长歪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师姐,对不起。我要出去找真正的你了。”
萧寒策说着,那只手爱怜地自洛望舒脸颊抚过,终究还是依依不舍,又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
洛望舒大脑当即宕机。
“宿主!你快醒醒啊宿主!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一道声音自神识内传来。
是系统带着哭腔的呼喊。
“……别闹,好困。统统,让我再睡会儿。”
洛望舒嘟囔道。
“……小师姐!皎皎!……快醒醒,你说过要和我并肩作战的!”
另一道声音来自外界。
这下洛望舒不得不睁眼了。
刚睁开眼,就和双手握着她肩膀的萧寒策对了个正着。
两人此时脸对着脸靠得极近,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他们无一例外,都联想到方才蜃境中的场景,只不过一个装作自己不知道,另一个不知道对方其实知道。
——扑通!
不知谁的心跳得那么重、那么急。
还是洛望舒先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
“抱歉师姐,失礼了。”
萧寒策哑声道。
此时洛望舒觉得分外尴尬,她也不再想着什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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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面再多看两眼的了,径直往阳光洒着的草坪走去。
“走吧,蜃境不是还有一层吗。”
萧寒策赶忙跟上。
蜃境第四层——“我”。
早知道最后两层衔接得很紧密,没想到来得竟快成这样。
走出去没两步,萧寒策便忽然脑袋一沉,直直向后倒去。
好在这时灵魂出窍丹已经生效,带来无敌霸体效果,洛望舒甚至都没有受到这层蜃境的影响。
她可以心无旁骛地过完最后这段剧情。
洛望舒向前一步,走入了对方的梦境中。
白茫茫一片的大雪中,身着玄衣的少年骑着一匹黑马,桀骜倜傥。
他没拿剑,而是背着一篓白羽箭、一张弓。
枪戟棍钺、弓弩铳叉,萧寒策样样都会,样样都精通。
纷纷落雪中,一个黑点儿时隐时现。
萧寒策驾马疾奔过去,一看,是他自己。
区区真假猕猴的把戏,还想困住本尊我?
他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殊不知此时弯弓射箭的是他的灵体,而站在远处那个木呆呆的人是他没有灵体的肉身。
肉身灵体但凡死一个,除非神仙下凡,否则这个人当即就嗝儿屁啦。
少年随意抬手拉满弓,灵力蓄势待发。
一箭穿心。
似是有感应存在,萧寒策蓦地感到心尖儿也一阵刺痛。
他终于从幻境中醒来,灵体回归肉身,朝方才落箭之处一望。
倒在血泊中那人,似乎十分眼熟?
萧寒策起先只是疑惑地抬眼,紧接着,他的瞳孔急剧缩小。
那是师姐?
那人竟是师姐??
他杀了她???
他杀了师姐!!!
他竟然、竟然……亲手,用箭射穿了对他最好的人?
……他竟然,真的杀了那个……那个他最爱的人?!
“不!!!!!”
少年绝望地哭喊。
“阿策,别哭,以后要好好的……”
洛望舒在他怀里,说完了原身最后一句台词。
死去的自己还被那人搂在怀里,洛望舒的灵体飘上半空。
死遁装置塑造出的新肉身已经被师尊放在山下,她只要过去就能原地复活。
好不容易走完那些剧情,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理应吹锣打鼓、欢欣庆祝一番。
可不知为何,看到少年悲恸绝望的侧颜,她也不禁为之动容。
此时,洛望舒依稀理解了原身那个白月光心甘情愿挡剑的行为。
虽说知道如果此人之后坐拥三宫六院,她是决计不可能为他赴死的。
可是假若,萧寒策此时还只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师弟呢?
他还只是会甜腻腻叫她师姐,有什么好东西,自己一口都不吃,只想着全给他的小少年呢?
如果没有剧情的束缚,也没有假死装备的存在,洛望舒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她只是开始钦佩起原身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了。
“——叮咚!”
这时,顾断秋往她系统里转了一颗灵石。
必须得走了。
洛望舒轻轻叹息。
终究飘然出了山洞,往万岳玄都方向去了。
空中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不知谁的缥缈的叹息。
萧寒策迷茫地抬头,脸颊泪痕未干。
21. 死遁之后
第四层蜃境攻克,蜃妖现出原形,是一只巨大的海蛞蝓。
深蓝色,身布黄斑,长着触角。
恶心地蠕动着的软体动物。
萧寒策永远记住了此类生物的模样。
他没再用剑,甚至也没抬手,强大的灵流直接自脊背后迸发,瞬间将那海蛞蝓斩为数截。
这还没够。
灵流倾泻一空后,体内的魔气终究无从压制,或者说,这具身体的主人此时压根没想再拘着。
小师姐说,他是人是魔都无所谓。
唯一一个这样说过的人走了。
无数墨黑的烟雾自萧寒策躯体当中汹涌而出,其量之大甚至吞没了先前磅礴的灵流。
皆冲海蛞蝓尚还扭动着的残块而去。
残块刚与魔气接触,便发出了“呲——”的声响,霎那间青烟弥漫,像极了几天前他们同吃的烤鱿鱼。
不过烤鱿鱼尚保留着肥美的肉块,海蛞蝓则直接从有机质被煎熬成了无机质。
一缕青烟一捧灰,便是蜃妖最终的归宿。
灰烬漫漫洒落,徒留一个圆球悬浮在半空。
海蛞蝓作恶多端,已然凝出一枚强大的妖核。
那妖核似琉璃、似明鉴,其内可以折射人间万千幻梦,此时分明映出纷繁的回忆、那人的笑靥。
坊间有些邪修称,这等屠戮无数的大妖的妖核足以助长起码十年修为,哪怕自己不肯用,放到黑市上也能卖个高价。
萧寒策却没有俯身去捡起那妖核充当鏖战的奖赏,亦没有咬牙切齿、失声痛哭。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再度翻涌起周身魔气,将那妖核绞碎。
不过灰飞烟灭。
不过化为齑粉。
萧寒策马不停蹄地去答复了委托,又马不停蹄地抗着师姐穿了一个血窟窿的身体,回到了自在峰。
纵然早便熟知剧情,顾断秋仍然不得不听少年口述一遍这段难以启齿的悲剧。
他挥挥手,先屏退林如海。
萧寒策机械地将入蜃境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述说,不加矫饰,不假言辞。
“是我的错。”
“弟子妄自尊大,错杀同门,错杀至亲之人,罪不可恕,请师尊责罚。”
他跪在地上道。
顾断秋眸光沉静,只是说:“你师姐一定不愿我罚你。”
再召回林如海后,那每天都怂包般挨骂的师兄竟是当着二人的面嚎啕大哭。
刚刚他已经请来松研长老,又拜托表舅找了整座归藏峰,乃至整个列岳宗的厉害药修看过洛望舒,得出的结论都无一例外:全无回天之力了。
若是师尊和师兄怨他,骂他,萧寒策此时都甘愿一一受着,认为他们说得对,说得好,起码能让他心中稍微痛快一些。
可就连林如海都只是心如死灰般看他一眼:“萧师弟,亡者为重。小师妹她……生前不让我教训你,我便听她的。你自己……从此好自为之。”
顾断秋也于心不忍,温言安慰他:“你师姐因你而亡,希望你永远记得,不要荒废本领,带着她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少年唇色煞白,眼神木讷,依旧一声不吭。
平日冥顽不灵的林如海这时突然福至心灵,他拍了拍萧寒策的肩膀:“小师妹平日最喜欢你了。你别这么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她一定盼望你多笑笑。早点儿走出来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这句话一如随手射出的那枝箭,剜透了萧寒策的心。
走出来……吗?
