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少爷超爱他的小竹马》 1、辞新 顾辞出生的时候就爱笑。 眼睛圆溜溜的,又黑又亮,像形状饱满而有光泽的黑葡萄,水汪汪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比晴朗的玻璃还要澄澈透彻,望向初次相见的世界与人类,竟然一点也不怯场。 产房里一片哭声,就他眨巴着眼睛懵懵地笑,半天不到就风靡全院,不少医生和护士都过来凑热闹,就为了看一眼这个长得漂亮还爱笑的天使宝宝。 照护的护士爱得不得了,问一旁的顾辞爸爸:“宝宝真可爱,以后叫什么名字呀?” 那个时候顾辞还不叫顾辞,按照顾妈妈和顾爸爸原本讨论的,生下的女宝宝叫顾无虞,愿她岁岁无虞、长安常乐。男宝宝则叫顾驰,愿他驰而不息、慢而有恒。 顾爸爸乐呵呵地扶着顾妈妈喝水,充满幸福又不好意思地说:“将来叫顾驰。” 当晚九点,生下他七个小时后,顾妈妈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出血,在床边守侯的顾爸爸立即叫来医生,将她送进了抢救室。 抢救持续到凌晨四点,灯光湮灭,蒙着白布的顾妈妈被推出,医生无力走出,正式宣告她生命历程的终结。 顾爸爸一手抱着妻子的骨灰盒,另一只手抱着还在襁褓中的顾辞,在漫天大雪中彳亍。 从此,顾家的庭院中多了一棵新绿的梧桐,差点成为“顾驰”的顾辞取了顾妈妈名中一字,开始了属于顾辞的人生。 几乎可以预见的是,顾辞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像妈妈,从小就生得漂亮,白白嫩嫩的,清瘦秀气,活生生的美人胚子,还偏偏爱笑,典型的不给阳光也能灿烂。 顾爸爸是霍家掌权人的贴身保镖,刚开始,再晚也要每天赶回去,只为了能看一眼小顾辞恬静乖巧的睡颜。到越后面,随着霍先生的行程越发繁忙,国与国之间辗转是常见的事,他能亲力亲为照看顾辞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但顾辞这小孩最大的特点就是乖。虽然爸爸常年在外,由保姆阿姨一手带大,可他从来不哭不闹,只安安静静地看书玩玩具,到了点就吃饭睡觉,丝毫没有忘记按时长大。 六岁的时候,顾辞学校开二年级的家长会,顾爸爸因为执行安保任务迟到,等他风尘仆仆赶来的时候,小班长顾辞已经在台上发表完了考年级第一的心得体会。 见爸爸来了,顾辞眉眼弯弯,给他拉出板凳坐,又从抽屉里给他拿出一瓶提前买的矿泉水,踮脚用肉乎乎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说悄悄话。 “爸爸辛苦啦!学校给年级第一发了奖金,辞辞今晚请你吃大餐!” 顾爸爸接近一米九五的身高,铁骨铮铮,被界内人称为“活阎王”,但那天,他抱着小小一只的顾辞,不顾形象地哭得稀里哗啦,还要顾辞哄着给他递纸巾抹眼泪。 十二岁的时候,顾爸爸提前预约了假期,为他举办了生日宴,邀请亲朋好友参礼。彼时的顾辞出落得越发像妈妈,连桃花眼下小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看着顾辞穿着白色的小西装,成熟又稚气地对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道谢,顾爸爸感动得都要冒泡,灌了一瓶白酒泪洒当场。 “老战友,不是我吹。”只有这个时候,顾爸爸可以放下一切戒备,心无旁骛地搭着霍先生吹嘘,“我们家辞辞,见过的没有不夸的,都说他乖、省心。” 再一瓶白酒下肚,他的眼睛又有些湿润,揉红了眼说:“但我不想他让人省心。老霍,你知道吗?他跟阙辞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就从来没见他哭过。有一次,他八岁发高烧,半夜还坚持着等我回来给我煮生日面。” 他又哭又笑道:“我只想他这辈子能快乐无忧,如果我不在了……老霍,你多担待。” 外界中不苟言笑的霍先生沉默地喝了一口酒,看向相识二十多年的好友:“若真有那么一天,你无需牵挂。” 两年后,那一天来了。 正在进行学月考试的顾辞被班主任叫出去,被霍先生的贴身司机连夜接到二百公里外的城市,在那里见到了睡着的父亲。 “爸爸?”他有些害怕,但还是上前轻轻拍拍父亲的肩膀。 “爸爸,我来接你回家了。” 对他有求必应的顾爸爸嘴角平和,再也没有回应过他。 白日无阻,黑夜无期,顾辞迷茫地背着书包,再度回到归城,手中多了一座流动的墓碑。 “这小孩都不哭的。”接送他的司机在车门前抽烟时这么评价,“两百七十五公里,比成年人都还冷静,省心得不得了。” 霍骁掐灭手里的烟,打开车门,冲里面怯生生抱着骨灰盒的小男孩弯下腰。 “小辞,跟我回霍家吧。” 顾辞懵懂地睁大双眼,将骨灰盒抱紧了些,小心往后缩了缩。 司机说:“先生,他还是个孩子,让我来吧。” 霍骁沉默着让出位置,只见司机冲顾辞温和一笑,说:“你好哇小顾辞,这是霍先生,你爸爸的好朋友,以后我们接你回霍家生活,好不好?” 见顾辞没有点头,他又接着说:“霍先生家也有一个小哥哥,比你大三个月,以后你们一起上学,怎么样?” 霍骁垂下眼,朝他伸出手:“顾礼托付我照看你,我不会让你受到委屈。” 顾辞抬起黑白分明的双眼,听到其中某一句话,轻轻将手搭在了他的手心。 朝阳初升,霍骁牵着顾辞,将他带到了霍家。 顾辞紧张地打量这座比他们家小院大上不知多少倍的老宅,抬头一片金碧辉煌,还有从来没见过的水晶吊灯和古董挂钟。 一大堆仆人跟过来,更衣的负责更衣,换鞋的负责换鞋,接物的负责接物,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叔叔单独站在一旁,唤霍叔叔“先生”。 霍叔叔问:“闻渊好些了吗?带他下来见见顾辞。” 顾辞乖巧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双手紧张交叠,望向电梯门口的方向,忐忑又期待。 隔了十分钟,黑框眼镜叔叔独自从电梯中走出,面露难色地说:“少爷有些不舒服,不太方便下来。” “还没好吗?”霍闻渊眉心一蹙,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对顾辞道,“闻渊身体不太好,下次封管家带你们认识。”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或封管家。” 顾辞点头,自此,在诺大的霍家有了一处栖息停泊的地方。 封管家先安排人将他的行李送进房间,又亲自引着他熟悉这座宅邸的环境,走了一会儿,犹豫片刻还是停下来道:“小辞,还有件事得告诉你。” 他望着那双漆黑的大眼睛,解释说:“你以前的学校离这里要两个小时,上下学都不太方便,我们为你办理了转学手续,和少爷同一个班级,以后,老杜就可以一道送你们上下学了。” 封管家其实也有些紧张:被所谓的大人擅作主张地转学,离开熟悉的环境与老师同学,他以为顾辞多少会说点什么,但顾辞只是睁大了眼,随后很客气很礼貌地后退一步,朝他深深鞠了一躬,满脸诚恳。 “谢谢封叔叔,麻烦您们了。” 封管家有些汗颜,也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紧张,连忙拉起顾辞,满心的熨帖与感慨。 跟司机老杜说的一样,这孩子果真懂事。 他引着顾辞到二楼,走进一处刚收拾出来的房间,介绍道:“小辞,这里就是你的卧室。” 顾辞从封管家身旁探出头,嘴巴微微张开。 跟霍宅整体复古华贵的风格不太相符,眼前的房间布置得异常温馨,整体是偏暖黄色的奶油风色调,新床被和枕头也是柔软的嫩黄色,和他原来卧室里的布置极为相似。 封管家背着手,满眼期待地低头看他:“怎么样小辞,喜欢吗?” 顾辞悄悄背过身揉了揉眼睛,转过来狠狠点头,仰起笑脸说:“喜欢!谢谢封叔叔!” 封管家觉得这几天的熬夜和监工都值了。 按照霍先生的授意,这间卧室根据顾家卧室的装扮1:1复刻,希望小顾辞今后能在这里开心顺利,也不枉顾礼忠于霍家的这一生。 他强行收回差点落在顾辞毛绒绒的头顶的手,一副为人长辈的正经样子,示意他看向对面的房间:“对面是霍少爷的房间,以后,你就跟他作个伴,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学校,相互都可以有个照应。” 顾辞顺着望向那处紧闭的房门,想到封管家之前在楼下说的话,隐约有些担心:“霍少爷……还好吗?” 封管家更觉得顾辞体贴细心,有些遗憾地说:“少爷自小身体就不太好,除了学校和医院,基本不怎么出门。” 见顾辞面露担忧,他又安慰道:“不过你放心,随着年纪增长和长期治疗,少爷现在生病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不会影响你们做朋友的。” 顾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到什么,又有些不好意思:“那……封叔叔,少爷会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那当然了!”封管家笃定地说,“你愿意就行,少爷人很好的。” 顾辞冲封管家笑,眼睛弯得像月牙:“只要少爷愿意,那我也愿意!” “我不愿意!” 这一边,听完封管家的提议,霍闻渊想也没想就合上了书。 他咳嗽几声,掀开被子起身道:“他转不转学我不管,但跟我一起上下学,我不同意。” 封管家连忙追过去,试图说服道:“少爷,你还没见过小辞呢,他长得很可爱的,又乖巧又懂礼貌,您要是见到,一定会喜欢的。” “管他是谁、怎么样,我绝对不可能喜欢他。”霍闻渊斩钉截铁地拒绝,狭长的凤眼中满是抗拒。 封管家说来说去,使尽浑身解数也劝不动一点,像是一团棉花打在了铜墙铁壁上。 霍少爷虽然才十五岁,却和当年的霍先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不仅五官如出一辙的深邃冷峻,就连性格也是一样的说一不二。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封管家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关上了门。 刚走出门,就对上一双乌漆嘛黑的卡姿兰大眼,吓得他差点从真丝波斯地毯上弹起。 他推了推眼镜,很快恢复了镇定,温和无比地问:“小辞是在等我吗?” 顾辞也没想到会那样,充满歉意道:“对不起封叔叔,我是不是吓到您了?” “哪有。”封管家弯下腰,双手搭在顾辞的肩膀上,“小辞这么乖,怎么被吓到我。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找我?” “实在不好意思。”顾辞低下头,“封叔叔,我的确有事想和您说。” 封管家点头,等他把话说完。 顾辞如实说:“其实……如果会打扰到少爷,我也可以自己乘坐交通工具上学,或者住校也行的!” 封管家惊讶地抬起头,对上顾辞真挚诚恳的眼神,内心又复杂几分。 “傻孩子。”封管家的手终于还是落在他的头上,瞟向一旁紧闭的卧室房门,面不改色地说,“少爷一点也没说觉得打扰。” 的确没说打扰,只是暂时还不太同意。 不过没关系,封管家对顾辞很有信心:“明天早上七点,我叫你起床,穿好校服,我跟老杜送你和少爷一起去学校。” 顾辞又仰起头,露出右脸的小酒窝:“谢谢封叔叔!谢谢少爷!谢谢杜叔叔!” 封管家恍惚还以为看见了天使的笑容,头一次有种在云上飘飘然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七点,顾辞揉着眼睛,准时起床,穿好校服又背好了书包,却没有见到霍少爷的身影。 封管家刚从医院赶回来,眼下泛着一圈熬夜后的青,亲自手忙脚乱地给顾辞装好牛奶面包和鸡蛋,领着他走到一辆轿车前。 “封叔叔。”站在轿车前,顾辞回头望了又望,“少爷不一起吗?” 封管家叹了一口气:“少爷半夜过敏住院了,小辞,今天你得一个人去学校了。” 顾辞懵懂地点头,心想这位霍少爷的身体看来是真的不太好。 不过没关系,既然就要做朋友了,以后,他也可以照顾少爷的。 2、转学 早读结束,清晨的第一道上课铃声响起,初三(一)班在最后一学期的尾声迎来了新同学。 教室里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门口,暖阳照射的地方,一个又白又瘦的男生穿着略显宽松的校服,长得像个瓷娃娃似的,眼睛又大又亮,下巴尖尖的,手里抱着书,脸上写满了试探与好奇。 班主任谢不弱老师站在讲台上,摸了摸光洁锃亮的头顶,随后朝台下的学生宣布今日的班级大事:“同学们,今天我们班级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来,顾辞,给同学们做个自我介绍吧。” 顾辞点头,走到讲台正中央,朝新老师和新同学们鞠了一躬,声音脆生生的,莫名让人联想到在木桌上q弹翻滚的巧克力豆。 “大家好,我叫顾辞,之前在归城实验中学念书。很高兴能认识大家,希望能在最后两个月一起努力、一起进步!” 谢老师不禁“啧”了一声,拍手赞叹:“瞧——顾辞说得多好啊!此处应该有掌声!” 在谢老师的带头下,教室里响起如雷鸣般的热烈掌声。 顾辞本来还有些不安,没想到老师和同学们如此热情,惊喜地挺直了背,内心有些雀跃地又鞠了一躬:“谢谢老师,谢谢同学们!” 谢老师满意地点头,细小的眼睛中精光四射,环视教室一周,习惯性略过靠窗第一排的空位,瞄准了靠后的位置。 “顾辞,眼下没有多余的座位,你暂且坐在商最旁边吧,之后有机会再调整位置。” 接着又警告:“商最,人家顾辞成绩很好的,不准打扰他学习啊。” 彼时的顾辞还没有理解到谢老师后一句话的用意,抬头望过去,只看见靠近窗边的最后一排,穿着灰色校服背心和白衬衫的男孩子朝谢老师敬了个礼,随后嬉皮笑脸地朝他挥手,嘴巴夸张地张了张,看口型是在说……哈喽? 看来新同桌是个蛮友好的人呢。 顾辞带着对新同桌的良好印象,和旧书新书一道,在最后一排的空位落座。 果然,刚坐下,新同桌就热情地凑过来打招呼,从姓氏到小名展开了全面的自我介绍。 “顾辞同学你好哇,我叫商最,又称‘宇宙智商之最’,你可以叫我阿最或……” “imshangzui,youcancallme…” ……该处省略800字。 结句:“你长得真好看!” 小作文收尾的同时,讲台上凶光闪过,一根白色粉笔头以超快的旋速飞来,精准击中新同桌及时竖起防御的错题本,pia唧一声掉在试卷上。 在顾辞惊讶的目光中,商嘴得意地收起粉笔头,丢进课桌旁悬挂的垃圾袋里,朝自己竖起了个大拇哥。 大拇哥刚亮相,谢老师拍桌而起:“商最,刚跟你说的都是耳边风是吧?给我站起来!” 商最瞬间笔直弹起。 谢老师:“不是爱比大拇指吗?比给我看看。” 商最:“我吗?” 大拇指黯然退场。 谢老师拿教尺敲了敲黑板:“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难道刚刚那根大拇指是我比的?” 商最不得不听令,缓缓举着大拇指。 除了顾辞之外的全班同学都爆笑如雷。 谢老师恨铁不成钢地说:“都初三了,每天吊儿郎当到处开小差,我问你,这道完形填空该选什么?” 商最随便选了一个字母:“c?” 谢老师:“……” 他是出于什么错觉认为全班倒数第一能答对这道正确率仅为5%的题?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我安慰了一下,目光落到商最旁边坐姿笔直的顾辞身上。 “顾辞,你知道吗?” 顾辞站起来,看了一眼商最,又看向充满期待的谢老师:“谢老师,我认为选b。” 谢老师的小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简直对顾辞相见恨晚,捶胸顿足道:“没!错!大家看黑板!顾辞,你来说说为什么。” 顾辞的完美回答让谢老师的小眼重放光芒。 课后,商最活动了几圈本节课全勤的大拇哥,轻轻地戳了戳顾辞的肘关节,面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啊顾辞,我太久没同桌了有些激动,以后我尽量控制,不会再打扰你学习了。” 他打量顾辞的脸色:“你会不会……觉得我烦啊?” 商最也很无奈。作为一个adhd患者,他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没了同桌。“烦”,大概是他听得最多的高频评价。 但他又是个千真万确的多动症……虽然被讨厌是他的常态,但如果可以,谁又不想做个讨人喜欢的人? 顾辞却奇怪地问:“我为什么会觉得你烦呢?” “不过上课讲话确实对其他同学影响不太好啦,没关系,你如果有想说的话,可以下课给我讲。” 商最听完顾辞的话,两只眼睛瞪得又圆又亮,好像看到了什么纯洁善良又漂亮的天使。 于是在所有的课间休息时间,顾辞都双手乖巧交叠在书桌,朝着同桌的方向极为笔直地端坐着,用听课的态度认真倾听着他的经验分享。 商最滔滔不绝地给他介绍了每一位任课老师,从外号特征到性格喜好简直如数家珍。比如班主任谢不弱吧,又称“蟹bro”,英文名tony,身高174,体重80kg,毕业于剑桥大学,所教班级的英语常年霸榜全市第一,有一颗聪明绝顶的少女心。 以及,暗恋高中部的某位美女数学老师。 顾辞对商最简直佩服得不能再佩服,这些老师们的秘密……他都知道吗? 不对,这些,他……应该知道吗? 顾辞的赞叹之情商最都看在眼里,别提心里有多暗爽,但还是嘴上谦虚道:“洒洒水啦。” 毕竟他最大的理想就是长大后成为一名臭名昭著的娱记!可惜他哥扬言,要是敢不好好跳舞去当狗仔,就在一秒钟之内打断他的狗腿。 顾辞问:“所以你还要当狗仔吗?” 商最说:“名义上不当了。” 强者为生存低头,不丢人。 顾辞对此秉持怀疑的态度。 商最看了看新同桌井井有条的书桌,又看了看自己杂乱如狗窝的盗窃现场,心里觉得有些丢人,于是悄悄将乱糟糟的课本试卷一股脑儿塞进了抽屉里,眼不见为净。 这次,他的桌面比顾辞还干净了。 顾辞好奇地问:“商最同学,你的那些课本都不要了吗?” 商最:“?” 这场无声的只有一个人的较量中,商最,out。 “原来是还要啊,那就好。”顾辞为这些无辜的课本们松了一口气,主动提出邀请,“需要我来帮你整理吗?” 商最立马从板凳上弹跳起来,被天使的光芒照得有些睁不开眼。 隆重的课间操时间,商最自告奋勇地为顾辞提供陪同指引服务,走过楼道盘旋而下的阶梯,商最关心地问:“顾辞,你怎么要在这个时候转学啊?” 顾辞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想了一阵,决定说个好理解的:“我暂时寄住在一个叔叔家,他们帮我转学到了这里。” 彼时的商最还未了解实况,以为他只是为了在全市最好的中学就读升学,嘿嘿一笑道:“那你可算来对了,西辰的重点高中升学率全市第一。听说过霍闻渊吗?三年统考模考各种奥赛竞赛都是第一那个,超越学神的存在,我们班的。” 顾辞轻轻地念着那个名字:“霍闻渊?” “对啊,我铁哥们儿。”和顶级学霸是发小,商最与有荣焉,“他从小成绩就好,听不听课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就没得过第二。你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顾辞谨慎地问:“那,霍……闻渊同学好相处吗?” “你这算是问对人了。”商最拍胸脯保证,“看在你是我唯一的同桌的份上,我就不绕弯子了,一般人我都不告诉的。” “霍闻渊这人,高冷,脸臭,毒舌,跟他相处简直是自讨苦吃。” “哦,我就是吃苦吃惯了。” 综上所述:“生人勿近,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顾辞瞬间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戴着瓶底厚眼镜、浑身散发煞气的冷酷学霸男同学形象。 可是……封管家不是说,少爷很好相处吗? 广播体操的配乐响起又落幕,在一阵又一阵经久循环的铃声中,顾辞小同学转学后的第一天,还算顺利地结束了。 封管家完美融入进家长堆中,双手合十在校门口翘首以盼,一眼就捕捉到了背着书包走出来的顾辞,但还没来得及挥手招呼,就瞄到了他旁边的商家小少爷。 商最也看到了他,疑惑道:“封叔叔,霍闻渊今天不是请假了吗?你怎么过来了?” 封管家笑眯眯地把顾辞搂到身边:“商少爷放学好呀,我们是来接小辞的。” “什么?!”商最这次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转头看向顾辞,“顾辞,你说的寄住……难道是在霍闻渊家?” 顾辞看向封管家,两人一后一前地点头。 商最:老天爷!有那么大的一颗巨瓜不请自来! 但下一秒,他对这位天使同桌的同情心达到了顶峰。 毕竟……霍闻渊,可不是什么好人哇!这将会是一场天使与恶魔的对决! 怀揣着对小天使的怜悯,商最坐上迈巴赫,依依不舍地扒着车窗和顾辞挥手告别。 顾辞也挥了挥手,直到车尾消失不见。 坐上车,封管家欣慰道:“真好,小辞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这样看来,少爷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顾辞:“啊?” 封管家后知后觉地捂住嘴,面色惊恐:“哦?我说出来了吗?” 司机杜叔点头确认:“对,你说出来了。” “……”封管家掩饰地摇下车窗,对顾辞解释道,“小辞,封叔叔不是那个意思。封叔叔想说的是,也不要忘了少爷啊。” “以后你就知道了,少爷虽然看起来成熟,其实也才是个初中生而已,装酷其实很孤单的。” 为了帮助顾辞与霍闻渊今后能友好相处,封管家给出一条建议:“少爷其实和他爸爸一样,是最嘴硬心软的。以后呢,少爷的话,你反着理解就好了。” 顾辞听完诧异地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同情。 少爷真可怜。 他下定决心,请求道:“封叔叔,请问我可以去探望少爷吗?” 3、初见 隙风拂掠,吹淡了病房里的消毒水味。窗外绿浪四时常新,在黄昏如迷雾的余晕中,霍闻渊将手中的书放在膝盖,望向外面即将落幕的一天。 夜里如燎原般蔓延的红斑已逐渐褪去,只有手背和颈侧还残留些许疼痛灼热的记号。 免疫系统疾病,这是他出生便难以挣脱的桎梏,也是将他与外界两相割离的藩篱。 多年接受国内外各大顶尖医学教授的治疗,他的症状已经大幅减轻,虽然日常出行和活动并未严格受阻,但一旦无遮挡地与别人接触,他的皮肤会迅速生起过敏反应,轻则大片泛起红斑,重则休克晕倒。 至少又是大半个月耗在医院或是霍家。 霍闻渊伸出右手,轻轻盖住昨日被人不小心触碰过的左手背,沉静地望向窗外,眼神中透露着不符合年龄的淡然。 “咚咚咚。” 门外传来小心而谨慎的敲门声。 霍闻渊回过神,重新拿起膝盖上的书,清声道:“请进。” 封管家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别有用心得过头的笑容。 “少爷,您看谁来了。” 霍闻渊应声看去,这才注意到封管家旁边还有个白净的男生,头发是柔软温暖的栗色,眼睛很大,瞳仁又黑又干净,虽然并不矮,但兴许是比较瘦的缘故,身上的校服外套显得有些宽大。 顾辞也有些愣住。眼前的少爷既没有眼镜,也不是书呆子,反而轮廓很深邃,眼尾有些细长,厚薄适中的嘴唇习惯性沉敛地抿起,虽然穿着一身病号服,却已经有了一些少年挺拔昂扬的气质,以及不太属于少年的漠然。 但这并不妨碍少爷长得好看。 顾辞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看来看去几个回合都没人说话。直到封管家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顾辞才反应过来。 他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往前站了一步,落落大方道:“少爷您好,我是顾辞,很高兴认识您。” 本来想伸出手,想到路上封管家的叮嘱,及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封管家说,少爷是易过敏体质,不能跟人亲密肢体接触。 顾辞问:“谁也不能吗?” 封管家点头。他也记不得,已经多久没有人拥抱过少爷了,又或者说,少爷已经有多久没有与人肢体接触过了。 听到这里的顾辞嘴巴圆润地“o”了一下:原来少爷还是一枚豌豆公主? “豌豆公主”霍闻渊“嗯”了一声,随后淡漠地移开了眼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顾辞心想,也许这是商最提到的“高冷”。 见霍少爷依然打着点滴,脸色也有些苍白,他担心地问:“少爷,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霍闻渊面无表情:“很好。” 顾辞在心里一一对号入座:脸臭。 现场寂静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封管家在内心抓狂,但很好地维持住了自己稳重的大人形象,为顾辞帮腔:“小辞虽然刚跟少爷认识,但还是很关心您的,一路上都在问您的病况。” 霍闻渊冷哼一声,嘲讽道:“有这么关心吗?” “想说的都说了吧?”他阖上眼,“说完了就出去,我要休息了。” 顾辞将最后一项特征填入括号。 看来少爷并不想和他做朋友。 顾辞抬头征求封管家的意见,却见封管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悄悄在他耳边道:“别忘了,少爷的话要反着理解,瞧我的。” 封管家故意放轻了声音,作势搂着顾辞转身,同霍少爷告别:“少爷,那我们就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他边走边用余光打量霍少爷的表情,故作遗憾道:“本来还想接您回家呢,明天您就可以去学校了。不过现在看来,您可能还要再修养一段时间,小辞,我们……” 霍闻渊立刻睁开了眼。 “封管家,等一等。” 封管家停下来,惊讶地回头:“怎么了少爷,还有什么要吩咐吗?” 霍闻渊:“……” 封管家的演技真的很烂,但他眼前却有更关心的事情。 他咳了一声,问:“我今天可以出院吗?” 封管家:“嗯哼。” “本来是可以出院的,不过看起来少爷好像还没有恢复……” “我好了。”霍闻渊打断道,“现在就可以走。” 顾辞盯着霍少爷还剩一瓶半的点滴,没吭声。 封管家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继续添了把火:“少爷放心,这次杨医生说过了,您今晚就能出院,之后也可以去学校。不过您总是不按时吃药,先生和我们还是不太放心,所以……” 霍闻渊:“所以?” 封管家将顾辞往前一推:“所以,小辞在呢。” 霍闻渊小小年纪满脸不屑:“让他监视我?” “那倒也不是。”封管家心道,他们顾辞又没签用工协议,人家也是有正事要干的。 他冲顾辞悄悄眨眼:“少爷放心好了,就当上学放学有个伴,在家里也多个朋友。” 霍闻渊没应答,内心只觉得烦躁。 他独来独往惯了,学校里有块狗皮膏药甩不掉已经够苦恼,不需要再多上一块。 封管家问:“少爷不说话,就当默认了?” 霍闻渊没反驳。 封管家当他默认了。 少爷的态度要反着理解,顾辞也当他默认了。 回到霍家,霍闻渊一言不发,径直上了楼。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顾辞问封管家:“霍少爷不来吗?” 封管家说:“不用管,少爷胃口比较刁,我们先吃,待会儿厨房做好了专门给他送上去。” 顾辞点头。 他平时吃饭很文雅,细嚼慢咽的,食量却不小,不一会儿,肚子就有些圆润了。 封管家却很乐意看他多吃,偷偷记下了顾辞比较偏爱的菜系报给厨房,这才吩咐着给霍闻渊送餐。 顾辞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问道:“封叔叔,可以让我给少爷送上去吗?” 封管家惊讶地问:“你想去给少爷送餐吗?” 顾辞点头:“我想照顾少爷。” 封管家哑口无言。 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怎么顾辞就是贴心小棉袄? 他顺了顾辞的心意,帮忙按了电梯,道:“小辞真是懂事,少爷一定会开心的。” 顾辞端着托盘,敲响了霍少爷的房门。得到允许后,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霍少爷的房间。 虽然就是面对面的地理位置关系,但霍少爷的房间却与他的房间截然不同,整体简约素净,落地窗边还有一个又高又大、摆满各种图书的书架。 顺着看过去,书桌上还有一个中型的透明玻璃缸,里面是微型植物生态景观。霍闻渊就抱着手臂坐在旁边,桌上摆着一本厚厚的英文书。 见到是他,霍闻渊皱起眉:“怎么是你?” 顾辞笑盈盈地解释:“少爷,我来给您送晚饭。” 他也没想到,胃口刁钻的少爷喜欢吃的居然是……淋着酱油的嫩嫩鸡蛋羹? 霍闻渊没什么胃口,道:“请放桌上吧。” 顾辞配合地点头,刚转身放下鸡蛋羹,却感觉有什么墨绿色的物体从地面爬过。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后退几步,拖鞋上却猛然传来重量,低头看,一只墨绿色的蜥蜴正在朝他嘶嘶吐舌,吓得他腿一哆嗦,不偏不倚,正好倒在了霍少爷身上。 一直端坐的霍闻渊被人突如其来地搂住,大腿也被坐了个严严实实,神经敏锐地传来陌生的温热触感。 他条件反射地托起顾辞,冷声警告:“别碰我。” 顾辞面露惊恐,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啾命!!!” 天塌了……封叔叔明明提醒过,少爷不能和人肢体接触! 几乎是立刻弹起,顾辞拉开了和少爷的距离,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乱和自责,连道歉的语气也带着颤音。 “对……对不起少爷!您没事吧?” 霍闻渊没有回应顾辞的关切,脸色阴沉地起身,径直走进洗手间,用消毒毛巾擦过顾辞触碰过的地方,还好,目前没什么反应。 从洗手间出来,顾辞居然还在原地和蜥蜴僵持,整个人笼罩在忧郁和懊恼中,小脸皱作一团,看起来愁眉苦脸的样子。 见霍闻渊出来,顾辞瞬间紧张起来,迫切地问:“少爷!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霍闻渊:“还好。” 顾辞不放心地打量着霍闻渊被自己触碰过的位置,来回扫了好几遍,确认没什么异常。 ……咦,居然没事! 呜呜呜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霍闻渊敏锐地捕捉到了顾辞的表情由悲到喜,心觉怎么会有人的心情转变得如此之快,这不,仅一秒过去,又不怎么欣喜了。 低眼看去,那只蜥蜴还沿着顾辞的裤脚往上爬。顾辞脸色煞白,却也不叫不闹,而是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发愁。 不知道为什么,霍闻渊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他想说的话。 应该是:“救我。” 好在他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冷漠无情的人,朝都快抖成筛子的顾辞走过去,弯下腰捉起了那只蜥蜴,放进了书桌里的透明玻璃缸里。 顾辞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也总算知道那微型植物生态景观是给谁准备的了。 那么好看的霍少爷……居然会在房间里养一只绿绿的蜥蜴?! 没有说蜥蜴不好的意思,只是确实有点惊喜了。 解救完顾辞,霍闻渊边用消毒毛巾消毒,边斜眼看他的脸色:“吓到了?” 顾辞很诚实地承认:“有……有一点。” 他以为霍少爷会嘲笑他,出乎意料的,霍闻渊对他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虽然听不出什么的歉意。 但顾辞就这么被哄好了,甚至都不用哄。 他拍了拍胸口,说:“没关系哒,只是我第一次从生物书以外的地方见到真的蜥蜴,有些……小,小惊喜。” 霍闻渊看向都快要吓哭的顾辞,难得没有拆穿他。 他问:“还有什么事吗?” 顾辞摇头:“没事的,少爷记得吃鸡蛋羹,不然就要冷啦。” 霍闻渊说:“好的。” 等顾辞轻轻地关上门,霍闻渊面无表情地转头,对缸里的那只蜥蜴警告:“都说了,不要和人接触,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的。” “在你该待的地方好好待着。” 那只蜥蜴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专心致志地在假山里爬来爬去。 霍闻渊的目光落到那碗鸡蛋羹上,还是没什么胃口。 也许是受够了消毒水的味道。 他伸出手,摸了摸刚刚被人触碰过的后颈,有些热乎乎的感觉。 没有过敏反应,他也还能呼吸,甚至……而有种莫名的……愉悦和舒缓? 这,是怎么回事? 4、起床 搬到霍家的第二天,顾辞其实睡得并不太好。 霍家真的太大了,从宅院的一头到另一头都要坐上专门的代步车,一眼都望不到尽头。又比如眼前的卧室,虽然对霍家来说简直不足挂齿,但对顾辞而言,却已然快是自己家里卧室的两倍,感觉说话大声一点都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初来乍到,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 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着柔软的光,顾辞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默默地揉了一下眼睛,没有一丝困意。想到今天的日记还没有完成,顾辞爬起来,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天蓝色的小本,摊开放在膝盖上。 这个日记本是顾爸爸去年在外面出差时给他买的,外壳很精细地用手工布包裹起来,还有很逼真的立体云朵装饰。转眼,日记本已经写了将近三分之一的篇幅,里面盛放着顾辞的各种开心、期许、偶尔也有一些小失落,由此构成了他的每一天。 顾辞抱着日记本,有些想爸爸。 前天,爸爸的骨灰盒被送进了种满松树林的墓园里,和妈妈靠在了一起。曾经那么高大健谈的高个子,一下就住进了那么小巧的地方。 顾辞安静地用纸巾擦干眼泪,告诉自己,爸爸现在和妈妈在另一个地方重逢了,他应该为他们开心。 他再次翻开日记本,开始记录今日的心情。 [今天是转学的第一天,本来还以为可以和少爷一起去学校呢,可惜他生病了,真希望他能身体健康。小小声:生病太痛苦了,我要做到答应封管家的,每天按时提醒少爷吃药!] [……对了,我的新同桌叫“商最”,是个很热情很健谈的人,我很喜欢!] [放学后,封管家和杜叔叔来接我了,我终于见到霍少爷啦。还想像霍少爷会是个严肃的书呆子呢,没想到他长得那么那么好看,差点就出神了哈哈。不过商最同学说得也有一点夸张,少爷只是有些高冷,其实也没有那么脸臭和毒舌啦^^] [很特别的是……少爷居然会喜欢吃鸡蛋羹!还会养蜥蜴!好难猜的喜好啊。] [希望明天少爷可以更健康!希望明天我可以更融入新生活!新的一天也会有好事发生^^] 顾辞写得很真情实感,日记本上的字圆润整齐,末了落了一行:[妈妈、爸爸,我依然想你们。] 他放下笔,合上日记本,眼睛变得很红。 床头的闹钟指向十二点,顾辞收好日记本,给自己拉上被子,拉灯闭眼等待入睡。 翌日,窗外传来轻快悦耳的鸟啼,封管家在外面敲门提醒:“小辞,该起床上学啦。” 顾辞睁开眼醒来,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然后起床穿好校服、整理好被子,这才拿着书包准备下楼。 封管家在楼下张罗两个小少年的早餐,见顾辞收拾好了,抬头道:“小辞,少爷还没下来,可以帮我再去叫叫他吗?” 顾辞点头,折过去敲了敲少爷的门:“少爷,该起床上学啦。” 唤了好几声,没动静。 他只好拉着书包肩带跑到楼梯,向封管家求助:“封叔叔,少爷没有回应。” “是吗?“封管家又在分装少爷今天要吃的药,实在无暇抽身,便抬头又请顾辞帮忙,“少爷睡沉了,小辞能不能进去,帮忙把窗帘给他打开?” 顾辞点头,再敲了下门,小心地拧开门把,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路过碰巧爬出来活动的大眼睛蜥蜴,还友好地向它打了个招呼。 兴许是窗帘遮光性比较好的原因,霍少爷的房间很暗,看起来极其容易让人陷入沉睡。顾辞在床头找到封管家说的遥控器,打开了最表面一层的帘布。 霍闻渊的睡眠不算特别深,晨曦的微光投射进来,让他瞬间就睁开了眼。 他下意识蹙眉,不满道:“封管家,能不能让我多睡会儿……” 回答他的是一道软糯的少年音:“少爷,封叔叔说该起床啦,不然怕路上堵车迟到。” 少爷又没回应了。 顾辞心里急,只好又走近了些,俯下身在少爷上方道:“少爷?少爷?” 霍闻渊没睡好时有起床气,听到耳边有人一直在念叨,顿时不耐烦地伸手捂住了那人的嘴,语气有些凶:“别吵了。” 顾辞嘴巴被霍少爷捂住了,还捂了好一阵。 他很快反应过来,惊慌地后退一步:“少爷!” 霍闻渊再次被迫清醒,这才重新聚焦眼神,对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认真地穿着西辰中学的校服,身后还背着一个装着蓝色水杯的双肩包。此时惊恐地对他说:”少、少爷,你刚刚捂我嘴了!” 霍闻渊:“哼。” 顾辞:“少爷怎么了?”为什么要突然“哼”一声? 他提醒说:“少爷,您不能和人肢体接触呀,现在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有没有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什么的?” 霍闻渊无视他的关心,淡淡地说:“死不了。” 本来还想帮忙检查一下的顾辞:“哈?” 霍闻渊慢慢从床上坐起,冷着脸说:“告诉封管家,我醒了。你以后叫我起床的时候安静点。” 顾辞有些委屈地“哦”了一声。 霍闻渊说:“出去,我要换衣服。” 顾辞听话地出去了。 霍闻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内心居然又升起了奇怪的感觉。 该怎么形容呢……温温软软的,很像春天的第一缕风,吹散了心中的阴郁和不安。 霍闻渊第一次知道,原来春风也会让人意犹未尽。 餐桌上,顾辞和少爷相对无言地吃完了早餐,确认他的身体真的没事后,心底产生了一丝退缩感。 上车前,他有些犹豫地问封管家:“封叔叔,要不……我自己去学校吧?” 才认识两天时间不到,他就碰到了少爷两次,还好少爷没出什么事,不然他就是大罪人。 封管家惊讶地看了一眼率先坐进后座的少爷,问道:“小辞,为什么想自己去学校?能告诉封叔叔理由吗?” 顾辞如实说:“我怕伤害少爷。” 封管家先是惊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 “你只要不触碰少爷,就不会伤害他。” 顾辞为难地问:“如果我就是碰到了他呢?” 封管家大惊失色:“哦莫!” 他迅速转过头,查看霍闻渊的情况:“少爷,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可千万不要硬抗啊!” 霍闻渊不耐烦地问:“还上不上学了?” 他瞪向扯着校服衣角懊恼的顾辞,咬牙切齿道:“你,上车。” - 校园里,顾辞远远跟在霍闻渊身后,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下车前,霍闻渊和他约法三章。 第一,在学校不能叫他“少爷”,叫名字。 第二,不能说和他住在一起,不能说和他的关系(虽然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第三,不能近距离靠近他,尤其是上下学保持距离。 顾辞听到要求后无比赞同,就算霍少爷没有要求,他自己也想这么做。 “霍……闻渊同学请放心吧,没问题!” 霍闻渊这才没什么可说的,扫了他一眼,率先抱着书下了车。 顾辞慢慢走在霍闻渊后面,正注意着间距,肩膀突然被谁拍了一下,回过头,商最将手中的校服外套甩在肩头:“早哇同桌!” 顾辞欣喜回道:“早呀商最同学!” 商最老远就看见了霍闻渊鹤立鸡群的背影,又隔着一段距离发现了新同桌,疑惑地问:“你和霍闻渊不是住在一起吗?怎么不一起走?” 顾辞摇头道:“霍闻渊同学说了,不能让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商最同学,请你也帮忙保一下密,可以吗?” 商最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点头道:“放心吧,一个是我的好哥们,一个是我唯一的同桌,包在我身上!” 他看向前方的霍闻渊,对顾辞道:“我先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啊,我们待会儿见!” 顾辞点点头,目视商最神采飞扬地跑过去追上霍闻渊,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聊天,中间隔得甚至可以塞下两个人。 他也是这时才察觉,一路上,虽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似有似无地落在鹤立鸡群的霍闻渊身上,但他的周围却像有道天然的屏障,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即便是关系相对较好的商最也是如此,绝不会像身边的其他同学那样勾肩搭背。 不知道为什么,顾辞心里有一点点的小难过。 商最朝身后的顾辞努了努嘴,问霍闻渊:“深藏不漏啊霍闻渊同学,交了新朋友也不跟兄弟透露。” “我们顾辞多好的小天使,你以后不允许凶他啊!” 霍闻渊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商最毛了:“也请不要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我好吗。” 霍闻渊皮笑肉不笑道:“看的就是你。估计下个月谢老师就要重新调整位置,时日不多了,珍惜你拥有新同桌的倒计时吧。” 商最:“……”他自找的。 走进教室,见霍闻渊冷淡回应完同学的问候入座,他才反应过来:“霍闻渊你是不是嫉妒我!你也没同桌啊哈哈哈哈哈!” 顾辞比他们后一分钟进教室,从后门走进去,霍闻渊就坐在和他同侧靠窗的第一排,身边同样是一个空位。 商最幸灾乐祸道:“顾辞,忘跟你说了,我们班就两个人没有同桌。” “我就不说了嘛,话多,至于他……谁敢招惹哈哈哈!” 他悄悄凑过去,对顾辞说:“现在我有同桌,霍闻渊没有,别提他有多嫉妒了。” 爽了。 顾辞看向霍闻渊的座位,觉得商最可能想错了。 霍闻渊将桌面上堆积如上的不知名信封、巧克力统统推到右手边的桌面,确保自己的课桌空无一物后,拿出手中的书开始翻看起来。 商最也看到了,瞬间又不太爽了,捶桌愤然道:“才两天没来,居然又多了这么多慰问品!” 顾辞不解地问:“慰问品?” 商最说:“别看霍闻渊这么欠,但迷哥迷姐迷妹迷弟可多了,平时就不说了,一生病,全世界的礼物都吻了上来。” “吻?”顾辞学到了一个新的形容方式。 似乎是为了印证商最说的话,进来检查仪容仪表的学生干部走进教室,其中一个很高挑漂亮的女生路过霍闻渊身边,迅速往他课桌上摆了一个可爱的猫咪御守,然后红着脸飞快走出教室。 商最连忙用手肘去碰顾辞的手臂:“看看看,我说什么!” 他可耻地眼红了:“顾辞,那可是我们学校最漂亮的校花!我的女神!居然给他送御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顾辞现学现用:“意味着……猫咪御守吻上来了?” 商最:“……” “读书吧,我们读书吧顾辞。” 顾辞:“好叭><” 5、握手 自从“单方面”和霍闻渊缔结朋友关系,顾辞就时刻将这位朋友的事放在心上。虽然被勒令不得靠近,但他还是远距离地观察着“看护对象”,重点关注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身体不舒服,生怕霍闻渊当着他的面倒下。 顾辞试着脑补了一下那画面,简直不敢看。 为了避免出现那样的惨状,顾辞特意请教过封管家,得知霍少爷一天要吃五次药,分别是早上七点、上午十点、中午一点、下午四点、晚上七点,规律是每隔三个小时一次。 上午十点的时候,顾辞观察过一次,霍闻渊按时吃药了。 他特地在自己的草稿本上开辟了专栏,在对应时间打了一个整齐的勾勾。 作为一个被禁止的少年业余狗仔,商最嗅觉灵敏地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凑过来小声问:“顾辞,你这是在画什么啊?” 顾辞偷偷地瞄了一眼霍闻渊的后脑勺,悄悄对商最说:“我在记录霍闻渊同学有没有按时吃药。” 商最没忍住:“啊?” 这有什么可记录的? 不过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看向密密麻麻的小格子,霍闻渊……一天竟然要吃这么多次药? 虽然他从小就和霍闻渊认识,也知道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但头一次看到这么具体的数字,还是有一丢丢说不出的滋味。 他和霍闻渊认识那么久,还不如和霍闻渊刚认识几天的顾辞细心。 商最看向顾辞认真听讲的侧脸,暗自笃定。 顾辞是天使的证据更加充分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依旧是谢不弱老师的。谢老师喜欢在饭点提前几分钟下课,刚宣布放行,班级的同学立刻高呼“谢谢bro”,随后成群结队地朝食堂百米冲刺。 有平时的基础,体考的50米成绩也稳了。 谢老师拿起教案和不锈钢保温杯,见教室里还剩下几个同学,关心道:“除了闻渊,你们都不去吃饭吗?” 有同学答:“马上就去!” 也有同学答:“我爸妈今天给我送饭!” 顾辞正在抄最后一段板书笔记,仰头答道:“谢谢老师关心,我也马上!” 商最翻过一页私藏的漫画书,说:“同上。” 谢老师倍感欣慰地点头,伸手抹了一把头顶:“那就好,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时学习压力也大,记得多吃点。我也干饭去!” 谢老师走了,顾辞也抄完了最后一组短语搭配。商最扭过头邀请顾辞:“顾辞同学,请问我们可以出发了吗?我想吃牛油果鲜虾沙拉。” 顾辞将笔整整齐齐放回笔袋,起身点头:“当然啦!” 走到门口,他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去,霍闻渊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肩背挺直地看着手里的书,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商最见他停下,问道:“怎么不走啦?” 顾辞好奇道:“霍闻渊同学不吃午饭吗?” 商最明白了他关注的点,神经大条地说:“吃啊,怎么不吃,他又不修仙。” 他对顾辞勾肩搭背,硬生生拐着他走出教室:“先走啦,路上给你讲。” 去食堂的路上,下课铃声如期而至,干饭大军从教学楼里倾泻而出,商最这才说:“看到了吗?这人流量,霍闻渊从这里走过,估计能直接当场晕倒。” 顾辞一想也是,转念又想到:“那他中午在哪里吃呢?” 商最开始铺垫情绪,边排队边问:“知道六楼有一间比教室还大的休息室吗?” 顾辞点头。 商最继续互动:“知道是谁在用吗?” 顾辞摇头。 商最说:“霍闻渊。” 顾辞:“……嗷?” “姐姐,请给我一份这个沙拉,不要酱,谢谢!”商最对顾辞的反应很满意,滴完饭卡,继续为他科普,“霍闻渊的祖辈是西辰最大的股东,一手创办了这所学校,后来即便因为某些原因转为了公立,但在归城依旧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这些年,霍家的捐赠出资从来没断过,霍闻渊身体特殊,给他一间休息室而已,就算他想要十间也未必没有。” 顾辞问:“那霍闻渊同学中午就在那里吃午饭吗?” 商最点头,端着沙拉和顾辞面对面坐下:“请了特聘厨师量身定制菜单,他那刁钻又奇特的口味,不提也罢。” 他接着回忆:“霍闻渊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我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却从来没看懂过他的脑回路。” “初一的时候,有同学不小心碰到了他,他当时脸就白了,呼吸急促,一路被加急救护车送到了医院,自那以后,学校里的都知道,不能轻易去碰霍闻渊。” “但他也很奇怪哇,明明不用上课就可以轻轻松松得全市第一,在身体不方便的情况下,还坚持来学校上学。” 说他舍不得同学吧,实际平时对每个人都是冷冰冰的的,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说他爱学习吧,这位大神也不听课,就在那儿看自己的书。 感情把这里当成模拟背景了。 顾辞听得很认真,切着盘里的猪扒,小心猜测:“会不会是……他不想在家里或者医院待了呢?” 他之前听封管家说过,少爷的活动范围其实有限,不是在家就是医院,除此之外,也只有学校了。 一直以为霍闻渊就是那种不苟言笑的小大人形象,却没想到,霍闻渊有时候也会觉得无聊。 顾辞借用封管家的那句话升华,摇头叹息:“装酷也很孤独的,霍闻渊同学应该也挺孤独吧。” 商最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有点不讲义气,但一想到霍闻渊跟“孤独”这两个字挂钩,就想拉一手二泉映月给他当bgm。 但事实就是,认识霍闻渊七八年,他就没见霍闻渊有过“孤独”这种情绪。 他们这年龄,倒大不小倒小不大的,就拿他了解到的,对霍闻渊表白的有,纯粹崇拜的也有,但就从来没见霍闻渊接受过谁的示好,更别说主动跟谁亲近过。 就连同住一屋檐下的顾辞,也被要求保持距离。 看吧看吧,霍闻渊才是以一己之力孤立了所有人。 顾辞却很真挚地加深了对霍闻渊的同情。 吃完饭,他一个人从教室出来洗水杯,恰好碰到霍闻渊从楼上下来,于是下意识地招手跟他打招呼:“霍闻渊同学,中午好呀。” 霍闻渊眉头紧皱,转身道:“离我远点。” 顾辞望着跟霍闻渊之前的距离,有些纳闷。 虽然称不上“鸿沟”,但也绝对不会碰到他,这会不会有些过于谨慎了? “对了霍闻渊同学!”顾辞想到什么,叫住他道,“马上要一点钟了,要记得吃药哦。” 霍闻渊脚步顿住了。 他回头,双眸注视着顾辞。 顾辞才不怕他看,心道,这距离安全着呢。 霍闻渊却冷眉质问:“你以什么身份来劝我?” 现在是午休时刻,外面过道的同学不算多,两个人中间隔着一道楼梯口,阳光洒在顾辞软趴趴的头发上,看得霍闻渊心里更是一阵郁结。 顾辞没注意到霍闻渊的异常,很认真地解释道:“我们是朋友呀,朋友之间,互相关心是很正常的嘛。” “而且我住在……接受着霍家的恩惠,也应该尽我所能地多照顾你。” 霍闻渊有些语塞,手指动了动,只看见顾辞神情诚恳,整个人都像被吸进了那双漆黑明亮的大眼中,至于他说了些什么,完全不想听。 呼吸更不通畅了。 顾辞阐述结束,等着霍闻渊表态,却半天没得到下一步反馈。 他站在那道光里,朝霍闻渊挥了挥手掌提醒:“霍闻渊同学?” 霍闻渊:“好吵。” 顾辞的“不好意思”还没说出口,楼梯间突然窜出一个飞速旋转的篮球,直直地朝顾辞飞去。 楼道里外同时响起两道惊呼。 扔球的和被球扔的都懵了。 顾辞下意识地屈起手肘去挡,几秒钟过去了,篮球也该落地了,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冲击。 难道是从什么地方溜出去了? 楼道里的篮球少年“噔噔噔”地跑上来,顾辞缓缓放下手,这才惊讶地发现,那个篮球……居然被霍闻渊控在手上!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顾辞惊呆了。 篮球的主人也惊呆了,尤其是在看到被冲撞的对象后,更是慌张得语无伦次:“对……对不起啊霍、霍闻渊!我手一滑……” 霍闻渊冷冷地把球传给他,说:“不是我,是他。” 篮球少年懂了他的意思,转而对顾辞道歉请求原谅。 顾辞一向很好说话,见对方也挺有诚意,摆手道:“没关系的,不过下次还是少在楼道里玩篮球啦,怕撞到其他同学。” 篮球少年连连保证,夹着篮球落荒而逃。 此刻的顾辞对霍闻渊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转过头望着霍闻渊,会说话的大眼睛眨啊眨,又长又密的睫毛像蝴蝶一样扑闪,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 要不是霍闻渊出手……他反应那么慢,估计已经被篮球砸到了。 不过确实没想到,霍闻渊的身形居然这么敏捷,力气也很大! 想到这里,他又抿了抿嘴唇,弯着眼睛对霍闻渊由衷道谢:“霍闻渊同学,谢谢你呀!不然我差点就被砸到头了。” “你好厉害呀!” 霍闻渊:“呵呵。” 他当然看出了顾辞眼中的诧异和崇拜,真是的,他是免疫系统疾病,又不是肌无力。 有了刚才互帮互助的基础,顾辞鼓起勇气问道:“既然你也帮助了我,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双方面的朋友了?” 霍闻渊笑他自作多情:“谁跟你是朋友了。” 他又不是商最那个白痴,近人者笨的。 顾辞想了想,朝霍闻渊伸出手中的天蓝色水杯:“这样吧,虽然不能和你握手,但是我们可以握杯呀,为了我们的友谊,握杯!” 霍闻渊有些不屑一顾,好心提醒:“今早,我是怎么跟你约法三章的?” 顾辞眼睛眨巴眨巴,脸颊的婴儿肥鼓了鼓,想到了霍闻渊对他提的那三点要求,沮丧地收回水杯,慢慢往后退。 对哦,差点忘了。 “等等。”霍闻渊又把他叫住了。 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转变得如此之快,呼吸急促地对顾辞说:“回来。” 霍闻渊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刻的他大脑极度混乱,明明不想让顾辞靠近,可看到他那副委屈兮兮的样子,尤其是那双亮得烦人的眼睛,内心蛰伏的躁动不安又冒了出来,好像有什么急着被抚平。 对他的心理变化毫不知情的顾辞还在老老实实地问:“不是说要保持安全距离吗?” 霍闻渊语气又低又快:“我改变主意了,这条作废。” 好烦躁,好迫切。 顾辞显然很诧异:“为什么呀?”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霍闻渊朝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不是要做朋友么?握手。” 顾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少……霍闻渊同学,我们不能触碰呀……” 霍闻渊直接了当地打断他:“握还是不握?” 顾辞被他这副严肃的模样吓到了,咬着嘴唇纠结了一阵,犹犹豫豫地伸出手,但脑中又开始幻想霍闻渊因为与他握手而当场晕厥的场面,登时警钟大作。 不,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顾辞坚定地抱着水杯后退,劝说道:“少爷……真的不可以,您会晕倒的。” 霍闻渊本就不多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平静地胡言乱语:“晕倒了也是我自找的。” 握个手吧,顾辞,就一个。 顾辞边摇头边后退,双手死死背在身后,不肯给霍闻渊一点可乘之机。直到学校广播响起熟悉的《水边的阿狄丽娜》钢琴曲,他终于有机会彻底断了霍闻渊的念想。 “一点钟到了!少爷,该吃药了!” 6、得逞 一下午,霍闻渊都在走神。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又或者被什么东西上了身,和顾辞多费口舌不说,居然主动推翻自己的言论,去找他握手。 还被对方以“你该吃药了”拒绝了。 笑死,他自己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吃药吗? 多管闲事。 但更可笑的是,一旦那样的想法被勾起,和顾辞触碰的想法就像看得到摸不到的泡沫,时不时地在脑中翻涌,且一发不可收拾。 霍闻渊你真是疯了。 强行压下对自己的唾弃和怀疑,霍闻渊心情复杂地靠在窗边,手里的《理想国》也不理想了。 那个顾辞一定克他。 顾辞却不知道自己被霍闻渊认定为克星的事。 他沉浸在班级紧张的复习氛围中,一刻不敢怠慢地忙着刷题。 顾辞的成绩一直都很好,在之前的学校也一直稳定在班级前三、年级前十,但即便这样,他依然不敢有丝毫懈怠,毕竟西辰的学生个个都是尖子中的佼佼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一直都懂。 在顾辞的认知中,只有不停地努力、争取、不放弃,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爸爸教给他的。他说,这是妈妈生前常说的话。于是,也变成了顾辞的人生至理。 坐在台上的谢不弱老师抿了一口茶叶,看着昔日闹翻天的学生们变得如此奋进,手中握着下学期调任的任职红头文件,心中又有几分慰藉。 这群聪明的小滑头,不管平时怎么疯怎么闹,到了初三最后一学期的关键点,这个时候也都消停下来把中考当回事儿了。 目光落到最后一排,他又笑容僵住,直摇头。 商最这臭小子,怎么就不能跟聪慧可爱又懂事的顾辞学一学╰_╯ 第一道晚自习的专属下课铃终于奏响,桌椅碰撞声同时拉起,青春期的祖国花朵们又热闹了起来,聊天谈笑的声音比鸟群还要鲜活。 前桌的短发女同学友好地分给顾辞和商最一人一包小饼干:“顾辞、商最,这是我姐姐从国外带回来的限定手工饼干,超好吃!你们尝尝~” 顾辞接过小饼干道谢:“谢谢!” 商最也叼着饼干包装袋撕开:“谢我刘大美女!” 女同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捧着双脸满怀期待地看向顾辞:“怎么样啊顾辞,你喜欢吃吗?” 顾辞点头:“好吃的!” 商最假装不满道:“不公平,你为什么只关心顾辞不问我!” 女同学慌乱道:“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问吗,人家顾辞同学白天给我讲了题……” 商最又嘴贱了:“懂了,我只是顺带的~” 女同学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商最,你真讨厌!” 转过头不理他了。 商最无奈地顾辞耸肩,还想开点什么玩笑,被顾辞黑黑的眼睛一瞪,一下就老实了。 小天使都看不下去了,他有罪。 “我错了刘智合同学,明天我给你们带饼干好不好?” 女同学红着脸:“谁稀罕你的小饼干!” 商最手一摊,没辙但很得意。 放学的路上,商最拉顾辞的手,强行往霍闻渊身边凑。 霍闻渊皱眉嫌弃道:“滚远点。” “诶,我就不——”商最很欠地挤眉弄眼,故意挽着顾辞说,“霍闻渊,你老这么凶干嘛?别吓着我们小顾辞。” 霍闻渊顿时不说话了,眼神落到旁边的顾辞的脸上,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商最不怕死地对顾辞说:“瞧,又脸臭。” 霍闻渊压根懒得跟商最计较,往前走去,却听顾辞小声地对商最说:“霍闻渊同学没有脸臭。” “没有脸臭”的同学脚步慢了一拍。 商最觉得很新鲜,问:“那怎么形容人人都欠他二百五十万的表情?” 顾辞认真地说:“没有表情也很正常呀,有人总是笑脸,就有人不总是笑脸,或许……他只是有心事?” 有心事的霍闻渊同学被猜中了。 到了校门口分别的时候,商最说:“他有没有心事我猜不中,明天我给你带比刘智合带的还好吃的小饼干!” 顾辞用力点头:“谢谢商最同学!” 霍闻渊的脸更臭了。 一块小饼干,至于么? 商最嬉皮笑脸地朝他挥挥手:“放心霍闻渊同学,你也有,拜!” 一路无言地上了车,封管家照例问道:“两位同学今天感觉怎么样呀?有没有很辛苦?” 见霍闻渊不说话,顾辞回答道:“还好啦,谢谢封叔叔关心。” 封管家扶了扶黑框眼镜,笑眯眯地感叹:“有小辞在真好,封叔叔再也不用担心冷场了。” “明天过了就是周末了,你和少爷可以好好放松放松了。” 顾辞点头:“好!” 霍闻渊一言不发地将头转向了窗外。 说是放松,不就是上其他培训班的间隙,待在霍家花园里晒太阳看花? 无聊透了。 坐着电梯上了楼,隔着安全距离的两个人走出,各朝一边即将分别。 顾辞及时叫住他:“霍少爷!” 霍闻渊转过来纠正:“叫我霍闻渊。” 好吧,少爷开心就好。 顾辞:“霍……闻渊。” “霍闻渊,你今天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吧?记得吃药哦!” 霍闻渊:“……” 不太愉悦的记忆又开始攻击他。 既然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跟他握手? 对上顾辞人畜无害的表情,霍闻渊内心更加烦躁,生硬地挪开眼:“我睡了。” 顾辞的晚安还没说道出口,霍闻渊“啪”地一声关上了卧室门。 顾辞只好对着门说了句“晚安”。 门背后,霍闻渊捉起那只热情爬过来的墨绿色蜥蜴,有些苦闷地和它对视。 “脸这么臭干什么?” 蜥蜴玻璃珠大的眼睛写满了高兴,不太懂主人的刁难。 霍闻渊叹了一口气,将蜥蜴流放进了假山。 算了,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顾辞写完日记,也盖好被子躺在床上,酝酿着今日份的睡意。 月色洒在床头柜的日记本上,散发出柔柔的光晕。 [今天霍少爷按时吃药了,真好!] [可是他居然要和我握手,这简直是危言耸听,还好我躲避及时。] [看来以后得更加小心了,绝对不能让少爷因为我生病!] - 顾辞晚上做了个梦。 梦到他变成了一只小羊,而掠食者正目标明确地向它扑来,差点就咬破了他的大动脉。 他拼命跑,凶残的老虎在身后追,追了整整一夜,直到他从梦里醒来。 还好,这只是个梦。不然差点就要羊入虎口了。 顾辞心有余悸地走出卧室,看了眼挂钟的时间,想到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顺便也叫叫少爷。 他敲了敲门:“霍……闻渊,该起床啦。” 霍闻渊如往常般没有回应。 是又睡沉了吗? 想到这里,顾辞的手搭在门把上,正纠结要不要再叫一叫,霍闻渊惺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 顾辞只好打开房门,放轻脚步走进去,对双眼紧闭的霍闻渊道:“霍闻渊,起床啦。” 霍闻渊只动了动嘴唇:“知道了。” “拉我一把。” 顾辞顿时睁大了眼睛,难为情道:“少……少爷不可以的!” 霍少爷没睡醒,他可不能犯错。 霍闻渊根本不管那么多,直接抬起手臂,精准无误地抓住了顾辞的手腕。 顾辞惊恐地后退,却被霍闻渊的手掌牢牢控制住。 “霍闻渊,你放手!会生病的!” 霍闻渊这才睁开眼,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猎物到手后的得逞。 顾辞以为他可算醒了,赶紧动了动手腕提醒:“少爷!快松开!” 霍闻渊伸出手,竖在薄唇前:“嘘——” 他肆无忌惮地注视着顾辞眼泪汪汪的大眼睛,说:“别说话,让我静静。” 顾辞没说话了,双眼恐惧又无助地望着他。 霍闻渊对他的配合很满意,圈住那截细小的手腕,感受到血液流动的脉搏。 很奇怪,之前蛰伏的不安与烦躁通通消失,内心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与满足。 哪怕此刻会因为触碰顾辞而过敏甚至晕厥休克,他也甘之如饴。 他无比满足地闭上眼,似乎沉浸在某种特别的情绪中,直到抬起头,对上顾辞委屈的泪眼。 霍闻渊瞬间就清醒了,松开了顾辞的手腕。 或许是握得比较用力,顾辞的手腕立刻多了一道红印,他感觉天都要塌了,问霍闻渊:“少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我,我马上告诉封管家……” 这次,霍闻渊的“回来”不管用了。顾辞真的找来了封管家,生怕霍闻渊因为他出了什么问题。 听到顾辞的描述,封管家也担心地不行,一边安慰顾辞,一边立刻打电话给杨医生,请他上门来检查一趟。 “对不起……”顾辞的自责达到了顶峰,如果他离少爷远一点,如果他能及时避让,少爷就不会碰到他了…… “不怪他。”霍闻渊坦然地打断,“是我要跟他握手的。” 封管家眼镜都快掉下来。 从小到大,少爷因为身体原因受了不少罪,向来讨厌和别人接触,怎么现在……叛逆期到了? 他尝试问道:“少爷,您为什么想……和小辞握手?” 霍闻渊望向顾辞,目光含蓄而深刻。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如果非要找个搪塞的理由,不如将就随了他们的意,给他们一个说法。这样,以后想做什么也不会有太多障碍。 他一副无所谓的神态,语气平淡,却不啻在顾辞和封管家心中投掷一枚深水炸弹:“不为什么,我和他是朋友,不是吗?” 7、唯一 因为早上的插曲,顾辞又是一个人上学。而霍闻渊虽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但事出反常,还是被杨医生接到了医院做全面检查。 封管家也一同去了医院,杜叔叔在校门口把顾辞放下,隔着车窗,顾辞朝他挥手道别。 一路上,顾辞都在想着霍闻渊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霍闻渊不仅主动地握他的手,还热情地想要和他做朋友? ……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对少爷不敬的意思,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看来封叔叔说的没错,少爷之前说的话,或许真的该反着理解? 怀揣着极其复杂的心情,顾辞走进了教室,商最赶紧跟他打招呼,从抽屉里拿出一袋粉色的饼干盒给他。 “快来,小顾辞!瞧我给你带的小饼干!” 虽然小顾辞及时表达了他的惊喜与感谢,但商最还是看出了他的情绪不太高涨。他手指摸上另一袋饼干,看向第一排的空位,突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霍闻渊……不会又去医院了吧?” 顾辞闷闷地点头。 “啊?”商最放下饼干,收回手,“这是怎么个事?” 顾辞表情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总不能说,少爷突然想跟他做朋友,所以握了他的手,被送进了医院吧? 呜呜呜! 见顾辞魂不守舍,商最也不好再追问了,安慰道:“放心吧,霍闻渊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他拿自己举例:“刚认识霍闻渊的时候,我不知道他碰不得,直接就搂了上去,霍闻渊当场晕倒,送到医院后发了两天两夜的烧……” “我哥知道后差点没把我抡出去,不过你看,他现在不也生龙活虎的?没事儿的顾辞,别太担心。” 嘴上是这么说着,但顾辞也看出来了,商最也的情绪也没先前那么活跃了。 都怪他,明明知道要和少爷保持距离,怎么就一点也不小心呢? 这边医院,霍闻渊终于做完了检查,很执着地问道:“检查做完了,我可以去学校了吧?” 杨医生只当他不想耽误学业,哑然失笑道:“诊断结果还没出来,少爷别急,不会耽误您太多课程。” 霍闻渊默不作声了,封管家刚跟远在海外的霍先生电话请示完,倒是看出了一些门道。 毕竟是十五岁的小少年,心思不太难猜。 他就说吧,装酷其实很孤独的,这不,人见人爱的小辞一来,他就毫无抵抗力地被吸引了。 也不知道之前嘴硬的是谁。 半天后,经过与专家团队的会诊,杨医生得出了结果。 “霍少爷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本就患有罕见的触发类免疫系统疾病,而此次是特定条件诱引触觉剥夺,演变为排他性肌肤渴求。” “换句话来说,他依旧不能与其他人亲密接触,但那位小朋友,是个例外。” 封管家问:“那应该怎么做?” 杨医生笑着说:“什么都不用做,让他们多接触,一定程度上还有利于缓解少爷的病症。” 封管家心中一喜。 顾辞简直就是霍家的福音! 回家的路上,封管家操心叮嘱道:“少爷,既然您想和顾辞做朋友,那就要多关心他,态度也要缓和一点,不要老这么严肃。” 霍闻渊:“嗯。” 封管家忍不住又道:“态度也不要这么高冷,会吓到小辞的。” 霍闻渊:“知道了。” 封管家又开始无力抚额了。 霍闻渊目光沉沉地望向车窗外,路过一家烘焙店,忽然道:“停一下。” 司机靠着路边停下来,封管家转过头问:“少爷想吃甜点了吗?” 也不对啊,少爷最不喜欢吃甜食了。 但紧接着,不爱吃甜食的霍闻渊就身体力行地打开车门,往烘焙店里去。 封管家连忙解开安全带跟上去,烘焙店的店员看向这位气宇不凡的客人,热情接待:“您好,想买点什么?” 霍闻渊的目光从一众蛋糕架上拂过,问道:“小饼干,有吗?” - 因为是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下课铃悠扬地响起,初中部的教学楼顿时活跃起来,背着书包的学生卯足了劲往外冲,迫不及待地奔向写满了美好与自由的周末。 商最今天要练舞,提前两节课就离开了。顾辞照例整理完当天所有的笔记,收拾好自己的课桌与抽屉,又顺带着收拾了商最乱七八糟的试卷和笔记本,这才拿起书包准备起身。 教室里的同学基本都走完了,前桌的刘智合同学也没走,转过来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顾辞对上她的目光,会心一笑:“刘同学,是有什么事吗?” 刘智合不太自然地移开了眼神,手指交叠在一起,羞赧道:“顾辞……你,你能陪我一起出学校吗?” 怕顾辞多想,她解释道:“之前有高年级学长总是想……想找我麻烦,这几天都是我姐姐来接我,但是今天她出差了,我有点怕……” “不过如果你有其他安排就算了!我也可以问问……” “当然没问题!”顾辞没想到是这样的请求,当即很爽快地答应了,“走吧,我陪你一起。” 刘智合感激地点头,赶紧背上书包跟在了顾辞旁边。 顾辞现在一米六七,虽然比霍闻渊差个几厘米,但依旧算是同龄人中长得比较快的,毕竟有个一米九的爸,再矮也不会矮到哪里去。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顾辞身边,刘智合忽然就有了一种安全感。倒不是因为觉得顾辞长得高或是力气大,而是她知道,顾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虽然相貌漂亮,但一点也不娇气,反而体贴、绅士、负责,有他在,什么都可以变得很好。 路过高中国际部,她紧张地抓着书包肩带左顾右盼,生怕又碰到那几个纠缠的高年级学长。 一个月前,有个国际部的学长找到她,又是送项链戒指又是送情书,非要她做他的女朋友。 她当场就明确地表示拒绝,没想到他带着另外两个人死缠烂打,最恶劣的时候还堵到了班里来,还是商最一通臭骂,把他们怼了回去。 马上就要中考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对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并没有告诉老师,只是请求姐姐来接她,但他们依然阴魂不散,课间操碰到,还会大肆朝她抛媚眼吹口哨。 好在一路相安无事,到了门口,她终于松了口气,朝顾辞微笑道:“多谢你顾辞,我打车回家就可以了,只要不碰到他们……” 话未说完,身后的路边传来一阵口哨声,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下一秒就出现在了眼前。 追她的学长染着一头红色的头发,耳边还戴着高调的钻石耳钉,流里流气地说:“智合妹妹,你刚刚是说,不想碰到谁?” 顾辞勇敢地往前一步,挡在刘智合面前,示意她不用担心。 红头发学长眉头一挑,注视着眼前白净的少年,面露不悦道:“你是谁?” “别人的事儿你少管,懂不懂?” 顾辞义正言辞道:“你以后不要再打扰刘同学学习了,她不喜欢你的。” 红头发学长一听笑了:“她不喜欢我,还会喜欢你啊?不自量力的小朋友,劝你一边凉快去。” 看向顾辞身后的刘智合,他扬起嘴角道:“智合,跟我走,周末了,带你出去玩儿呐。” 顾辞真生气了,仰脸斥责比他还高的几个少年:“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骚扰女孩子真的很不礼貌,你们道歉。” 旁边的两个学长不爽了,挽起袖子露出一副干架的阵势:“知道我们是谁吗?还道歉,就算姓霍的来了,也得给你哥几分面子。” 顾辞勇敢地迎上三道带着火药味的目光,并不是很害怕。 “错的就是错的,和你们是谁没有关系。以后不要再纠缠她了,否则我就……” 红头发学长肆意地问:“你就怎么?” 顾辞窘迫道:“我就……” 就怎么其实他也没想好。 总不能打起来吧?打架斗殴是不对的。 几个学长见状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想当护花使者也考虑考虑自己的本事!你算哪块小饼干?” 他们说着就要去拉走刘智合,顾辞赶紧护住刘智合,道:“我就告诉老师!” 红头发学长愣了,随后笑弯了腰。 “不行了,他说他要告老师……” 他伸出手,想去捏顾辞的脸嘲讽:“弟弟,都十四五岁了,可以算个男人了……” 话还没说完,眼看着手就要碰到顾辞漂亮的脸庞,劲风袭来,他后退几步,手掌被什么坚硬的部位格挡住,僵了一阵,痛感源源不断地传来,手腕更是发麻。 被突如其来地肘击了一下,红头发学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到来人,眼中的嚣张气焰灭了一大半。 顾辞也惊讶地合不拢嘴:“霍……闻渊!” “姓霍的”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衬衫上的褶皱,将手中精致的蓝色纸袋塞进顾辞手里,这才淡然睨向那三个所谓的高年级学长,面无表情地问:“找我?” “是要给你……面子?” 红头发学长面如死灰。 他刚刚打肿脸充胖子的口嗨,怎么就偏偏被霍闻渊听了去? 霍闻渊什么人物?别说西辰中学了,就算在整个归城,他想横着走也没人能拦着。 毕竟他那权势滔天的爹可不是好惹的。 红头发学长突然变得很结巴:“开……开玩笑,都是误会!误会!学长在找学弟学妹玩呢。” 顾辞反驳道:“根本没有!你们就是在骚扰!” 红头发脸都绿了,狠狠地瞪顾辞一眼,却被顾辞毫不相让地瞪了回去。 顾辞坚持说:“你们道歉,保证以后不会再骚扰刘同学。” 霍闻渊的眼神一扫,红头发学长立即举手发誓:“我……我保证!以后不会骚扰刘智合同学!” 霍闻渊和顾辞看向刘智合,刘智合刚一点头,三个混子立马一溜烟地跑了。 刘智合从心有余悸中缓过来,感激地看向站在一起的顾辞和霍闻渊:“谢谢顾辞和霍闻渊同学!” 她没有想到的是,平时那么高冷淡漠的霍闻渊,居然也会出手相助。 而且……他似乎和新转来的顾辞同学,关系很不错? 见顾辞仍是满脸担心,霍闻渊转过身,问封管家:“封管家,可以先送刘同学到家吗?” 封管家:“当……当然可以!” 十五年了,在顾辞的率先垂范下,少爷终于第一次对女孩子表示出了关心! 将刘同学安全送到家,顾辞捧着蓝色纸袋,抿了抿唇笑道:“今天谢谢封叔叔和少爷啦,没想到你们居然来了。” 封管家偷笑道:“是少爷主动提出,要来学校接小辞回家呢。” 霍闻渊很嘴硬地说:“顺路而已。” 顾辞看破不说破。他去过医院,当然知道顺不顺路。 少爷其实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想起霍闻渊塞给自己的纸袋,他低下头打量了几圈,好奇道:“这里面是什么呀?” 霍闻渊没由来地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望向车窗外,长手一勾,直接搭在了顾辞的肩膀上。 顾辞肩膀一抖,害怕地提醒:“少爷!” 封管家笑道:“没事的小辞,杨医生确认过了,少爷可以触碰你。” “现在,你是唯一可以和少爷接触的人。” 顾辞有些怀疑又惊奇地看向霍闻渊的手:“真的吗?” 他犹豫片刻,小心地朝霍闻渊伸出了手。 “我们可以握个手吗?” 霍闻渊冷着一张脸转了过去,但下一秒,回应般地回握住了顾辞柔软的手掌。 顾辞的手很小很白,几乎一握就满了。霍闻渊这么想着,握着对方的手又用力了一点。 两人的体温持续不断地交汇传递,四目相对,一个眼神中藏着几不可闻的惬意,另一个则尽是忐忑与小心。 顾辞并不知道少爷为什么握手的气力这么大,眼睛睁得溜溜圆,大气也不敢出。 隔了几分钟,确认霍闻渊真的没事,他终于不那么紧张了。 虽然还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霍闻渊终于有可以触碰的人了,而那个人是他,真好! 8、捏脸 回到家顾辞才知道,原来那只可爱的天蓝色纸袋下面,居然是更可爱的各种口味的小羊形状饼干。 碍于少爷的面子,封管家私底下对他说,那是少爷特地在烘焙店里花了半个小时才挑选出来的,还专门选在接他放学时带给他。 一想到霍少爷板着脸在烘焙店选饼干,顾辞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应该是难以想象。 看来,少爷这次是真的想和他做朋友。 当着霍闻渊的面,顾辞撕开飘散着奶香味的包装袋,小口小口地咬着饼干,细嫩的脸颊随着咀嚼的幅度颤动,语调欢快道:“谢谢少爷!” 霍闻渊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但表情依然保持着一贯的不屑,心道,这饼干有这么好吃么?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顾辞伸出手,在他面前摊开,白嫩的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块小羊饼干。 “少爷,您也尝尝。” 霍闻渊僵硬地别过脸,拒绝。 他严正道:“我不喜欢吃甜食,还有,说过多少次了,叫我霍闻渊。” 顾辞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配合点头:“好的,霍闻渊。” 隔了一阵,他又不死心地想分享:“可是这个小饼干真的很好吃!霍闻渊,你真的不想来一点吗?” 霍闻渊:“不要。” 顾辞有些失落,但也不好强人所难,便小心地收好剩下的小饼干,道:“剩下的就带给商最他们吧。” 霍闻渊的睫毛动了一下,问道:“这么快就吃腻了?” “啊?”顾辞没料到他会这么想,摆手解释,“不是的,是因为这个饼干很好吃,想下周分享给商最他们,大家一定会喜欢的。” 霍闻渊一直不太理解顾辞的脑回路,盯着那双在任何时候都明亮透彻的眼眸,发出疑问:“分享,有这么重要么?” 在他看来,任何人想要的东西,只有自己才能真正带给自己,所谓“分享”,不过是人类无意义社交中维系情感纽带最薄弱无用的环节。 被分享的前提,是需要别人有。而那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不确定性,以及被动地依赖他人。 顾辞却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他说:“分享,其实也是‘喜欢’和‘靠近’的潜台词呀。” “我把喜欢的东西带给你,你把喜欢的东西带给我,这样,我们就有了双倍的快乐。” “即便是‘依赖’又如何,这也不一定是完全的坏事,反而可能是一种未知的期待与信任呢。就像……少爷送给我的小羊饼干一样。” 顾辞举着纸袋在霍闻渊面前晃了晃,脸上的笑容比三月的春日还要明媚。 “我很开心,也很喜欢,以后每想到这一天、品尝到这块饼干,回忆的都是和少爷在一起的甜。” 霍闻渊对此示以怀疑,视线触及某处,抽出纸巾递给顾辞:“擦嘴。” 顾辞摸了摸嘴角,听从地接过纸巾擦嘴,却见霍闻渊依旧盯着自己看。 他问:“霍闻渊,我的脸上还有饼干屑吗?” 霍闻渊摇头,却俯过身,不重也不轻地捏了把他的脸。软嫩的脸颊被恶劣的捏起,连嘴角也一起翘了起来。 顾辞懵了,过了会才反应过来,这人在捏他的脸,瞬间委屈地盯着对方:“霍闻渊,你捏我干嘛?”。 被这么一提醒,霍闻渊瞬间松开了手,不自然地挪开眼神,耳根有些可疑地发红。 虽然有一点罪恶感,但不多。更重要的是,顾辞的脸跟他想象的一样,软乎乎的,很滑,很弹。 