师姐那时,也说,要好好的。
可他能好吗?他还配好吗?
顾断秋见萧寒策神情特别不对劲儿,欲言又止,可话到口边终究化作一声叹息:“如海,咱们走。让你师弟自己待会儿吧。”
自那天起,萧寒策便功也不去练,课也不去上,成日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顾断秋前两天还来探望这位弟子,给他带些吃食。
不过师尊到底是一峰之主日理万机,同时还在下界管着不少产业,可谓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萧寒策又总是一副油盐不进、郁郁寡欢的样子,久而久之,他便也只丢下一瓶足够活个把月的辟谷丹,不再过来了。
毕竟是《一念霜寒九州绝》的龙傲天男主,难道还能耗死在这件事上不成?
笃!笃笃!
这一天,久久无人问津的门忽然被敲响。
“有人吗?快开门!”
门外传来黎越散漫而带着傲气的声音。
萧寒策先前一直双眼空洞地蜷缩在床角,听到门响,终于走下床去,慢吞吞地把门打开。
“喂,你们逍遥外卖怎么还不开张?下山历练完休息了那么多天该休息好了吧?我家娉娉师姐想吃了。”
“逍遥外卖不会再营业了。”
萧寒策低声说,随后“砰”地一声把门合上了。
没问清楚为什么,黎越岂会善罢甘休?
他不停地咣咣地拍着萧寒策的房门。
终于,门再次猛地被拉开,吓了他一跳,险些扑倒在萧寒策身上。
“为什么啊?钱不想挣了还是怎么着的,好好说清楚原因不行吗……”
“小师姐不在了。”
“她去哪儿了?”
黎越一点儿都没往那方面想,故而没反应过来。
萧寒策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啊?我爹没告诉我,洛、洛老板她……”
黎越终于大彻大悟,显然,这件事也对他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虽说修真界魔物横行,修士们死伤的概率是大一些,但这也是黎越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一位鲜活的同龄人消逝在面前。
“兄弟,节哀。”
黎越把一只手放在萧寒策的肩膀上,张了张嘴,终究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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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寒策垂下眸子,又把门掩上了。
黎越平日里看似吊儿郎当不着调,真到了要紧时候倒是十分仗义。
那天吃了萧寒策的闭门羹后,他也不恼,隔三差五地来敲门。
“萧寒策!你快出来,这都旷了多久课了?你再不出来上课,我就让我爹把你从列岳宗除门了!”
“你不在,我可就成了御剑课的第一了!你快出来行不行?没人跟我比,真的很无聊啊……”
“回元轩聘请了新大厨,和你师姐做的饭菜味道可像了,要不要出来尝尝?”
……
可是门内始终没有回音。
黎越没法了,只得偷偷去他爹的书房翻名册,使出一些小手段。
“喂!萧寒策,你娘给你来信了,快出来看看!”
萧寒策只得开门。
门外的确有一封信在等着他,不过拿信的人并非黎越,而是何娉娉。
她和洛望舒不过相差几岁,都是正当最好年华、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外貌和身形上难免有些相似的地方。
萧寒策看着何娉娉,本以为已经麻木的心又被一阵窒息和痛苦攫住了。
黎越的师姐还在,他的师姐却已经走了。
“寒策是吧?我与你师姐年岁相近,思维大抵也有些类似之处,她不在了,我便代她同你说几句真心话吧。”
何娉娉柔声道。
萧寒策终于没再关门。
黎越惯是吵闹又爱耍小孩子脾气的,今日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小狗似的静悄悄待在旁边。
那天过后,许是何娉娉讲的道理起了效,许是萧寒策收到了他娘给他的信,终于回想起昔年立志成才的抱负,总之他终于愿意从房屋里走出来,重拾荒废已久的课业。
只不过,他眼里的光永远地暗下去了。
那边萎靡不振之时,洛望舒这里则是新店开业,张灯结彩,忙得不亦乐乎。
自在峰时期,靠着逍遥外卖的月卡生意,减去购入食材的钱和给萧寒策的跑腿费,再排除掉种种损耗,她一个月差不多能挣五万灵石,一年便能挣六十万。前两年统共挣了一百二十万,第三年还没过去一半,只挣得不到二十万,统共便有将将一百四十万的启动资金。
这其中的一百万,她都交由顾断秋替她在万岳玄都界外的汴京城盘了一家酒肆。
据这位老乡说,他前世家里是搞实业的,当过包工头也开过小饭馆,这种选店的事情交给他,准没错!