心中那种奇异的空虚感又被填满了。只想跟眼前的少年靠近……再靠近,用触碰满足贪婪的渴求。 如果……真像顾辞说的那样,那……他又会如何回忆起这一天呢? 他怎么回忆的不知道,但顾辞的日记是这么写的: [今天少爷居然特地给我送了一袋小饼干!香香脆脆的,特别好吃!] [既然少爷向我表达了诚意,那我也要对他加倍的好,希望我们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后来,少爷又要和我握手。我当场就伸出了手。] [好朋友当然要手牵手!至于捏脸……如果真的很好捏,那也让他捏吧!作为现在少爷唯一能触碰的人,放心吧少爷,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o(^▽^)o] - 周六的早晨,顾辞自然醒来。 他其实没有赖床的习惯,虽然昨晚依旧睡得不太安稳,还梦见了妈妈和爸爸。 下楼前,顾辞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摸着扶手走下楼梯,一个阿姨温柔地朝他问好,询问需不需要吃点或是喝点什么。 顾辞礼貌地要了一杯橙汁,走到门口,这才看见封管家从外面进来,身边还跟了一堆没见过的哥哥姐姐。 封管家率先看到他,笑着跟他打招呼:“早啊小辞,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小吕老师,少爷的钢琴老师。这位是小余老师,少爷的搏击老师。这位是小高老师,少爷的高尔夫球老师,这位是……” 顾辞迷茫地睁大了眼睛:“原来霍少爷的周末安排得这么满满当当吗……” 封管家也不知道自己在罪恶什么,顾辞每惊讶一点,他的负罪感就更深一点。可这些都是霍先生要求的,他总不能忤逆主人的要求吧? 但他专门对顾辞道:“小辞,这次我还为你们从景德镇请了一位陶艺老师,等少爷上完课,你们就可以一起体验陶艺课了!” 顾辞很理解地点头。既然少爷要学习其他课程,他也正好集中精力多巩固复习。然后,他们就可以一起体验做陶艺啦。 但没想到的是,第一节钢琴课,霍闻渊那里就出了点小状况。 霍闻渊先是对早上叫醒他的人不是顾辞表示了不满,满脸不爽地下了楼,见顾辞专注地端坐在窗边学习,甚至没注意到他过来,脸色更不爽了。 即便是小吕老师温柔的召唤,也没能融化他那张结了霜的脸。 她只好轻声召回小少爷的注意力,道:“少爷,上次您生病已经有几天没上钢琴课了,接下来我们要练习一下。” 霍闻渊压根没听小吕老师说什么,盯着顾辞只顾着认真翻页的动作,嘴唇抿得更深了。 小吕老师并未察觉到学生的视线,右手落上琴键,本想起个头帮助少爷复苏记忆,不料下一刻,少爷的手已经搭在琴键上,压下几个琴音。 彼时的小吕老师和专心复习错题的顾辞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直到五秒钟后,澎湃剧烈的琴音接踵而至,无比流畅但明显包含着情绪的钟声在乐厅中盘旋不绝。 小吕老师惊叹地看着少爷的双手极具爆发力地跨动弹跃、飞快起落,对照琴谱,一个音不差。 顾辞好奇地朝这边望了一眼,感叹了下少爷弹得真好,然后接着研究真题去了。 小吕老师很惊讶于霍闻渊的学习能力,只用了几个月便掌握了这首极具难度的钢琴曲,如果坚持深造,必将在这个领域有所建树。 殊不知,霍闻渊从每个老师那里都听说过同样的话,耳朵都快起茧。 小吕老师鼓励道:“少爷,不如我们再来一遍?” 霍少爷手一收,不高兴练了。 他从琴椅上站起来,走到顾辞面前,没什么耐心地敲了敲他的桌子示意。 顾辞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发现是霍闻渊,立刻露出两个小酒窝:“怎么啦,少爷?” 霍闻渊很高冷地朝他伸出手。 顾辞还握着铅笔,不太明白地望向霍少爷。 这是什么意思?是要他的笔吗? 顾辞把铅笔放进了霍闻渊手心。 霍闻渊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只削得很整齐的铅笔,问道:“你把这个给我干什么?” 顾辞被问糊涂了:“少爷不是找我借笔吗?” 霍闻渊:“……” 是吃小羊饼干吃笨了吗?他练琴,找他借笔做什么? 顾辞也很委屈,不是找他借笔,那朝他伸手要什么? 霍闻渊觉得顾辞实在是太笨了,只好提示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题顾辞会:“好朋友!” 霍闻渊总算满意他的回答:“好朋友应该干什么?” 顾辞懂了,伸出手,放进了霍闻渊手心。 “少爷要加油练琴哦!我们还要一起做陶艺呢(^w^)” 霍闻渊不爽了一天的冰山脸,总算有了一点融化的痕迹。 很明显,他爽了。 带着与刚才的愤懑截然不同的平静,他重新回到了乐厅,再次完美地演绎了《钟》。 小吕老师连连称奇:怎么少爷就出去一趟的功夫,回来后弹得更好了? 天才,果然是天才。 练完琴,霍闻渊叫来封管家,问:“封管家,我可以只上陶艺课吗?” 封管家拿着课表评估单,面露难色:“少爷,您也知道,这些课程都是先生安排的,恐怕……不好跟他交代。” 霍闻渊沉默了,挥拳的速度格外强劲,就连拳击老师也差点没有抵住他的攻势。 他摘下拳套去换衣服,路过顾辞身边,鬼使神差地放慢一拍脚步,又停了下来。 顾辞一点就通,抬头望着他,主动提出邀请:“霍闻渊,要握手吗?” 霍闻渊悄悄收拢略微滚烫的掌心,刚剧烈运动过,现在并不是握手的时机。 顾辞哪知道他的心理活动,瞧见霍闻渊手握成拳,便也抬起右手,轻轻和他碰了碰,然后五指纤然散开,像细小烟花似地飞散。 霍闻渊像被什么猛烈地冲击了一下,望向顾辞灵巧白皙的手指,手指微微跟着动了动。 他从未如此想上陶艺课。 9、拥抱 见到备受期待的陶艺老师已经是午后的事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玉兰花香,树叶沙沙作响,金黄的阳光透过明净的大片落地窗洒进来,光晖跳跃着落到顾辞的发梢、脸颊、肩膀,整个人在阳光里下亮得发透。 他围着蓝色的花边围裙,袖子高高地挽起,神情认真地听着陶艺老师的指引讲解。 陶艺老师面带笑意地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做的呀?杯子,盘子,还是小碗?” 霍闻渊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随便。” 顾辞想了想,问道:“老师,请问……我可以做个盆吗?” 霍闻渊不动声色地瞄了眼顾辞真挚的小脸,眼神中包含着很复杂的情绪。 陶艺老师也没预料到会是如此具有实用性的选择:“盆?!” 澡盆?洗脸盆?什么样的盆?这么秀气的小同学,为什么会想做个盆? 顾辞没想到陶艺老师会表现得这么惊讶,不好意思地解释:“老师,我想做一个花盆。” 陶艺老师在心底默默松了一口气,噢,原来是花盆啊。 那就来吧。 随着陶艺老师的手把手教学,顾辞纤瘦的手指小心而灵巧地动作着,细致地捏着盆身,像在进行世界上最精细的手术。 至于反方向的霍闻渊同学则缄默垂眼,先是盯着顾辞的手看了一阵,见他没察觉,又大肆地将目光落到他的脸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颗在阳光下变得有些浅的小痣。 于是手一落,小羊黑黑大大的眼睛下多了一颗小痣。 陶艺老师背着手查看他们的进度,道:“小辞正在做……盆,少爷杯子上的图案是……一只小羊?” 顾辞闻言望了过去,满眼的喜欢和赞叹:“真的是小羊诶!这也太可爱了吧!” 受到夸赞的霍闻渊仍旧波澜不惊,看了眼顾辞成型了百分之四十的花盆雏形,本就复杂的神情更加复杂。 “……你的也是。”最终还是飞快低声来了这么一句。 顾辞震惊地看向手中的泥模:“这都被你发现啦!这还是个泥模呢!” 霍闻渊只恨自己多嘴。 两个小时后,霍闻渊的陶胚已经完工,而顾辞的进度也推进了百分之四十。至少,已经能看得出是一个光滑的盆了。 霍闻渊显然对做一个“盆”的命题很嗤之以鼻。见顾辞工期停滞,绞尽脑汁地给花盆搓图案,且多次返工后,终于忍不住毒舌本色:“做花盆干嘛?花园里那么多盆,随便选就是了。” 顾辞重新揉了揉泥条,嘴上不忘回答:“自己做的花盆自然有它的用处,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陶艺老师也夸赞道:“对呀少爷,其实小辞对于这个花盆很有自己的巧思呢。这盆底是盆底,盆把是盆把的,还有小花点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的作品呢。” 霍闻渊:“呵呵。” 不要搞得像他在到处找茬似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顾辞的花盆终于完工,上面贴着两只极大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霍闻渊,笑得比它的陶艺师傅还要灿烂。 两只襁褓中的瓷胚终于被送往专窑中进行下一道成长工序。 傍晚,霍闻渊罕见地留在楼下,与顾辞一起吃晚饭。 就如封管家说的一样,他的口味的确有点刁钻——只喜欢吃光秃秃的土豆泥、牛肉薄片和蔬菜叶,唯一的调料就是少少许酱油,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换句话来说,一切都是食物最原始的样子。 顾辞低头看自己小圆碗里五彩缤纷的乌冬面,上面还漂浮了几朵让人很有食欲的葱花,对比的确很强烈了。 霍闻渊吃饭不喜欢说话,动作和节奏也很赏心悦目,不快也不慢,寡淡的食物竟然被他吃出了一种奇异的高级感。 当然,这是顾辞的看法。 兴许是他的目光过于专注而炙热,霍闻渊很快察觉,头也不抬地说:“不准问,吃你自己的饭。” 顾辞被抓了个现行,赶紧埋头吸溜了几根乌冬面,但乌黑的眼珠还是若有若无地往上瞟。 他怎么知道自己有问题想问?难道是经常被这么问? 霍闻渊停下刀叉,终于大发慈悲地问:“想问什么?” 顾辞如释重负地放下筷子,赶紧问出自己的困惑:“霍闻渊,你的晚饭……好吃吗?” 霍闻渊眸色如常:“想尝尝?” 顾辞思考了一秒,点头。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难道……这种烹饪方式能保留食物最原始的美味? 霍闻渊侧脸瞄向右边的空餐位,道:“过来。” 顾辞抱着乌冬面,小跑绕到霍闻渊的右手边坐下。 他拿起多余的汤匙,小心翼翼地观测霍闻渊的眼色,请求道:“我可以……” 霍闻渊没说话,将备份的小例土豆泥推到他面前。 “谢谢!”顾辞嘴角翘成了一个“v”,睫毛扑闪扑闪,满怀期待将土豆泥送进嘴里一小口。 “……” 据封叔叔介绍,后厨的好几位都是退下来的米其林高星大厨,因此,即便是最轻而易举的土豆泥,他们也依然能做得别有风味,口感绵密、入口即化,回味中保留着食材最原始的清香与甘甜。 以上是顾辞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说辞,事实上他的第一反应是:哇,真的没什么味道耶! 扭头盯着霍闻渊轮廓分明的侧脸,顾辞欲言又止。 霍闻渊道:“觉得不合适的话就别说。” 顾辞竖起两根食指,在嘴前打了个叉,示意自己闭嘴。 霍闻渊的食量并不算多,很快,就放下餐具,慢条斯理拿起餐巾擦嘴。 “我先上楼了,有事找我。” 顾辞乖巧点头。 不远处的封管家双手放在心口的位置,满脸笑意:“真好,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少爷这么……” 主厨苏珊阿姨是中俄混血,很惊恐地捂住耳朵祈求:“老封,please!求你别这么说!” 但显然已经晚了,封管家依然道出了那四个字: “正常过了。” 苏珊:“?” 封管家眯着眼,抱着手臂对她道:“他已经很久没像个小孩一样了,不是吗?” 苏珊用沉默回应了她的赞同。 封管家说:“先生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我们看着少爷长大,但也知道,他其实并不快乐。” “不管是家族、身体还是家庭,他都承受了太多。看着吧,小辞的到来,会不一样的。” 那个刚来第一天就主动帮家里的佣人分担家务,给花园里的树浇水又或是给后院的草坪除草,偶尔还给腰疼的苏珊打下手的漂亮小孩,给偌大空荡的霍家增加了不一样的色彩。 苏珊称赞道:“他是天使。” 正说着,他们瞧见顾辞起身帮忙收拾餐具,然后被一边的男仆惊恐拦下。 顾辞表情为难,推拉半天无果,只好将希望寄托到封管家身上:“封叔叔,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封管家温柔地对小孩说:“小辞,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不过如果你愿意,也可以上楼和少爷一起聊天喔。” 顾辞将他的话听在耳中,迈着轻盈的步子上了楼:“好哦!那我先上楼了,封叔叔、苏珊阿姨再见!” 封管家同苏珊相视一笑。看眼神,是在说: “看,我就说吧。” - 夜晚,顾辞抱着日记本,轻轻敲了敲对面的卧室门。 “霍闻渊,我是顾辞呀。” 霍闻渊修长的手指压在书页下,问道:“找我做什么?” 顾辞软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需要我吗?” 霍闻渊一个不经意,折皱了页尾。 这是什么奇怪的提问? 他将正在书架上后空翻的蜥蜴捉进玻璃缸,起身打开房门,从一条门缝中盯着顾辞:“干什么?” 顾辞回道:“来找你呀。可以和你一起聊聊吗?” 霍闻渊的目光从他怀中的本子略过,敞开门让他进去。 顾辞悄悄吐了吐舌头,跟在霍闻渊的身后。 霍闻渊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说吧,聊什么?” 顾辞却没理会他,眼神全然被玻璃缸里的蜥蜴吸引:“哇塞,我居然才发现,它的颜色变了耶!” 霍闻渊心想可不是么?都几天没进来过了,能发现颜色变了才怪。 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道:“这是绿鬓蜥,环境、温度、心情都会影响它的体色。” 顾辞这才注意玻璃缸后面还有个体积不小的灯箱,又是长了见识:“心情也会影响颜色吗?那它现在心情是好还是不好呀?” 霍闻渊随口道:“兴许是好吧。” 顾辞乐了,蜥蜴冲着他直甩尾巴,还围着大树枝荡秋千,已然没有初次袭击的那种惊恐。 他收回目光,问霍闻渊:“它有名字吗?” 霍闻渊:“蜥蜴。” 顾辞:“……这么朴实无华吗?” 果然是霍闻渊的风格呢,就跟他的食材一样原始无添加。 霍闻渊反问:“那你觉得该叫什么名字?” 顾辞歪着脑袋想了想,双手撑着脸,趴在桌子上:“我觉得可以叫小希!一听就充满了希望与期待!” 霍闻渊目光涩冷,转过头对荡秋千到头晕的傻蜥蜴道:“听到没,有人给你取名字了。” 小希本蜥摇了摇尾巴,姑且理解为表示赞同。 顾辞拍手:“它同意啦!” “不过霍闻渊。”他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你为什么会想养蜥蜴呀?” 霍闻渊道:“别人不要了。” 顾辞大大的眼睛充满了不解:“别人……不要了?” “嗯。”霍闻渊抬眼望向窗外,“他死了。” 小希还搁那儿可劲翻滚,顾辞却不说话了。 霍闻渊转过头,见他有些伤心地趴着,反倒像没事人似地问:“你打算就这么趴多久?” “坐过来。” 顾辞闷闷地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霍闻渊这么风轻云淡地说出这样沉重的事,心里并不太好受。 霍闻渊垂眸道:“他是我的一个病友。” “我们九岁在医院相识,虽然几乎没有交流过,但彼此都知道,我和他,是同路之人。” 那个时候,每天都是输液、化疗、吃药,整个人像透明易碎的瓷器,活在虚无的真空里,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 可他不能这样。霍骁说,你姓霍,天然就担负着与旁人不同的使命,你的身上流着你母亲的血,她因为这个疾病离开,你必须得好好活下去。 霍闻渊觉得好累。那个瘦弱的男孩离开时,他在想,如果他有一天也这样离开,会不会就能得到真正的平静? 所以一开始顾辞提醒他好好吃药,他是有些愤怒的。 连他自己都不在意的东西,顾辞以什么立场来提醒? 顾辞说,他们是朋友。 这句话让他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一方面,他排斥顾辞的靠近,可另一方面,对方又像一个永不熄灭的小太阳,吸引着他不断想要靠近。 任谁,也无法抵挡比太阳还要灼人的笑颜吧。 霍闻渊自嘲般地想着,却见顾辞小心地将掌心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因为体型的差距,虽然不能全部覆盖住,但还是尽力地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别怕,有我在呢。” 霍闻渊的身体僵了一下。 窗外的晚风开始摇曳,吹起层层暗绿色的浪,顾辞扬起脸注视霍闻渊,神情是少有的认真与坚定。 “霍闻渊,我来啦。” “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千万不要放弃希望。” 他看向着天蓝色的日记本,说话的语气软软糯糯:“我爸爸说,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道坎,生死别离,跌宕起伏,这些其实都很痛苦。但人类之所以不被击垮,是因为迈过那道坎后,同样会有更丰厚的美好和奖励。” “大步迈向前,余生都是坦途。” 霍闻渊静默良久,问:“那……你迈过去了吗?” 顾辞愣了一下,眼眶蓦地有些微红,但还是灿烂地笑道:“怎么突然问到我了。” 他咬了咬嘴唇,对着那个日记本,不想对他们撒谎。 “也许还没有。” “但我一直都在努力呀。” 前方传来一道阴影,紧接着,整个人被带进了一个怀抱里。 霍闻渊倾过身,抱住了他。 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拥抱,显然,比顾辞还要生涩。但他依然学着其他人那样,掌心不住地轻抚顾辞单薄的后背,直到指尖发烫,胸腔鸣动。 顾辞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愣了愣,回抱住了霍闻渊。 很久以前,霍闻渊的母亲还在世时,给他讲过一个故事:人类天生就是不完整的,因此需要相互拥抱才能彼此完整,而让你变得完整的,也许是你的家人、你的爱人、你的朋友,甚至可能是陌生人。不过没关系,拥抱就是这么具有魔力的举动。 母亲对他说:“如果有一天有这样的想法,千万不要害怕,也不要顾虑。如果有这样的冲动,那就勇敢拥上去吧。你会发现,世界重新充满了力量与勇气,更重要的是,你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人与你同行。” 霍闻渊瞬间就懂了那种说法,抱住顾辞的双手暗自发力。 十五岁,霍闻渊终于品尝到拥抱的滋味。 几年后他才知道,原来前方的美好与奖励,已经在他眼前了。 10、惩罚 快乐的周末如窑中多余的水汽一般转瞬即逝,转眼间,又到了上学的日子。 这一次,顾辞不再和霍闻渊保持距离了,根据霍少爷的最新指示,他要跟在他的身边,一起走。 顾辞双手抓着两边的书包系带,规规矩矩地跟在霍闻渊的右手边。 霍闻渊皱起眉头:“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顾辞惊讶地看着和霍闻渊的距离,中间连半个人都塞不下,这……还不够近吗? 少爷的高冷和热情都来得如此之快速且捉摸不透。 霍闻渊的语气透露着三分急不可耐和两分气急败坏:“生怕别人知道我们认识吗?” 顾辞头一次听到这么强人所难的要求,只好把左脚小心而精准地挪了半步。 这总算可以了吧? 霍少爷终于满意了。 两个人正肩并肩地走上教学楼前的台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怪叫,伴随着保安叔叔“你给我站住”的咆哮声,顾辞和霍闻渊回头,只见一道迅猛敏捷的紫色身影凭空窜出来,眼看着就要撞到霍闻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辞及时挺身而出,英勇地挡在霍闻渊面前接住了这场冲击波。 顾辞先是感觉肩胛骨被震了一下,踉跄后退几步,还是一只手揪住了他的校服衣领,勉强帮助他站稳了脚跟。 仰起头,对上了霍闻渊幽不见底的眼眸。 霍闻渊松开手:“疼不疼?” 顾辞揉了揉肩胛骨:“不疼的。” 就是有点……麻? “对不起啊同学!”被保安叔叔逮捕的冲击源连连道歉,抬头看到顾辞,眼前一亮,再看旁边的霍闻渊,眼前又一黑。 “霍……闻渊!怎么是你!啊~tui!” 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顾辞好奇地看向霍闻渊。 他和这位穿得像紫色火鸡的朋友是有什么恩怨吗? 霍闻渊捞起顾辞,接着极其嫌弃地翻了“紫色火鸡”一个白眼:“没长眼吗?” “紫色火鸡”炸了:“没听到我说对不起了吗!我妈教过我,撞到要说对不起!倒是你,晾着我姐不理,居然跟这么白净可爱的漂亮妹妹走在一起!” 顾辞小小地打断一下:“那个……同学,我是男生。” 霍闻渊悠悠补刀:“果然眼睛不好。” “紫色火鸡”被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激怒了,尤其还是在保安叔叔的高压注视下,张牙舞爪地对霍闻渊说:“霍闻渊你的嘴真是淬了毒!真不知道我姐喜欢你哪一点!我姐!校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给你三百六十六句早安你是一句不回呐,给你的情书礼物你是一眼不看……” 霍闻渊及时地捂住了顾辞的耳朵。 还没听完后续的顾辞:喵喵喵? 保安叔叔提着“紫色火鸡”一声怒吼:“同学,这里不是你斗嘴的地方,没穿校服的,不准进!” 火鸡同学还在说着什么,但在保安叔叔的驱逐和霍闻渊人工隔离的双重作用下,顾辞自觉错失了最精彩的内容。 直到他彻底消失不见,霍闻渊松开手,顾辞的世界重新有了声音。 重新往教学楼里走,顾辞问:“霍闻渊,那个同学刚刚在说着什么呀?” 霍闻渊停下来,看着他:“想听?” 顾辞点头。 霍闻渊:“给我摸摸头。” 顾辞犹豫片刻,私觉这样不太对,但那些话的诱惑又实在太大,只好撑着膝盖慢慢弯下腰,低下头,让霍闻渊触碰。 霍闻渊:“……” 他弹了顾辞一个脑瓜蹦,横腰把他扶起来。 捂着额头的顾辞:“?” 不是摸头吗?怎么不讲武德? 霍闻渊面露无语,伸手狠狠揉乱顾辞的头发:“你不用蹲,我就这样也能摸得到。” 顾辞:“呜。” 霍闻渊问:“想知道刚刚他说了什么?” 顾辞连忙点头。 霍闻渊:“#%&(鸟语花香)” 顾辞吓坏了。 霍闻渊很满意他的反应,语气自然道:“乖,以后见到他走远点,他是坏学生。” 顾辞悄悄地活动了下肩胛骨,难得没有顺从地点头。是好是坏,他有自己的判断。 虽然刻意收敛,但霍闻渊还是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眼神像x光一样把他扫了个遍:“真的不疼?” 顾辞觉得霍闻渊有些担心过度了:“只是被撞了一下而已,力度也不重,不用那么在意。”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赶紧大幅度地动了动肩膀,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你看,是不是没事?” 霍闻渊被那笑容刺痛,眉头微微皱起,严肃地对顾辞说:“以后不要挡在我前面了,我不需要你保护。”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顾辞表示不解:“可是你也挡在我前面过呀……” 朋友,不就该互相支持保护吗? 霍闻渊看了看顾辞差点被撞飞的小身板,就这,还想不自量力地挡在他面前? 他盯着顾辞潋滟的眼睛,问:“我需要你保护吗?” 顾辞:“你需要的。” 霍闻渊:“……” 他又重申一遍:“我不需要。” 顾辞也表示:“你还是需要的。” 霍闻渊:“不需要。” 顾辞:“可是……” 霍闻渊不说话了,但肉眼可见地沉敛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顾辞一点也没有错,可他的心情却变得很烦乱,对顾辞说话的语气也沉了几分。 “从今往后,都不需要。” 他不需要靠别人的牺牲来保全自己。 霍闻渊说完这句话就独自走进了教室,留下顾辞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发愣。 他这是……惹霍闻渊生气了吗?可是他们明明才成为朋友啊…… 门口前排的同学立着课本交头接耳:“霍闻渊怎么走进来表情这么臭?又是谁惹太子爷生气了?” 同桌小眼镜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自己看,低着头背着书包走进来的,正是一脸犯错模样的新同学顾辞。 小眼镜摇头唏嘘:“惹了霍闻渊,顾辞的命运怕有得坎坷咯……” 顾辞从前门走进教室,经过霍闻渊的身边,有些欲言又止。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突兀的早读铃声打断,只好沉默着先回了座位。 商最看出顾辞有些走神,偷偷用课本打掩护,凑过去问:“怎么了小顾辞?谁欺负你了?” 顾辞摇头否认,又眼巴巴地看着霍闻渊的背影不说话。 商最跟着看过去,一眼懂。 绝对是霍闻渊那张小嘴抹了蜜了。 他拳头硬了,对顾辞夸下海口:“别怕小顾辞,等着哥下课帮你收拾他!” 商最一脸义愤填膺,本想继续哄顾辞开心,却见他眼神不太妙地看向他的身后,头摇得像拨浪鼓。 商最以为他怕得罪霍闻渊,宽慰道:“放心,区区霍闻渊,我还怕了他不成?” 话音刚落,肩膀突然传来重量,商最惊觉不妙,脸色一僵,死活不肯转过头去。 谢不弱3d环绕音开始混响:“装死没用,转过来。” 商最只好认命,缓缓转过头,对上一双凶光毕露的小眼。 谢不弱皮笑肉不笑地说:“收拾谁?起来吧你!操场跑十圈!” 商最崩溃了。 顾辞有些过意不去,起身站得笔直,小声对谢老师道:“对不起谢老师,您不要生气,其实是我……” 谢不弱百般震惊地看向最乖巧文静的好好学生,后退一步:“太让我惊喜了顾辞,你居然是在为他……求情?” 顾辞的眼神颤了一下,不顾商最的各种眼色,慎重点头。 谢不弱鼓掌:“那很有义气了。” “你们一人五圈,向右向后转,出门左拐下楼gogogo!” - 顾辞扯了扯校服的衣角,和商最站在偌大的操场上,有些茫然。 大清早的,除了他们俩,还有的就是穿着背心短裤训练的体育生。 商最一脸经验丰富的样子,熟练地挽起校服袖子问顾辞:“第一次?” 顾辞点头。 没……被罚跑过。 作为从小到大被贴满“贴心”“乖巧”“懂事”“勤奋”等各种褒义词标签的三好小孩,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顾辞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就连被长辈批评也不曾有,更别说体罚了。 商最握着拳头,有些愧疚:“对不起啊顾辞。” 本来想为他出头,没想到反倒连累了他。 不过,顾辞的表现却超出了他的意料。顾辞好声好气道:“不关你的事商最。我本来就在走神,你只是为了安慰我。” 又恰好运气不好,被谢老师逮到。不过这次正好,反正他以前也没有被罚跑过,现在也算是有新的体验经历啦。 “就当……积累经验!” 顾辞越是态度积极,商最越是欲言又止。 咱就是说……不是所有的经验都要积累的啊好顾辞! 随着异口同声的“三二一”开跑倒计时响起,两道与体训生格格不入的身影在操场上努力奔跑,虽然不如人家风驰电掣那般快,但胜在队形一致,且步伐整齐。 商最边跑边问:“顾辞,你还好吗?” 顾辞的轻松再次出乎他的想象,连喘气也不曾有:“我没问题哒~冲鸭——” 商最:这么振奋人心的吗? 看着两团小黑点被体育生们远远甩在后面,趴在栏杆上的谢不弱望眼欲穿,有点惆怅但不多。 他时刻秉持着作为班主任的使命与担当,站直了身体走回教室,丝毫不浪费杀鸡儆猴的范例:“你们看,不管成绩好不好,要是上课开小差就是这个下场!” 谢不弱敲了敲黑板上的倒计时,开始打鸡血环节:“马上就要体考了,距离二诊还有11天,距离三诊还有32天,距离中考还有43天!同学们,还不够振奋吗!还不够警醒吗!你们的目标是西辰的高中部!成绩差了只能去隔壁了!” 隔壁是归城排名第二的另一所重点中学。 谢不弱边说边看向窗边第一排,趁热打铁道:“你们应该像霍闻渊他们那样,踏实好学、保持定力……” 看过去,窗边没人。 “诶,霍闻渊人呢?!” 11、抱歉 五圈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 顾辞小时候经常被爸爸带着一起跑步。只要他在家,就会在天光乍晓的时候叫醒顾辞,拉着他在熟悉的街道周围晨跑。 清晨的城市才刚刚苏醒,早点摊和面馆新鲜出炉的热气直往外冒,他和爸爸并肩跑过新绿的大树,路过盛夏的鸣蝉,穿过微凉的秋雨,踏过堆积的初雪,车辆和人群从寥寥无几到川流不息,他们各自站在马路的对面,最终一直在奔跑的,只剩下一个人。 那条跑道,似乎只有他自己了。 顾辞忍不住看向身旁气喘吁吁的商最,想到什么,嘴角又慢慢翘起来。 商最在一边跑得大汗淋淋,撑着膝盖直摆手,哪里还有罚跑老将的风范:“不行了,我真要歇菜了!一大早就来这么猛的!” 对上顾辞的笑眼,他转而惊愕道:“顾辞,我没看错吧……你在笑吗?” 虽然知道顾辞心态好,但跑了两公里还这么开心,心态未免也太好了一点? 因为才跑完步的缘故,顾辞的脸颊有些潮红,眼睛湿漉漉的,衬得眼珠更加透明漆黑,亮晶晶地把人望着,让商最罚跑后的牢骚直接烟消云散。 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哦不,天使呐? 顾辞真诚地说:“谢谢你,商最。” 他的确是在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开心。 真好,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商最挠了挠头,心想自己什么都还没做呢。 想起造成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他又有些义愤填膺,安慰顾辞道:“你放心,虽然被蟹bro打断施法,但霍闻渊凶你的那口恶气,我一定帮你出!” 顾辞摇头说:“不用啦。” 他抬头看向天空,眨了眨眼睛:“霍闻渊同学根本没有凶我,他什么都没做错,是我误解他了。” 是他搞错了,霍闻渊并不想被他保护。 商最着急道:“那我不管,你是我同桌,也是我的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不开心,我也开心不起来。” “那你管得还挺宽。” 一阵意味深长的讽刺划破了友好和谐的氛围,顾辞和商最同时回头,只见刚刚讨论的人物单手揣着兜,步伐沉稳地朝他们走来。 霍闻渊朝商最抛去一瓶苏打水:“接着。” 商最手忙脚乱地地伸手接住,然后挺起胸膛说:“别以为给我苏打水就能逃避正义审判!” 霍闻渊懒得跟他扯。 手中还剩另一瓶苏打水,他走到顾辞面前,递了过去。 顾辞绞了绞手指,犹豫片刻,接过水小声道:“谢谢。” 商最正愁找不到复仇对象呢,赶紧盘问目标任务:“霍闻渊,你怎么下来了?” 霍闻渊说:“闲的。” 商最:“?” 他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地灌了半瓶水,继续翻脸不认人地讨伐:“霍闻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惹顾辞不高兴了?” 按理来说,被兴师问罪得如此直白,要是平时,霍闻渊要不骂他“白痴”,要不就直接一句话不说转头走人,但如今的他却依旧表情镇定,奇迹般地没有否认他的说法。 商最嗅到了一丝隐约的猫腻,催促道:“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 霍闻渊睨他一眼,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错了?” 商最看了看顾辞,狠狠瞪着霍闻渊道:“顾辞是天使,小天使怎么会犯错!” 霍闻渊:“……” 充分,这理由真是充分。 他不跟傻子一般计较,直接屏蔽掉商最,转过脸问顾辞:“要帮你拧瓶盖吗?” 顾辞还没来得及开口,霍闻渊拿过他手中的苏打水,拧开瓶盖后,重新将水递给了他。 顾辞:“……谢谢。” 商最眼睛都看直了。 他知道那丝猫腻从何而来了。 顾辞虽然不明白商最为什么这么做,但还是小声道:“我自己能拧开的。” 霍闻渊点头:“我知道。” 他直视顾辞的眼睛,道:“只是我想这么做。早上对你说的那些话……对不起。” 听到霍闻渊这么说,顾辞眼中的惊讶慢慢放大。 商最也傻了,反复透过水瓶打量太阳——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霍闻渊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简直是有史以来最魔幻的情节。 霍闻渊直言不讳对顾辞道:“我只顾自己的感受,没有站在你的角度考虑,抱歉。” 他其实并非不明白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来自何处。 霍骁常说,那个叫顾礼的男人是他一生的战友与挚友。几十年栉风沐雨,到如今春华秋实,走来走去,起于“挚友”,终于“保护”,离开的留下的,寥寥而已。 顾辞的父亲因为保护而离开,他潜意识里不愿顾辞再因为他而付出。 他的身体已经给太多人带来了负担。 可他又深知,所谓“朋友”,难免要“互相亏欠”。所以他讨厌交朋友,和人交往,真是麻烦。 但显然已经晚了,他和顾辞已经成了“朋友”。霍少爷一诺千金,从不打自己的脸。 顾辞听完有些委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愧疚道:“其实我也不该……” 不该不经过人家同意,就擅作主张想要“保护”他。万一,人家根本不需要被保护呢? 自责的话并未说完,霍闻渊伸出掌心,打断了他。 头顶传来重量,霍闻渊的手放在他的头顶,狠狠地揉乱了松软柔顺的头发。 商最:“……见鬼了!你们……” 他没看错吧,霍闻渊居然碰了顾辞!还没事!简直闻所未闻! 霍闻渊斜他一眼:“我可以碰他,很奇怪?” “奇怪……”商最想说可奇了大怪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碰到霍闻渊可以碰的人,还是顾辞。 霍闻渊对商最的追问充耳不闻,眼下只关心一件事。 他看向顾辞:“可以原谅我吗?” 顾辞红着鼻尖,仰起脸,朝他笑了笑。 天空就此晴朗。 太阳当空照,谢不弱再度趴在教室外的栏杆上,看向肩并肩走回来的学生们,双手掌心重合,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挡不住。 “虽然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但好像又回到了我还不是毒夫的时候……” 他和蔼可亲地迎接三位同学凯旋,三人落座,同时也成为了全班的目光焦点。 “好好好,大家都到齐了。”谢不弱变脸比川剧还快,刚还眼睛笑成一条缝,瞬间叉着腰斥责,“霍闻渊,你也爱凑热闹了是吧?!” 没等霍闻渊开口,他伸手制止:“好了别说了我都懂。既然你也无所事事,作为你漠视班规班纪的代价,下个月的考前动员讲话和考试经验分享就由你来吧!” 霍闻渊:“……” 全班炸锅了,欢呼声在整层楼回荡。 要知道,那可是霍闻渊诶!西辰中学的标志性精神人物,光往那儿一站就能振奋人心那种。 商最却对此很不以为然,悄悄对顾辞蛐蛐:“他们显然不知道,前半部分或许是对霍闻渊的惩罚,但后半部分……简直是对学渣的折磨。” 顾辞不解地问:“为什么呀?” 作为过来人,商最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学神的经验分享……呵呵。”跟当场羞辱他们没什么区别。 笑一下蒜了。 得知霍闻渊可以触碰顾辞,商最惊讶得像发现了新大陆,无奈顾辞也对原由知之甚少,因此商最得出的结论是:顾辞是天使,天使当然可以触碰人类。 这很对。 “商格拉底·最”还有个黄金结论:学校最流通的东西,分别是货币、知识和八卦。 一天的时间,霍闻渊陪顾辞“受罚”的传言很快在整个学校传遍。 听到八卦的同学纷纷表示不敢相信,天呐,那可是霍闻渊,传说中那么高不可攀不苟言笑的高冷学神,怎么会为了一个插班生屈尊降贵? 谣言!一定是谣言! 只有初三(一)班和目击过的体育生们知道有多真。 在顾辞手里,你甚至能得到霍闻渊亲自挑选的小羊饼干。 “得了吧,霍闻渊替人受罚?还送人小羊饼干,这牛怎么不吹到天上去?”操场上,身形矫健的少年轻松地做了几十个引体向上,随后矫健落下,跟身边的朋友吐槽。 “我姐倒追了霍闻渊三年都没结果,说白了,霍闻渊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还会为别人付出?我不信。” “什么?你亲眼见到的?好啊,是哪个小妖精!我马上去和他当面对质!” 少年轻车熟路地跑到初三(一)班门口,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迎面撞上白白净净的小男生,他正欲发作,见到对方的长相,气焰消了一半。 这不是早上碰到过的小漂亮吗! 顾辞也想起来,这人他见过。 不止是早上,他还在年级的光荣榜上见过,好像……照片就排在霍闻渊后面,叫……曲直? 时间有限,曲直强迫自己把眼神从小漂亮脸上挪开,重新恶狠狠地说:“我要找那个叫顾……什么池的,麻烦请他滚出来!” 顾辞的瞳孔慢慢放大,不理解地问:“一定要滚出来吗?” 曲直:“……这只是种夸张的说法,请不要在意。” “顾池呢?在不在,我找他!” 顾辞揣摩片刻他的意思,谨慎地开口道:“虽然我们班没有叫顾池的同学,但也有叫顾辞的,或许你是在找他吗?” 曲直:“对对对!就他!” 趁小漂亮去叫人前,他趁机道:“对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吗?” 顾辞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轻轻道:“我就是顾辞呀,你找我干什么呢?” 曲直:“???” 顾辞=顾……池? 小漂亮=“小妖精”? 12、警告 “那个……” 对上“小妖精”水灵透亮的大眼睛,曲直有点汗流浃背了,一路上想好的什么狠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跟霍闻渊最近走得近的就是他?怎么跟想象中的刁蛮傲慢又讨厌的特质一样不沾啊? 有点棘手。 曲直沉默地打量着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纯良”与“真挚”的顾辞,眼神比得知霍闻渊考了第二还复杂。 虽然那种事也从来没发生过。 更棘手了。 周围已经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想到自己的来意,曲直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够半途而废,于是清了清嗓子,故作姿态道:“就是你,听说和霍闻渊关系很好?” 顾辞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一五一十地答道:“也还好啦,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曲直听到这里笑了,自顾自地低语,“霍闻渊还有朋友?” 就他那臭屁哄哄的性格,除了商家那位神经大条且有受虐倾向的,其他要不就是脑袋发热被真相蒙蔽的追求者,霍闻渊还能有其他朋友?稀奇,真稀奇。 见曲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撇嘴,顾辞试着问:“霍闻渊……有朋友,很奇怪吗?” 曲直跟着点头:“嗯,确实很奇怪。” 回答完才发现有哪里不对:他是来讨伐的,怎么还跟被讨伐的对象聊起来了? 曲直重新回到主线,道:“听着,不管你和霍闻渊是什么关系,总之,和他保持距离。如果他谈恋爱,那对象只能是我姐。” 顾辞的眼睛忽闪了几下:“可是……我是男生,也不会和他谈恋爱呀。” 这位同学明明说的是中文,为什么组合在一起就有些听不懂了呢? 看来还要再提升一下语文阅读理解能力了。 曲直有些破防了:“我只是打个比方!不是要你们谈恋爱!” 真是的,都是初中生,还都是男的,搞什么基啊喂! 不谈恋爱那为什么要这样说?在这里运用举例子打比方的意义是……? 顾辞更加困惑了:“所以你找我做什么呀?” 曲直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浪费口舌。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见顾辞简直油盐不进,颇有种浪费半天感情的悲凉感,破罐子破摔道:“警告,我是为了警告!” 顾辞被他突如其来的破防吓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先比划着双手安抚道:“不要激动,慢慢警告吧。” 曲直:“……” 深呼吸,再深呼吸,别忘了,你现在是一个为了姐姐的爱情所向披靡的反派! 他吐出一口气,心情稍微缓和了一点,道:“顾辞,和霍闻渊保持距离,如果你再靠近他,我就……” “你就怎么样?” 充满寒意的语气打断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周围的气温骤降,曲直警觉地抬眼看去,顾辞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阴恻恻的身影,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神中是熟悉得能再熟悉的嫌弃与不悦。 霍闻渊冷冷地追问:“如果他再靠近我,你就怎么样?” 顾辞本来还在全神贯注地倾听着曲直的通牒,听到霍闻渊的声音,立刻惊喜地回头看去:“霍闻渊同学,你来啦!” 霍闻渊:“嗯。” 曲直:“?” 坏了亲爱的姐姐,那恐怕不是谣言。 霍闻渊果真是他的一生之敌,除了第一,连这么漂亮的朋友也要占为己有! 见他们俩这“亲密无间”的模样,曲直急了:“呵呵,如果他再靠近你,我就不准他靠近你!” 顾辞:“?” 霍闻渊轻蔑地笑了,甚至讽刺性地鼓掌:“说得好。” 接着又道:“不过他不仅会靠近我,我也会靠近他。” 顾辞点头,朝霍闻渊贴了贴:“我们是朋友。” 曲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但真是要被气死了。 上课预备铃及时响起,曲直虽然在这一回合惜败,仍不忘对霍闻渊和顾辞放狠话:“你们等着,下节课再来跟你们算账!” 霍闻渊抬眼:“你再敢来试试?” 曲直见霍闻渊是真生气了,一时敢怒不敢言,咬着牙撒手跑回了教室。 顾辞好奇地问霍闻渊:“他是想校园霸凌我们吗?” 霍闻渊缓缓点头,对顾辞的说法表示肯定:“可以这么说。” 顾辞的心紧了一下,想到被“霸凌”的理由,问道:“可是他为什么不准我靠近你?就算他姐姐喜欢你,可我们又不会谈恋爱。” 霍闻渊垂下眼眸,叮嘱道:“以后不准理他。” 顾辞点头。 但他没想到的是,曲直此人虽然是年级第二,脸皮和胆量却比城墙还要厚,不然也不会一大早的不穿校服被保安追着逮。 下节课的课间,趁霍闻渊去老师办公室,曲直直接一步到位,找到他座位上来了。 顾辞正在认真复习语文阅读理解,慢慢转过头,“霸凌者”得意的笑脸映入眼帘。 曲直很猖狂地问:“没想到吧?我直接找上门来了。” 顾辞强装镇定,礼貌地对他露出笑容。 曲直说:“顾辞,你好大的面子,我花了一节课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 顾辞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配合地问:“什么法子呀?” 曲直左顾右盼瞧了一圈,没发现警戒目标,于是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顾辞同学,霍闻渊不是好学生,和他做朋友一点也没意思,不如和我做朋友。” 顾辞:“……啊?” ……这是什么新型霸凌吗? 曲直见顾辞满脸状况外,“啪”地一声往桌子上拍下杀手锏,说:“不就是饼干吗,我也有!” “收了我的饼干就是我的朋友了,霍闻渊有什么好的?我成绩也好,长得也很不错,家境并不比他差,顾辞,离开他!” 这就是曲直忍痛浪费一节物理课想到的好办法。一来,他可以多个长得漂亮的好朋友,让霍闻渊也尝一尝输给他的滋味。二来,霍闻渊没有了朋友,也能让亲爱的姐姐有更多关心慰问的机会。 简直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一举多得! 曲直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毕竟关于他的传说也在西辰流传不绝,跟他做朋友,比跟着霍闻渊性价比高多了好吧? 但顾辞的回答却给他的自信重重一击。 “不好意思啊,我不能这样做。” 曲直内心土拨鼠尖叫:“为什么!” 顾辞很认真地想理由:“因为……” 此时商最刚从外面晃悠回来,一眼就看到自己位置上多了个不速之客,当即从讲台冲过去守护小天使:“曲直你不准跟顾辞讲话!” 这一嚎,几乎吸引了全班的注意力。班里的同学这才发现,平时单方面和霍闻渊王不对王的年级第二,正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对着顾辞满脸意图不轨。 曲直仰着脖子跟商最斗嘴:“就讲话,怎么了!” “抢人还有理了!”商最指着他的屁股,“赶紧从我座位上起开!” 曲直无所畏惧,甚至还嚣张地往他的椅背靠了靠。 “你!”商最气得牙痒痒,“等着吧,霍闻渊马上回来,你绝对死定了!” 曲直屁股停止挪动:“……” 他转过头叮嘱顾辞:“饼干上贴着我的手机号,绿泡泡和胖企鹅同号,一定记得加我!” 随后在一众虎视眈眈中飞速离开。 曲直一走,顾辞还没怎么回过神,就见霍闻渊臭着脸回到教室,径直朝他走来。 商最高举双手欢呼:“霍闻渊你终于来了!我们顾辞差点就被挖墙脚了!” 霍闻渊沉着脸问顾辞:“刚刚他又来了?” 顾辞点头:“他说想和我做朋友。”自动省略了“离开霍闻渊”的部分。 但商最哪能放过煽风点火的机会,道:“他还要顾辞离开你!” 这句话成功让霍闻渊的脸色更臭:“是么?” 顾辞有些心虚地躲开了他的注视。 “……是的。” 霍闻渊望着顾辞的眼睛,不肯放过他的一丝表情:“那你怎么说的?答应了?” “我当场就拒绝了!”怕霍闻渊误解,顾辞着急地抬头解释,“我是不可能离开你的!” 霍闻渊的脸色终于缓和了,摸了摸顾辞的头:“真乖。” 顾辞仰脸笑道:“谢谢夸奖!” 商最:“……” 面前的这个人是霍闻渊,而不是其他什么人假扮的,对吧? 便利贴和小饼干最终被霍闻渊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地扔进了垃圾桶,以粉身碎骨状安息。 顾辞有些愧疚,盯着死无葬身之地的碎片和饼干渣,心里默念“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当天,流传的八卦升级为2.0版本: 初三年级第一与年级第二为了争夺顾辞做专属朋友,两位风云人物在初三(一)班里打了一架,最后以曲直惨败收尾。 顾辞听到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且不说“专属朋友”是什么,霍闻渊这种人怎么可能跟别人打架?但凡深入思考一下,也不会听信这种谣言吧! 放了晚自习,顾辞跟在霍闻渊身后,心底还惦记着那些听到的那些谣言。 不行,下次一定要制止!这对霍闻渊的影响并不好,他们不会真的以为霍闻渊是那种又粗暴又小气的人? 霍闻渊怎么可能是那种粗暴小气的人呢? 想着想着,顾辞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丝毫没注意前方的霍闻渊也放慢了脚步。 暖黄的路灯下,霍闻渊侧过脸,语调没什么起伏地问:“离这么远干什么?” 不会真听了曲直那狗东西的话吧?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顾辞回过神,摇头否认:“没有呀,我不是就在你旁边吗?” 霍闻渊这次没冷哼,很干脆伸出手,勾住顾辞的书包肩带,连带着人一起拉了过来,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 他的声音在顾辞的头顶响起:“这才叫旁边。” 顾辞小小声地“噢”了一声,表示这次知道了。 看出顾辞在走神,霍闻渊作不经意地问:“刚刚在想什么?” 顾辞没什么心眼,顺着就说了出来:“在想你和曲直打架……噢不,被谣传打架的事。” “简直离谱嘛。”他握了握拳头,脸颊气得微微发鼓,“我知道,你才不是那种粗鲁小气的人呢。” 霍闻渊直勾勾地盯着他,毫不犹豫地承认:“我是。” 顾辞有些惊愕:“……啊?” 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霍闻渊往前走了一步,顿下回头,顾辞立刻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 霍闻渊这才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目视前方道:“曲直换的最后一颗大牙,拜我所赐。” 十一岁暑假,柔术道场,地下躺着三四个比他高出一大截的世家公子哥,霍闻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拳头已经蔓延了一大圈触目惊心的红斑,却还是给了曲直最后一击,然后才被紧急护送上救护车。 后来,那几个世家公子哥再也没有在归城出现过,曲直也在家里关了大半个月的禁闭,得到霍家默许后才放出来正常生活。 关于为什么会这样,霍闻渊却没有继续陈述理由,而是问顾辞:“怎么样?是不是没想到我是那样的人?” “还想不想和我做朋友?” 他以为顾辞多少会退缩,没见过什么风雨的小白兔,遇到地痞流氓都要告老师讲道理,知道他的本质不吓坏才怪。 但和他想的恰恰相反,顾辞依旧保持着与他同频的步伐,毫不犹豫地说:“要。” 霍闻渊沉默片刻,问:“为什么?” 顾辞的眼睛满载着笑意,发尾在路灯的照映下笼着一层暖洋洋的光:“因为我们是朋友呀。我知道你的,就算不说为什么,你那么做也一定有你的理由。” 霍闻渊的指尖没由来地颤了颤。 顾辞主动朝霍闻渊伸出小拇指,在空中勾了勾,投射到路面上的影子像翩飞的蝴蝶。 霍闻渊不解:“这是在做什么?” 顾辞继续道:“像你对曲直说的那句话一样呀,其实我也是的。” “就算你不靠近我,我也会靠近你。” “霍闻渊,其实我很开心能认识你。” 顾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我以为我没有家了,但霍叔叔把我接到你们家,让我跟你一起上学、生活,这里有封叔叔、杜叔叔,有很多很多很好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他们都很照顾我。” “还有……你对我也很好。” “真希望我们能一直做朋友!快跟我拉钩,以后就不许反悔了!” 霍闻渊凝视着那截秀气白净的小指,伸出小拇指,搭了上去。 从上空看去,两个人的身影也如此紧密重叠在一起。 朋友嘛,当然是亲密无间的。 13、练球 绿荫墙的紫藤萝瀑布从天边垂到地面,一只尾翼泛着蓝的蝴蝶翩然飞舞,掠过操场,越过校门,绕过林间,最后缓缓落到顾辞的指尖。 顾辞惊喜地睁大了眼,聚精会神看去,蝴蝶的翅膀微微翕动,随后轻盈一振,消失在花间。 “顾辞!该你了!” 身后传来体育委员的呼喊,顾辞闻言收回目光,欣然应了一声,转身回到模拟考试场地。 下周就是正式体考,这几天,体育老师每节课都按照体考项目对他们进行模拟。考试项目分三样:立定跳远、一分钟跳绳和投掷实心球。 顾辞虽然瘦了点,但好在肢体还是比较灵活协调,其中跳远和跳绳都能拿满分,只有实心球要差一点。 实心球以抛物线的形态落在草坪上,体育委员核对标尺上的数值后,对老师道:“老师,顾辞,8.6米。” 体育老师在评测表上记下数字,对顾辞分析:“顾辞,你这次可以得12分,比上次有进步,但离满分还差3分,这几天多练习,争取考试拿满分。” 顾辞点头,下定决心道:“明白,谢谢老师!” 临近考试,所有时间都变得紧凑起来,各科老师都希望学生能多花时间在自己的科目上,于是课间休息时间也被各方势力锁定,顾辞能花大量时间自由练习的,只剩下晚自习结束后的时段。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顾辞想了想,还是走到霍闻渊身边,征求他的意见:“霍闻渊,我等下想再练习一下实心球,你愿意等我吗?” 霍闻渊抬起眼,打量顾辞满脸诚挚的神情,淡淡道:“知道了。” 顾辞将此理解为同意,转瞬欢喜笑道:“那就说好了哦!” 回到座位,商最好奇地问:“小顾辞,你待会儿还要留下吗?” 前面的刘智合听到也转过来,满眼关切,似乎也在关心他的回答。 顾辞提前把书包收好,抱起实心球对她笑了笑:“对呀,我的实心球成绩还差一点才能得满分,想再练一练。” 商最自愧不如:“这么牛吗!” 虽然与顾辞的相处并不算太久,目前也还没进行过新的排名考试,但根据顾辞平时的表现和认真程度,即便不太了解他的水平,也不难看出他属于成绩比较好的那类,如今,竟然还专门为了一门体考主动留堂练习,简直比卷心饼还卷。 刘智合握起拳头给顾辞打气:“加油顾辞!下次我也想和你一起练习!” 顾辞腼腆地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随时欢迎~” 这种非躺平的事商最就不凑热闹了,提起挎包,考虑到顾辞的安全问题,用下巴指了指窗边的霍闻渊:“那霍闻渊等你一起吗?” 顾辞答得很肯定:“当然啦!” 商最寻思着也是,毕竟还同住一屋檐下,最近关系也还算不错,量霍闻渊也不会先跑。不过说到这……他看向顾辞,发自内心地产生了一个疑问。 顾辞和霍闻渊到底是什么关系,能住在一起这么久? 能堵住霍闻渊那张0卡0糖的嘴,或许是因为顾辞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能住在霍家,还能让封管家亲自接送,这可不算是小事,毕竟霍闻渊那威严无比的爸也不是个慈爱的角色。 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或许还有更深的原因。 - 逆着放学散去的人潮,顾辞抱着实心球,朝白天的模拟考场走去。 跑道旁的白炽灯照得操场亮如白日,虽然是夜晚,但跑道上的人并不算少,除了昼出夜伏的体训生,跑步散步的也大有人在。 沿着楼梯而下,经过好几对手牵手的小情侣,顾辞迅速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捧着球往前,随后在目的地停下。 好险,差点就被他们发现他发现他们了。 顾辞活动了活动手腕,热身完毕,举起实心球开始练习。 一扔,还是与之前相近的成绩,于是小跑过去捡球,扔过去,如此往返。 一个人练习是要比两个人一组对练要花些力气,不一会儿,顾辞就有些气喘吁吁,十几分钟过去,虽然又突破了几米,但还是没有达到满分的成绩。 不能停。顾辞的脚尖抵在起始线,聚精会神地盯着目标距离,再次举起手臂。 “诶,这不是那天多管闲事的告状精吗?” 几个勾肩搭背的高中生走过,其中的红头发一眼就认出角落的顾辞,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停下脚步道:“你们等下。” 不明白事情经过的朋友好奇地看过去,见一个长相蛮漂亮的初中生在练习实心球,插科打诨道:“怎么了?喜欢这种?” 红头发狠狠地骂了句脏话,道:“喜欢个屁!狗仗人势,以为认识霍闻渊就能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看我怎么收拾他,走,过去!” 朋友开先有些不大想惹事,顾忌地问:“不是说他认识霍闻渊吗?” “那咋了?霍闻渊姓霍,他可不姓霍。”红头发不屑道,“霍闻渊不在,今晚我非得让他求饶不可。” 这边的顾辞正把球扔出去,看清停留的距离后,内心欢呼了一下。 14分!已经进步了2分了! 再来一次! 他轻快地走过去,弯下腰捡起球,眼前忽然多了几双运动鞋,抬头看去,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是之前骚扰刘智合的红头发学长! 好几个人挡住了前面的路,顾辞抿唇,抱着实心球想从旁边绕过去。 红头发伸手一拦:“想走?还挺目中无人。” 顾辞退后几步,扬起头勇敢与他对视,不卑不亢道:“你挡到我的路了。” “哟呵。”红头发觉得他还挺好玩,想到之前在霍闻渊那里吃到的瘪,目光触及实心球,仗着身高优势,手一扬,将顾辞手里的球夺了过去。 “这么晚不回家,是要练实心球?”红头发面露嘲讽,“既然这样,哥哥就陪你练练。” 他嘴角挂着讥笑,手蓄力一扔,将实心球扔到了相反的方向。 顾辞咬了咬嘴唇,沉寂几秒,朝实心球的落点走去。 他不想再跟他们纠缠。 刚蹲下身,眼看要碰上球,红头发的某个朋友将球踢开,抢了过去。 顾辞瞪大眼,下一秒,实心球被抛回了红头发脚边。红头发挑衅地踩着实心球,对他勾了勾手指。 “来啊,告状精。” 顾辞攥紧了拳头,眼神充满了不忿。 “你们不能这样。” “怎么不继续练了?”红头发置之不理,和同伴调侃,“哦,是要告老师了是吧?不对,是要告霍闻渊?” “劝你消停消停吧,大晚上的,谁有空管你。” 顾辞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对这群欺软怕硬的人道:“我要告诉老师,是因为你们做得不对,你们的行为应该受到惩罚。而我不会像你们一样,采取更加错误的方法解决。” “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难堪上,是错误,更是卑劣。” “卑劣?”红头发有些笑不出来了,“你说谁卑劣?你算哪根葱,敢评价我?” 他情绪激动地大骂,身边的同伴扯了扯他的衣服。 “扯我衣服干什么?”红头发不顾朋友劝阻,竭尽全力将实心球朝更远的方向扔去。 就这个实心球爽! 不是要练球么?不是要告诉老师么?不是说他错误卑劣吗?今晚让他练个够! 顾辞脸气得通红,正要开口指责,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顺着转过头,霍闻渊提着他的书包站在身旁。 顾辞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睛,却见霍闻渊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不委屈。” “昂?”顾辞心道,自己还没来得及感到委屈呢。 “霍、霍……”红头发傻眼了,大脑已经彻底宕机,连狡辩的话都说不上来。 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出现在操场!还偏偏该死的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告状精身边! 霍闻渊拎着书包,语气冷淡:“我还以为你们消停了。” 红头发的同伴小心帮腔道:“霍学弟,都是误……误会……” “误会?”霍闻渊微微皱眉,反问道,“学长们不是在一起练球吗?” 红头发天降意外之喜,忙不迭点头:“对对!我们在一起练球呢!” 霍闻渊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句,接着道:“那就继续吧。” 红头发懵了。 霍闻渊道:“不是要练球吗?球在那里。” “我们学业繁重,就不再奉陪了。请在练习两个小时后将成果发给谢不弱老师,明早我会学习的。” 红头发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 天真了,霍闻渊什么时候是那种好惹的人。 留下一群面色惨白的高中生,霍闻渊转身对顾辞道:“走吧,这段建议不用写在日记里。” 他侧过脸,神情冷漠至极:“请抓紧时间吧,否则我不能保证,这是不是学长们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操场。” 红头发懊悔地闭上了眼睛,腿已经不听使唤地朝实心球走去。 他缓缓蹲下身捡起球,将它抛了出去,像之前顾辞那样反复。 操场上又多了几个练习实心球的人。 “我的球……”顾辞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正被霍闻渊牵着走,心里满是对实心球的挂念与不舍。 那可是他的得分利器! “不准回头看了。”霍闻渊扳回他的头,“那个球不要了。” 顾辞这次感觉委屈了,小声道:“这是我的球,才不要便宜了他们。” “我的。”霍闻渊认得很快,“给你买十个。” 顾辞成功闭嘴了,转而担忧道:“十个……也太多了吧?” 霍闻渊摇头,牵着顾辞的手暗暗用力:“不多,你想要多少要多少。” 校门外,封管家正摘了眼镜靠在车边跟司机老杜聊天,晃眼看到两道身影手牵手走过来,调侃道:“现在早恋的趋势可越来越明显了,你说少爷好不容易接受小辞,要是小辞以后谈恋爱,他会不会……” “戴上眼镜吧老封。”老杜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谨言慎行是一种美德。” 封管家自觉大事不妙,赶紧戴上眼镜。 只见自家少爷依旧冷着一张脸,眉眼的寒气简直可以冻死人,左手却罕见地提着一个有些眼熟的书包,而右手,正紧紧地牵着满脸稚气的顾辞。 “……”他跺了跺脚:“谁说牵手就不能是纯洁的友谊了?” “瞧,他们的友谊多么令人动容啊!少爷、小辞,放学快乐!” 当晚,封管家接到了来自霍少爷的三条指令。 一、买十个实心球。 二、找个地模拟考场,专门给顾辞扔实心球。 至于第三条……嗯,需要打个电话落实一下。 14、邀约 如今的顾辞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顾辞——每个清晨,他已经可以熟练地走进霍闻渊的房间,然后打开窗帘,用霍闻渊刚好能听见的声音提醒他起床。 说来也是稀奇,最讨厌别人进房间的霍闻渊对此没有表示过异议,相反,心照不宣地,他们都把这个变成了默守的约定。 早上,顾辞照例站在床边,声音是元气满满的软糯:“霍闻渊,起床啦。” 霍闻渊懒懒地眯着眼,没说话,被子随意散落到身旁,只朝外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 顾辞心领神会,刚及时地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立刻被霍闻渊熟练而精准地握住。 白皙的手指被温热的掌心紧紧攒住,顾辞小心地打量霍闻渊的神情,见他依旧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又提醒了一遍:“霍闻渊,该起床去上学啦。” 霍闻渊淡淡地“嗯”了一声,这才睁开了幽黑深邃的凤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少年乖巧又认真的脸庞。 他的心又躁动了一下。 ……看起来很想捏。 霍闻渊垂下眼眸,道:“过来。” 顾辞以为他有什么需要,便听话地走近一步,配合俯下身,侧着脑袋问:“怎么啦?” 霍闻渊没说话,回应他的,是被捏起的脸颊肉。 “啊!”顾辞被吓了一跳,一只手被霍闻渊握住,脸也被对方恶劣地捏起,一时有些动弹不得。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霍闻渊居然也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顾辞手足无措,无辜的大眼睛求助似地将霍闻渊望住,有些含糊不清道:“霍……闻渊,放………放开我……” 霍闻渊一脸的享受与满足,充耳不闻道:“别动,让我再充充电。” 充电?顾辞听得云里雾里,他又不是充电器,怎么能给霍少爷充电呢? 霍闻渊的体验却很好。顾辞的皮肤很细腻,q弹滑嫩,触感极好,让他内心的烦躁瞬间一扫而空。只是被那双水盈盈的眼睛无声控诉,霍闻渊又有些不太忍心。 他这才大发善心地松开顾辞,在顾辞几乎快溢出眼底的欣慰与放松中起床。 真是,不就是起个床么?至于欣慰成这个样子。 顾辞却当然欣慰。听封管家说,霍少爷从小就有起床气,除了封管家,其他人别说叫醒,就连进这个房间都容易激怒这位脾气古怪的少爷。不过现在,他也可以帮上封管家的忙,每天提醒少爷起床了呢。 想到这里,顾辞又忍不住将目光放向细嚼慢咽进食的霍闻渊。 霍闻渊伸手扣住顾辞的后脑勺,让他转回自己的溏心煎蛋上,道:“专心。” 顾辞只好中断欣慰,咬了几口煎蛋,想了想,还是重新转过头提出请求:“霍闻渊,请问可以不要再摸我的后脑勺了吗?” 怪痒的。 被顾辞这么一指出,霍闻渊脸上少有地闪过不自在,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手。 “知道了,快吃吧。” 封管家的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真好,我们小辞与少爷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了,霍先生回来看到一定会欣慰的。” 目送着顾辞与少爷肩并肩走进学校,想起少爷昨晚的要求,转头又立马安排人落实到位。 是谁嘴硬心软,他不说。 - 到了班里,顾辞放下书包,刚拿出课本,就被谢不弱拍了拍肩膀,道:“顾辞,你跟我出来一下。” 顾辞不明所以地合上课本,茫然地和商最对视一眼,在对方也不太明了的眼神中,还是跟着谢老师走了出去。 走到过道,谢不弱这才问:“昨晚,是不是有高中部的学生找你麻烦了?” 顾辞有些惊讶,猜测可能是霍闻渊昨晚的要求起了作用,便将此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谢老师。 谢不弱表情严肃地点头。顾辞说的,和他掌握的情况一样。想到这么乖巧的学生遭遇这种对待,他愤然道:“这几个兔崽子,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时间回到今天早上,他刚起床拿起手机,发现里面莫名奇妙多了一条陌生手机号发过来的短信,里面有一段视频,打开,居然是一个红毛投掷实心球的视频。 “什么嘛,我又不是体育老师……”谢不弱以为是发错号了,吐槽着关闭视频,这才发现下面还有一句求生欲很强的话: [谢老师,这是我们练习了两个小时实心球的视频,请您务必告诉霍闻渊同学,我们知道错了!]” 谢不弱彻底懵了。隔了几分钟,在学校初中和高中教师都在的群里看到了一条通告:[国际部高二ap(c)班学生处分公告] 谢不弱看到这条公告心想还真是活久见,毕竟国际部那群崽子都是砸钱随便上,闹成什么才能一个开除两个警告? 噢,有原因,骚扰女生、欺凌同学…… 等等! 谢不弱看到最下面的开除对象,回到手机短信箱,顿时拳头硬了。 欺负的居然是他们班的学生! 当场问候一篇充斥着讨伐与教育的议论文,顺便给他们留洋多年的班主任也致以诚挚的问候。 “管好你的学生!!!” 不过还好,问题都已经得到处理了,谢不弱转而对顾辞露出温和的笑,心疼安慰道:“放心顾辞,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顾辞仰着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接着听谢不弱冷笑道:“他们都被处理了。” 顾辞明显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惊讶地“啊”了一声。 谢不弱意味深长地转头,看了眼第一排依旧笔直看书的霍闻渊,意有所指道:“你和霍闻渊的关系还不错。” 能在西辰读书的都不是普通家庭的学生,更别提全是靠金钱和关系砸进来的国际部。如今突如其来地处理了三个学生,甚至还开除了某个企业老总的儿子,谁能轻而易举做到这个份上,答案不言而喻。 顾辞不知道谢老师为什么突然提到这句,只道他在关心,于是点头道:“是呢谢老师,我们是朋友。” 谢不弱听到这句笑了,忽然觉得今天的天气真不错。他说:“那我们就放心了。好好长大,顾辞。” 顾辞满怀着谢老师的关怀回到座位。商最八卦地冲他挤眉弄眼,问:“怎么样小顾辞,蟹bro叫你出去干什么?” 顾辞说:“之前有几个男生欺负刘智合同学,昨天又来找我麻烦,被开除了。” 商最扣下课本:“啊?他们得罪的是你?” 他昨晚是听他哥说过,国际部有几个学生突然背了处分,还有个被开除,到处找关系通融都碰了壁。他哥本想用这个负面案例来警醒他,不想商最压根油盐不进。 商最只纳闷是谁倒了大霉得罪了贵人,没想到贵人就在同桌坐着呢。 内心的八卦劲头又燃升了一level,商最趴着对顾辞打探:“对了顾辞,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到霍闻渊家里住啊?大概要住多久?” 顾辞的钢笔一顿,在纸上迅速氤出了墨点。 他其实也很迷茫,面对同桌的关心,只能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接他的时候,霍先生只说带他到霍家生活,却没说期限是多久,对他到了那边的身份,更是没有直接明晰过。 不过他将自己定义为霍闻渊的“玩伴”与“陪读”……总有他能做的事吧? 商最本来还想接着问下去,却被提着扫把的生活委员赶起来擦黑板,于是这个谜团又暂时搁置了。 刘智合叉腰将扫把一搁:“商最给我擦干净点!” 商最拿着黑板擦,作势要往刘智合脸上擦,被锐利地一瞪,又讪讪地收回了黑板擦专心劳作。 “他这人,就是欠的。”刘智合这么总结。 顾辞对着她笑,好声好气地说:“他太活泼啦。” “也只有你会为他这么说好话。”刘智合发现顾辞有些红的眼尾,有些担忧地问,“顾辞,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辞揉了揉眼睛,不觉否认:“没有呀。” 刘智合有些将信将疑,但也不好再追问,想到周六的安排,邀请道:“顾辞,这周六我过生日,可以请你一起吃饭吗?吃完饭我们可以一起看电影,还有商最,他们也一起。” 顾辞没想到会收到同学的邀请,心里有些受宠若惊,但想到霍闻渊,既没有一口拒绝也没有一口答应,只道:“我可能要问一问。” 刘智合以为他是要问家人的意见,充满期待地点头:“好!期待你的回复!还有……” 她鼓起勇气:“你跟霍闻渊同学关系不错,能顺便帮忙问问他吗?上次你们帮助了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顾辞连忙说:“不用客气哒,我可以问一问他。” 午休的时候,顾辞拿着本本去找霍闻渊,小声道:“霍闻渊同学,方便打扰一下吗?” 霍闻渊的眼睛从书上移开,盖上书,不着痕迹地将身边的椅子拉开。 顾辞瞄了一眼书的封皮。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哇,好高深的书。 顾辞坐在霍闻渊旁边,先是翻开本子问:“霍闻渊,你今天中午吃药了吗?” 霍闻渊例行公事道:“吃了。” 也只有顾辞能干得出这种事,每天到点就拿着本询问,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临床专属医生。 他眼看着顾辞在空白框下打了一个勾,接着抬起头夸赞道:“真好!你已经坚持按时吃药十四天了!” 都说二十一天就能让人养成一个全新的习惯,霍闻渊很快就能养成按时吃药的好习惯噜! 顾辞满心欢喜地合上本本,丝毫没注意即将养成好习惯的某人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看起来好软。霍闻渊这么想。 他正要把手伸过去,眼看就要实现内心想法,却被顾辞抢先一步把手托住。 顾辞环视教室午休的同学,压低了声音提醒:“霍闻渊,这里是教室!” 还好,在教室里的同学都趴着睡觉或是埋头做作业,没人发现他们的举动。 霍闻渊挑起眉梢,指尖在顾辞的掌心肆无忌惮地挠了挠。 顾辞:“?” 霍闻渊很享受这种软腻的触感,甚至舒服地眯上了眼。顾辞的手掌就跟他的人一样软绵绵的,和棉花糖没什么差别。 他仗着顾辞忌惮打扰别人休息,把顾辞拉到面前,靠在自己右臂。 顾辞整个人不得不往前倒,靠在霍闻渊肩上保持平衡。 霍闻渊在他耳边道:“今晚不用在操场练球了。” 顾辞的脸离远了一点,仰视这霍闻渊高挺的鼻尖,用气音问:“为什么?” 是觉得太麻烦,不愿意等他了吗? 霍闻渊说:“回家练。” “除了晚上,周末我也可以陪你练。” 顾辞眼睛“唰”地就亮了,感激涕零地将霍闻渊望着。 他真的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之一! 说到“周六”,顾辞又想起了刘智合早上的邀约,对霍闻渊道:“周六不一定可以哦,刘智合同学约我们出去玩!” 霍闻渊手也没稳住:“什么?” 捏顾辞的手指差点失了力道,那截软白的指尖瞬间有些发红。 顾辞也不知道霍闻渊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只好小小声地复述:“刘智合同学周六过生日,约我们一起吃饭看电影啦,商最他们也会去……” 霍闻渊的脸色忽然就沉了。 他想撒开顾辞的手,又有些舍不得,只能单手翻开书,盯着上面富有哲学意味的诗句发泄不满。 顾辞以为霍闻渊忽然想看书了,于是也不再打扰,但是……他的手还被霍闻渊牢牢抓着呢。 “霍闻渊,我的手……” 霍闻渊勒令:“闭嘴。” 顾辞乖乖点头。 于是手又又又被霍闻渊完全禁锢,窗边的阳光透过缝隙洒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在地板上投射出一道阴影。 隔了一会儿,见霍闻渊的脸实在冷硬,他凑过去试探:“霍闻渊,你生气了吗?” 霍闻渊:“……没有。” 好吧。顾辞歪着头盯着霍闻渊看书,觉得没意思,翻开自己的本子看习题演练过程去了。 霍闻渊:“……” 他转过头质问:“不问我为什么生气吗?” 顾辞惊讶地张了张嘴:“你生气啦?” 不是说没有生气吗?好高深的心思。 霍闻渊头一遭对自己产生怀疑,该说不说,这人有时候聪敏得不行,有时候又迟钝得可以。 他吐出三个字:“不准去。” 顾辞:“昂?” 霍闻渊转过脸,对他说:“不准答应别人的邀约。” “陪我。”语气颇有些怨念。 顾辞奇怪地问:“可是人家也明明邀请了你呀。你不一起去吗?” 霍闻渊:“……” 15、哥哥 严格来说,霍闻渊并不算严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这也仅限于关键且必要的时刻与场合,更多的时候,他的确在医院、学校与家之间三点一线辗转,什么周六单纯的出去吃饭看电影,还是和同学一起,简直是天方夜谭。 听到他宣布这个决定时,封管家端果盘的手抖了抖,目光投向实心球场馆内的两道身影,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少爷,您真的可以出去吃饭看电影吗? 要真由他出门,随行的保镖可能比路人还多。 但封管家向来不是一个扫兴的人,这话他也是想想而已,少爷要真的想要,把影院搬进来也未尝不可。比如眼前的实心球场馆,只用了半天不到,就从霍家的室内体育场馆内建成落地。 要说影院……霍家也不是没有。说是宅邸,霍家早就形成了小型的生活圈,什么电影院、体育馆、咖啡店应有尽有,要想看电影,在家里看也是一样。 可霍少爷偏不,一定要去归城最大的商圈,驾车二十分钟距离。 虽说那处商圈也是霍家的产业……总不能直接闭门谢客清场吧? 即使霍先生真可能同意这么干,但提出这建议的他本人怕这不得被运营部的几个地中海骂死。 封管家脑子里已经想出了好几个方案,确定逻辑严密后,重新挂着笑容走进场馆。 场馆里,顾辞正在认真地练着实心球,对面有专门的陪练老师帮他传球、指导,而专给他出难题的霍小少爷,正惬意地靠在藤椅上,手里翻着书,长腿优雅交叠。 只是眼神时不时地往其他地方瞄。 封管家清了清嗓子,走过去将果盘放下,接着屈下身,俯身对少爷请示:“少爷,您看周六……还是要外出吗?” 虽然明知少爷是头倔驴,一旦做出决定就不可能改变,但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万一他又有其他想法了呢? 果然,霍闻渊抬起黑曜石般的眼,淡淡回道:“不然?” “周六,我要和顾辞出去。” 封管家:“……” 好了其他方案都可以作废了。 他解释道:“您出门的话,我恐怕要跟霍先生汇报。” 霍闻渊不置可否,眼睛又盯着顾辞的方向去了。 封管家汗颜,转身跟霍先生打电话。 果然,远在异国的霍先生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在听说是“带着顾辞”后,语气顿了一下。 “辛苦你安排吧,必要时闭馆清场就好。” 话事人都这么说了,封管家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收拾收拾安排行程。 练完球的顾辞洗了手,听到霍闻渊同行的消息,纯净水在喉咙间咕噜了一下,他擦了擦红润的嘴唇,先是惊喜,随后又有些担忧地问霍闻渊:“不过话说回来,商圈的人应该不少吧,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霍闻渊冷着脸问:“我是腿不能走了,还是人起不来了?” 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 顾辞连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只是怕你……” 霍闻渊冷哼:“多管闲事。” 顾辞委屈地低下了头,手指窘迫挠挠。 又听霍闻渊问:“练完了吗?陶艺送过来了,在我卧室。” 顾辞瞬间被点亮了,漂亮的眼睛比星星还闪耀:“陶艺?是我们之前做的陶艺吗?这么快就做好啦?” 霍闻渊“嗯”了一声,朝他勾了勾手指,于是顾辞非常轻快地小跑到他的身边。 霍闻渊非常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感觉在摸手感很好的宠物猫。 顾辞和宠物猫的一大区别在于,他对宠物猫过敏,却不对顾辞过敏。这样想来,顾辞完美地胜任了这个角色,虽然有的时候有些聒噪。 但总的来说,乖的很顺心。 既然是他的,就没有贡献给别人的道理。 霍闻渊瞧着顾辞惊喜地捧起烧制好的花盆,惊叹过后又有些愁眉苦脸。 白净的双手中,是一只笑得很得意的太阳笑脸,但不幸的是,花盆的把手有一点歪,笑容也有点太得意了。 顾辞抿着嘴巴,从上至下将花盆打量了一番,小小地叹了声气。 本来还打算把这个送给霍闻渊呢,现在烧成这个样子,他不会喜欢的。 顾辞于是收好花盆,对霍闻渊抱歉道:“不好意思呀霍闻渊,这个不能送给你了。” 霍闻渊扬起眼尾,表情有些捉摸不透:“……送给我?” 顾辞瞧他一脸嫌弃,尴尬解释道:“本来是这么想的,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再选个……” 话未说完,霍闻渊打断他:“不用,我就要这个。” 顾辞的花盆差点掉地上。 狼狈托住,又听霍闻渊蜻蜓点水地评价:“虽然把手歪了,笑脸也很特别,但有中世纪后现代艺术的特别风范。” 顾辞惊讶地慢慢抬头。 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霍闻渊表情古怪地说完了刚才那番话,但无论如何,他也说不出第二句了。 违背了他的审美和良心。要知道,他是那种拍卖会上的艺术家藏品都能嘴好几句的人。去年有个拍卖师,直接被他的毒舌气得离场。 但顾辞总归是开心了,被霍闻渊这么一夸赞,又重燃自信,将花盆向霍闻渊一递:“那就送给你啦!” “周末的时候何阿姨教我把花移植进去!” 霍闻渊觉得麻烦:“还要种花?” 顾辞点头:“花盆可不就是用来种花吗?我听何阿姨说,种花能陶冶情操,也会让人心情变得很好!” 这句话成功让霍闻渊垮脸。他的情操还需要怎么陶冶?钢琴拳击马术高尔夫……现在还要给他额外增加养花的任务?还有心情变好……他的心情看起来很差吗? 顾辞认真地指着花盆上的笑脸,说:“以后看到这个笑脸,就是我在提醒你:霍闻渊,该笑啦。” 霍闻渊挑眉,看向那个笑得向挑衅地歪嘴笑脸:“笑?” 顾辞转了转眼珠,伸出两根手指,支在霍闻渊嘴唇边,轻轻往上提。 “就是这样啦!”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惊呼:“霍闻渊,你笑起来真好看!” 霍闻渊呵呵一声,依旧很脸臭地抓住顾辞的手放下。 他指了指桌上的小羊杯子:“这个送给你。” “原来是给我的吗?!”顾辞的嘴唇“o”成一个小圈,打量着可可爱爱的小羊,怎么看怎么爱不释手。 霍闻渊还没有表态,只见顾辞扑上来,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欢呼:“谢谢霍闻渊!我好喜欢!” 被猝不及防地一扑,霍闻渊差点没稳住,整个人朝后倒去,还是靠手堪堪撑在沙发上,这才没让自己和顾辞往下沉。 顾辞也没料到他会没坐住,整个人像个树袋熊般挂在他的身上,羽毛般的眼睫扑闪扑闪,鼻尖都快蹭到霍闻渊的脸。 霍闻渊捏紧拳头,只觉得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逸着一股甜香,让他瞬间失去了嗅出其他气味的能力。 胸口的心跳剧烈跳动着,他仰视着上方满脸无辜的顾辞,咬紧了后槽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别过脸道:“起来。” 脖颈的青筋凸起,颈侧是很可疑的红。 顾辞懵懵点头,手撑在霍闻渊腰间,人往上蹭。 霍闻渊:“……” “别动。” 顾辞停下来,他到底是起来还是不起来啊? 到底还得是霍闻渊,腰部劲猛用力,带着顾辞一起坐起。 顾辞这才坐回身体,慌忙和霍闻渊保持距离,这才发现他的脖子有一处红痕,担心道:“霍闻渊!你是不是过敏了!” 霍闻渊气得不轻:“闭嘴。” 在这种关键时刻,顾辞不能坐视不管,也顾不得霍闻渊的命令:“可是如果……” 霍闻渊捂住他的嘴:“没有如果。再多嘴,信不信把你关在这里,让你一辈子出不去?” 顾辞说不了话,呼吸打在霍闻渊手心,眼睛听话地眨巴。 霍闻渊感觉有什么在掌心撩了一下,确认顾辞乖乖听话,这才松开了手。 直到顾辞抱着小羊杯子道晚安离开,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粗制滥造的花盆,还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房间很大,什么藏品典籍应有尽有,还有只爬来爬去的傻蜥蜴,可仍觉相比方才少了些什么。 霍闻渊摸着心口的位置,嬉皮笑脸的花盆空空荡荡,他却感到有什么鲜活的东西在破土而生。 原来,这就是陪伴的感觉吗? - 听到顾辞回应和霍闻渊应约时,刘智合正在帮老师分发上次的随堂测试试卷,手一抖,差点撕掉商卷首的个位数。 商最不满地嚷嚷:“刘智合同学请悠着点,十位数变个位数,我哥不把我撕了不可。” 刘智合对此毫不关心,美滋滋地坐回位置,转头对顾辞露出甜美的微笑。 顾辞竟然真的能把霍闻渊约出来!所以上次国际部的处分……真的是霍闻渊为了顾辞做的吗! 这几天,国际部的学生处分早就在全校沸沸扬扬传了个遍,但校方将受害学生保护得很好,丝毫没有提及他的任何信息,关于究竟是得罪谁才促成了这道处分,西辰的学生瓜坛已经筑起了高楼。 108l:[最新小道消息:得罪了姓霍的。] 109l:[怎么可能!他们敢得罪霍闻渊?疯了吧!] 110l:[万一不是直接得罪的霍闻渊呢?不是说他和新来的漂亮转校生关系不错?] 111l:[所以是先欺负转校生,然后霍闻渊帮忙出头?] 112l:[有道理,说到转校生,我想起碰见过他们好几次一起上下学,看起来像是住在一起。] 113l:[住在一起?wok,不会他们是……兄弟吧?!!] 114l:[谨言慎行啊家人们!这样蛐蛐霍家的秘事真的安全吗!] 115l:[可是他们长得也不像啊……难道不是……] …… 此贴一爆,像是一道风,在西辰的学生之间吹了个遍。 一小时不到,这条贴被永久封禁了,参与揣测的学生账号也被禁言处理。但关于顾辞和霍闻渊关系的揣测,已经在不少学生的心中根植,于是众人瞧顾辞的目光,也变得小心而试探了起来。 顾辞从过道经过,觉得周围同学的眼光有些异常。 就连门口的小眼镜不小心碰到了他,也立刻谨慎地连连道歉说对不起。 顾辞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曲直专门堵过来,气势汹汹地问:“霍闻渊是你哥,怎么不早说?” “我等了你十几天好友申请,你为什么不加我?” 顾辞脑中的问号一个比一个大。 曲直在心中将顾辞和霍闻渊列为了同类人,又将手机号塞他手里,哼哼地就走了。 顾辞心想,也不能怪他,他也没手机呀。 只好把纸条放进了文具盒里。 放学的路上,他想起这事,对霍闻渊提起:“曲直今天好奇怪,说你是我哥哥。” 霍闻渊开车门的手颤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什么?” 顾辞重复了一遍:“他说你是我哥哥。” 顾辞说话的声音很绵,因为脾气好,语调也是慢慢软软的,唇齿相抵,“哥哥”两个字听起来格外酥人,顿时让人生起一股保护欲。 于是霍闻渊再问了一遍:“叫我什么?” 顾辞歪了歪头,以为霍闻渊再提醒他:“霍闻渊?” “不是。”霍闻渊循循善诱地提醒,“上一句。” 顾辞:“哥……哥?” 霍闻渊点头。 “从今以后都这么叫。” 顾辞带着大大的疑惑:“为什么呀?” 怎么霍闻渊的反应也这么大? 霍闻渊霸道地说;“没有为什么,再叫一声听听。” 顾辞:“哥哥。” 霍闻渊脚不受控制地停住,心情大好地捏了捏顾辞的脸,嘴角极浅淡地勾勒起一个弧度。 “乖。” 16、外出 单纯叫哥哥容易叫人误解,顾辞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决定叫霍闻渊“闻渊哥哥”。 霍闻渊本来颇有些不满,但听到软绵绵的“闻渊哥哥”从顾辞嘴里出来后,又隐秘地放任了。 心情无比畅快,什么不满都烟消云散。 从不知道被人叫“哥哥”是这般感受。 因为要为刘智合庆祝生日,晚自习结束,顾辞跟着霍闻渊走出教室,脑中开始思索准备礼物的事。 想到她之前经常收集labubu的挂件,顾辞灵机一动,决定周五放学去线下店逛一逛。 顾辞抬起头,望向霍闻渊的侧脸,提议道:“霍闻渊,我想明天放学去给刘智合同学挑挑礼物。” 知道霍闻渊出行不方便,为了最大程度降低风险,他善解人意地补充:“也可以帮你捎一份哦!” 听起来,似乎没有要邀请他同行的打算。 霍闻渊对此暂不计较,先是挑眉提醒:“该叫我什么?” 顾辞想起来了,改口道:“闻渊……哥哥。” 霍闻渊眼神微移,这才淡淡道:“线下店有什么好逛的?你想要什么?我让他们送过来。” 顾辞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只是买个礼物而已,不用这么麻烦的。” 霍闻渊凝视顾辞肉眼可见的慌张表情,语气中透露着轻而易举:“不麻烦。” “可是……”顾辞很小声地说,“我也挺想逛逛的。” 以前在顾家,照顾他的阿姨经常在周末带着他出去透风,散步、逛街、野餐……到了霍家,除了上学外,他还没有怎么外出过。 虽然霍家也大得逛不完。 霍闻渊却将顾辞的那句自言自语听了进去,随后开始陷入沉思。 他瞬间联想到,顾辞和他是不一样的。或许在来到霍家之前,顾辞经常与同学或朋友外出,从来不需要有任何顾虑,可他却不同。 每一次出行都是保镖成群,伴随着一堆人的提心吊胆,生怕他下一秒出现什么状况,毫无自由可言。 于是他偏身坐进车里,对顾辞道:“那就去吧。” 顾辞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笑意止不住地从亮晶晶的眼眸中溢出来:“好耶!” 一路上,霍闻渊都没有什么异常,他一向寡言冷脸,即便一言不发也没什么不对。 如平常般,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在门口相互道晚安,随后各自关闭房门。 从浴室出来,霍闻渊换上睡衣,边擦头发,边拨通了门口的可视电话,封管家的笑脸瞬间出现在屏幕上。 “少爷,怎么还没休息?”封管家没有戴眼镜,满脸和善地望向他,“您有什么需要吗?” 霍闻渊毫不拖泥带水地说出了明天的安排。 封管家一听大事不妙,赶紧把眼镜给戴上了。 “您……您明天也要外出?!” 心情瞬间紧张了:“您要去哪儿?” 霍闻渊仍旧擦着头发,随意道:“给同学挑礼物。” “噢……噢?!”封管家反应过来,“同学?礼物?谁?” 这几天也没收到哪家的贺辰邀请啊……自家少爷的社交圈他再清楚不过,商家那小少爷的生日也庆祝过了,该不会是…… 封管家迎接周五的期待感已经荡然无存了,大脑开始飞速旋转,突然回想起那天在校门口碰见的女孩子。 对对对,他还感叹过,少爷总算学会对女孩子绅士了一回。 啧啧! 霍闻渊丝毫没理会封管家的浮想联翩,殊不知一向稳重的封管家思绪已经飘到了外太空。他报出顾辞想去的店名,掌心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感,像埋进深埋皮下的长针挑破皮肤,又挟卷着血肉反复辗转。 见他眉心蹙了一下,封管家及时地问道:“少爷?是哪里不舒服吗?” 霍闻渊摇头:“没事。” 他将手垂在身后,关掉了可视电话。 霍闻渊并没有立刻转身,而是在原地缓了一阵,直到汹涌的痛感变得麻木,再度抬起手,只看见有处不深不浅的红斑,好在范围到这里就停止了,没有继续再蔓延下去的趋势。 可以忍受。 霍闻渊坐在书桌前,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目光眺向那只笑得张牙舞爪的花盆,不禁淡淡地敛了敛嘴角。 他看得有些出神,很久以后,拇指和中指交叠,轻轻地弹了弹花盆身上的笑脸。 “傻不傻。” 然后又收住笑容,锐利地看向蠢蠢欲动准备爬过来的蜥蜴,警告道:“你不准碰这个。” “要是毁了我的花,把你扔出去。” 在强大的低压下,蜥蜴后退几步,瑟瑟发抖。左顾右盼,似乎并没有看到主人所说的花在哪里。 蜥蜴大老爷,它明明什么都没做呢! - 放学后,顾辞难得没有主动留堂学习,而是早早地收拾好书包。 商最又踏上了练舞的征途,临走前跟顾辞悄悄通气,问他送什么礼物。 顾辞小心地看了眼前桌的刘智合,拢着手掌对商最轻声说:“我打算准备labubu的毛绒公仔。” “这么用心!”商最再次感叹顾辞的细心,接着又苦恼地把舞鞋往挎包里塞,挠头道,“我还没想好要送什么呢……” 他嘟囔着拉开椅子,假意埋怨道:“真是的,每年给她过生日都要花尽心思,不喜欢还要被骂,想破头都想不出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刘智合听到。 刘智合涨红了脸,转过来怒目圆睁:“商最!你怎么说话呢!” 商最搂过顾辞,朝她扮了鬼脸:“我就这么说,咋啦!能邀请到我和辞辞,是你的荣幸~” 刘智合气得直跺脚,说:“再这样我不请你啦!” 商最手一摊,对顾辞无奈眨眼道:“谁懂,一片真心喂了狗……” 正愤慨着,斜后方蓦然多了一道挺拔的身影,没由来地让他觉得阴森森。 “哎哟!”商最慌忙向后弹射一步,保持了距离后定睛看去,居然是他想都想不到的人。 “霍!闻!渊!”商最拍拍自己的小心脏,作惊吓状:“你居然还有离开你宝座的一天!” 霍闻渊都懒得搭理,只看向顾辞,用商最从未听过的温和语气道:“走吗?” 顾辞:“去哪儿呀?” 商最:“你们去哪儿!” 霍闻渊冷冷斜他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商最梗着脖子,撑起腰道:“这是我和顾辞的座位!我们是同桌!” 哼哼,又扎了某个没有同桌的人的心。 “是吗?”霍闻渊并没有恼怒,只是淡淡地质疑了一句,接着又反问,“信不信下个月,你就没有同桌了?” 商最不禁开始后怕:“?” “霍闻渊,你要对我的同桌做什么?” 霍闻渊冷嗤一声,让他自己猜去。 对着听得一愣一愣的顾辞,他又是另一副语气:“封管家他们在外面等着,我陪你一起去。” 顾辞明显惊讶了一下,站起身问:“你也要一起去吗?” 商最也不赶着练舞了,好奇心达到鼎盛:“啊啊啊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 霍闻渊拉着顾辞就走了。 商最:“?” 望着两人具有一定身高差的背影,商最眼睛睁得像铜铃。 “我看错了吗?”他问刘智合,“霍闻渊拉了顾辞的手?” 刘智合揉了揉眼睛,有那么一刻也有些自我怀疑:“好像……是的。” 商最此时的状态用捶胸顿足形容也不为过:“他们到底去哪儿!” 对于一个预备狗仔来说,如果不能挖到第一手八卦,那么他的一切美好品质与品德将不复存在…… 刘智合眼神飘忽了一阵,道出猜测:“难道是给我选礼物?” 顾辞和霍闻渊明天都要参加她的生日活动,加上刚刚商最和顾辞的话题,她猜想会不会是这个理由。 商最:“!” “所以霍闻渊也要来?还要和顾辞一起给你挑礼物?!” “我的耳朵没出问题吧?刘智合你好大的面子!” 刘智合冲他得意一笑,心里却知道,面子大的才不是她呢。 分明是顾辞。 “面子大”的顾辞正坐在霍闻渊身旁,满脸欲言又止。 他谨慎地打量着霍闻渊的侧脸,直到身边的梧桐树划过第十三棵,他忍不住问:“闻渊哥哥,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吗?” 听到其中某两个字,在副驾驶挑选菜谱的封管家被呛到,急剧咳嗽几声。 他没听错吧?顾辞刚刚叫少爷的是……“哥哥”? 他们少爷居然都当哥哥啦?而且,见少爷的反应,居然是默认吗? 封管家嘴角有点难压,忍笑对顾辞道:“放心吧小辞,都打理好了,和少爷一起就是。” 霍闻渊也转过脸,拍了拍顾辞的手背:“没事。” 顾辞这才安下心来,抽出手,学着霍闻渊的动作反过来轻拍两下,眼睛弯弯。 “那我就放心啦。” 霍闻渊的眼神动了动,任由温热细腻的手掌搭在自己的手背。 直到热度散去,他轻轻用另一只手触碰,还有些意犹未尽。 下了车,走到独栋主题店门口,顾辞终于懂了封管家的“打理好了”是什么意思。 在刘智合的描述中总是水泄不通、能排出一公里队的主题店,现在居然是……空的? 不仅如此,就连路边,也没有什么路人。 ……这可是归城最热闹的街之一。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霍闻渊,却见对方神色平静,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顾辞疑惑地问:“今天怎么人这么少?” 霍闻渊胡诌起来眼睛都不眨:“也许是周五吧。” 顾辞明显没有被诓住,转头向封管家求助,却发现他已经缩到了副驾车门后,慈爱而有节奏地挥手:“去吧,孩子们~” 他才不会承认,被顾辞纯净又干净的大眼睛直接盯着,居然有一丢丢心虚。 不过最离谱的还属霍少爷,非要把什么绝版的玩偶运过来,到时候折合成几百块卖给顾辞。 ……他们顾辞有钱着呢! 顾礼给他存的老婆本可一点也不少! 封管家不敢怒也不敢言,作为一个大度的大人,跟着两个小大人踏足进了闭店前一分钟都还人满为患的大热店。 店长专程赶过来,还全副武装地戴上了口罩和手套,悉心地给两位顾客讲解介绍。 这座独栋主题店由复式公寓改造而来,总共三层,每一层都陈列着不同的系列和主题,才走到入口,顾辞就见到了不少刘智合给他们展示过的款式。 不过……不是说都很难买到吗?怎么这个店里面都有呢? 顾辞小心地抱起一个快半人高的labubu公仔,对两只紫色的兔耳朵爱不释手。 对上一旁的眼神,店长心领神会,双手一拍,称赞道:“小同学眼光真好!这是今年的额……新品!” “打折促销,只要199元!” 听到报价,顾辞轻轻放下,有些不解。 这么……便宜吗? 他了解到的价格不是这样呀…… 店长却全然理解错误,以为他觉得贵,便又报一价:“折上加折,99元当场拿下!” 顾辞一听更绝望了,咬着下嘴唇,忧心忡忡地扯了扯霍闻渊的衣角,抬头望着他求助。 霍闻渊耐心地问:“怎么了?” 趁封管家和店长交涉,顾辞踮起脚,小声在霍闻渊耳边道:“闻渊哥哥,这个好便宜,会不会……不是正品?” “我们要不要换一家?” 霍闻渊:“……” “弄巧成拙”,在此刻很具象了。 17、笨蛋 “怎么回事儿店长!”作为霍小少爷的称职代言人,封管家先发制人,皱眉质问店长,“市场价都没有这么低,你们这儿不是假货吧?” 特意加重了“低”和“假货”两个词,一边朝店长挤眉弄眼。 果然,听到这声提问后,顾辞的双眼征询性地探了过来,充满了好奇与打量。 焦头烂额的店长却已经有些晕头转向:“怎么可能是假货!” ……已经按照霍家提前叮嘱的报低价,都从五位数喊成两位数了,这是多还是少? 封管家知道他已经被绕晕了,好意提醒:“我们少爷和小辞想给朋友送生日礼物,除了这个99的,有没有更适中一点的?” 他不太刻意地改掉平时用一根手指扶眼镜的习惯,换成了三根手指暗示。 店长:“……” 他犹豫地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点头:“有的。” 顾辞和霍闻渊分别以三位数的八折好价买下了两个联名labubu毛绒玩偶。 结账时,封管家很及时地走过来,道:“小辞,你的卡在我这里,你自己来吧。” 顾辞点头道谢,认真地低头输密码刷卡,直到交易成交的提示音响起,他的嘴唇小小地上扬了一下,双手接回银行卡,快走到封管家身边。 “谢谢封叔叔,麻烦您继续帮我保管。” 封管家:“嗯?” 这本来就是顾辞的卡之一,只是一直保存在霍家,本来还准备趁这次之后,以后直接给他当零用卡呢…… 顾辞却诚挚地望着他,说:“您是家长,请您保管。” 他知道的,爸爸离开时留下过一封遗嘱,在遗嘱里,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他,十八岁前,由霍家帮忙保管。 既然是爸爸相信的人,他便不会怀疑。 封管家镜片下的眼睛有些红,但很快恢复神色,接过卡道:“……好。” 顾辞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条线,眼睛闪闪发亮,转过脸对霍闻渊道:“走吧闻渊哥哥,回去种花!” 霍闻渊没怎么搭话,懒洋洋地插着兜,跟着轻快得像要蹦起来的顾辞往外走,视线却一刻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还好,有惊无险。 小孩儿,就是事儿多。 望着顾辞和霍闻渊的背影,店长默默松了一口气,擦去额前的冷汗,冲还未离开的封管家竖起无名指。 封管家视而不见,欣慰地拍他的肩膀:“有进步,回去三倍全款打给你,专机到了,记得把东西都空运回去,别让国外的其他客人等急了。” 店长:“……” 怕别人等急了还这么操作?! 不懂。 同样不懂的还有顾辞。 他盯着后座两只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的玩偶,在想明天怎么将这两只身价不低身材也不小的玩偶送出去。 霍闻渊手肘撑在扶座上休息,指节轻轻抵着太阳穴,余光瞄到顾辞一直往后看,索性道:“明天直接送到刘同学家里。” 顾辞难以置信地张开嘴:“哇!” 居然就被霍闻渊这么猜中了心事! 霍闻渊:“……” 他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有什么不好猜的? 他转过头,突然问:“那只紫色兔耳朵的,喜欢为什么不买?” 看得出来,顾辞最开始喜欢的就是那只玩偶,但最后却挑选了符合刘智合喜欢的那只,离开前,还恋恋不舍地又盯了一遍。 舍得给别人买,舍不得给自己买? “我吗?”顾辞反应过来霍闻渊的意思,埋下头低声道,“我其实还好啦……主要这次是给刘同学买挑礼物,我什么时候买都可以的。” 霍闻渊觉得顾辞还不是一般的笨。 当场,他就将那只差点被送回艺术之都的玩偶拦截下来,顺利入驻到顾辞的房间。 顾辞回到房间后惊讶得不行,语无伦次地问:“咦……这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他走过去双手抱住玩偶,仰起小脸望向霍闻渊:“闻渊哥哥,这是你送我的吗?” 霍闻渊说:“圣诞老人送的。” 顾辞:“……” 他知道圣诞节是什么时候。 霍闻渊却说:“不是只有过生日的人才能得到礼物。” 也不是只有在某个时刻才能送礼物。 顾辞懂了,穿着拖鞋一溜烟小跑下楼——他这就种花送给霍闻渊! 霍闻渊:“……” 他咳嗽几声,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望向书架上的某个空位,又看了眼挂钟,不可置信地问:“他还在楼下?” 封管家“噢”了一声,朝着落地窗外的景象道:“正在跟园丁学种花呢。” 霍闻渊:“种了一个多小时?” 封管家不解地问:“这不是……也没多久?” “少爷找小辞有事?” “没有。”霍闻渊面色冷硬地否认。 “你先出去吧。” 一个人待在房间,霍闻渊闷得慌。 纸上的印刷体怎么也看不进去,乍一看,好像全都变成了花盆上抽象的笑颜。 霍闻渊烦躁地站起,走到橱柜旁弯下身,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袋新鲜的冰袋。 与冰冷触碰,掌心熟悉的刺痛感瞬间得到压制。 落地窗的视线很广阔,花园里的场景能尽收眼底。 霍闻渊盯着那道穿着校服、带着袖套和围裙的身影,握着冰袋的手又紧了一些。 十分钟后,他觉得不能再看下去了,于是扔掉冰袋,打开了门。 好巧,有人也站在门外,手正好悬在半空。 “闻渊哥哥!” 嫩绿健康的植物茎叶映入眼帘,但与之相较,霍闻渊更在意的是隐藏在枝叶之后,比任何事物都要娇嫩的笑脸。 看得出辛苦劳作,围裙和袖套上沾了泥土,脸上也有一些。 顾辞兴冲冲把花盆捧到霍闻渊面前:“看!终于成功啦!” 霍闻渊的心跳慢了一瞬,一手接过花盆,一手不轻不重地擦过顾辞脸颊上的泥。 “笨蛋。” - 第二天中午,顾辞与霍闻渊一起抵达刘智合选定的餐厅。 或许是包场的缘故,餐厅里并没有其他人,内里都被装扮成了生日的场景。到了包间才发现,除了班里和刘智合比较要好的几个女生,被邀请的居然还有曲直和一个很眼熟的漂亮小姐姐。 商最正提着一个hellokitty限量联名包堵门口,见到被邀请的客人们,先倒吸一口凉气,再缓缓吐一口气。 “我去,霍闻渊真来了!” “还有你,曲直,你姐来就算了,你在这碍眼的意义是?” 曲直得意地霸占在位置上:“没想到吧?诶,小爷就是这么受欢迎~” 哼哼,霍闻渊都能来,为什么他就不能来! 商最作呕吐状,气冲冲地把连包带袋地往刘智合怀一塞,一屁股在顾辞旁边坐下。 “服了,去年都没他,今年凑什么热闹。算了顾辞,我们聊天。” 聊着聊着,他的目光就落到安静坐在窗边听歌的施霏身上。 他悄悄碰了碰顾辞的肩膀,示意他看过去,小声问:“怎么样,好看吗?” 顾辞听从地瞧过去,发现施霏就是当初给霍闻渊送御守的女孩子。身材高挑纤细,长发乌黑柔顺,脸型是很标志的鹅蛋脸,眼睛美得很有攻略性,鼻梁又高挺得带着几分英气,皮肤和仪态极为出众,能被评为“校花”,情理之中。 得到顾辞的肯定,商最不免有些得意,又有些忌惮他身边的霍闻渊,悄悄跟顾辞咬耳朵:“只可惜女神眼神不好,偏偏喜欢霍闻渊那种高冷面瘫。” 顾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好奇地问:“那……霍闻渊呢?” 商最笑了:“你可能对霍狗的魅力一无所知。” 要不是他的冷淡拒了一大部分人于千里之外,追他的估计真能排到隔壁学校去。 果然,顾辞看到施霏走过来,先对他们点头微笑,随后主动问霍闻渊:“霍同学,我有些升学上面的问题想请教,可以指点一下吗?” 商最无奈耸肩,转过头对顾辞无声地数了三个数。 3、2、1。 霍闻渊面无表情地拒绝:“不好意思,或许你的班主任比我更了解。” 商最摊开双手,开始尽情享受猜中一切的胜利感。 顾辞却觉得施霏很勇敢,即便被喜欢的人当面拒绝,也是极有教养地道谢转身,既没有尴尬窘迫,也没有死缠烂打。 听商最说,她喜欢了霍闻渊很多年。 才十几岁,就能明确自己喜欢的人是谁吗? 顾辞想得出神,丝毫没注意霍闻渊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生日歌落幕中,烛光隐去,戴着生日帽的刘智合举起果汁道:“谢谢大家来为我庆祝生日,因为晚上要和家人庆祝,只能白天和我的好朋友们一起度过啦。” “这里特别感谢陪我一起学习、吃饭、散步的钱钱、橙橙、阿似、小锦,也很感谢一直陪伴我的好朋友霏霏……当然,还有顾辞、霍闻渊,虽然相处不久,但你们帮助了我很多,也给了我很多力量,谢谢大家!” “因为你们,我的十四岁变得完整,大家干杯!” “十五岁生日快乐——” 高脚杯清脆地撞击声响起,霍闻渊将杯子轻轻往桌托上一碰,算是相聚。 庆祝完,商最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道:“不对,还有我呢?怎么不感谢我?!” 刘智合故作惊讶地瞪着他:“哇,忘了居然还有你!” 商最:“?” 请苍天,辨忠奸! 时光在少年的拌嘴与嬉笑中流逝,顾辞侧过脸与霍闻渊对视,眼睛弯得像月牙。 霍闻渊滞了一瞬,心里瞬间升腾起奇异的满足感。 他并不热衷于热闹,但如果顾辞开心,那么他便觉得不差。 电影院就在隔壁,庆祝完生日,走出餐厅,除了几个穿着灰色夹克的年轻男女,整栋商圈都空空荡荡的,基本没人经过。 “奇怪。”挽着刘智合的小锦好奇道,“这商圈不是最热闹的吗?怎么没人啊?” “是哦。”刘智合也觉得不太对劲。之前订票的时候不就是说场次订满了吗?怎么现在……没几个人影呢? “管他的,人少更好!我们包场岂不美滋滋!” 果然,整个巨幕观影厅里空无一人。 这是什么情况? 经理挠头解释:“可能今天客人们都由有其他安排吧,为了感谢你们捧场,免费赠送爆米花和饮料,座位随便选择。” 简直不敢相信有这么突然的好事! 在大家都欢呼的时候,只有霍闻渊默默地坐到了最后一排的位置,戴手套的经理立刻为他端上了一杯常温的苏打水。 站在不远处的曲直注意到了这一幕,若有所思地瞄向被商最抓着摇手的顾辞,心中顿时产生一种分秒必争的紧迫感,好像马上就要被送上考场。 他也说不清这种紧迫感从何而来,但他从小到大都要和霍闻渊争抢的劲头又上来了。 电影马上要放映,几个女孩子们手挽着手在前排落了座,见霍闻渊坐在最后一排,想他喜欢清静,顾辞准备朝最后一排走去。 走了一半,曲直伸手拦住他,发出邀请:“顾辞,和我坐一起呗。” “都是做弟弟的,不如我们交流交流?” 顾辞听得满脑子疑惑:“做……弟弟的?” 不是看电影吗?还需要交流感想吗? 曲直还扣着顾辞煽风点火,道:“你哥冷冰冰的,看着就渗人,来,跟我坐。” 说着就要把顾辞拉过去。 熟悉的监制片头已经闪过,顾辞刚要推辞,却听霍闻渊的声音清晰可闻: “顾辞,过来。” 18、电影 顾辞抬起头,对上霍闻渊沉敛如墨的双眼,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下,对方的脸孔显得格外立体深邃,颇有种不容置喙的威严感。 他回头对曲直快速而小声地说了句“抱歉”,目光坚定地朝霍闻渊走了过去。 既然霍闻渊需要他,那他就过去好啦。 霍闻渊目视着顾辞落座,表情平静,手里很自然地将送来的另一杯鲜榨橙汁放在顾辞旁边。 顾辞眼睛亮亮的,靠过去小声对他道谢。 霍闻渊没说话,但看起来很受用。 曲直再次输给霍闻渊,一脸不服气地坐下,转过头才发现商最坐在旁边,吓他一跳。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商最呵呵笑道:“我不介意和你了解下姐姐的爱好。” “……” 曲直:“滚。” 黄毛就别来沾边了。 专属片头动画闪过,影片名在巨幕上显现,紧接着,电影开始了。 《coco》 讲述的是小男孩miguel不顾家人阻挠追求音乐梦想,却意外在亡灵节踏入死亡之地,与已故祖辈的亡灵相遇冒险,最终得到祝福下重回人间、实现梦想的故事。[1] 绚丽的光影变化间,伴随着吉他弹奏声,顾辞被里面的场景深深吸引,眼睛逐渐睁大,沉浸在色彩斑斓的亡灵世界里,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轻盈。 动画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鲜活,好像他也进入了那场覆满了音乐盛宴与金色花瓣的奇幻冒险。 那里有梦想、有勇气,更重要的是,有故去的家人。 顾辞忽然就想到了在另一个世界的妈妈爸爸。 他们也在那个五颜六色的世界吗? 到了亡灵节,他们是不是也在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自己? 想到这里,顾辞努力地眨着眼睛,不让自己的眼眶更湿润。 他飞快地伸手擦了擦脸,重新抬头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不想被别人发现异常。 说是“别人”,旁边其实只有霍闻渊而已。霍闻渊假期在国外看过这部电影的首映,新鲜感过去,几分注意力放在顾辞身上,当然捕捉到了顾辞方才的动作和表情。 但他没打扰顾辞,只转过头,对身后的经理使了个眼神。经理心领神会,让人送来装着纸巾的托盘。 霍闻渊接过纸巾,瞄向顾辞,正好看见一颗晶莹的小泪珠从他白皙的脸庞滑过。 “……” 霍闻渊及时地将纸巾递了过去。 这个时候,电影的插曲刚好响起。 rememberme thoughihavetosaygoodbye rememberme dontletitmakeyoucry forevenifimfarawayiholdyouinmyheart isingasecretsongtoyoueachnightweareapart ……[2] 影院里响起几声啜泣,前排的女孩子们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边擦眼泪边拥抱求安慰,顾辞终于再忍不住,双手拼命捂住嘴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流。 爱的人远在他方,可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他们的想念,难过的是,他们再也不能相见。 难过着,有人向他递来了纸巾。 顾辞一时没反应过来,红着眼眶转过头,鼻尖红通通的,一副哭懵了的样子。 霍闻渊沉默,干脆伸手托起顾辞的脸,直接拿起纸巾给他擦眼泪。 或许是情感太投入,顾辞满脸泪痕,眼尾都泛着红,细长的睫毛更是湿了个透,霍闻渊看在眼里,放轻了擦眼泪的动作。 顾辞这才意识到霍闻渊在做什么,瞬间觉得有些丢脸,往后退了一点,小声道:“闻渊哥哥,我自己来吧……” 大脑却不知怎地,识别到有人给自己擦眼泪后,眼泪掉得更凶了。 ……救命。 顾辞咬着嘴唇,跟自己的泪腺做斗争,霍闻渊没说话,依旧认真而温柔地给他擦眼泪。 他低声哄着:“没关系,想哭就哭吧。” ……认命了。 直到情绪表露完毕,霍闻渊为他擦干颊边最后一道泪痕。 顾辞尴尬地低下头,带着浓重的鼻音道谢。 前面商最正痛哭流涕着,本想转过头看看好友的反应寻求共鸣,看到那一幕却吓得眼泪都憋了回去。 天呐,霍闻渊这是在……给顾辞擦眼泪?! 眼看着曲直也要回头,他赶紧转过身,顺带把曲直给掰了回来,搂着他的肩膀跟前面的女孩子们一起感叹。 “这电影怎么这么好哭啊……曲直,你怎么不哭啊?” 准备看顾辞反应的曲直:“……” 要哭自己哭去,带上他干什么? 电影散场,聚光灯亮起。 众人意犹未尽地起身,从情绪中抽离,开始热烈地讨论观后感。 “看完这个我就想起了我的奶奶,瞬间泪奔……” “我们当中谁哭得最厉害?商最,是不是你?” “哎呀,顾辞,你的眼睛怎么也这么红?” 商最本来也以为自己是情绪最激动的,没想到顾辞的眼眶比自己还肿,开玩笑道:“明明是刘智合过生日,我们哭得一个比一个惨。” 尤其是顾辞。在他的记忆中,顾辞总是好脾气地笑着,就从来没见他哭过。 顾辞不好意思地别过脸,下意识地往霍闻渊的身后躲了躲。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不喜欢流眼泪的,可看到这部电影,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聚会结束,少年们笑闹着挥手道别,直到顾辞和霍闻渊上车,几辆黑色的越野从商场驶离,这座全城最热闹的人气商圈又重新复苏。 顾辞对此毫无察觉。看完这场电影后心里空落落的,好像陷入了什么情绪里,怎么也提不起劲,连最爱的乌冬面都没吃几口。 商管家也察觉了他的异常,本想等顾辞上楼后和他聊一聊,但见少爷跟了过去,便暂时取消了这个打算。 也是,今时不同往日,有少爷在呢。 夜幕降临,顾辞回到房间,没有开灯。 他坐在敞亮的窗边,双手托着腮,望向某个灯火通明的方向。 那是他家的方向。 那里,有热闹喧嚣的人群,有高大青绿的梧桐,有魁梧爽朗的爸爸…… 真讨厌,怎么又想哭了。 顾辞狠狠地揉了一把眼睛,不喜欢这种鼻子发酸的感觉。 不能哭,妈妈以前最喜欢笑了。 顾辞低头,脸在臂弯里埋了一阵,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慌忙起身,拍了拍脸颊,走过去打开门。 霍闻渊站在门口。 “闻渊哥哥?”顾辞眼中闪过惊讶,“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霍闻渊反问:“没事就不能找你?” 顾辞想也是,小心地捏了捏衣角,给他让出位置:“那要进来坐坐吗?” 霍闻渊还是第一次进顾辞的房间,不露痕迹地扫视完毕后,眉头微挑。 这风格还挺顾辞,奶乎乎的,跟他一样稚嫩。 顾辞拉开椅子让霍闻渊坐下,自己坐在飘窗的蒲团上,乖巧地抱着膝盖等待霍闻渊发话。 但等了半天,霍闻渊也没有开口。 顾辞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闻渊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霍闻渊答道:“看看你。” 顾辞不好意思了,侧着脸搁在膝盖:“我有什么好看的。” 霍闻渊这才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想家了?” 顾辞不动了。 的确被霍闻渊说中了。 到霍家也住了一段时日,虽然这里的人都对他很好,但终归还是不一样的。在这里得到的关心和照顾,是在已经“失去”的前提下。 霍闻渊看出了他的想法,忽然说起:“还记得电影里的一句话吗?” 顾辞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霍闻渊复述:“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如果你没忘记,他们便永远存在于这个世界,和你一起。” 霍闻渊从小就是个理性的人,经历的生死别离太多,加上自己的身体情况,他没时间怀念。但这不代表顾辞也这样。 他明明讨厌麻烦,讨厌交际,但看到顾辞难过,居然会产生慌乱的感觉。尤其是看见他流眼泪,自己的心也像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顾辞到来后,他有了太多例外。 霍闻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顾辞的头,指尖的触觉细腻柔软。 顾辞抬起头,大眼睛湿漉漉地把霍闻渊望着,对视后,嘴角浅浅地翘起,朝他露出了可爱的小酒窝。 得到霍闻渊的安慰,心里好受多了。 他任由霍闻渊的掌心揉乱头发,声音糯糯道:“谢谢你呀,闻渊哥哥。” 霍闻渊的手顿了一下,目光落到顾辞红润的嘴唇上。 顾辞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就是有些不对劲。经你这么一说,我想通啦。”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力以赴地学习和生活,记得他们对我的好,这样才能不辜负他们的期待。” 他指了指心口的位置:“他们永远都在这里。” 霍闻渊这才安心了一点,收回手道:“真乖。” 被这么一夸,顾辞的脸微微发红。想到后面的打算,道:“马上就要中考了,我想争取留在西辰,闻渊哥哥,你呢?” 霍闻渊说:“你想留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真的?”顾辞面露惊喜,不过转而又有些担忧。 以霍闻渊的成绩,想留在西辰自然毋庸置疑,不过他自己……还有些说不准。 也不知道自己在西辰是什么水平……下周的体考至少得拿个满分吧? 顾辞立马进入状态,从飘窗上爬起,嘴里念叨着:“不行,马上要三诊了,我得再看看错题。” 霍闻渊:“……” 又在瞎焦虑了。且不说究竟成绩如何,想留在西辰,不就霍家一句话的事? 但顾辞好不容易恢复元气,他又不忍心破坏。 顾辞向来行动力超绝,从书包里拿出错题本,做足了架势,发现霍闻渊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打开文具盒,疑惑提醒:“闻渊哥哥?” 霍闻渊眯起眼,瞄向顾辞的文具盒,道:“你看书吧,我陪你。” 有张纸条格外扎眼。 顾辞没注意到霍闻渊的眼神,乖乖点头翻开笔记。霍闻渊坐在一旁,很自然地拿起顾辞的课本,又问:“可以借一支笔吗?” 顾辞大方地把文具盒借给霍闻渊。 霍闻渊平静地接过,拿出笔的同时,抽出了那张纸条。 “谢谢。”他把文具盒还给顾辞。 当夜,回到卧室,霍闻渊当场盯着那张纸条,脸色沉沉。 他向来过目不忘,没记错的话,上面的号码跟那天曲直递给顾辞的号码一模一样。 曲直还真是活腻了,也敢和他抢人。 霍闻渊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不常用的手机,开机后拨通了纸条上的号码。 曲直正一轮游戏结束,见有电话进来,本来不想接通,但又想到最近才留了号码给人,便和连麦的队友暂停开局,接通了电话。 “喂?” “这么晚了,谁啊?怎么不说话?” 听筒里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是我。” 如此具有标志性的声音,曲直瞬间知道是谁了。 ……失策了,早知道就不接了。 他也是昏头了,居然还以为会是顾辞。 霍家那凶神警告道:“顾辞要学习,收起你的那些歪心思,别打扰他。” “嘿!”这么说曲直可不乐意了,“我只是和他交朋友,怎么叫打扰他学习了?我成绩不好吗?” 霍闻渊冷笑:“那经常被罚站通报的是谁?” 曲直:“……” 他只是不爱穿校服,又不是什么抽烟打架的混混之流。 “霍闻渊,你别仗着是顾辞哥哥就压我!” “我跟你说,顾辞这朋友我还交定了!” 霍闻渊咀嚼着这个词,语气里冒着寒气:“哥哥?” 他说:“我的确是他的哥哥,但不止是哥哥。” “曲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顾辞要考试了,别打扰他。” 电话被挂断,听着对面的忙音,曲直握紧了拳头。 霍闻渊这丫的到底什么意思!什么是哥哥又不止哥哥的?把他都给绕进去了。 队友提醒:“曲哥,还开吗?” 被霍闻渊这么一搅,曲直俨然没了开黑的心情。 “霍闻渊真是我的克星。” 几个玩游戏的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少爷,自然也知道霍闻渊,听到这个大名,一时都不敢开腔。 毕竟曲直大牙被揍掉后,他们的父母都三申五令强调过,绝对不要惹霍家那位。甚至有家里忧患意识比较强的,直接把他送出国读中学,就是怕惹了霍家少爷。 不得已成为留学生的那位小心试探:“……霍家那位怎么了?” 曲直叹了口气:“说起来烦,还不是他那漂亮弟弟。” 其他几个都惊了:“弟弟?霍闻渊什么时候还有弟弟?” 曲直说:“不知道啊,他叫他哥哥来着。” 留学生说:“据我所知……霍家几代单传,霍少怕是连表弟都不会有……曲直,你爸不是和霍叔叔关系不错吗,还不知道他家的情况?” 曲直石化了。 好像是这么个理。 想想更乱了。 留学生又问:“你说你,逃过那劫后还不怕死地招惹人家,仗着他当年失手错揍你一颗牙就当护身符。还有什么漂亮弟弟……又是哪回事?” 想起顾辞,曲直心不在焉道:“就漂亮啊,眼睛又大又干净,还能怎么的?” 连麦的几头都安静了。 还是留学生见多识广,一针见血地问:“你是男同?” 曲直:“?” 这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思路——他是不是男同不知道,不过看霍闻渊对顾辞的紧张程度,结合对他姐那种绝世美人的冷淡态度……难道他也是男同? 他打了个哆嗦:“靠!说不定还是骨科啊我丢!” 坐在书桌前看书的霍闻渊打了个喷嚏。 19、禁足 翌日,顾辞起了个大早,按照之前约定的时间到场馆练习实心球。 为了方便他练习,封管家特地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体校老师上门指导,经过几天的集中训练,他现在基本已经可以达到满分,只要保持这样的状态,下周体考的满分目标不难实现。 顾辞满心欢喜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霍闻渊,回到楼上,发现对面的卧室门还紧闭着。 ……可能是他今天起得太早了,还是等到霍闻渊的起床时间再分享叭。 在等待的时间里,顾辞勤勤恳恳地背了两组英文单词,又把古诗词都背了一遍,终于等到墙上挂钟的指针走到合适的位置。 到点了! 顾辞迫不及待地收好课本,走到对面,轻轻地敲了敲门,轻声细语地提醒:“闻渊哥哥,该起床啦。” 没有回应。 是又睡沉了么? 顾辞小心地推开门,走近床边,俯身软绵绵地问床上的人:“闻渊哥哥?” 只唤了一声,霍闻渊平静地睁开了眼,狭长的双眸神色深沉。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顾辞已经深谙出一套无痛唤醒霍闻渊起床的套路——甚至不用唤醒对象提示,他便自觉伸出手,等待对方握住:“起床吧闻渊哥哥,你待会儿还有拳击课呢。” 但奇怪的是,这次悬着手等了一会儿,迟迟没等到霍闻渊握上来。 顾辞有些纳闷了:这是怎么回事?霍闻渊不是最喜欢牵他的手了吗? 顾辞下意识地觉得有点不对劲,问道:“闻渊哥哥,你有是哪里不舒服吗?” 霍闻渊轻咳一声:“没有。” 顾辞更不解了,那他为什么不肯牵他?以前不都要和他贴贴才会情愿起床吗? 是不喜欢牵牵了吗? 今天的霍闻渊实在可疑,居然还让他先单独下楼,这在之前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顾辞越想越奇怪,趁霍闻渊不注意,迅速而果决地握住了他的手背,果然发现了不对。 怎么会这么烫! 霍闻渊没想到顾辞会搞突然袭击,眼中罕见地闪过一抹慌乱,将手抽出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辞秀气的眉头紧皱,打量着霍闻渊的神色,掌心还残存着他手背的温度。 手背那么烫,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不会是生病了吧? 顾辞的心立刻就紧了起来,想去探霍闻渊额头的温度,却被他不着痕迹地侧脸躲过。 霍闻渊低着声音,哑声道:“我没生病。” 顾辞发现霍闻渊有时候也挺幼稚,平时一副成熟的小大人模样,一到生病吃药,倒还有些无理取闹。 越是不配合,越是有问题。 见霍闻渊一脸抗拒和警惕,顾辞漆黑澄澈的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 他朝霍闻渊走近了点,小心地提溜起蚕丝被的一角,用近乎撒娇的语气道:“闻渊哥哥,我很担心你,你让我摸一摸额头,好不好?” “……” 霍闻渊盯着那截白嫩细长的手指,耳边是好声好气的软语,硬是说不出“不好”两个字。 从哪儿学的这些东西? 顾辞还在那儿晃被角,眼神湿漉漉又眼巴巴:“闻渊哥哥,让我摸一下,好不好?” “你以前要摸我,我都让你摸的。” 霍闻渊喉结一紧:“?” 这话可以这么说吗? 知道顾辞不会善罢甘休,也怕他再说出什么危险词汇,霍闻渊认命地阖上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副任人处置的态势。 真拿他没办法。 “这才听话嘛。” 无视霍闻渊黑线的脸,顾辞终于如愿,成功地摸到了个烫手山芋。 霍闻渊被送进了医院。 顾辞坐在病房陪护区的小桌旁,忧心忡忡。 短短十分钟,他亲眼看见好几根针头扎进霍闻渊的手背,抽血、化验、输液……一群医生护士围在病床转来转去,嘴里说着顾辞听不懂的术语。 因为扎了好几次针,霍闻渊的手背已经有些青紫,手腕处也渗了一圈红疹,脸上苍白没什么血色,不用想也知道又过敏了。 这是顾辞第一次见到霍闻渊生病中的样子。 面对那些针剂,霍闻渊眼睛眨也没眨一下,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是顾辞。 顾辞坐在对面,头埋得很低,双手焦急地揪着衣角,什么担心害怕全都写在了脸上。 于是接受治疗的间隙,霍闻渊不忘安慰顾辞:“我没事的,不要担心。” 顾辞瞪着他,漂亮的眼睛都要喷出火焰。 39.5c,还叫没事吗! 不带这么骗人的。 折腾了一上午,霍闻渊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先天免疫系统疾病遇上高烧,简直是毁灭式的存在,一旦治疗不及时,甚至会有丧命的风险。虽然霍少爷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但遇上这种病症,丝毫不可能轻松。 霍少爷也是能忍,早就身体不适还强撑,甚至正常出行,这才导致了病情加重。 好在情况控制下来了,不然在座的大家都得完蛋。 封管家的冷汗都快挂不住,刚跟霍先生通完电话,像刚从冰窖里出来,直到挂完电话,才感受到了属于初夏的温度。 霍先生先是把所有人都挨着骂了一通,然后宣布提前在美国的行程,预计三日内回国。他特意强调,这段时间里,除了霍家和医院,霍闻渊哪里也不能去,医生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能近距离接触,日常的事则由封管家代劳。 封管家迟疑地问:“学校也不能去吗?” 霍先生反问:“去或不去,有什么区别?” 这从来不是霍闻渊需要考虑的,即便他真不学无术,霍家也有的是办法和手段。 封管家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那小辞……” 霍先生知道顾辞可以和霍少爷触碰的事,也知道他们现在关系不错。 可惜没有例外出现,霍先生打断得不容置喙:“他是来受霍家照顾的,不需要照顾任何霍家人。” “封管家,你最近话有点多了,是想提前退休了吗?” 封管家:“……” 好险,差点就要陷入中年失业危机了。 经老板一提点,封管家不敢耽误,立刻打点好一切,又将霍先生的命令传达给了霍少爷。 “这是霍先生的意思。”封管家如履薄冰,深觉霍少爷简直跟他老爹有过之而无不及,努力说服道,“您放心,应该只有在这一段时间……” 他说了一大堆,霍少爷神色淡漠,只说了一句:“让霍骁接电话。” 封管家:“……” 行,他能力有限,就让大冰山和小冰山碰撞去吧。 霍骁刚从私人飞机下来,左拥右簇了一堆西装革履的人,见秘书递过来封管家的电话,伸手示意接通。 “封管家,还有事?” 对面传来少年冰冷的质问:“为什么要限制我的出行?” 霍骁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倒是挑眉问:“没有自己的手机吗?” 霍闻渊神情严肃:“这是手机的事吗?我要上学。” 霍骁轻嘲:“得了吧,你是我儿子。” 言外之意是,他还不够了解? 霍闻渊去上学,那就是个幌子。六岁就能解函数方程,看书识字过目不忘,霍骁虽然不明说,但还是将他视为霍家的接班人,都不用费心去找什么职业代理人。 要不是年龄不够,身体受限,他早就往霍闻渊身上压担子了,想他十五岁的时候,为了磨练他,霍老爷子不是一般狠,早早送他过着摸爬滚打枪林弹雨的生活,哪有什么养尊处优的日子。 说到底,还是对霍闻渊不够狠。 霍骁时间繁忙,没什么耐心:“我可没让你不上学,倒是你,不跳级,也不留学,跟大部分人一样浪费时间,有意思么?” 霍闻渊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骁说:“字面上的意思,你自己考虑吧,这段时间刚好想想,外出的事就不要考虑了。” “又是逛街又是参加同学聚会,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心上,太纵容。” 霍闻渊:“跟外出没关系……” 话没说完,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霍闻渊阴沉着脸放下手机,满脸不甘。 封管家小心翼翼地扶了扶眼镜,觉得气压有点低。 唉,冰山还是老的强。 霍先生雷厉风行,从现在开始,就要限制霍少爷与其他人的接触了。 通俗来说,就是禁足。 以前也不是没这样做过,但这次,他总觉得有些不妥。 ……比如,顾辞怎么办? 他们那么要好,怕是会伤心吧? vip病房外,封管家试图委婉地向顾辞解释霍先生的意思。 顾辞刚回了一趟霍家,特地为霍闻渊取来他最近常看的书,听完封管家的话,睁大了双眼:“这是医生要求的吗?” 封管家心想,医生倒也没这么要求,可这是霍先生的要求,而他们都不能违背。 顾辞不懂:“一直呆在一个地方,也不能和其他人接触,会闷的吧?” 封管家回忆了一番,在顾辞到来前,霍少爷的前十五年其实都是这样过来的。 顾辞问:“闻渊哥哥怎么样?” 封管家如实答道:“少爷与霍先生争执了一番,但是……” 结果显而易见。 霍先生向来独裁果断,一旦做出决策,便没有转圜的余地。 顾辞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盯着病房门口。 封管家以为他失望了,心里也有些不忍。 第一次,他觉得霍先生有些残忍。 可下一瞬,顾辞抿了抿嘴,朝他露出纯净的微笑:“封叔叔,可以麻烦您把这些书带给闻渊哥哥吗?” 没有埋怨,也没有气馁。 封管家微愣,点头。 顾辞又想到了什么,请他稍等,小跑到护士站借了一张白纸和签字笔,趴着写了几行字,然后夹进书里,双手递给他。 “封叔叔,谢谢您啦。” 封管家看着顾辞的小脸,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盯着那本厚厚的德文哲学著作,霍闻渊有些心烦意乱。 这本书的出现像是在提醒他,顾辞刚刚就站在门外,却因为他父亲的命令,被阻止进入。 脑海中都能浮现顾辞失望的神色。 随意翻开书,却意外发现了被乖乖折好、躺在书中的纸张。 霍闻渊的手抖了一下,迫切地打开纸,发现了上面整齐秀气的字体。 [闻渊哥哥,是我!你的身体好点了吗?要听医生的话,乖乖治疗哦!] [封叔叔已经告诉我霍叔叔的决定了,你不要难过,就算不能见面,我也会想办法和你联系的~] [对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实心球已经可以拿满分啦!就等下周体考见证奇迹了,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 眼神迅速从字体上掠过,霍闻渊的眼底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厉害。”他轻轻呢喃。 我们顾辞最厉害了。 当晚,霍闻渊知道了顾辞在信里提到的“办法”。 封管家将他不常用的手机送过来,故意卖了一个关子,请他晚上九点注意接听电话。 霍闻渊没想那么多,结合先前电话里说的手机那事儿,以为是霍骁的要求。 直到北京时间晚上九点,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霍闻渊没有接陌生电话的习惯,本想挂掉,想到封管家的叮嘱,十几秒后,接通了电话。 他平静地“喂”了一声。 “闻渊哥哥?”对面传来熟悉的小软音,紧张地问,“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霍闻渊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差点没握住手机。 “闻渊哥哥?”没听到回应的顾辞有些焦急,自顾自地问,“是信号不好吗?今天办卡的阿姨说预存了话费呀……” 霍闻渊强行忍住内心的异样,道:“能听得见。” 手抖得厉害。 他又重复了一遍:“顾辞,我听得见。” 第20章【VIP】 第20章 好友 [您已添加H,现在可以开始聊…… 顾辞曾经有一个小小的NOKIA板砖手机, 从小学用到初中二年级,虽然他格外爱惜,但熬不住岁月漫长,最终还是不幸报废掉。 顾爸爸本来想给他重买一个手机的, 就打算这次出差结束后带他去挑, 只可惜后来……也没有机会了。 其实顾辞对手机的需求并没有那么大, 以前是为了给爸爸打电话, 现在专心于学习, 再加上每天和霍闻渊形影不离, 有什么需要封管家也都能照顾到,于是买新手机的想法就又往后搁置了。 直到这一回,霍闻渊被霍先生“禁足”。 这还是顾辞到霍家后, 第一次和霍闻渊分开。 ……霍闻渊一定会觉得无聊吧? 虽然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但顾辞却知道,这些都是口是心非的假象, 不然也不会在他受欺负时帮他出头、请人教他练实心球、悄悄给他买玩偶…… 想到这里,顾辞更难过了,又开始有些自责。 如果不是他要霍闻渊陪他出去买礼物,会不会他就不会生病, 也不会被霍叔叔禁足了? 都怪他。 顾辞越想越愧疚,偏偏现在还没有办法和霍闻渊交流。专心想了半天, 他决定买一个手机。 对,有了手机就可以随时陪他聊天解闷了! 顾辞当即对封管家提出了请求, 申请用零用钱买手机。 封管家虽然不会干涉顾辞对自己零用钱的处置, 但还是关心道:“小辞怎么突然想买手机了呢?” 顾辞认真地答道:“这样就可以陪少爷聊天了呀,封叔叔,少爷有手机吗?” 封管家哑然, 看向顾辞的眼神满是慈爱。 我们顾辞真是全天下最暖心的小天使! 当天下午,顾辞的手机和手机卡纷纷到位。 捧着崭新的智能手机,封管家帮他存入了两个号码。 封管家说:“第一个是我的电话,不管以后有任何事情任何需要,随时找封叔叔。” “第二个是少爷的电话,你可以通过这个号码联系他。” 顾辞生疏地探索着新手机的使用指南,估摸着霍闻渊最后一瓶吊瓶结束,紧张地在房间转圈圈,拨通了他的电话。 十几秒后,电话接通了。 霍闻渊的语气很冷静:“喂。” 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顾辞停下脚步,屏住呼吸,有些激动:“闻渊哥哥?你听得见吗?” 据说苹果手机的信号不是太好,顾辞跑到窗台边,生怕霍闻渊听不到回应。 听到霍闻渊平淡的回应后,他松了一口气。 能听见就好——不然手机就白买啦。 他问霍闻渊:“闻渊哥哥,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霍闻渊回答得很简短:“好些了。” 顾辞总感觉霍闻渊的兴致不太高,转而一想也是,谁生病了会兴致高呢? 于是他最后叮嘱道:“那我就不打扰啦,你要多多休息,听医生的话哦。以后要是无聊了,都可以通过这个电话找我!” 霍闻渊沉默几秒,低声道:“不打扰。” 顾辞没反应过来:“嗯?” 霍闻渊的声音有些低哑,忽然问道:“怎么想到要买手机了?” 原来是问这个呀。顾辞解释道:“这样就可以和你联系了呀,不然你一个人待着,就算是看书也会有无聊的时候吧?” 霍闻渊听着耳边的软语,垂下眼眸,指尖微动。 他说:“知道了。” 顾辞在那边好奇地问:“你知道什么啦?” 霍闻渊的睫毛颤了颤,道:“等我。” 顾辞乖乖点头:“我会等你康复的!” 霍闻渊嘴角微微扬起,看向手机屏幕,甚至都能想象对面那人认真又乖巧的表情。 霍闻渊没由来地有些遗憾:“下周不能陪你体考了,你要好好加油。” 顾辞让他放宽心:“放心吧闻渊哥哥,等我的好消息~” 霍闻渊又说:“要是曲直又来找你,就给商最说,不要受他影响。” 顾辞感觉霍闻渊有点怪怪的,但还是顺从地答应:“好呢。” 霍闻渊:“有事找封管家,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要说出来。” 顾辞一一应下:“好!” 怎么感觉像操心版的封管家呢? 顾辞觉得不能打扰霍闻渊太久,看了眼时间:“那……晚安?” “……”霍闻渊,“好,晚安。” 挂了电话,他盯着手机上的那串号码,眉眼的温度逐渐淡去。 内心一直以来空缺的地方像被什么绵软的东西一点点填满。 霍闻渊点开号码,选择保存,在备注那一栏,输入了两个数字。 “11”-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天空晴朗,树动风轻,顾辞完成了初中时代的体育考试。 中考成绩表上,顺利地多了一项满分记载。 和商最在自动贩卖机买完水,顾辞第一时间用手机跟霍闻渊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闻渊哥哥,我成功啦^^] 一秒后,短信箱里传来一条回复。 [真棒。] 顾辞笑吟吟地询问霍闻渊的身体情况,一边的商最正在猛猛灌水,见顾辞忽然拿着最新款手机回消息,惊奇道:“小顾辞,你什么时候买的手机哇?” 顾辞把短信发过去,不好意思地解释:“才买的呢,闻渊哥哥住院了,我怕他无聊,所以买了手机陪他聊天。” 商最挑眉:“我确认一下,你真的不是他的弟弟什么的,对吧?” 顾辞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诚实点头。 商最松了一口气:“主要是你每次都叫他哥哥,连备注也是,我都差点被迷惑了。” “霍闻渊还真是会占便宜,有这么乖巧可爱的弟弟。要不……你也叫我哥哥?” “啊?”顾辞被吓了一跳,“这……不太好吧?” 商最学着霍闻渊那样捏了捏顾辞的脸,忽然懂了霍闻渊为什么喜欢那么做了。 这手感还真不赖。 “开玩笑啦。”他收回手,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也只有你能受得了霍闻渊。” 顾辞吐了吐舌头,小声解释:“……可能我本来也把他看做我的哥哥了叭。”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回到了班里,商最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保存了顾辞的电话号码。得知他没有微信后,又撺掇他赶紧注册微信。 学校明确规定不能带手机,但出于学习和生活的需要,老师们都深知无法完全禁止,在不影响学生成绩和教学秩序的情况下,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商最的一番指导下,顾辞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微信账号。 商最教他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又打开自己的手机道:“霍狗是不是还没有你的微信?我把你的推给他吧。” 顾辞:“好!” 还没来得及继续操作,谢不弱从前门走进来,吓得两个人同时把手机扔抽屉里,于是探索使用微信的事也就告一段落。 谢不弱正在挪用数学老师的三角板敲了敲讲台,阳光下,激起一圈细微的粉尘,又飘落到透亮的头顶上。 他清清嗓子,说道:“体考结束了,大家都辛苦了,除去特长生和免考的同学,我们班有二十三位同学得了满分,剩下的也都只差几分,不错哈。” “不过……”见台下的学生欢欣鼓舞,谢不弱话题一转,“马上就要三模了,这是你们中考前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大考。” “这次,我希望你们不仅仅要超过二班,还要继续在全市保持第一,有没有信心?” 学生们成功被打鸡血洗脑,齐刷刷地呼喊:“有!” 谢不弱满意地收起目光,却听门边的小眼镜举手问道:“谢老师,之前说让学神分享经验,还有没有戏啊?” “学神”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被这么一提醒,大家纷纷看向窗边第一排的空位,满怀期待地看向谢不弱。 当了三年同学,他们与霍闻渊的交往却并不多,但外界关于他的传闻却一直没停过,加上霍闻渊的确是个传说,身为同班同学,他们也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大抵就是——看,知道那个长得帅、智商高的学神吗?我们班的。 霍闻渊已然成了他们看齐的支柱和楷模。 “……” 谢不弱被问住了。 好问题,他也想知道,霍闻渊到底是能来还是不能来? 这明明是惩罚!如果被逃过去了,他的威信何在! 但问题又来了,他的威信与霍家少爷的身体健康相比较,简直不值一提。 谢不弱沉吟片刻,说:“答应你们的经验分享一定会有,至于分享人……” 对着学生们憧憬的目光,他一咬牙,硬着头皮说:“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首选还是霍闻渊。” 全班响起掌声和欢呼。 谢不弱:“……”后悔得想掌嘴。 说白了,少爷上学那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多考试拿个第一帮他充门面,要真因为身体原因来不了也是情有可原。 但那岂不是辜负了学生的期待? 谢不弱一深想,头更秃了。 那也不能让年级第二分享吧?别人班的,多丢面儿。 下课后,他偷偷把和霍闻渊关系最亲密的顾辞叫进了办公室。 顾辞正在给刘智合讲题,见谢不弱表情严肃,也没说为什么找他,莫名有些心虚。 不会是被发现用手机了吧? 忐忑地跟着谢不弱走进办公室,却听谢不弱语气和蔼道:“顾辞,坐。” 顾辞紧张地坐下。 谢不弱其实也有些紧张,为了缓和气氛,先夸奖道:“这次体考满分,很不错。” 顾辞意外地抬起头,原来不是说手机的事啊…… “谢谢老师!” 谢不弱关心地问:“高中是想留在本校吗?” 顾辞如实答道:“如果可以,我想继续在西辰读书。” 谢不弱和蔼地说:“我看过你之前的成绩,还是很有希望的,三模好好发挥。” 顾辞点了点头。 谢不弱其实挺喜欢顾辞,问起来就拉不住阀门,又是关心他的生活又是关心学习,一不小心就聊了快半个小时。 都忘了自己的目的。 还是顾辞临走前提醒:“谢老师,您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谢不弱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顾辞,你和霍闻渊住一起,老师想了解了解,他现在身体情况到底怎么样?” “可以来经验分享吗?” 顾辞表情有些为难,毕竟霍闻渊刚进医院不久呢,于是实话实说道:“谢老师,我也说不准,可能要问问他。” 谢不弱拜托道:“那就麻烦你了,实在不行也没关系,可以换人的。” 顾辞接下这道重任,放学回到家,拨通了霍闻渊的电话。 对面估计正在用手机,通话立刻接通。 霍闻渊主动问:“放学了吗?” “嗯!”顾辞换下校服,应道,“今天晚自习拖了一会儿堂。” 霍闻渊“噢”了一声,淡淡地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顾辞反应过来:“昂?你知道啦?” 霍闻渊:“嗯?” 顾辞以为霍闻渊在说经验分享的事,便将谢老师的话告诉了他。 霍闻渊:“……” 他问:“除了这个呢?” 顾辞想了半天:“还有什么呀?” 霍闻渊提醒:“你今天才注册了微信?” 顾辞想起来了:“啊!我差点忘记了!” 他点开绿色软件,果然,在联系人那里看到了一个小红点。 “对不起呀闻渊哥哥,谢老师一来我就忘记了……我马上通过!” 霍闻渊道:“不急,只是提醒你。” 等到添加好友的消息显示,他突然问顾辞:“你想听我经验分享吗?” 顾辞正在改霍闻渊的备注,顺口道:“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想呀,谁不想听学霸的心得。” 霍闻渊缄默,良久,说了声“好”。 他叮嘱顾辞:“早点休息。” 顾辞:“你也是!晚安,闻渊哥哥!” 挂掉电话,顾辞修改完备注,回到和霍闻渊聊天界面,惊讶地捂住了嘴。 满屏都是对方的好友申请。 中午12:30 [我是H。] 下午 16:30 [我是 H。] 晚上19:30 [我是H。] …… 晚上20:30 [您已添加H 了,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顾辞想起那句“不急”,耳根慢慢变红,羞愧地捂住了脸。 20-30 第21章 重担 “少爷或许只是尊重师长、友爱同…… 清晨, 顾辞打开门,本想像以往般敲响对面的门,抬手才想起,霍闻渊还在医院里。 遗憾了一小下, 他想起新买的手机, 立刻拿出来给霍闻渊发去微信问候:“早安呀闻渊哥哥, 今天身体好一点了吗?” 配图是一张乖巧问好的可爱小羊。 发完微信, 顾辞收好手机走下楼, 这才注意到周围似乎与平时不太一样。 一大早, 几乎所有的仆人都在忙碌,主宅大堂焕然一新,摆列陈设也有不少更换的, 门口正在搬运最新的鲜花绿植, 花园里响起了生机蓬勃的除草声和换水声。 顾辞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忍不住好奇地多打探了几眼, 问封管家:“封叔叔,这是在做什么呀?” 封管家将装着鹦鹉型粉紫郁金香的翡翠玉瓶放上餐桌,见顾辞下来,嘴角习惯性地扬起, 解释:“今天霍先生要回来。” 霍叔叔要回来吗? 顾辞大概能理解了。 说起来,自霍叔叔将他接回霍家后, 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听封叔叔说,霍叔叔工作繁忙, 就连在国内的时间也不多, 更别说回到霍家了。 这次回来……是因为闻渊哥哥吗? 想到这里,顾辞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手机。 没有新消息提醒。 顾辞压在了心底的期待,吃完早餐, 独自坐上去学校的车。 路上,封管家回头交代:“小辞,今天老杜要去接先生,我也得在霍家守着,晚上放学安排另一个司机来接你,可以吗?” 顾辞配合点头:“没问题的封叔叔!” 封管家道:“路上注意安全,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顾辞仰脸认真道:“好!” 走进人潮涌动的学校,路过最显眼的光荣榜,顾辞停下了脚步。 在初三年级的最顶端,是霍闻渊的名字和照片。 或许是有照片弱化气场的原因,上面的霍闻渊甚至比现实中少了几分凌厉和锐气,但依然嘴唇紧抿,目光泠冽,五官深邃立体,乍一看就能吸引住人的目光,更别说放在这么前排的位置。 无论是长相、气场、还是分数,都让人望尘莫及。 顾辞默默地收回眼神,给自己加油打气。 也不知道中考成绩能不能如愿。 思绪正漫游着,书包侧口袋传来轻微的震动。 顾辞眼神一动,加快脚步走进教室,放下书包坐下,手捂在书包侧袋上,想到是在班里,又有些顾忌。 商最正在啃全麦吐司看漫画,一眼看出了他的顾虑,索性朝他挪了挪,挡住:“放心看吧,我给你守着。” 顾辞眼睛一亮,犹豫地问:“可……可以吗?” 商最叼着吐司,叉腰瞪他:“你说呢?赶紧的吧。” “是不是回霍狗的消息?” 顾辞偷偷拿出手机解锁,好奇商最是怎么猜到的。 商最不屑地说:“从你买手机的时间点就看出来了。” 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有问过,顾辞都说没有手机,结果在霍闻渊生病不能与外界接触的这个节骨眼,顾辞有手机了。 不要太明显。 顾辞低头,小心点开微信上的红点,果然,霍闻渊回复了他。 [好多了,谢谢关心。] 顾辞松了一口气,打字回复:[那就好!] H:[好好上课,晚上找你。] 顾辞:[好~] 商最在一边感叹:“霍闻渊也是个古董,平时怎么叫也不管用,不打游戏不玩手机不聊天,手机一年到头都不怎么碰,结果嘿,现在要用了。” “你们还真是双向奔赴哈。” 顾辞脸一红:“我们……是朋友嘛。” 商最挑眉,贼笑道:“是。是,既是兄弟,也是朋友~” 顾辞心里想,本来就是的嘛。 但没好意思说出来。 商最盯着顾辞看,忽然想到什么八卦,扣过漫画书,凑近顾辞问:“诶,听我爸说霍叔要回来了?那蟹bro拜托你那事,还有机会没?” 怕顾辞误会,他又一脸撇清关系的神情:“我可没有期待他经验分享的意思哈,我就是单纯想看他难受。” 顾辞摇头:“还不知道呢。” 霍闻渊也还没有给他答复呢。 商最无奈耸了耸肩,一想到不能听霍闻渊分享经验,倒还真有些遗憾。 那可是名场面诶!谁会想错过呢! 窗外的天空慢慢变蓝,绿荫摇动,私人飞机划过的云轨漂浮在天际,城郊的停机坪早已汇聚了一大堆人翘首等待。 身着正装的男男女女姿态笔直地站在两边,直至飞机停下,从上面走出一个气宇非凡的男人。 男人散发着强烈的威压,脚下生风,只一抬眼,就让现场的所有人噤若寒蝉。 封管家扶了扶眼镜,迎过去恭敬道:“霍先生。” 霍骁目视前方,继续往前走:“他什么时候这么乐于贡献了?” 封管家秒懂,后背一凉,谨慎地回答:“少爷或许只是尊重师长、友爱同学。” 说的是经验分享的事。在霍先生上飞机前,霍少爷已经就这件事和他争执了一番。 “噗嗤。”霍骁冷冷地笑了一声。 “尊师重道?” “友爱同学?” 他聚精会神盯着封管家,挑唇:“封净,你看着他长大,他是这样的人么?” 封管家:“……” 他默默地为霍先生打开车门,在心里道:好像确实不是。 车上安静无闻。 霍骁说:“我等不了了,封净。” 封管家的眼皮抬了一下。 霍骁望向窗外,剑眉冷皱:“你知道的,他们都离开了。” “我答应过她,带她环游世界。我也答应过他,和他喝酒对弈。这么多年的周旋斗争,我累了,也有些力不从心。” 封管家低声道:“先生的气场和魄力一如当年。” 霍骁冷哼:“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年轻的时候。” 那个时候,三五好友并肩作战,爱人在旁,神采飞扬。 他闭上眼睛,道:“我最多再给他十年的时间,十年后,不管用什么方式,他必须担得起霍家。” 霍家要对得起那么多人的牺牲,而他和霍闻渊,作为霍家人,早就不只是他们自己。 关系着太多人的利益与生存,从来没有退后的道理。 想到这里,霍骁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上面出现了一道经久佩戴而出现的痕迹。 “顾辞还在这里还习惯吗?”他问。 封管家如实汇报,包括手机的事。 霍骁说:“我欠顾礼的。” 他的确有私心。 如果可以,他希望顾辞以后都能在霍闻渊左右,就像当年的顾礼又或是封净之于他。 即便卑劣,即便顾礼夫妇会恨他,他也别无选择。 至于怎样才能让顾辞忠于霍闻渊…… 霍骁运筹帷幄地眯起了眼。 汽车扬长而去,在医院门口缓缓停下。 病房里,霍闻渊垂着眼眸,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门口传来皮鞋触地的声响,霍闻渊抬起头,对上了鹰隼般锐利的眼神。 霍骁看了眼他的手机,了然。 他坐在特备的宽椅上,故意问:“最近开始用手机了?” 霍闻渊:“……” “别把我想成山顶洞人。” 霍骁对他的态度毫不在意,继续道:“你为什么非要经验分享?给我一个理由。” 霍闻渊直视自己的父亲,反问:“这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要理由?” 霍骁的指尖敲击座椅扶手,轻描淡写道:“大概凭这个霍家我说了算吧。” 接着,又极具压迫感地说:“闻渊,你知道的,在归城,只要我说不,没人敢点头。” 又是这副说辞。霍闻渊讽刺地勾起嘴角:“所以呢?” 霍骁摊手:“所以你可以去经验分享。” 霍闻渊还没来得及惊诧,又听霍骁明牌道:“十八岁之前,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绝不干涉。但那之后,你必须得承担起你的责任。” 霍闻渊懂了。 这是在跟他做交换。 霍骁站起身,居高临下道:“我其实也可以不跟你谈条件,但你是我儿子,看着办吧。” 霍闻渊冷冷吐槽:“不想干了直说。” 不就想拉他下水? 霍骁毫不犹豫:“说对了。” 他看向自己十五岁的儿子,眉宇之间,似乎又看到了爱妻的影子。 他问:“霍闻渊,你喜欢看书,那你知道,什么是‘高处不胜寒’?” 霍闻渊杀人诛心:“你是亏心事做多了。” 霍骁眼尾一扬,笑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霍闻渊懒得配合,抱臂道:“要说快说。” 霍骁冷脸收回手:“只有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一百。”他揭晓,又纠正,“准确来说,是一百一十六。” “顾礼死了,牵扯到的一百一十六个人,谁也跑不了。” “都得陪葬。” 霍闻渊忽然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顾礼”这个名字,他听过太多次。更何况,他是顾辞的父亲。 在霍骁的眼神中,他看到了某种偏执和痛苦。 霍骁说,虽然你是我和最爱的人的孩子,但为了霍家几百年来的声望、地位与财富,为了那些信仰霍家、不尽其数争相奔命的人,你必须得接过重担,成为接班人。 即便你身体不好,即便你有其他的想法,但你不能退缩,我也不会纵容。 霍闻渊淡然道:“还不如死了。” 霍骁笃定地说:“我不会让你死。” 霍闻渊:“是么?” 霍骁看了眼他亮起的手机屏幕,留下最后一句话:“人如果有了牵绊,便无路可退。” 当晚,霍闻渊又发起了高烧。 第22章 探视 “霍闻渊永远不会离开顾辞。”…… 最后一节晚自习铃声响起, 同时震动的,还有顾辞藏在抽屉里的手机。 顾辞小心地取出手机,看清上面的备注,立刻接通了电话。 封管家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谨慎:“小辞, 下课了吗?” “封叔叔?”顾辞莫名有些紧张, 观察四周后掩着听筒回复, “刚刚下课。” 封管家道:“好的, 我们在老位置接你, 霍先生也在。” 听到霍管家的这番话, 顾辞瞬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明明早上才说过让其他司机来接他呀……还有,怎么霍叔叔也会在? 顾辞皱起眉,担忧地问:“封叔叔, 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的。”封管家否认得很快, “等你回家。” 见顾辞挂了电话,挎上背包的商最关心道:“怎么了?” 顾辞摇头:“我也不知道, 霍叔叔和封叔叔都来了。” 商最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往外走:“走吧,今天霍闻渊不在,我陪你。” “别担心, 他下午才发微信骂我呢,肯定不会有事的。”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 顾辞在商最的陪同下走出校门,人潮之中, 他走到熟悉的车前, 抬头的瞬间,意外地对上了车窗内如寒刃般锐利的眼。 那道眼神中的冷静凉薄让商最条件反射性地望而却步。毕竟……从小到大,身边无论是长辈还是平辈, 平时不管多嚣张多目中无人,见到霍骁都是大气不敢出一个。 可下一刻,他惊讶地看到顾辞并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霍叔叔好!” 霍骁难得一见地态度平和:“你好,小辞。” 商最强行压下内心收到的冲击,明智地选择噤声,极为敬重地朝霍骁低头问好。 霍骁的眼神从他身上掠过,淡淡地应了一声,又看向紧张的顾辞,提醒道:“上车吧,小辞。” 顾辞点头,和从没见过站得那么规矩笔直的商最道别,顺从地上了车。 汽车发动,顾辞终于问出了担心了一路的问题:“霍叔叔……闻渊哥哥的身体好些了吗?” 霍骁侧过脸,打量一番顾辞的表情,幽幽道:“已经退烧了。” “啊?”顾辞的心提了起来。 下午跟他发消息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又发烧了? 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要是又发烧,会不会有其他什么影响? 霍骁的情绪却没有什么波动,对顾辞说:“不必担心,他的情况已经稳定,回家吧。” 顾辞却始终面露愁容。 他实在没办法不担心霍闻渊。 顾辞望向霍骁,请求道:“霍叔叔,可以让我去看看少爷吗?” 怕霍骁拒绝,他又赶紧补充:“就远远的一眼,确认他没事就好,我绝对不会接近他的!” 霍骁没说话。 副驾驶座的封管家也难得地没有掺合,正襟危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顾辞咬着嘴唇,模样实在可怜:“霍叔叔……” 车内一片寂静。 就在其余人都以为顾辞的请求无望时,霍骁忽然命令:“老杜,掉头。” 顾辞眼睛亮了:“谢谢霍叔叔!” “我就知道,霍叔叔最心疼闻渊哥哥,不会真的那么严厉的!” 语气里时满满的夸赞和感激。 霍骁的嘴角向下,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克制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顾礼说得对,太像他母亲,并不是一件好事。 真心待人没有错,可有时,真心并不一定能换来真心。 接近晚上十一点,顾辞抵达了医院,隔着病房门外的玻璃,远远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霍闻渊。 因为有一段距离,他并不能看得太清楚,只能看见霍闻渊平和地闭着眼,呼吸平和,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 为了看得更清楚,顾辞的手紧紧搭在玻璃上,脸都快贴了过去,眼里泛了一圈红,心里默默地祈祷霍闻渊能早点康复。 不知道就这样观察了多久,直到封管家提醒,他才恋恋不舍地挪开了脚。 在他转身的刹那,病床边的提示铃忽然急促而尖锐地响起,紧接着,全程陪护的护士站起,进行一系列紧急操作,杨医生也立刻赶了过来。 顾辞整个人都愣住了,下意识地想跟着一起进去,却被门外的护士拦住。 霍骁冷静地制止:“小辞,回来。” 顾辞只好作罢,心却揪了起来,只能默念: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很快,杨医生走出病房,向霍骁汇报霍闻渊的情况。 “霍先生,目前诊断,霍闻少爷因为免疫系统受损导致免疫力下降,同时受到极为强烈的情绪波动影响,才会出现反复发烧的症状。” 霍骁问:“他的情绪怎么了?” “之前我们确认过,少爷在特定条件下会诱发触觉剥夺,这次免疫系统受损,应该跟这个有关。”杨医生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顾辞,有些欲言又止,“所以……” 霍骁看出他的犹豫,道:“直说吧。” 杨医生治好硬着头皮往下说:“按理来说,霍少爷不能与他人直接肢体接触,但顾少爷是个例外。” 顾辞惊讶抬头。 霍骁眼神中透露着质疑:“你的意思是?” 杨医生笃定地说:“心病还得心药医,我的建议是……让顾少爷进去。” 霍骁既没答应也没否认,而是转过来问顾辞:“小辞,你愿意进去吗?” 顾辞就等这一句,被霍骁这么一问,立刻坚定而迫切地点头。 霍骁叹了道气,最终还是松了口。 望向病房里的顾辞,霍骁收回表情,转身往回走。 目睹一切的封管家赶紧跟了上去。 电梯门打开,霍骁侧过头,突兀地问:“你觉得我做得对不对?” 封管家愣了一下,标准微笑道:“先生向来英明……” 霍骁摇头,打断他:“你在怪我。” “我知道,他们也会怪我。但是阿礼啊,我别无他法。” “就当我自私一回,下地狱的时候,再给你们谢罪。” 霍闻渊的路还很长,充满了荆棘与泥泞,他注定不能让他孤身一人。 所以他选择了顾辞。 没关系,他会亲自让他们互相成为彼此的软肋- 窗外下雨了。 夏日就是如此,白昼晴空万里,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熟透了的栀子花的香气,可到了晚上,阵雨就那么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雨声淅沥,顾辞坐在病床边,望向眼睛依然紧闭的霍闻渊,好像又回到了最后一次见到爸爸的时候。 外面的风雨像是在低泣,在弥漫着冷意的昏暗室内,爸爸就那么双眸紧闭地平躺着。 顾辞潜意识里一直不愿意回想那个瞬间,但此刻,他却又产生了一种失去的恐惧感。 不,不会的,闻渊哥哥不会有事的。 他看向那只布有针孔的右手,鼻腔有些发酸,忍不住向平常那样,伸出双手轻轻握住。 好凉。 霍闻渊的手很修长,兴许是天生弹钢琴的手,骨节分明又纤细匀称,冷白皮肤下的青筋极为明显,但此刻在病房的冷光下,却隐约有种苍白的病态感。 顾辞低下头,小心地把下巴放在霍闻渊的手背上。 “闻渊哥哥,快醒来呀,看看我好不好?” “说好要马上康复的,怎么可以骗我呢?” 顾辞越想越低落,声音闷闷的,一点也提不起劲来。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霍闻渊于他已经成为了家人般的存在。 他愿意用一切换取霍闻渊康复。 “闻渊哥哥,你不要耍赖了。”顾辞难过地喃喃,“只要你健康,什么我都可以做的。” 他们还年轻,还有很多的日子要一起走下去,还有很多重要的时刻需要彼此见证。 