的确,最后盘下的酒肆地理位置极好,而且装修也不赖,虽是有几分暴发户气质,但用的都是真材实料。
洛望舒把那些花里胡哨的字画、红红绿绿的花瓶撤下,店里瞬间清爽不少。
她又自去请来木匠,打了几套极简风的桌椅板凳摆在店里,中和一下硬装修奢靡腐败的气息。
——嘿!你别说,还真看着有模有样的。
22. 开业大吉
来到洛望舒位于玉京城的未来主阵地,一进门,宽阔敞亮的大堂映入眼帘,其间摆放着多套方桌条凳,是招待散客的地方,未来也要数这里最为热闹。
大门一侧是间账房。
以往洛望舒把这些算账的麻烦活都甩给萧寒策干,而今他不在了,少不了要再雇一位账房先生。
账房前安置着几摞黑釉瓦瓮,瓮口被红粗布严严实实地封起——不过当下这些黑瓮里还未装进酒,因着酒是那尊璇玑五味鼎没法自己生产的,只能日后从外头进购。
除算盘和账簿外,账房柜台上还不能免俗地摆着一只口衔通宝的金蟾,再连同一棵水灵灵的翡翠白菜。
这些都是酒楼上一位主人留下的,与而今新布设出的偏重于内秀的格调不甚吻合,但毕竟新店开张,哪怕只为着图个好彩头,洛望舒也不曾把它们同先前那些勾着铜边的豪奢桌椅一同置换掉。
酒楼一层的布设说完,且上二楼去。
上面这层专门用来安放雅间,一侧是传统的封闭包间,适合喜欢清静或是要在酒桌上商议要事的贵客,另一侧则是临栏阁子,不设围挡,从这里看下去,可将一楼风景一览无余。
洛望舒想着,或许等将来酒楼挣到了钱,自己可另请些唱曲儿的演马戏的过来热闹一番,借机招徕更多生意。
二楼两侧包厢之间,一道楼梯连通着走廊,走廊很是宽敞,未来跑堂的伙计端茶送水、楼上楼下来回跑时不至于撞到客人身上。
原先这里摆着有好几个一人高的、描绘着金枝玉叶的大花瓶,现如今也都让洛望舒叫收破烂儿的荷担郎来拣走了。
本就是该走路的地方,还是好好让它发挥走路的作用吧。
她可不想在客人的必经之处挨挨挤挤摆上一堆易碎物,做货真价实的碰瓷生意。
餐桌餐椅都换了,餐具自然也添置了些新的,和定做的那些新桌椅一样,都主打一个极简风。
不过,这些盘子碗碟的虽看着素雅,上面没有多余的花样纹饰,若是真有懂行的来了一看,也一定会赞声“这老板有品味”。
洛望舒自前世呱呱坠地起便习惯于品质生活,愈是对于细枝末节的小地方,愈是惯爱挑剔。
店老板本人爱享受,开店时也肯在这些地方花灵石,所选绝非粗陶面瓦的廉价餐具,而是精挑细选了饶州产的影青瓷。
那影青瓷素有“饶玉”之称,胎子白里透出青,青中泛着白,又匀净又透亮。
而且,以现代人的眼光看,这样繁复工序精心产出的成品,一定不会因为重金属污染吃出病来。
酒楼内的布置姑且这样打住了,若还要养什么盆景绿植充当装饰,或是摆些精巧物件作为门面,那都日后再说。
当下要紧的,是赶紧开业大吉。
桌椅门面一应俱全,距开业还差些什么呢?自然是雇人了。
说是“雇”人,其实这个世界人口买卖更为盛行,几两银子,一张卖身契,便能左右得了一个没什么修仙天赋的普通穷苦人的一生。
——或者说,那些被买卖的奴隶当中其实也有能修仙的,正如原来世界的穷人中或许也有会读书的,却都因世道被埋没,还未崭露头角便泯然众人矣。
作为前世一名自主选择被劳役的打工人,纵然洛望舒打心眼里排斥封建剥削制度的存在,但没人用可是不行。
几番权衡之下,她不得不掉尽节操入乡随俗,往奴隶市场去了。
人牙子见她衣着清贵、气质不凡,猜想也许是临近的万岳玄都过来的仙君,于是亲自领着她往人圈儿里面去。
洛望舒看着身边这群待沽货物般的人们,来自现代社会的价值观再度暗自发功,不由得唏嘘不已。
身处这样的时代,这样的世界,能活着便不是件易事了。
这其中有些人生来就为奴籍,有些人是被捉来卖了,还有一些人则比较特殊,亲手将自己发卖。
或是为全心中道义,卖了自己给家里人换些银两,或是来自闹灾荒的穷地方,跟着人贩子走好歹有口吃的,也算是一条活路。
都是穷苦的人儿,无论为奴为婢,亦或是为自己所奴役,生活都谈不上容易啊。
待到攒够了一百亿灵石,她一定会马上买下商城的复活装置,回到原世界中和家人团圆。
但在此之前,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干点儿“安得广厦千万间”的事情,给这些努力生活着的可怜人儿一些庇佑呢?
“不知女郎想买什么样的?”
洛望舒正暗自思忖着,身旁人牙子的声音传来,忽地让她回过神来。
“我想要年纪轻一些,踏实机灵的。”
人牙子于是将她领到一群少年儿童中:“年纪小的都在这儿了。至于这踏实机灵,我们做贩子的却只是中间商,对他们的品行不甚了解。恐怕得女郎亲自前去问话,靠自己挑选了。”
洛望舒点头应过,自去那人群之中转悠去了。
最先引得她注意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原因无他,只见那少年衣着朴素但眼神中带着倔强,让洛望舒有一种似是故人来的感觉。
可她刚朝那少年望去一眼,人牙子便恰好看见,道:“姑娘,这男仆平时话都不怎么说,恐怕有些傻。你若买他来干活可以,旁的大抵不行。”
洛望舒心里两个小人儿开始对话。
一个小人儿说,这小男孩儿沉默寡言,说话结巴,你若把他留在这儿,肯定要受欺负!
另一个说,这小孩儿看起来挺老实的,往往不爱说话的人爱干活,不如便买下他。而且他体格还挺健壮,别说端水切菜,将来当个安保也是。
道义与利益同时得到满足,洛望舒毫不犹豫走到那少年跟前,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男孩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突如其来的既视感一下把洛望舒逗乐了。
嘿,可真像!
一手牵起那男孩,洛望舒又径直往人堆里面去。
这回吸引她注意的是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同她手里牵着的男孩年岁相当,而且长得很漂亮。
洛望舒心里的小人又开始打架了。
一个小人说,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当今这世道,若把她留在这儿为奴为婢,恐怕……
另一个小人说,这女孩子形象好气质佳,正好带回去做前台,颜值也是一面招牌,她酒肆的脸面于是有了。
洛望舒欣然,朝着那小姑娘走去。
美貌是个好东西,但如果漂亮这张牌单出,而没有加以任何保护,便会招来许多不善的觊觎。
那些看着就不像好人的家伙来挑选时,这小姑娘总是低垂着头,耷拉着一张小脸,这才没被早早挑走。
“小妹妹,你愿意跟我离开这个地方吗?”
洛望舒微微倾身,平视着询问那姑娘。
那姑娘抬起头,看见是位小姐姐,这才含羞带怯地“嗯”了一声。
和人牙子结过账,洛望舒牵着俩小孩儿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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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走去,路上问他们:“你们各自在原先的家中都有名字吗?”
少年之前看着便腼腆内向些,此时果真抿着嘴不作声。
少女没想到其实很活泼,见状先叽叽喳喳地抢答了。
“主子,我有。不过我不喜欢自己先前的名字,而今跟了主子,我便是主子的人了,请主人重新为我取一个。”
洛望舒笑了。
倒是个思维活泛、开朗敏捷的姑娘。
虽然洛望舒自认为她自己属于遇事大方不扭捏,平日低调内敛不来事的类型,但其实她并不讨厌这种热热闹闹的气质,尤其不会反感这种特质出现在女孩子身上。
“那好,观今日之气象,‘川霁浮烟敛,山明落照移’(注1),从这首诗里取吧。”
闻罢,小姑娘眼前一亮:“主子真会作诗!我叫‘川霁’可以吗?”
洛望舒再度莞尔,当即冒领下那首古诗的署名权:“当然可以。”
随后,两双顾盼的美目均是转向小少年。
小少年结结巴巴道:“我叫齐乐乐,而今被卖了,所以我没有姓了。”
“好吧,那以后我们便叫你乐乐。”
洛望舒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两个都是身世坎坷的可怜孩子啊。
餐馆的装潢、餐具的类型乃至店小二的挑选可以依着老板的品味来,市场调研却是不得不做的,她需要了解玉京城内市民的口味,看看和列岳宗那群弟子长老们的是否有什么不同,还需要对城内她这个定位酒肆菜肴的定价有个大致把握。
于是,洛望舒先没急着营业,而是去玉京城内的大街小巷溜达了两圈,从生意红火的大酒楼到酒香巷深的小饭馆,通通尝了个遍,同时结合自己酒肆的水平作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定价。
在城里开酒楼,挣得自然得比在山上送外卖高上一些。
与此同时,洛望舒还教给楼里新来两个小孩一些事情。
乐乐外形和小时候的萧寒策是一个款的,性子也和他很像,看着别别扭扭不善言辞,其实是个实干派,做事勤恳不扭捏。
而且原来他并不结巴,只是不爱说话,洛望舒告诉他该怎样端盘子、报菜名后,他做得是行云流水,丝毫不马虎。
小姑娘川霁则十分聪明,洛望舒教俩小孩儿读书写字时,属她学得最快。教到后来,洛望舒便让她先学,然后再去教乐乐。
此外,洛望舒还教了她算术,虽说作为初学者,她只能算些简单的,作为兼管账房的前台却是绰绰有余了。
万事俱备,洛望舒往店门口挂上一面题着“明月楼”的牌匾,牌面两边亦悬挂着黄底红流苏的酒旗,迎风飘扬,好不气派。
和逍遥外卖一样,洛望舒对这家新酒楼的定位也是好吃不贵,主要走量,故而名字不必取得多么曲高和寡,朗朗上口、便于记忆才是要紧事。
开业之际,师尊顾断秋往她账上打了十万灵石,说是一部分是委托前那几日她和萧寒策在蓬莱挣得的,另一部分是顾断秋给她的乔迁之礼。
洛望舒毫不客气地尽数收下。
老乡的心意自不必提。那在蓬莱摆摊的收入,虽说算是她和萧寒策共同所得,但委托报酬都归萧寒策了,卖盒饭挣来的钱全给她也不为过。
此外,顾断秋还像他们原来世界恭贺小老板新店开张一样,颇有情调地定了几束鲜花过来,装点红火的气息,正好补足了酒楼里暂时没摆装饰物的空缺。
明月楼,这家位于玉京城的新酒肆,便这样堂堂开业了。
23. 亦敌亦客
刚开业没几天,明月楼中便已人来人往、宾客如云。
这当然不只因为洛望舒运气好,更与她的手段脱不开干系。
一来,新店开张期间,洛望舒特意设置全场菜肴以尝鲜价出售,均打八八折优惠。一顿饭的饭钱若满两千灵石,结账时还可抓阄,许就能抽到那免单的好彩头。
这些促销法子在现代都烂大街了,放到古代却是颇为瞩目。
二则那万岳玄都地界民风开放,接纳度高,玉京城市民兼收并蓄,都乐意图个新鲜,她于是提前放出风声,招徕客人尝尝这家新酒肆里不一样的特色菜。
此外,洛望舒还效仿前世那些大商场和美食街,委派本店颜值担当川霁站在店门口当活招牌,小姑娘用那银铃般清脆的嗓音报报菜名,并兼顾分发传单。
她和乐乐两人则一个切菜,一个跑堂,轮流干着,忙得不亦乐乎。
除却被传单、布告、小丫头的吆喝声吸引来的游人,明月楼开业第三日,还迎来了一位稀客。
来者是位清瘦的中年男子,下颌蓄着一绺小胡子,身着紫色绸衫,两指之间松松搭着一管黑烟斗,看起来既文雅又倜傥。
他不认识洛望舒,洛望舒却记得他。
——不正是先前她做市场调研时碰过面的,玉京城最大酒肆,清风楼那位尹掌柜吗?
洛望舒之所以认出了尹掌柜,不是因为她记性有多么好,而是初见面时对方确实做了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事。
那日在清风楼,洛望舒刚落座,还没待点菜,店里便闯入一位醉醺醺的达官显贵。
“掌柜的呢?给老子滚出来!”
这位贵人衣着华丽讲究,出口却声如炸雷、毫不客气。
他名叫赵子虎,是玉京城某赵姓富商家中的次子,赵富商老来得子,对他自是不胜疼宠,把虎子哥从小娇惯到大,养成一位嚣张跋扈以至闻名玉京的纨绔。
“哗啦——砰!”
赵子虎随脚踢翻门前一张摆满残羹冷炙的桌案。
碗碟跌碎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锐响。满堂食客闻声纷纷抬头,脸上俱是惊惶。
有的客人胆小谨慎一些,桌上饭菜还剩下大半,这就搁下筷子,悄咪咪地从酒肆侧门溜走了。
一顿饭钱算不得什么,人身安全却兹事体大,若被这闹事的醉鬼不慎伤着,可上哪儿说理去?
洛望舒却不慌不忙,只安安稳稳地坐在原位,手中还托起茶杯轻呷一口,不动声色地望着眼前这幕闹剧。
很快,自己的酒楼也即将开张。
作为准同行,她还真想看看,清风楼,这个玉京城最为赫赫有名的老前辈,会怎么处理在店里闹事的醉鬼呢?
尹掌柜从容不迫,对着店小二忙不迭耳语些什么,好像把什么都交代完后,这才稳步走上前去。
他脸上浮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温煦而不显谄媚:“赵爷您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可是伙计们伺候不周?您且消消气,坐下说话。”
赵子虎斜睨着他,嗤笑一声,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另一张人走茶凉的桌案上,震得碗筷乱跳:“少他娘废话!今日这顿饭钱,虎爷我——免了!”
他拉长声调,得意洋洋地环视一圈酒肆里所剩无几而皆噤若寒蝉的食客。
“往后,这条街上,凡是我赵子虎踏进的门,都得是这规矩!懂?”
洛望舒内心狂笑。
这醉鬼是个好醉鬼,纨绔也是个好纨绔,虽说傻了一些,但闹上这么一出,原来是为了包场请客啊!