顾辞眼眶湿润,在他意识到之前,一滴眼泪已经落到了霍闻渊的手背。 到了霍家后,他似乎越来越容易哭了,尤其是在霍闻渊面前,怎么也忍不住。 顾辞慌乱地想去拿纸巾擦,下一秒,一只微凉的手将他拉住,限制了他的动作。 略微沙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怎么还哭了?” “!” 顾辞不可置信地看着握住自己的手,然后抬头,心中一喜。 “闻渊哥哥,你醒了!” 霍闻渊没说话,侧身抽出一张纸巾,然后撑着手臂坐起,倾身给顾辞擦眼泪。对上顾辞湿漉漉的眼神,他艰难地扯起嘴角笑了笑,调侃道:“刚来的时候不是挺乐观么?怎么到了我这总是哭鼻子。” 顾辞咬着嘴唇瞪他,眼睛更红了。 他也想控制的呀……这不是控制不住吗? 见顾辞更委屈,霍闻渊心中一紧,态度诚恳地认错:“是我的错,别难过了。” 顾辞倒没有怪他的意思,听他这么一说,顺着问道:“你哪里错了?” 霍闻渊无奈道:“不该让你担心。” “我的身体总是这样,都怪我,让你伤心了。” 听霍闻渊这么反省,顾辞的心有点酸酸的。 “又不是你的错。”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看到你,马上就好了。”霍闻渊伸手捏了捏顾辞的脸,故意道,“我发个烧就紧张成这样,要是真死——“ 话没说完,顾辞慌乱地伸手捂住他的嘴。 “霍闻渊,请你不要再这样说了!” 明明就让人担心,为什么总说一些泄气的话呢? 霍闻渊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嘴唇传来与顾辞掌心相触的柔软,四目相对,窗外连绵的雨声立刻安静,只剩下病房内的静谧。 还有什么,在胸腔振鸣。 他捉住顾辞的手,牢牢握进手心。 “我错了。” “以后不会这样了。” 顾辞真的生气了,想将手抽出来。 霍闻渊凝视着他,紧紧握着不肯放。 “对不起,顾辞,我不该那么说。” “我不会离开。就算你想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顾辞扭过头,睫毛微微颤抖。 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什么离别了,也不喜欢霍闻渊这种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的态度。 平缓了一阵情绪,顾辞瓮声道:“你说话算数。” 霍闻渊知道顾辞此刻内心的不安,也不再说什么,而是伸出小指,将顾辞的小指勾住。 顾辞抬眼看他,眼神略微疑惑。 霍闻渊:“之前你不也是这么做的吗?这次我主动向你保证。” “霍闻渊永远不会离开顾辞。” 顾辞补充,眼神清澈而诚挚:“霍闻渊要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霍闻渊难得没有反驳。 “嗯。” 他不值一提又千疮百孔的宿命,何德何能值得顾辞挂记。 可他不想让顾辞难过。 顾辞终于被哄好了,小指动了动,大拇指牢牢地盖了印章,仰起头,又是笑颜如初。 窗外的风雨过去,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第23章 分享 年级排名第四、全市排名十二,顾…… 归城的三诊考试定在周四、周五两天, 按照惯例,除了西辰中学,其他几所重点中学也会纳入统考,拉通阅卷排名。 之后的时间都是自主复习, 平时热闹的初三楼层氛围变得焦灼起来, 就连过道和长廊都多了不少或靠着栏杆、或坐在小板凳上苦读背书的学生。 虽说在这里就读的学生非富即贵, 但大多数家庭对他们的成绩要求也都极高, 用谢不弱的评价就是:越有钱有势的反而越严格越卷。 但也有例外。 刚练完舞回学校的商最进入休息模式, 靠在椅子上, 好不惬意地叉起一块哈密瓜放嘴里,又熟练地打开学校瓜坛输入最新的八卦,成功被今天的热帖第一吸引了目光。 他用瞄了眼第一排依旧无人的座位, 贴心地换了另一根果叉扎起哈密瓜, 放在顾辞唇边提醒:“啊——” 顾辞正在分秒必争地刷错题,听到商最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柔嫩红润的嘴唇顺从地张开。 “谢谢商最!” 哈密瓜清新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冲淡了不少复习的紧张感。 商最笑眯眯地问:“再来一块?” 顾辞摇头:“不用啦,你吃吧~” 商最只好作罢,想到刚刚看到的热帖, 好奇心又燃起来了:“小顾辞,你说, 霍狗这事儿到底能不能办妥呐?” “啊?”顾辞的笔停住了,疑惑地问商最, “办妥……是什么意思呀?” “呃……”商最感觉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索性把手机屏幕亮给他展示,“喏,大家在打赌呢, 今天的热帖第一,赌霍闻渊到底能不能来经验分享。” 顾辞更迷惑了,歪过一点头去看,发现是一个投票楼。 主贴 :[瓜友们,求证一下,听说初三(一)班要经验分享哇,还是霍神来,这瓜保真吗?] 1L:[补充,主包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真的很想听霍神分享啊啊啊!如果是真的,我可以去旁听吗?或者一班的同学可以帮忙录视频或录音吗?笔记也可以,有偿随便提!] 2L:[什么?!居然还有这等惊天大事!所以这是真的吗?能不能带我一个!] 3L:[应该是假的吧?霍闻渊也就初一的时候作为学生代表在全校发过言吧……而且还不到四分钟(超郁闷)] 4L:[一班人现身说法,经验分享是真的,蟹bro也说过会请霍闻渊,应该没得跑了!] 5L:[巧了,我也一班的。虽然楼上说的也不错吧,但霍神的位置现在还是空着的呢……愁!] 6L:[啊?难道又不来了吗?] 短短一上午,帖里已经盖了两百多层楼,乐观派和消极派争执不下,最后直接以积分为注开了投票。 目前反对票遥遥领先。 222L:[我话就撂这儿了,霍闻渊就不可能来!听说你们班的蟹bro已经在问我们老班了,说不定还是曲哥去一班做分享!] …… 楼下吵得更凶了。 直到最新一楼回复:[他来不来,问问顾辞不就知道了?他不是那位的弟弟吗?] 顾辞顿觉不妙,果然,商最眼冒精光,指了指屏幕顶端不断冒出的消息道:“他们也都想知道呢。” “他们”,应该指的是和商最同样八卦的“瓜友”,其中,顾辞还不小心瞄到了好几个班里同学的名字。 顾辞瞬间感觉数道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抬眼,碰巧有好几个同学在朝这个方向偷瞄,回头的时候,还对上了刘智合的眼神。 “……” 商最趁热打铁追问:“小顾辞,霍狗到底行不行?” 顾辞:“……” 他在回想霍闻渊今早对他说的话。 商最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小顾辞?” 顾辞这才回过神,无意识地用笔盖在脸颊戳出了一处红印。 语气却不再犹豫。 “他行的。” 商最刚摸上手机屏幕的手停顿了:“啊?” “霍闻渊很行的。”顾辞见他没听懂,便又重复了一遍,“他跟我说过,他一定会来的。” 这句话被原封不动地搬运到了瓜坛。 瓜坛直接炸了,之前的投票呈压倒式反击上涨,商最预算着自己能获得的积分,忍不住挥拳喝彩:“Yes!” 正享受着胜利者的荣光,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声:“Or no?” 商最笑容凝滞,手僵在半空。 谢不弱轻而易举地夺过从他那里收取的第八个手机,眉头紧皱。 看清屏幕上的内容,眉头紧紧皱。 商最和顾辞面面相觑。 谢不弱不语,只一味沉默。 良久,眉头松开:“你们居然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吵了这么多楼?” 不管多少次,还是会被这些学生充沛的精力和好奇心所折服。 商最诚实点头。 谢不弱:“……很好,既然这么受欢迎,我会跟教导主任提议,将此次班级分享变为年级分享。” “今天下午三点,大家一起来听吧。” 谢不弱的声音不小,全班刚好能听到。 整层楼都听见了初三(一)班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但并不知道缘由。 下午,他们知道缘由了。 致雅楼的二楼礼堂坐满了人,除了本年级的学生,低年级的学生也在后排慕名学习,同时,也不乏不少高年级的来凑热闹。 “活久见,霍闻渊居然能答应来分享经验,不可思议……” “真的好好奇他会分享些什么啊……学霸的思维是不是跟我们不一样?” “废话,连语文都考过满分的,那能一样吗?再说了,我看的是经验分享吗?是脸啊——” “虽然我的积分输光光了,但能看到霍神已经无憾了,早知道就该听弟弟的……对了,听说弟弟长得也好看,哪个是弟弟?” “我的天!是那个白得发光的?眼睛那么大?嘴唇那么粉?霍家的人都那么会长吗???” “好可爱啊!可不可以分享个联系方式啊!想勾搭~” “不好意思呀,我没带手机,可能现在不太方便添加微信。” 座位第一排的顾辞脸颊通红,抿了抿嘴唇,对找自己要联系方式的女生这样道。 女生面露遗憾,又不放弃地问:“那我留个电话给你,或者把你的给我,可以吗?”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顾辞犹豫了一下,台上的教导主任和旁边的班主任们在提醒尽快入座,他不好再耽误时间,拿起笔记本,刚想回应,却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笔记本抽出。 愕然抬头,对上了漆黑深邃的眼。 顾辞眼睛一亮:“闻渊哥哥!” 霍闻渊应了声,顺手将手中沉甸甸的精致口袋放在他面前。 顾辞帮忙放稳袋子,问道:“这是什么呀?” 霍闻渊:“给你的。” 给他的? 顾辞好奇地探头,里面装的有好几大盒缤纷的果切,还有一杯橘子海奶茶。 “这……这么多?” 霍闻渊:“不多。” 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 自霍闻渊进来后,四周便物理性地自动隔开一米隔离带,但整场的焦点也自然地落到了他的身上,顺带被关注的,还有对面乖乖端坐的顾辞。 “这是在?兄弟情深?” “想不到霍神平时看起来生人勿近,对弟弟还挺关心的。” “恕我直言,我要有这么漂亮的弟弟,我也宠好吧……” 霍闻渊抬眼,语气平淡地问女生:“同学,还有什么事吗?” 女生被看得心里发毛,明明也不在空调口,却感觉身边温度骤降,赶紧识趣地摇头:“没……没有了。” 霍闻渊隐起眼中的满意,打开奶茶插进吸管,放顾辞面前,又叮嘱:“乖乖等我,待会一起走。” 顾辞用力点头。 霍闻渊转身,背影笔直挺拔。聚光灯下,台上的少年校服衬衣白净明朗,虽然沉稳得不苟言笑,却丝毫不掩意气风发。 “大家好,我是初三(一)班,霍闻渊。” 只一句话,满场掌声如雷鸣。 谢不弱自豪地跟着鼓掌,眼里充满了骄傲和感动。 逻辑清晰,有理有据,说服力强……这个才十五岁的学生还真是……他见过最强的一个。 顾辞非常认真地记着笔记,没有如预期般受到学神鄙夷的商最却有点遗憾。 不是,凭霍闻渊以往的作风,难道不应该就简单地甩两句话,然后以“有手就行”结尾吗? 怎么这次分享得这么认真了? 坏了,看起来好像真的想把他们教成全市第一。 霍闻渊分享了快四十分钟,最后甚至极具耐心地回答了几个提问,激起一层又一层掌声。 顾辞也鼓掌得很起劲,脸颊的酒窝笑得清甜,笔下,是记了满满一大篇的记录。 早上分别前,霍闻渊对他说:“如果你想听我的经验分享,我就去。” 顾辞惊讶地问为什么。 霍闻渊不轻不重地摸了摸他的头,极为罕见地笑了笑。 “不为什么,我想那么做。” 凡是顾辞想让他做的事,他都会去做。 他还是无法理解分享的意义,但只要顾辞开心,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分享大会结束,礼堂外的骄阳依旧高悬,树影婆娑,少年们肩并着肩往回走,迎面的是不竭的花香与清风,奔赴的是崭新的阶段与未来。 日升日落,云聚云散,三诊过后,教学楼前的光荣榜上又多了一张笑得漂亮瞩目的面孔。 年级排名第四、全市排名十二,顾辞。 第24章 中考 ……每次都这样,搂得有点太紧了…… 在一个晴空万里的夏日, 伴随着窗外断断续续的蝉鸣,教室里的试卷翻阅声清晰悦耳,孜孜不倦的2B铅笔涂卡声和橡皮擦拭声交织,直到最后一道广播提示声响起, 属于他们的中考终于圆满地落下了帷幕。 顾辞有条不紊地收好文具盒, 刚走出考场, 就看到了叼着笔跟同学斗嘴玩笑的商最。 商最是舞蹈特长生, 之前已经提前保送了西辰的高中部, 参加中考只是形式上的要求。换句话说, 只要他参加考试,哪怕是倒数第一,也依然能继续留在西辰。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的精神状态总是如此松弛了。 但中考结束的确是件值得松弛的事, 虽说不如高考那么隆重, 可对于学生时代的他们来说,那就算是天大的事。 见顾辞走出来, 商最也顾不得斗嘴了,两眼直发亮,直直地张开双手抱住了顾辞,恨不得窜到天上去。 “啊啊啊啊顾辞!我们终于解脱了!” “坐了那么久, 我屁股都快坐麻了!” 顾辞的眼睛弯了弯,包容地拍拍商最的后背, 夸奖道:“恭喜你呀商最,初中毕业快乐!” 商最听着又呜呜地抱紧了顾辞:“我们都要快乐!” 接着又想到:“你成绩那么好, 一定能上西辰的, 到时候我们还要做好朋友!” 顾辞笑着答应:“好~” 商最情绪涌上心头,抱得更紧了。 在别人教室门口抱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无奈商最还沉浸在告别初中时光的喜悦中, 将顾辞抱得死死的,怎么也不肯放手。 身边经过不少陌生的同学,眼看着附近考场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顾辞只好小声提醒:“商最,我们快回教室吧,待会儿还要拍毕业照呢。” 话刚说出口,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中。 顾辞目光慢慢上移,随后怔住。 他赶紧哄商最:“听话,我们走啦。” 商最磨磨唧唧地松开,回过身,看到对面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表情比见了鬼还惊恐。 “霍闻渊……你不是不用中考吗?怎么跑到我们考场来了!” 霍闻渊手臂交叠,淡淡地睨向他才放下不久的双臂,语气极不友好:“我如果不来,你还打算抱他多久?” 商最又是一惊,明明浑身的汗毛都快竖起,却还是硬着头皮和他硬刚:“你……你这是什么问法,顾辞又不是你的,凭什么我不能抱了?” 霍闻渊冷笑:“你试试?” “……”商最咽了咽口水,可耻地选择了闭嘴。 如果没看错的话……霍闻渊手上的青筋已经快藏不住了,要再为了面子抬杠,感觉下一秒都能呼到自己脸上来,手臂也可以就此作废。 开玩笑,那可是十一岁就能一挑五的人,他一个跳芭蕾的长手长脚脆脆鲨,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眼看着现场气氛有些尴尬,顾辞及时地走过去,伸出手,扯了扯霍闻渊的衣角。 霍闻渊的那股冷淡劲儿明显就消了下去。 顾辞抬起眼睛望着他,白软的脸颊浮现两个浅浅的酒窝:“走吧闻渊哥哥。” “不要吓唬商最了。” 霍闻渊:“……” 盯着顾辞细嫩的手,他直接握进了掌心,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商最,牵着人就往外走。 顾辞还没反应过来呢,猝不及防就被人牵着带走,五指也被牢牢地禁锢住,丝毫没有挣脱的余力。 他赶紧扭头,提醒商最一起过去。 商最震撼地直摇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望向霍闻渊和顾辞的背影,满脸生无可恋地吐出一个“6”。 ……罢了罢了,谁叫他们“兄友弟恭”呢?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感情好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于是,在开满了绣球花与蔷薇的教学楼前,白鸽飞过,“感情很好”的顾辞和霍闻渊站在最后一排的台阶上,雪白的校服衬衫下,两人的手臂和肩膀紧紧靠在一起。 一旁的商最很识趣地选择和旁边的同学互动。 摄影师比了一个手势,招呼道:“好!同学们,再来一张,看镜头比动作,三、二、一!” “茄子——” 两张冲洗出的照片迎风拂动,悠悠落到了霍家的两处。 一处在摆着labubu玩偶的床头柜上,旁边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羊水杯。 另一处,放置在书桌前盛放的无尽夏绣球花旁,相框里,照片上的男生笑得灿烂,身旁的男生则嘴唇紧抿,眼神稍淡。 某只善于察言观色的蜥蜴已经习惯了绕过主人划定的敏感地带活动,书架上的书籍越来越高深,转眼间,绣球花也即将迎来它的第二个花期。 “咦,这两朵小绣球怎么有点垂头丧气啦?” 走进房间,顾辞照例进来给才含着苞的绣球花团浇水,却忽地发现,最近的花似乎有些异常。 他小心地伸手托了托花头,又侧头认真地检查根茎,连一边的霍闻渊是什么时候的靠近都没发现。 “闻渊哥哥,你没对它们做什么吧?” 他不过因为参加市里的生物竞赛决赛外出了三天,出门前这些花还好好的呢,怎么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霍闻渊盯着顾辞耳后那处雪白的皮肤,面不改色道:“或许你不在,它们也不习惯了吧。” 顾辞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打量霍闻渊,眼神中是明显的怀疑。 “它们又不知道是谁浇水,怎么会不习惯呀?” 想到这里,顾辞站直了身体,一副要拷问霍闻渊的架式:“你给他们浇水没?” 霍闻渊有问必答:“嗯。” 顾辞:“那挪位置晒太阳了吗?” 霍闻渊:“嗯。” 顾辞皱眉:“不应该呀……” “好吧。”他打算重新检查一遍,“那你先忙吧闻渊哥哥,我再看看。” 话说完了,霍闻渊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顾辞一只手捏在有发黄迹象的叶片上,见霍闻渊仍纹丝不动,疑惑地问:“闻渊哥哥在看什么?” 霍闻渊眼也不眨地回道:“你。” “哈?”顾辞显然没意识到会是这个回答,尴尬地放下叶片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再说……我们不是打过视频电话吗。” 霍闻渊的语气莫名有些哀怨:“你只在到达的第一天给我打过电话,之后就没有准时回过消息。” 还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曲家那个欠揍的也去了。 “啊!”顾辞瞬间反应过来,充满歉意道,“不好意思,是老师要求交手机,所以我才……” 才三天没有回消息。 但是,他今天一拿到手机,不就都集中统一回复了嘛! 霍闻渊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许久,发出一道冷哼。 顾辞知道这是他生闷气的征兆了。 说起来也是神奇,自从认识以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霍闻渊从来没有对他发过火,但毕竟是少爷脾气,遇到不顺意,只会用冷哼表示内心的不满。 他低下头,软软绵绵地道歉:“对不起闻渊哥哥,我知道错了。” 霍闻渊依旧不为所动。 看来是真生气了。 顾辞只好往前走一步,尝试着朝霍闻渊张开怀抱:“要不……抱一个?” 凭借他以往的经验,不管霍闻渊上一秒有多生气,只要抱一个,什么坏脾气都烟消云散了。 这一招屡试不爽。 果然,才刚刚靠近,霍闻渊低垂着眼眸,有力的手熟练轻巧地一捞,反手就把他抱进了怀里。 香根草混杂着橡木苔的气息扑面而来,顾辞顺从地埋进霍闻渊怀里,由于抱得过于紧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不停地睫毛扑扇。 ……每次都这样,搂得有点太紧了。 一年过去,十六岁的霍闻渊与十五岁相比,增长的除了身高与体力,还有不容置喙的魄力。 简而言之,就是更不讲理啦。 他轻轻咬着嘴唇,心想:现在应该快消气了吧? 不知道抱了多久,直到顾辞都站得有些腿软了,霍闻渊才不舍地松开了怀里的人。 自从顾辞来霍家后,不管是上学放学、节日聚会还是假期出游,他们基本没有分开过,这三天,应该是他们分离最久的时间。 说不想念是假的,只是他没想到,会想念到如此程度。 吃饭、看书、睡觉……感觉身边的每一处都是顾辞的影子。尤其是想到曲直也在顾辞旁边,心中的不悦就更深了一分。 他开始后悔为了奥数竞赛推掉这场决赛了。 “但还是要恭喜你。”他的语气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软,“祝贺我们顾辞决赛顺利夺冠。” 顾辞脸颊微鼓:“谢谢闻渊哥哥!” 本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顾辞正研究着如何让绣球花重焕生机,却听霍闻渊追问:“听说姓曲的也去了?” 脸上的笑就那么定住了。 顾辞顿觉不妙,转过头,小心翼翼地对霍闻渊承认:“……对的。” 差点忘了,霍闻渊好像不太喜欢曲直。 果然,霍闻渊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怕大少爷又生气,顾辞赶紧解释:“但是我跟他不是一组哦!” “你知道的,竞赛的行程很满当,我和他也没什么时间交流的。” 至于曲直找他一起吃饭以及练习的事……顾辞想了想,小小地隐瞒了一下。 这是为了霍闻渊的心情好,应该不算撒谎吧? 霍闻渊脸色稍晴了点,但还是怀疑道:“真的?” 在他的认知中,就算顾辞不理会曲直,那厚脸皮的也会死皮赖脸缠上去。 他的确大意了,放弃金奖又如何?应该跟过去的。 顾辞眼神澄澈无比:“真的!” 霍闻渊总算放过了他。 门口传来敲门声。 两人转头,是平时负责给楼下的绿植盆栽浇水的阿姨。 阿姨手里提着一个喷壶,客气地问霍闻渊:“少爷,按照您的吩咐又兑了一瓶营养液,要给您送进来吗?” 顾辞:“?” 送走阿姨,顾辞拎着喷壶,不可思议地望向霍闻渊。 “闻渊哥哥,你该不会……连着三天给它们浇了三顿营养液?” 霍闻渊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顾辞:“……” 破案了,有内鬼。 霍闻渊觉得有必要解释什么,语气生硬道:“怕它们营养不足。” 顾辞气鼓鼓地仰起脸,一向好脾气也忍不住吐槽:“可是现在它们营养过剩啦。” “担心营养问题,也不用喂这么多嘛。” 霍闻渊盯着顾辞软乎乎的脸颊,本来是应该致歉的,可鬼使神差地,他心中一动,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一下。 顾辞:“?” 有没有认真听讲? 霍闻渊这才放下手:“抱歉。” 顾辞乌黑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双手叉腰指责道:“亏你还是上次月考的生物年级第二,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走之前答应得那么好,结果回来立刻翻车。 偏偏霍闻渊又态度极好:“你说得都对。” 顾辞:“……唉。” 认命了。 他边用园艺剪刀修剪泛黄的叶片,边轻声嘟囔:“以后怎么放心把花交给你养……” 霍闻渊反问:“这不是有生物年级第一在吗?” 顾辞又忍不住瞪他:“难道你以后的花都要我来养吗?” 霍闻渊摇头,看着顾辞的侧脸说:“我这辈子,大概只用养好一朵花就够了。” “咦?”头一次听霍闻渊有这样的想法,顾辞好奇地问,“什么花需要一辈子来养?” 霍闻渊:“你。” 顾辞:“……” 第25章 选择 是穿着深V真丝睡衣的霍闻渊。…… 夏至已至, 太阳直射点如期抵达北回归线,昔日的蝉鸣与热风重新复苏,高二(一)班门牌下,明晃晃的日光照耀在大理石地面, 投射出几块斑驳的光点。 教室里, 穿着粉红色polo衫的班主任走回讲台, 摘下斜挎的小蜜蜂, 头顶在室内光线的映衬下闪闪发亮。 眼光忽然扫至某处, 他的眼神迅速眯成一条缝, 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粉笔扔过去,以弹道轨道的形式精准击中目标。 “商最,我刚刚在讲什么?” 被熟悉地灵魂拷问, 商最身躯一震, 立刻将手里的漫画扔进抽屉里,尴尬又茫然, 看起来很命苦的样子。 偏偏旁边身穿基佬紫的同桌手一摊,笑得极为阴险狡诈且落井下石。 商最气得牙痒痒,心里把他从里到外骂了个遍,但确实又不知道刚刚说了些什么, 同桌又是个吃里扒外的,只能认命任嘲。 他本来想:丢面就丢面吧, 又没少被叨叨。 但很及时地,白净乖顺的前桌如天使般转过脸, 悄悄用口型提示他, 栗色的发尾简直像散发着圣光。 商最默契地秒懂,自信看向谢不弱:“竞赛!” “竞赛?”班主任走下讲台,直接从他抽屉里捞出了一本漫画, 边翻边问,“那你再说说,我讲的是什么竞赛?” 商最:“……” 又投以求助的目光。 班主任头也不回地制止信息传送:“顾辞,就算不是同桌了,你也还是那么爱帮助他。” 听起来像责备,语气却并不严厉。 但顾辞还是心虚地垂下了眼睛,极小声地道歉:“不好意思,谢老师。” 面对自己的爱徒,谢不弱既舍不得骂也舍不得说,只好狠狠睨商最一眼,夹着没收的漫画转身走上讲台。 商最缓缓吐出一口气,拍拍自己受到惊吓的胸口,直摇头。 “我的天,四年了,还是没有逃过蟹bro的魔爪,这到底是什么魔咒哇……” 顾辞在前面听到这句话,抿着嘴唇悄悄地笑。 记得中考完谢不弱刚宣布调任的消息时,商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甚至还抱着谢不弱不准他离开西辰。 结果高一开学就老实了。 因为谢不弱只是从西辰的初中部调到了高中部,而且好巧不巧,还是他们的英语老师和班主任。 商最从此再也不惋惜了。 中考那年,他们班稳定发挥,全班的成绩都远远超过重点线,有三分之二留在了西辰的高中部。而如今的一班,经过前期分科排名,除了少数极为优秀的特招生,全是当年在市里排名前一百的尖子生。 台上谢不弱继续刚才的话题:“这次是要宣布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恭喜霍闻渊同学蝉联希华杯奥数竞赛金奖!” “第二个,恭喜顾辞获得全市生物竞赛冠军,同时,他和曲直等五位同学也取得了团队赛亚军的好成绩!” 全班响起热烈而持续的掌声。 “几位同学都非常优秀哇!”谢不弱面露赞许,又恨铁不成钢地对凭一己之力拉低全班平均分的商最道,“商最呐,你看看你周围,前桌是全班第一和第三,同桌是全班第二,怎么就没有熏陶上一点?” 商最脸红得像猴屁股,趁机申请:“又不是所有的学霸都能言传身教,要不您让曲直和顾辞换一换?我保证进步显著!” 谢不弱无情拆穿:“得了吧,就你那不着调的,十个顾辞坐你周围都够呛。” 全班一阵大笑,顾辞也没忍住,捂住嘴和霍闻渊对视,小小地抿了抿嘴角。 曲直幸灾乐祸地对他说:“你就认了吧,能和我做同桌是你的荣幸。” 商最嘴都撅到天上去。 当初为了和顾辞高中分在一个班,他回去求他哥求了半个暑假,特意将他以特长生的身份分到了这个班。本来以为能和顾辞再续同桌缘了,没想半路杀出个霍闻渊横插一脚,彻底粉碎了他的天使同桌梦。 谢不弱受不了商最缠着他痛哭流涕,干脆让他坐在了两个学霸后面,旁边顺便再安排一个也不怎么安分但成绩又特好的曲直。 至此,商最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谢不弱全然不顾他的死活,拿起手机确认了一遍消息,又放下,笑眯眯地对同学们说:“除了刚刚的喜讯,我这里还有一个附赠的。” “今年的化妆舞会定在下周三晚上,你们喜欢的衣服、妆造和舞蹈什么的,可以准备起来了。” 台下静默,几秒后,不约而同地集体爆发尖锐暴鸣:“好耶!” 下课后,满教室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舞会,商最也兴奋地趴在桌上,眉飞色舞地问顾辞:”小顾辞,你去年那套天青色的小西装特别好看,今年打算穿什么呀?” 顾辞摇头说:“我还没有想法呢。” 去年是他第一次参加西辰的化妆舞会,穿搭还是霍闻渊临场为他选款定制的。 想到这里,他偷偷瞄了眼左手边专心翻着一本经济类书目的同桌。 去年他临时因为身体原因缺席,今年……应该没问题吧? 商最眼珠一转,俨然有了想法:“我昨天正巧刷到一件嫩黄色调的新中式,感觉特别适合你,回去推荐给你!” “谢谢商最!”顾辞笑吟吟地道谢,关心道,“那你想穿什么呀?” 商最说:“我也没想好呢,不过……” 他得意地笑了笑:“那个系列还有款珠紫色调的,如果想不到穿什么,我就穿那个好了!这样我们还可以同款呢!” 顾辞欣然道:“好呀!” 一边的曲直却不同意了,义正言辞地指责商最:“请把紫色还给曲直!” “链接发来谢谢,至少应该是我和顾辞穿同款。” 商最:“……” “滚一边去。” 曲直翻他一个白眼,殷勤地对顾辞说:“小漂亮,你别听商最的,到时候跟我穿同款,然后我俩组队跳舞!” 此话一出,前面翻书的那位手停了,侧脸抛来一记冷冰冰的眼刀。 现场物理意义上的大降温。 这次换商最幸灾乐祸了,把白眼给曲直翻了回去。 曲直每次被霍闻渊这么一盯就心里发怵,但又不能在顾辞面前露怯,于是干巴巴地问:“怎么了,霍闻渊,你也想和我们小漂亮穿同款啊?” 顾辞惊觉不妙,小心翼翼地扯着霍闻渊的衣角安抚。 霍闻渊嘴角勾起一抹尖锐的冷笑,反问:“我们?” 眸中冰寒,没有任何温度,对上那样极具攻击性的蔑然眼神,曲直忽然觉得牙又开始疼了。 商最杵近曲直煽风点火:“兄弟,差不多得了啊,蹦跶几下就跑吧,别真惹毛了这尊佛。” 曲直怒了,挺起胸膛:“谁怕惹毛……” 好吧他怕了。 当时那四个故意挑衅霍闻渊的,如今已经全都投送到大洋彼岸了,据事后流传的忏悔反省录所述,没有一个对霍闻渊的评价不是“疯”或者“狠”的,要再晚来几步,也不知道还那腿和胳膊还能不能保住。 虽然曲直也承认确实是他们混蛋,他当时没什么判断力,就知道听之任之凑热闹,差点酿成大错。 但他的牙不也被霍闻渊一拳打飞了两米吗?那也算抵消了吧! 曲直不怕死但还是明显地怂了,退一步说:“那就让顾辞选吧,下周谁当他的舞伴。” “啊?我吗……” 顾辞被迫获得并不是很想要的选择权,捏着霍闻渊衣角的手指紧了紧。 霍闻渊面无表情地转回脸,望向顾辞时,声音又骤然温和,眼神脉脉地回应:“你说了算。” 商最:“???” 曲直:“……” ……行啊,这区别对待也太区别了吧!对他们冷得比冰窖还冰,对顾辞就是温柔备至? 霍闻渊这人还是人吗! 顾辞不抬头也知道有三对目光都注视着自己,睫毛轻轻颤了颤,有些为难。 算上曲直,大家也都是朋友,如果只偏向一个,会不会不太好? 商最和曲直异口同声地说:“没关系顾辞,你随便选,我们都听你的。” 说是这么说,但内心都在暗自较劲。 顾辞咬着嘴唇,看向霍闻渊,纠结再纠结后,勇敢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我想和闻渊哥哥一组……可以吗?” 商最和曲直一秒破功。 但一直隐隐笼罩在周围的低气压却明显消散了,只见霍闻渊宠溺地揉了揉顾辞的头,罕见地笑道:“没人敢说不可以。” 后面的两个人同时起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离开了座位。 曲直恨不得仰天长啸:“我就想不通了,霍闻渊这么狗的人,自私冷漠又独裁,小漂亮为什么每次要选他!” 早就看破真相的商最幽幽说:“因为他对顾辞跟对我们,不一样~” 曲直气得握拳:“我早打听了,他又不是小漂亮亲哥,虽然也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直住一起吧,但凭什么总把人拴在身边!” 商最也神经错乱了,平静地发疯:“不造啊,大概喊着什么友情啊羁绊啊就这样了。” 曲直:“……” 出于生命安全考虑,商最当然不会选择顾辞的同款,只将服装的模特展示图发了过去。 宇宙智商之最:[图片][图片][图片] 宇宙智商之最:[怎么样小顾辞?//得瑟] 顾辞刚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点开图片,一眼就被吸引住。不得不说,商最确实很了解他,从颜色到款式,都是他会喜欢的风格。 一只小顾辞:[真的好看诶!可以顺便把链接发我吗?//期待] 宇宙智商之最:[就知道你喜欢!] 宇宙智商之最:[想要链接呀,问问霍闻渊不就好了?//捂嘴偷笑] 虽然不知道商最为什么这么说,但顾辞还是将图片转发给了霍闻渊,正好做个参考:[闻渊哥哥,这就是商最说的那件衣服,你觉得怎么样?] H很快回复:[喜欢?] 顾辞点开图片放大,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还是很喜欢,于是点击发送小羊点头的表情包:[嗯嗯!] H:[好的。] 顾辞:? 他只是想参考参考霍闻渊的意见,“好的”是什么意思? H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明晚设计师过来量尺寸。] 顾辞懵了。 不是在网上购买就行了么?怎么还要量尺寸? 正疑惑着,房间门被敲响了。 这个点还来敲门的多半是封叔叔,考虑到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顾辞放下手机,小跑过去开门,不想拖鞋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前倒去,最后直直撞上一堵硬邦邦的障碍物。 “障碍物”虽然有些硌人,但隐约地又带着点微妙的弹性,成功地阻止了他摔到地板上。 顾辞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往上看,随后定住。 是穿着深V真丝睡衣的霍闻渊。 第26章 跳舞 “辞辞,放松。” 霍闻渊狭长的眼睛微眯, 就那么站在他的对面,仰头之间,两人呼吸几近交缠。 相比去年,霍闻渊又挺拔了不少, 标准的肩宽腰窄, 加上平时训练有致的缘故, 几乎能看见真丝睡衣下若隐若现凸显的肌肉线条, 明晦的灯光下, 深邃的轮廓愈发棱角分明, 整个人散发着一贯的沉稳冷清。 可看向顾辞时,眼神中又透露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闻渊哥哥……”顾辞缓过神,后退一步站稳身体, “怎么是你?” “不可以吗?” 霍闻渊倒是反问得很理直气壮, 好像深夜来找他是件很稀松平常且合理的安排。 顾辞:“……” 岂止是不合理。 一般来说,可以手机微信聊天的时候, 他们很少在接近睡觉的时候去找对方。 他本来想问问霍闻渊突然造访的来意,却感到一只手落到自己的头顶,轻悠悠道:“头发也不吹干。” 顾辞的脸红了红,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 霍闻渊忽然拉起他的手,反客为主地将他牵进了卧室里自带的浴室。 一连串动作, 像是已经进行过很多次般自然熟练。 事实上,霍闻渊的确经常这样做。顾辞的发质比较细软, 但发量却一点也不少, 加上长度不算特别短,每次吹干头发就成了件倒大不小的工程。夏日往往天气闷热,顾辞有时觉得麻烦, 总忍不住想偷点小懒。 本来也没什么,结果有一次被霍闻渊撞见,直接二话不说把他拎进卧室,亲自拿起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顾辞当时别提多惶恐,加上被霍闻渊严肃地教育了一顿,乖乖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不敢动,生怕触了霍闻渊的逆鳞。结果霍闻渊很快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还故意捏了捏他的后颈,开玩笑说:“怎么,吹头发会变成木头吗?” 顾辞小小声地表示不服,又被霍闻渊圈着脸颊的软肉肆意地捏来捏去。 后来就成为习惯了。但这么晚找上门来,还是不太常见的。 吹风机的温度在头顶环绕,顾辞感到一只手将自己的发梢轻柔地拨来拨去,在轻微的风声中,随着霍闻渊的动作,他的后背不时贴着对方的胸口,肌肤相触,忽然让他有种安稳舒适的感觉。 是一种有被人精心呵护和关照的安全感。 顾辞偷偷看向面前的镜子,镜中的霍闻渊神情专注而冷静,举手投足间都有种极其吸引人的魅力。 于是又瞄了几眼。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他想看又不敢看的目光,霍闻渊的眼神也移了过来,眼看就要对个正着,顾辞赶紧低下了头躲避。 还怪惊险的。 正小小地庆幸着自己反应迅速,霍闻渊泠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想看就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语气平淡,但很让顾辞羞愧。 顾辞紧张地捏手指:“我知道的,没……没有特别想看。” 说完又觉得发糗,忍不住反思:天啊,没有特别想看……这是什么说法? 霍闻渊嘴角翘了翘,没有拆穿他。 吹完头发,顾辞站起身,笑意清甜地向霍闻渊道谢:“谢谢你呀,闻渊哥哥。” “不客气。”霍闻渊伸手给他整理耳边的碎发,“打扰你休息了。” “没打扰!”顾辞连忙摇头否认,“我也还没有睡觉呢。只是我们本来在手机上聊天,聊着聊着你就过来敲门,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霍闻渊明白他的意思,径直走出浴室,道:“有些事,我觉得当面跟你说更合适。” 顾辞跟着走出去,好奇问道:“什么事呀?” 霍闻渊凝视着他白净的脸,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一声,然后缓缓说:“谢谢你选择了我。” 顾辞:“……哈?” ……“选择”?是指跳舞的事吗? 这也值得晚上来专程上门感谢? 但霍闻渊好像真的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他坦然地向他伸出掌心,目光炯炯:“去年很遗憾没有和你一起参加舞会,今年有机会,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顾辞:“……” “当然!” 手指轻轻搭上霍闻渊的指间,才刚刚触碰,对方便大手一收,将他的指尖尽数拢入掌心握紧。 落地窗外的月光洒在木地板上,透过交叠的手掌,霍闻渊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而来。 霍闻渊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还记得去年教你的舞步吗?” 顾辞慌忙间点头,然后又摇头。 ……好吧,其实是忘记了。 他本来就不太会跳舞,去年也是为了参加学校的舞会,临时请求霍老师教了他几个华尔兹舞步,结果没有发挥上用场,最后被商老师带着学了芭蕾。 虽然也很开心,但其实还是有些遗憾的。 霍闻渊的另一只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托到了他的腰间:“没关系。” “我帮你回忆。” 暖黄的灯光下,顾辞屏住了呼吸,轻轻踮起脚尖,左手搭在霍闻渊有力的右臂上方,在他的指引下迈出开脚步。 月光轻奏,虫鸣交响,两道相拥的身影于静谧中旋转靠近。 说不清是晚风太缱绻,还是夜色太动人,在那样的情形下,霍闻渊也变得极为温柔,明明他的步伐不太协调,还几次踩上他的脚尖,可霍闻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辞辞,放松。” 轻淡的木质调气息蔓延到他的颈窝,顾辞蓦地耳根发烫,瞬间像鸵鸟似地低下头,试图在空无一物的地板寻找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霍闻渊刚刚是叫他……辞辞? ……可这明明是爸爸才会对他的称呼。 他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叫他? 霍闻渊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笑道:“地上是掉了什么东西吗?” 话音刚落,他转动手腕,轻松施力,将顾辞带入了怀中。 顾辞:“!” 这是在做什么? 脸颊好热,脑海里也是“砰砰”的声响。 霍闻渊依旧笑着,面向着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我们辞辞跳得真棒。” 仰头对上霍闻渊如黑夜般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阵“砰砰”声似乎响得更快了。 霍闻渊摸了摸他的脑袋,宣布:“今天就练习到这里吧,下次再接再厉。” 顾辞雪白的脸颊染上一层极不自然的红,在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灼热的注视下,温顺点头。 将霍闻渊送到门口,又互道完晚安,顾辞缓缓关上门,手心放在左胸,感受着心跳的频率,发出一道近似小动物的呜呜声。 闻渊哥哥怎么对他这么好呀…… 就像爸爸一样。 顾辞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以前的日记本,找出某天的某句话,用水彩笔大大地圈起那句“我要和闻渊哥哥做一辈子好朋友!”提醒自己。 觉得还不够,他又在旁边加了一句强调: [一定要一辈子哦!]- 翌日午后,笃行楼。 顾辞和另一位生物课代表抱着备用的实验器材走进实验室,为接下来的生物实验课做准备。 最近几节实验课的课题是培养酵母菌,按照进度,今天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 成果揭晓,实验室里喜忧参半,有的因为培养成功高呼雀跃,也有的因为颗粒无收而沮丧郁闷。 顾辞小心翼翼地从恒温培养箱里取出培养皿,经过对照检查后,松了一口气。 如预想般,酵母菌们整齐划列地分布着,连大小都几近均匀。 商最探出头凑热闹,有些妒忌了:“怎么好看的人连培养的酵母菌都是好看的!” 相比之下,他的培养皿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顾辞觉得有些夸张了,安慰惨遭翻车的商最:“没关系的,说不定是哪里没控制好,下次我们一起,一定可以的!” 商最的嘴委屈地往下撇了撇,见状就要搂着顾辞亲近撒娇。 一边拿着自己酵母菌四处炫耀的曲直拽着他的衣领就带离了顾辞:“干什么呢你,休想趁机占小漂亮便宜!” “我们公平竞争!” 商最:“……” 伸手就是把顾辞一揽,挑衅道:“谁跟你竞争了?人早就是我的了!” 曲直气得跳脚。 顾辞早就习惯了他们的斗嘴互损,加上和商最关系好,也不介意被他这么搂着,不料唇角刚浅浅上扬,就对上了霍闻渊狭长深黑的眼。 “……” 忽然就想起了昨晚的一些拥抱。 顾辞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默默地退出了商最的怀抱,往霍闻渊身边靠了靠。 霍闻渊低头摆弄着培养皿,语调平缓地来了句:“不错。” 顾辞问:“什么不错呀?” 霍闻渊淡淡道:“还知道自己回家。” 顾辞:“……” 他本来也没有离家出走。 再次看向霍闻渊的动作,顾辞忍不住发出惊叹。 “闻渊哥哥,你是在用酵母菌写字吗?” 培养皿中,是物化生选手最熟悉不过的字母。 RNA。 旁边有一侧黑色记号笔写的数字:“11” 顾辞真诚地竖起大拇指夸夸:“闻渊哥哥,你太有才啦!” 他怎么没想到用酵母菌创作呢! 此言一出,霍闻渊的神情变得极为复杂。 这时,还是从全世界路过审判的生物老师停驻脚步,赞叹道:“哇,霍闻渊同学用酵母菌绘制了最浪漫的生物暗号耶!”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顾辞的注意,满心好奇伸出脑袋想再瞅瞅,却见霍闻渊沉默地收回了培养皿。 ……好吧,人家不给看了。 顾辞失落地转回了头,目睹一切的商最眉头一挑,悄悄掏出了手机,点开搜索的链接后,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霍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土味非主流了? 下课后,顾辞抱着书和商最在小卖部里挑冰棍,撕开包装往外走,老远就看到斜靠在百年大榕树下等待的两人。 树荫浓绿如瀑,水泥地面上波光摇晃,霍闻渊懒懒地将手插进校裤口袋,身高腿长,神情闲散冷淡。 隔了一段距离,曲直上窜下跳地吊着单杠做引体向上,也不嫌热。 商最叼着棒冰,嘴里含糊地问顾辞:“小顾辞,昨天推荐给你的新中式怎么样?定下了吗?” “没记错的话,这款还是亚洲地区限定哦。” 顾辞抿了一口老冰棍,懵懵点头,又想到现在还没收到服装链接,提醒道:“商最,你要记得把链接发给我看看呀。” “?”商最拿出棒冰,表现得比他还吃惊。 “你没问霍闻渊?” 顾辞说:“我问了呀。” 商最理所当然道:“那不就行了吗?” 顾辞还是没明白。 商最解释道:“那品牌,霍家的。” 顾辞瞪圆了眼睛。 ……难怪霍闻渊说什么今天就让设计师量尺寸,所以那也是霍家的产业之一? 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卧室里的那只身价不减反增的限量款玩偶。当时,霍闻渊还和封管家连同店长一起骗他,害得他到去年都蒙在鼓里,直到在床上拍作业时不小心将它入镜发给商最,才被一语点出真相。 “这东西,没个五位数拿不下来的,还是国外唯一的镇店款。” 在日复一日的各种冲击下,即便懵懂,顾辞也对霍家的财力和势力有了更清醒的认知。 商最舔着冰棒,跟顾辞八卦:“霍狗最近越来越骚了,严重怀疑他心思不正。” “小顾辞,你跟他一直住在一起,最近发现有什么情况没?” 顾辞听这话不赞同了,第一时间认真纠正:“不能这样说闻渊哥哥。” “他人很好的。” 商最瞧顾辞这急着护短的样,郁闷地嘟囔:“我也没说他人很坏啊,还好你不是女生,不然我都怀疑他对你心怀不轨。” “有图有真相好吧!”为了证明自己的说辞,他掏出手机给顾辞展示,“你看看RNA的‘浪漫含义’?” 顾辞接过手机,看完后愣住了。 正静止着,曲直不知道什么时候冲过来,抢走了商最手里的另一半截棒冰,气得商最追过去就是一阵锤。顾辞只好无奈地保管着商最的手机,慢吞吞地朝霍闻渊走去。 霍闻渊问:“热不热?” 顾辞摇头。 霍闻渊自然地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书:“那我们回去?” 顾辞手里拿着冰棍,默默跟在霍闻渊身边,想起发生的种种,忍不住问:“闻渊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霍闻渊侧过脸凝视他,反问:“有吗?” 顾辞笃定点头:“有的。” 霍闻渊眼角含笑,不着边际地说:“也许我上辈子也是条核糖核酸。” 要平常,顾辞多半觉得霍闻渊是在开玩笑逗弄他,但就在刚才,他看到了核糖核酸所谓的另一层民间含义。 ——愿做一条RNA,即使是单链,却能拥有U。 第27章 换衣 因为抬手露出的雪白细腰。…… 这几天, 西辰的学生都已经无心上课,课前课后里讲得最多的,都是关于舞会的事。 高二年级的某个尖子班也不例外。用谢不弱的总结就是——“只要不学习,做什么他们都高兴。” 学生们对此承认得很爽快。但他们不会告诉老师, 之所以期待这个晚会, 除了“与学习无关之外”, 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 在西辰的瓜坛上, 一年一度的化妆舞会向来被赋予了更多的期许。十几岁的学生, 情窦初开又懵懂纯真, 多少会有些喜欢或仰慕的对象,对于某些开窍早胆子大的学生来说,这个舞会是与心动对象接触的绝佳时机。 当然, 这些话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 学生们集体心照不宣就好。 课间,窗外的阳光依旧炙热, 顾辞歪头托腮,手里仍握着笔,大脑中却情不自禁地思索着昨晚的场景。 不仅是昨晚,前晚、前前晚……他都在和霍闻渊做同样的事。 ……跳舞。 如果不是和霍闻渊一起跳舞, 顾辞还没发现自己的肢体动作有那么不协调,明明也数了拍子呀, 可一搭上霍闻渊的掌心,脚步就开始不由自主地乱掉, 脑子也空白一片, 要是再对上他的眼神……那简直会更糟糕。 自己真是太没有天赋了。 顾辞苦恼地皱了皱眉,连商最什么时候拉着板凳坐到旁边也没发现。 “小顾辞!”商最元气十足地叫他,“在想什么呢!” 顾辞被吓了一跳, 对上商最探究的眼神,回过神笑道:“……没什么,刚刚在想跳舞的事儿呢。” “跳舞?”说到这儿商最可来了精神,侧头打量顾辞旁边的空位,“对了,那位去哪儿了?” 顾辞:“被陈老师叫走有一阵啦。” 陈老师是他们数学老师,同时兼任学生处副主任,化妆舞会的举办便是由她主要负责。 “这么久?”商最觉得有些反常,但很快又抛诸脑后,掏出手机给顾辞分享,“小顾辞,给你看个刺激的。” “你很有可能会被选去开舞哟!” “啊?!”顾辞万万没想到好友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不敢相信地问,“我?” 商最点头。 每年化妆舞会都有跳开场的学生,除了初三、高三两个年级外,由每个年级轮流出一对代表。 今年轮到高二年级,帖子里都在猜测今年开舞的人选。 虽然霍闻渊人气最高,但大家都知道,因为他的身体原因,能不能有可以接触的舞伴另说,他来参加这个舞会都够稀奇。 当然,这丝毫不影响瓜坛群众对他的讨论和推崇。 商最啧啧感叹:“霍闻渊,一个不主动使用瓜坛,却被动活在瓜坛里的男人。” 他滑过屏幕,给顾辞看:“你看小顾辞,下面好多也提到你的。” 顾辞一看,呆住了。 下面真的有提到他的,而且还不止一个。 顾辞的脸腾地红了,用商最的话来说,就是有点“麻麻的”。 他尴尬地说:“我跳得也不好呀,老师不会选我的吧……” 商最煞有其事道:“那可不是这么说的,不然每次开舞都是我们这群舞蹈生的事儿了。” “跳不跳得好是其次,能被选来开舞的学生,大多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开花、能代表整个年级风貌的。除了霍闻渊,你好像还真的是不二人选。” 顾辞听得怪不好意思,捂住脸说:“……我哪有那么厉害。” 商最急了:“那也不是我说的,你看,他们都这么说!” 顾辞赶紧别过头:“我看到了,他们说的……有些过啦。” 有夸他成绩好聪明的,有夸他性格好温柔礼貌的,还有夸他……白嫩漂亮想rua的?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 顾辞恨不得把脸都埋进手里。 他辩解道:“成绩好的还有曲直呢,比我优秀的还有很多很多。” 商最:“你是说得到的不穿校服警告能贴满公示栏的那位?” 顾辞:“……” 商最笑眯眯地安慰:“放心吧小顾辞,要真是你的也逃不掉,我只是提前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我就是好奇啊。”他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应该还有很多人不知道霍闻渊能和你接触的事儿吧?如果你的舞伴是霍闻渊,他们会不会惊掉下巴?” 顾辞:“……” 别人会不会惊掉下巴不知道,但他真的紧张得……快心跳暂停。 千万不要选中他! 跳舞已经够难了,如果在众目睽睽下跳开场舞,真的有点太挑战了。 再说……他也怕给霍闻渊丢人。 正心神不宁着,一个同学径直走过来道:“顾辞同学,陈老师请你也去办公室一趟。” 和商最对视一眼,顾辞忐忑地走到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陈老师:“请进,顾辞。” 与之同时,回过头的,还有坐在对面的霍闻渊。看到他进来,霍闻渊眼中明显升起一抹在意。 顾辞硬着头皮走过去问好,但看到霍闻渊就像是看到了最信任的人,忽然就不那么紧张了。 陈老师指指霍闻渊旁边的空位:“坐吧,顾辞。” 顾辞听从坐下。 陈老师这才道:“是这样,顾辞,今天找你,是为了化妆舞会开场舞的事。” 顾辞听到“开场舞”这三个字,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拘束。 霍闻渊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里,淡淡开口道:“陈老师,我建议过了,这个要听顾辞的……” 陈老师看他一眼,打断说:“我当然是要问顾辞的意见,不然把他叫过来干什么?” 倒是他,平时那么沉稳的人,怎么到了今天就有些反常了?问他舞会安排避而不谈,说什么听顾辞的,结果真把顾辞请来又一脸警惕,生怕学校逼着不情愿的顾辞去开舞。 “顾辞,正如霍闻渊说的,老师也是来征求你的意见。学校想请你和你的舞伴代表高二年级开舞,你看可以吗?” 顾辞咬着嘴唇,纠结地揪着校服衣角思索。 果然被商最说中了…… 陈老师语重心长地劝道:“顾辞,请你开场也是因为你是全校最优秀的学生之一,能够代表学校的朝气和风貌……” 霍闻渊提醒:“陈老师,不是要让顾辞自己做决定吗?” 陈老师:“……” “行。”她算是拗不过霍闻渊了,索性道,“顾辞,你自己决定。” 顾辞想了又想,试探性地开口:“闻渊哥哥应该知道,我其实跳舞跳得不好……” 霍闻渊及时更正:“你跳得很好。” 陈老师抓住要点:“等等,你又怎么知道他跳得好不好?” 霍闻渊一脸不置可否,还是顾辞轻声解释:“陈老师,他……就是我的舞伴。” 陈老师惊讶得差点站起:“你们没开玩笑吧?闻渊,你能和顾辞跳舞?!” 最近没听说他身体痊愈啊,和顾辞肢体接触不会有事吗? 还是通过戴手套保持距离? 霍闻渊:“是真的。” 顾辞小幅度地跟着点头。 经历一系列情绪变化,陈老师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复杂。 “既然你们两个是舞伴,那就好说了。”陈老师语气轻快,“你们都是年级的标杆,作为代表再合适不过。” 她大概知道顾辞的忧虑,道:“顾辞,跳得好不好都没关系的,西辰举办假面舞会的初衷就是想让学生自由放松、自信活力,在这里,效果呈现并不重要,你在过程中的体验才最重要。” “你愿意吗?” 顾辞瞄了眼霍闻渊,欲言又止。 霍闻渊以为他想拒绝,鼓励道:“没关系,你说了算。” 顾辞却摇头,紧张地松开了校服衣角,问霍闻渊:“闻渊哥哥,你愿意和我一起开舞吗?” 霍闻渊略微愕然。 顾辞不会刻意开玩笑,他这么说,就是已经下了决心做决定。 既然如此,霍闻渊没有理由拒绝顾辞。 得到肯定的答复,顾辞有了底气,勇敢地对陈老师说:“陈老师,我们可以的。” 陈老师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好!” 走出办公室,阳光洒在两人的肩膀上,经过长长的走廊时,霍闻渊问他:“怎么又答应了?” 他知道顾辞担心自己跳得不好,所以如果他不愿意,就算学校和老师强迫,他也会帮着顾辞一起拒绝。 但出乎意料的,顾辞居然答应了。 还没有忘记他这个舞伴。 顾辞盯着地面上的影子,停下脚步说:“其实陈老师说的对,没那么可怕的。” 比起担心的呈现结果,为之准备的过程和体验才最重要。霍闻渊能这么耐心地教他跳舞,已经是不可多得而珍贵的体验,如果能一起跳开场舞,也会是很特别的一段经历吧? 之前的不自信和不确定就那么消散了。 再说…… 他抬起头,朝霍闻渊勾了勾嘴角:“我的舞伴可是万众瞩目的霍闻渊呀。”- 周三晚上,舞会如期而至。 大家有说有笑地在更衣室换衣服化妆,有扮演成喜欢的动漫人物的,有换上平时喜欢又不敢轻易尝试的衣服的……即使褪去校服,每个人身上也洋溢着青春独有的蓬勃朝气。 就像陈老师说的那样,体验胜过一切。 舞会即将开始,顾辞做完妆造,紧张又期待地走进更衣间。 换下校服,一粒一粒扣上衬衣的纽扣,顾辞脑中还回想着节拍和舞步。 门外传来学生干部的提醒: “顾辞同学,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就过去候场哦!” 顾辞应道:“好!” 加快了更换衣服的速度,但到了整理颈后以及腰后绸带的时候,顾辞犯了难。 ……之前试穿的时候都是设计师帮他系好的,现在一个人,似乎有些不太好操作。 商最他们还在化妆,不想耽误时间,顾辞只好一手保持握着绸带的姿势,另一只手打开门求助:“同学,请问可以帮我……” 请求的话未完全说出口,一道熟悉的身影及时出现在视野中。 顾辞眼睛眨了眨,嘴唇微张:“闻渊哥哥……” 霍闻渊显然刚换好衣服,身着一件与他极为适配的玄黑色中式立领衬衫,胸前别着飞鸟形状的黄钻胸针,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整个人散发着沉敛又冷寂的气息。 他不动声色地移身挡住了门口的位置,眸光微转,盯着顾辞那截因为抬手而露出的雪白细腰。 “辞辞,让我来。” 第28章 邀请 “不好意思呀,我已经有舞伴了。…… 更衣间的顶光之下, 顾辞配合地低下头,安静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如羽毛般轻盈扑闪。 霍闻渊就站在他的身后,修长的手指灵巧绕过鹅黄色的丝质绸带, 在顾辞的白净的后颈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然后到腰间。 不知道是不是更衣间有些狭小的缘故, 霍闻渊的指尖触碰到他腰间的瞬间, 顾辞竟然敏感地轻颤了一下。 ……之前跳舞时都没有这样过。 顾辞的耳尖红了个透, 莫名觉得有些煎熬, 尤其在注意到霍闻渊只是单纯帮自己处理衣服的细节后, 他更竭力地想让自己忘记想刚才的反应。 都怪更衣间太小了。 顾辞心绪复杂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直到霍闻渊松开手,才暗自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终于好了。 “谢谢闻渊哥哥!” 正想打开更衣室的门出去透气, 霍闻渊忽然道:“等一下。” 出于空间限制, 两个人的距离就那么一点,顾辞的脚刚刚抬起, 迫不得已又收了回去,只一仰头,便对上霍闻渊深邃的眼。 霍闻渊帮他整理好衣领,觉得差点什么, 从自己的衬衫上取下黄钻胸针,抬手别到了他的胸前。 顾辞惊诧地问:“闻渊哥哥, 这不是你的胸针吗?” 为什么要别在他的身上? 霍闻渊并未理会他的疑问,后退一步审视, 面露满意。 “好看。” “……” 顾辞觉得不太妥当, 虽然不太懂珠宝,但这枚胸针明显看起来价格不菲,还是应该佩戴在霍闻渊的身上。 但没等他作出反应, 霍闻渊便长臂一伸,变相地将他圈在怀中,然后打开了更衣室的门。 他走出去,侧过脸对顾辞道:“这就是给你的。” “你比我更适合它。” 顾辞只好跟在霍闻渊身旁,小心地虚托着有一定重量的胸针,一起在学生干部的指引下走到候场的地方。 “两位同学请在这里稍等,等灯光暗下来,你们就可以上场了。” 顾辞点点头,目光触及陆续开始进场的人群,手心都快要出汗。 天边的蓝调时刻刚刚降临,致雅楼的一楼宴会厅已然热闹非凡,在校乐团演奏的乐曲中,学生们三五成群地盛装入场,个个脸上神采飞扬。 一想到等会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跳舞,顾辞就觉得心跳加速,呼吸都快有些不畅。 霍闻渊看出了他的紧张,朝他伸出手:“别怕,有我在。” 顾辞凝视着那只牵过无数次的掌心,再次毫不犹豫地将手放了上去。 十指相扣,透过彼此掌心的温度,顾辞的心跳慢慢平稳。 没错,只要霍闻渊在,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灯光突然暗了下来,追光打向主持台的帷幕,乐曲骤然停止,方才喧闹的人声也渐渐安静。 他们知道,这是开始的前兆。 主持台上并没有人,几秒后,那道灯光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经聚焦到宴会厅的中央。 于刚才不同的是,灯光下多了两道身影。 一个高挑出众,五官立体深邃,神情淡然,另一个纤瘦白净,相貌精致到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看到相对而战的两人,全场愕然,随后爆发出一阵高昂的掌声和欢呼声,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兴奋来形容。 “我的天我没看错吧?!是霍闻渊!!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顾辞真的好绝啊!这身衣服就像仙子哇啊啊啊!还有那枚胸针的点缀,简直恰到好处!”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顾辞的舞伴居然是霍闻渊!瓜坛上没一个猜中的!” “我也是好起来了,居然能看到霍神和顾辞美人给我跳舞!” “这场景是真的存在的吗?不是说霍闻渊不能和别人触碰吗?” 议论声一阵接着一阵,直到乐团悠扬的钢琴声和小提琴声再次响起,众人重归于静,无数道炙热的目光看向那两道焦点。 有人刚拿出打开手机准备记录,看到眼前的场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那个平时总是疏离冷淡、让人深觉高不可攀的霍闻渊,此刻极为温柔绅士地朝面前的人微微欠身,随后伸出了掌心。 “我靠……这两个人的身材和颜值对我的眼睛太友好了!堪称有史以来最佳开场——” “霍闻渊跳舞了!而且还是和顾辞!赶紧拍下来啊啊啊!” “嘘——小声点,别打扰我欣赏世界奇迹!” 顾辞深呼吸,扶着霍闻渊有力的左肩,在缓缓倾泻流淌的《French Movie Waltz 》中,如之前好几个沐浴着月光的夜晚一般,迈出了舞步。 霍闻渊搂着他的腰,牵手,抬起,前进,旋转,一切随着旋律翩然发生。 这时,人潮中有道特别明亮的闪光灯闪起,顾辞的眼睛被晃了一下,脚步忽然慢了半拍。 他下意识心中一紧,生怕乱了之后的节奏出差错,却感觉手被人握紧了一些。 头顶的水晶吊灯特别明亮,四处闪烁着五彩斑斓的碎光,顾辞仰头和霍闻渊对视,发现光也落到了他的眼眸之中。 这个时候的霍闻渊英俊非常,眼尾似乎还带着上扬的笑意,用口型对他说:“不怕。” 于是仍然起舞。 霍闻渊的眼神始终追随着他,让顾辞不自觉联想到夏夜温润的月色,这些年,也是同样柔和地照向他。 曾经的他也觉得霍闻渊是冰冷、孤傲、不近人情的,慢慢靠近才知道,霍闻渊其实也是一个与月光一样的人——在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皎洁冰凉之下,底色是同样的温柔。 两人目光交缠,步履紧随,流畅而惊艳地完成了一舞。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顾辞和霍闻渊一致停下,朝众人行礼致意,在灯光渐熄后退场。 掌声和叫好声快将整栋楼震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除了震撼,别无其它。 台上的主持人开场致辞,顾辞却不太能听进去,内心满是顺利完成开舞的喜悦和庆幸,其余则是一片空白,任由霍闻渊牵着自己离开。 走到宴会厅外开满月季花的走廊,霍闻渊停下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顾辞的头。 刚跳完舞的顾辞脸红扑扑的,眼睛又大又亮,总是红润的嘴角翘起弧度,别提有多可爱。 顾辞朝霍闻渊笑了笑,露出小酒窝,问道:“闻渊哥哥,我厉不厉害?” 霍闻渊勾唇,夸赞:“真厉害。” 顾辞的脸更红了,眼睛比黑玛瑙还要亮。 他不好意思地松开霍闻渊的手,走到旁边的木廊坐下。 “闻渊哥哥,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宴会厅里估计已经开始跳舞了,里面人潮涌动的,霍闻渊不方便进去。 霍闻渊从善如流地在他旁边坐下,故意问道:“你不进去跳舞了么?” 顾辞奇怪地看向他:“我不是已经和你跳完了嘛。” 霍闻渊语气莫名:“万一还有别的舞伴在等你?” 顾辞正想说哪有的事,不想不远处,还真有两个女生朝他们走过来。 看清后才发现,是施霏和刘智合。 因为成绩原因,刘智合高一没能和他们继续同班,后来选了文科类分科,倒和施霏成了同班同学。 见刘智合因为裙子长度走得格外艰难,还差点摔倒,顾辞实在看不下去,给霍闻渊打了个招呼,主动起身快走过去帮她提起裙摆,丝毫没注意到身后霍闻渊的脸色变化。 刘智合眼中惊喜:“谢谢顾辞!” “你和霍闻渊同学的舞跳得真好!” 顾辞笑得明媚:“谢谢呀!你今天也很美。” 霍闻渊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天。 发现顾辞和霍闻渊“躲”在这里,刘智合佯装“埋怨”道:“不过你们跳完就跑,倒是完全不给其它人机会呢。” 说完,她故意朝旁边使了个眼色。顾辞顺着看过去,注意到穿着漂亮鱼尾裙礼服的施霏朝霍闻渊走去。 施霏过来是…… 刘智合顺着问:“顾辞同学,可以和你一起跳个舞吗?” 顾辞觉得有些突然:“啊?” 他条件反射地想去看霍闻渊。 施霏背对着他们,隔了一段距离,虽然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应该也是向霍闻渊提出了邀请。 刘智合还在等他的回应:“顾辞?” 顾辞摇了摇头,充满歉意道:“不好意思呀,我已经有舞伴了。” 刘智合疑惑地问:“可是你们已经跳了一支舞了呀,没有规定只能和一个舞伴跳舞吧?” 顾辞解释:“不是的,是我现在只想和霍闻渊同学跳舞,实在不好意思。” “你裙子不太方便,我扶着你过去吧?” 刘智合眼中闪过一抹失落,笑得有些牵强:“不用了,谢谢你呀。” 视线中,施霏也优雅转回身,独自朝他们走来。 顾辞突然就明白了商最为什么将她视为女神了,身材好,相貌好,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气质和风雅。 她扶了扶发尾的娇艳欲滴的玫瑰,对顾辞点头致意,然后坦然地对刘智合说:“智合,我们走吧。” 顾辞不放心,对霍闻渊做了一个手势,将刘智合送回门口,然后一路小跑着回到正在观赏月季的霍闻渊身边。 霍闻渊的指尖正在拨弄月季枝干上的荆棘,问:“回来了?” 顾辞:“昂。” 他径直拉下霍闻渊的手,不准他再摸月季的刺。 “这样会影响月季生长的。” 霍闻渊:“……” 他收回手,明知故问道:“你没有答应刘智合的邀请吗?” 顾辞坐下来,小心翼翼地取下霍闻渊给他戴上的胸针,说:“没有呀。” 霍闻渊的喉结动了动,继续追问:“为什么?” “就是觉得有点不合适。”顾辞想把胸针戴回霍闻渊胸前,却被对方轻轻制止。 他只好作罢,继续说:“因为我答应过你了嘛,你才是我的舞伴。” 霍闻渊说出了和刘智合刚刚同样的话:“又不是只能和我跳舞。” “可是……”顾辞张了张嘴,解释, “我只想和你跳舞呀。” 霍闻渊眼神深了几分,低声说:“好巧。” 顾辞:“什么好巧?” 霍闻渊:“我也是。” 第29章 网球 “我会守好你的。” 夜色深沉, 顾辞和霍闻渊走到车前,封管家还一脸姨母笑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被老杜提醒两个少年过来,他赶紧退出聊天界面, 但脸上的笑意仍是毫未收敛。 尤其是被顾辞胸前的黄钻胸针吸引目光后。 封管家为他们打开后车门, 热切地关心:“少爷和小辞参加完舞会了?” “玩得还开心吗?” 顾辞重重地点头, 应道:“开心的!” “那就好。”封管家坐上副驾, 边系安全带边意有所指地看向自家少爷, “少爷呢?您感觉如何?” “除了小辞, 还有没有和其他什么同学跳舞?” 不能怪他八卦,实在是霍少爷愿意且能够参加的这种场合太少了,自然能八卦一点是一点。就像前几年, 他不就去给某个姓刘的女同学庆祝过生日?也不知道少爷还在和她联系没。 霍闻渊看出了封管家的八卦心理, 淡然抬眼,冷着嗓音道:“我坐的不是救护车。” 言下之意, 他并没有和别人接触。 封管家:“……” 有感觉空气被冻住。 很好,一年又一年过去,少爷反讽的水平又精进了不少。尤其是这一年修了金融管理和社会心理之后,性情也越发捉摸不定, 就连路过的蜥蜴都得挨一下,也就顾辞是个例外。 封管家看向后座相处融洽的两人, 再次在内心感叹霍先生的深谋远虑。 虽然可能对顾辞并不公平,但两个少年此刻的情感却是深厚真挚的, 至于以后为了利益还是其他什么, 谁又能说得准呢? 抵达霍家,封管家目视着顾辞和霍闻渊上楼,沉思片刻, 如往常般拨通了霍先生的电话汇报。 “霍先生,是我。对,少爷去参加了,舞会已经结束,身体没有异常……” 想到什么,他还是补充:“还有一件事要向您请示,夫人生前留给少爷的其中一枚黄钻胸针……没错,03年在伦敦拍下那枚,今天似乎在小辞身上,图片也已经流传出来了,是否需要处理?” 霍骁那边果然沉默了,还是他再次提醒,才缓缓道:“那是文嫣留给他的,他自己可以处置。” “但不要对小辞造成困扰。” 封管家了然。 当晚,西辰的瓜坛上果然出现了名为[深夜无负责吃瓜,浅浅讨论高二那位神秘学霸身世,没错,就是很漂亮那位]的帖子。 主帖:[瓜友们,是这样的,主包的男神是霍神,主包妹妹的男神是漂亮学霸,今天两位跳完惊天动地的一舞,主包大饱眼福,情不自禁把照片发到家庭小群里炫耀展示] [然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帖子一发,立刻被顶成了热贴,不少还处在舞会刚结束的亢奋中的学生在瓜田里上蹿下跳,追问后续内容的回帖立刻盖了几十层楼。 94L:[来晚了,主包刚刚找母上大人当面确认了!话接上文,主包把照片发在群里,母上刚好爱好是收藏珠宝,一眼就看出了顾辞的胸针不一般!] 95L:[赶上直播了!我就觉得那枚胸针看起来贼闪贼亮,楼主快说说怎么个不一般!] 96L:[劝删,楼主难道不知道吗?瓜坛最好不要讨论那位的身世……] 97L:[楼上虽然说得对,但是我真的很好奇啊!被关进去也认了!楼主快说!真的是西辰未解之谜了……] 98L:[那我赶紧说!我母上说,那枚胸针在很多年前就被霍夫人在伦敦天价拍得,从此没有流出过。也就是说!现在那是霍家所有!结果现在出现在了顾辞美人的身上!] 99L:[大家没有发现吗,顾辞美人到西辰三年了,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世……只知道他可能暂住在霍家,和霍神关系密切,但具体是什么关系,没有谁知道,但也是在刚才!我母上提了一嘴,说听说三年前霍家出了动乱,虽然被压得很深,但还是传闻有什么很重要的人去世了……] 三秒后,帖子没了。 虽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看到标题就气势汹汹准备战斗的商最:“?” 竟然有删得比他回帖速度还快的贴,但还好,传播的范围还不大。 虽然和顾辞是好朋友,但对于顾辞的身世,既然对方不主动说,他便也不会一再揪着刨根问底——这是顾辞的隐私,没有什么都要知根知底的道理。什么该讨论、什么不该讨论,还是应该有数的。 这可是作为一名八卦狗仔的“职业道德底线”。 第二天依旧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走在校园的路上,顾辞却俨然发现周围看向他和霍闻渊的眼神又热烈了不少,甚至才走出十几步,就又有拿着纸条找他和霍闻渊要联系方式的。 本来有个学弟想要他的微信交流学习生物的,顾辞一听差点就给了,结果被霍闻渊一句“有问题该找生物老师”挡了回去。还有个夸张的,想同时拥有他和霍闻渊两个人的微信,在被霍闻渊接连拒绝后,甚至提出可以面对面建群的建议。 霍闻渊冷着脸,拉着顾辞就走。或许是忌惮着他的脸色,之后总算没有人再迎上来。 顾辞走进教室长舒一口气,坐到座位,颇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正暗自感叹着,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 回过头,只见商最跃跃欲试地问:“顾辞,你想不想打网球?” 顾辞歪了歪头:“啊?” 商最不是不喜欢球类运动吗,怎么突然要打网球了? 商最得意地炫耀:“昨晚,我女神接受邀请,跟我一起跳舞了!” 一边的曲直听到,不服气地“切”了一声:“那还不是我姐大方,你也是运气好,昨晚邀请她跳舞的都排到了笃行楼,她偏偏选了你。” 商最呵呵一笑:“那说明我也有魅力的好吧!” 曲直:“笑了,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商最大度地说:“笑吧笑吧,小心以后你得管我叫姐夫。” 正事要紧,商最不屑于跟曲直斗嘴,接着跟顾辞密谋:“是这样的小顾辞,那个……” 话到嘴边,一向大大咧咧的商最突然有些扭捏,放低了声音有些羞耻地说:“我是想邀请施霏一起打网球啦,又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想到时候拉着你和刘智合一起,我们组个局双打,如何?” 听到他的用意,顾辞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看向商最的眼神先是了然,然后是敬佩。 他向来尊重所有勇敢的人。 顾辞不假思索地问:“具体什么时候呢?” 商最:“趁热打铁,明天下午刚好是自由活动日,要不下午三点,网球场?” 顾辞看了看霍闻渊,道:“没问题哦,就是我的网球打得可能不太好,会不会影响你……” 商最:“不会!你能帮我就不错啦!” 顾辞:“好哦~” 找了个时间,他跟霍闻渊说了商最的打算。 霍闻渊对商最做什么倒不感兴趣,他要追谁怎么追都无所谓,但听到顾辞和刘智合也要一起参与后,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他冷酷地问:“他自己一个人不可以吗?” 为什么非要顾辞一起陪着? 虽然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但心思细腻的顾辞其实很能理解商最的想法,解释道:“他可能也是怕尴尬啦,听说在喜欢的人面前,平时再外向的人,也会有些不自在的。” 霍闻渊无语地问:“听谁说的?” 顾辞:“……商最。” 霍闻渊:“……他都给你灌输了些什么?” “不准去。” 一向听话的顾辞罕见地摇头拒绝:“不行,我得去的。” 霍闻渊:“那我也去。” 顾辞:“啊……?” 听说顾辞说霍闻渊也要去,商最崩溃得想要大叫。他跑过去,双手合十对霍闻渊恭敬无比:“霍哥、霍爷,算我求您了,兄弟十年,请您这次千万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好不好?” 谁都知道施霏喜欢霍闻渊,要霍闻渊去了,他还能有机会? 再说,这霍闻渊平时不是不喜欢和施霏接触吗?怎么这次要主动参与了? 看到一边的顾辞,商最心里有数了。 真是的,不就是借一下顾辞吗?搞得一副有借无还的样子。 趁中午吃饭霍闻渊不在,商最拉着顾辞言辞恳切,哀求他给霍闻渊做做工作,明天一定一定不要掺合进来。 顾辞拿不准霍闻渊的态度,犹豫地说:“……我尽量吧?” 不过想想确实挺奇怪的,之前他也单独和商最出去打过几次球,霍闻渊也没有参与呀,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这么反常。 商最倒是悟透了,但没敢说。 当务之急是避开这尊佛。 ……成败在此一举! 下午,顾辞陪商最去三班门口找刘智合说明了明天的“半日网球计划”。得知顾辞也会参与后,刘智合当场同意,并表示一定会说服施霏参与。 到这里,商最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百分之七十。剩余百分之三十,得靠霍少爷高抬贵手。 这个请人“高抬贵手”的重任,拜托到了顾辞身上。毕竟商最基本就没见过霍闻渊拒绝过顾辞。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奏效? 顾辞一路都在想措辞,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结果得知了霍闻渊下午要去医院复诊的消息,压根没找到跟他聊天的机会。 在商最饱含期待的眼神中,顾辞硬着头皮,给霍闻渊发了一条微信试探。 [闻渊哥哥,你复查好了吗?结果怎么样?] 隔了两节课,霍闻渊还没回复消息。 顾辞对商最道:“他应该还在检查身体,晚点吧,等他方便了我再问问。” 晚自习快结束了,霍闻渊的消息还没发过来,顾辞开始有些担心了。 他偷偷走到过道角落,拨通了霍闻渊的电话,得到的是对方已经关机的提示。顾辞的心立刻就悬了起来,那种不安感也愈来愈强,于是不再犹豫,打通了封管家的电话。 封管家温煦的声音响起:“怎么了小辞?” 顾辞小心翼翼地问:“封叔叔,闻渊哥哥检查好了吗?结果怎么样呀?” 封管家正好在医院,沉默了几秒,答道:“少爷有几个指标不太正常,现在还在昏睡,等待复查结果。” 顾辞一下就紧张起来:“啊?严重吗?需不需要我过来?” 封管家安慰道:“小辞别急,没那么严重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顾辞咬着嘴唇,眼中的焦急都快溢了出来。 下课铃一响,顾辞就立刻奔出教室,直接打车到了霍闻渊所在的医院,按着电梯到了熟悉的楼层。 抵达检查室门口,正好碰到霍闻渊一脸不耐地从里面走出,旁边的杨医生还在煞费苦心地说着什么,惹得霍闻渊更是面色铁青。 顾辞:“……” 经过一路的担忧,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快走过去抱住霍闻渊:“闻渊哥哥!” 霍闻渊本来还脸臭着,莫名其妙被人扑上来,差点就要发火,但在嗅到那股熟悉的甜软气息后,他想要推开对方的手缓缓停住,随后,反抱回去。 “你怎么来了?” 顾辞摇摇头,离开霍闻渊的怀抱,上下打量他:“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霍闻渊注意到顾辞眼眶发红,心中略微有些惊诧,道:“我没事的,正准备去接你放学呢,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顾辞湿漉漉的眼神巴巴地看着他:“你不要骗我,封叔叔明明说你在昏睡。” 霍闻渊:“……” 他看了眼自发朝前走去的杨医生,扶额道:“我只是检查时做了麻醉而已。” 所以……是这个把顾辞吓到了,然后火急火燎地一个人往医院赶? 霍闻渊心底忽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伸出手又把顾辞抱住,轻轻地用掌心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抚。 “别怕,我怎么会有事呢?” 顾辞闷闷地“嗯”了一声,确认霍闻渊真没事后,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但还是能听得出来兴致不高。 他的脸在霍闻渊怀里蹭了蹭,仰头问:“那刚刚杨医生在跟你说什么?为什么你的脸色那么难看?” 霍闻渊“唔”了一声,尾音拉长,并不打算告诉顾辞。 ——刚刚,检查室。 杨医生:“霍少爷最近是不是什么心事?刚刚您有几个与情绪相关的指标波动比较大,嘴里一直在念顾辞少爷的名字。” 霍闻渊:“……不要偷听病人的隐私。” 杨医生:“倒也不是偷听,主要您麻醉的时候反复在念,还要求他‘别走’‘不准和别人打网球’,作为您的主治医师兼心理咨询师,我想我也有必要适当了解更多,以便及时干预。” 霍闻渊:“……” “我还说什么了?” 杨医生:“您最后叹了一口气,说‘没关系,你去吧,我会守好你的’。” 霍闻渊脸色铁青。 眼前,顾辞手里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霍闻渊轻轻将顾辞的手指与自己的衣角分开,然后稳稳牵住。 他说:“明天我不去,随口说说而已。” “但是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许受伤,不许让我担心,更不许跟别人亲密接触,嗯?” 第30章 受伤 “闻渊哥哥,我疼。” 下课铃声一响, 商最迫不及待地从座位上蹦跶起来,背上网球拍就想挽着顾辞走人。 对此毫不知情的曲直瞪着眼,伸手将他拦住:“去干嘛?” 商最呵呵冷笑:“管得着吗请问?就不告诉你!” 他迫切地拉过一旁的顾辞:“小顾辞,我们走!” 无视掉曲直的无能狂怒, 商最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心想总算可以制造机会和女神拉近距离了, 没想到在过道, 又同从电梯里出来的霍闻渊狭路相逢。 商最对此很是担忧, 生怕霍闻渊一个后悔把顾辞给扣住, 但顾辞也是个没心眼的,看到霍闻渊就双眼发亮,嘴里高兴地叫着“闻渊哥哥”。 霍闻渊嘴角微微翘起, 然后敛住笑容, 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商最。 商最:有点冷。 ……信男愿一个月荤素搭配换霍闻渊高抬贵手。 好在有惊无险,霍闻渊并没有说什么, 只让顾辞注意防暑。商最缓缓吐出一口气,只想拉着顾辞从霍闻渊眼皮子底下瞬移,不想刚走出几步,那道和正主表情一样冷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等等。” 商最腿不自觉地一颤, 慢慢转过身,满心只有一个可怕的想法:不会要凉了吧? 顾辞丝毫没有这样的紧迫感, 疑惑地歪歪脑袋:“怎么啦,闻渊哥哥?” 霍闻渊朝他招招手, 示意他靠近。 顾辞听从地朝他走了过去, 才走了一步,霍闻渊就迈开步子出现在他眼前,然后长腿一屈, 毫不介意身旁的眼光,径然半蹲下去。 顾辞:“咦?” 怎么突然蹲下来噜? 商最:“……我靠!” ……这个时候了,这人还玩骚的! 霍闻渊旁若无人地解开顾辞有些松散的鞋带,手指灵巧而轻柔地绕过,系了一个漂亮的鞋带。 顾辞惊讶地后退一步,语无伦次摆手道:“不不不……不用的闻渊哥哥,快起来,系鞋带什么的我自己来就好!” 霍闻渊仍未起身,敛着声音道:“听话,另一只。” “不许摔倒。” 顾辞大概知道霍闻渊在担忧什么了。高一暑假的时候,他和霍闻渊跟着老师一起练网球,结果在跑着接球的时候被鞋带绊倒摔伤,膝盖直接擦掉了一大块皮,惊得霍闻渊当场就摔拍扶着他去处理伤口。 后来那段时间也不练球了,霍闻渊每天都要堵着他检查伤口,生怕以后留下疤痕。 好在伤口恢复得很好,顾辞如今的膝盖依旧光滑白净,什么疤痕都没有,倒显得霍闻渊有些过度焦虑了。 在顾辞回忆的时间,霍闻渊已经给他把另一处的鞋带系好。 顾辞又羞又惊,嘴唇因为惊讶微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霍闻渊这次满意道:“去吧,输赢不重要,一定要小心。” 顾辞:“……好。” 商最:“可以了吗老大?兄弟的未来也是未来。” 霍闻渊眼神一变,睨他:“滚吧。” 商最:“……” 去网球馆的路上,商最不住感慨:“小顾辞,多亏了你,总能让我刷新一些对霍狗的认知。” 顾辞好奇地问:“有吗?” 商最:“这已经不是有没有的问题了,是夸不夸张的问题了。” “你跟他相处两年了,有见过他对别人这样吗?” 顾辞跟着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诶。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网球馆,两个人在预约台做了登记,不一会儿,施霏和刘智合也到了,隔着一段距离就开始打招呼。 施霏今天没穿校服,特意换了一身粉色的运动短上衣和白色短裙,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整个人高挑又修长,皮肤白得发亮,看得商最直呼女神。 顾辞接过球拍,问商最:“我们待会怎么打?” 商最看着施霏两眼发直,心不在焉地对顾辞说:“正常打……不对!” 想到什么,他又扭过头跟顾辞纠正:“还是让着她们,可别按照你老师教的来啊!” 顾辞和霍闻渊的网球老师是世界冠军。 顾辞反应很快地点头:“懂啦。” 商最殷勤地迎接着女神的到来,将刚买的苏打水递了过去。 施霏笑着拒绝道:“不用了,我们也带了水。” 商最看到刘智合手中的两瓶水,再对上刘智合的眼神,咬牙切齿地朝她咧嘴。刘智合也一脸不服和无奈,斜眼努嘴朝他使眼色。 “我们开始?”施霏没看出他们的抽象对话,环视四周又问,“闻渊没来吗?” 商最瞬间感觉危险降临,道:“你知道的,他一向不在学校参与这种活动。” 施霏的眼神黯然了一下,小声道:“我以为顾辞在,他会来呢。” 这句话被商最听了耳中。 现场的人各自怀揣着心思,开始了今天的网球双打。 本来按照计划,应该是让商最和施霏一队,多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但不知怎么,面对施霏和刘智合一组的提议,商最竟然没有提出异议,倒给顾辞和刘智合整不会了。 顾辞看出了商最的黯然,又建议:“要不,我跟智合一队?” 刘智合也要点头,商最却摇头道:“没关系的,开始吧。” 顾辞只好作罢,和商最站到网球场,眼里寻找着时机。 这次可不是接球的时机,而是给商最制造机会的时机。意外的是,他们都低估了施霏打网球的杀伤力。 商最只知道施霏喜欢打网球,也是校网球队的队长,但没有想到,跟她打球简直是被完虐,被吊着球满场对角线地跑。多亏有顾辞才没有被抹零蛋,不然面子真的没处搁了。 ……什么追女神,被网球追着打还差不多。 半场过去,商最累得半死,跟施霏都没说上几句话。好不容易到了中场时间,四个人聚在一起,顾辞正准备找个借口和刘智合腾位置,却被施霏直接叫住。 “顾辞,请问可以单独说说话吗?” 顾辞:“嗷……” 他为难地看向商最,后者爽快地催促:“去吧去吧。” 顾辞提着沉甸甸的脚步,慢慢跟着施霏走到了一边。 他打心底不愿意商最的计划落空,停下来问:“施霏同学,请问是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呢?” 施霏也停下来,坦然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跟闻渊,是什么关系?” 怕顾辞没听懂,她又意味深长地补充:“应该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吧?” 顾辞:哪种? ……朋友?还是兄弟? 顾辞不太明白施霏的用意,谨慎但如实地说:“我们是好朋友。” 施霏眼神明显轻松了,但还是重复确认道:“仅仅如此?” 顾辞:“仅仅如此呀。” 好朋友还不够吗? 施霏笑笑:“我还以为……”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又问:“可以了解下,闻渊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顾辞听说过施霏对霍闻渊的想法,看了看不远处精神不振的商最,默声道:“我也不知道呢。” “不过我想一切情感都是有迹可循的,你看到的,就是真实的。” 施霏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种话能从顾辞的嘴里说出。 她和顾辞不熟,可同在一个学校,对方的话题度不低,难免听过几句有关的传言。在她的印象中,这个白净漂亮的男孩子性格不错,应该也是比较乖顺的类型。 但这个回答却让她意外,但转念一想,也是,年级前三,又能待在霍闻渊身边,不会是个糊涂的。 往刚刚的场地走回去,顾辞忽然问了一句:“施霏同学,你答应这次网球是因为……” 施霏转过头看他,嘴唇微翘:“听说你要来,我以为闻渊会和你一道。” 顾辞懂了。 施霏转了转手腕,拿起球拍发出挑战:“顾辞,愿意跟我来一局吗?” 顾辞的脚步慢了一拍:“什么?” 施霏用下巴指了指长椅上呼吸凌乱的两人:“他们跑了半场都累成这样,我看你打得也挺好的,不如让他们再休息休息,我们开始?” 顾辞盯着自己的鞋带,抬起头直视施霏潋滟的眼睛。 他握紧了手中的球拍:“也行的。” 网球场内,目光相汇,施霏球拍一扬,将网球挥到了他的主场。顾辞灵敏地跑过去接住,将球压了回去。 施霏眼露赞赏,继续用力挥拍,几个回合过去,竟然没有分出胜负。 眼看着打得越来越焦灼,施霏眼眸一眯,找到了突破口。在顾辞过去接球后,她手一晃,做了个假动作,将球朝他的左手边挥打过去。 但顾辞竟然预判了她的动作,将球扣了回去。 施霏这次没有反应过来,猝不及防反手一抬,网球在地面弹了一下,直接高速朝场外的长椅飞过去。 场上场下的两人同时大惊失色,施霏想要抢救,却见另一道轻盈纤瘦的身影比她更快冲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顾辞果断而迅速地伸出球拍,精准有力地拦住了网球,将它扣回了场内。听到网球敲击红土地面的声音,顾辞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半瘫在长椅旁,胸口仍然剧烈地起伏着。 商最和刘智合直接傻眼:“顾辞……” 施霏也走了过来,担忧地问:“不好意思顾辞,你还好吗?” 顾辞额头沁出一层薄汗,缓过来说:“别担心,我没事的。” 他打算站起,脚踝处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又不可控制地重新蹲了回去。 “天啊!”刘智合发现了他脚踝的异常,“顾辞,你是不是脚崴了!” 顾辞的脚踝高高肿起,某处异常地突起,明显是错位了。 顾辞低头一看,天塌了。 ……怎么还崴脚了! 让霍闻渊知道就完啦! 商最赶紧扶着顾辞的手臂:“小顾辞,你忍一忍!我们马上送你去医务室!” 顾辞脸色惨白,眉头紧皱,咬牙忍住痛,在商最的搀扶下站起,强撑着疼痛迈出脚步。 不行,真的好疼。 他缓缓做了一口深呼吸,眼里生理性地泛起了泪光。 商最又急又担心,心一横,道:“算了,你这样走不行,我背你去!” 顾辞连忙慌乱拒绝,商最和他体型差不多,这里离校医院还有距离,不会那么容易的。 他坚持道:“没事,商最,你扶着我去吧。” 又回过头安慰两个女生:“没关系的,我没事,你们先回去吧~” 刘智合眼睛红红的,说什么也要跟着,施霏也一脸歉疚,说要看他治疗。 顾辞只好任由商最把自己搀着,走一步停一步,缓缓气再往前走。 走了半天,才到来时的场馆门口。 顾辞悄悄抽了抽鼻子,心里有点委屈。 只是打个网球而已,怎么就崴脚了呢? ……还好疼好疼。 顾辞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肿得老高的脚踝,心想着再来一步,身边的商最却明显停滞住了。 他疑惑地问:“商最,怎么不走了?” 往正前方看去,望见来人高大挺拔快走而来的身影,他也定住了。 ——才眨眼的瞬间,霍闻渊就奇迹般地出现在面前,一把将他从商最手中揽了过来。 “忘记我跟你说过什么了?” 顾辞的头瞬间耷拉了下去,“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就感觉霍闻渊倾身环过自己的腿弯,紧接着双脚离开地面,整个人轻盈腾空,直接被霍闻渊公主抱起。 “!” 顾辞头一次被霍闻渊这样抱起,双手无措地在空中扑棱,想要从他怀中下来。 “闻渊哥哥……”他小声央求,“放我下来好不好?我害怕。” 他没说谎,远离地面又失去平衡,确实让他没什么安全感。 霍闻渊冷着一张脸,对他的央求置若罔闻,大步地朝校医院走去。 意识到顾辞在抖,他冷声道:“还知道害怕。” “抱住我。” 顾辞知道霍闻渊在生气的边缘,赶紧伸手抱住他的脖颈,还要努力着眨巴眼睛,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霍闻渊叹了一口气,轻轻拍抚他的后背安慰,尾音上扬:“不怕,我来了,嗯?” 面对霍闻渊的温柔,顾辞心中的委屈放大,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头埋进他的怀里。 “闻渊哥哥,我疼。” 霍闻渊嘴里的那个“该”字瞬间被堵住,怎么也责备不出来了。 他有时候想,顾辞是知道怎么拿捏他的。 只好再拍拍后背轻声抚慰: “辞辞再忍忍,乖。” 30-40 第31章 浴室 “只有亲自照顾你,我才会放心。…… 碧绿的树影在窗外极具生命力地摇曳着, 蝉鸣四起,医务室里的气氛却有一些凝滞。 顾辞拘谨地坐在椅子上,纤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般扑闪,眼眸里氤氲着若有若无的水汽, 细嫩的左手死死拽着霍闻渊的衬衫衣角不肯放。 校医是个很温柔的阿姨, 见他神情紧张, 安抚道:“没事的同学, 只是骨头错位了, 正过来就好。” 怕他被吓到, 又笑着补充:“很快的,最多痛一下。” 顾辞的身体幅度极小地抖了抖,手背的骨节略微泛白, 肉眼可见的不安和忐忑。面对校医的关照, 他努力压住内心的恐惧,咬唇点头:“……好的, 麻烦您了。” 商最有些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伸出自己的手臂,对上顾辞疑惑又朦胧的眼睛,很义气地解释道:“小顾辞, 你要是痛就抓我!千万别忍着!” 顾辞哪能接受这样的做法,慌乱地推辞:“不用的商最, 我可以忍受的……” 声音越说越小,还带着可怜的颤音, 看来这回是真的疼到了。 商最一听这哪行, 想坚持着劝说顾辞,结果刚要开口,就被霍闻渊凉飕飕的眼神一扫, 于是立马识相地封嘴后退。 人家少爷嫌他添乱呢。 霍闻渊径自低下头,低声问身侧的顾辞:“怕不怕?” 顾辞犹豫地说:“……不怕的。” 霍闻渊点点头,却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左手。逆光下,霍闻渊整个人都蒙着一层耀眼的光,眼神幽深而迷人,与平时大众眼前不苟言笑的形象大相径庭。 顾辞看愣了,盯着两人相握的手:“这是……” 他不是说了不怕吗? 霍闻渊看出了他的心思,靠近一步,道:“就当我怕吧。” 医务室里的几人均是一愣,只有校医笑得更开怀,道:“同学,既然不怕,我就要开始了?” 顾辞仰起脸去看霍闻渊,得到对方安抚性的眼神后,下定决心郑重点头。校医轻柔地将他的脚腕托住,伴着清脆的一声响,更剧烈的痛感瞬间蔓延向顾辞的感知神经,像是有一把锋利的锯子在筋骨处撕裂磨锯。 顾辞秀气的眉头紧皱,大脑瞬间空白,嘴唇的血色褪去,连胃部都开始翻涌。 他下意识握紧了霍闻渊的手。 这时校医松开手,起身道:“可以了。万幸没有骨折,但毕竟伤到了筋骨,这半个月还是要好好养一养,少跑动。” 顾辞点头,缓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回想到刚刚似乎很用力地抓了霍闻渊的手,又赶紧拉过他的手检查。 这一检查,顾辞傻眼了。 霍闻渊的手心分布了不少他的指甲印,看起来还不浅,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留下的罪证。况且他的指甲很短,能留下这么多道深深的红印,足以证明方才的力度。 顾辞满心愧疚地想道歉,却见霍闻渊不轻不重地收手:“跟小猫挠一样。” 顾辞:“……” 校医开了喷雾和外用的药,又叮嘱了注意事项,这才允许他们离开。顾辞感激地道了谢,准备慢慢扶着椅子扶手站起,却见四只手同时伸到自己眼前。 顾辞睁大了眼睛,疑惑抬头,还是施霏先尴尬地收回了手,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顾辞同学,都是我接球失误。” 顾辞摇头:“没事的,这不怪你,是我之前的球太刁钻了。” 这句一出,施霏的表情又有些挂不住。 另外还有三个人朝顾辞伸出了援手,顾辞感动于朋友们的热心,可另一方面又有些犯难。 ……他没有第三只手,只能拒绝一个人,另外,被两个人扶着也没有必要吧?跟封叔叔看的宫斗剧里的娘娘一样,放他身上好奇怪。 那么问题又来了:他该选择接受谁的帮助? 在几道目光中,顾辞谁也没有理会,而是小心扶着扶手,自食其力地站起,嘴角试图扯出一抹乖顺的笑容: “突然发现脚好多了诶,我们快回去吧!” 医务室里噤了声,尤其是霍闻渊,精确诠释了什么叫做“一秒冷脸”。没等顾辞反应过来,霍闻渊就扶着他的腰和腿,将他原地横抱起。 顾辞被吓了一跳,接着又开始惊慌扑腾——要是被霍闻渊抱回教室那就完了! 霍闻渊拍了一下他的大腿,凛着声音道:“要么抱回去,要么牵回去,你选吧。” 顾辞赶紧抓住救命的机会:“牵!牵回去!” 双脚重回地面,顾辞小心翼翼地把手放进了霍闻渊掌心,在他的耐心搀扶下往外走,商最也赶紧提着药跟在一旁。 身后,刘智合和施霏的表情都有些难以言喻。她们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复杂。 刘智合挽着施霏的手臂安慰:“没事的,顾辞绝对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施霏的笑容却有些苦涩,摇头说:“我担心的是闻渊。” 喜欢霍闻渊那么多年,她从没见过他那样地紧张和担忧过谁。一直以来,她以为霍闻渊只是性子冷、不爱与人接触,她也习惯了得不到他的回应,心想只要她够优秀够坚持,总会是第一个站在他身边的人。 可经历了刚刚的情景,她才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从头到尾,霍闻渊的眼神始终在顾辞身上停留,根本没看她一眼。 顾辞能和霍闻渊接触已经让她羡慕了,如今霍闻渊的区别对待,更是让她失落透顶。只能说,幸好顾辞不是一个女生,她还有机会。 如果顾辞和霍闻渊不那么亲密,会不会好一些? 施霏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好友:“智合,你喜欢顾辞吗?” 刘智合吃惊地停下来,表情慌乱不堪:“有……吗?为什么这么问?” 施霏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的想法逐渐坚定,但还是轻声道:“没事,我只是问问。顾辞很优秀,如果很喜欢的话,那就行动吧。” 刘智合脸颊通红,敷衍地“嗯”了一声,随后目光眺向前方。 远处,顾辞专注地盯着脚尖,搭着霍闻渊的手掌慢慢往前迈步。 霍闻渊耐心地等待着他:“还可以吗?” 顾辞:“没问题!”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他试图大步地往前迈去,结果刚伸出脚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好像太自信了。 霍闻渊毫不掩饰自己的捉弄:“现在老实了?” 他看了眼剩下的路程,干脆停下来,对顾辞道:“马上活动时间也要结束了,你现在腿脚不方便,晚自习我们直接回家,怎么样?” 商最觉得霍闻渊的提议有道理,附和道:“对呀小顾辞,我觉得老霍说得有理,反正也是自习,你不如回家多修养。” 顾辞对自己的脚也有些发愁,主要是在教室进进出出也不方便,总不能事事麻烦霍闻渊吧?可是这就要麻烦封叔叔给谢老师请假…… 他问出自己的纠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封叔叔?” 见顾辞对请假并无异议,霍闻渊掏出手机:“稍等,我给封管家打电话。”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加长版汽车驶进校园,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停下。 车门打开,一位很面生的司机叔叔走下车,为他们打开车门,恭敬地向霍闻渊解释:“少爷好,封管家怕你们久等,派了距离最近的我过来。顾少爷的书包已经收拾好了。” 霍闻渊点头,对顾辞说:“走吧,封管家已经给谢老师打过电话请假,我们回家。” 顾辞被搀扶着上了车,跟商最他们道别,才发现霍闻渊跟着一起请了假回去。 他惊讶地问:“闻渊哥哥,你怎么也……” 也陪着他请假了? 霍闻渊转过脸凝望着他,轻声说:“你一个人在家,我始终不放心。” 顾辞听糊涂了:“我也没有一个人呀,霍家那么多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还有封叔叔会照顾我……” 霍闻渊打断道:“可都不是我。” 怕顾辞不懂,他又一字一句地解释:“只有亲自照顾你,我才会放心。” 顷刻间,顾辞慌了神,避开霍闻渊有些炙热的目光,慢慢低下头,指尖揪着校服衬衣戳来戳去。 霍闻渊故意调侃:“不好意思了?” 顾辞确实被说中了,思来想去,还是小声地说:“闻渊哥哥,有时候感觉你像我爸爸一样。” 霍闻渊:“?” 意识到这么说很有歧义,顾辞又飞快补充:“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表达……你真的好关心我。” 霍闻渊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缓缓问:“那你想要这样的关心吗?” 他也想知道,顾辞对他的关心是什么看法? 顾辞不假思索地说:“想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脚,天真无邪地冲他笑了笑:“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想到霍闻渊的突然出现,他又疑惑问道:“对了闻渊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霍闻渊别过头,随意胡诌:“猜的。” 他才不会说已经提前叮嘱了场馆前台和场内的工作人员。 他无意窥探或监视顾辞的一举一动,但他必须确保,顾辞有危险时他能第一时间出现。 ……如果这算卑劣的话,那就当他卑劣吧。 抵达霍家,顾辞依旧被霍闻渊扶着下了车,刚站稳脚,焦急的封管家就走过来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个遍:“小辞!你有没有事?现在还疼不疼?” 顾辞摇头,余光瞄到霍闻渊把他的书包和药递给阿姨。 封管家说:“已经叫了家庭医生了,等会儿再给你好好检查一下,千万不能伤着了,来,我扶你……” 说完,他发现已经有人已经捷足先登,快他一步牵住了顾辞的手。 还挺警觉。 封管家笑着作罢,跟在两个少年身后,仰头感叹:“年轻真好。” 不禁联想到他的曾少年,那时也是同样地跟在霍先生和顾礼身旁,觉得未来和天空一样晴朗无垠。 可如果可以,他又希望他们不要和父辈的结局一般。 家庭医生对顾辞的伤势作了详细检查,得出的结论跟校医大差不差,甚至更为乐观,在场的几人也终于彻底放了心。但不可避免的是,至少在这几天,顾辞不能大幅度活动,一切应以静养为主。 晚上,喝完几碗熬得浓白的骨头汤,顾辞揉着肚子表示再也喝不下去了,于是霍闻渊习以为然地起身,扶着他上了电梯。 电梯平稳向上,顾辞偷偷瞄了眼旁边的霍闻渊,有些欲言又止。随着“叮”的一声提示,电梯门打开,顾辞又被霍闻渊牵着走进卧室。 一路上,霍闻渊都没松开过他的手。虽然对方脸色平常,可顾辞莫名觉得有些不妥。 ……有些太麻烦霍闻渊了。 于是主动道:“谢谢闻渊哥哥,到房间我就可以啦,我去洗个澡,你先忙你的事吧!” 霍闻渊眉头迅速皱起:“你要赶我走?” “啊?”顾辞没想到霍闻渊会这么想,解释说,“不是呀,我只是觉得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不想再耽误……” 霍闻渊斩钉截铁道:“不耽误。” 都说得这么明确了,顾辞只好妥协,任由霍闻渊帮他拿了睡衣和浴巾,又被一步一步扶着进了浴室。 霍闻渊隐约担忧地看向他:“你可以吗?” 顾辞眨了眨眼,笃定道:“放心吧,我只是不方便走路,但洗澡还是没问题的,再说,还有另外一只脚呢!” 霍闻渊只好道:“洗完叫我,我扶你出去。” 为他放好衣服、浴巾,又试完浴缸的水温,霍闻渊这才关上了浴室的门。 顾辞站在原地,往门外望了望,确认霍闻渊离开后,才开始脱去身上的校服,慢慢跨步迈进浴缸。 水温刚好。 顾辞感觉有什么跟着冒了一下泡泡,光洁的后背靠在浴缸边缘,抬起一直被霍闻渊牵住的那只手,透过灯光反复端详。 立刻就能回想起被人握住时的温暖触觉。 他的脸颊慢慢发烫,双手捧着脸,又回想起自己的失言。 怎么可以说霍闻渊像爸爸那样的话呢……人家可不想做他的爸爸!如果非要用亲情来形容,那更像哥哥才对…… 顾辞思绪翩飞了好一阵,白皙的脸在水汽中蒸得通红,直到霍闻渊在外面提醒了,他才突然惊醒。 ……咦,他还没有离开吗? 顾辞赶紧撑起手臂起身,伸手取来浴巾裹住自己,迈腿准备走出浴缸。 像往常那样抬脚落地,在半空中他才发现不对——先落地的是受伤的那只脚! 但现在想起已经晚了,脚踝已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痛楚,由于支撑点不稳定,顾辞身体不受控制往前扑去,慌乱间半跪在了地毯上。 “……”顾辞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笨蛋”,手挣扎着想要抓住洗漱台下的柜门爬起,猝不及防听到浴室的门被人敲了敲。 “辞辞,发生什么了吗?” 顾辞赶紧仰着头回答:“没,没有!” 手指偷偷摸摸扒拉着柜子,身体终于站起了一些。 偏偏这个时候,霍闻渊的声音透过玻璃门幽幽传来:“辞辞,不乖。” “我看见你的影子了,你摔倒了。” 顾辞:“!” 第32章 讲题 “大清早就光天化日下牵手谈恋爱…… 顾辞满脸通红地坐在床边, 双手乖巧地交叠放在大腿上方,受伤的右脚搭在床沿,眼神心虚地盯着地板,也不敢往上看。 霍闻渊就坐在他的对面。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霍闻渊透过玻璃门发现他摔倒, 根本不给他什么自力更生的机会, 直接迈步走进来, 不由分说把他抱出了浴室。 顾辞只好一只手环着他的脖颈, 另一只手则偷偷把浴巾往里拢了拢, 生怕它有什么闪失。 毕竟在浴室摔倒已经够丢人了,要是浴巾再掉下去……别说霍闻渊,他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 对霍闻渊来说, 从浴室到床边只需要十几步, 但对顾辞来说,比几百步还要难熬。 都怪透明的磨砂玻璃门。 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顾辞先是惊讶,然后陷入反省,觉得自己真是个坏小孩:明明是自己摔倒的,关浴室门什么事? 霍闻渊将顾辞稳稳放在床边, 后退一步,双眸微眯。 顾辞内心瞬间生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手指抓着嫩黄的碎花床单,悄悄往后面缩了缩。 这一切依然没有逃过霍闻渊的眼睛, 他扬起瘦削的下巴, 声音在卧室清晰可闻:“怎么,是怕被我发现?” 顾辞:“……” 霍闻渊的眼睛怎么可以这么尖锐。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后放弃了辩解, 垂头丧气地“嗯”了一声。 霍闻渊盯着顾辞在暖光下雪白得发光的皮肤,目光自浴巾往下移,是一双修长纤细的小腿,不由目光暗了暗,鼻间似乎仍萦绕着甜橙花沐浴露的香气。 终归还是软了语气,过去摸了摸顾辞毛茸茸的栗色发梢,在他面前单膝蹲在。 顾辞看着地板上的阴影,讶异地抬头,对上了霍闻渊含笑的凤眼。 霍闻渊没说话,轻轻抬起他的右脚,然后将细长的脚踝握在掌中。 顾辞如惊弓之鸟般颤了一下,强行镇定下来,干巴巴地问:“闻渊哥哥……你这是在……” 霍闻渊眼尾半抬,反问道:“忘了医生说过的吗?多按摩有利于血液循环。” 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顾辞略微还有些肿的脚踝:“痛不痛?” 顾辞的手又开始在背后抓床单:“不……不痛。” 他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太匪夷所思了,尝试劝阻道:“闻渊哥哥,我真的已经好了很多了,谢谢你这么照顾我,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霍闻渊嘴上淡淡应了一声,却依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温热的掌心轻轻贴上了顾辞如凝脂般细腻的肌肤,小心避过受伤的地方,在周围顺时针打圈按揉。 顾辞大脑直接宕机,漂亮的瞳仁放大又放大,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没有出现幻觉吧,霍闻渊居然在……在给他按脚?! 顾辞简直觉得这一切匪夷所思:霍闻渊自己都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来都是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如今却半蹲在他面前给他按摩?他们虽然如今关系不错,互相照顾也可以理解,但到这个地步,似乎有些过于关照了。 顾辞连忙倾身,搭住霍闻渊的小臂制止:“闻渊哥哥,可以了。” 怕霍闻渊不依,他找了个借口:“我,我有点困,想睡觉了。” 听到后面这句理由,霍闻渊才放下他的脚,道:“好吧,你也累了,是该早点休息。” 他将顾辞还未来得及换的睡衣放在床头,眼看又要伸手抱过来,顾辞这次反应很快地撑着手挪了过去,飞快掀起空调被盖住腿,笑吟吟地对霍闻渊挥手:“闻渊哥哥晚安~” 霍闻渊:“晚安。” 他指了指顾辞枕边的手机:“有事随时找我,我在。” 顾辞:“嗯嗯!” 房门被带上,顾辞换好衣服躺在床上,想着那句“我在”,掀开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过了很一阵,略微凌乱的栗色浅发从被窝里冒出,顾辞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发呆,耳尖红得像在滴血。 糟糕,为什么霍闻渊已经走了,还是感觉心跳那么慌乱? 翌日依旧阳光明媚。 按照往常的“惯例”,大多是他先起床,收拾完毕后再去叫对面的霍闻渊。毕竟少爷脾气大还起床气,只有哄着。 但这次,先叫醒顾辞的居然不是闹钟,而是霍闻渊的敲门声。 “辞辞,换好了衣服叫我。”语气依旧不容置喙。 顾辞只好飞快换好衣服,刚应答完,霍闻渊就推门走了进来。 对上霍闻渊的眼神,顾辞讪讪地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起来得这么早,还是决定先打个招呼:“早呀,闻渊哥哥。” 霍闻渊:“早。” 在霍闻渊无声却强硬的态度下,顾辞被他搀扶着进了卫生间洗漱。为了展示自己恢复的状态,他出来后刻意踮着脚走了两步,提着书包道:“你看,我都已经不痛了诶!感觉马上就可以恢复了!” 霍闻渊并未理会他的表演,扫到顾辞光溜溜的脚,二话不说让他坐下,拿起了顾辞还没来得及穿上的袜子。 顾辞:“嗷!” 终究还是慢了一拍,等他察觉,霍闻渊已经一手托着他的脚,另一只手给他套上了白袜。 顾辞倒吸一口凉气:“闻渊哥哥,其实我自己真的可以的!不用这么麻烦你……” 霍闻渊明白他的意思,牵着他的手道:“不麻烦。” “我就想那么做。” 在这方面,顾辞永远拗不过他。 到了校门口,霍闻渊依旧牵着他的手,两个人并肩往教学楼走,速度比平时慢一点,但相比昨天下午,已经好了不少。 顾辞倒也没有骗霍闻渊,比起昨天,他的脚真的已经好了很多,至少没有那么刺痛,红肿也消了下去,只是走路时还是有种筋骨被牵扯的感觉,放慢脚步就问题不大。 正往前走着,身后忽然传来教导主任严肃的呵斥声:“站住!” “你们俩个小年轻怎么回事!大清早就光天化日下牵手谈恋爱!给我转过来!” 顾辞侧过脸和霍闻渊对视,脸色惊慌。 霍闻渊安抚:“没事的。” 顾辞只好尴尬地转过去,礼貌地对教导主任地笑了笑。 教导主任是个留着胡子的干瘦中年男人,平时素以严查早恋为KPI,眼光毒、手段狠,不知道拆散了多少小情侣。 这次他打算故技重施,但在看清疑似“谈恋爱”的两位学生相貌后,汹涌的气势瞬间消散。 “啊,是我们霍闻渊和顾辞同学呀,你们今天手拉手一起上学?” 霍闻渊点头:“老师早,顾辞脚受伤了,我扶着他去教室。” 教导主任立刻关切顾辞的伤势:“严重吗?要不要请假?” 顾辞感激道:“今天好多啦,谢谢老师关心。” 教导主任笑容可掬地摇头:“应该的。你们快去教室吧,注意安全。” 目送两位学生离去,教导主任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感慨,还好,没翻车。 这两位可是西辰最新的招生简章!加上霍家上周才给学校捐了一栋实验楼和全新的实验器材……可不能误伤。 走进教室,刚在座位坐下,后排的曲直和商最就凑上来嘘寒问暖。曲直面露愧疚地说:“小漂亮,我姐昨晚也给我说了那些事,奶茶是她买给你们的,我代表她,再向你说声对不起。” 顾辞这才发现,他和霍闻渊的桌上都多了杯冰奶茶。 施霏的确是太客气了,说直白一点,打球本来也算是自甘风险的行为,他的情况也不严重,不用这么过意不去。 医生叮嘱过不能喝冷饮,顾辞只好加了冰块奶茶还给曲直,解释后又道:“真没那么严重得,只是不小心扭伤而已,请她别往心里去。” 曲直伸手拒绝:“这真得给你们,不然我姐会刀了我。” 一直没有加入他们讨论的霍闻渊这才冷声道:“把这杯奶茶给我拿走。” 曲直面露惊讶:“啊?” 霍闻渊说:“谁放的,拿走,别在这里碍眼。” 曲直:“……Fine。” 都不喝,他喝。 唉,他的傻姐姐咋就那么执着呢? 商最还在一边闷闷不乐:“早知道就不搞什么网球活动了……我也是异想天开,怪我,小顾辞,我请你吃饭。” 顾辞眨了眨眼睛:“请吃饭可以,但是自责就不用了哦,又不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 “要怪,就怪网球吧,它太能蹦跶啦。” 顾辞在内心默默给网球道了个歉。 果然,商最眼睛亮了亮,脸上的阴霾散了一大半:“小顾辞,你真是我的天使!” 曲直在一边说风凉话:“得了吧,兄弟给你当天使,你把兄弟当……” 商最赶紧捂住他的嘴:“我警告了啊曲不直!少给我乱扣帽子!” 曲直唔唔半天,抓过他的手甩下去:“那咋了,不做亏心事不怕扣帽子!” 商最竟然无法反驳,扭过头对顾辞道:“……小顾辞你给我做主!” 顾辞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好啦,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们不要再斗嘴啦。” 上课铃声响起,谢不弱夹着课本走进来,正式讲课前,先宣布几件要事。 “年级老师刚开了会,下周星期一、二月考,大家抓紧准备。” “另外,下个月举办运动会,初步定在6号和7号,月考后初报名,同学们踊跃参与哦!上次我们就是第一,这次争取蝉联!我们一班就是如此优秀,能文能武,各方面都要勇夺第一!” 教室里稀稀拉拉响起掌声,见学生兴致不高,谢不弱开始怀疑自己:“怎么了,现在连运动会都不能激发你们的热情了?一个月考至于把你们打击成这样?” 商最举手说:“bro啊,你去年答应我们的运动会夺冠就出去研学,到现在都还没实现——” 谢不弱懂了,原来是自己的威信受到了质疑:“这不是因为去年碰上流感和教学抽检嘛……” 多解释无用,既然在这里受到质疑,那就在这里重新建立。他清了清嗓子,宣布:“上次欠你们的,这次补上。” 商最很严谨地问:“你咋保证这次不放我们鸽子?” “就你最能起哄!”谢不弱狠狠瞪他,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我录像为证好吧。” “我谢不弱今天保证,只要一班的学生月考和运动会双第一,商最年级排名提升五十名,我就带他们出去研学。” 商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蟹bro居然敢摆他一道! 谢不弱故意问:“同学们,行不行?” 全班整整齐齐地回答:“没问题!” 商最:lay了。 全班的出游命运系在商最这个不成器的身上,为了提升他的成绩,顾辞成了帮他辅导功课的主力。这几天,就算下了晚自习,他们也会连线讲题。 不得不说,顾辞真的很有当老师的天赋,轻言细语又循循善诱,耐心得不是一点半点,还给量身定制了复习计划,连基础极差的商最都能比较轻松地跟上。 离月考还有两天,商最周末的训练排得很满档,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因此今晚连线的时间也稍晚了些,顾辞接到视频邀请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他刚写完日记,正好拿出要复习的笔记重点,跟商最对上一次的错题。 前面都还讨论得比较顺利,到了某道物理受力分析题上,商最怎么也理解不了。偏偏这还是道万变不离其宗的拿分题,要是丢分实属可惜。 顾辞又换了个解题方法和角度讲解,商最还是一知半解,进度停滞,最后商最都想放弃。 顾辞坚持不能放弃:“不能放弃,还有办法的。对,我去问问闻渊哥哥!” 霍闻渊物理极好,平时解题方式灵活多变,说不定他有更好的思路呢? 商最咽了咽口水,表情难以言喻:“要不还是算了……” 霍闻渊那休息了就不喜欢打扰的人,犯不着因为一道题去看他脸色。 顾辞却对商最道:“你等等我,我去找他。” 商最脸色一变,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视频里的顾辞还真拿着试题去敲响了霍闻渊的门。 商最晃了晃自己的头,告诉自己:这是顾辞,这是顾辞,他干出什么都不稀奇。 果然,才敲了两下,门他喵的开了。 没错,开门的就是那个曾经因为他半夜发消息就把他拉黑的人。商最忽然觉得,这事要是让顾辞做,霍闻渊估计秒回都有可能。 跟着顾辞的手机摄像头,商最有幸看清了霍闻渊如刀削般凌厉的侧脸,以及……性感的深V睡袍。 接着,他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因为他亲眼看到霍闻渊捏了捏顾辞的脸,还用温柔得不像本人的语气邀请他进去。 “讲题吗?不打扰,当然可以。” “想听哪一道?” 顾辞赶紧把手机立在桌上:“等等闻渊哥哥!主要是要让商最也听懂。” 然后商最就见霍闻渊眼神秒变,语气也骤降:“他?” 商最:“……” 麻了。 第33章 报名 他竟忽然觉得“哥哥”两个字有些…… 两天后。 月考的最后一道铃声结束, 顾辞起身等待监考老师收回试卷、答题卡、草稿纸,收好文具盒,待监考老师宣布考试结束,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 一考场就设置在一班, 从高一到现在, 除了偶有变化外, 里面坐的基本都是那些人, 最多只是内部顺序的调整。而顾辞一般坐靠墙的第二个或第三个座位, 至于第一个, 要么空着,要么就是他的同桌霍闻渊。 霍闻渊通常我行我素,每节考试最多只在考场停留六十分钟,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下撂卷走人。刚开始还有监考老师不了解他的风格, 想把他叫回来把卷子做完再走,结果在看到满卷的完美答案后, 就再也没出声阻拦过。 算了,人学霸高兴,坐着也无聊呢,爱咋咋地吧。 但破天荒的是, 这次月考,霍闻渊不仅没有一节课提前走, 还都坐满了考试的最后一分钟。 同考场的考生好歹也都是年级前四十,头天考完语文发现他还在的时候吓得天都塌了:连霍闻渊都坐了这么久, 这次的题是很难吗?监考老师也很纳闷, 她就是这次的出题老师,感觉这次难度中等,对霍闻渊来说压根不是回事儿吧? 直到注视他绕过第二名朝顾辞走去才破了案——原来是为了等顾辞呐。 眼下教室里既有本班的也有外班的, 顾辞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霍闻渊牵着,于是选择了揪住霍闻渊的衣袖,默念“看不见我们看不见我们”回了座位。 他的脚其实已经好了很多了,自己走路都不是太大的问题,但霍闻渊却不肯,怕他走动不方便,这几天还带着他到休息室吃饭,顾辞喝骨头汤都快喝到腻,又不好拂了封管家和霍闻渊的好意,只好咕噜咕噜一碗又一碗,感觉肚子都圆润了不少。 月考完的那天通常不会有晚自习,顾辞偷偷隔着校服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正寻思着晚上怎么委婉提出不喝骨头汤的建议,左侧大腿忽然被人从下方轻轻一拍,思绪就这么被打断了。 顾辞惊讶地转过头,却发现霍闻渊插兜站在窗边,眼里的不爽显而易见。 那刚刚是谁在拍他? 向下一看,是狗狗祟祟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商最,此时正蹲在他和霍闻渊的位置中间藏匿。 顾辞想把他扶起:“商最?你怎么在这里?快起来呀!” 商最直摇头,警惕地小声道:“千万别!小顾辞,我从考试结束到现在,每碰到一个班里的,都问我考得怎么样、能不能提升五十名,我简直要疯了!你和霍狗这里没人敢冒犯,让我过来避避风头,太要命了。” 不远处有人正在讨论这件事,他立刻又将头缩了回去。曲直故意在后面装作要大喊他的坐标,被商最气急败坏地挥拳警告。 顾辞瞧商最这风声鹤唳的样子,虽然觉得不道德,但还是忍不住想笑。 他抿了抿嘴唇,没抿住,笑了。 商最:“?” “嘤嘤嘤小顾辞你变了!” 顾辞摇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呀,我相信你,肯定可以完成这个目标的。” “我和闻渊哥哥都给你讲习过题目,曲直也帮助过你,我们知道你的进步。” “你可以的。” 商最口罩下的嘴巴瘪了瘪,作势要趴在顾辞的膝盖上嘤嘤哭泣。 结果刚趴上去,就被一本裹成卷的书给隔住。 他被迫抬起身体,猝不及防对上了那本书的主人。 “……”商最扭过去,举起双手认输。 他依然没想通霍闻渊的嘴怎么可以说出那样冰冷的话:“我只答应给你三十秒。时间到了。” 商最晒干了沉默:“你可以再小气一点吗霍闻渊?” 霍闻渊给出了他的答案:“现在,立刻,马上,起来。” 恰好这个时候文体委员拿着运动会的报名单走进教室,找了一圈没看到另一个文体委员,在前面疑惑地自言自语:“咦,商最去哪儿了?” 霍闻渊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在这里。” “哦哦!谢谢霍同学!”文体委员这才注意到顾辞旁边蹲蘑菇的蒙面人,万分感激地朝霍闻渊道谢,走过去用一向不小的音量道,“商最,谢老师让我们统计一下同学们的运动会项目报名,你跟我一起吧!” 这人形喇叭外放到这种程度,商最知道自己是藏不住了,自暴自弃地掀开鸭舌帽,“噌”地一下站起:“霍闻渊,我恨你!”扭过去对顾辞哀嚎:“顾辞,你管管他!” 然后抢着搭档递过来的报名单,一脸凄凉地朝讲台走。 顾辞尴尬地假笑,小声嘀咕:“我怎么可能管得住他呀……” “在说什么?”熟悉的声音传来。 顾辞转头一看,是霍闻渊坐回了位置,摇摇头笑着否认道:“没有没有,我在等他们说运动会的事情呢。” 霍闻渊了然,没再继续问下去。 讲台上,商最坐在谢不弱的宝座上,后面的大屏上展示着运动会比赛项目单上的内容。 “第一个,女子100米,贵宾3位,哪些尊贵的女士愿意自告奋勇的?” “下一个,男子100米,贵宾3位,哪些勇士想出来展示一下?” “再下一个,女子200米……” 商最伸出脖子确认了举手参赛的同学,指挥文体委员拿笔做好记录:“记下。” 一项一项下来,前面的项目基本都有了参赛选手,甚至还有热门的需要当场竞选角逐。但越往后,那些项目就陷入无人认领的境地。 商最环视教室:“3000米一次,3000米两次,3000米三次……流拍。” 按照以往惯例,“流拍”的项目会以抽签的形式决定。商最这个时候还很松弛,手点着鼠标,嘴很欠地调侃:“不知道是哪位幸运儿会获得豪华限定3000米礼包呢?嘻嘻,让我们拭目以待~” “三、二、一,停!”背对着屏幕的商最按下鼠标,回头,看到大屏幕上的名字后差点从座位上跌倒,表情彻底裂开。 上面的名字是……顾辞。 商最懵了,完全没料到自己这狗屎运气能把好朋友给坑进去。顾辞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只感觉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有庆幸,有惊讶,但更多的……是同情。 好吧,他也没想到会是自己。但好像,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 曲直在后面问:“小漂亮,你可以吗?要不我代你?” 霍闻渊也眉心蹙起,侧过脸看他:“你的脚……” 顾辞摇头,朝他们露出微笑:“没问题的。” 曲直忧心忡忡地说:“那可是3000米……” “不就是3000米吗?”顾辞眼神纯净,一脸认真思考后的表情,“我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啦,可以哒。” 他冲霍闻渊挤出两个小酒窝,不等他回应,又对着台上的商最眨眨眼睛,语气坚定地说:“我愿意去。” 商最默契地从顾辞的眼神中读出了信心,想起初三两个人在操场上罚跑的经历,咬牙对文体委员道:“3000米,顾辞。” 这下该轮到其余人傻眼了,几十个人面面相觑:顾辞这细胳膊细腿的,虽然身材也算高挑,但去年也就跑了个200米、跳了个远,今年一来就是3000米,真的能吃得消吗? 可顾辞的淡定却又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就好像……白净柔软的外表下,一直隐藏着什么很坚韧的东西。 大屏上继续滚动着流拍的项目,4x200米还差两人,在全班一致的“停”声中,大屏停留在了顾辞和商最的名字上。 商最:“?” 一旁的文体委员忍不住补刀:“这下我们相信这个抽签小程序是公平公正的了。让我们恭喜顾辞和商最两位同学加入4x200米的队伍!” 商最变如脸:“不是,我可是啦啦队队长啊!” 文体委员又补一刀:“你知道的,只要我们班有那几位在,向来不缺加油的外援呢。” 商最:“……” 好了,这下不仅坑了顾辞,他也难逃一劫了。 报名结束,他愁云惨淡地回来问顾辞:“怎么办啊小顾辞,我跑步真的很菜啊……” 顾辞借用了商最打游戏时最常说一句话认真安慰:“菜就多练?” 商最一晃,汗流浃背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回家的路上,顾辞本来还想着怎么跟封管家提出暂停大补骨头汤,没想到封管家一听他下个月要跑步,直接对骨头汤进行了极力的推崇和赞扬。 “吃啥补啥!小辞,你爸爸有一次也是执行任务骨折了,拄拐杖都不管用,你妈妈呀就用各种食材给他熬骨头汤,你爸当水喝了一个月,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结果你爸没多久,当场把拐杖一扔就冲出去跑了个3000米和4x200米,好得快着呢!” 顾辞:“……” 他小心翼翼地问:“封叔叔,我爸爸那个时候也要参加运动会吗?” “呃……”封管家有被问住,含糊地说,“这不重要,小辞,封叔叔这是在拿事例说话。” “当然,如果你不想喝或者喝腻了,我们也可以换种方式和食材换着来?” 顾辞“哇塞”了一声:“好!” 一路上听了不少爸爸妈妈以前的趣事,封管家说得又很形象,顾辞笑得前俯后仰,眼中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喝水时一度被呛到咳嗽。 从上车到现在都很沉默的霍闻渊接过水,伸手给他顺着背,语气带着轻微的嗔怪:“慢点。” 顾辞嘴唇抿成一条线,红着眼眶却眉目弯弯地望着他:“知道啦,闻渊哥哥~” 霍闻渊喉结滚动了一圈,转过头沉默地望向窗外,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攥紧了手心。 刚刚,他竟忽然觉得“哥哥”两个字有些刺耳。 ——可这又有什么不对? 顾辞没有察觉到霍闻渊的异样,回到霍家,发现晚餐中的某一道菜果然变成了炭烤牛骨。 ……很好,至少不再是汤,他已经很满意噜! 顾辞依然吃得肚子滚滚才上楼。夜晚静谧,窗外是和谐得令人心安的虫鸣,房间里开着冷气,顾辞洗漱完躺在床上,感觉今天也在一点点地被幸福填满。 他爬起来,翻了翻生物竞赛的笔记,接着又拿出日记本。正要提笔记录,头顶的灯光忽然闪了闪。 顾辞被吓了一跳,抬头望去,暖光的吊灯仍然亮着,丝毫没有闪烁过的痕迹。 以为自己看错了,顾辞重新拿起笔,结果刚写下日期,卧室里突兀传来“砰”的一道响声。 卧室里的灯全灭了。 第34章 心动(三合一) “再陪我久一点吧,顾…… 空调停止运作,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落地窗洒射进来的清澈余晖。 顾辞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按了按床头的开关,没有反应。 停电了吗? 顾辞掀开薄被下床, 趿着拖鞋走到卧室门口, 按下旁侧的开关, 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他只好打开门察看外面的情况, 发现走廊的暗灯却依然亮着, 电梯上的数字正常显示, 从窗边往外望,就连庄园里的路灯也如常亮着。 奇怪,难道只有他的房间停电? 顾辞想了想, 拿出手机, 站在门口给对面的霍闻渊发短信。 [闻渊哥哥……你休息了吗?] 正想将编辑好的[想问问你的房间停电了吗?]发送出去,对面已然回复:[没有。] 顾辞对霍闻渊这个点的回复速度意外了一小下, 不过猜测他可能正在用手机,便也不感到奇怪了。毕竟,霍闻渊平时的消息回复速度一向都蛮快。 回头望了眼昏暗的房间,正准备将刚刚未发送的消息发送过去, 对面的门突然开了,顾辞闻声抬头, 和霍闻渊对视个正着。 “晚上好呀,闻渊哥哥……”顾辞乖巧地露出微笑, 放下手机打量霍闻渊的神情, “你还没休息吗?” 问完他就知道答案了。 霍闻渊随意地抱臂靠在门框旁,一向一丝不苟的短发此刻竟有些凌乱地翘起,真丝睡袍略微松垮地往下坠, 眼神也不如白日般清醒疏离,更像夜晚幽不见底的沉寂深渊。 和平日相比,多了一分懒散和……极为罕见的痞气。 根据顾辞经验,这种现象往往会在早上出现,也就意味着……霍闻渊其实已经休息了。 那怎么秒回消息,还突然出来了? 对上霍闻渊的眼神,顾辞解释道:“是这样的闻渊哥哥,我卧室的灯灭了,空调也停了,不知道是不是停电,本来想问问你的卧室……” 本来想问问他的卧室有没有停电,不过现在看到对面明亮的灯光,顾辞也知道答案了。 “好吧……”顾辞自顾自地停止话题,转而对霍闻渊交代,“你去休息吧闻渊哥哥,我先这样睡一晚。” 说完就旋转脚尖,准备转身。 还没走出半步,霍闻渊直接伸手把他睡衣的后领拎住,挑眉问:“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顾辞被迫惊讶转回来:“哈?” 霍闻渊盯着顾辞不小心露出的线条漂亮的锁骨,声音有些低沉:“都停电了还回去睡什么,到我这里来。” 顾辞的眼睛慢慢地睁了睁,推辞道:“不用了闻渊哥哥!不用打扰你……” 霍闻渊干脆地将他打断:“要把你抱过去吗?” 顾辞看他不像在开玩笑,赶紧摇头:“不需要!” 霍闻渊满意地眯起眼,“嗯”了一声,轻而易举地把顾辞拉进卧室,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顾辞还没缓过来,就见霍闻渊转身到衣帽间翻找着什么东西,然后抱出来一床蚕丝薄被,上面还多了一只同材质和色系的枕头,接着径自走过来,扔到床上。 顾辞:“?” 霍闻渊问:“这是之前多余的新被子和新枕头,你不介意吧?” “我不介意……” 顾辞确实对被子和枕头都不介意,但他介意的是:“闻渊哥哥,我也要睡在床上吗?” “不然呢?”霍闻渊反问,“你要睡地上?” 顾辞想说这正是他的想法。但见霍闻渊的脸色有些严肃,便老老实实地跟他还是商量:“我睡觉不太老实嘛,你睡眠也比较浅,我怕影响你休息。” 霍闻渊:“想都别想。” 他语气不太温和地命令:“上去。” 顾辞:“啊……” 没等他“啊”完,霍闻渊又抱起自己的枕头和床被,往书桌旁的沙发走去。 “睡吧。”霍闻渊倒是很没有包袱地往沙发上一躺,“我在这里睡。” 顾辞的声音变了调:“啊?” 他看着霍闻渊悬在沙发上的那截小腿,忍不住道:“闻渊哥哥,你要不还是上来,我睡沙发?” 霍闻渊翻了一个身,傲娇地用后脑勺回绝了他的提议。 顾辞小小声地叹了一口气,在原地犹豫地站了会儿,最终妥协地挪到大床前。本想回头再叫叫霍闻渊,但又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只能轻轻脱掉拖鞋,躺上了霍闻渊的床。 刚躺上去的一瞬间,霍闻渊的气息就全方位地朝他袭来,严丝合缝将他包裹住。顾辞深呼吸一口,感觉更甚了。 ……这跟和霍闻渊睡在一起有什么区别。 他偷偷支起身体,探头打量霍闻渊的动静,不想霍闻渊像是开了天眼似的,明明背对他,却冷不丁发出警告:“是不打算睡觉了吗?” 顾辞吓得心跳漏了一拍,扭捏地“噢”了一声,慢吞吞地拉了灯躺回去。黑暗中,他的指尖拘束地捏着被角,眼睛依然望着霍闻渊的方向。 那个沙发他坐过,宽度可以容纳两个人,长度对他倒是刚好,对霍闻渊却显然捉襟见肘。一想到那么长的腿无处安放,顾辞就有些不安。 这明明是霍闻渊的房间,怎么他变成了那个“鸠占鹊巢”的人? 顾辞竖起耳朵观察霍闻渊的动静,得到的却是极其轻微平缓的呼吸起伏声。 不会吧,真的睡着了吗? 顾辞愁眉苦脸地咬住嘴唇,心中被强烈的不安和愧疚笼罩。翻来覆去烙了十几块顾辞牌小饼干,最后两眼一睁,干脆坐起了身。 ……他的良心实在不允许他这么做。 顾辞小心地掀开被角下床,怀里还抱着刚才睡过的枕头。为了不吵到霍闻渊,干脆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蹑手蹑脚走到沙发旁。 “闻渊哥哥……”他蹲下身,谨慎地靠近霍闻渊的侧脸,用气音问道,“你要不要上床睡?” 霍闻渊没有理他。 顾辞最后再唤了一声,霍闻渊还是没有回复。估计也没有希望让霍闻渊回床上睡了,顾辞下定决心站起,直接挨着霍闻渊躺在了旁边。 好了,这样他的良心好歹能安宁些了。 顾辞美美地准备躺平,刚倒下去,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量阻挡住,随后竟然就那么被托了起来。惊恐往旁边看,霍闻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顾辞的内心有些汗流浃背了。 还没看清霍闻渊是怎么动作的,顾辞感觉自己被提了起来,接着就被单手抱在了空中,吓得他赶紧抱住了霍闻渊结实有力的右臂,双脚不安地晃来晃去。 慌乱中,他的指尖触碰到某处骇人又坚硬的肌肉,意识到是霍闻渊的肩臂,顾辞沉默了。 这力量未免也太强悍了…… 他放弃了挣扎,仍由霍闻渊抱着他走。 直到身陷柔软的床,漫天的熟悉气息铺天盖地笼罩过来,顾辞才回过神。仰头看去,霍闻渊单手撑在他的颈侧,单膝跪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暗色中,他看不太清霍闻渊的脸,只觉声音像海上的迷雾般捉摸不定。 霍闻渊问:“想和我一起睡?” 顾辞想了想,觉得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只是想让霍闻渊睡在床上,其余的都好说。 霍闻渊没回答。顾辞疑惑地偏了偏头,却见对方毫无预兆地伸出手,蜻蜓点水地触了下他的右脸,然后直起了身。 “你说了算。” 顾辞:“?”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右脸,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里有一颗小痣。 这伸手只能隐隐约约见五指的,摸他的痣干嘛? 床的另一侧传来重量,霍闻渊已经躺在了身旁。 “晚安,顾辞。”霍闻渊轻笑道,“你想怎么不老实都可以。” 顾辞:“……” 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红着脸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心跳砰砰个不停,好一阵,才听到自己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就……晚安吧。 互道晚安之后,又能一起迎接崭新的一天。 新一天,顾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被规律的敲门声叫醒。 封管家的声音模糊地传进来: “少爷?您醒了吗?” 顾辞瞬间惊醒,意识到自己还在霍闻渊的房间,想要立刻起身,却发现身体被什么压制住,怎么也动弹不得。 顺势看去,顾辞呼吸都屏住了。 霍闻渊面朝向他,睡颜依旧英俊深邃,左手正沉甸甸地搭在他的腰间。 不太妙的是……他不仅躺在霍闻渊的右臂上,整个人都还窝在霍闻渊的怀中,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这糟糕的姿势。 想到封管家还在门外,顾辞也顾不上其他了,用尽全力撇开霍闻渊的手,跳下床打开了门。 封管家:“?” “小辞!”封管家本来眉头紧皱,看见他反而格外惊喜,“正道你去哪里了!” 平时顾辞起床都很准时,今天却反常地没有起来。封管家担心出事,去顾辞房间寻过,不想不仅没人,手机也没有接,这才来想来问一问霍闻渊。 结果顾辞也在这里。 意识到让封管家担心了,顾辞愧疚道:“对不起封叔叔,昨天卧室停电,我到闻渊哥哥卧室休息了。” “啊,居然停电了?”封管家先是惊讶,随后意识到什么,慈爱地看向顾辞:“你想在哪里休息都没关系的,只是也不用害怕打扰或者麻烦,以后遇到这种问题,随时都可以找封叔叔。” 他看了眼床上满脸不耐的霍少爷,道:“你和少爷收拾好下楼吧,我待会儿就安排人来检修。” 顾辞道过谢,转过头,恰好跟醒来的霍闻渊四目相对。 “早呀闻渊哥哥!” 霍闻渊面容古怪地起床,径直走进了卫生间,过了有一阵才出来。 “是不怎么老实。”换好衣服的他惜字如金地点评道。 顾辞以为霍闻渊在怪他,顿时茫然无措地愣在原地。 见他呆着不动,霍闻渊过来牵他的手,装作不经意道:“昨晚抓我的手抓得那么牢,睡迷糊了还非让我给你当枕头,现在清醒了,没这么嚣张了?” 顾辞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然后意识到什么,又无地自容地垂了下去,语气充满歉意:“对不起……” 简直是晴天霹雳。 霍闻渊却悠然道:“逗你的。” 顾辞又睁圆了眼睛:“昂?” 霍闻渊说:“你睡觉很乖。” 顾辞当然做什么都很乖,是他霍闻渊自愿这样的- 几天后的晚自习课间,备受一班同学期待的月考成绩终于揭晓。 商最蹲在顾辞旁边,手里攥着自己的成绩单迟迟不敢打开,尤其周围还围了一圈“虎视眈眈”的围观群众。 “快看啊商最!”有人开始催促,“我快要急死啦!” “就是!”其他同学也附和,“我们的命运都掌握在你的手中啊啊啊!爆点惊喜好吗?” 商最恼怒地盖住自己的成绩单:“急什么急!我这就看!” 他骂骂咧咧地拿起自己的成绩单,只瞟到某一科的成绩,倒吸一口凉气。 “我不敢看了,算了,小顾辞,你帮我看吧。” 成绩单塞进了顾辞手里。 顾辞:“啊?” 商最哀求道:“太折磨心脏了,你就帮我看看吧,小顾辞~” 顾辞只好答应,展开成绩单,眉头小心一挑。 围观群众的心都揪了起来。 顾辞浏览完商最的所有成绩,目光停留在总排名那里,缓缓道:“商最同学本次排名……” 教室里的眼睛齐刷刷地将他盯着,顾辞看了眼商最,微笑道:“恭喜你呀商最,第四百三十二名,进步了六十八名。” 商最:“呀!呼!” 他瞬间忘记了刚才的窘迫,雄赳赳气昂昂站起来,双手往上煽动,享受着同学们的称赞和欢呼。 全班出游计划已经成功了百分之五十! “我太爱你了小顾辞!”商最一把搂过顾辞,抱着他摇晃,“今晚请你们去老陈记吃小龙虾!” 他转过去对两耳不闻窗外的霍闻渊道:“霍狗,你也一起!看你这样子就没吃过路边摊,这次带你去体验体验啊!” 霍闻渊将压根没打开过的成绩单放进抽屉,冷冷道:“不感兴趣。” “哦?”商最已经逐渐研究出了拿捏霍闻渊的技巧,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刻意拍了拍顾辞的肩膀,“我们小顾辞也要去呢!” 霍闻渊果然停顿了一下,转过头,顾辞正抿着嘴唇对着他笑。 霍闻渊:“……知道了。” 商最故意问:“‘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霍闻渊:“去。” 商最的猜想被印证了:只要搬出顾辞,霍闻渊绝对不会拒绝。 他振臂高呼道:“耶斯!那我们说好了……” 话没说完,曲直抱着篮球从外面回来,刚好听到后半截,当即加入讨论:“说好了什么!你们要去哪儿!” 商最没好气道:“您管得着吗?回家待着吧。人家两位可是我的恩师!” 曲直一听不服了:“那我不也给你讲了题吗?你不敢半夜骚扰霍闻渊,是谁不堪其扰……” 商最脸色大变,赶紧捂住他嘴:“去去去!堵不住你的嘴还!” 说完心虚地挽着顾辞去厕所。 经过本楼层的年级学科光荣榜,见那么多人围观,商最也起了兴趣,拉着顾辞挤过去看。还没看到名字,就听有人议论道:“笑死,终于有霍神吃瘪的一天了……” “就是啊哈哈哈,每一门学科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就除了生物第二,看来这方面只有顾辞能压一压他了……” “语文135?我们真的做的是同一套卷子吗?顾辞真的好厉害啊,长得好看成绩又好,还要不要我们活了?” 商最兴奋地晃顾辞的手臂:“小顾辞,他们在称赞你诶!” 顾辞不好意思地说:“大家都过誉了,也没有这么夸张啦。” 他拉着商最打算退出去,却被一道清澈的男声叫住。 “顾辞学长!” 顾辞惊讶回头,一个高大的娃娃脸男生冲他笑了笑,红着脸说:“学长你好,我是高一年级的,之前一直听说你的大名,特别特别欣赏你。” “我也很喜欢生物,之后也打算参加生物竞赛,方便加一个你的微信,以后请教交流吗?” 顾辞见他表情诚挚,正想报出自己的微信号,商最先“哼”了一声,挡在他面前:“这样的场面我见多了哈,有问题找老师,休想当着我的面要他微信。” 娃娃脸男生急了,开口想要辩解,却见商最拉着顾辞就走,只能看着顾辞的背影遗憾。 走出一段距离,顾辞回过头,疑惑地问:“商最,我看他挺真诚的,为什么要拒绝?” 再说……男同学也没什么别的目的吧,加微信应该就是纯粹交流经验什么的。 商最看向顾辞晶莹剔透的大眼睛,不忍道:“顾辞,你好单纯。男同学就不会有其他目的了吗?” “你看好了。” 回到教室,他冲顾辞使了个眼色,然后走过去敲了敲霍闻渊的桌子,道:“刚刚有个小学弟想要顾辞微信。” 在被霍闻渊用眼神杀死之前,商最接着补充:“但我帮你阻止了,是不是该好好感谢一下我?” 顾辞:“?”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向来懒得理人的霍闻渊终于舍得抬起眼:“你想怎么谢?” 商最转转眼珠:“最新款的游戏手柄,海外版。” 霍闻渊:“成交。” 目睹一切的顾辞惊呆了。 商最回到位置,俯下身跟他说悄悄话:“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吧?” 顾辞也俯下身,昂着脑袋想了想,猜测其中的关联:“因为隐私安全?” 商最被呛了一下,决定举例子。他掏出手机,找到一张照片给顾辞展示:“让我考考你,这两个男生是在做什么?” 顾辞凑过去认真地观察一阵,是两个男生手牵手压马路,于是答道:“散步?” 商最像顾辞给他讲题般循循善诱:“那么他们是什么关系?” 顾辞:“好朋友?” 商最:“你家好朋友手牵手啊?” 顾辞思考了一阵,点头:“不可以吗?” 他有时候也和霍闻渊牵手呀。 商最觉得有义务给单纯的小天使科普一下性取向的多样性。 他又找出一张图片:“那这个呢?” 顾辞好奇地望过去,这次只看了一眼,就惊慌失措地捂住眼睛,脸颊迅速熟了个透。 商最觉得这个一定很形象,都亲嘴了,总不能是朋友了吧? 顾辞睫毛发颤,超级小声地问:“两个男生为什么要亲吻?” 商最道出主旨:“他们是情侣,男的也可以喜欢男的啊。” 顾辞大脑宕机了,宛然进入了新世界。 活了十七年,他居然第一次知道男生也可以和男生在一起的? “所以霍狗刚刚那副反应。”他沾沾自喜道,“我算发现了,霍闻渊不是你亲哥胜似亲哥,就跟我哥一样。” “只要和你有关的,他都看得格外紧。” 今晚霍闻渊的两次回应都足以证明,他的猜想没错。 ——霍闻渊就是个“弟控”……哦不,“顾辞控”!这种人往往占有欲极强,警惕性也极高,生怕哪里有什么黄毛窜出来,把自己家水灵灵的大白菜给拱了。 经过商最的科普,顾辞的情感观的确受到了一定冲击,好在他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向来很快,虽然有惊诧,却并没有到世界观崩塌的程度。 既然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那么他们自然也有选择爱谁的权利,这些都无可厚非。虽然他并不是同类,但也同样尊重祝福。 只是……霍闻渊和商最可能把他想得太受欢迎了,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找他要联系方式都是出于喜欢?万一只是单纯地想交个朋友呢? 晚自习结束,一行人抵达老陈记烧烤店。 这家烧烤店开了几十年,位于西辰和隔壁中学之间,深受两所学校师生和周边居民的喜欢,还不到十点半,里里外外都坐了不少桌客人。 看得出商最是这里的常客,老板百忙中还抽空过来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引着他们到了提前预留的蓝色篷帐下,热情地吆喝上菜。 商最把曲直赶到对面,拉着顾辞坐下。三个人都落了座,只有霍闻渊还一脸审视地站在原地,看向那只虽干净但使用痕迹明显的塑料板凳,商最悟了: 少爷估计从来没坐过这种板凳,洁癖犯了。 正想问问老板有没有新一点的凳子,下一刻,却见霍闻渊表情如常地坐在了顾辞旁边,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商最:“?” 跟顾辞在一起,洁癖都没有了吗? 不久,鲜香四溢的冰镇小龙虾就端了过来。商最戴上手套,熟练地挑了个大的小龙虾剥开,将饱满的虾肉放进顾辞的碗中:“感谢顾老师教学之恩!” 顾辞眼睛亮晶晶的,合拢掌心:“谢谢商最~” 曲直:“那我呢?” 商最:“你没长手吗?” 曲直:“#$%**……” 两人你来我往地斗着嘴,时不时还要拉着顾辞评理。顾辞习以为常地在旁边观战,时不时插嘴控制战局,等缓过来,碗里已经堆了一大堆剥好的小龙虾。 顾辞:“?” 这是什么时候堆在他碗里的? 侧过脸,顾辞破案了。 霍闻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手套,慢条斯理地理着龙虾壳,完整地将虾肉剥离,然后放进顾辞碗里。 顾辞赶紧制止:“闻渊哥哥,你不用帮我剥的!我自己来吧!” 霍闻渊不吃就算了,还专门给他剥虾,这像什么话。 霍闻渊却手上动作不停,语气不容置喙:“你专心吃,我给你剥。” 商最被顾辞碗里的小山吸引了目光,望向霍闻渊手边如解剖手术般摆放整齐的虾壳,瞠目结舌:“我靠,霍闻渊,第一次发现你还有当男保姆的天赋!” 曲直也忍不住调侃:“我算是发现了,这么多年,就只有顾辞把你拿捏得死死的。” 顾辞觉得这个玩笑有点过了,却听霍闻渊爽快地承认道:“我愿意,有意见?” 商最&曲直:“?” 这话从霍闻渊嘴里说出来,还是中文吗?再说,他们敢有意见? 商最坐过去戳了戳曲直,跟他咬耳朵:“曲直,你觉不觉得霍狗对顾辞太上心了?” 曲直打量了眼对面聊天的两个人,耸了耸肩,严肃道:“觉得啊,我以前还觉得他们骨科呢。” 商最:“……”又不是亲兄弟,又不是男同,搞什么骨科。 “那还是不至于,我只是感觉,霍狗对顾辞的占有欲也太强了,比我哥还护崽。” 曲直摊手:“很正常嘛,顾辞长得跟洋娃娃似的,性格那么乖,我要跟他住一起,我也护。不对,我不住一起,也护。” 话音刚落,桌前走来一堆人。 霍闻渊刚离开座位去洗手,顾辞正埋头专心消灭着他投喂的小龙虾,再抬头,眼前突然多了一道微信二维码。再往上看,一个染着黄毛高高瘦瘦的精神小伙正站在对面,吐着烟圈冲他邪笑。 顾辞瞳孔震惊了一下,拿起纸巾擦嘴,惊恐地问:“这是……” 精神小伙后面还跟着五六个高矮各异的地痞流氓,在一边流里流气地帮腔:“小美人,我们老大想找你要个微信,给个面子呗?” 顾辞往后缩了缩,摆手拒绝:“不用了……我不太方便。” 他拒绝得很明确了,精神小伙却死皮赖脸地纠缠:“还是加个好友嘛,你看我长得也不错,还有这么多兄弟,做我男朋友,以后这片不敢有人找你麻烦。” 顾辞:坏了,商最说得没错,真有同性想要他当男朋友。 他犹豫地问:“……如果是你找我麻烦呢?” 这么多人围过来要微信,真的不是在找茬吗? “人家都说了不给啊!”曲直第一时间拍桌子站起,发现那个黄毛居然比他还高一截,偷偷踮起脚说,“请不要打扰我们吃饭,谢谢。” 商最也过去挡在顾辞面前:“就是就是!” 精神小伙面露不爽:“我今天还真要他的微信,怎么了?不给我微信,你们谁也别想走。” 身后的小弟挑衅地挽起了袖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商最:“……” 他转过去问顾辞:“你打过架吗?” 顾辞摇头。 于是又问曲直:“你呢?” 曲直:“我只是不穿校服,从不打架斗殴。” “但是……”他手指一抬,指向刚从洗手归来的霍闻渊,提供了建议。 “他一个人至少可以打五个。” 在场所有人都抬起眼,视线投向那个从楼梯上走下的少年。少年眉目间泛着冷意,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年纪不大,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尤其是那股不符合年龄的狠意,让人不禁后背发紧。 他走到顾辞身旁,搂住他的肩膀,毫不畏惧地直视精神小伙:“有什么事?” 小弟们谨慎征求精神小伙的意见:“大哥,要干架吗?” 精神小伙忌惮周围还有人,咬紧后槽牙:“走,在别处等他们!” 几个流氓转身走人,顾辞松了一口气。霍闻渊轻拍他的后背,关切地问:“吓到了?” 顾辞摇头:“还好,多亏了你们。” “我倒是被吓鼠了。”商最忍不住吐槽,“幸亏你来了,我们几个都没打过架,要真打起来,估计都得被揍得鼻青脸肿。” 霍闻渊意有所指:“不是有一个抗揍的吗?” 曲直默默举手:“我想大概说的是我……不对,霍闻渊你什么意思!” 总算是有惊无险,夜色已深,几个人结完账往停车的地方走去。烧烤店和学校之间有一条年代久远的窄巷,车辆不好开进来,只能停在巷口等他们。 顾辞和商最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依旧不对付的曲直和霍闻渊,昏暗的灯光下,四个人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青石板巷砖。 渐渐的,地面上多了几道影子。 顾辞停住脚步,刚刚碰到过的那几个流氓挡住了前路,回过头,身后也不怀好意地站着两个人。 商最忍不住惊叫:“天啊!你们怎么还没死心?” 为首的精神小伙质问:“换你对一个帅哥一见钟情,能马上死心吗?” 商最昂首挺胸:“我是直的。” 曲直紧跟其后:“没错,我也是。” 顾辞不懂但照做:“……好巧,我应该也是?” 霍闻渊站在身后,一声不吭。 精神小伙:“?” “你们玩儿我呢?”他看向顾辞精致漂亮的五官,“这么好看能是直的?” 顾辞再次明确:“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骗你,也不会答应你的。今天太晚了,让我们先回去吧。” 精神小伙狰狞了一下,掏出了手中的折叠刀:“你当我们吃素的啊?我们是地痞诶!我们是流氓诶!” “兄弟们,给这群学生颜色瞧瞧!” 他准备亲自收拾顾辞,不想手刚要伸向那张细皮嫩肉的白脸,一只脚横踢过来,直接将他的手踹飞。 “我靠!”他急忙托着痛得快失去知觉的手,后退几步,看清了踢他的人,怒不可遏下命令,“先打脸最好看和最臭的那两个!” 小弟们一窝蜂地朝顾辞和霍闻渊涌去。 “老霍,小心!”商最想起霍闻渊不能和别人直接肢体接触,从包里扒拉出一条才买的老花丝巾,“接住!” 薄如蝉翼的昂贵丝巾在缓缓在空中飘舞,蒙住了某个混混的眼睛。 霍闻渊:“……” 头一次没忍住,骂道:“接你个头。” 疾风吹过,刚才被蒙住眼的混混已经扔掉丝巾,挥舞着木棍从身后袭来,霍闻渊灵敏地拉着顾辞闪过,又是一脚便将他的木棍连带本人一起扫飞。 曲直看入迷了,身临其境道:“好像又回到了我被毒打的日子……” 霍闻渊始终把顾辞护在后面,游刃有余地躲过一次次攻击,顺带还解决了即将痛扁商最的木板。 接近五厘米的木板直接被踢穿,裂成了两半。 “我去,帅呆了啊!”商最惊呼一声,从旁边找了个竹竿,“霍少,接住!” 霍闻渊精准了接住竹竿,先是逐个击落混混们手中的武器,然后瞄准他们的小腿、膝盖、屁股…… 三分钟后,六个混混狼狈地跪趴在地面上,嘴里哀声连天,怎么也不敢相信被一个高中生拿着根竹竿撂倒了。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 身后忽然警铃大作,霍闻渊手疾眼快地牵起顾辞,对商最和曲直道:“走!” 夏夜小巷,晚风爽朗,身后是红蓝闪烁的灯光,脚下是惊恐慌乱的流氓,少年们迎着风,神采飞扬地牵着手朝巷口跑去,一直到眼前重新出现霓虹灯牌和车辆。 几个人喘息着停下脚步,相视一眼,又忍不住笑开。 “多亏小顾辞报了警。”商最气喘吁吁地用掌心撑着大腿,“还有老霍,救命之恩啊。” 曲直双手抱拳:“算是知道我姐为什么沉迷于霍闻渊无法自拔了,大恩不言谢。” 直到上了车,顾辞和霍闻渊牵着的手依然没离开。 封管家在前面道:“少爷,警察已经到了,除了我们,其他两家也派了人去。” 霍闻渊点头:“辛苦了。” 迟疑片刻,他又道:“封管家,今晚的事不要告诉霍骁。” 封管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看向他和顾辞相握的手:“您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吧?有没有和谁接触过?” 霍闻渊语气笃定:“没有。” 顾辞听完想将手从霍闻渊掌心抽出来,却被他死死握住,还低声警告道:“别动。” “闻渊哥哥……”顾辞动了动手指,小声劝道,“我给你检查检查。” 霍闻渊仍旧扣紧了他的指间不肯放。 顾辞就这么被霍闻渊一直牵着,直到被带进他的卧室。早上才见过的小希从书架上爬下来,好奇地探了探脑袋,又亲昵地冲顾辞摆尾巴。 关上房门,霍闻渊这才松开手,道:“来吧。” 顾辞的眼神从小希身上挪开,问霍闻渊:“来……什么?” 霍闻渊反问:“不是要检查吗?” 他坦然地伸展开双臂,一副任由顾辞察看的态势:“想检查哪里都可以。” 顾辞没听出里面的歧义,乖顺道:“啊……好,好的。” 他挠了挠脸颊,尴尬地面向霍闻渊,却不知道从何检查起。偏偏霍闻渊还一直等待着,只好先拉过他的左手,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红斑或者异常。 顾辞越看心里越没底,说:“要不……我们还是请杨医生吧?” 霍闻渊知道顾辞最怕什么,找了个理由:“这么晚请杨医生,恐怕会打扰他。” 顾辞觉得有道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给霍闻渊做检查。 说是“检查”,其实也只是看看霍闻渊的皮肤有没有过敏迹象,确定没有后,顾辞红着脸后退:“可以了。” 霍闻渊点点头,臂膀却还保持着张开的姿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顾辞提醒道:“可以放手了,闻渊哥哥。” 霍闻渊没说话,往前走了两步,将他搂进了怀里。 顾辞:“!” 霍闻渊紧紧地抱住他,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喃喃,竟然透露着一丝犹疑:“你以后会和别人在一起吗,顾辞?” 顾辞感觉都要被搂得喘不过气:“闻渊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感受到了霍闻渊的情绪,他安慰道:“我当然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呀,这是我们的承诺。” 霍闻渊无声地笑了笑,侧脸磨蹭着顾辞的耳边,坦率道:“可我还是不满足。” 一想到顾辞以后会和别的女生恋爱、结婚,甚至生子,他就郁闷得快要发疯,完全不敢再细想下去。 但他又很清楚,他并没有办法自私地将顾辞永远留在自己身边。顾辞那么受欢迎,身边什么时候都不缺追求者,他不能随时都抵御住这些威胁。 ……最近是怎么了? 为什么时不时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 他听见自己说:“再陪我久一点吧,顾辞。” 顾辞道:“当然没问题呀,闻渊哥哥,不管在哪里,你都是我的哥哥。” 想起商最说的那些话,他补充道:“就像商最说的,虽然你不是我的你亲哥哥,但胜似亲哥哥。” 霍闻渊:“……” 他冷着脸说:“以后不要随意答应别人加微信或者交朋友的请求。” 顾辞点头:“我没有呀。” 霍闻渊:“有喜欢的人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顾辞反搂住霍闻渊,哄道:“放心吧闻渊哥哥,以后要是有喜欢的人,我会第一时间提前跟你分享的,凡是你不允许的都不可以!” 霍闻渊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顾辞轻声提醒:“现在可以将我放开了吗?” 霍闻渊不舍地将他松开:“抱歉。” “没关系的。”顾辞脸上漾起酒窝,眼睛又弯又甜,“那我去休息啦,晚安。” 得到霍闻渊的应允,顾辞往前走了两步,打开门之前,又转过身,飞快地扑过来抱住霍闻渊。 霍闻渊整个人都僵直了。 顾辞仰起头对他笑:“闻渊哥哥,你以后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也要给我说哦!我也可以给你把关的!” 霍闻渊表情微怔,刚想要伸手把顾辞抱住,顾辞却已经轻快地松开他,关上房门前,还对他眨了眨眼。 “……” 霍闻渊盯着门口的方向,目光沉沉。 瞬间,地动山摇。 第35章 阵雨 顾辞的世界晴朗了。 七月流火, 如火如荼筹备中的运动会即将到来,顾辞的内心却逐渐有些紧张。 之前报名被抽中的时候感觉还好,但越临近比赛,又隐约地开始忐忑和担心, 毕竟那可是3000米……他已经很久没有长跑过, 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坚持下来? 说起长跑, 顾辞跟这项运动的渊源还不浅。顾爸爸特种军人出身, 退役后执行了几年机要任务, 后来义无反顾追随在霍先生身边, 因为工作需要,每天都要风雨无阻地晨跑十公里,闲暇休假时也会参加参加马拉松。顾辞就是在他的耳濡目染下有的基础, 初一的时候还被体训队教练挖掘过。 顾爸爸倒很尊重顾辞的意见, 不过顾辞本人婉拒了。他想自己或许不缺耐性,但并不时刻都喜欢竞技。再说……长跑还是很累的, 他可能走不了这条路线,将来体训和比赛要花很多时间,那就没有时间做最爱的数学题了。 现在的顾辞无比感谢当初的自己作出的决定,否则差点就变成了每天在操场驰骋的体育生, 更没有时间学习。但现在的问题是……即使不是体育生,他也得跑下这3000米。 这不仅代表个人, 还代表班级的荣誉。 课间,顾辞有些心不在焉地撑着下巴, 盯着霍闻渊手里的金融管理学发呆。从年初开始, 霍叔叔就给霍闻渊新增了金融管理的课程,霍闻渊的周末几乎被各种各样的培训占满,就连顾辞也没能幸免, 由着兴趣选了一门插花课,上个暑假才结课。 顾辞的思绪越飘越远,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手肘都快滑到霍闻渊的课桌,肘关节随着惯性溜啊溜,最后直接撞到了霍闻渊的书上。 “啊!”顾辞小声惊呼,快速回过神把手放平,转头对上了霍闻渊波澜不惊的眼。 “不好意思闻渊哥哥!”顾辞连忙道歉,“我刚刚走神了……” 霍闻渊翻起他的手肘检查,问:“撞疼了没有?” 顾辞连忙摇头:“完全没有。” 霍闻渊觉得顾辞有时还真是呆得可爱,勾起唇问:“那你走神是在想什么?” 顾辞低下眼神,诚实地说:“我在想3000米要是跑不下来,没有拿到好名次该怎么办。” 霍闻渊眉头轻挑,似乎没想到顾辞的烦恼如此简单:“就这个吗?” 顾辞的烦恼还真就如此简单,他叹了口气,叠起双手趴在课桌上,偏着脑袋朝向霍闻渊,眼底透露着一丝迷茫:“要不要今天去练习一下……要真跑倒数可就糗大了。” 顾辞在这儿可纠结了,可霍闻渊却趁他不备揉了揉他的头安慰:“你肯站在那里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勇敢了。” 顾辞:“嗷?” 这也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优点吗? 此刻的霍闻渊宛然他的铁杆粉丝,无脑夸赞道:“你很棒,不用想那么多。” 顾辞一听脸热了,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埋进手心。但不得不说,霍闻渊的话还真起了作用,至少他现在并没有刚才那么焦虑了,只是期待比赛赶紧到来,颇有点“早结束早解放”的心态。 