赵子虎醉意醺然,迷迷糊糊间对上一双秀丽好看、笑意晏晏的眉眼。
“……你是?”
他脚下虚浮,跌跌撞撞地朝洛望舒迈去两步。
尹掌柜连忙倾身挡在他面前,同时扭头对洛望舒致以一个饱含歉意的目光。
“赵爷威名,尹某岂敢不知?只是小店薄利,上有老灶要烧,下有伙计要养,这开门做生意的规矩,总得守一守。”
他转头,语气陡然拔高,清晰果断地嘱咐店里跑堂的:“阿青!取我柜上那坛珍藏十年的‘女儿红’来,给张爷尝尝鲜,压压火气!”
那名唤阿青的店小二方才被吓傻了,听尹掌柜唤他,这才如梦初醒,慌忙钻进柜台深处,抱着一坛泥封陈旧的酒出来,战战兢兢地搁在赵子虎面前的桌上。
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赵子虎贪婪地吸了一口,面色稍缓:“哼,算你姓尹的识相!”
他灌了还没两口酒,门外便匆匆跑进来一群身着褐衣、家仆模样的人。
“少爷,您怎么又喝醉酒在外头闹事了!”
“别……别管我!让我喝!”
“快回家吧,老爷夫人都着急了!”
赵子虎这才软下身子,任由家仆们架起他拖走,同时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坛女儿红,无论如何也不撒手。
洛望舒抬头,透过窗扇的栅格往酒肆外一望。
只见店里其他跑堂的此时也在外面,朝着方才因故没吃饱就离开的客人点头哈腰,双手递还去灵石帖子。
想来方才尹掌柜便吩咐给他们这两件事,其一是去赵府打小报告叫家长,其二便是给客人赔礼道歉了。
高,实在是高!
洛望舒看戏看得笑弯了眼,几乎要给尹掌柜鼓掌。
若是一般酒后寻衅滋事的,酒肆直接报到衙门上去,或是唤来城里巡防的卫兵便好。
但这赵子虎可不同,得罪了他,便相当于得罪了那位赵姓富商的全族,万万不可用常规手段来解决。
尹掌柜的做法,与洛望舒先前一直讲求的以礼待客、和气生财,乃至于那句经典的“顾客就是上帝”都不谋而合。
这姜,果真还得是老的辣!简直可以称得上“春风化雨,雷霆手段”!
送走赵子虎,尹掌柜头发都没乱一根,只是轻轻掸了掸身上莫须有的尘埃。
“惊扰诸位了。”他冲着众人深深一揖,话音中带着令人心安的熨帖,“今日在座所有贵客,酒水全免,再另送一道本店新出的''玉露羹''压惊。阿青——”
“小的在!”
阿青一脸崇拜地看着掌柜,闻言,抖擞一下站直了身子。
“把地,仔细擦干净。”尹掌柜音调不高,却字字清晰,“所有破损的物件,连同那坛女儿红,都一一登记造册,送到赵老爷那儿去。”
吩咐完毕,尹掌柜不再多言,转身向后堂走去。
临到洛望舒跟前,他脚步略停,又露出和善一笑:“真是抱歉,姑娘方才受惊了。想吃些什么?我清风楼给您免单。”
“那便多谢掌柜了。”
洛望舒毫不客气地点单,尝遍了未来竞争对手的招牌菜——还是免费的!
-
不知哪阵风吹得好,小店刚开张,竟把这样一位大人物招来了,真是给她面子。
见贵客进了明月楼的大门,洛望舒不禁在心里啧啧稀奇。
尹掌柜一抬头,看到大堂正前方挂着的那张“请勿吸烟”的告示,只微微一笑,便将手中的烟斗揣回衣兜里了。
洛望舒将他手中行云流水的动作尽收眼底,又暗赞了一句体面。
“客官,来点儿什么?”
她亲自走到那贵人跟前,笑眯眯地递上菜单。
尹掌柜一打量,呦,来点餐这小娘子亦是容貌标致,比起店门口当招牌的那个还不差呢。
嗯,似乎还有些面善。
不过尹掌柜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见过的面孔不计其数,偶有几个眼熟的也正常。
况且,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嘛,“好看的人都千篇一律,丑陋的却各有不同”。
眼前这位美人年纪轻轻,故而尹掌柜没把她往酒楼老板方向想,又默默地在心中的小本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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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了一笔。
这家新开的明月楼,随便一位上来接待的即为年轻美貌的小娘子,比起他们清风楼那些不说歪瓜裂枣,也是相貌平平的店小二赏心悦目得多。可资效仿,可资借鉴啊!
点完菜后是上菜,这回换乐乐端着盘子过来。
小郎君模样也不赖。
尹掌柜愈发肯定了自己先前的见地。
店主人选菜的口味尚且看不出来,挑人的眼光倒是一流!
……或许先前干过些别的花红柳绿的营生,此时要借酒楼生意金盆洗手?
尹掌柜想及此处,不禁摇了摇头,反省自己心思腌臜。
他点了玛瑙肉、莼菜羹、蟹粉狮子头等几道菜,逐一尝过后,便搁下了筷子。
要说这明月楼老板,思维是活泛的,店还没开张,招贴传单之类的便忙活上了。
尹掌柜本有些忌惮,故而才会亲自上门,尝完这些碗碟后却放下心来。
这菜嘛,上得倒是挺快,但于口味上,比起他们清风楼的大厨来,还差不少呢。
尹掌柜捻着胡须,一脸自得地离开了。
洛望舒来收拾桌子,看到桌上菜肴没动过几口,便知道小店的手艺入不得贵人的眼。
好在她并不介意,此人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也知道璇玑五味鼎这一机器造物肯定比不上清风楼高薪聘来大厨的手艺。
但过往逍遥外卖的好评,和开业以来其他食客的表现,都让她内心沉得住气。
尹掌柜是口角挑剔的老饕,而更为广泛的普罗大众却吃不出个二三四五来。
普通食客只知道,他们忙活了一天饿得眼睛发绿的时候,去那些老式酒楼里需要等将近半个时辰才能吃上饭,来明月楼却几乎是刚点就能上菜。
往往最饿的时候吃的那口食物便是最美味的,明月楼正是这句名言的最大受益者。
尹掌柜想,这菜不过上得挺快。
殊不知他们正输在了这个“不过”上。
并且,明月楼上菜不单单是快,出品也相当稳定。
不会有哪位大厨今天心情不好,让学徒工端上来一份半成品,糟心。
当然,这也要得益于这个时代没有预制菜,否则洛望舒这家酒肆恐怕会因为出餐过于迅速,被食客们列入黑榜。
“主子,我们拿些面粉来做索饼可以么?”