中午,谢不弱在教室和他们商量运动会的开幕式形式,讲台大屏上展示了前期提过的三个方案,分别是汉服古韵路线、玩偶搞笑路线,还有骑士公主华丽路线。 谢不弱拿起教尺站在下面:“祖宗们,见证结果的时候到了,你们pick哪一个?” 一个寸头男生激动地说:“那肯定是第一个啊!快哉快哉,小生应在江湖悠悠~” 商最忍不住怼道:“哪里来的古风小生!” “蟹bro,我pick第三个,骑士公主,多浪漫啊!很符合我们班的基调!” 谢不弱一抹脑门:“就你小嘴叭叭,你们一个人能代表那么多意见吗?老规矩,举手投票。选第一个的举手!” 三次表决下来,居然平票。 谢不弱向来讲究公平公正,最后直接大手一挥:“那三套都要,你们各穿各的吧……” 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就被台下的欢呼声淹没,不得不敲敲讲台强调:“另一个文体委员要去帮忙彩排,商最,你最激动,就去负责租衣服,不过鉴于你数学不好,学习委员也一起吧。” 他看向顾辞:“顾辞,你可以吗?” 顾辞点头:“没问题!” 下午自由活动时间,顾辞一一统计好同学们的需求和尺码,跟商最前往学校附近的服装社租衣服。 出发之前,霍闻渊叫住他:“需要我一起吗?” 顾辞觉得没必要麻烦他,于是笑着摇头:“不用的,我和商最可以的!” 霍闻渊只好笑道:“好,等你回来。” 向门卫出示了出校证明,顾辞和商最来到服装社,说明了需要的服装款式和数量,服装社的老板人特别热情,立马就去给他们拿样服。 商最摸着一件中世纪的骑士服打量:“小顾辞,你为什么不投骑士公主这套?这小肩小腰的,我觉得特别衬你。” 顾辞笑着解释:“我觉得玩偶服也不错呀,可可爱爱的。” 商最点点头,恰好老板拿出了样服,两个人确定款式后又提供了数量和尺码,还给老板商议了友情价,很快敲定了服装的事情。 “不愧是你啊小顾辞!”商最冲他竖了一个大拇指,“难怪蟹bro要让你来,条理清晰,还便宜了这么多!” 顾辞摇摇头:“我也是试试啦,对比了下确实有浮动空间。而且是老板人好,我们才有机会的。” 和老板道别,两个人手挽着手回学校,刚走出门口不远,空中忽然下起了雨,阵势还不算小。 “我去!”商最手挡在头上骂了一声,“怎么刚出门就下雨?” 顾辞环视四周,只发现有一处孤零零的公交车站可以躲一躲,赶紧拉着商最快跑过去,到了车站里,两个人的头发和校服都几乎湿了个透。 商最狼狈地整理头发,看向站台外压根没有停下态势的大雨,瞪眼道:“这雨咋还越下越大而来?” 顾辞也有些发愁,但还是安抚道:“是有点大,我们再等等吧,会停的。” 这处公交站台不大,平时利用频率不高,连坐的位置都没有,两个人只好就那么干站着等,商最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把手机带出来。 五分钟后。 商最蹲在地上吐槽:“这雨比下得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还大……” 雨下得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往沥青地面上砸,很快,路边已经积攒了一层积水。眼前水雾茫茫,偶尔有公交车停留,开走,除此之外,只有他们两个人,连路人和出租车都没个影儿。 商最腿都蹲麻了,起来活动活动,索性破罐子破摔:“小顾辞,要不豁出去了,反正离学校只有七八百米,要不我们冲?” 顾辞犹疑地问:“你……确定吗?” 商最:“……” 算了,这雨感觉能打人。 顾辞劝道:“再等等吧,反正也不赶时间的,万一等下雨就小了呢?” 他望着丝毫没有减缓趋势的降雨,对于什么时候会停确实也没底。 刚说完,商最忽然发现了什么,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叫。 “小顾辞,你快看!” 顾辞跟着商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愣住。远处,一辆黑色的汽车朝他们驶来,所过之处,激起一阵不小的水花。 很快,顾辞知道商最惊讶的是什么。 ……那辆车的车牌号,他再熟悉不过。 汽车缓缓在他们面前停下,随后,车门打开。 一把黑色的大伞在空中展开,相貌冷峻的男生从车上下来,就那么长身玉立站在他的对面。 四周忽然安静了,顾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喉咙哽咽了一下:“闻……” 霍闻渊将手中的另一把伞递给商最,紧紧搂住顾辞的肩膀,雨伞倾斜,为他撑起了一片天空。 顾辞的世界晴朗了。 瓢泼大雨终于被隔绝在车外,封管家转过来问:“小辞、商少爷,先送你们回去换衣服吗?刚刚少爷已经跟谢老师申请过了。” 顾辞盯着自己湿透了的校服,目前好像也只有这样。 将商最送回家后,汽车朝霍家的方向驶去。 顾辞盯着霍闻渊,问:“封叔叔、闻渊哥哥,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封管家微妙地扶了一下眼镜,清了清嗓子说:“还不是少……” “封管家。”霍闻渊出声打断了他。 封管家只好改变自己的说辞:“刚好路过。” 明明转来转去找了几遍,还去了一趟服装社,也就是少爷眼尖,才在这处隐蔽的小公交车站发现了两个小可怜。 “对了,少爷。”封管家想到什么,“孙家小少爷这周末生日晚宴邀请了您,要去吗?” “不去。”霍闻渊拒绝的很坚决,语气也极不耐,“不是说了,和他有关的事情都别来烦我吗?” 封管家尴尬点头:“确实,只是夫人和他的母亲算是远方表亲,关系还可以,所以……” 霍闻渊:“那是我母亲的事,与我无关。” 封管家连连称是:“那我回去就回绝。不过听说……” 揣测了下少爷的想法,他识趣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回到家,顾辞冲了个澡,又换了套衣服,总算和湿哒哒的雨水告了个别,重新变成了干爽的小顾辞。 正擦着头发,卧室门被敲了敲。顾辞停下手中的动作,脆生生地说了句“请进”。 他探出头,正好和霍闻渊对了个正着。霍闻渊将手中的姜汤放到桌上,径直走过去拿起干发巾,无比自然地给他擦起了头发。 “啊……”顾辞觉得老这样让霍闻渊给他擦头发也不太好,想要接过他手中的毛巾,“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霍闻渊睨他:“别动。” 顾辞只好听话地放下了手,尴尬地动了动。 “刚刚让厨房煮了姜汤,待会记得喝了。”霍闻渊的手不经意擦过他的耳边,“还有……” 他犹豫片刻,道:“那个姓孙的,我不喜欢,也不会去他的生日宴。” 顾辞先是点头,他刚刚在车上听到过封叔叔说这件事,但随后,他又愣住。 ……不对,他又不认识孙家的少爷,霍闻渊为什么要对他解释? 霍闻渊猜出他的想法,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任何事都不想对你隐瞒。” 顾辞:“……” 怎么这句解释听起来怪怪的? 可其实,他也不是什么事都非要求知道,不然……显得他也挺小气的。 顾辞低下头,小口小口地抿着热气腾腾的姜汤,道:“你也有自己的自由。” 霍闻渊揉揉他的脑袋:“嗯,我知道。” 但不巧,他只是恰巧想将这自由拱手交予顾辞,而已。 换完衣服,在顾辞的坚持下,他们还是回了学校。服装社的老板效率很快,晚自习的课间时间,亲自将服装送到了教室。 “基本是按照两位同学提供的数量和尺码来的,但是……”老板满怀歉意地对顾辞和商最解释,“有两套玩偶服被我最近收留的流浪猫抓坏弄脏了,符合尺寸的只有两套公主服……你们看……” 顾辞先是惆怅了一下,对老板道:“没关系,我们先对一对。” 和商最清点了一遍,顾辞发现被抓坏的两套玩偶服刚好是小码,也就对应着有两位女生的需求不能被满足。但征求了她们的意见,都不愿意穿公主服,倒有一个提出愿意穿骑士服。 顾辞和商最滞住了,两个人在门口做最后的决议。 商最问:“要不我再求一求那些姑奶奶?” “公主裙咋了,公主裙也挺好看的啊!要不是我是男的,我就穿!” 顾辞摇头:“我们刚刚才征求过她们的意见呀,主要是明天就要彩排了,也没什么时间……” 商最知道顾辞的顾虑,想来想去,忽然有了灵感,直勾勾地盯着顾辞:“要不……把衣服让给她们,我俩穿?” 顾辞:“……嗷嗷嗷?” 第36章 第一 “我的公主。” 在商最的极力劝说下, 顾辞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但还是同意了他的方案:他的中号玩偶服、商最的中号骑士服给两位女生,而他和商最……穿小号公主服。 顾辞倒不是怀疑两个男生穿公主裙的合理性,而是在怀疑……小号的裙子, 他们真的能穿得下吗? 商最瞄了眼顾辞校服衬衫勾勒出的细腰, 非常有信心地说:“我跳了这么多年的舞, 不会看错, 试试不就知道了?” 顾辞看向教室里的其他同学, 服装分发后, 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试穿起了服装,顾辞拎着手里的口袋,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现在知道哪里不对了:两个男生穿公主裙, 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环绕操场, 天呐…… 四周传来一阵轰动,回头看去, 商最已经激动地当场套上了裙子,吸引来一众惊叹的目光。因为身体高挑纤细,倒还真的能穿下最小号,听到周围的欢呼和起哄声, 商最甚至还甚至还高兴得提着裙摆转了几圈。 顾辞有些笑不出来。 让他在教室当场换裙子还是有些羞耻,想到这里, 他将求助的目光放在了霍闻渊身上。 “闻渊哥哥……”他伸出细嫩的手指,戳了戳霍闻渊的小臂, “可以陪我去卫生间换一下衣服吗?” 霍闻渊抬眸看他, 眼神温柔:“好。” 顾辞一路都埋着头走路,逃也似地往卫生间走,霍闻渊悠哉悠哉地提着口袋跟在身后, 急得他忍不住回头催促。 “快点呀,闻渊哥哥。” 霍闻渊翘起唇角:“来了。” 走到卫生间,没有看到什么同学,顾辞松了一口气,赶紧朝霍闻渊挥手示意他过来。 关上隔间的门,顾辞又发现了不对劲。 ……他和霍闻渊两个人在一个隔间里? 狭小的空间内,顾辞和霍闻渊相对而站,胸口紧紧贴在一起,也就是留了个可供抬手的距离。 顾辞仰起头,擦过霍闻渊的下巴,眼神不禁闪过明显的慌乱。 天呐……他开始打起退堂鼓,小声对霍闻渊道:“太挤了,要不你先出去?” 霍闻渊眼梢微抬,还未出声,隔间外居然响起了三两个同班男生的声音。 “哎哟曲直,你那个玩偶服要笑死我啊,太丑了吧!” 曲直不以为意道:“那怎么了?就是一个字,玩!你看商最,还女装呢哈哈哈哈哈!” 顾辞逃避地耷拉下了脑袋,听到这个就忍不住发愁。 “哎哟不行,我要上厕所!”说着说着,外面有个男生跑近了些,竟然径直朝他们这个隔间走来,推了推门。 门跟着晃了晃,顾辞惊恐地看着门缝下的影子,悄悄挪了挪脚步,和霍闻渊的身影重叠。 发现里面有人不重要,但要是发现有两个人就奇怪了。顾辞在心里默默哀求,希望那位同学能放弃他们,赶紧找到心仪的隔间。 还好,那位同学并不执着,咕哝了几句就往对面去了。顾辞吓出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往上看,霍闻渊居然还在肆无忌惮的笑。 顾辞:“?” 他是真的生气了,小发雷霆地瞪着霍闻渊,却见他嘴唇张开,似乎还要说话。 “!”顾辞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竖在自己的唇边,示意要安静。 霍闻渊点点头,鼻息恣意地闯进顾辞的掌心,让他忍不住手腕发颤,渐渐都快有些抬不住。保持着这个姿势坚持了几分钟,终于等到卫生间的男生都离开。 顾辞松了一口气,感觉也没什么换衣服的欲望了。 从卫生间出来,顾辞满脸羞得通红,明明都降温了,感觉比夏天的时候还热,明明洗过手了还觉得手心发烫。 霍闻渊闲散地跟在身后,看着镜子里的顾辞:“不换了么?” 顾辞盯着自己红了个透的脸颊和耳尖,说什么也不肯换了。 霍闻渊这才以一副事后者的姿态道:“怎么不去我的休息室换?” 顾辞:“……” 怎么忘了这个地方!那刚刚这么窘迫是为了什么呜呜呜…… 霍闻渊眼里匿着毫不遮掩的笑,拉着顾辞的手,把他带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灯光打开,反锁房门,霍闻渊抱着手臂道:“可以换了。” 顾辞接过服装,小声而警惕地对霍闻渊说:“闻渊哥哥,你可以……” 话未说完,霍闻渊已经自觉转了过去。 顾辞轻轻说了声谢谢,换上了公主裙。 “……”商最说得没错,勉强还是能穿进去的。 顾辞咬咬牙,对背对他的霍闻渊道:“可以了,闻渊哥哥。” 霍闻渊闻声转头,随意一瞥,却在看到顾辞后久久震住。 顾辞红着脸站在灯光下,皮肤白得像雪,换上珠粉色的中世纪宫廷风公主裙,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粉玫瑰。 霍闻渊一直没有说话,喉结发紧,就那么将顾辞望着。 顾辞没有得到回应,内心更窘迫了,低头看着蓬起来的裙摆和蕾丝袖边:“怎么样啊……是不是很奇怪?” “要不我跟你一样,也穿常服好了?” 因为身体原因,霍闻渊并不能穿这种租借的衣服。加上他受学生会邀请邀担任某些项目的裁判,又被谢老师软磨硬泡着举牌,更没有这些需要。 霍闻渊摇头:“不奇怪。” 顾辞总觉得霍闻渊是在安慰他,小声嘟囔道:“总感觉像个怪人。” 后颈一松,是霍闻渊走过来给他理好衣领,顺带不经意地在他耳边道:“不像怪人,像公主。” 顾辞:“……”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换回衣服,在回教室的路上,顾辞一直盯着地板,再也不敢抬头看霍闻渊一眼。 霍闻渊故意笑着问:“怎么了,我的公主?” 顾辞知道他是故意捉弄,抬起雾蒙蒙的眼睛,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霍闻渊你讨厌!” 说着就快步走回教室,任由霍闻渊提着衣服跟在后面。 回到座位上,商最立刻叫他的名字:“你去哪儿了啊小顾辞,找了你好久,衣服换了吗?我都没看到你换衣服。” 瞧顾辞的脸色不对劲,又问:“你去干什么了,怎么脸这么红?” 顾辞摇头,小声说:“刚刚换了衣服……能穿。” 商最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嘛,没问题的,到时候我们就是操场上最靓的崽!” 顾辞深深叹了一口气,又听商最来了句:“霍狗,你不是穿常服吗?提着谁的衣服呢?” 霍闻渊坐下来,言简意赅:“公主的事少管。” 商最:“?” 再看看顾辞,他知道“公主”是指的哪位了。 ……玩得挺6。 经过前一天彩排,运动会终于拉开了帷幕,在慷慨激昂的广播声中,各年级各班级学生方阵有序入场。 台上的男主持用标准的播音腔神采飞扬道:“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一)班的明星方阵!啊!强者之所以为强者,是因为年级前五十他们占了四十!他们不仅深藏blue,还有bear而来!在拿第一这方面,他们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加油吧少年们,研学之路就在眼前!” “……”顾辞听到这段介绍词,慌乱中扯了扯自己的裙摆,差点被绊住。 商最眼疾手快把他扶住,嘴角抽搐:“这通稿谁写的啊?我们同意了吗?” 曲直头一次失去所有自信:“……我怀疑是蟹bro且有证据。” 丢脸归丢脸,待高二(一)班进场,整个操场都沸腾了起来,几乎所有学生都齐刷刷地站起,一股脑地涌到前排踮着脚打望。 “啊啊啊啊,今年举牌的居然是霍闻渊!好帅啊救命!我要晕倒了!” “我的天啊他居然来参加运动会了!我的青春圆满了!” “这群学霸怎么穿得这么乱七八糟的,被学习搞疯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曲学长,终于可以不穿校服了就穿丑玩偶服来报复社会是吗!” “我的偶像和我暗恋的同框了!这种滋味谁懂!” “咦,怎么没看到顾辞学长?我们阿辞宝贝呢?” 很快,有人发现了穿着公主裙的顾辞。 “救命我们顾辞学长居然穿的是公!主!裙!天啊好可爱!好想亲一口呐!” “商学长居然也是??他们两个好闺蜜一起当公主??” “啊啊啊顾辞宝宝的脸红得像苹果,好元气,我拍拍拍拍拍!” 与此同时,西辰瓜坛已经建起了无数个运动会专题图库贴。 [点击查看霍神高清冷脸帅照!] [辞妈进!公主最新高清壁纸!] [双人向!冷脸白衣骑士x粉嫩娇娇公主,猜你喜欢!] 事后刷到这个的顾辞天都塌了。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商最:“这么多帖子……全是我们的照片?” 还有那个“双人向”,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身为设局的始作俑者,商最却毫无愧疚,嬉皮笑脸地拍拍顾辞的肩膀:“恭喜你啊小顾辞,成为了继霍闻渊之后在贴吧照片最多的人!” 顾辞闭上双眼,疑似遭遇剧烈打击。 事已至此,先比赛吧。他现在企图用激烈紧张的比赛来掩盖在那么多人面前女装、还被各种角度留下高清案底的痛苦回忆。 下午,高二男子组的3000米比赛终于正式进行。听到自己的名字,顾辞跟商最对视一眼,刚起身,身后就传来一阵加油声。 “加油顾辞!我们爱你!” “尽力而为啊顾辞!你是最棒的!” “顾辞!加油!顾辞!加油!” 顾辞顿住了脚步,转身面向同学们,忽然就有了底气:“谢谢大家,我会努力的!” “别怕顾辞。”商最陪着他走到起跑线,加油打气道,“跑就完事儿,坚持不下去,我们陪你!” 他指了指坐在独立裁判区的霍闻渊,还有刚完成跳远比赛朝这边看过来的曲直,道:“瞧见没,我们都在终点等你。” 顾辞看过去,曲直在冲他疯狂招手,霍闻渊也对他微笑,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顾辞点点头,缓缓吐气,平复自己的心跳。 “七号,顾辞。”志愿者过来给他贴上号码牌,“顾辞学长,你在七号跑道。” 顾辞配合地走过去:“谢谢。” 比赛即将开始,他认真地活动了手腕和脚腕,热身完毕,在裁判的指示下站上了7号跑道。 垂眼向下,跑鞋,红色塑胶,白线。 “各就各位——”裁判举起信号枪,“3、2、1,砰!” 随着发号声响起,顾辞迅速地冲了出去,耳边同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刚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是第一个,保持在第四五名的样子。路过自己班的领域,商最挥舞着不知从哪儿搞来的口哨和拍手器,乱七八糟地带领着同学疯狂加油。 “我说顾辞你说——” “加油!” “顾辞——” “加油!” 顾辞眉头一皱,脚下生风。 主席台上,广播站的刘智合和施霏正在念实时投稿的加油词。 “高(二)一班的顾辞小可爱,我想对你说:在你踏上跑道的的那一刻,你就是我心目中的第一名!我喜欢你的眼睛,又大又明亮,我喜欢你的嘴巴,又……”刘智合越念越怀疑人生,“我的手机号是……” “这都啥呀!”刘智合赶紧停下来把加油词扔到一边,见顾辞从台下跑过,赶紧搂过话筒,“顾辞,加油!加油啊顾辞!” 顾辞依旧往前跑去,400米,800米,1000米……渐渐地,脚像灌了铅般沉重,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挥动的手臂也不再有力,从第四位掉到了第八位,被前面的选手拉开了不小距离。 商最一看急了,扔下拍手器冲上主席台,夺过刘智合话筒,拿着口哨就是一阵嚎:“嘟嘟——小顾辞加油!坚持!你是最棒的!嘟——” 顾辞听到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住眼中的酸涩和喉间的干涸,眼前的一切忽然都消失了,只剩下一条蜿蜒的跑道。 什么都不重要,只需要奋力迈开双腿往前跑。 “第三了!第三了!”商最在主席台和刘智合抱着跳起来,立刻被总裁判长挥着彩旗杆驱逐。 “你是哪个班的!不是广播站的不准上来!再不下去给你们班扣分了!” 商最抱头鼠窜,跳下主席台的瞬间,发现顾辞跑进了第二。 “我靠……”他倒吸一口凉气。 有了。 事实上,顾辞感觉随时就要支撑不住,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好像快要炸掉,脸也因为呼吸不畅变得通红,耳边的加油声一阵盖过一阵,他也想奋力,却实在没有力气。 已经有两个选手选择了走路,顾辞却咬牙再咬牙,逼着自己继续往前跑。他知道,霍闻渊他们都在终点等他,他必须坚持下去。 看着那些因为给他加油而声嘶力竭、满脸通红的人们,恍惚之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条遍布着绿荫和人群的街口,爸爸领着他,告诉他跑步的意义就在于不管多艰难,跨过去,就是浩荡前程,脚下有风,因为那是接近光的地方。 记忆一转,又回到了刚转学不久,和商最并肩在操场被罚跑的时候。 顾辞闭上眼睛,拼命迈开腿往前跑,哪怕眼前什么都不看清,耳边的风声也变得越来越大,心中却只有一个声音。 跑下去,顾辞,继续跑。 他恍惚地睁开眼,用尽全力朝那条红色的横带撞上去。 “啊啊啊啊!顾辞!!!我的天!”刘智合拿着话筒,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震惊与钦佩,“小霏,顾辞是第一!” “是啊。”施霏点头微笑,“恭喜高二(一)班的顾辞同学,取得男子3000米组的冠军!” 刘智合热泪盈眶,本想跑下舞台,却停下了脚步。操场上早已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高呼,商最、曲直……不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跑去。 任由红带顺着身体滑落,顾辞疲惫地眨了眨眼,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脚下一软,虚弱地朝前倾倒。 周围传来惊呼,顾辞隐约看见有好多人朝自己而来,可他甚至不能再坚持一刻,只能不受控制地随着惯性跌落下坠。 但他并不畏惧。 因为一秒后,他落入了一个弥漫着香根草和雪松气息的温暖怀抱。 第37章 接力 “我们赢了!” 心脏在胸腔内振鸣, 顾辞的额头抵在霍闻渊的胸口,呼吸起伏,同样感受到对方稳健有力的心跳。 霍闻渊伸手轻抚他的后背,语气中是不易察觉的温柔:“真棒, 我们顾辞做到了。” 顾辞仰起头, 望着霍闻渊含笑的眼, 忽然觉得心口酥酥麻麻地颤了一下,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小顾辞小顾辞!”商最窜了过来, “你好牛啊小顾辞!真的是宇宙第一强!” 曲直也跟过来, 兴奋道:“太厉害了小漂亮,4号可是校长跑队的现役啊,就差0.1s!” 顾辞缓了缓呼吸, 展开笑颜:“多亏了你们给我力量, 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 周围的道贺声此起彼伏,一时间, 顾辞成为了操场上的焦点。 “天啊……顾辞竟然跑了第一,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我倒是觉得,他扑到霍神怀里的那个瞬间可以封神了,好养眼啊!” “有一说一, 他们俩的关系是不是太紧密了?前天有人看见他们一起从霍神的休息室出来……” 顾辞带着刚领取完的奖状回到班级所在的区域,耳边瞬间响起激动的呼声。 “欢迎顾辞凯旋!” “哇, 是冠军回来啦!” “顾辞,我们爱你!” 顾辞笑着跟他们道谢, 坐在后排的座位, 一瓶拧开瓶盖的苏打水出现在眼前。 霍闻渊道:“补充水分。” 顾辞望向他,接过水道:“谢谢闻渊哥哥。” 他仰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霍闻渊在一旁专注地注视着, 见顾辞呛了一下,立刻递来纸巾。 顾辞及时放下水去接:“谢……” “不用对我道谢。”霍闻渊制止,“我们的关系,不必这么礼貌。” 顾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纳闷。 他们的关系…… 因为是亲密的朋友吗? 一天下来,(一)班的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今日战果不错,目前班级总分暂时排名第一,领先第二名三分。 团体赛大多集中在明天,因为4x100米的新项目第二名也会参与,顾辞他们不敢怠慢,今天的项目结束后还专门练习了一次。感觉差不多了,几个人才有说有笑地往回走。 顾辞站在中间,耳边依旧是商最和曲直的吵闹,随意地往前看去,一眼就看到提着书包在操场入口等待的霍闻渊。 “闻渊哥哥——”顾辞忍不住唤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朝他跑去。霍闻渊笑着等他过来,正想同样地张开双手接住顾辞,却见顾辞凑过来,直直地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书包。 “……”霍闻渊的嘴角凝住了。 顾辞好奇地问道: “怎么了?” “没有。”霍闻渊摸了摸他的脑袋,“回家吧。” “霍狗!”身后忽然传来叫声,只见商最追上来,大声道,“明天我们三剑客比赛,拉拉队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哈!” “我的那些拍手器和口哨什么的,都可以用起来!” 霍闻渊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商最,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赏给他,直接握着顾辞的手腕就走。 顾辞:“!” 商最不服气地在后面扯着喉咙喊:“霍狗!你也太没有集体荣誉感了吧!就算不给我们加油,总得给你的小顾辞加油吧!” 霍闻渊牵着顾辞停下脚步,转过脸:“我给顾辞加油,跟你有关系吗?” 商最被呛了一下。 这嘴……还是如出一辙的毒辣,自私,且冷酷! 霍闻渊压根不在意商最的感受,继续拉着顾辞往外走,顾辞扭过去给商最和曲直挥手再见,回过头跟上霍闻渊的脚步,问:“闻渊哥哥,你真的不给商最他们加油吗?他们和你……关系也不错呀。“ 霍闻渊目视前方道:“顾辞,除了你,谁的事情我都不关心。” 顾辞:“……” 莫名有点受宠若惊。 第二天,运动会继续。个人的项目基本已经比赛完毕,谢不弱的脸也都要笑烂,对学生们道:“同学们,马上运动会就收官了,我们目前的总分还是稳定在第一,只要团队赛保持,答应你们的研学,马上安排!这次班里得到的奖金,也会作为研学的经费使用!” “好耶!” “谢bro!” “加油兄弟姐妹们!最后一天冲冲冲!” 大家信心满满地准备接下来的比赛,在即将开始最后一场男子4x100米比赛时,却出了一点状况。 隔壁班的选手在提前练习交接棒,商最本来想集齐班里的选手也练习一下,不想另一个选手临时吃坏了肚子,光一会儿的时间就跑了四趟厕所,还不见是好转的样子,人也不见影儿。 商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二十分钟,直接冲到厕所去逮人:“老大,你到底行不行?可以跑吗?” 这位 “老大”声音满是为难:“最哥,我可能是不行了,你听……” 商最:“……” 不知道是该捏鼻子还是捂耳朵。 马上比赛就要开始了,竞争对手还是比分胶着的第二名,要是掉链子很有可能会被反超,商最当即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顾辞和曲直。 曲直眉毛都拧到了一起,环视四周:“……班长体育好,要不让班长来顶替?” 商最:“狠人啊,班长刚游了泳又跳完高,屁股都摔麻了没歇口气还要来接力跑?” 曲直:“那咋说,文体委员上?” 他和商最一起去找另一个文体委员,不料这位大哥在扔标枪的时候手腕脱臼,接力棒能不能拿稳都是另说。 曲直:“……” 他目光逮着独自坐在裁判区伞棚下被小学妹搭讪的霍闻渊:“要不要……让霍闻渊来?” “他练了那么多年拳击,爆发力肯定行,说不定还能带飞!” 商最白他一眼:“你做梦呢吧?我认识霍闻渊那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之前那个奥赛都是数学老师和谢不弱轮番劝着他去的,要跑步不知道有多少围观的人,他愿意奉献这个热闹这个我倒立吃*!” 曲直:“你对天发誓啊!” 商最:“我就对天发誓了!” 曲直:“小漂亮,走!” “?”商最忍不住想揍他,“你存心整我是吧!” 顾辞眨了眨眼睛:“要不……试试?” 霍闻渊确实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平时都不会参加运动会此类的大型活动,但也许是之前的经验分享会、舞会开舞让校学生会嗅到了机会的气息,这次运动会刚定下期限就邀请霍闻渊来担任裁判。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他真同意了。 难道男神转性了? 有学妹趁这个机会找他要联系方式,霍闻渊自然当场拒绝,没想到这两个学妹还挺锲而不舍,磨了快十分钟,霍闻渊正想把话说得更决绝一点,余光却瞟见顾辞急匆匆地朝他跑过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迫切。 “闻渊哥哥,江湖救急!”顾辞跑得有些喘息,因为事出紧急,甚至没注意到身边还有两个学妹在翘首以盼。 霍闻渊立马站起来,看向一旁的曲直和商最:“怎么了?” 顾辞道:“陈同学肠胃出了问题,跑不了步,现在我们4x100差一个人,你来行不行?” 商最和曲直忐忑又期待地在一边点头。 霍闻渊:“……” 几乎一秒,他便做出了决定,朝向旁边的两位学妹:“不好意思,我已经拒绝得很明确了。” 接着又朝顾辞道:“走吧。” 顾辞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两个女生,只好尴尬地对她们笑笑,两个女生满脸通红地摇头,跟他打了个招呼,逃也似地离开了。 “我天……”商最倒吸一口凉气,“霍狗真答应了,我不是在做梦吗?” 曲直也瞪着眼睛:“每次在顾辞身上我总能发现一些奇迹降临……” 霍闻渊要补位4x100的消息不胫而走,比赛将近,操场上座位集体往前挪了一排,还是维持秩序的志愿者提醒他们往后退。 “退一退啊,给选手们让出跑道……” “大家不要拥挤,不要用手机影响选手比赛!” 跑道外圈人声鼎沸,就连教学楼里的毕业年级也跑了出来,趴在栏杆上用手机偷拍。 “霍闻渊跑接力赛?想都不敢想……不会是溜我的吧?” “怎么可能!他们四个都站跑道去了,天啊快看霍神手臂的肌肉,这线条真的是同龄男生能有的吗?” “(一)班这四位对我的眼睛也太友好了吧!看站位,闻渊学长在顾辞后面,是最后一棒?” “唉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规律,只要有顾辞学长在的地方,霍神才会在大庭广众下出现?” …… 在议论声中,顾辞站上3号跑道,做好起跑姿势,手臂伸向后,随时准备好接棒。前方,霍闻渊同样身体朝前倾了倾,才刚伸出,就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帅……啊!” 随着裁判员信号枪声响起,曲直犹如利剑出鞘,拿着棒甩开腿就往前跑,基本跟旁边的一号选手并列,在极速的爆发与冲刺中,他们几乎同时将接力棒递给2号位选手。 商最接过接力棒,没命地摆手朝顾辞跑去,但隔壁的2号位也是个猛人,两个人平行了一瞬,很快,就被拉开了一小段距离,成为第二个将接力棒递给三号位的人。 顾辞接过接力棒的瞬间,整个人轻盈又迅捷地追了上去,周围的沸腾声更甚,亲眼看到顾辞奇迹般地追回了拉开的差距。 然后来到最后一棒。 全场直接燃了起来,霍闻渊的应援声响成一片,在无数道视线下,那道焦点像一道闪电冲了出去,身形敏捷矫健,还没看清楚人影,就已经将其他几位选手远远甩在身后,迅速抵达终点。 在场的人瞠目结舌。 “就……完啦?” “他跑了多少秒?” “再确认下,刚刚那位……是霍神?我没看错吧?” 隔壁对手气喘吁吁直呼比不过:“我以为曲直和商最已经够快了,没想到顾辞也快,霍闻渊更快,他们是什么怪物吗?为什么不去体训队?” “我们赢了!”商最和曲直冲过来搂住顾辞,“赢了赢了!” 顾辞转过脸对霍闻渊笑,脸红扑扑的,仍洋溢着夺冠后的喜悦。终点,排着队给他们送水的络绎不绝,除了班长一众人,施霏和刘智合也拿着两瓶水等待多时。 见顾辞过来,刘智合立刻就想走上前去,却见(一)班的班长抢先一步,将水塞进了顾辞的怀中。 刘智合的嘴无声地张了张,默默撤回了手上的动作。 “姐姐姐姐姐!”曲直一溜烟小跑过去,接过施霏手里的水,“就知道你会来接我!” 施霏显然有别的目的,很无奈地把自己的弟弟拨到一边去,看向霍闻渊,眼神中带着几分小心和试探。 她上前一步:“闻渊,喝点……” “谢谢。”霍闻渊接过班长手里的水,用行动回应了施霏。 施霏眼神黯了黯,手中的水不上不下地悬在了空中。 商最看在眼里,心里堵了一下,只好战术性忽略一边殷勤关切的文体委员,大大咧咧道:“水呢,怎么没人给我水啊!” 施霏抬手,犹疑地将水给他:“你要吗?” 商最:“!!!” 感谢幸运女神眷顾! 送水乌龙告一段落,在裁判的呼叫声中,四个人站在最高领奖台,沐浴着从天而下的缤纷彩带,顾辞礼貌地鞠躬道谢,领过奖状。 闭幕式上,总裁判长宣布了结果:高(二)一班,运动会积分排行第一。 当天,谢不弱就雷厉风行地在班里宣布了研学的消息: 本周五,全班去岭海滩。 第38章 解围 “骗子。” “诶, 听说我们班要来一个转学生?还是从隔壁来的尖子生?” 体育课结束,顾辞和商最走在过道上,恰好听到从教师办公室走出来的同学议论。 顾辞没多大反应,反而是商最, 一听到八卦就走不动道, 拉着顾辞过去:“什么?直接到我们班吗?什么来头?” 对面的同学被吓了一跳, 点头道:“是呀, 已经在谢老师办公室了, 好像姓孙……” “孙?”是个比较常见的姓, 商最接着追问其他特征,“男生还是女生?长得好看吗?性格怎么样……” “额……”被商最一连串地提问,同学有点茫然, 一一道, “男生,只看到了背影, 挺瘦的,可能跟顾辞差不多高?性格……听说话还挺温柔的。” 商最越听越精彩,又问:“还有其他的吗?谢不弱有没有说什么?” 同学满脸冷汗,老实巴交地摇头:“没……没有了。” 见那个同学被追问得手足无措, 顾辞忍不住拉了拉商最:“好啦,待会儿应该就会到班里来了,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商最只好恋恋不舍地暂停八卦,挽着顾辞的手回了教室。上课铃一响, 谢不弱果然领了一个白白瘦瘦的男生走进教室。 商最本来还在曲直的掩护下偷摸着刷瓜坛, 一听有转学生来,眼睛都亮了,满怀期待往讲台上看, 差点没喷出来。 曲直跟着看过去,表情也瞬间变得复杂,内心满是无语。 谢不弱在台上介绍:“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孙书渺,大家欢迎。” 那位叫“孙书渺”的同学自信一笑,朝顾辞旁边的空位看了看,昂首挺胸道:“大家好,我叫孙书渺,‘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孙,‘书中自有黄金屋’的书,‘伟大而渺小’的渺。” “很高兴和大家一个班级,以后以后能带领一班继续争先创优。” 台下顿了一刻,就连谢不弱想要鼓掌的手也愣住,慢半拍地拍手,随后班里才稀里哗啦地响起了掌声。 商最没鼓掌,扭头和曲直对视,满脸难以言喻:“我没看错也没听错吧……是他?” 曲直也没鼓掌,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不是,他是怎么进西辰的?学生处没背调过吗?” 谢不弱环视教室一周,见倒数第二排还有空位,便道:“书渺,目前教室没有别的空位,你先坐那里吧,之后有机会再调整。” 他说完就拿起课本准备上课,不想孙书渺却站在原地,道:“谢老师,我不想做那里。” “我认为,优秀的学生应该坐前排,这样才能起表率作用。” 谢不弱:“?” 全班鸦雀无声,齐刷刷地把孙书渺盯着。 孙书渺转身面朝讲台,指向顾辞的方向,直言不讳地对谢不弱道:“谢老师,我要坐这里。” 谢不弱烦躁地抹了抹光头,还是耐心地解释:“书渺同学啊,顾辞旁边是有同学的,不过因为身体原因例行体检了,你暂且先……” “谢老师,您理解错了。”孙书渺微微一笑,“我想坐的是顾辞同学的位置。” 顾辞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这位新同学为什么要坐他的位置? 后面的商最气得牙痒痒,眼看就要蓄力开喷,却听谢不弱语气罕见的严肃:“这里不是你一个人的班级,如果不想接受安排,我会建议教导处给你安排更适合的班级。” 班里莫名其妙被塞了一个公子哥,本来心情已经够不好了,没想到还是个难伺候的主,刚来就因为座位的事不遵守安排。 见谢不弱态度坚决,孙书渺只好先坐到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一节课,谢不弱都板着一张脸,连商最都罕见地不敢开小差,他知道,孙书渺算是把谢不弱给激怒了。 “明天上午九点半,校门口集合。”就连宣布研学,谢不弱也不如往常般温和。 孙书渺又在下面举手,提问道:“谢老师,请问我可以坐自己家里的车去吗?” 谢不弱严厉地说:“叫你家长给我打电话。” 下课后,商最憋了一节课,正想找顾辞吐槽,结果主人公倒抢先找上了门。 “商最,曲直,你们好啊。”孙书渺双手抱臂,恣意地从他们脸上扫过,目光落到顾辞身上,“你就是顾辞,是吧?” 顾辞点头:“你好。” “我不管你和闻渊哥是什么关系,从今以后,我就是他的同桌。”孙书渺以通知的语气告知他,“今天之内,和我换位置。” 顾辞盯着新同学尖俏的下巴,还有那张咄咄逼人的嘴,蹙起了眉梢。 商最为他打抱不平,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凭什么……” “不好意思啊,这是我的位置。”顾辞打断了商最接下来的话,站起身,示意商最一个安慰的眼神,继续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你没有资格。” “都是一个班级了,应该一起团结互助,而不是靠谁引领。” 商最听到这句话嘴巴都长大了,无声地转过头和曲直对视,眼中饱含赞叹。 这是在……反讽孙书渺自我介绍的那句话? 天,在霍闻渊的熏陶下,小天使也变成了带刺的小玫瑰? 孙书渺也没想到顾辞会语气温和地呛他,伸手指着顾辞的鼻子:“给我注意你的言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霍家一个下人的孩子,跟着寄住在霍家而已,还真以为和闻渊哥是什么青梅竹马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孙书渺的声音并不小,引起了周围一众同学围观,就连商最和曲直都心中一惊。 顾辞的背景一直是个秘密,虽然有不少猜测和分析,但从来没有被证实的,就连他们几个世家也没有听说,就像是什么禁忌,被捂得死死的,显然是霍家不肯泄露丝毫。 结果今天……就这么被孙书渺口无遮拦地说出来了? 孙书渺见顾辞不吭声,继续肆无忌惮地说:“被我说中了吧?不知道是哪个微不足道的司机或者厨娘的孩子吧?你爸妈起早贪黑就无非是为了让你能过上好日子,能和我们这种人接触已经是你攀了高枝,就不要不知足了啊!” “劝你识趣点,下节课就换座位。” 顾辞平静地盯着他:“你想多了,说话也请放尊重一些。” “尊重?”孙书渺没料到顾辞还挺难缠,瞬间不耐烦道,“就一个卑贱下人的孩子,你爸妈没教过你什么叫察颜……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不可置信地盯着手上的水,整个人从头到脚被水浇了个透,刘海间还有水不停地往下滴。 整个班级瞬间噤了声,被这个场面震住。 顾辞的手仍然保持着握着水杯的姿势,可水杯,却不在他的手中。 商最和曲直讪讪地收回了手中的课本和校服,对孙书渺背后的冰山满怀崇敬。 在大庭广众下当着全班被人泼水,孙书渺满脸怒气地转过头想发作,可在对上那双沉寂漆黑的眼睛后,表情变得有趣起来。 “闻渊哥……”他擦去眼角的水珠,迅速地整理了刘海,嘴角勾起,“你回来啦!” 霍闻渊语气厌恶:“让开。” 孙书渺心有不甘,仗着和霍闻渊认识,仍抱有一丝侥幸地站在原地。 霍闻渊:“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这下,不仅是商最和曲直,连顾辞都感受到了霍闻渊的怒气。平时的霍闻渊最多只是淡漠,但这次,却是骇人的怒意。 孙书渺不情不愿地准备离开,水珠从衣服下摆滑落的瞬间,却听霍闻渊道:“等等。” 喜出望外回头,霍闻渊说的却是:“给顾辞道歉,把课桌上的水处理干净。” “我?”他瞪大了眼睛,看向顾辞的眼神充满仇恨,“是他泼的我!” “错了。”霍闻渊一字一句地纠正,“是我。” 孙书渺心中已是惊涛骇浪,怨毒地扫了顾辞一眼,扭头取来纸巾擦干课桌上的水渍,手里的力道像是要把什么碾碎。 “好了。”他转身就要走。 霍闻渊一点也不肯相让:“给顾辞道歉。” “……”孙书渺又要发作,忌惮霍闻渊,只好强迫自己压下火气,瞧也不瞧顾辞,含糊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看什么看!”他对着周围的围观群众一顿吼,扭头就走出了教室,将手里湿哒哒的纸巾扯个稀烂。 这个顾辞……他算是记住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难堪,他可不像曲直和施霏那两窝囊姐弟,这事没完! “霍闻渊,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请假复查吗?”商最绕过去捏着顾辞的后颈安抚,还是不敢相信霍闻渊就那么从天而降。 ……孙书渺刚来他就给霍闻渊发了消息,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赶上直播了? 当时顾辞已经举起了水杯,眼看就要泼到孙书渺的衣服上,却见一只手迅速将水杯夺过,快速而果断地从孙书渺头顶往下浇了个透,别提场面有多精彩。 一个字:爽! 霍闻渊盯着顾辞略显苍白的脸,道:“检查完了,回来一趟。” 曲直啧啧道:“那你回来得还正是时候,不然还差一点,我的校服、商最的课本、小漂亮的水杯就要同时呼到那个心机狗身上了。” 商最瞪他:“狗狗那么可爱,不许用到那种人身上!” “不过还好。”他庆幸道,“要是我们干的,孙书渺肯定会告状,到时候谢不弱、你爸、我哥都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这事儿霍闻渊做就刚刚好。” 谁会为难霍大少爷? 下一节课是自习,铃声响起,商最和曲直回了座位,顾辞看着满脸淡定的霍闻渊,咬着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 “闻渊哥哥……”顾辞小声但真挚地道谢,“谢谢你。” 他是真的没想到霍闻渊会突然出现。当时被孙书渺指着鼻子说那些话,气得头脑都不清醒了,还没反应过来,就拿起了课桌上的水杯。 但霍闻渊却及时赶来,帮他解了围。 “不是说了不用对我客气么?”霍闻渊目不转睛地盯着顾辞,“如果想表达感谢,不如再多叫几声哥哥。” 顾辞:“……” 霍闻渊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现在的时间还挺早,他问霍闻渊:“你真检查完了?今天怎么那么快?” 霍闻渊翻开书的手一顿,面不改色道:“是的,今天项目比较少。” 话未说完,顾辞抽屉里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封管家的姓名。霍闻渊脸色一变,正想制止顾辞接电话,却已然来不及。 顾辞知道封管家一般不会在上课时间打电话,想必是什么急事,便接通了电话:“喂,封叔叔?” “小辞啊,闻渊在你身边吗?”封管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还有三个项目没有查完,中途看了消息,打了个车就回学校了,电话也不接,可以帮忙提醒他处理完事情就再去趟医院吗?” “我们在老地方等他。” 顾辞:“……” “好的,封叔叔。” 他盯着霍闻渊,忍住鼻尖的酸涩,嘴唇都有些发抖。 霍闻渊有些慌神了,却听顾辞轻轻问:“闻渊哥哥,你根本没检查完就过来了,对吗?” “骗子。” 第39章 低压 “我想……我们没有可能的。”…… 霍闻渊活了十几年, 还是第一次被人指控成“骗子”。 顾辞说话向来轻言细语,语气软软的,指控他的时候低着头小声又委屈,两个字从红润的嘴唇里吐出, 让霍闻渊有些慌神。 他忍不住捏了捏顾辞的脸:“别生气, 我回医院, 嗯?” 顾辞抬起头瞪他, 用眼神控诉:“霍闻渊同学, 请你放尊重点, 我正在生气呢。” 现在是捏脸的场合吗! 霍闻渊盯着顾辞微鼓的侧脸,笑道:“嗯,我错了。” 他站起身, 对顾辞道:“以后有任何麻烦, 第一时间告诉我。” 顾辞耷拉着脑袋,怏怏点头。 他也不知道这麻烦来得这么莫名其妙呀! 霍闻渊察觉顾辞情绪不太高, 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回去吃小蛋糕,嗯?” 顾辞嗜甜,当即点头:“好!” 霍闻渊走后, 商最带着刚打猎回来的热乎八卦回家,很不屑地对顾辞和曲直两个人吐槽:“真是服了, 刚刚撞见陈老师碰到孙书渺,问是不是泼了他水, 你们猜他怎么回答的?” 曲直握紧拳头:“他不会倒打一耙吧?” “非也。”商最煞有其事地摇头, “我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他为了不牵扯到霍闻渊,居然说什么不怪顾辞, 是他自己泼的!” “要换成我们,不早就被告到爷爷奶奶层去了!这个孙书渺,还真是见人下菜碟!” 曲直:“……” “好了,现在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曲直转向顾辞,“小漂亮,你知道霍闻渊曾经打掉过我一颗牙吗?” 顾辞屏住呼吸,诚实点头。 霍闻渊主动给他提及过,也许是当时真的闹得挺大,他后来不止在一个人的嘴里听说。 曲直气得牙痒痒:“那个孙书渺,就是始作俑者!” 归城说大也大,说小却也小,他们那些个世家圈子里的子弟,不说从小一起长大也打过照面,基本都和彼此有过接触。 孙书渺据说是霍夫人远方表亲的孩子,七八岁的时候在某个宴会和霍闻渊有过一面之缘,从此就阴魂不散地缠上了霍闻渊,像块狗皮膏药似地,怎么也甩不掉。 要说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想缠着好看的同龄人玩也无可厚非,但孙书渺却从小不一样,为了靠近霍闻渊可谓是不择手段,不仅故意制造机会各种跟霍闻渊同框,还栽赃其他人装可怜博同情。十一岁那年,他为了获得霍闻渊信任,故意卖惨,求来几个世家子弟在柔术场挑衅霍闻渊,好让自己从天而降伸出援手。结果那几个刚好是平时嫉妒霍闻渊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面居然还打了起来。 曲直也是个傻的,那个时候和霍闻渊一个柔术教练,见自己的狐朋狗友被霍闻渊摁在地上打,赶紧冲了过去,成功贡献了一颗牙。 后来才知道,孙书渺也看不惯他们这几个世家子弟,早就想借霍闻渊的手惩治他们,这件事如果成了,对他是一箭双雕。 “才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机,玩得真zang呐……”曲直回想起来还有些牙疼,“那几个也是嘴贱,居然说霍闻渊的出生害得他母亲命不久矣,说什么小病胎害老病胎,这才把霍闻渊气成这样……” 听完这些往事,顾辞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想到,霍闻渊还有这样的往事。 曲直:“他们那几个都被搞出国了,我算不知情,被我哥关禁闭,而那个孙书渺反而逍遥了去了,咬死不承认找人组局的事,说自己什么都不知情,只在那儿哭,大概是霍家也懒得对一个十岁的孩子动什么手段,只作了警告,算事儿了解。” 但他们几个都贼恨孙书渺,从来没见过那么心机又能装的。 顾辞皱着眉头,问:“所以他这次转学过来是为了……” 商最恨恨地说:“肯定是又来缠霍闻渊了!” “我刚刚在外面吃瓜,说他就是奔着霍闻渊来的,还说要跟他在一起!天啊,搞半天结果是喜欢霍闻渊!” “……”曲直觉得有些反胃,“虽然我平时很恨霍闻渊吧,但说句公道话,被这种人喜欢,都要连夜跨八百个火盆祛祛晦气。” 顾辞脑中回味着“喜欢”这个词,大脑忽然就中止转动了。 孙书渺……对霍闻渊是那种喜欢? 商最和曲直此刻简直是相见恨晚,激情火力全开,还时不时寻求顾辞的支持:“小顾辞,你说说是不是?” 顾辞茫然地“啊”了一声,然后点头如捣蒜:“是……是的!” 居然对霍闻渊这样,喜欢也不该这样喜欢呀!这跟给别人带来困扰有什么区别。只希望孙书渺之后能安分一点,他会好好保护霍闻渊的! 当晚,班长在班群里统计住宿的事。 研学为期两天一晚,这次出行安排的是双人床标间,需要大家提前和室友组好队。 顾辞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看到消息后也不知想到什么,立刻小跑到对面,眼睛亮晶晶:“闻渊哥哥,你要和我一起住吗?” 霍闻渊瞧顾辞跑得匆忙的样子,不由觉得可爱:“不然呢?” 更何况,就算顾辞不来找他,他也不会给其他人可乘之机。 顾辞只能是他的。 “好哦!”顾辞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心中莫名雀跃。 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顾辞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高涨,直到在卫生间收拾洗漱用品时才发现不对。 ……脸怎么这么红! 顾辞连忙接凉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再次抬起头看镜子,脸还是红得可疑。 只是霍闻渊答应了他的邀请而已,怎么热成这样? 顾辞不知所措地等着脸上的两朵红晕散去,走出卫生间,发现商最给他发了消息。 宇宙智商之最:[小顾辞!我想好了,就大度一次,让你和霍狗睡吧!] [虽然我很想和你一起睡,但是想到孙书渺那个膈应人的,我和曲直一致达成共识,不能给他作妖的机会!] “!” 顾辞猛地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忘了什么。 他刚刚压根没想到还有商最,只在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想到霍闻渊。 唾弃了自己一秒,他带着愧疚回了一个“好”的表情包。 ——呜呜呜呜他不是故意忘记商最的,为什么会这样!- 集合出发的地点定在学校门口,距离出发还有十五分钟,已经坐上巴士的学生们聊得热火朝天,青涩的面孔上满是对出游的兴奋与期待。 商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正和曲直纳闷怎么顾辞他们还没到,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汽车就在隔壁停下,随后,顾辞拎着书包轻盈地从车上跃下。 商最隔着窗户正想和他打招呼,没想到眨眼的瞬间,顾辞又被另一头下车的霍闻渊拽住。 霍闻渊面色冷淡地接过顾辞的小书包,无比熟练地挎在了自己的左肩,又帮他理了理校服衬衫衣领,然后单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顾辞身后朝巴士走去。 敏锐察觉车上有人偷窥,又投以一道充满煞气的寒冷目光。 刚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的商最:“……” 大白天的,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好难。 顾辞刚在商最前面坐下,兜里的手机就传来一阵震动。 [“宇宙智商之最”邀请你加入了群聊,群聊参与人还有:H、曲项向天歌] 目光上移是群聊的名称:“相亲相爱四剑客” 顾辞正疑惑着,“曲项向天歌”就抢先一步在群中发出了问号。 曲项向天歌:[这是做咩?谁要和你相亲相爱了?这个群聊有存在的必要吗?//疑惑] 宇宙智商之最:[闭嘴!再叨叨揍你!//平底锅]- 曲项向天歌已被禁言- 群里又安静了,宇宙智商之最这才又道:[兄弟萌欢迎来到四剑客之家!以后我们就可以在这里交流了哦嚯嚯嚯嚯!] [此处应撒花!//撒花] 顾辞想了想,发送了四朵撒花的表情表示庆祝。发完消息抬头,对上了一道不太友好的眼神。 心中不知道哪儿来了劲,他当即给孙书渺瞪了回去。 哼!谁还不会瞪人了! 孙书渺刚刚上车,却发现顾辞已经和霍闻渊坐在了一起,想到昨天提出和霍闻渊一间房间的要求被拒绝,更是心中郁结。 瞪了顾辞一眼,他才发现除了谢不弱旁边,车上已经没有空位,更是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坐这个破大巴过去。 还有霍闻渊,那么矜贵疏离的一个人,怎么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还和一个下人的孩子关系紧密! 谢不弱清点完人数,在旁边催促:“孙同学,马上要出发了,快坐下。” 孙书渺只好作罢,不情不愿地在谢不弱旁边坐下。 到岭海滩的车程约一个半小时,行驶了一会儿,同学们的兴奋劲散去,巴士内重归寂静,顾辞也有些昏昏欲睡。 他撑了一会儿,架不住上下眼皮打架,最后还是不受控制地阖上了眼睛,中途脑袋还跟着一点一点,巴士一刹车,就胡乱地朝前面的座椅后背倒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额头被什么东西稳稳托住,也没有不适,于是将就着这个姿势一直睡了下去。 汽车驶入停车场,顾辞听到周围有说话的声音,伴随着商最的一声惊叫,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也吓得赶紧坐直身体。 他的额头……刚刚一直垫在霍闻渊的掌心上。所以,之前托住他的一直是霍闻渊的手?! 天,霍闻渊保持着这个姿势多久了! 有了前车之鉴,商最自觉地转过身:“我什么都没看到!” 曲直也处于瞳孔震惊中:“可我看到了……” 霍闻渊用手给顾辞当了四十多分钟的枕头。 感情这位是铁臂啊? 顾辞歉疚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见霍闻渊跟没事人一样收回手,等其他人都下车后,站起身朝他伸出手:“走了。” “不好意思啊闻渊哥哥……”顾辞看着那只被自己当成肉垫的手,犹豫着没有搭上去,“都怪我,太贪睡了。” 连压到霍闻渊的手都被发现。 正自责着,额头被人轻轻弹了一下。 “笨蛋。”霍闻渊冲他勾唇笑,“扯平了,可以了吗?” 顾辞睁了睁眼,觉得扯得不太平,于是小心地问:“要不……再重重地弹一下?” 霍闻渊挑眉,修长的手指曲起,伸到顾辞面前。顾辞有些期待地闭上眼,却被霍闻渊轻轻点了一下鼻尖,然后拉起了手。 “我怎么舍得。”霍闻渊满眼笑意地看他。 顾辞:“……” 另一只手紧张地捏住衣角,心里像是有一百个人在弹钢琴。 怎么那么乱!是没有指挥吗! 好不容易暂停了内心的交响乐,顾辞跟着大部队,开始了此次研学参观的第一个目的地:岭海自然博物馆。 岭海自然博物馆坐落在市电视台旁边,是世界文化遗产地和全国中小学教育基地,平时来参观的学生络绎不绝,不过或许有今天是周五的缘故,除了他们一个班级,并没有其他的参观者。 只有谢不弱知道,霍家在这方面出了多少力,毕竟连讲解都是副馆长亲自接待讲解。 开玩笑,否则他们能同意那位从来不参加外出活动的少爷出行? “各位同学,这边是以3D投影、AR、镜面等技术塑造的沉浸体验场景,大家可以在里面进行交互体验。”副馆长指向一个入口,下面是一条河道,还有一列船队,“一鲸落而万物生,在这里,能置身海底世界,感受最真实的海底与鲸群。接下来,请同学们自行组队,一队4~5人,有序排队上船。” 顾辞和霍闻渊站在队尾,商最立刻和曲直找了过来,结果刚接上头,有个阴魂不散地也跟了过来。商最正要义正词严地拒绝,谢不弱抢先一步叫住了孙书渺,让他去前面填空位。 海底世界和平了,蟹bro就是和平使者。 作为最后一个队伍,他们坐上了船。说是船,其实就是最多可容纳5人的扁舟。在系好安全设备后,船沿着一条甬道往下驶去。 没错,是朝下。 身处的环境不断变化,眼前是一片深蓝色的海洋,渐渐地,有鱼群朝他们游来,小船持续往下,还有跳舞的海星和鲸鱼朝他们聚集。 顾辞忍不住小声地惊叹了一声,伸出手指触了触鲸鱼,鲸鱼亲昵地吻了吻他的手指,居然真的有触感! 他惊喜地望向霍闻渊,手指动了动,海底细微的光亮落在剔透的眼底,像碎了一地的星屑。 霍闻渊和顾辞对视,身边的海底生物们热烈而友好地围绕在身边,让他感觉心底的海也裂开了一条缝隙,空缺之处,都是星光。 海底的光还在变幻闪烁着,前面的商最拿出手机拍得不亦乐乎,正想说要不要拍个合照,转头一看,脸上的痴笑顿住。 他拿着手机对着两个人连咔了几张。 好家伙,不得不说,这个画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拍画报。 耳边忽然传来AI解说的声音:“即将进入鲸群,请大家闭上双眼,在三秒后再次睁开。” 顾辞闭上眼照做,三秒后,睁眼。 只见四周都亮起了幽蓝的光,成群结队的鲸群自由地穿梭游动,耳边,是52赫兹的鲸之歌。 解说提醒道:“听说对着海洋生物许愿都会梦想成真,在这里,大家可以留下自己的愿望,祝你美梦成真。” 眼前暖光亮起,一盏鲸鱼形状的灯下,是一面密密麻麻贴满了心愿贴的许愿墙。 “哇!这也太浪漫了吧!”商最拿起一枚海星形状的便利贴,“我要大许特许!” “得了吧。”曲直在一边嘲讽,“生日十个愿望还不够你许的吗?放过这群鲸鱼吧。” 顾辞觉得有些好笑,先把纸和笔递给霍闻渊,然后开始思考自己的愿望。 什么愿望呢?希望能考个好大学?以后能有个好工作? 虽然向往,却并不是他最最想要的。 最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他偷瞄了眼旁边已经写好便利贴的霍闻渊,有了想法,随后飞快地将心愿贴贴了上去。 这一串动作都落进了霍闻渊的眼里。他将自己手里空白便利贴贴在顾辞的旁边,若无其事地坐回身体。 船向出口驶去,重返地面世界,商最忍不住八卦:“小顾辞,你许的什么愿啊?” 顾辞单纯地问:“可以说出来吗?” “按理来说不可以。”商最说,“但是你可以悄悄跟我说,我们交换!” “好呀。”顾辞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我的愿望是……” “顾辞。”霍闻渊打断了他,“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商最:“?” 现在连这都要管了吗?他不信霍狗自己不好奇!除非……他已经知道了顾辞的心愿是什么。 真狗啊! 傍晚,橘日烧透了紫蓝色的天幕,海边上,一场篝火晚会即将开始。 帐篷架下是准备好的烧烤和水果,沙滩上有打排球的、玩飞盘的,商最一时兴起,招呼顾辞一起玩剧本杀。 “这是个四人自由本啊,没有DM,大家正好在群里抽角色。”商最把角色链接发群里,跃跃欲试道,“听说这个本评分挺高的,我还没玩过呢。” 顾辞点开链接,发现自己抽中了一个“寄养陪读”的角色。 [你是一个寄住在豪门的陪读,从小父母去世,无依无靠,好在你父亲的前雇主一家收留了你。] [你从小和雇主家的少爷一起长大,刚开始,他很讨厌你,但不知不觉,他被你吸引……] [在不被人允许的禁忌之下,你们偷偷相爱,暗许终身,约定在十八岁后偷偷私奔……] 看完角色设定和故事背景,顾辞瞪大了眼睛,陷入了混沌之中。 光从这个角色的设定来说……会不会和他的贴合度有些许高了? 他偷偷打量了霍闻渊的表情,硬着头皮开始了剧本杀。 这是个豪门狗血爱恨纠葛本,可能就是因为太狗血,所以才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热度,加上剧情精彩、转折也多,半个小时过去,大家已经彻底进入角色。 商最拿到的是豪门少爷的发小角色,到了助攻两个男主确认心意的阶段,更是本色出演:“霍少,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屡次为他打破规则?” “你不会……喜欢他吧?” “你们可都是男人啊,如果真的是这样,你的家族是不会允许的。” 霍闻渊:“……” “闭嘴。” 商最:“?” 一时竟分不清做出回应的是霍闻渊本人还是剧本里的霍少。 霍闻渊转过头,看向咬着嘴唇陷入纠结的顾辞:“在你看来,对于爱来说,性别重要吗?” 按照剧情,顾辞选择了回避:“我……我不知道。” “我想……我们没有可能的。” 此话一出,霍闻渊一秒挂了相,眉眼的温度直接掉下了冰点。 商最觉得有点冷。 ……这真的是演的吗?怎么看起来像真情流露? 曲直的角色是追求顾辞的女生,眼看要到他的part了,霍闻渊却俨然还没从刚才的场景结束。 “为什么?” “你……不喜欢同性吗?” 顾辞惊讶了一秒,霍闻渊怎么不按照剧本来? 时刻谨记着角色的设定,他尝试着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与性别无关。” 霍闻渊追问:“你喜欢谁?” 顾辞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霍闻渊还会接着问下去。 曲直不嫌事大地掐了一把曲直的大腿,两个人眉来眼去,通过眼波交流传递信息。 商最甩过去一个眼色:“怎么感觉霍狗不对劲!贴脸了?” 曲直怒了努嘴:“有猫腻啊有猫腻!他咋就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曲直忍不住打破僵局:“那个,可以跳到明天我表白的剧情不?” 明天他的角色就该逝世下线了。 霍闻渊收回眼神,淡淡地“嗯”了一声。 剧情继续,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狗血都若有若无地笼罩着一层低压,直到真相盘开,商最站起来欢呼:“总算解开了!狗血程度简直震撼我全家!” 顾辞也松了一口气,要按照这个剧本杀的狗血程度,他每天都要在撕心裂肺中生活。 那也太痛苦了,还是现在的生活快乐一点。 “就是……”曲直故意提起,“怎么感觉霍闻渊刚刚神情不太对啊?霍少全身心沉浸式体验了?” 霍闻渊冷冷地睨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曲直:这么敏感? 有问题。 他拍了拍商最的肩,找了个借口跟他去拿吃的,离开顾辞和霍闻渊,赶紧问:“你感觉到了吗?” 商最:“你也?!” 曲直仰头看向星空,缓缓吐出一口气:“搞了半天,他果然不是个直的啊……难怪。” 商最回忆起种种,还有些冲击:“甭说了,我得消化一下。” 消化了半天还是难以消化,他警惕地盯着曲直:“你应该是个直的吧?” 曲直:“……你说呢?” 这边的沙滩上,顾辞抱着膝盖,坐在霍闻渊旁边,小声地清了清嗓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从狗血的剧情里抽离出来,莫名有些不太自在。毕竟……两个人刚刚还是“恋人”的身份。 可那都是剧本! 海风吹过,顾辞正思索着怎么打破沉默,肩膀忽然传来一点重点,仰头看过去,霍闻渊将薄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声音依旧平常道:“夜里海风凉,小心着凉。” 顾辞:“……” 鬼使神差地,他问道:“闻渊哥哥,你喜欢……” “闻渊哥,你在这里!”孙书渺突然从背后出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第40章 酒酿 “闻渊哥哥……你喜欢男生吗?”…… 顾辞抬起头, 正好对上孙书渺挑衅的目光,但很快,他又用一副无害的神态看向霍闻渊,语气殷切:“在这里多没有意思, 要不要跟我过去玩沙滩排球?同学们都对这个感兴趣呢!” 霍闻渊却像压根没听到似地, 全然忽略孙书渺, 侧过脸问顾辞:“要回房间休息吗?” 顾辞察觉到了气氛中的不对, 想到商最和曲直告诉过他的过往, 当即点头:“好!” 孙书渺攥紧了手心, 眼睁睁看着霍闻渊将顾辞牵起来,眼里都快被妒火淹没。 他不甘心地往前追了几步,挡在霍闻渊面前:“闻渊哥哥, 你为什么总是不肯看我一眼呢?从小到大, 是我先陪在你身边的啊!” “他不过是个下人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霍闻渊的脚步顿住, 却没有转过脸,表情和语气却冰冷至极。 “我最后再警告一次,再冒犯顾辞,你不用继续留在这里。” 孙书渺一脸不可置信:“你居然为了他!” 他挫败地站在沙滩上, 盯着顾辞的背影,表情浮现出一抹怨毒。 霍闻渊……也会有如此在意谁的时候吗?- 一路被霍闻渊牵着回到房间, 顾辞也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忐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手心都冒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可在他尝试着松开手的时候,却被霍闻渊牢牢握住。 “还想松开?”霍闻渊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质问。 顾辞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出于什么意思,咽了咽口水, 小幅度地点头,解释道:“我的手都出汗了……” 霍闻渊依然不肯放手,眼中闪过一抹精锐的光,身躯向前一步,直接将顾辞逼近到了门后。 顾辞:“!” 整个人被困在霍闻渊与房门之间,即便想退后也没有多余的空间,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霍闻渊独特的凛冽气息。 霍闻渊的嗓音很沉:“不是许愿,永远不要和我分开吗?为什么要放手?” 顾辞:“?” 听到霍闻渊嘴里说出的话,他瞬间慌了神,抬头望向他,从耳根到脸颊、再到脖颈都红了个透:“你……你偷看我的心愿贴!” 这明明是他在心愿贴上写的话!居然被霍闻渊偷看了! 霍闻渊依然笑着,强词夺理道:“我看得光明正大,你说,你希望能陪在我身边,永远和我——”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一只手及时堵住,顾辞内心羞耻得快抠出三室一厅,用力捂住了霍闻渊的嘴唇。 “别说了,闻渊哥哥,别说了……”顾辞目光躲闪着央求,只希望霍闻渊能够放过他。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 霍闻渊仍是笑着看他,黑曜石般的眼睛散发着沉敛却深邃的光芒,顾辞的手心越来越烫,内心也越来越没有底气,最后颓然地放下了手。 霍闻渊故意问:“不阻止我继续说下去了?” 顾辞表情委屈:“我阻止有作用吗?” 霍闻渊:“有的。” 他拉起顾辞的手,将白皙的手背放在距离自己的嘴唇还有一公分的位置。 “你知道的,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顾辞不好意思地埋下头:“……” “这是什么话。” 霍闻渊见顾辞被他捉弄得面红耳赤,这才收起了心思,提醒之前的问题:“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啊?”顾辞愣了半拍,想起了那个没有完成的提问。 霍闻渊耐心地等待着他。 顾辞:“……” 他小心地缩了缩身体,哪怕没有位置了,也努力地和霍闻渊保持出距离。 “闻渊哥哥……你喜欢男生吗?” 此问一出,霍闻渊的表情一时变得无比古怪且精彩。 他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情绪,心跳也极剧加速,保持声音的稳定道:“为什么这么问?” 顾辞问完无比后悔地低下头,虽然觉得有些失言,但已经问出口,也就只有继续再问下去:“我就是好奇,因为刚刚那个剧本杀嘛,所以想知道你的想法。” “假如有男生喜欢你,你会答应吗?” 顾辞这么问是有理由的。不知怎的,在得知孙书渺喜欢霍闻渊后,心里隔三差五总是浮现出他对霍闻渊表白的场景,虽然目前得知的情况是霍闻渊并不太喜欢孙书渺的为人,却还是忍不住在脑海中幻想。 要是还有陈书渺呢?还有张书渺、王书渺……如果是其他男生向他表白,他会不会答应?到时候,他又该怎么称呼对方?男嫂嫂吗? 顾辞越想越凌乱了,只好仰起头,等待着霍闻渊一锤定音。 霍闻渊沉默了很久,轻柔地为顾辞整理着耳边的一缕乱发,随后缓缓道:“顾辞,有的时候,喜欢无关性别,只是为了那一个人。” “我喜欢的,永远不是性别,而是一个具体的人,那个时候,他是男生还是女生并不重要,你能明白吗?” 顾辞偷偷地揪着衣角,迎着霍闻渊的目光点头,虽然没有完全消化,但他大概明白霍闻渊的意思了。 只要是他喜欢,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可以接受? 是这样理解吗? 他不得不钦佩霍闻渊的坦荡,正想学着商最吹几句彩虹屁解围,却听霍闻渊问:“你呢?” “如果有一天……”他顿了顿,继续道,“有一个男生向你表白,你会答应他的追求吗?” 顾辞坦率地说:“我想象不出那样的场景。” 以前跟他表白的都是女生呀,男生还没有的,可能他也并不是容易吸引男生的类型。 “不过……”顾辞想了想,接着分享自己的想法,“放心吧闻渊哥哥,我也对同性恋爱没有歧视的!” 他打了个比方:“就算我喜欢女生,我也会尊重身边喜欢男生的男同学的!” 霍闻渊:“……” 他终究还是止住了这个话题,嘴角牵起:“真大度。” 顾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正想说些什么,房门突然被人敲了敲。 顾辞:“?” 他和霍闻渊对视一眼,推了推他,朝外问道:“谁呀?” 门口传来商最的声音:“小顾辞!你们回房间了?” 顾辞听到后立刻打开了门。 商最:“?” 他们刚刚在里面干什么,这门秒开吗? “有什么事吗?”顾辞探出了脑袋。 “噢,是这样的。”商最朝左右探了探,尤其警惕霍闻渊,偷偷摸摸地跟顾辞咬耳朵道,“我刚听曲直说今天是施霏的农历生日,他待会要给她打视频电话,我也想跟她说点祝福,你可以陪我吗?” 生怕霍闻渊又要横插一脚,他赶紧补充道:“霍狗,这次就不邀请你了,放过我吧,你对我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顾辞明白商最的意思,对霍闻渊道:“要不我和商最去一会儿?你先洗漱,我待会就回来。” 霍闻渊注视着他,叮嘱道:“别太晚了,有事打电话。” 顾辞点点头。 他跟着商最去他们的房间,途中,商最一直紧张地叨叨,脸上肉眼可见的紧张。 顾辞还是第一次见商最这么紧张。 “小顾辞,你说我待会儿说些什么啊?光说一句生日快乐会不会太傻?”商最急得转圈圈,“但是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要直接说我喜欢你,你是我的女神?不行,太鲁莽了,千万不能这么说。” 他自我否定了一番,又有些犹豫:“但我又不是他的弟弟,也不是什么亲密的朋友,这样贸然祝福会不会太突然了?” 顾辞觉得商最有些过于焦虑了,安慰道:“ 不会的,只要是真心祝福,我想施霏都会开心的。” 商最不安地打开房门,进去的时候,曲直正在和施霏视频。 “!”他后退一步,转头对顾辞露出衰脸,“我还没有准备好!” 顾辞笑着鼓励:“没问题的,去吧。” 商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施霏面前的,女神的脸就在眼前,他平时能说会道的嘴却怎么也张不开,茫然地动了动,一点声音也没有。 曲直好奇地转过来呢打量他:“不是你非要给祝福吗,现在哑巴啦?” 视频那头,施霏也温柔道:“商最,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商最摇头,满脸通红地憋了句“生日快乐”。 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快地说了句“我喜欢你”。 屏幕里和屏幕外的都安静了。 商最面如死灰,拼命用双手捂住了嘴。 商最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掌自己这张笨嘴。 这嘴怎么不跟脑子啊……怎么就顺口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曲直手指着他:“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还有这等心机!” 商最感觉都快抬不起头,缓缓移上眼神看施霏,见她笑道:“谢谢你,商最,但是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你也知道。” 商最:“何止是知道……” 问题在于……他其实压根没想表白的,只是嘴巴没刹住车,一不小心飙了出去,这都是什么幺蛾子啊! 后面曲直和施霏还聊了些什么他也不关心了,浑浑噩噩地等着曲直挂了电话,问:“我这算是被拒绝了吗?” 曲直瞪他:“你说呢?虽然知道你垂涎我姐的美貌,但你这突然毫无征兆当众表白的,我都吓了一跳,我姐对你这态度算友好的了。” 商最一听更是两眼一黑,嘴唇干得都快起泡,现在一点也不想在这个房间待上一点。 他转过头邀请顾辞水遁:“小顾辞,下楼喝水不?请你喝饮料。” 顾辞知道商最这个时候伤心,便答应他的请求:“走吧。” “?”曲直傻了,“等等你们不带我吗?” 商最回头:“不好意思,不!带!看见你就勾起了伤心的回忆。” 曲直:“……” 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这事儿咋又赖他了? 酒店门口饮品店。 商最目光涣散地扫视着饮品单,有气无力问顾辞:“小顾辞,你想喝什么?” 顾辞有些担心商最的状态,关切道:“还是我请你吧,你想要哪一个?” 商最目光锁定店里的招牌:“我要这个,桂花酒酿小丸子。” ……不能借酒消愁,借酒酿消愁总可以吧? 听到点单,店员好心提醒:“这个酒酿的度数不低哦,你们可以吗?” 商最现在听不来“不可以”几个字,当即怒点了两杯。 饮品上桌,商最愤愤地拿起吸管:“一个酒酿度数能有多高……我高低得品一品。” 顾辞也尝了自己面前的酒酿,第一反应是还可以,不过味道确实比一般的酒酿更浓醇一点。 “不过如此嘛。”商最如此评价,“提醒得那么郑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酒呢。” “呜呜呜不过小顾辞,我真的快没脸回学校了,怎么就脑袋发抽说出来了呢……” 顾辞的脸在灯光下有些发红,安静地吸着酒酿小丸子,听商最在桌上叭叭,然后在空隙提供安慰。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顾辞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正想接电话,却被商最一把拉住,又一轮沉浸式诉说自己的心酸,手边的电话和消息也顾不上了。 “我是真的没想表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快酒就出来了!” “唉,一朝翻车,我的脸算是丢光了,女神以后会怎么看我……” “小顾辞……” 商最越说越朦胧,慢慢耷下了脑袋,顾辞的眼前也有些模糊,不知不觉就笼罩了一层困意。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商最好奇地问,“粉粉的,好红好红。” 顾辞摸了摸自己的脸,也迷糊道:“不知道……我喝的是酒酿呀,就是有点晕乎乎的。” “没事儿,你继续说吧。” 商最点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顾辞还没听清楚,就听见“啪”的一声,商最趴在了桌上。 顾辞:“?” 他戳了戳商最:“商最?你怎么了?” 店员好心地给他们递过来两杯水:“我们这酒酿是独家招牌,度数不低的,你们没喝过酒的多半承受不住。” 顾辞看向一蹶不振的商最:“啊……” 所以……他这是醉了?原来喝酒酿真的会喝醉。 顾辞抿了口水,又给商最喝了一些,这才站起身,想把他扶起来回酒店。无奈商最不太配合,自己也有些脚步不稳,实在不太方便行动。 他只好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求助,不想刚摸到手机,商最就像诈尸般坐起,夺过他的手机往后藏。 “不准打视频!” 顾辞:“……” “我不打,不打。”哄着商最把手机拿回来,顾辞也晃得更厉害了,眼前一阵阵发花,确认商最好好趴在桌上后,索性推开门到外面打电话,顺便吹点夜风清醒会儿。 走出饮品店,他拨通了霍闻渊的电话。 电话秒接。 “闻渊哥哥……”顾辞的声音有些虚软,“你能不能到楼下的饮品店来接下我和商最?” 霍闻渊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很快答应,而是问道:“为什么?” “我们……”顾辞说着就说不下去了,莫名有些心虚。 总不能说是喝酒酿喝醉了吧? 他尴尬地转过去看趴在桌上的商最,难以启齿道:“我们……” “回头。” 电话和身后,霍闻渊的声音同时传来。 顾辞应声回头,手中的手机差点惊落。霍闻渊眼疾手快地接稳他的手机,挂掉正在进行的通话,看着一脸懵的顾辞,觉得有些好笑。 大半天的晚上不回来,打电话发消息也不回,结果是在喝酒酿,还把自己喝成这样? 顾辞踉跄了一下,双眼对准霍闻渊的嘴唇聚焦:“闻渊哥哥……你是瞬移下来的吗?” 电话才刚拨出去呢,人就出现在面前了?还精准定位到了他们的位置。 “是啊。”霍闻渊及时扶住了脚底打滑的顾辞,顺着他的话说,“猜到有人需要,但那个人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所以自觉瞬间移动过来了。” 顾辞:“……” 晚风吹过,四处静谧,在海滨的霓虹灯下,他看着霍闻渊翘起的嘴角,忽然心跳大作。 “顾辞,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霍闻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顾辞一动不动地停留在霍闻渊怀里,眼里亮晶晶的,专注地盯着他的下颌线,良久,缓缓摇头。 虽然第一眼就发现过,但他还是想感叹:霍闻渊长得真好看。 以及……头晕,脸热,心好乱。 40-50 第41章 家人 “小辞,不要愧疚,我们是家人。…… “平时看起来瘦得没什么肉, 倒了扶起来居然这么沉……” 曲直扶着晕得歪七八扭的商最从店里面出来,正低声吐槽着,抬眼一看前方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眼睛都快瞪出来, 当即喝了一声:“霍闻渊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和小漂亮抱在一起!” 顾辞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正准备回头一探究竟, 脑袋却被霍闻渊轻轻摁住, 扶在了他的肩膀上。 “别看。” “嗷?”顾辞被迫埋在霍闻渊的左胸, 闷闷地解释,“我好像听到了曲直的声音……” “没有曲直。”霍闻渊朝着对面不远处的曲直,凉飕飕给了一个驱逐的眼色。 曲直:“……” 谁叫这位是大爷呢?大晚上的一个电话就让他跟下来一起接人, 现在好了, 又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回去,霍少爷的工具人实锤。 霍闻渊我鄙视你! 趁商最这个时候还没闹腾起来, 迎着对面冰碴子似的目光,曲直赶紧半哄半带地将商最给搀了回去。 顾辞果然没有再听到曲直的声音,保留着最后的清醒,他提醒霍闻渊:“商最还在里面……我要进去找他……” 霍闻渊再次搂住他的腰, 隔着衣物的掌心微微发烫。 “曲直已经把他接回去了。” 顾辞:“?” 他虽然脑袋有些晕,但并不是彻底昏头了, 刚刚不是说没有曲直吗? 可回头看,店里的商最却真的不见了, 直到霍闻渊将手机里曲直将商最安全送回的消息展示给他看, 才终于放了心。 头却更晕乎了。 曲直是怎么知道的?霍闻渊又是怎么和曲直联系上的? 大脑彻底宕机,现在实在不是思考的时候,顾辞扯住霍闻渊的衣袖, 轻轻往下拉了拉:“闻渊哥哥,我们回去吧?” 霍闻渊点头,却道:“我背你。” “不要了吧……”顾辞义正词严地拒绝,表情严肃,“我自己可以的,又没有喝醉。” 他说着松开了霍闻渊,独自往前走了两步,结果脚虚虚地一晃,又晃回了霍闻渊怀里。 霍闻渊像是早有准备般,伸手接住了顾辞,眼里荡着笑:“我背你。” 顾辞咬着唇,委屈又无辜地盯着他看。 “不要。” 霍闻渊不再说话了,直接托住顾辞的腰,把他抱到身后的花坛边沿站稳,然后背朝他屈起膝,双手朝后。 “辞辞,上来。” 顾辞睫毛轻颤,也不知道是在夜风还是眼前人的催促下,身体往前一扑,靠在了温厚而宽阔的脊背。 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少年人的心跳声同频共振。 月淡影疏,海声浪浪,有人背着他的世界,数着脚步,一步一步走进彼此的未来光年。 酒店房间,霍闻渊站在床边,俯视着顾辞恬静安然的睡颜。 他轻轻地把那只伸在外面的手放回去,盖好被子,然后手指往上,在那颗精致的小痣上停留。 另一只手,悄然扶上自己的心口,掌心下的心跳变得极快。 刚刚,他带着顾辞在浴室洗漱擦脸,顾辞整个人乖得不得了,不吵也不闹,眼睛就那么雾蒙蒙地把他望着,抱着他一口一声“哥哥”叫个不停。 明明是凉秋,霍闻渊却差点想打开冷气,给自己降降温。 他回忆着那张挥之不去的脸,慢慢俯下身,嘴唇靠近顾辞的额头。 在即将落下之际,又停住。 他这是在做什么?居然……想亲吻顾辞? 霍闻渊迅速起身,寒着脸拿着走进浴室,打开冷水洗澡。 是该冲去些非分之想。 几分钟后,霍闻渊一身冷气地推开了浴室门,穿着酒店拖鞋,径直走回了顾辞床边。 顾辞已然换了个睡姿,手掌安分地贴在脸颊边,胸口随着呼吸有节律地起伏。 霍闻渊不再犹豫,俯下身,嘴唇轻轻贴在了那颗小痣上。 心口的那道裂痕刹那碎得四崩五裂,霍闻渊的左手抵在自己的心口,最后竟然感受到一种卑劣的愉悦。 原来是这样啊。 第二天早餐,几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连一向吵闹的商最也难得地沉默寡言。 顾辞依稀只记得自己和商最在饮品店喝酒酿喝成小趴菜,然后不知道霍闻渊是怎么发现的,把他背回了酒店房间,曲直也把商最接了回去。 一个晚上,气氛怎么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顾辞只好主动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呀?” 商最:“……” 他刻意避开曲直,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我无话可说。” 曲直也罕见地没有跟商最顶嘴,看向反方向:“我也无话可说。” 顾辞:“?” 他只好看向霍闻渊:“闻渊哥哥……昨晚……” 霍闻渊面不改色地问:“昨晚怎么了?” “昨晚……”顾辞也不自信了。难道真的没发生什么? 他摇头道:“没什么,我们吃早餐吧。” 日子周而复始,研学回来,孙书渺这两天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经过表白乌龙,商最也彻底老实地断了对施霏的念想,罕见地安分守己,就连对曲直也避让三分,斗嘴都不怎么斗了。 这天,霍闻渊照例复诊,商最也请假参加集训,身边一下空了两个位置,顾辞对自由活动也没什么兴趣了,拒绝了曲直打球地邀请,干脆留在位置上看书。 刚翻过一页,忽然有同学过来道:“顾辞,门口有人找你。” 顾辞抬头望去,对上了朝他挥手的刘智合。顾辞连忙起身走过去,惊喜道:“智合,你怎么来啦?” 刘智合脸色通红,看向顾辞,莫名有些紧张:“我……” “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顾辞低下头,这才注意到她的手上还有一个天蓝色的精致礼品袋。 “这是……” 刘智合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我姐姐从爱尔兰带回来的……伴手礼,给你捎了一份。” 不等顾辞反应,像是生怕被拒绝似地,她当即将礼品袋塞进顾辞手里,然后落荒而逃。 顾辞拎着袋子,愣在原地。门口经过的同学故意起哄:“又有美女跟我们顾辞表白哦~~” 顾辞赶紧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们是朋友!” 同学学着他的样子:“哦~朋友~~” 顾辞:“……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回到座位,他打开了礼品袋,里面是一个比外包装还要精美的礼品盒,打开礼品盒,是一只镶满钻石的男式手镯,一看样式就比较贵重。 顾辞吓得赶紧将礼盒关了回去:“!” 收回礼盒的瞬间,一枚信封随之掉落。顾辞弯腰捡起信封,封面也是精致繁复,被火漆印章封住,上面有着娟秀的字体: “给顾辞” 手指停留在信封口,顾辞莫名迟疑了,直觉告诉他,这次或许并不是普通的礼物。 最近并没有什么节日,和他的生日也相去甚远,刘智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他送礼物呢? 他收好手镯,准备一会儿还给刘智合,最后,还是打开了那封信。 “顾辞,你好呀,第一次给你写信,还有些忐忑呢。” “也不知道怎么地,明明我知道现在不是表白的时机,可看施霏、商最他们都那么勇敢,我也不想再偷偷暗恋下去,也想为自己勇敢一次,就算给自己的青春一个交代……” 顾辞一字一句地看完,小心地折好了那封信,放进抽屉里的礼品袋旁边。 怎么会这样…… 刘智合居然……喜欢他? 顾辞整个人都处于懵的状态,想找人倾诉,却意识到霍闻渊和商最都不在。可是……他此前真的完全不知道会是这样。 他们不是朋友吗? 顾辞拿出手机,手指停留在霍闻渊和商最的名字上,最终还是没摁下去。 天啊,怎么会这样…… 他有气无力地趴在课桌上,脑袋埋在手臂里直发愁。 肩膀被人拍了拍,顾辞转过头,对上了孙书渺的眼睛。 与平时大有不同,孙书渺的态度罕见地好,对他的语气也客气了不少:“顾辞,刚刚有个叫刘智合的女同学找你,说如果你有话要对她说,放学后在学校旁边的松塔碑公园见。” 顾辞:“啊?真的吗?” 孙书渺笃定地点头,神情不像是骗人,顾辞听到刘智合的邀约,心里像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直接拒绝吗?会不会太残忍了? 脑海中浮现出前两天商最被拒绝后的失落,顾辞更踌躇了。 可他又别无他法。在他看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做不来那种模棱两可的事。 下定了某种决心,放学后,提前给封管家发了一条消息,顾辞拿着礼品袋走到了松塔碑公园。 松塔碑公园在西辰的不远处,步行大概七八分钟,顾辞提着袋子,快步走到孙书渺转达的约定地点,却没有见到刘智合的身影。 还没有到吗? 他拿出手机,正想看看时间,余光却瞧见地面上有几道人影朝他聚拢。 顾辞迅速转身,果然,对上了孙书渺得逞的笑容,身后,还跟了四五个看起来不怀好意的混混之流。 顾辞皱起眉头:“怎么是你?” 孙书渺朝他走近一步,笑道:“刘智合同学说她来不了了,我们来陪你。” 顾辞瞬间反应过来:“你骗我!” “你说是就是吧。”孙书渺轻蔑地看向他,“终于找到机会了,憋了那么久的火,今天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不然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孙书渺眼神中透露着厌恶与嫉妒:“不就是仗着闻渊哥护着你么?今天他不在,我看你怎么嘚瑟。” “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顾辞,你也配。” 顾辞蹙起眉头,看向孙书渺:“你骗我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孙书渺笑得猖狂:“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顾辞不知怎地就笑了出来,明明还是那副白净乖顺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彻底激怒了孙书渺。 他反问:“怕你?” 孙书渺伸手指向他:“你!” 顾辞直摇头,莫名觉得可悲:“孙书渺,你一直是这样吗?” “你懂什么!”孙书渺眼中满是恨意,“不就仗着自己的那张脸,装作天真无辜地骗闻渊哥?” “我倒想知道,要是你身败名裂,闻渊哥还看不看得上你!” 他说完就看向身后的混混:“给我把他衣服扒了!不是在论坛人气高吗?今天就让你的人气高个够!” 顾辞仓皇后退几步,一边护着手中的礼品袋,一边躲闪拿着手机想要打电话,却被孙书渺一把夺过,狠狠扔在地上。 “想打电话求助?没门!” 顾辞看向出口的方向,刚想跑,却被一个高大的混混不还好意地堵住,重重地搭上他的肩膀往后一推,直接把顾辞推倒在地。 “不好意思了小兄弟,孙少爷吩咐了,我们今天得……” “得什么?” 声音自身后响起,现场人皆是一愣。 孙书渺最快回头,对上满身煞气的霍闻渊,心中尽是不可思议:“闻渊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闻渊并没有理会他,径直走过去将顾辞抱起来,检查道:“有没有哪里疼?” 顾辞也没料到霍闻渊会出现在这里,看到熟悉的人,也坚强不下去了,鼻子一个劲地发酸:“还好……” 待顾辞靠着自己站稳,霍闻渊转向方才推倒顾辞的那个混混:“刚刚动他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混混被霍闻渊的气势唬住,老实地说:“左、左手……啊——” 左手腕被人握住一掰,脱臼的痛感瞬间传来,他满头大汗地捂住手腕,嘴里不住地发出惨叫声,但下一刻,右手也感到一阵剧痛。 他瑟瑟发抖地嚎啕:“不、不是只有左手吗……” 霍闻渊牵着顾辞的手,语气极寒:“敢动他,活腻了?” 其他混混瞬间慌了,问孙书渺:“孙少,这个人我们搞不搞?” 孙书渺狠狠瞪他:“搞个屁啊!走!” 话音刚落,霍闻渊伸手拦住他的去处,慢慢挽起自己的袖口,不经意地问道:“这么快就想走吗?” 孙书渺迅速扭过头看他,还没反应过来,一记耳光声清脆响起,脸上还没感受到痛意,接着又是重重的一道耳光。 孙书渺被扇得眼冒金星,踉跄后退,捂住火辣辣的脸颊:“闻、闻渊哥……” 霍闻渊反手又是一道耳光,孙书渺直接倒在了顾辞刚刚摔倒的位置。 顾辞从来没见过表情如此阴森的霍闻渊,惊恐地捂住嘴,联想到霍闻渊不能和他人直接接触,立刻就要上前制止,却发现霍闻渊的手背已然泛起了一片红。 “闻渊哥哥……” 孙书渺的脸高高肿起,鼻腔传来一阵温热,很快,一滴殷红的血落到了手背。 他狼狈地擦过鼻血,见霍闻渊扬手,下意识就抬手去挡,哭着求饶:“闻渊哥别打了!我错了!” 霍闻渊置之不理,正要继续,却被人出手制止。 顾辞抱住他的手臂,朝他摇头:“闻渊哥哥,够了,停下来……” “你的手已经过敏了,我们快去医院……” 霍闻渊看了一眼顾辞,沉默片刻,终究收回了手。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孙书渺,冷冷道:“你没有机会了。” 孙书渺恐惧地睁大眼,迟迟不敢放下手,嘴里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闻渊哥,我知道错了……” 霍闻渊脑中一阵晕眩,强忍住胃的翻涌,拉着顾辞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刚带着顾辞上车,就脸色苍白地晕了过去。 “闻渊哥哥!” 霍闻渊因为急性过敏被送进了医院,与此同时,未知事情全貌的孙家人也接回了孙书渺,一通电话找到了学校,要求开除顾辞,给孙书渺道歉。 孙书渺还抱有一丝侥幸,仗着顾辞无权无势,想反咬一口。当晚,学校教务处的电话打到了顾辞的紧急联系人封管家的私人手机上。 “封先生,对方家长要求明天您到学校面谈,您看有必要……” 教务处主任其实也忐忑,虽然顾辞的身份并不明朗,但他知道封管家在霍家的地位,而霍家对西辰的影响力不言而喻,即便孙家不肯松口,他也没必要为此得罪了另一方…… 但出乎意料的,封管家冷静地应了下来。 这几年,顾辞不在意,他也糊涂了,以为顾辞在霍闻渊左右,大家多少会连同顾忌一些他。结果还是有人觉得顾辞是霍闻渊的陪读或者霍家的下人? 应该早一点给他撑腰的。 得知封管家明天要为了他去学校,顾辞心中的愧疚达到了顶峰。 “对不起封叔叔……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封管家却依然笑眯眯地摸他的头:“今天吓坏了吧?困了没有?待会老杜送你回家。” 顾辞眼圈更红了,回头看向因为用药沉沉睡去的霍闻渊,更是难以安宁。 他何德何能,能让他们都对他这么好? “别怕。”封管家安慰道,“小辞,不要愧疚,我们是家人。” 听到这句话,顾辞猛地抬起头。 封管家轻轻搭住他的肩膀:“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为你遮风避雨,我是如此,霍先生是如此,少爷也是如此。” 他安抚好顾辞,回头给霍先生打电话,汇报了明天的面谈。 霍先生似乎也在赶什么行程,隔着电话都能听到直升机的轰鸣声。在听清汇报后,他淡淡道:“不用你去,好好照看闻渊。” “我已达到归城。两个孩子的事,我来管。” 第42章 挑拨 让他放弃,怎么甘心。 第二天早上, 闹钟响起,顾辞坐起身,却罕见地踌躇,有些不太想走出房间。 昨晚, 霍闻渊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 他本来还想再多在病房呆一阵, 但在封管家的劝说下, 还是回了霍家。夜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余光中看到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往前拐进了地下车库。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车影果真消失不见, 看起来是错觉。 还以为是霍叔叔回来了呢……不过霍叔叔日理万机, 昨天才在新闻上看到他,大概率是自己看错了。 说到底, 顾辞并不怕与孙书渺对峙,更何况,做错事的又并不是他。可一旦要牵扯上封叔叔陪他走一趟,又觉得有些犹豫了。 但封叔叔说……他们是家人。 他喜欢这个词, 何其幸运,能够和他们成为家人。 顾辞做了一口深呼吸, 脑海中浮现出霍闻渊和封管家的模样,忽然也觉得没什么可怕了, 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和封管家道早安、吃早饭、出门……一切如常。 直到准备上车时, 一辆黑色的加长版轿车停在眼前。 顾辞愕然抬头,发现车里坐着的,居然真的是霍骁。 “霍……霍叔叔!” 好长一段时日不见, 霍骁却依旧如初见般气宇轩昂,矜贵地坐在后座,淡淡对他点头,道:“上来吧。” 顾辞看向封管家,封管家这才笑着道:“小辞,霍先生是昨晚回来的,今天他和你去学校。” “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些话吗?我、少爷、霍先生,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顾辞重重地点头,再次看向霍骁,忐忑地拉着书包肩带上了车。 一路无言,霍骁始终在闭目眼神,只是在临近学校时,忽然睁眼道:“闻渊和你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牢固。” 特意加重了“牢固”两个字。 虽不知道他这么说的意味,顾辞还是点头表示承认。 除却初相识时的生疏,霍闻渊一直以来,确实很照顾他。 霍骁似乎也陷入了回忆,缓缓说:“很多年前,我和你父亲也是这般要好。” “我们从学校到军队,再到后来,他始终跟在我的左右,是我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助力。” 他转过头,看向顾辞的目光带着几丝审视:“如果让你选择,以后你会像你父亲一样,陪在闻渊身边吗?” 顾辞愣了一下,依然无比笃定地点头。 霍骁忽然笑了。 还真是情谊深厚。 他对顾辞道:“马上就是你父母的忌日,到时候,我带你去祭拜他们。” 汽车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入校园,门口的保安在看到车牌号后,立刻给校方高层打电话通知。 会议室里气氛沉寂,霍骁坐在中央,双手交叠,一句话未说出口,却依然气场强大,让现场的其余人都噤了声。 教务处的主任和孙家的人面面相觑,做梦都没想到霍骁会为了一个姓顾的孩子亲自来一趟学校。 这个顾辞到底是什么身份? 孙书渺也来了,看样子霍闻渊下手真的挺重,到现在,他的脸上还有几道重叠的巴掌印,嘴角也肿得不轻。 他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一进来就伸手指着顾辞的鼻子,对父亲道:“爸爸,就是他打的我!” 一定要让学校开除了顾辞! “闭嘴!” 孙书渺的父亲喝止了自己的儿子,飞速地端详霍骁的神情,起身试探道:“霍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 霍骁挑眉:“不是找我有事,还要道歉和开除顾辞吗?” “这哪儿敢麻烦您啊……”校长讨好地站起来,狠狠瞪了教导主任一眼,随后解释道,“我们本来是听说两个孩子闹了点矛盾,想着请双方家长碰个面聊一聊……” 霍骁表情丝毫未动,说出来的话却让室内的人为之一震。 “我就是顾辞的家长。”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丰富起来。 半晌,孙书渺的父亲迟疑道:“您、您是说……” 霍骁眼神厉然,反问:“我说的还不够具体吗?” “有什么想说的,说吧。” “打、打扰了……”孙书渺的父亲已是一身冷汗。本以为顾辞最多是封管家的孩子,却不想霍骁直接出来给他撑腰…… 霍家难道不止霍闻渊一个独子?还是说……都不重要了,现在唯一明确的是,霍骁代表的就是顾辞。而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一个能得罪得起霍骁。 他立刻反应过来,扯出一抹谄媚的笑:“误会,是孩子没说清楚,霍先生,今天都是一场误会。” “是么?”霍骁抬起眼,“孩子没说清楚,我以为你们都长了眼睛。” “昨天,闻渊过敏症发作,被送进了医院。” 他话音一落,每个人的手机都响了起来,分别收到了一段监控视频,上面显示着孙书渺带人欺负顾辞的场景,那些挑衅的话语也清晰入耳。 孙书渺的父亲脸色一白,孙书渺也逃避地低下了头,教务主任激动道:“孙书渺!没想到竟然是你先挑的事!”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怎么这么不理智!”孙书渺的父亲赶紧将孙书渺责骂一番,然后看向霍骁请求,“霍先生,书渺还小,不懂事,看在表姐的份上……” 霍骁打断他:“我在几年前给过他机会了。” “只是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长进,你和他,还是都多历练历练吧。” 孙书渺的父亲一听当即瘫倒在地,当场用力给了孙书渺一个耳光,又赶紧央求霍骁:“霍先生,霍表哥,我们能在归城扎下根都不容易,能不能放我们一马,不要……” 霍骁丝毫不理会他的央求,看向校方:“还有什么商议的吗?” 校长猛然摇头:“没有!我们立刻履行手续!” 场面迅速变得混乱而有意思起来,孙书渺怔怔地捂住脸,任由父亲愤怒责骂,校长和教导主任恭维无比地围在霍骁身边,自始至终,霍骁都没有给过什么好眼色,甚至只用了几句话,就改变了整个局面。 顾辞站在霍骁身后,忽然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情绪,只是觉得,对于霍骁来说,拿捏一个人或是一群人的命运,未免也太轻而易举。 他默默跟着霍骁走出长廊,因为风雨降至,外面的天空变得隐匿,四周乌压压的一片,像极了不太通透的内心。 霍骁还是那句:“以后,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顾辞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到霍骁的时候。 他们的确对他很好。 霍骁接着说:“闻渊早晚是要接手霍家的,顾辞,以后还得多靠你们了。” 顾辞点头保证道:“放心吧霍叔叔,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闻渊哥哥的。” 即便霍骁不那么要求,他也会那么做。 霍骁伸手,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浅尝辄止。 “去上课吧。” 晚自习过后,顾辞去学校看望了霍闻渊。 霍闻渊正在看书,见顾辞进来,立刻将手里的书放下,勾起唇道:“不是说了不用来了吗?怎么还是过来了?” 顾辞瞄了眼霍闻渊手中的企业管理学书籍,走过去说:“不放心你。” 坐在旁边的探视椅上,他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顾虑:“闻渊哥哥,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制止他们,你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霍闻渊摇头道:“当时情况紧急,我来不及反应。” 顾辞安静看向霍闻渊,没有往下接着说。 霍闻渊伸出手,将顾辞翘起的一根细发拨到一边,温和道:“不要闷闷不乐了,事情都解决了。” “我不也没什么大碍吗?没事的。” 见顾辞还是不太轻松,他故意学着顾辞以前的做法,问道:“抱一个?” 顾辞瞬间红了脸,推开霍闻渊:“谁要和你抱了!” 霍闻渊翘起嘴,不由分说将他搂进了怀中:“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辞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靠着霍闻渊有力的臂膀,忽地放松了下来。 霍闻渊又何尝不是,如果可惜,他希望能一直这样抱到天荒地老。他的心跳不快不慢地跳了半拍,嘴唇贴近顾辞的耳朵,道:“顾辞,其实我……” 话没说完,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响动,霍闻渊的话被打断,顾辞回过头,正巧对上霍骁平静的双眼,吓得他慌了一瞬,下意识地要推开霍闻渊。 霍闻渊却不为所动。 霍骁和霍闻渊两相对峙,率先开口道:“小辞,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有话要对闻渊说。” 顾辞只好点头,拍了拍霍闻渊的手背示意他松手,又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叮嘱他好好休息,明天再过来陪他。 霍骁的眼神落在霍闻渊的手上,眼中带着某种意味的审视。 待顾辞离开,他身上凛冽的冷意一览无余,质问霍闻渊:“昨天,你是故意出手的吧?” 明明可以叫别人出面,却非要自己动手,无非是想用自己的身体做筹码。 不管他霍骁会不会亲自出面,霍闻渊的身体出状况也足以让霍家针对孙家,一来,可以惩治孙家不听话的小儿子,二来,学校里没有人会再敢针对顾辞。 一石多鸟,还真是他的儿子。 听了霍骁的推断,霍闻渊别过头,没有说话。 霍骁冷不丁道: “昨天我在国外对接好了专家团队,等顾辞父母忌日一过,你就跟我出去。” 是通知,不是商议。 霍闻渊猛地抬起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骁说:“不就是这个意思?” 他一眼看穿霍闻渊的心思,背对着他道:“我支持顾辞,也有我自己的考虑。坦白说,除了是对顾礼的交代外,我曾经希望他能够像顾礼之于我一样,能在关键时刻挡在你面前。” “但绝不是让你有其他非分之想。” 霍闻渊的眼神刹那凝固住。 ……霍骁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很多双眼睛。”霍骁侧过脸睨他,像是在嘲笑他的年轻气盛,“你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神情,甚至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一清二楚。” “前几天研学,和顾辞在一起,很满足吧?” “霍闻渊,你是霍家的未来,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在这种事上沦陷。” 霍闻渊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霍骁一直在监视他的举动。 他嘲讽地低下眼,摇头苦笑:“你就是这样控制我的人生。” “连喜欢谁的权利都要剥夺。” “我早就说过。”霍骁道,“从你姓霍的那一刻起,你就不仅仅代表你自己,而要为了站在你身后的千千万万的人负责。” 霍闻渊说:“那我宁可不姓霍。” “可以。”霍骁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那顾辞呢?他也站在你的身后,你想要保护他吗?” “如果我不出手,仅凭你自己,不靠霍家的力量,你能护住他吗?” 霍闻渊果然沉默了。不是人人都像霍骁这么自私。 时至今日,霍骁终于达到了他的目的。 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自视甚高,却生性厌世,在这个世间,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将他留住,如果让他接受治疗或是接手霍家,他宁愿等待死亡。 直到有一天,他意识了顾辞的出现可以改变他的想法,于是决定用顾辞牵绊住霍闻渊的脚步。 就像他此前说过的,人一旦有了羁绊,便会变得畏首畏尾起来,甚至会选择顾虑妥协。 这一步棋,他下对了。 霍闻渊疲惫地问:“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霍骁坚决道:“很简单,我要你提前承担你的责任。” “出国,接受治疗,读书,接手霍家。只要你这么做,在这个期间,霍家永远是顾辞的依靠。” 霍闻渊安静了一小会儿,忽然笑道:“霍先生,你儿子是个同性恋,你不发表意见,还这么理性地跟他提起了要求。残忍冷血,我妈怎么会看上你。” 霍骁严肃地说:“我和你母亲是真心相爱。至于你……你的感情太稚嫩,我看顾辞也并没这样的想法,在不知道前路是否顺利、个人羽翼尚未丰满的情况下,作为父亲,我奉劝你,要知道进退。” 霍闻渊发出冷笑,不太服气地反问:“如果我不呢?” 霍骁斩钉截铁道:“我会让你碰壁,然后依然按照我设计的道路行进。” 霍闻渊:“……” 他阖上眼,不再说话,直到霍骁离去,窗外雨声喧哗,他躺在床上,开始回忆遇见顾辞后的一点一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辞就像一道光,照亮了他贫瘠荒凉又充斥着不自由与尽头的昏暗生活。 曾经他以为自己会永远与世隔绝,可顾辞让他明白,什么是触碰、拥抱,甚至……心动。 已经习惯了陪伴,有些东西才刚萌芽,却面临着分开的局面。让他放弃,怎么甘心- 雨天,墓园。 顾辞站在封管家撑的黑伞之下,看着霍先生亲自将两捧白色的花束放在父母的墓碑前。 他看着黑白照片上父母和煦的笑颜,鼻子不自觉发酸,眼泪顺着雨水声在眼眶打转。 霍先生对着两块墓碑轻声道:“顾礼,辞阙,我带小辞来看你们了。” “你们放心,我们会照看着他好好长大的。” 顾辞望着父母,声音有些哽咽,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明明平时日记里攒了那么多话,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还想哭,唉呀,真没用。 他走近一步,手指轻轻抚摸墓碑,留恋道:“爸爸、妈妈,我来看你们啦。” “霍叔叔、封叔叔,还有闻渊哥哥对我都很好,你们……不要担心,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以后,我也一定会好好报答他们的恩情……” 霍骁给周围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将剩下的时间留给顾辞。顾辞一个人坐在原地,慢慢地诉说着自己的思念,在这个潮湿阴凉的日子,在另一种意义上,他与父母重逢。 松林青绿,泥土清新,花束里的花瓣随着风晃了晃,顾辞最后再回头望了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霍骁若无其事地打量他的神色,忽然开了口:“小辞,有件事,霍叔叔要请你帮忙。” 顾辞抬起头,眼睛还有些发红:“什么事呀,霍叔叔?” 霍骁说:“我在国外联系了可以彻底治愈闻渊的团队,想让闻渊和我一起出国,可他有些放心不下你,不太愿意答应,你能帮叔叔劝劝他吗?” 丝毫没提及之后霍闻渊将长期留在国外的事。 顾辞眨了眨朦胧的泪眼,听到霍骁说的这些,第一反应却是惊喜。 居然有办法可以彻底治愈闻渊哥哥吗? 他当即点头:“没问题的霍叔叔,我会好好劝说他的。” 霍骁的眼神顿了一下,随后眺向远方。 “好,叔叔谢谢你。” 第43章 分离 “他喜欢你。” 顾辞抵达病房的时候, 霍闻渊正在躺在病床上小憩。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本以为不会被发现,结果刚准备靠近,霍闻渊就像已经察觉似地, 睁开了双眼。 “来了?”霍闻渊亲昵地勾住他的手指, 拉着他坐下, “怎么看起来有心事?” 顾辞摇摇头, 想到霍骁先前的托付, 便问道:“霍叔叔说有办法可以让你痊愈, 你要去吗?” 霍闻渊的嘴角凝固,盯着他问:“你想让我去吗?” “当然啦。”顾辞不假思索地点头,“如果有机会, 肯定要试试呀。”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我, 我在这里挺好的,封叔叔对我也很好, 你可以放心去治疗,我会好好等着你的。” 他以为像霍骁说的那样,霍闻渊是因为放心不下自己,才不愿意出国接受治疗。 不过这倒也没有说错。霍闻渊捏着顾辞的手指, 下意识地摩挲:“那如果……我一去不回呢?” 顾辞一听霍闻渊又在瞎说,赶紧用眼神制止:“不许胡说!你只是去治疗, 怎么可能一去不回呢?” 霍闻渊知道顾辞很在意他的表述,牵强地扯起嘴角, 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你就不怕我一直留在国外了?” 顾辞歪着脑袋, 有些不解:“为什么会一直留在国外?” 身体痊愈了不就可以回来吗?还是说未来有其他的打算? 霍闻渊垂下眸,不知道该怎么向顾辞解释缘由。 顾辞并不了解霍骁,可他却很了解。在顾辞不知情的时候, 霍骁已经以一种商人权衡利弊的姿态将他卷入其中,不管是他还是顾辞,都被当作了霍家的筹码。 霍闻渊摸了摸顾辞的头,轻声道:“我不会一直留在国外的。以后不管霍骁说什么,你都不用理会,有我在。” 顾辞趴在他的手边,眼睛乌蒙蒙地将他望着,虽然不明白霍闻渊的用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放心闻渊哥哥,也有我在呢,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霍闻渊的眼睫颤了颤,握住顾辞的手暗自用力。 这并不是顾辞第一次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也从不怀疑今后与顾辞相伴的长久性。即便霍骁要将他们分开,他也不会让步。 这就是霍闻渊的决定。 将这个决定通知霍骁,霍骁并没有惊讶,相反,霍闻渊的回答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 霍骁默然点头,只沉沉道:“既然你执意这样,那便出院吧。” 霍闻渊隐约猜到霍骁不会那么快妥协,毕竟父子一场,霍骁也对他摊过牌,更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让计划落空。 果然,就在当晚回去的路上,就出了一道插曲。 顾辞和他从医院出来,刚走到路边准备上车,一辆隐匿在角落的摩托车突然横冲直撞地朝他们冲过来,顾辞下意识就推开他,挡在他的面前。 眼看摩托车就要向顾辞撞去,霍闻渊却反应得更快,飞速将顾辞拉到怀中护住,后背和飞驰而过的摩托车擦过。 “闻渊哥哥!”顾辞从他怀里挣脱,检查他的后背,“你有没有什么事?” 他罕见地有了怒意: “那个人也太不长眼了吧!怎么骑车的!” 霍闻渊没说话,视线中,摩托车已消失不见,平时分布在四方的保镖俨然没有一丝行动。再远处,原来是霍骁的车停在那里。 呵,还真是卑劣。 “我没事。”这一次,霍闻渊刻意走在外侧,让顾辞先上车,“回去吧。” 经过这么一场惊吓,顾辞到现在都还有一些心有余悸,将刚刚的经历告诉封管家,不想封管家的有些不在状态地关切了他们几句,随后就反常的安静下来,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辞发现,不仅是封管家,还有司机杜叔,包括霍闻渊,都有些心不在焉,和平时的反应大相迳庭。 奇怪。 顾辞忍不住问霍闻渊:“闻渊哥哥,你是被刚刚吓到了吗?” 怎么都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霍闻渊摇头否认:“没有的事。” 他转过脸,看着顾辞的眼睛,道:“顾辞,其实我……”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那就是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 刚刚那个意外多半是霍骁动的手脚,如果没猜错的话,霍骁是在警告他。 如果没有霍家,他和顾辞都不能自保。 但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想要向顾辞表明心意。可……万一顾辞不能接受怎么办? 顾辞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封管家也敏锐地回过头把他望着,一副随时准备插话的阵势。 霍闻渊笑了笑,对顾辞说:“回去再跟你说。” 顾辞点点头,一行人回到霍家,封管家神情严肃地接了一个电话,随后对他道:“小辞,霍先生请你去一趟。” “我吗?”顾辞看了眼霍闻渊,对方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眼中明显是不赞同。 霍闻渊转过头,对封管家道:“霍骁在哪里,我去找他。” 封管家少有地表现出了一丝不苟,极有原则性地解释:“少爷,霍先生要求见的是小辞。” 霍闻渊皱起眉:“顾辞不会见他的,有什么要说的对我说。” “少爷。”封管家叹了一口气,劝道,“这个时候建议不要跟先生硬碰硬,对你没有好处的。” 霍闻渊反问道:“封管家,你什么时候也变成和霍骁一样了?” 是也听到霍骁说了什么吗? “我……”封管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叹了口气,“唉!” 他确实听到了霍骁和霍闻渊的对话,本来以为少爷和顾辞是顶好的朋友,却没想到……少爷居然对顾辞是那种心意! 这让霍先生知道,那可得了!果然,霍先生刚察觉,就已经做好了把霍少爷送出国的决定。 要在平时,封管家对霍少爷的命令几乎言听计从,毕竟霍少爷也算他的小东家。但在这种事情上……他只能听从霍先生的安排。 封管家不愿再跟霍少爷僵持,便再次对顾辞提醒道:“小辞,霍先生请你去他的书房。” 顾辞刚要迈开腿,霍闻渊伸手将他拦住:“别去。” “……”顾辞停下了脚步。 封管家劝道:“小辞,听话,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带回来的。” 顾辞一听,沉默了。 他怎么会不记得这份恩情。在爸爸妈妈的墓碑前,他便许下诺言,会好好报答霍先生。 眼看气氛越来越焦灼,顾辞也不想让封管家和霍闻渊任何一方难堪,转头对封管家道:“封叔叔,你放心,我马上就过去。” 接着又安抚霍闻渊:“没事的闻渊哥哥,霍叔叔找我应该是有事情,我去一下就回来找你。” 霍闻渊拉着顾辞的手:“别去。” 顾辞回握了一下,露出让霍闻渊宽心的微笑:“我得去的。” 在霍闻渊的目送中,他上楼,敲了敲霍骁书房的门。 门其实大开着,霍骁远远地说了声“请进”,顾辞好奇地走进去,霍骁正在拿着毛笔写书法。 顾辞的视线自然望去,宣纸上已然有了几个字。 “不破不……” “立。”他轻轻念出了最后刚写的一个字。 “不错。”霍骁放下毛笔,看向顾辞,“小辞,闻渊他答应了去治疗吗?” 被这么一问,顾辞咬着嘴唇,低下头:“对不起霍叔叔,我没有劝住闻渊哥哥,他还是没有同意出国接受治疗。” 想到霍闻渊先前的抗拒,他忍不住问:“霍叔叔,国外的医疗真的能够治好他吗?为什么他说……这次如果一出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这个小辞不用担心。”霍骁笑道,“我让人跟那个团队接洽了很久,陈医生的医疗团队也会跟过去,治好闻渊的概率很大。” “但是小辞……你知道,闻渊为什么放心不下你吗?”霍骁全程直视着顾辞的眼睛,“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他会为了你,放弃医疗的机会?” 顾辞摇头,表示不知道。 霍骁说:“他喜欢你。” 这句话从霍骁嘴里说出不亚于一道惊雷,顾辞猛然抬起头,试图从他的眼神和话语中找到玩笑的痕迹,但遗憾的是,并没有。 霍骁是认真的。 顾辞猜不透他的用意,勉强挤出一句:“朋友嘛……喜欢其实很正常的……” 霍骁一针见血地说:“他是我的儿子,我再了解不过。他对你,可不是朋友的喜欢。” 顾辞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感觉一阵晕眩,仍听霍骁道:“你们还小,甚至还在念书,我也不想这个问题影响了你们的学业和前程。但可以预料的是,如果目前还让你和闻渊待在一起,我并不担心小辞,却怀疑他能否控制得住。” “小辞,你懂我的意思吧?” 顾辞看着霍骁的嘴巴一张一合,对他说的那些话从脑中过滤,明明感觉没听清楚,却又都深刻地停留在了脑中。 霍骁说……霍闻渊喜欢他?而且不止是朋友的那种喜欢。 霍骁说,霍闻渊生性冷淡,如果只是将他看做朋友,可能不会对他那么无微不至。这么久以来,有没有察觉霍闻渊对他好得有些反常? 霍骁说…… 顾辞感觉胃里有些不舒服,喉咙也发紧,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 霍骁最后说:“小辞,虽然霍叔叔的初衷是让你和闻渊互相扶持,这样再好不过,但你们现在太小,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太早产生特殊的感情,并不利于你们的成长。” “叔叔想趁这次机会,将闻渊送出国,一来养养身体,二来和你制造一些距离,时间长了,才能让人看清一些东西。之后,等你们长大了,想怎么联系都没有问题,怎么样?” 顾辞:“……” 心中有很多疑问和不解,却还是生生憋了回去,化作一句:“好的,霍叔叔。” 他都明白了。 明白了霍闻渊这几天为什么这么反常,明白了他为什么不肯接受治疗,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让自己跟霍骁保持距离。 可是……霍叔叔其实有一句说得没错,他们还太小了。 他对霍闻渊……似乎也没有那方面的感情。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他都没有理由耽误霍闻渊。 从楼上下来,顾辞站在上方,隔着水晶灯朦胧的灯光,和依然在楼下的霍闻渊隔空相望。 他们什么都没说,眼神交汇,却仿佛说了千言万语。 霍闻渊冷静地问:“他告诉了你些什么?” 顾辞抬起眼,鼻尖有些红:“闻渊哥哥,你去接受治疗吧,不要再因为我耽误了。” 霍闻渊握起拳头,青筋尽现:“霍骁说了些什么!我去找他。” 顾辞连忙拉住他制止:“不要,闻渊哥哥,不要去。” 他松开霍闻渊,说:“其实……我不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多。能遇见你们,我已经很幸运了。” 霍闻渊看着顾辞的眼睛,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告诉你我喜欢……” 柔软的手指搭在唇间,堵住了他还未完全说出口的字。 顾辞望着他,眼神中带着请求:“别说了,闻渊哥哥。” “就听霍叔叔的吧,做我们该做的事。” “保重身体,好好学习,你的将来……一片坦途。” “那你呢?”霍闻渊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逐渐冷却下来。 他的将来……没有他,还算坦途吗? “我吗?”顾辞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也是呀,我也会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好工作,不拖你和霍叔叔后腿。放心吧闻渊哥哥,以后我们还是会常见的。” 最后那句“闻渊哥哥”,无疑在霍闻渊的心上锤了一下。 他开始讨厌这样的称谓。 可最后,他还是眯起眼,点点头,后退了一步。 “那,就这样?” 顾辞收回手,依旧眉眼弯弯朝他笑着,也后退了一步。 “那……就这样。” 那个时候是深秋,顾辞隐在落地窗后面,偷偷看楼下的汽车驶出霍家,在深夜向直升机的停机坪疾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流眼泪,只知道第二天再次推门而出,对面的房间早就空无一人。 他仰起头,露出微笑,昂首阔步,从深秋走向深秋。 第44章 后来 “跟上去。” “诶, 你听说了吗?那场舞蹈演出辞师兄也会去看诶!搞得我也心动了!” “啊啊!你说的是青艺芭蕾舞剧团明天晚上的巡演吗!听说商最也要来!双厨狂喜!” “不过他们舞团的票向来一票难求,辞师兄有票我们可没有!到底是怎么抢到票的哇!” “那谁知道呢?反正能抢到票的都是天选之子,再说,你没有听说过吗?辞师兄和商最可是学生时代多年的好友, 有票不是很正常的事?” “你这么一说我可想起来了!之前辞师兄和他不还被狗仔偷拍过?当时不知道网上有多少人血书想要辞师兄的联系方式, 可惜啊, 热搜刚挂上来, 就被处理的没影了, 都说商最家里很有背景, 看来果然是这样!” “果然个啥啊,你怎么知道不是辞师兄有背景?这么多年深藏不露,追他的人都排到了天南地北, 网上的偷拍照不知道出了多少次圈, 可没一个能够深入了解他的,我倒觉得, 辞师兄才是个谜……” 话音刚落,上课铃声响起,一个白皙高挑的青年拿着书匆匆走进阶梯教室,瞬间, 本来还喧闹的教室瞬间默契地变得安静起来。 刚刚坐在第一排交头接耳的两个学生觉得奇怪,顺势抬眼望去, 也纷纷闭了嘴,脸色不自在地发红。 青年站在讲台上, 神情专注地打开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操作,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他的身上,衬托得整个人白得发亮, 乌黑柔软的发丝泛着光,漏下的光在高挺的鼻梁下留下一小道阴影。 “天……好看得有些令人窒息了……”有同学悄悄戳了戳同桌的手肘,“我没有做梦吧……辞师兄怎么来了!” “这就是课程老师是辞师兄导师的福利吗!多少人想看看不见的男神,现在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顾辞走上讲台,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发现台下鸦雀无声,正纳闷着,对上了台下一道道专注而期待的眼神。 “……” 怎么突然安静了?是他表现得太严厉了吗? 顾辞尝试着放缓自己的表情,随后微笑道:“师妹师弟们,大家好,我是……” 话还没有说完,教室里响起了如雷鸣般的掌声。 顾辞:“?” 对上他疑惑的眼神,第一排的女生红着脸解释道:“辞师兄,你不用自我介绍的,我们都知道你。” “woo~就是就是,辞师兄谁不知道哇!就差拥有微信了!” 台下开始有人起哄,顾辞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课堂上来。 “同学们好,很高兴和你们见面,由于郑老师临时有学术会议无法调课,今天正好是小组理论讨论课,接下来就由我和大家一起分享……” 顾辞点开提前准备好的PPT页面,开始介绍理论导入的内容,课件的右下角,是国内top1大学的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院图样。 顾辞的语速不快不慢,加上说话的语气偏柔,在他极具逻辑性且条理清晰的引入下,学生们很快进入了状态,也开始明白,为什么辞师兄能够年纪轻轻就获得直博的资格。 因为真的够强。 早在几年前,顾辞作为市状元考入静城大学,当时就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有人扒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当时微信的好友申请简直络绎不绝,迫于无奈,顾辞只好换了一个电话号码,也顺带更换了微信,后来还是霍家出面,把关于他隐私的言论都压了回去,作了封禁销号处理。 顾辞本以为暑假过去就好了,没想到大学开学第一天,就有不下十个人找他要联系方式,甚至在军训的时候引起大量围观,最后直接被学院建议回避。 那个时候顾辞还真有些郁闷。室友们都去军训成果展示了,只有他偷偷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窝在角落,偷偷混入人群给同学加油。 商最却说:“那可很正常吗?你可是状元诶!还越长越好看,比我第一次见你时还惊艳,放在我们学校,我也天天围观好吗!” 顾辞有些怀疑地问:“你们舞蹈学院那么多长得好看的,真的还差我这种普通人吗?你这么说,小心曲直又来找你。” “……”商最秒怂,“蒜鸟蒜鸟,我同情你还不行吗?他可别来骚扰我,怕了怕了。” 后来,顾辞一路优秀到底,各种奖学金比赛金奖拿到手软,优秀毕业生顶刊论文研究专利多到数不清,简直成了静城大学的最强招生简章,最后也没有意外,在本校继续直博。 静城大学的都道辞师兄成绩优异,相貌出众,性格也温和,追求者无数,却从没见他答应过谁,于是更激起了一部分人的探求欲。 总结:静大的顾辞,神一样的存在。 得知这些评价的顾辞对此抱着笑一下就好的心态,毕竟他深谙,大众在评价时总会运用一些夸张的手法,那并不是真正的他。 真正的他,想做的只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往前,然后成为更好的自己。 这样……似乎也才对得起当初两个少年的约定。 课堂讨论顺利结束,顾辞将电脑放进包里,正准备离开,却被两个女生叫住,回过头,一个女同学立刻将眼神挪到了左上方。 “是还有什么疑问吗?”顾辞以为和课程的内容有关。 女生摇头,鼓起勇气道:“辞师兄……听说你明晚也要去看青艺芭蕾舞剧团的演出,正好我也有票,我们可以约一下,一起去吗?” “啊?”顾辞没想到是这样的请求,虽然觉得约着一起去看演出也没什么,但还是带着歉意拒绝道,“不好意思,我已经和朋友约好了,到时候会提前过去,这次不能和你们一起了。” 女生遗憾地点了点头,顾辞笑着安慰道:“没关系,虽然不能同去,但看的还是同一场演出,我们到时候见!” 听到他的话,女生的眼睛瞬间被点亮,点头道:“到时见!” 顾辞礼貌地朝她挥了挥手道别,直到转身走出教室,留在原地的女生都半天没缓过神。 “好……好看……这是天使吧?” “叮——” 消息提示音响起,顾辞拿出手机,发现微信收到几条新消息。 曲项向天歌:[小漂亮!下课没?我和我姐已到!] [图片] 顾辞点开图片,嘴角含着笑,点开聊天框回复道:[刚下课,我马上过来~] 果然,刚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一辆暗紫色的奔驰amg。 不错,这很商最。 车窗摇下,曲直探出手跟他打招呼: “小漂亮,快来!” 顾辞应道:“来啦。” 坐上车,副驾驶座的施霏转过头,对他道:“你选的花很好看,下次把花店推给我。” 顾辞看向旁边,座椅上摆放着两束超大的捧花,看来刚刚已经把它们接回来了。 “我还是直接推给你吧,不然怕下次忘记了。”顾辞点开花店老板的微信名片,熟练地找到施霏的微信号,推了过去。 手机震动了一下,顾辞低下头查看: Fei:[比心~] 施霏拿出气垫补妆,从小镜子里观察顾辞的神色,看似不经意地提起:“智合也在回国的路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商最的演出,要能赶上,我们还能聚一聚。” 曲直一听有些神经紧绷,转过头对施霏说:“姐,你说这个干什么。” 说着还忌惮地看了眼顾辞。 毕竟当初刘智合的表白也算轰轰烈烈,甚至连霍闻渊出国了,她也没有立刻放弃,直到在高考结束的聚餐宴后,又一次被顾辞婉拒。 刘智合高考成绩都没等到,给顾辞最后发了一条微信,不久就跟着她姐姐移居国外了。 顾辞放下手机,望向窗外,发丝被风吹起,眼神中散漫着淡淡的感怀。 “霏霏说的没错,我们本来就是朋友,聚一聚也是应该的。” 这么多年,他们分布在天南海北,真的印证了毕业时“我们都有各自美好的未来”那句话。 商最没当成狗仔,进了舞蹈学院,前不久成了顶级芭蕾舞团的主舞;曲直从国外商学院毕业归来后,接手了家里的分公司,褪去了吊儿郎当,成了别人口中的“小曲总”;施霏在隔壁的美院,年纪轻轻就在画廊办了好几场展,在圈内也成了小有名气的艺术家;刘智合大学毕业后成了摄影师,合作了不少名人顶流,刊物杂志也是办得风生水起。 当初青涩稚嫩、穿着校服还会为习题烦恼的少年们,如今也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年轻的大人。 顾辞始终很感激能在最重要的时间遇到最合拍的他们。 路过一个红绿灯,曲直把着方向盘,突然道:“对了,前不久我不是和从美国回来的发小叙旧吗?你们猜,他们的目标合作对象是谁?” 顾辞听曲直这么一问,心里瞬间“咯噔”了一下,有一种羽毛悬在空中、明知它会落下却飘忽不定的犹疑感。 曲直见没人理自己,便自问自答道:“哈哈,是霍闻渊!你们是不是都没想到!” 见顾辞还是没什么反应,他继续道:“话说小漂亮,霍闻渊真的只是出国接受治疗了吗?怎么去了就没有再回来过?” 顾辞喉咙忽然有些干涩,抓着衬衫的指节泛着白,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从高中毕业后,就主动提出搬离了霍家。虽然逢年过节、遇到重要时日也会主动问候,但早就不住在霍家,自然也不是时刻掌握霍闻渊的动态。 只是……偶尔会在电视或网络上遇到,无非又是关于豪门公子的传闻啦、青年才俊的采访啦…… 那样的霍闻渊,离他有些太远了。 顾辞这个时候又觉得,年少的承诺虽然真心赤忱,但却不一定能够抵除万难。他们面临的太多了,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太用力的约定并不是一件好事。 “真的没有联系啊,你们当时关系那么好……”曲直小小地感慨了一下,想到什么,又起了劲,“对了!你们猜我还听到了什么!” “听说霍闻渊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天方夜谭!”曲直讲起八卦来是津津有味,“说是年初有个什么爵士的女儿向他示好,他直接拒绝了,说自己已经有了中意的人,哇我简直无法想象……” 他眉飞色舞地转过头,对上施霏冷若冰霜的脸。 “曲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曲直:“……” 来自血脉的压迫让他闭嘴。 顾辞倒没有什么异常,到了剧院,抱着花下车,他们先去化妆间和商最打招呼。 商最正在化妆,看到抱着花的顾辞,伸着手就要扑过去,结果没想到,横空窜出来一个曲直。 “?”商最后撤一步,“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怎么,单方面被你认定为前任后,连看演出的权利也要被剥夺了吗?”曲直把商最捞进怀里,笑咪咪地搂着说,“我可没认分手,都见过家长了,最最,别闹性子。” “最你个头啊!”商最用尽全力从曲直怀里挣脱,跑到顾辞和施霏中间,“小顾辞,霏霏姐,你们保护我!我跟这个人已经分手了!” 施霏伸手护住商最,用警告的眼神看向曲直:“别影响商最演出。” 曲直:“……” 早知道当初就把人直接绑走了,不然后面哪儿来那么多事。 他摊手表示妥协,无所事事地听着姐妹团闲聊,直到施霏的电话响起。 “喂,智合?你要到剧院了?” 这句话一出,现场的气氛忽然有些微妙。 商最挑眉看顾辞:“哟呵,刘老师还真来了?”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表演这么大排场? “不真来还假来啊!”刘智合从电话里听到了他的声音,玩笑道,“别以为我是来看你一个人的啊!我看的是我的朋友们!来门口接我!” 众人大笑。走出演员化妆室,在剧院门口,看到了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刘智合。 许久不见,刘智合已是一头红色的卷发,穿着修身的黑色连衣裙,脚上踩着JC最新款的高跟鞋,看起来优雅又魅力十足。 她停下脚步,眼神从几个好友脸上扫过,随后走过去,抱住了施霏。 “不好意思啊,之前太忙了,干女儿生日没赶上,这次补上。” 随后,她松开施霏,伸出手和曲直抱了抱。 “你小子,听说又惹商最生气了,最好等演出结束后好好哄哄。” 曲直嬉皮笑脸地说:“我刘姐说的是!就等着你给我们拍结婚照呢!” 刘智合翻了他一个白眼,推开曲直,最后和顾辞对视。 即便预演过很多次,她的心跳依然慢了半拍,却还是大方地朝顾辞主动伸出了手。 “好久不见啊老同学,被拒绝了那么多次,我还是很喜欢你。” 顾辞没有和她握手,而是笑着给了她一个拥抱:“谢谢你的喜欢。”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坦然地相视一笑,随后分开。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悄然停下。 施霏挽着刘智合的手臂,边往里走边问:“不是说半点就到吗?怎么晚了一些?” “路上碰到了个故人。”刘智合说着看了眼顾辞,道,“说出来你们都不信,是霍闻渊。” “哈?他回国了?”曲直惊讶地感叹,“我们刚刚才聊到他呢!” “他走的要客通道,结果还是被一群记者围得水泄不通,都快赶上明星了。” 刘智合看向顾辞,“顾辞,你不知道他要回来吗?” 顾辞摇头。如今提到对霍闻渊的了解程度,他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分别。 刘智合从顾辞的神态中看出了端倪,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当晚,商最的演出顺利结束,为了感谢好友的支持,张罗着要转场去酒吧吃宵夜聚一聚。 顾辞第二天下午本来还有实验,但转念一想,一群人整整齐齐聚在一起也不容易,于是欣然答应了商最的提议。 如同很多年前一样,他们整整齐齐、说说笑笑,从相遇到分别,再从分离到重逢,还好,年少的他们都在。 像是有感应似的,黑色轿车的灯闪了闪。 司机回过头提醒:“先生,该去机场了。” “无妨。”后座的人隐匿在阴影中,声音深邃低沉。 “跟上去。” 第45章 酒吧 “少喝酒,早点休息,晚安。”…… 顾辞平时几乎不会主动去酒吧, 人生中第一次沾的酒精,还是高二研学时和商最喝了那杯酒酿。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隔了七年,他却始终记得那天晚上的情形。他晕乎乎地站在夜色中, 头脑也不太清醒, 正准备给霍闻渊打电话, 没想到电话刚拨通, 霍闻渊就奇迹般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如今回忆起, 倒真像是一场具象的梦。 后来高考后, 聚餐散场,商最又提议去酒吧一聚,毕竟这对刚成年不久的毕业生来说, 有着无比新奇的诱惑。 顾辞现在还觉得神奇。一群人开了包厢, 坐在里面什么也不做,觉得酒不好喝, 也不怎么喝酒,光坐在里面玩真心话大冒险和桌游,以至于凌晨走出酒吧,一群人还是神采奕奕。 除了商最, 沾酒必倒,最后还是曲直自告奋勇, 把他给护送回去。 当时的顾辞虽然察觉到不对,却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有问题, 直到一年后, 商最才向他袒露:他和曲直在搞对象。 用商最嘴硬的话来说:追不到姐姐,弟弟倒也凑合。既然成不了男朋友,那就成为她的弟夫! 顾辞抿着嘴, 也不反驳。如果商最真的这么想,那也不至于在提出分手后哭得那么伤心,专门飞过来找他哭诉骂人求安慰了。 但商最现在的状态很好,他招呼着去酒吧就真的纯粹是想娱乐,跟曲直没有半毛钱关系。虽然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又菜又爱玩,多沾一点酒就倒,甚至连顾辞的酒量都不如。 包间里霓光交错,几个老友热烈地叙旧,商最注意到顾辞坐在角落,端着度数不算低的特调鸡尾酒过来:“小顾辞,真的不来一点吗?” 顾辞伸手推辞:“不了,我明天下午还有实验。” 注意到商最已经有些脸红,他好言提醒:“商最,你还是少喝一点吧,待会儿又要醉过去了。” “那必不可能!”商最矢口否认,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我这些年可不是白练的!现在请叫我钮钴禄商最!” 顾辞:“……” 得亏明天商最没什么正事。 想到晚上的安排,他又问: “你今晚住哪儿?还是到我家吗?” “nonono……”商最伸出手指神秘地晃了晃,“舞团订了五星级酒店,我今晚就住那儿了……” 说着,他像想起什么似地,打开手机,对着顾辞的方向拍了一张,然后鼓捣了几秒钟,关掉手机。 顾辞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因为商最平时会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一些生活动态,经常会拍一些素材,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着他的方向拍,但发布的消息也不会涉及他就是。 商最扔掉手机,抿了口酒,凑过来问:“小顾辞,刘智合刚刚说的,你也听见了吧?” “霍闻渊回来了……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也不想见一面?”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顾辞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笑道:“有机会当然可以呀,我们还是朋友嘛。” 商最盯着他,眼神努力聚焦:“他这么多年也没回国看你,你不生他气?” 顾辞笑道:“闻渊哥哥一定有他的理由,我相信他不会真的忘了我。” 说起当时的分别,顾辞现在都还觉得有些突然。霍骁明明可以不告诉他霍闻渊的心意,甚至他隐约觉得不应该告诉,但他就那么直白、毫不遮掩地向顾辞摊开。 他其实说的很明白了:霍闻渊喜欢他,可他不赞成,不管出于各种原因,他们必须分开。 顾辞虽然很不舍,但在那时的情况下,他只能赞成霍骁的决定。对他和霍闻渊来说,这都是最好的选择。再说,年少时候的欢喜,多半只是一段美好的回忆罢了,没可能继续延续,这个时候即便相见,应该也是纯粹的故交情谊了吧? 想到这里,顾辞觉得轻松了不少。 商最却为他打抱不平:“霍狗也太狼心狗肺了。你当时对他那么好,还不肯见你,真是的,什么人……” 顾辞摇摇头:“别这样说啦,闻渊哥哥人很好的。” 商最瞪大眼:“晕!你还为他说话!还叫他哥哥!” 顾辞不想再进行这样的话题,战术性端起面前的水杯接连喝了几口,放下玻璃杯才发现,口腔里的味道不太对劲。 有点果味,还有些涩,不仅如此,喉咙也有种烧灼感。 商最也发现了,眼神惊恐:“小顾辞,你咋把我的酒都喝没了?” 顾辞:“啊啊啊抱歉!!!” 为了防止中招,他迅速给自己和商最倒了一杯柠檬水,劝道:“喝水喝水,稀释一下,我们快都别喝了……” 商最捧着脸,歪着看顾辞:“但是好像已经晚了,你的脸也好像已经开始红了诶……” 顾辞连忙起身,准备去厕所洗把脸预防一下。推门而出,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又席卷而来,空气中都弥漫着浓烈的酒精气息。 穿过人群,他径直走到洗手间,在洗手台打开水龙头,伸出手捧起一掬水,屈身扑向脸颊。 冰凉的水瞬间刺激了神经,顾辞刚刚朦胧的醉意顷刻消散,站直身体,抽出纸巾擦干水珠,镜中人的眼神又重回清明。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重新穿过人潮回包间的过程中,顾辞始终觉得四处有视线锁定着自己,但当他想要捕捉那道视线时,那种被追踪的感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错觉吗? 顾辞放弃捕捉,重新推开包间门,里面的几个已经拿纸牌玩起了国王游戏。 “小顾辞,快来!”商最搭着刘智合朝他招手,“一起来玩!” 顾辞走过去,有些犹豫道:“我不太会玩这个……” 商最明显是玩兴奋了,走过来挽着他的手臂到沙发坐下,劝说道,“没关系,玩几次就熟练了!” 为顾辞介绍了游戏规则,游戏再次开始,每个人都抽取了手牌。 “不好意思,我是国王!”刘智合直接摊牌,眼中兴奋道,“那就由我下发指令了哦!你们可都小心一点!” 曲直在那儿开着玩笑“求放过”,顾辞忐忑地看摁着牌面,听刘智合下了命令:“2号和3号喝个交杯酒吧~” 所有人都翻开了牌面,只有商最面如死灰。 2号牌是他,3号牌是曲直。 在一圈意味不明的眼神中,没等商最做出表示,商最迅速道:“不好意思,我认输,自罚三杯。” 曲直还没来得及制止,商最就灌了三杯酒,结束了这场指令。 现场的氛围一度沉寂,还是商最哄然道:“我就不信了,下一把重开!” 一个小时后,除了顾辞运气好到爆棚,没有抽到过任何惩罚牌,其他的人都喝得够呛,躺在沙发上进入休息时段。 “1、2、3、4……”顾辞清点着沙发上歪七扭八的朋友们,有些忧愁地皱起了眉。 看起来都醉了,该怎么送回去? 顾辞盘算了一下,打开通讯录,找到了施霏的丈夫和曲直助理的电话。 他分别向他们说明了今晚的情况,正想给对面发送地址,刘智合突然从沙发上爬起,直勾勾地推开门往外走。 顾辞赶紧把地址发过去,跟在刘智合旁边:“智合,你要去哪儿?” 刘智合揉了揉眼睛,此刻露出了和以前一样的神色:“我去厕所……” 尽管是凌晨,四周依然鱼龙混杂,顾辞见刘智合有些脚步发软,好心扶着她的手臂道:“我陪你过去。” 一路到了洗手间,他对刘智合说:“我在门口等你。” 刘智合进了卫生间,他就站在门外,也不看手机,而是专注地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现在几个人就他一个清醒的,可不能出岔子。 正看向远处,忽然间,顾辞瞟到了一道西装笔挺的身影,从身后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就连给人的感觉也无比相似。那种被人扼住鼻息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 顾辞还想再看清楚一点,刘智合从厕所走了出来,可能是洗了手,在冷水的刺激下,也逐渐清醒过来,见顾辞出神,提醒道:“顾辞?” “在呢!”顾辞连忙回应,护着刘智合回了包间。 最后的归宿是,施霏被丈夫接回了家,曲直不苟言笑的女助理也来了,本来还想带走商最,但顾辞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带着商最打车把刘智合送回酒店,接着还是把商最带回了自己家。 倒也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商最的酒量和酒品都很差,要是一个人待在酒店,估计第二天,酒店房间就是另一副情景了,有人照看着,至少不会有太多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喝酒喝出的错觉,一路坐着出租车回家,透过车窗镜面反光,他总觉得有辆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但这大半夜的,谁会做出这种事? 顾辞晃晃脑袋,打消了这个念头。出租车在门口停下,他小心地把商最扶出来,面部识别门禁,朝住宅楼走去。 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拖得很长,顾辞努力撑稳身体,扶着胡言乱语的商最往前。 “你说他也是,想……想又不回来,每次都要照片,怎么,我,我真是狗仔啊?” “装,装什么……还不是个,胆……胆小鬼……” “啊?”顾辞没听清商最嘴里的话,“商最,你说的什么呀?” “没,没什么……”商最大着舌头否认,“我们这是到了五星级酒店吗?” 跟他做了这么久朋友,顾辞也学会了开玩笑,瞎说道:“是的,欢迎来到顾辞家五星级大酒店。” 好不容易上了电梯,到达楼层,顾辞费力地腾出手,刚准备指纹解锁,在看到门把上的口袋后,手惊讶地顿在了半空。 上面挂着的,是一个蓝色的口袋,里面装着醒酒药和醒酒茶,外面还贴着一张小羊形状的便利贴。 便利贴上的字体,顾辞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少喝酒,早点休息,晚安。” 第46章 是他 “Hale?” 顾辞扶着神智不清的商最在客房躺下, 打理好一切,坐在客厅里,昏暗的灯光下,盯着手里的纸条发呆。 上面是霍闻渊的字迹。 所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知道他们喝酒了?又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一个又一个谜团在顾辞心中生起, 眼前晕眩, 太阳穴也开始突突地跳。 这确实太匪夷所思了。 他放下纸条, 回过头, 看向客房。难道, 商最还跟他保持着联系? 可商最也没有跟他提过呀, 有时还拐弯抹角地打听他对霍闻渊的看法。 顾辞自认还算逻辑清晰,但在这件事上,确实遇到了瓶颈。 他起身走进书房, 打开某一个书柜里的抽屉, 在一沓整齐摆放的空白明信片旁边,还收藏着几张贺卡, 上面的字迹和纸条上如出一辙,笔锋锐利,飘逸洒脱。 的确是他。 就像刘智合说的那样,他真的回来了。 顾辞打开手机微信, 点开联系人的界面,从头滑到尾, 可惜并没有找到某个字母。 再正常不过。因为高考后信息泄露的事,他换掉了手机号码和微信, 本想再加回霍闻渊, 他的手机号码也成了空号,两个人的电子联系就此断掉。 但没想到的是,正如霍闻渊当初所说, 他果然没有再回来过。在霍闻渊离开后的头两个新年,霍骁依然四处飞行忙碌,顾辞是在霍家和封管家他们一起过的农历新年。 再后来,顾辞不好意思再麻烦霍家,搬了出来,只在重要日拜访。自此,也失去了和霍闻渊的线下联络的可能。他当时想得简单:霍闻渊如果真的回来,封管家一定会告诉他的。只可惜,每一年和封管家相遇时,连他都不知道霍闻渊的音讯,仿佛他就此在他们的世界中消失了一般。 可现在,七年后,他回来了。 顾辞垂下眸,将手中的纸条叠好,放在了霍闻渊曾经给他写的贺卡上面。 推回抽屉前,他的眼神扫到了旁边的一大堆空白明信片,纵使眼神微动,最后还是将抽屉关上。 刚起身,客房忽然传来一阵动静。顾辞赶紧快步朝商最所在的客房走去,差点没被眼前的场景震住。 ——只见商最不知道什么时候光脚踩在地毯上,身上披着顾辞给他准备的薄羊毛毯,手里握着手机当话筒,嘴里口齿不清地哼哼唧唧,完全听不出是在说什么。 顾辞有被吓到,走过去试探性地叫了句“商最”,只见商最眼神涣散地抬起头,双眼往上一翻,往旁边一倒,又瘫回了床上。 顾辞:“……” 这是在闹哪一出?这么快又没电啦? 他只好蹲下身,准备将商最重新扶回床上,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听到商最的手机里传来一声冷淡的声音。 “曲家的合作我帮不了,没有其他的事我挂了。” 这句话一出,顾辞的手直接停顿住,双眼慢慢睁大,落到地毯上的手机上。 屏幕上正显示着通话中的图样,通话对象的备注是一个英文名。 [Hale] 顾辞的心跳漏了半拍,忍不住问:“你是……” “闻渊哥哥?” 对面忽然安静下来。 顾辞也屏住了呼吸。商最已经重新昏睡,室内一片静谧,电话旁的两个人分别关注着另一断的动静,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期盼已久的东西。 顾辞的嘴唇动了动,手指紧张地握着手机,正纠结着要不要再开口说点什么,手机里已经响起一阵忙音。 电话挂断。 屏幕渐渐熄灭,顾辞放下手机,莫名有些愧然。 还是太冲动了,他怎么就断定对方是霍闻渊?万一是别人呢? 顾辞握着商最的手机,对刚刚那个叫Hale的男人产生了一丝好奇。 他知道商最的手机密码。 但他几乎毫不犹豫,就将商最的手机放在了床头,确认商最真的入睡后,悄悄掩住了门。 当晚,顾辞难得地失眠了,接近凌晨四五点才有了睡意,睡眠也是不太踏实,总梦见学生时代和霍闻渊在一起的时光。 抛去其他的因缘际会不说,霍闻渊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和哥哥,对他无微不至,会照顾他的各种需求,事事迁就,给足了关照和例外。 听曲直说,霍闻渊如今应该又有了喜欢的人,那应该是不“喜欢”他了,这么看来,他们其实重逢也没有什么,他就当作不知道,他们还可以是朋友或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手足。 第二天,顾辞提前两个小时去学校做实验前的准备,他向来守时,宁愿提前到达也不愿意迟到,于是离实验时间开始还有四十多分钟,他已经做完了所有准备。 坐在工位上,时间停留在中午十一点半,顾辞估计着商最也差不多该醒来了,便给他发了微信,叮嘱道:“商最,我去学校了,冰箱里面有羽衣甘蓝汁和水果,冷冻室里有刚包的虾仁鲜肉小馄饨和牛排,楼下也有轻食店,你自己解决哦。” “还有……”他想了想,还是发出了这句,“Hale……是你的朋友吗?你们昨晚似乎没有通话完。” 顾辞发送完消息,实验团队的其他成员也差不多到齐了,大家边谈笑着边换好实验服,聚在一起梳理了注意事项,很快就进入了节奏。 顾辞全程专心致志地做着实验,等顺利结束,已经是傍晚时分。窗外的云层烧出霞光,顾辞换回常服,身后的几个同门正在讨论着晚饭。 “小辞,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同门的邱师兄走过来问他,“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顾辞打开手机,里面果然已经堆积了一大堆消息,于是笑着推辞:“不啦,最近朋友来了静城,这几天陪陪他们。” 邱师兄目光落到他的手机上,道:“也好,那这次就我们去了,你也辛苦了一下午,快和朋友们聚聚吧。” 顾辞点头,一下午没看手机,微信多了几十个红点,其中大部分都来自于商最。 [好哦小顾辞~放心,我饿不着自己!] [最喜欢你包的虾仁鲜肉小馄饨了!中午就吃//口水] [Hale?谁啊这是?是我朋友吗?]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是一个朋友,不过人品一般……] [我和他说了什么?应该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我的意思是……你听到了什么吗?] 最近一条,是商最的晚餐邀请。 [你啥时候忙完?你们学校门口有家寿司店挺火的,我来接你去吃寿司呗!] 顾辞想了想,给商最打了个电话过去,像是守在电话旁边,商最立刻接通,语气无比热情:“小顾辞,你实验结束啦?” 顾辞点头,锁好实验室门往外走:“是呢,我现在出门啦,你想吃寿司是不?差不多可以过来了。” “那可太巧了。”商最说,“我已经在你们学校西门门口等着了。来吧来吧~” 顾辞完手机里的其他消息,从长长的阶梯走下,穿过西门前的绿荫道,一个穿着天蓝色背带裙的女生忽然追上他:“同学请稍等一下!” 顾辞停下脚步,认真地看向女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女生真心夸赞道:“我觉得你的背包特别好看,能分享给我一个链接吗?” 顾辞觉得分享链接都是举手之劳,于是道:“那我们加一个微信吧,我把链接分享给你。” 女生面露喜色,连连道谢:“谢谢你!非常感谢!” 顾辞朝她笑道:“不客气,我扫你?” 女生激动地点头,正伸出微信二维码,却见一个白净清瘦的男生走过来,拉过顾辞道:“宝贝儿,你让我好等!说好的就一会儿呢?” 顾辞:“?” 怎么突然叫上宝贝了?这是在闹哪一出? 意料之外的不仅是顾辞,还有那个女生。她打量着顾辞和商最,看向他们挽在一起的手,拿着手机的手往里缩了一点。 “哎呀~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商最明知故问,探头好奇地看向女生手机上的二维码,“是要交朋友吗?” 顾辞解释:“我是给她分享一下书包链接啦。” “不用、不用了,谢谢!”女生忽然摆手,彻底收回了手机,激动地对顾辞和商最说,“我突然想起还可以拍照识图!不耽误你们时间了!祝你们约会愉快!” 顾辞:“嗷?” 女生逃也似地走了,顾辞反应过来,对商最道:“你故意的?” 商最拍了拍手掌,“呵呵”一笑:“一看就不是找你要背包链接的。真喜欢书包,会连书包都不看一眼,全程盯着你的脸双眼放光?” 顾辞疑惑道:“有吗?我觉得她挺真诚的呀。再说,就算给了她联系方式也没什么的。” “还嫌平时的好友申请不够多吗?”商最拉着他往外走,“你倒觉得没什么,要被有人知道了,不得被气死。” 顾辞觉得他话里有话,停下来问:“谁啊?” 商最瞪他:“我,不可以吗?” 他也是佩服顾辞,这么多年,追他的真的数一晚上都数不完,但他到现在都还是个母胎solo,这样都能单身,也是个奇迹。 可以和某个姓霍的奇葩组队了。 想到这里,商最又有些心虚,拉着顾辞快步朝寿司店走去。 的确是周围最火热的寿司店,最盛的饭点已过,店里的电视大屏里随机播放着晚间热讯,里面还坐满了青春洋溢的大学生,多亏商最留了个心眼,在来的时候提前取了号,等他们到店里,刚好轮到他们的号次。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商最兴奋地坐下,接过平板扫码点单,“小顾辞,快看看想吃什么~” “我看网上说这跟东京的那家寿司店口味很像,怀念死我了,高低要来试一试!” 顾辞倾过身,一起和商最研究菜单点单,正把鹅肝加入点单,商最桌面上的手机忽然亮起。 来电人是Hale。 商最本来下意识准备接电话,但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挂断了电话。 顾辞随口问了一句:“不接吗?” 商最的头要得比拨浪鼓还要拨浪鼓:“不。” 顾辞只好作罢,继续研读菜品。 点完餐,商最已然将刚刚被他挂掉的来电抛之脑后,起身去洗手间前,像以往一样,自然地将手机放在顾辞面前保管。 在人声和电视声的背景音下,顾辞浏览着同门群里的消息。他们今晚吃的海底捞,据说邱师兄已经吃成了黑海会员,几个师弟在玩谐音梗,说难怪“海底捞月”。 师兄叫邱岳,在遭受所有人调侃的情况下,只好惨淡地向顾辞寻求安慰。 顾辞发了一个捂着嘴笑的表情包在群众,一旁,商最的手机忽然连震了好几下,顺势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消息。 [Hale:制止了吗?] [Hale:他没有答应吧?] [Hale:回答。否则曲直的合作别想要了。] 顾辞凝滞了一瞬,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等待着商最回来。 商最心情很不错地哼着歌拿过手机,刚要解锁看消息,却听顾辞问:“商最,Hale是谁啊?” 商最嘴里的歌瞬间戛然而止。 “啊?”他选择了使用茫然的语气回答顾辞,“你说的是我那个厚颜无耻又作恶多端还小肚鸡肠的网友吗?” 顾辞点点头,等待着他的回答。 商最拉长了尾音:“这个啊……你好奇吗?” 顾辞依旧坦率点头,眼神直视商最。 “我其实想问的是……我认识这个人吗?” “呃……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商最遮遮掩掩把手机藏了藏,“我和他基本只在网上联系,你们认不认识,还真不好说……” 嘶……实话和假话的度还真不好把控。 顾辞不再追问,转而安静地看着商最身后的电视大屏。商最也奇怪他怎么不问了,跟着转过了头。 “咳咳!”商最猛地汗流浃背了。 电视荧幕上,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会场中央,主持着某场业界重要会议。 ……摄像师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什么头号粉丝,镜头就差怼脸拍,棱角分明的五官和轮廓在高清镜头下无懈可击,还顺带清晰地入镜了面前该死的座牌。 顾辞轻轻地念出座牌上的英文名。 “Hale?” 第47章 坦白 “辞辞,马上我们就可以重逢了…… 财经快讯的时间不长, 但在画面聚焦的这短短十秒,已经足以吸引人的注意力。 旁边那桌的女生显然也注意到了,放下筷子对同伴惊叹道:“哇……快看,电视上的那个人也太帅了吧!这么年轻就是总裁了吗?” 同伴抬起头, 认出了电视里的人物:“你不知道吗?那是霍家的独子啊!前不久才成为霍氏的新任执行总裁呢!” 女生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霍家的?!是我想象的那个霍家吗!” “对啊!”同伴点头, “提到霍家还能有哪个?我姐以前在归城的西辰中学读书, 就跟我提过他, 简直是风云人物, 不过后来突然就出国了……” 女生听入迷了, 接连好奇追问:“然后呢?当时一定有很多人追他吧?好好奇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啊!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同伴耸肩:“那不是废话吗?全民男神诶!不过喜欢的类型确实没听说过,我姐比他小两级,没反正国内的时候没听说有什么绯闻, 但我姐说, 他当时和一个男生关系不错,那个男生也很漂亮, 也是西辰的另一号传奇人物了……” “啊啊啊!果然好看的都和好看的一起玩!” …… 周围的议论还在持续,寿司、三文鱼、甜虾、豚骨拉面一份份端上桌,电视上的快讯早就换了主题,顾辞像没事人似地, 先把筷子递给商最,情绪稳定地说:“我们先吃饭吧。” 商最死咬着嘴唇, 接过筷子,满桌的日料突然失去了诱惑力。 有些汗流浃背了。顾辞向来脾气好, 可这个时候他表现得越平静, 商最的内心就越忐忑。 内心有两道声音不停交锋,直到听见顾辞问他怎么不动筷子,商最再也控制不住, 干脆闭眼放下筷子滑跪,一口气飞快道:“对不起小顾辞是我的错我一直在瞒着你但这是霍狗逼我的!” 刚递给商最一小碟山葵酱的顾辞:“嗯?” 