忙活完一天,乐乐突然问道。
“可以啊,蛋呀肉呀的都能拿,我同你们一起吃。五味鼎做的东西吃多了,的确是有些腻歪。”
这索饼名字叫饼,其实形状细长,就类似于现代的面条。
一盘索饼热气腾腾地出锅,纵然简单朴实,卖相也不佳,但洛望舒吃惯了璇玑五味鼎做出的菜,觉得活人手下的这一碗也有它的好,至少是锅气十足。
无怪乎那掌柜的尝了两口,便不愿再动筷了。
洛望舒心里到底存着些小芥蒂,也都在索饼入肚的时刻云散烟消。
“好吃!”
她赞道。
“不及主子用仙器所做。”
乐乐不好意思地说。
洛望舒轻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怎得只放了蛋肉,不择些绿叶子增添色泽?”
果然是小孩子,不晓得要补充维生素。
“方才主子只说了蛋肉,故而我不敢动蔬菜。”
洛望舒差点儿没一口索饼喷出去。
逗是真的逗。
像也是真的像。
那个人小时候,一定也曾说过这种话。
“下次可以添些豌豆尖儿茼蒿之类的。放在厨房的食材你们都可以吃。”
“好耶!”川霁发出欢呼声,“多谢娘子,我已经很久没吃得这么满足了。”
洛望舒也微笑,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若是也要与我分享的吃食,便先莫放芫荽进去了。”
24. 人道主义
明月楼的买卖经营得蒸蒸日上,洛老板便又不由得发散思维,打算复兴老本行——送外卖。
自在峰时期,就她和萧寒策两个人忙活,洛望舒尚且觉得绰绰有余。但自打带回川霁和乐乐两个勤勤恳恳的小雇工回来帮忙,她反而开始好逸恶劳,觉得仅就三个人,经营偌大一家酒楼,还要兼顾外卖生意,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
那不如……再去买一个人回来?
不知不觉,她也真的被吃人的封建制度洗脑了啊摔!
趁着酒楼某天休整,洛望舒口嫌体正直,怀揣着惭愧与自责的心情,再度来到人口买卖市场。
人牙子还记得她,笑脸相迎:“不知女郎上回买的人可用来趁手?这会又要挑什么样的?”
洛望舒自动忽略掉人牙子物化人格的形容,沉声道:“要身强力壮,跑得快的。”
“这回倒真恰好有个符合女郎要求的男仆。不过这家伙有些不服从命令,故而往他身上下了顺心蛊,需要女郎保管好。”
洛望舒挑眉:“顺心蛊?”
“哦,女郎若不常接触我们这一行,兴许没听过。这顺心蛊是专门给叛逆的奴隶下的,方便管教他们。”
还没待洛望舒琢磨出那“方便管教”具体是个什么意思,人牙子便已领着她走到男仆面前。
“燕七,你不是会轻功吗?给未来主子表演一下。”
名叫燕七的果真不是善茬,尽管双手被缚着,仍凶狠地睨了他们一眼。
人牙子冷笑,手中蛊主轻轻一捏,燕七五脏六腑便绞痛起来,不禁痛苦地弯下了腰。
“诶停停停,别介啊!”
洛望舒到底来自现代,看不得此等行虐之事,情急之下口音都出来了。
她留意到,燕七虽说身形高大,但周身裸露之处遍布累累伤痕,尤其脸上,横斜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还不乖乖听话?”
人牙子漠然道。
燕七这才开始展示轻功,即便双手被捆绑,却丝毫不影响他脚底动作的灵活,噌地一下迈出十米远。
“回来吧。”
人牙子拍拍手,像是唤一条小狗。
燕七又一脸嫌恶地窜回来了。
“怎么样,女郎可还满意?”人牙子有两幅面孔,对洛望舒这样的客人总是和善地笑着,“有顺心蛊在,姑娘也不必担忧他不听吩咐。只要蛊奴背叛蛊主,便会立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洛望舒心中的道义和利益再度同时妥协。
一来,这人太适合送外卖了!
二来,燕七瞧着饱经凌虐,着实很惨,自己把他领回去,吃饱穿暖不说,也不会打他。
“行,这个人我要了。”
燕七闻言,猛地一抬头,鹰隼般的眼眸被眉头低低压着,分辨不出具体神情。
“精通武艺的奴隶要贵些,五万灵石;顺心蛊从外头采买,是另外的价钱,成本价需一万灵石。那便收您六万?”
听到这个价格,洛望舒有些肉痛,但想想人牙子说得也在理,便将灵石帖子交了出去。
人牙子收了钱后,愈发眉开眼笑,“那这蛊主,我就给您下上了?”
洛望舒点点头,伸出手来。
人牙子走近了两步,双手讨好地捧着,一道红色的影子从他指尖飞出,瞬间没入洛望舒的胳臂。
“下好了。女郎要不要试试?”
人牙子殷勤道。
洛望舒迟疑了一下,看着燕七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开,终究于心不忍,“不必了。”
“你们今日想吃什么?”
回到明月楼后正值饭点,洛望舒问家里两个小孩子。
“我想吃鱼香肉丝!”
川霁说。
“我想吃虾仁炒蛋!”
乐乐道。
过去什么时候,这两道菜也同时出现在餐桌上过?
一种既视感扑面而来,但洛望舒一时间没想起来成因,只是笑着称好。
接着,她把头转向新来的燕七。
“你呢,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
燕七双手抱胸立在那里,没想到会被提问,一时间怔住了。
他原本想说“你们随意就行”,可那三对明亮的眼睛一齐望过来,他喉结滚了滚,还是随口报出一个答案。
“红烧肉吧。”
话音刚刚掷地,洛望舒脑海中便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来。
-
“一份鱼香肉丝,一份虾仁炒蛋,再来一碗白米饭。”
萧寒策而今已经买得起所有丹药了。
师尊给他的辟谷丹吃完后,他又自去买了几瓶回来续命,按理说不怎么需要吃饭。
可是这一天,他不知怎得,鬼使神差地迈进回元轩的大门。
又鬼使神差地点了这两样菜。
洛望舒记不清了,她师弟却常常追忆过往,往昔种种犹历历在目。
那是他和师姐吃的第一顿饭。
菜端上来了,成色颇好。这些年间,回元轩的手艺也有所进步。
然而,饭入口中,萧寒策却宛如嚼蜡,尝不出半点儿味道。
但他还是慢腾腾地、一口一口地将这顿饭吃完了。
踏着夜色回到自在峰,漫漫长阶下白幡飘摇,或白或黄的菊花在阶前堆成一座花冢。
因着逍遥外卖的缘故,洛老板在万岳玄都算是一位小小名人,讣告发出后,前来缅怀的友人众多。
萧寒策匆匆瞥了一眼那些菊花,嘴角抿住,脚下步子却分秒不停。
铜钥匙顺时针旋转,门“喀啦”一声开了。
他走进洛望舒“生前”的故居,流霰庭。
是夜,天朗气清,月色澄澈。
纯净的月光洒入庭院,石板铺就的路面上宛若积水空明,桂枝投下婆娑的倒影,好似水中藻荇交横,风一过便摇曳生姿。
来到自在峰,遇到小师姐之后,萧寒策方知“自在”二字怎么写。
萧映雪虽说爱他,却是个严苛的母亲。
数九寒天,他仍要穿着练功用的单衣,气喘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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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地绕着整座玉京城外沿跑圈。
幼时最贪玩的年纪,他被母亲揪着耳朵老老实实地背书写字,必须当上夫子最得意的门生。
不过萧寒策显然不在乎这些,他只记得母亲对他的好。
萧映雪一年不给自己添一件新衣裳,却肯花大把的灵石把他送进私塾。
萧映雪为了让他拜入讲武堂门下习武,忍着恶心同五六十岁的武馆老板发嗲求情。
就连每次炒菜放了肉,萧映雪都总是悄悄盛到他碗里去,自己不吃一口。
唯有一件事令他难以忘却。
十岁那年,萧寒策对着奸佞之徒释放出魔气,奸人指着他鼻子骂了一句“妖孽”,旋即落荒而逃。
但其实,恐慌的岂止那两个恶棍?
他们姑且只是看到阴森森的魔气,便吓得屁滚尿流了,那股煞气却是实打实地在萧寒策体内冲撞。
彼时他还不知道怎么控制魔流,只感觉一股没来由的力量充斥了自己的灵识、占据了自己的身体,让他几乎要丢掉一切理智,沦落为没有感情,只知血腥屠戮的怪物。
他好害怕。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母亲。
回头之前,他希冀看到娘亲一如既往鼓励的眼神,像教他射箭的师父夸他百发百中时那样欣慰,对他说:“小策儿,你这么小就把那个坏人赶跑了,真棒!”
可是,映入他眸中的是萧映雪瘫软地上的身姿。
与逃走的狂徒别无二致,她脸上不无惊惧,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娘,这是怎么回事?你害怕我吗?”
赶走那两人后,萧寒策盯着自己仍然冒着黑气的双手,茫然无措地问道。
萧映雪摇摇头,脸颊又挂上了两道泪痕。
她将萧寒策紧紧地搂在怀里:“儿,娘永远不会害怕你……”
可是,他被母亲拥在怀中时,分明感受到了她身躯细碎的战栗,以及牙齿轻微的咯咯打颤声。
就连他娘也在怕他。
后来,萧寒策猜想,也许那是因为他爹,是他爹不对,负了他娘,因此她娘才会那么害怕魔。
又或者,是因为魔气真的很令人害怕,且不说数十年前那场流血漂橹、屠戮无数的大战,就只他把浸润着魔气的双手放在狂徒手上的一瞬,那人的皮肉便如同烤焦了似的狰狞毕露。
但无论他后来怎么宽慰自己,彼时彼刻,对于一个十岁的懵懂小儿来说,来自亲生母亲的恐惧却无疑是毁灭性的,摧枯拉朽般将他所有的自信自爱折磨殆尽。
原来并非狂徒胆小,而是自己罪大恶极。
自那之后,萧寒策收敛起周身魔气,成日装出阳光开朗、温驯乖巧的模样,只敢做母亲懂事的孩子。
来到自在峰,他便做师尊勤奋的徒儿,师姐听话的师弟。
直到洛望舒对他说:“阿策,如果你不喜欢大师兄,其实可以不搭理他的。”
直到他偷听到师姐同林如海说:“他是半魔又如何,哪怕他是全魔,又能怎样?”
25. 招魂禁术
流霰居院门落了锁,房屋的门便不额外增加禁制,萧寒策畅通无阻进了屋。
哦,对了。
方才他进院门用的那把钥匙,其实是从师尊那里不问自取而来的。
一间小室内尽是淡淡的馨香。
这如影随形的气息许是屋主人在时留下的,又或者来源于窗棂前瓷瓶中那几枝海棠。
月光柔和似水,自户外惠及屋里,不必点灯便看得清。
海棠花细伶伶地立着,花瓣薄如冰绡,娇美惹怜,只不过边上略微有些卷了。
其他人每往自在峰送一束白菊,萧寒策的心中便要空掉一块,好像揭开了一道伤疤,再度将鲜血淋漓的事实摆在他眼前。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直觉,或者说一种幻想。
在那幻想中,洛望舒还在他身边,他们成功地完成了蓬莱那次委托,击败了蜃妖凯旋归来,并且师姐毫发无损,仅只他自己受了点儿小伤。
萧寒策踱步到窗棂前,指尖托起海棠花瓣,皱了下眉,直接将其从瓶中连茎拔出,枝梗端口平齐,还带着水,湿淋淋地便被随手搁在一旁。
他又从空间扳指中取出几枝新折的换上。
紧接着,萧寒策稳步朝屋内的床榻走去——那上面竟静悄悄躺着一个人!
饶是熟识原书剧情的顾断秋都不会想到,这一世,萧寒策根本没有乖乖地把小师姐的遗体交出去。
早在交付委托之后,回到自在峰之前,他便依着自己读过的古籍,徒手捏出了一具和洛望舒别无二致的傀儡!
至于那人真正的尸身,则被萧寒策带回洛望舒自己的居所,日日用灵力养护着,保留生前模样不腐不败。
他们都以为萧寒策颓然消沉的那段时日,白天他的确待在自己房中,每每到了夜里则偷摸地跑到流霰庭,一面灌输灵力,一面拉着“洛望舒”的手说悄悄话。
萧寒策走到榻边,先是温柔地注视着那具躯体,可当目光划过“洛望舒”全无血色的嘴唇时,他的身躯却悲哀地颤抖开。
紧接着,他一只手汇聚起灵力,冲着自己胸口猛然一击。
这人对自己下手也是毫不留情,胸膛硬生生被戳出个血窟窿。
但肉\体的疼痛却让萧寒策暂时忽略掉心灵的创伤,他嘴角溢出鲜血,同时微微地弯起,有如黄泉路上开得烂漫的彼岸花。
“皎皎师姐,你知道的,我受伤向来比别人好得快。”内心的愧疚被那自虐式的行为稍微缓解,萧寒策轻声埋怨开,“我挨一箭死不了,师姐你为何要替我挡?是不是故意想让我心疼,嗯?”
他说着,在床沿坐下,轻轻握住床上躺着那人的手,像在悬崖绝壁之上抓紧最后一根摇摇欲坠的救命稻草,又如竭泽的鱼儿跃入久违的池水。
源源不断的灵力自萧寒策体内输送出,温柔地包裹住那人周身,她微微僵硬的躯体又变得柔软,就连嘴唇都恢复了些许红润。
这还不够,还不够。
眼眸深处暗火翻滚,萧寒策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洛望舒的手。
接着,他并指为刀,狠狠地往自己左腕上划拉了一下。
“嗤噗”一声皮开肉绽,血液甫经伤口流出,霎那便被吸入土地,与此同时,诡异的红光自地上浮起,取代了蓝幽幽的月色,将整间小室充斥。
——是复苏阵法、招魂禁术!
萧寒策的血被法阵无休止地攫取着,他变得越来越虚弱,甚至逐渐疲惫地俯身下去,把脑袋靠在洛望舒腰间,眸光却是期许而焦急的。
他多么期冀,期冀看到眼前人忽闪着睫羽醒过来,笑着喊他一声“阿策”。
可是事与愿违,阵法的光芒熄灭了,萧寒策的血也快被抽干了,那人仍然一动不动。
“小师姐,你不愿回来吗?”
萧寒策惶然不安地问道。
紧接着,他甩了甩头,“不,一定是我做得不够好。”
其实倒也不是萧寒策哪步出了错,而是这道招魂禁术原本便只对游魂有效,而洛望舒的魂魄现已稳固在新的躯壳之中,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功的。
他再度牵起洛望舒放在床外侧的那只手,把头深深埋了进去,委屈道:“对不起,我太笨了,还没有学会。”
接着,他的脸颊又轻柔地在“洛望舒”手心中蹭了蹭,喃喃道:“不过我早晚会成功的。等等我好不好,皎皎。”
即使要下入阴曹地府,我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找回来。
不许你先走,不许你丢下我一个人。
不许你不带上我就去轮回转世。
不许你忘了我。
皎皎,我要你回来。
将来某一天,我要听见你亲口对我说:“阿策,你是人是魔都没关系的。”
我要听见你说:“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小师弟。”
小师姐身陨前,萧寒策姑且还称得上恭谨有礼,经蜃妖之事后,他却彻彻底底地疯了魔。
又或者这个人其实很早之前就开始这么想了,只是迎来了一个抒发的契机。
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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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燕七回来,先是让他自己去玉京城中认认路,再像教导小师弟那样,同他讲讲“顾客是上帝”的道理,一位合格的外卖员便调教完毕了。
洛望舒不会用灵力徒手捏餐盒,只得又进了一些檀木盒子、盘碟碗筷回来,质量自然也有,然而配送过程中难免磕碰,便不必像店里用的那般精挑细选。
不过,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低估了玉京城客户群的体量。
此人原以为开展外卖业务后,会有一部分堂食的客人被分流开,线下生意能轻松一些,却没想到来酒楼当场吃饭的,和隔空叫外卖的竟然是两波人!
就好像前世那句话,“当你发现一只蟑螂时,背地里已有无数虫群伺机而动”。
尽管用小强来比喻客人不太礼貌,但洛望舒还是想说,当你店里坐着几位客人时,背地里也许已经有更多客人听说了你的店名,只是懒得上店里来,待你开通外卖业务,他们便会倾巢出动,用铺天盖地的订单砸死你!
一份线上,一份线下,现在一到饭点,她同时得把两边的食材进行预处理,再有条不紊地分装到食盒中。
这再怎么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燕七自然专送外卖,洛望舒迫不得已把川霁从店门外叫回来,让两个小孩子一起来跑堂。
她又不由得动开新增雇员的主意了。
不过,当下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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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从人口市场买人,考虑的问题却不止添一双筷子那么简单。
一人一间房,一面是厨房,酒楼自带的后院已经住满了,就连燕七过来后,都不得不把明月楼三层收拾出来,让人家去住阁楼。
再雇人来,可怎么住得下呀。
难不成还没开始挣钱多久,就要再入不敷出,倒贴灵石买个宅子回来嘛!
不如破奴隶买卖之旧俗,开招聘学徒之先例,雇佣附近有房产的居民过来当帮工?
洛望舒一拍脑门。
对啊,早该这么办!
洛老板正构想着,店里的外卖员回来了。
燕七提着一堆外卖,往整座玉京城的大街小巷绕个遍回来后,往往饭点已经过了。
小孩子不经饿,洛望舒总是先盛出一口饭,让川霁和乐乐先吃,再把剩下的菜温在五味鼎里,给他留着。
这一天,洛望舒又如往常一般端出菜来,不过不一样的是,此时她神游天外,招呼得那叫一个漫不经心:“阿策,你回来啦?快坐下,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燕七闻言挑眉,似笑非笑:“敢问主子口中的‘阿策’是哪位?”
洛望舒眨眨眼,一时竟有些疑惑,待到反应过来后,心脏却像是漏跳了半拍。
之前和萧寒策一起送过太久外卖一不小心就叫顺嘴了啊我丢!
“哦,那是我的一位故人,不足挂齿哈。”
洛望舒干笑道,同时欲盖弥彰地挥挥手,招呼来两个小孩子。
川霁和乐乐一进明月楼便管她叫主子,语气中饱含敬畏与喜爱,像叫“姐姐”一样自然,她神经大条,故而没太在意。
可是燕七来了后,也跟着一起叫主子,腔调却是戏谑调笑的,这才让她反应过来该称呼的不妥。
自己是根正苗红的现代进步青年,可千万不能被万恶的封建制度同化啊!
四人坐定后,洛望舒切入正题。
“你叫川霁。”
她对着川霁说。
川霁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叫乐乐。”
她对着乐乐说。
乐乐欢呼了一声“对”。
“你叫燕七。”
她对着燕七说。
燕七皱起眉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打量着她,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嗯”,或者说“哼”了一声。
问完三个人后,洛望舒指了指自己,“你们都有名字,那我呢?我叫什么?”
乐乐一脸天真懵懂地开口:“主子,你叫主子啊。”
燕七“嗤”地一声笑了,就连洛老板的死忠唯粉川霁都用手背抵住了唇。
洛望舒不恼,语重心长道:“我也是有名字的,今后你们不要叫我主子了,就叫我的名字。”
到底还是川霁懂事,她配合道:“主子的名字是?”
“我叫程书,路程的程,读书的书。”
死遁之后,洛望舒长期服用着易容丹,让这具躯体的容貌更接近前世自己的样子,与白月光小师姐只有五分像。
化名方面自然也要严谨慎重,自己都已经开酒楼送外卖了,倘若还姓洛,还名望舒,或者还名皎皎,那不是自己把自己马甲往下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