商最简直焦麻了,语无伦次地解释:“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跟霍狗联系。” 顾辞的心跳顿了一下,轻声问:“然后呢?可以都告诉我吗?” 商最理了理思路,准备从头到尾老实交代,但还是预先道:“我保证都给你坦白,但你听到千万不要担心啊。” 顾辞点头。 “说起来都会觉得抓马的程度……其实霍狗刚出国头一年,跟我也是没联系的。”商最陷入回忆,“应该是高考结束后的半个月,我在洛杉矶的一个庄园度假,我哥突然提到,说霍闻渊也在附近的庄园疗养……”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顾辞的神色,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继续道:“你可能知道他要离开,但对我们来说,他可是消失得突然。听到他在附近,我就跟我哥提议,找个机会去看看他。” “我哥也出面跟霍家沟通了,结果得到的回复是,霍闻渊本人拒绝了。” “小顾辞,你别觉得我那个时候没跟你说啊,你当时正在被网络人肉信息,我想着不给你添乱,先摸清了霍闻渊的情况再给你说。结果后来你也知道了,我突然得了流感,免疫系统受损高烧了好几天,我哥花重金请了专家才控制住情况,我也是情况好转了才知道,他是霍闻渊主治医生的助手之一。” “我向他询问了霍狗的情况。刚开始他因为病人隐私不肯告诉我,后来我再三证明我和霍狗关系不错,他才透露,当时的霍狗因为放射治疗,精神状态并不好,消瘦得……” “消瘦得……” 商最捂住脸,有些说不下去了。 顾辞强忍住内心的不安,将薄荷甘草茶递给商最:“没事的,慢慢说,喝口茶缓缓。” 商最松开手,接过顾辞递来的冷泡茶,缓缓镇定。 “我又让我哥联系了霍家,毕竟是祖辈的交情,霍先生也是默认的态度。于是跟着医生,我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走进了他的卧室。说是卧室并不恰当,因为那就像是一间高级的特护病房,他全身插满了管子躺在床上,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露出来的手上全是针眼和淤青,我远远地站在门口,开始打寒颤。认识霍狗那么多年,从来没见他那么消沉过。” 顾辞的指甲掐入掌心,声音有些不稳:“然……然后呢?” 商最哽咽着说:“他当时刚做完两场手术,但情况并不是很好,医生说语言系统都受到了损伤,根本说不出话。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不肯见我,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让我们见到他这幅样子……” “但正当我准备离开时,陪护的医生把我叫住了,说霍闻渊请我过去。” 想到那时的情景,商最不禁骂道:“都那副鬼样子了,还不忘费力地打字警告我,让我不准告诉你,否则就弄死我。” 商最整个人直接吓傻了,因为当时的霍闻渊都接近奄奄一息的程度了,但恐吓他的眼神却丝毫不是开玩笑。 他有种预感,凭借霍闻渊的凶狠程度,要是告诉顾辞了,真的会把他搞死。 自此,商最心里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后来他也尝试过联系霍闻渊,但因为对方换了电话一直联系不上,他哥也问不到消息,最后又失去了联络。 直到大一下学期,他接到了一个国外号码的电话。 他以为是他哥那边的人,没想到电话那头的声音耳熟得他一个激灵:“是我,霍闻渊。” 在霍闻渊的要求下,自此,他圆了自己儿时的梦,成了一个狗仔,时不时向霍闻渊汇报顾辞的最新情况,尤其是感情进展。 商最虽然很窝囊地不敢拒绝,但还是吐槽:“你变态啊!想知道顾辞的近况自己去问啊,找我问算什么。” 却没想到,霍闻渊的一个平淡回答直接把他雷得里焦外嫩。 商最:“你认真的?!” 霍闻渊:“我像在说假话?” 商最:“……” 这位更是都不演了。 “霍狗当时的回答……算了,小顾辞,还是等以后他亲自告诉你吧。不过你放心,他真的已经痊愈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在电视上大放厥词了。” 顾辞垂下眼眸,闷闷地应了一声。 “谢谢你,商最,谢谢你告诉我。” 不然,他都不知道霍闻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 一滴眼泪突然啪嗒打在了桌面上,商最愕然看过去,发现顾辞眼里含满了泪水。 “我的天!小顾辞,怎么哭了!”商最连忙坐过去递纸巾,“别哭别哭,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你!我就该跟你说的!” “不怪你。”顾辞摇摇头,“怪我,是我太迟钝了,我应该关心他的。” 封叔叔告诉他霍闻渊接受治疗痊愈了,他只当他的不联系是有了新的生活,却没想到,所谓没有音讯,都是他刻意粉饰在疼痛表面的平静。 顾辞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拿过纸巾擦干眼角,自嘲地说:“真丢脸,不该哭的。” 结果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直往下滚落,根本刹不住车。 商最和顾辞十年的朋友,印象中的顾辞总是笑呵呵的,脾气极好,现在伤心成这个样子,商最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安慰递纸巾,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自爆。 就在这时,桌面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商最瞄了眼来电显示,也不想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接通电话把手机放在他和顾辞中间。 “霍闻渊你还有脸打电话来!” 顾辞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望着气得龇牙咧嘴的商最。 商最继续输出: “你也太不当人了!在国外当霍总当得挺爽呢吧?都忘了跟我们联系,现在还有脸找我问小顾辞的情况!我们凭什么告诉你又是谁啊!别人把你敬着我们可不是这种人!以后别联系了,跟你当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顾辞拉了拉他,商最这才气喘吁吁地休战,对面却始终安静着,待他停息了,才不咸不淡地问:“骂完了?” 商最的火气又上来了: “诶你……” 霍闻渊直接了当地打断他:“顾辞在旁边吗?” 商最哑住了,讪讪地说: “关你屁事啊,你还有脸……” “把手机给他。” “……”商最骂骂咧咧,把手机给顾辞。 顾辞捧着电话,手腕在发抖。 他说不出话,等着霍闻渊的话。 七年了,他终于听到了霍闻渊的声音。 “辞辞,对不起,等我回来跟你解释。” 顾辞本来想作出回应,却先一步抽了抽鼻子,暴露了自己正在哭的事实。 “你在哭吗?”霍闻渊敏锐地捕捉到了顾辞的异常。 顾辞连忙捂住嘴否认:“没有,我……我很好。” 霍闻渊不再说话了,只留下两个字:“等我。” 因为这一出,商最一点吃饭的心情也没有了,草草地吃完饭,挽着顾辞走出日料店,在负罪之余,却多了一丝轻松。 藏了那么久,终于不用藏了。 霍狗,可得使劲把人哄回来啊。 回去的路上,商最没少讨伐霍闻渊,顺带把自己也从上到下骂了一遍,那义愤填膺的程度,感觉骂得不像是自己,而是他的仇人,半夜三更想起都得来上两巴掌的程度。 顾辞忍不住劝道:“别这样说了商最,真的不怪你。” 他说的是实话,甚至连霍闻渊也不怪。 “我刚才哭,其实不是觉得你们隐瞒了我还是什么……我也有错。” 说好的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却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缺了席。 “你又怎么有错啦?” 商最像听到了天方夜谭,半晌,摇头叹道,“你们两个还真是……” 他揽过顾辞往回走,愤愤道:“也罢,既然霍闻渊说了要解释,那就让他回来亲自跟你赔礼道歉吧,看他能说出什么花!” “不好意思霍总,您刚才说的是……玫瑰花?” 顶楼的落地窗外夜色璀璨,办公室里的男人神情冷漠,扯了扯衬衫的领口,抬眼满是凉薄:“听力不好可以提辞呈。” 助理扶了扶眼镜,低头道:“抱歉霍总,我马上去办。” “另外……”他小心地措辞,“几方都沟通好了,今晚的活动和之后的会见Nina代您出席,直升机也到了,立刻就可以动身。” 霍闻渊点点头:“好。” 助理欠了欠身,快步走出去,带上了门。 霍闻渊平静地收回目光,站起身,望向办公桌上的相框。照片上,紧紧挨着他的少年笑得明媚。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七年。 在这七年里,他不止一次见过顾辞,却都是偷偷隐匿着,藏在阴影之下,不敢有一次堂堂正正的相见。 其实他很快就要完成与霍骁的约定了。下周一的发布会一过,他将彻底成为霍家各方面的掌权人,届时,再也没有任何人有阻拦他的理由。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打算在发布会上宣布回国的消息,立刻去找顾辞坦白。 但现在,他等不及了。 如今的他,此七年前更有魄力和狠劲,就算违反约定,他也不信霍骁能再威慑住他。 他伸出手指,指尖满怀眷恋地抚过上面清秀白净的笑脸,嘴唇轻轻印下一吻。 “辞辞,马上我们就可以重逢了。” 第48章 归来 “辞辞,是我。” 房间里没开灯, 顾辞坐在窗边,脑中总是不可抑制地浮现着以前的回忆。 在一片昏暗中,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光,显示着请求添加微信的页面。 他找商最要到了霍闻渊的联系方式。本来想着能重新和霍闻渊取得联系也好, 但转念一想, 又有些犹豫。 他当然希望能够和年少时的至交重逢, 但他不清楚霍闻渊的想法。 毕竟人都是会变的。 但顾辞接着又想到, 霍闻渊此前一个人在国外经历了那么多, 为了不让他担心, 刻意不让商最透露消息,还拐着弯打听他的近况,会不会其实也跟他一样, 对彼此的情谊并没有变, 只是不愿意打扰? 想到这里忽然就豁然开朗了,顾辞伸出手指, 刚要点击“添加到通讯录”的按键,屏幕上方突然探出两条消息提醒。 一条是短信,内容是:[辞辞,我是霍闻渊。可以接受我的好友申请吗?] 另一条是微信好友申请, 上面显示:[Hale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顾辞几乎毫不犹豫,点击了通过。 时隔多年, 他终于再次和霍闻渊成为“好友”。 Hale:[对不起辞辞,道歉的话我会当面跟你说。] 顾辞哽咽了一下, 脑中瞬间冒出千言万语, 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他们实在分开太久了,有些话,似乎真的只适合当面说。 想了很久, 顾辞回复道:[好。] [//拥抱//拥抱] 除了拥抱,他别无可言。他也是真的很想穿越回霍闻渊在治疗中挣扎的时候,好好地抱一抱他。 那个时候的霍闻渊,一定也很疲惫吧…… 顾辞放下手机,站起身,摊开双手,然后向后仰去,陷进了柔软的床被里。 床头,一只紫色的玩偶始终陪伴着他的每个日夜。 他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大脑逐渐放空,很快,又坐起,拉开了床头的抽屉柜,取出一个木质相框。 顾辞认真地端详着上面的每一张脸,然后熟练地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找到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跟照片上相比,今晚在媒体上看到的那人五官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如今棱角更加分明深邃,眼神也更锐利,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果断和锋芒。 顾辞打开不知道是更换的第多少本日记本,握着笔,半天也无从下笔。 最后,只简言意赅地落下了一行娟秀漂亮的字体: “闻渊哥哥回来了。” 窗外落叶翩飞,枫叶红了又红,原来在深秋离开的人,真的会在深秋回来。 第二天依旧是接近全天的实验,从清晨到下午,直到实验结束,顾辞走出去摘下护目镜和口罩,刚好接到商最的电话。 商最好像在车上,声音忽近忽远的:“小顾辞,团里临时有事把我叫回去了,我就先走了啊,下次再来找你玩!” 顾辞表示理解,叮嘱道:“好哦!路上注意安全。” 挂完电话,身后冷不丁凑过来一道人影,问道:“在跟朋友接电话呢?” 顾辞回头,对上了邱岳的脸。 他浅浅地勾了勾嘴角:“是的邱师兄。” 邱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门见山地问道:“今晚有安排吗?” “学校有校园歌手大赛的比赛,要不要一起去?” 顾辞:“哈?” 见顾辞一头雾水,一旁的师姐点破道:“其实是你邱师兄要参加,都想让我们都去当粉丝团打call呢!” 顾辞的确不知道邱岳要参加歌手大赛的事,惊讶地转头看向邱岳:“邱师兄……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爱好。” “放心吧,我会来给你加油的!” 邱岳乐呵呵地笑道:“谢谢辞师弟!我这水平也就一般,希望到时候不会给师门丢脸啊……” 在一阵欢声笑语中,夕阳悄然降临,露天广场早已经完成布景,工作人员正在搭建的棚内调试设备,电子提词器滚动着初赛选手的歌词,穿着礼服的主持人在台上串词,金黄色的余晖洒在背幕和阶梯上,给这场大赛增添了一场特别的氛围感。 邱师兄作为选手已经提前入场,顾辞和几个师姐举着现制作的应援牌,找到位置就座。 一个姓蒋的短发师姐放下应援牌,拿起座位上准备的荧光棒,调侃道:“邱师兄今年也真是反常吼,以前起哄让他参加歌手大赛都不参加,现在跟换了个人似的,居然偷偷瞒着我们报了名。” 顾辞好奇地问:“邱师兄以前不唱歌吗?” “非也非也。”陈师姐否认,“你比我们小,可能不知道,邱师兄当年可是初代校园歌手大赛的冠军,抛开逗比的性格不说,歌唱得确实好,人长得也斯文,但当时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俘获了不少……额男生的芳心,追到实验室外面的都有,被我们嘲笑了好久。” 顾辞恍然大悟:“所以,邱师兄选择了低调,不轻易展示自己的魅力?” 卢师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今年重出江湖,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 顾辞也很不仗义地翘起了唇角,握着荧光棒轻轻晃动,好奇地将视线放在舞台中央。 天边的第三缕霞光降临的时候,暖黄色的射灯交错投向舞台,喧闹的广场随之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满怀期待地汇集到一处。 灯光熄灭,再度亮起,男女主持人出现在舞台中央。在介绍完比赛规则、选手、评委和嘉宾等一系列流程后,校园歌手大赛正式开场。 比赛一共有二十五位选手参加,顾辞在节目单上找到了邱师兄,正好是第十三位,正中间的位置。 前面的选手表现得都很精彩,比赛中间还穿插了抽奖和互动环节,顾辞平时并不太爱凑热闹,第一次观看这种校园歌手大赛,见大家都这么热情洋溢,忽然还觉得蛮有趣。 前十二名歌手的成绩都宣布结束,顾辞和三个师姐都举起了应援牌,正期待着自家师兄的出场,台上的灯忽然亮起,主持人再次出现在台上。 原来又是互动环节了。 顾辞抱着应援牌,本想着再等一等,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巨大的惊呼和躁动,身边充斥着议论和赞叹声。 顾辞瞬间有些搞不清状况,卢师姐第一个发现,叫道:“辞师弟,你出现在了大屏上!” 他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向大屏,果然,现场摄影师不知道怎么从人群中发现的他,将他投放在了互动大屏上。 台上的女主持人惊喜地捂住嘴,差点跳起来,扭头对男主持人感叹:“哇哇哇我好激动!是辞师兄!” 男主持人也兴奋地说:“这简直是惊喜!难怪现场如此热情!” 顾辞听到了他们说的话,只好不太自在地露出微笑,尴尬不失礼貌地朝着摄像机所在的位置挥了挥手。 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叫。 “我天,萌晕!” “脸那么小!眼睛那么大!皮肤那么白!嘴唇那么红!” “太漂亮了吧辞师兄!简直盛世美颜暴击!” 顾辞耳根通红,把自己的脸挡在了应援牌后面,最后还是女主持人及时冷静,努力控制住场面,将现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互动。 “今天深受大家喜爱的辞师兄也来了初赛现场啊,想问问,辞师兄是在给谁打call?” 顾辞接过传递过来的话筒,指了指自己和师姐们的应援牌,答道:“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们是来给十三号选手,邱岳师兄加油助力的。” 女主持人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原来是给我们的另一位人气邱师兄加油呀!那请问辞师兄和几位师姐们,有什么话想对邱师兄说的吗?” 顾辞和三位师姐对视一眼,将话筒拿到中间,一齐道:“越过山丘,唯你悦耳!邱师兄勇敢飞,师门永相随!除了做不完的实验,还有赢不尽的人气和掌声,加油加油加油!” 顾辞几乎是红着脸和师姐一起说完了应援词,原因别无其他,有点尴尬。 但现场的所有人都非常给面地给出了热烈的掌声。 灯光暗下去,大屏上,邱岳抱着吉他,坐在了舞台中央。 现场安静地等待着他的表演,邱岳手指拨弄着琴弦,清弹了《遇见》的前奏,直至几秒后,音乐响起,他靠近话筒,垂眸唱出了第一句歌词。 现场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顾辞显然也被吸引了。 “真好听……” 邱师兄的声音其实很温和,唱歌的时候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观众们沉浸在他的歌手中,纷纷亮起手电筒,挥舞成了一片纯白的灯海。 蒋师姐卖力地着荧光棒感叹:“宝刀还是未老啊,开口杀。” 陈师姐:“我在想,他是不是搞对象了?” 卢师姐:“又开屏又‘遇见’的,有这个嫌疑。” 最后几个弦音落下,邱岳站起,抱着吉他,绅士又利落地朝台下鞠躬。 “感谢一路同行,感谢与你相遇,一首《遇见》,for you。” 台下直接炸锅了,全部都在讨论邱师兄说的对象是谁,邱岳却潇洒转身,径直走下了台。 他穿过人群,走到顾辞旁边的空位坐下,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师兄没丢人吧?” 顾辞对他竖起大拇指:“完全没有,邱师兄太厉害啦!” 邱岳听完这句,眼里的笑意都快溢了出来。最后不出意外,他以全场最高分的成绩夺得了冠军。 晚上十点,比赛散场,广场上的人陆续往外走,回去的路上,顾辞和几个师姐都对邱师兄今晚的表现赞不绝口,还约着找个时间去庆祝庆祝,结果才刚走出去,就已经有两个男生找他要联系方式。 邱师兄的脸色有些微妙,婉拒了师弟的欣赏。 蒋师姐嘲笑:“看吧,叫你要当众装杯,现在甜蜜的烦恼又找上来了吧?” 邱师兄有些怨念地反问:“这甜蜜给你要不要?” 陈师姐问:“到底是哪个人,能让师兄为之出山?” “……”邱岳被哽住,悄悄瞄了顾辞一眼,心虚道,“好了,你们也到宿舍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改天请你们吃饭。” 和师姐们道别,只剩下顾辞和邱岳两个人。顾辞住在校外,便对邱岳道:“邱师兄,你比赛完也辛苦了,早点回宿舍休息吧。” 邱岳摇头:“不碍事,我送你?” 顾辞摆手推辞:“真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到门口打个车就行。” 邱岳盯着顾辞,于是改口:“那你送我?” 顾辞:“啊?” 兴许是为了避开人群,邱岳挑了一条平时不太常走的支路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顾辞聊天。 不知道是怎么绕到这个话题上,邱岳突然问:“辞师弟,你有喜欢……或者喜欢过的人吗?” “如果没有,可以考虑一下……” “砰!” 前方的路灯突然发出爆破声,接着熄灭,四周一片漆黑,顾辞成功顿住了脚。 邱岳自知失言,转移话题说:“这儿路灯怎么坏了,得给学校后勤报一下……” 他掏出手机给后勤报修,然后又打开手电筒,对顾辞道:“我们继续?” 顾辞点头。 这次的路上,邱岳没有再聊感情方面的事,很快就抵达男生博士宿舍楼。顾辞也想了一路,面对邱岳的道别,回应道:“邱师兄,你刚才的那个问题,我可能没法回答你。” 他确实不是不想说,而是自己也不清楚。 邱岳的表情明显怔了一下,接着嬉笑着说:“哈哈哈没事,是师兄唐突了,总忍不住八卦一下。” “今晚多谢师弟给我撑场面了,明天请你们吃饭,路上注意安全,回家了给我发信息!” 顾辞应道:“好的师兄。” 邱岳背过身,一步三回头,笑着和顾辞挥手:“回去吧!” 顾辞歪着头,仰脸望了望头上的月亮,准备回家。 刚才熄灭的路灯还是没有修好,顾辞放慢了脚步,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在月光和手电筒的照耀下,他踏上了那条静谧的小路,帆布鞋底踩上落叶,在静夜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是秋天的声音。 顾辞忽然想到什么,打开手机将所有的消息都检查了个遍。确定没有其他消息后,又重新老老实实地把手机当做手电筒。 就在他走了接近一半路程的时候,身后传来清脆的叶脉碎裂的声音。顾辞下意识地往旁边撇了一眼,余光瞄到身后多了道黑长的人影。 他的心紧了一下,停下脚步,那人也停下脚步。顾辞镇定地再次往前走,那人也跟着往前走。 顾辞悄悄握紧拳头,加快了脚步往前,那人也跟着加快脚步,始终和他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顾辞忍无可忍,转过了身体,有些生气地睁圆了眼睛瞪向尾随者。 但很快,生气的情绪又变成了惊讶。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风衣,身形高挑挺拔,手里抱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就那么站在他的对面。 “闻……” 顾辞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揽入了温暖宽阔的怀抱,铺天盖地的香根草气息扑面袭来。 那人的力气简直大到惊人,顾辞不得不紧紧贴着他的身体,鼻息紊乱地呼吸着,心跳如麻,任由一只大手在他背后轻轻摩挲。 “辞辞,是我。” 第49章 追求 [我拒绝!] 顾辞脑中一片空白, 额头抵在那人的胸口,眼睛不可抑制地睁大。 是霍闻渊,他真的回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用力握紧的拳心开始放松, 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懈, 昔日的担忧和想念都在重逢的这一刻得到平复。 霍闻渊的掌心贴着他的腰, 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都怪我, 不该让你等这么久。” 顾辞摇摇头, 抬手反抱住霍闻渊:“没关系, 知道你过得好就很好了。” 他说的是心里话,不管过去如何,只要现在他们都有健康的身体、美好的将来, 那么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可霍闻渊却道:“有关系。” 他松开顾辞, 和他对视:“我很想你。” 顾辞整个人都定住了。 霍闻渊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却又带着某种极为笃定的情绪, 一瞬间,曾经的那些记忆排山倒海地朝他涌来,顾辞淹没其中,动弹不得。 他别过眼神, 扯了扯嘴角轻轻地笑:“我也很想你。” 一大束灼热的红玫瑰出现在视线中。 顾辞不明所以地抬头,却落入霍闻渊满怀笑意的眼中。 “送给你。” 顾辞隐约觉得霍闻渊有哪里变了, 可重聚的时间太短,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并没有马上接过花, 而是有些疑惑:“送我……玫瑰吗?” 霍闻渊反问:“不喜欢?” 顾辞接过:“喜欢的。” 虽然觉得送人玫瑰也有些怪怪的, 但只要是霍闻渊送的东西,他向来没有不珍视的道理。 他肩并肩地跟霍闻渊往前走,小心地放缓了呼吸, 生怕破坏了此刻的氛围。 霍闻渊送的这捧玫瑰实在太大了,沉甸甸地抱在怀里,顾辞整个人都被挡了一半,最后还是霍闻渊忍不了花挡在他和顾辞中间,又主动帮他把花接了过去。 “我送你回去。”他转过头看顾辞的眼睛。 顾辞本想着霍闻渊刚回来不久,也没必要麻烦,但霍闻渊俨然猜透了他的心思,直接像学生时代那样拉着他的手,走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旁。 他将玫瑰放入后座,然后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温柔地转过脸对顾辞道:“上车吧。” 事已至此,顾辞只好顺从地上了车。系上安全带,他正想告诉霍闻渊自己的住址,却惊讶地发现霍闻渊已经在导航处输入了他的住址。 ……他是怎么知道的? 顾辞这才反应过来,看着霍闻渊的侧脸:“闻渊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还……知道我的住址?” “问的。”霍闻渊回答得倒是非常坦诚,毕竟他一落地就直奔顾辞的学校,亲眼目视着顾辞从实验室出来,再到校园歌手初赛的现场。 顾辞皱眉:“你这么早都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还等这么久……” 霍闻渊却说:“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和安排。” 虽然话是这么说着,但一想到他为那个姓邱的所谓师兄加油打气,还送他回宿舍,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他主动提起:“刚刚那个男生……” “哦,邱师兄吗?”顾辞大概知道霍闻渊指的是谁,笑着解释道,“他是我同门的师兄,比我大两岁,平时关系很不错呢。” 霍闻渊挑了挑眉,应了声,载着顾辞继续往前开。 到了小区门口,顾辞解下安全带,邀请霍闻渊道:“我到啦,闻渊哥哥,要不要上去坐坐?” 霍闻渊正中下怀,欣然答应道:“好啊。” 他跟着顾辞进电梯上了楼,顾辞伸出手指解开门锁,打开玄关的灯,给霍闻渊拿出一双拖鞋,接过花放在餐厅,邀请他进来。 霍闻渊打量着眼前充斥着顾辞气息的居室,虽然是小两室的构造,面积不大,但装修却明亮简洁,看起来极为温馨。 顾辞取出玻璃杯,给霍闻渊倒了一杯水:“闻渊哥哥,你现在工作应该很忙吧,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 “谢谢。”霍闻渊接过水,“回来看你。” 顾辞显然没料想到是这个回答,愣在原地:“啊?” “闻渊哥哥,你是在开玩笑吗?” 霍闻渊拉过他坐在沙发上,半蹲下身,抬眸望着他:“我始终欠你一个解释和道歉。” “辞辞,对不起。”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顾辞欲言又止的嘴唇上,继续道:“我当初离开得很突然,明明有很多机会,却一直向霍骁妥协,没有勇气联系你,想知道你的近况,宁愿向商最打听也不肯从你口中亲自得知。” 霍闻渊自嘲地笑了笑:“我就是这样卑劣又懦弱的人,可现在,我还是想祈求你的原谅。” 顾辞听得直摇头,急忙解释:“可是闻渊哥哥,我并没有怪你呀!” “你做这些肯定都有自己的原因,没必要这么自责,更何况……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在你最痛苦最难受的时候,我却不在你的身边……” “你放心。”他拉着霍闻渊的手,让他起身,“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这一点我一直都记着呢。” 霍闻渊站在顾辞身前,心中突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咀嚼着那几个字:“最好的……朋友?” “是呀。”顾辞仰起头看他,“我们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霍闻渊的表情忽然变得晦暗难辨,他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俯视着顾辞白皙的脸,渐渐眯起了眼。 他朝顾辞逼近,左腿单膝搁在沙发上,一手搂住顾辞的脖颈,让他仰头看着自己。 “可是……辞辞,你不是知道吗?我并不只想成为你最好的朋友。” 他有些迷恋地摩挲着顾辞的脸: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闻渊哥哥!”顾辞突然惊恐地推开了他,站起身道,“我,我突然困了,想去休息了。” 霍闻渊却根本不打算放过他,勾住他的腰将他控制在原地,从身后道:“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辞辞,我一直都喜欢你。即便是这七年里,也从未变过。” 顾辞浑身颤个不停,分不清震惊还是愤怒,扭过头红着眼睛对霍闻渊重复:“闻渊……哥哥,我要休息了,请你离开。” 看见顾辞的眼泪,霍闻渊的心抽痛了一下,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刚回来就要说出那些话逼顾辞,连忙伸出手抹过他眼角的眼泪:“辞辞别哭,都怪我,我不该这么急。” “你去休息吧,我马上离开。” 最后霍闻渊是什么时候走的顾辞已经不记得了,他躲在浴室里,打开花洒,整个人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 霍闻渊喜欢他。 霍闻渊亲口说出喜欢他。 都七年没有联系了,霍闻渊居然还喜欢他。 想着想着,惊讶、生气、不解……各种情绪一股脑地涌了过来,顾辞的大脑乱作一团,许多矛盾的情绪交错,和霍闻渊重逢的喜悦也被压制下去。 他本来就担心许久未见,和霍闻渊没有共同话题,现在好了,更不知道该如何和霍闻渊相处了。 他甚至有些想责怪霍闻渊,为什么要告诉他?他喜欢他,那他们这么多年的友谊呢?该怎么办? 顾辞越想越委屈,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小声啜泣了起来,直到洗漱完,眼睛还是红通通的。 他忍不住“唉”了一声,走出客厅,看到了此他半个人还大的玫瑰花,心里更是添堵。 玫瑰花上有一张空白明信片,上面盖着邮戳,来自厄瓜多尔。 顾辞挑开那张明信片,反复看了看,直到眼睛都酸了,垂头丧气地走进书房,打开柜子,一沓厚厚的明信片出现在眼前。 它们有的来自巴黎,有的来自旧金山,有的来自东京……每一次到来,都伴随着一大捧精心搭配的鲜花。 顾辞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大概是霍闻渊离开的当年,每一年,不管身在何处,只要是生日和节日,他都能收到不止一束鲜花。 鲜花不易保存,可每一张明信片,顾辞都留下来了。 他开始也不知道送花和明信片的人是谁,用了很多种方式,都没有得到答案,偏偏那个人每次又都知道他的所在之处。现在想来,应该是商最这个敬业狗仔“出卖”的他。 顾辞将今晚收到的那张明信片也放了进去。 答案的确已经很明晰了,他之前模糊的猜想没有错。 是霍闻渊送的。 他之前推测了很久,最后只能将这个锲而不舍的角色落到一个人身上:霍闻渊。 七年未见,可鲜花和明信片却从未缺席。这也是他心底直觉始终能和霍闻渊相逢的底气。 如果真是他,他们会再见的。 如今,真的再次相见了。 顾辞弥补了一个遗憾,却再次变得忧虑。 从朋友的角度来说,他很喜欢霍闻渊,也真心实意把他当做自己的哥哥和最好的朋友。 但问题就在这里。他的喜欢,和霍闻渊的喜欢并不一样。同样是朋友,他可以体面地拒绝刘智合,但因为过于信任和依恋,却很难做到对霍闻渊理性。 “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吗……怎么还是我……”顾辞躺在床上痛苦地挠着头发,“以后该怎么相处啊……” 昏暗中,顾辞一头乱发地滚来滚去,彻底陷入失眠状态,直到凌晨四点,手机屏幕亮起,顾辞本来没打算看消息,但在看到消息发送人后,鬼使神差般打开了手机。 Hale:[对不起辞辞,是我太冲动。] Hale:[但我还是喜欢你。] Hale:[你随时可以拒绝,从今天开始,我也会毫不余力地努力追求你。] 顾辞看完后整个人更不好了。 霍闻渊怎么会变成……这种无赖啊! 他瘪着嘴,打开聊天框,飞快地输入了三个字。 [我拒绝!] 第50章 回家 “我想见你。” 发完拒绝的话后, 顾辞内心其实是非常不安的。但面对当时的情形,即便再不安,他也不能再假装什么不知道,继续埋头当缩头乌龟了。 抱着抱枕在床上翻来覆去, 顾辞再一次陷入了失眠。 这么多年, 其实他一直都很不解, 霍闻渊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他……真的是认真的吗? 顾辞只想了几秒, 把脸埋在枕头里, 然后自暴自弃地闭眼,选择逃避掉这个主题。 算了,想不清楚, 不想了。 第二天一早, 他就被床头柜边的手机振动声响起。迷迷糊糊地打开手机,是封管家来的电话。 顾辞瞬间就精神了, 坐起来接通电话:“封叔叔!” “小辞早上好呀。”隔着听筒都能想象出封管家笑眯眯的模样,“今天周末,回家吃饭吗?有你最爱的乌冬面和大闸蟹哦。放心,这次没有骨头汤。” 顾辞忍不住笑了。他向来跟封管家亲近, 想着也有一阵没有回霍家看看他们了,于是答应得很干脆, 直到挂完电话才发现,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霍闻渊……不会也在吧? “……” 心情忽然就复杂了起来。 顾辞拿起手机, 又放下, 刚犹豫着要不要侧面向封管家打听一下,封管家就又发来一条消息。 [老杜待会儿到楼下接你,今天有惊喜哦^^] 顾辞看着“惊喜”两个字, 眉心跳了一下。 这惊喜该不会是…… 洗漱完毕,换上简单的卫衣和牛仔裤,顾辞提上不久前在外地参加学术会时带的伴手礼下了楼。 司机老杜已经在楼下,顾辞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打开后排的车门把伴手礼放下,没想车门刚打开,整个人傻眼了。 坐在里边的男人抬头看他,嘴角微微翘起。 顾辞拎着伴手礼的手指用力,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五官纠结地皱作了一团。 霍闻渊挑眉:“不进来吗?” 怕杜叔多想,顾辞只好顺从地上了车,但非常谨慎地和霍闻渊保持了距离。 天啊……不是说杜叔来接他吗,霍闻渊怎么会来! 顾辞大概设想过可能会在霍家碰上霍闻渊,不过毕竟那是他家,遇到也难免。但怎么……还没到霍家就提前碰上了啊! 尤其是在……他昨天斩钉截铁地回复了“我拒绝”之后。虽然自那以后霍闻渊就没有再回复了,但越没有表态,顾辞越尴尬。 他偷偷地抬起眼睛瞟霍闻渊,对方看起来像是在处理工作,高挺的鼻梁上还架了一副细窄金丝边框的眼镜,衬衫的前两颗扣子松弛地解开,正好露出脖颈修长有力的线条。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目光太专注,霍闻渊敏锐地发现了他偷窥的行为,转过脸勾唇正视着他:“在看什么?” 顾辞赶紧转回头,脸“噌”地红了个透,结巴道:“没,没看什么。” “真的没看?”霍闻渊语气揶揄,看起来没打算放过他,好在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振动的手机拯救了被抓包的顾辞。 和刚才相比,接电话时的霍闻渊俨然换了一个人,语气和态度像冰块似的,冷冰冰又硬邦邦,让顾辞都有些同情对面的人。 还以为霍闻渊变了……好吧,有些地方还是没变,至少从现在的情景来看,这才是从前那个霍闻渊长大后的版本。 等霍闻渊挂掉电话,顾辞也有种被老板从头到脚训了一遍话的感觉。 “怎么这么紧张?”霍闻渊看向他,语气又重新变得温和。 顾辞摇摇头:“没,没什么……” 总不能说是把他代入了自己的老板,自己有些感同身受了吧…… 霍闻渊看出他的心思,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道:“我平时不这样。” 顾辞对此表示很怀疑。 很快抵达霍家。封管家提前到了门口,热情地等待他们下车。 顾辞瞬间忘了跟霍闻渊共处的不自在,走过去抱住封管家:“封叔叔!” “诶!”封管家的鬓角多了几缕白发,笑容可掬道,“好久没见,看看我们小辞长胖了一点没有?” 他打量着顾辞的脸颊,心疼道:“哎哟,怎么又瘦了!都说让你回来吃饭了,平时科研没少加班吧?” 顾辞笑着摇头:“还好啦。封叔叔,这是上次出差给你们带的伴手礼,你上次不是说腰疼吗,这里面有研究所和高校联合研发的药灸仪,下次腰不舒服的时候可以试试。” 封管家脸上的笑更挂不住了,得意地看了眼周围的人,招呼着顾辞进去吃水果。 霍闻渊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顾辞的背影,聚焦在那截纤细的腰身上,眸色越来越深。 顾辞刚开始还想让自己刻意不注意霍闻渊的存在,但到了后面,和霍家上上下下寒暄着,倒还真忘了霍闻渊回来这回事,把他给晾在了一边。 但霍闻渊却没有不快,中途接了几个工作电话,然后就坐在沙发的另一侧,看顾辞神采飞扬地和周围的人聊天。 时隔七年,再次回到这里,一切苍白的晦暗的浑浑噩噩的东西又重新鲜活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身体缘故,他连走出那座庄园都费力,更别说回来见顾辞。后来身体终于康复,为了避免他回来找顾辞,霍骁又直接限制了他的出行。他也是那时才发现,如果不让自己变得拥有与一切对抗的能力,他根本保护不了顾辞。 如今,历经一切回到霍家,顾辞还在,凝固的时间开始流动,他终于迎来了新的转机。 顾辞还在,那就够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顾辞陪封管家看完电视,一晃墙上的挂钟,感觉天色也不早了,便主动提出离开。 封管家却挽留:“难得回家里一趟,又是休息日,不如多歇一晚,明天送你回去吧?” 顾辞抬眼看向楼上,霍闻渊下午被一通电话叫走,正在书房临时办公,于是道:“没关系的,我还是回去方便一点,下次还可以来看您呀。” 封管家看出他的顾虑,忽然道:“放心,如果是担心少爷的话,他应该不会在家里住。” 顾辞:“昂?” 封叔叔是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的? 封管家将顾辞眼中的惊愕尽收眼底,指了指楼上说:“他在归城添置了别的房产,有的是地方住,不用管他。” 凭霍闻渊的实力,顾辞对此倒也不惊讶,顺势问道:“那……这些年,他最近是第一次回来吗?” 封管家点头:“小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少爷的消息,一是的确连我也不知道,二是从他离开后,除了最近,确实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过少爷也是……这么些年,性子一点没变。”封管家意有所指地看着他,“昨天扔下重要的安排就飞回国了,把霍先生气得不行,两个人还大吵一架。不过现在……发布会一过,霍家谁说了算,可就说不准了。” 顾辞并不知道霍闻渊回来还经历了这么些事,皱起眉道:“为什么回来得那么突然?” 封管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这就不知道了。你知道吗?” 这句话成功把顾辞带入了思考之中,不过封管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道:“我已经安排人把你的房间重新收拾好了,回家一趟多好,快上去休息吧。” 顾辞最后还是在霍家留下了。到达熟悉的楼层,路过书房门缝里透着的光,顾辞不敢放慢脚步,飞快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说是比做贼还心虚也不为过。 他其实也想不通,怎么看了霍闻渊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顾辞看着房间里的布置,手指抚过书柜上的课本和笔记本,眼神有些动容。 搬离霍家后,很多东西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但其他的东西依然整齐地保留在原位,一尘不染,就跟他没离开一样。 正翻看着以前的笔记本,商最忽然打来了电话,顾辞接通电话,就听商最问:“小顾辞!你在哪儿呢?” 顾辞说:“我……在霍家。” 商最一听来了精神:“你在霍家?!” “那你见过霍闻渊啦?” 顾辞小声地哼哼了几声。 “牛啊,霍狗这执行力……”商最自顾自地感叹了一句,又试探,“那……他告诉你什么东西没有?” 顾辞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就……”商最又有些不自信了,“什么都没说吗?” 顾辞越听越不解:“他该说什么吗?” 商最满怀遗憾道:“好吧,看来执行力也没那么强嘛……” 顾辞严重怀疑商最是不是知道什么,问道:“商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商最装傻充愣,否认道:“没有哇,我就八卦八卦!对了,我马上就休假了,等休假又来找你玩儿啊!” 电话传来嘟嘟的忙音,顾辞被这通电话搞得一头雾水,追忆青春回忆的心情也荡然无存。 他干脆打开衣柜,找出睡衣去浴室洗漱,整个人终于清醒了不少。刚擦着头发出来,门口传来清晰的敲门声。 顾辞问了声是谁,没有人应答。 他握住门把手的手紧了紧,不知是哪里来的预感,鼓起勇气道:“是……闻渊哥哥吗?” “是我。”霍闻渊的声音同时响起。 隔着一道门,他的声音显得更低,同时有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辞辞,开门好不好?” “我想见你。” 50-60 第51章 真话 扑进了霍闻渊的怀中。 或许是多年的条件反射, 顾辞甚至还没来得及犹豫,一听到霍闻渊的声音,身体就快过大脑一步,打开了卧室的门。 和门口的霍闻渊面面相觑。 显然, 当顾辞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像是怕他后悔似地, 霍闻渊果断而迅速地伸出手抵住门框, 然后低头望着顾辞, 眼神极为淡定, 内心却早已有了一丝焦灼的迹象。 顾辞脸上的表情明显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活动。 他在躲他。 霍闻渊直接地问:“辞辞, 你怕我?” “那怎么可能!”顾辞立刻否认,却依然不肯和霍闻渊对视,企图转身回到卧室, “我怎么会怕你呢……” 霍闻渊伸出手, 精准地将顾辞的手腕攥进了掌心。 顾辞惊讶地睁大了眼,慌乱回头, 正好对上霍闻渊得逞的眼神。 “……”顾辞无言,忍不住瞪他,“闻渊哥哥,你现在也变得太赖皮了吧!” 霍闻渊依然拉着他的手腕, 眼尾上扬: “辞辞说的都对。” 顾辞不太适应地转了转手腕,其实是在暗示某人放手。无奈的是霍闻渊现在是铁了心地要赖上他, 顾辞没有办法,也怕被霍家的其他人看到, 只好拽着霍闻渊进了自己的房间。 卧室门关上, 顾辞本来应该松口气,但一想到和霍闻渊共处一室,心里又莫名紧张起来。想着或许只有态度坚决一点才能让霍闻渊放弃, 顾辞也想学着霍闻渊那样,让自己的语气冷一点再冷一点。 但冰冷的语气还没酝酿好,霍闻渊就从身后伸出双手紧紧地把他搂进了怀中,指节环在他的腰间。 顾辞腰间的敏感点被覆盖住,感受到霍闻渊的重量,在他怀里吓得颤了一下,然后就一动不敢动,只敢动动嘴唇,低下头看着他的手:“闻渊……哥哥,你,你放开我,好不好?” 霍闻渊忍了一天,终于将日思夜想的人抱在怀中,此刻已然说什么也不肯放,只贪恋地将下巴搁在顾辞的肩上,一寸一寸地嗅着他发间的清香。 “辞辞,我真的好想你。” 顾辞被霍闻渊禁锢在双臂间,急得像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好巧不巧,这口“热锅”把他抱得越来越紧,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闻渊哥哥……”顾辞在心里模拟了几次,实在冷不下脸,还是小声劝道,“你要不要先松开我?我们见面后还没怎么聊聊天呢。” 霍闻渊却道:“你是不是想先稳住我,然后再找机会以后离我越来越远?” 顾辞没想到内心的想法就这么被他看出来了,但还是不承认:“怎么可能,我们是最亲密的朋友,我怎么可能……离开你呢。” “你最好是。”霍闻渊掌心按在他的腰间来回往复,“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辞辞。”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第二次。” “不过。”他仰起下巴,用嘴唇贴近顾辞的耳朵,“我会受伤的。” 顾辞耳朵麻了,人也麻了,声音抖成筛子:“闻、闻渊哥哥……你别这么说……我,我……”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已。从小关系很好的朋友离开多年,回来后居然还恋恋不忘立刻跟他表白,这中间真的岁月都没留下什么痕迹吗?他倒宁愿霍闻渊喜欢上其他人。 那他又做错了什么呢?凭什么要把这个难题留给他处理?他狠不下心拒绝,也说服不了自己答应…… 顾辞越想越委屈,这几天的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鼻腔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霍闻渊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终于松开了他。 “辞辞,怎么哭了?” 顾辞给了霍闻渊有史以来唯一一个白眼,又气又觉得丢脸,转过身趴在床上默默流眼泪。 霍闻渊觉得好笑又心疼,跟过去轻轻拉了拉顾辞的手臂,顾辞不理,继续埋在枕头里伤心。 “对不起辞辞,我错了,我不该逼你。”霍闻渊蹲在床边,想到顾辞头发还没干,当即道,“既然你不愿意,以后我再也不提这个事了,我们依然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顾辞悄悄睁开了眼睛,又闭上。 可以相信吗? 霍闻渊向他保证:“你放心,我说到做到,永远不会再逼迫你。我会以朋友和兄长的身份陪在你身边,直到你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和她共度一生。” 顾辞动了动,慢腾腾地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红彤彤地把霍闻渊望着。 霍闻渊拿出纸巾给他擦眼泪,说:“对不起,是我让你伤心了。” 顾辞不肯让霍闻渊给他擦眼泪,把纸巾从他手里接过来:“知道就好。” 擦完眼泪,平复好情绪,在霍闻渊的保证下,顾辞也渐渐脱离了先前的不自在,自此,真正感受到了和霍闻渊的重逢,好像一切都回到他们分别前的那一天。 “闻渊哥哥,这么多年,你……在外面还好吗?” 霍闻渊坐在他对面的飘窗上,因为空间有限,长腿交叠在一起,双手抱臂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顾辞想到了商最之前告诉他的那些,看着眼前的霍闻渊,心里又抽痛了一下。 但他还是道:“真……话。” 从别人口中听到和霍闻渊亲自告诉他,还是有区别的。他也真的想知道,霍闻渊当时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但他又深知,以霍闻渊的性子,断然会轻描淡写地带过这段经历,一个习惯了伤痛的人,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前面的伤疤,或许早就被他尘封到了记忆里。 果然,霍闻渊说:“过得还不错。” “你看,我的身体现在也正常了,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 顾辞无话可说,盯着霍闻渊手腕上的一道疤,开门见山地问:“治疗……疼吗?” 他也是刚刚被霍闻渊抱在怀中时才发现,他的手腕不知道什么在什么时候,又增添了好几道疤痕。看深浅程度,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霍闻渊放下手,望向窗外:“不疼。” 顾辞信了才奇怪了:“闻渊哥哥,你转过来看着我说话,你……疼吗?” 霍闻渊听了他的话,转回头,望进顾辞关切的眼神,心中一动,笑着就要摸他的头。 顾辞往旁边偏了偏,躲过了他的触摸。 “你答应了我要说实话的。” 霍闻渊狡黠地把手一抬,趁顾辞不备,手臂绕了一个圈,还是揉了揉顾辞的头。 顾辞:“……” “嘴巴撅得这么高,跟小动物一样。”霍闻渊故意调侃,又怕真把顾辞惹急火了把他赶出去,于是说,“我跟你说实话,你让我给你把头发吹干,怎么样?” 顾辞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向他,根本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无厘头的条件。 “……好。”还是卑微地妥协了。 霍闻渊得逞,道:“其实我没骗你,真的不疼。” 顾辞第一反应是霍闻渊在逗他,却听他沉声说:“那个时候,我每天住在病房里,靠十几台仪器维持生命,室内的窗帘都拉上了,我连白天还是黑夜都分不清了。” “虽然这么说有违反承诺的嫌疑,但辞辞,那个时候,支撑我继续忍受的,是你。” 霍闻渊躺在病床上,耳边是仪器数值起伏的滴鸣声,在昏暗的光线下,眼皮沉重地都抬不起来,喉咙干涸得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像火在灼烧,可在那种坏境下,他居然都忘记了恐惧和疼痛。 因为闭上眼,就是顾辞。总喜欢笑的顾辞,说要永远照顾他陪伴他的顾辞,乖乖让他牵手的顾辞……一想到顾辞,那些疼痛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比起和喜欢之人分离的痛苦,这点切肤之痛又算什么。也就是在那个时期,霍闻渊知道,要重新和顾辞在一起,必须做到两件事:一是让身体恢复正常,二是拿到霍家的话事权。只有实现了这两件事,他才可以心无旁骛地回到顾辞身边,让他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七年,已经很漫长了,甚至已经超过目前人生的三分之一,每当想念得快发疯的时候,他就会对着顾辞的照片,还有送给他的花盆睹物思人。 顾辞亲手种下的绣球早就在他接受治疗的初期就枯萎了,后来,等他痊愈,小希也就离开了。物是人非,他也不敢奢望顾辞会像原来那样等他,但他可以保证的是,他会永远喜欢顾辞。 要接手霍家的任务比他想象中更艰巨,甚至有一段时间,他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能想一想顾辞。每走到一个国度,他都会订一束花,再附上在当地买的空白明信片,一起送给顾辞。 也不知道顾辞是怎么看待这些奇怪的物件。会不会……把他当成了什么执着的追求者? 不过本来就是。 不在顾辞身边的七年,他生怕有人趁虚而入,更怕顾辞心有所属,于是发了疯地工作和忙碌,以惊人的魄力在短短几年内就在界内站稳了脚跟。经过七年的日思夜想,他终于排除障碍站在了顾辞身边。不过,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顾辞本人拒绝了他。 “不提了。”霍闻渊生怕又引起顾辞的反感,“怎么样,我也坦白了,你是不是要乖乖吹头了?” 他想好了,既然顾辞不愿意,那他也不急,大不了像以前那样,亲自守在顾辞身边。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顾辞其实心底还是有些难过的,但又不想把氛围弄得太浓重,于是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怕一开口,情绪就又绷不住了。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一个人扛下所有,真把自己当超人了吗? 霍闻渊熟门熟路地走进浴室取吹风,顾辞磨蹭地跟过去,咬着唇在背后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撑住墙的指节用力,内心忽然升起一股冲动。 “过来吧,辞辞。”霍闻渊插上电源,朝门口的顾辞边招手边笑,“不要感冒了。” 顾辞的嘴唇瘪了瘪,在那一瞬间,心中打架的两个小人分出了胜负。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朝前走了两步,主动扑进了霍闻渊的怀中。 第52章 亲密 “……留下来。” 顾辞踮起脚, 双手环住霍闻渊的脖颈,紧紧贴住他的胸膛,眼眶湿热。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明明告诫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和霍闻渊保持距离, 可在看见霍闻渊还像以前一样给他吹头发时, 那熟悉的声音和场景, 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说是他照顾霍闻渊, 其实, 霍闻渊才更像照顾他的那一个。 他从来没变过。 顾辞越想越忍不住, 搂住霍闻渊的手更加用力了,心跳也暗自加快。 霍闻渊也没想到顾辞会这么突然地扑上来,眼中闪过一抹惊愕, 手掌在空中悬了一秒, 但很快,紧紧抱住了顾辞, 手背上的青筋浮现。 虽未知缘由,但顾辞的主动,已经让他意外。 他抱住怀中的珍宝,掌心托住顾辞的后脑, 让他靠进自己的胸膛。 顾辞刚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心跳声,直到感受到霍闻渊胸口的起伏, 才发现了哪里不对。 ……他的心跳怎么也那么快! 顾辞歪了歪头,好奇霍闻渊的表情, 却被他按在自己的怀里动弹不得。 “闻渊哥哥……”顾辞只好开口询问, “你……” “我知道。”霍闻渊回答得很快,“再抱一秒,我会松开。” 听到霍闻渊的回答, 顾辞的眉头蹙了一下,闷闷道:“不是这个意思……” 一秒转瞬即逝,霍闻渊果然放开了他,不由分说地牵着他站在镜前,伸手轻轻为他理顺头发,随后手中风声四起。 顾辞望向镜子,表面上在看自己,其实一直在用余光偷瞄霍闻渊。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霍闻渊比年少的时候还要……好看。七年过去,他的轮廓越发深邃,眉宇之间的凌厉之气更甚,嘴唇微抿,举手投足都透露着成熟与淡然。 他在媒体和现实中都见识过霍闻渊在工作中的片段,有一瞬间,他的确感受到了和霍闻渊的距离感。可无论时光如何流逝,无论他们都变成了什么模样,他还是那个会和他拥抱、会开玩笑哄他、会牵他的手给他吹头发的……闻渊哥哥。 这好像就够了。 明明说好要一直陪在彼此身边的啊。 七年,变的可以是相貌,可以是时间,可他们,并没有变。 他想到了那张贴在海底世界蓝色鲸鱼形状的心愿贴,他用笔亲手写下心愿: “希望永远不要和霍闻渊分开。” 一辈子的朋友也好,家人也罢,那些感情,怎么会说淡忘就淡忘的?既然都要在一起,那么换作其他的身份也不是不…… 风声停止,顾辞的思绪也戛然而止。 意识到刚刚的想法,顾辞满脸绯红地定住,连霍闻渊什么时候从身后靠近的都不知道。 ……怎么又胡思乱想了。 他转过身,眼看就要碰上霍闻渊的俊脸,赶紧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后背抵在洗手台前。 凉意透过睡衣传到皮肤,顾辞的双手撑在台沿,紧张地仰头望向霍闻渊。 “闻……闻渊哥哥……” 霍闻渊及时伸出手指,抵在他的唇间。 他倾下身,低过头,和顾辞仅离一指之隔。 顾辞睁大了眼睛,睫毛扑闪的频次极快,身体不断往后压,直到发现并没有退路。 ……他在霍闻渊的瞳孔里看清了自己脸上的惶恐。 想说些什么,可霍闻渊却不许。 “辞辞,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霍闻渊笑着伸出指尖,为他拂过耳边的一缕碎发。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擦过顾辞的脸颊,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奇怪的是,他并不反感这样的……亲密。 霍闻渊细致地帮他理着头发,稍微再一动,就能和他脸碰脸。顾辞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暗自加大了掌心的力量,强撑着身体的稳定。 直到一双大手环住他的腰,顾辞猝不及防被人抱起,条件反射地抱住了霍闻渊结实的臂膀,接着被稳稳放下,坐在垫到洗手台的干浴巾上。 “扣子松了。”霍闻渊伸出手,要碰向他的腰间。 顾辞连忙低下头看,这才发现睡衣的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松落,正好露出了腹部和腰间的肌肤。 “没事的闻渊哥哥,我自己来吧!”顾辞慌乱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腰,却被霍闻渊捉住手腕制止。 “哥哥帮你。” 听到“哥哥”两个字,顾辞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了一下,任由霍闻渊为他扣好腰间的纽扣。这次,他非常规矩,并没有触碰到顾辞的皮肤。 可顾辞却觉得糟糕透了。明明只是扣个纽扣而已,却让他连大气也不敢出,小腹紧缩,浑身燥热,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泛着一层剔透的粉。 “太、太热了……”没等霍闻渊抬头,顾辞别过脸,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闻渊哥哥,我们出去聊吧……” 霍闻渊若有所思地看向顾辞的睡衣,注意到了他身体的变化,低着嗓音问:“你确定……现在要出去聊?” 顾辞耳根被震得发烫,恨不得用双手捂住眼睛:“嗯……” “浴室里好热。” 偏偏霍闻渊毫不肯收手,将手放在他的腿旁,故意充满蛊惑地问道:“需要哥哥帮你吗?” 顾辞:“?!” 全身的血液都朝一处涌去,身体烫得可怕,更羞耻的是,除了气愤之外,大脑中居然还有一丝……兴奋。 没等到顾辞的拒绝,霍闻渊得寸进尺地将手放在了他的腿上:“不否认,就当是……答应了?” 顾辞慌乱地松开手,还没来得及拒绝,就眼睁睁地看着睡裤被褪下,霍闻渊一只手搂住他的后背防止他往后倒,另一只手将他紧紧包裹住。 除了相貌和身形,霍闻渊的一双手也生得极为好看,手指修长白净,甲床圆润饱满,虽然纤细却并不无力,相反,因为常年练习拳击的缘故,指腹覆上了一层均匀的薄茧,手背凸显的筋脉更增添了一丝张力。 那只手可以是签文件,可以是弹钢琴、与人搏击,可现在,却…… 却在做着令顾辞难以启齿的事。 霍闻渊的脸上毫无羞愧与不自然,相反,像是再自然不过,嘴唇贴近顾辞的耳边,继续加快手上的动作。意识到顾辞的紧张,他炙热的掌心托了托顾辞的后背示意。 “辞辞,靠着我。” 顾辞不管想不想,都不得不靠住霍闻渊了。因为……已经没有任何力气。 他软绵绵地往后仰,将自己的软弱尽数交给霍闻渊掌控,红润的嘴唇微张着,眼里雾气迷离。 大脑一片空白,莫名又回到了某个秋日的午后,他推辞不过霍闻渊,坐在他的身边陪他练琴。见他好奇,霍闻渊拉过他的手,教起了他钢琴。 落地窗外落叶翩飞,霍闻渊把着他的手,搭在琴键上,跟随着嘴里的指令起落。霍闻渊对琴键很熟悉,顾辞却显得很生疏,只能跟随着霍闻渊的速度上下。刚开始,因为他的生疏,速度比较缓慢,后来他学得快,霍闻渊又换了一首曲子,交叠的指尖不断加快,起伏的音律不断向外逸出,直到一曲意犹未尽,琴键停下,霍闻渊的手仍保持着搭顾辞手背上的姿势,两人默契地抬眼,对视。 顾辞别开眼,再也没脸看霍闻渊。 他瘫坐在洗手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只能靠霍闻渊将自己托住。 “辞辞……” “别说话!” 顾辞用尽全力伸手捂住霍闻渊的嘴,忍着哭腔,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求你了闻渊……哥哥,别说了。” “我想静一静,可以吗?” “可以。”虽然嘴上这么答应着,但霍闻渊还是细致地帮他清理干净,又套上睡裤,这才稳稳地把他打横抱起走出浴室。 顾辞还是熟了个透,不想搂着霍闻渊,但迫于这个姿势,又没有安全感,只能紧紧攥着霍闻渊的衬衫,心跳直线飙升。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是真的完了。 霍闻渊温柔地将他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薄被,见顾辞一脸气鼓鼓的模样,明知故问道:“辞辞,生气了吗?” 顾辞:“……” 这次是真的怒了!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做出那种事! 想着刚刚在浴室里发生的一切,他也顾不得什么尴尬和窘迫了,狠狠瞪着霍闻渊,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欠揍!这是当人哥哥和朋友的样子吗? “想揍我?”霍闻渊明明看出了他的怒意,还故意把脸朝他这边凑,甚至还要主动拉起他的手,大言不惭地说,“我的错,你打我吧。” 顾辞手抬在空中,盯着那张脸,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心乱如麻,说的就是此刻了。 与其怪霍闻渊为什么那么做,他更自责为什么自己没有及时反对。 怎么就不清醒了呢!甚至……甚至最后还真的…… 顾辞不敢再回想了。 “闻渊哥哥,我……” 话未说完,门口的敲门声打断了他。 顾辞及时咬住了唇。 封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辞,休息了吗?” 顾辞慌乱了一瞬,答道:“还、还没有,怎么了封叔叔?” “噢,是这样的,你知道少爷去哪儿了吗?他说今晚不留宿,接送的司机就在楼下等着,却没看到他下楼,我去书房看人也不在,还真是奇怪……” 顾辞立刻转过头和霍闻渊对视,表情皱作一团,用口型问他该怎么办。 霍闻渊看起来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嘴唇动了动,看样子就要开口。 顾辞很及时地也捂住了他的嘴。 “不准让封叔叔发现你在我这里。”他压低了声音警告。 霍闻渊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在顾辞充满警告的眼神中,点头表示答应。 顾辞松开了手,霍闻渊悠悠靠在他的耳旁,轻声吹气:“说我已经走了。” 顾辞:“……”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挑事? 他并不擅长说谎,若是放在之前,他丝毫不怕被人发觉和霍闻渊共处一室,可在今晚的事发生后……他实在有些心虚,只好顺着霍闻渊的说辞对封管家解释:“封叔叔,闻渊哥哥……刚刚跟我说有急事,自己先离开了。” “这样吗?还以为夜深了他会直接留下呢。”封管家在门外自言自语,又对他道,“打扰你休息了,小辞,早点休息,明天吃了午饭再送你回家。” 顾辞竭集中注意力回复门外的封管家:“好!谢谢封叔叔,晚安!” 等封管家离开,顾辞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过头,霍闻渊满眼笑意地望着他:“还要继续吗?” 顾辞往后缩了缩:“?” “辞辞,别误会。”霍闻渊没脸没皮地问,“我指的是……你还想不想惩罚我?” 顾辞无话可说了。 他红着脸垂下头:“我能怎么惩罚你……” 霍闻渊蹲在他的床边,仰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你不怪我了?” 顾辞恼羞地抓着被角:“以后不准再提今天晚上的事。” “也不准再……做今晚的事!” 霍闻渊态度爽快得有些反常:“辞辞怎么说,就是什么。” 顾辞:“……” 算了,就当是一场梦吧。 否则……他没法告诉自己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更没法解释……他怎么能半推半就地忘记了拒绝。 又或许,他压根没想过要拒绝。 霍闻渊帮顾辞掖了掖被角,刚站起身,被顾辞迅速拉住:“你要去哪儿?” 他看出了顾辞的紧张,故意答:“打扰了你这么久,我该回去了。” 顾辞心中顿时警钟大作:“你现在回去,被发现了怎么办?” 楼下那么多人,抛开巡逻的护卫不说,平层和地下车库都有二十四小时在岗的安保,再说没有提前跟他们打招呼,霍闻渊这个时候走,要是被封管家抓住就尴尬了。 霍闻渊当然看出了顾辞的顾虑,强忍住心中的笑意,故作疑惑地问:“那辞辞想要我怎么做?” 顾辞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无力地垂下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步步落入霍闻渊的圈套。 “……留下来。” 第53章 前兆 “辞辞,你要去哪里?” 阳光洒进窗纱, 顾辞被眼前的暖意拂醒,懒洋洋揉了揉眼皮,又忽然想到什么,赶紧转向床的另一侧。 空的, 连床单也没有了温度。 看来霍闻渊已经离开挺久了。 本来应该松口气, 但不知怎的, 顾辞却并没有感到很轻松, 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更糟糕的是, 一夜过去, 昨夜的记忆并不像想象中忘记得那么彻底,相反,像是被人安装了自动轮放键一般, 越是不愿想起就越是反复浮现。 “……”顾辞伸手掩面, 被子从肩膀滑落,露出的耳根红得可疑。 好在夜晚的后半段霍闻渊还算安分守己, 虽然同床而睡,却听从地保持了安全距离,仿佛和浴室里判若两人。 骗子。 顾辞暗自咬牙,掀开被子起身, 发现手机里躺着导师发过来的短信。 短信上的内容是:[小顾,你于三月前申请的赴ACIU交流学习的名额已批, 请于下周三下午两点前之前抵达ACIU,详情请见邮箱。] 顾辞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成功抛到九霄云外。 ACIU是生物学专业的全球顶尖院校, 跟顾辞他们的研究方向高度重合, 早在本科时期,顾辞就有幸跟随导师去参加过一次国际学术论坛,在那个时期, 他确实得到了不少启发,这也对之后的研究和实验大有帮助。三个月前,得知有再次前去交流的机会,他主动提出了申请,居然很快有了着落。 顾辞激动地向导师表达了感谢,点开邮件查看函接方提供的注意事项。既然行程定了下来,接下来就要尽快开始准备了。 刚下楼,封管家就捕捉到他脸上的笑意:“是有什么好消息,小辞笑得这么高兴?” 顾辞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他分享了要去交流学习的事。 封管家同样惊喜地向他表示着祝贺,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骄傲和赞赏。 毕竟顾辞从小到大就优秀,别说让他多省心,要是顾礼他们能看到…… “这真的是个好消息!下次等你回来一定要再庆祝庆祝!”他亲昵地拍了拍顾辞的肩膀,又关心地问,“大概要停留多久?有其他人同行吗?” 顾辞回答道:“大概一周的时间,封叔叔放心,到时会有其他申请了这个交流的同学和我一起。” 封管家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对了……”他扶了扶眼镜,忽然想起,“你刚刚说,要去的学校是……ACIU?” 顾辞点头。 封管家喜笑颜开:“你知不知道,你妈妈以前也在这所学校就读过?” “啊?”顾辞眼睛惊讶亮起,嘴唇微张,“我妈妈……也去过吗?” 他小时候听爸爸说过不少关于妈妈的事,比如她曾经是一名军医,后来又成为某所医院的主治医生和医学院教授。在爸爸眼中,妈妈就像一朵春日永远不会凋谢的花,永远笑得灿烂,轻而易举就能用蓬勃的生命力驱散旁人心中的阴霾。 所以顾辞一直想要成为像妈妈那样的人,不管再绝望,也要保持乐观。毕竟,除了生死,并无绝路。 封管家陷入了回想,眯着眼睛说:“你妈妈可是学神呢,就连霍先生也要另眼相看的。那年,你父亲跟随霍先生前往霍家在海外的老祖宅办事,当天就在附近遇到了同样出来散步的阙辞。” 封管家似乎看出了顾辞眼中的疑惑,解释道:“没错,我也在现场。” 洛杉矶的盛夏大多属于放晴天,接近黄昏的日落大道,整个天际线都弥漫着一层浪漫的橘紫,棕榈树叶沙沙作响,那个时候霍老爷子病危,顾礼和霍骁在清晨行色匆匆地赶向祖宅,出门已是傍晚。仰头之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长发女生自车窗外经过。 一米九五的硬汉什么腥风血雨没见过,却在当场就丢了魂。 封管家笑道:“我本来撺掇他去要联系方式,结果也是奇妙,顾礼刚下车就被一辆自行车刮倒。按照你爸的反应速度,按理来说是可以躲开的,也不知道是看你妈妈看入神了还是怎么地,居然就那么倒在了地上。巧的是,你妈妈可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听到动静就向你爸冲了过来。” 身高马大的顾礼娇羞地坐在路边,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宋阙辞却一脸沉静地给他处理伤口。用顾礼的话来说就是…… “我好像看到了天使。” 他嘴笨,不知道怎么表达喜欢,最后居然直接朝心动对象鞠了一躬,呆头呆头地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 顾辞托着腮,趴在桌前简直听得津津有味。 他从来没想到爸爸妈妈的相遇居然这么有意思。以前小时候他也好奇地追问过,但每次说到这个话题,爸爸的耳朵就会变得很红,眼神躲闪,然后就拐到其他话题上面去。 原来是这个原因…… “虽然中间也经历了一些坎坷,但你爸爸和你妈妈是我见过最相爱的夫妻之一。小辞,你是他们相爱的宝贝,一定也会幸福的。” “封叔叔……”顾辞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封管家虽然一直未婚未育,却真心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 “作为你的半个家长,封叔叔也有话对你说。”封管家看向顾辞的眼神充满了慈爱,“不管是喜欢的人还是喜欢的事,追求本心就好,至于其余之外的阻碍,都不重要。” “以前老觉得什么规矩重要,名声重要,其实不然,什么都没有自己喜欢重要。只要你喜欢的,那就去追逐,当然,封叔叔并不担心,因为你一直都是一个勇敢的孩子。” 顾辞用力点头:“封叔叔,您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封管家眼角挤出皱纹:“不管你做什么,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 离开霍家,顾辞坐在汽车后座,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思绪有些飘忽不定。 这些年来,霍家真的给了他足够的庇护和关爱。霍骁虽然并不认同霍闻渊对他的感情,平时也鲜少回来,但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他支持。至于封管家……更不用提。霍家的上上下下都把他当做家人看待。 但转瞬想到霍闻渊,顾辞又开始头疼起来。 ……如果,他是说如果,真的和霍闻渊在一起,是不是有些对不起霍叔叔这些年的照顾? 大概就像——“我照顾你这么多年,你居然拐走了我的亲儿子?” 顾辞想象着霍骁裹着冰碴子的表情和语气,有些后怕。 那自己也太忘恩负义了吧?再说,如果外界知道霍闻渊喜欢男人,以他如今的地位,更会造成负面影响。 没错,于情于理,都不该和霍闻渊在一起。 顾辞终于理清了思路。 这次,关于为什么拒绝霍闻渊,他可以有充足的理由说服自己了。 回到家,顾辞开始收拾行李,也得知了同门的邱师兄和蒋师姐会和他一起去ACIU的消息。 邱师兄激动的语音传来:[太好了吧!我们到时候可以一起学习了!] 蒋师姐在群里点出真相:[学习什么,我看师兄是想逛逛才是真的吧?] 邱岳:[知我者,蒋师姐//大拇指//龇牙笑] 邱岳:[那就期待下周了!辞辞,我们到时见!] 顾辞也在群聊中发送了一个“到时见”的表情包。 刚放下手机不久,顾辞正准备继续收拾行李,商最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小顾辞!我!放!年!假!啦!”商最的激动溢于言表,“你下周怎么安排?” 顾辞望着摊开的行李箱:“正打算收拾好行李跟你说呢,我下周要去ACIU交流学习啦。” “啊啊啊!申请成功了吗!恭喜!”商最比他还激动,“我就知道你没问题的!” “那你们下周出发?” 顾辞点头:“对的。” 商最优哉游哉道:“没问题,我跟你一起呗,正好,也去看看我哥……” “对了!你要去ACIU?!” 顾辞刚疑惑商最为什么明知道还要再强调一遍,商最就道出了其中的原由:“那你岂不是也可以和霍狗一起了!” 顾辞不是很明白商最的意思。 “他下周要回去开发布会啊!”商最又激动了起来,“具体怎么运作的我不了解,但就听说只要这场发布会一开,他霍家掌权人的身份就正式坐实了。” “霍家虽然在国内根基深厚,但大家都知道,它在海外同样有不可动摇的家族势力,这应该也是霍叔要求他在国外召开全球发布会的原因……” “没记错的话,ACIU离他那儿很近啊,奇怪,他没提出要和你一起吗?” 顾辞如实答道:“我还没告诉他。” 再说,就算离得近,他们也不一定要一起去的。现在早就过了形影不离的阶段,他们终究还是变成了各自忙碌的大人。 “噢……”商最拉长了尾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辞居然从中听出了一丝遗憾。 “那他这么急着回来干什么?”商最嘀咕,“还以为这趟势在必得呢……” 顾辞刚要开口,门口就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商最隔着手机也听到了,问他:“要不先去开个门?” 敲门声还在持续,顾辞说:“那我先挂电话了哦,等下回你。” 商最:“快去吧。” 顾辞放好手机,小心地跨过行李箱,打开了门。 门外,抱着一捧粉荔枝的男人单手插进西装外套口袋,挑眉和他对视。 顾辞立刻松开门把手,朝后退了一步,瞠目结舌道:“闻渊哥哥,你……你怎么来了?” 霍闻渊却并没有回应他的这个问题,眼中幽深,看向顾辞的眼神简直发烫,语气也是说不出的低沉。 “辞辞,你要去哪里?” 第54章 打扰 “他想成为你的唯一。” 顾辞乖巧坐在懒人沙发上, 双手放在膝盖,对面,是同样坐在沙发上的霍闻渊。 虽然没有刻意营造,但自霍闻渊一坐下, 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就涌了上来, 让顾辞更加心虚局促。 但问题是……他根本没做错什么啊, 干嘛要做贼心虚! 霍闻渊进来后就一言不发, 本是想等着顾辞先开口回答, 但没想到的是, 顾辞的头越来越低,最后居然只留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这是……被他吓着了? 霍闻渊只好用尽平生最温柔的语气,解释道:“对不起辞辞, 我没有要质问你的意思, 只是明天就要出国了,想再来看看你。” 顾辞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这突然造访的,就是单纯地来看看他? 他小声吐槽:“不是昨晚才……见过吗,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当然好看。”霍闻渊急促地回答了他都不是问题的问题,迫切地看着他的双眼, 又重复了一遍,“我的辞辞最好看。” “……”顾辞被整无措了。 什么叫“我的”辞辞? 见霍闻渊现在越来越有不要脸的趋势, 孤男寡男的,有了昨晚的经验, 顾辞有点害怕他再做出格的事情, 于是道:“现在看到了,是不是可以……” 他自动打住了,“离开”两个字梗在喉中。 霍闻渊双手交握, 身体前倾,眼里尽是笑意:“辞辞,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让我离开。” 顾辞快晕倒了。 这七年到底带给了霍闻渊什么! 他终于狠下心站起身,试着不留情地送客:“闻渊哥哥,我下周就要去ACIU交流,现在要收拾行李,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霍闻渊巍然不动,坐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道:“真巧,我也要去那里。” “正好顺路,送你。”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顾辞乌黑的眼珠瞪得老大,瞬间就想到了商最的那句:“奇怪,他没提出要和你一起吗?” 现在可以回答商最:他提出来了。 顾辞还是拒绝了霍闻渊的好意:“不用的,我和师兄师姐们约好了一起出发。” 霍闻渊顺着问:“也包括那个姓邱的师兄?” “对呀。”顾辞点头,“我们当初一起申请的。” 霍闻渊眼眸微眯,陷入思考。 他想起了那天那个姓邱的看顾辞的眼神,同为男人,他当然知道那首歌是唱给谁的。 虽然知道顾辞身边从来不缺乏追求者,可当从顾辞里听到他和其他男人关系不错时,霍闻渊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感觉,甚至心底萌发出一种最原始的冲动。 想把顾辞藏起来,夺取他,独占他,谁也不能染指。 心中的欲望过于强烈,以致于他都怕吓到顾辞,可他骗不了自己,也做不了放任顾辞和他人一起。 什么亲自看着他和喜欢的人恋爱结婚,都是屁话,他根本做不到。 霍闻渊毫无预兆地站起,朝顾辞靠近,将他压倒回懒人沙发。 顾辞惊愕地睁大眼,双手被霍闻渊钳制在胸前,腿被迫分开,任由上方的人一点点逼近。 时间静止,鼻间笼罩着专属于霍闻渊的熟悉气息,心跳简直要从胸口跳出来,他盯着霍闻渊漆黑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然后是……愈发靠近的薄唇。 就在他即将闭上双眼时,霍闻渊忽然道:“辞辞,我和邱岳,你选择谁?” 顾辞如梦方醒,睁开了眼。 ……他刚刚在干什么,不挣扎,还闭上了眼睛? 顾辞羞耻地想要推开霍闻渊,对方依然纹丝不动,双眼脉脉直视,等着他的回答。 他只好松开力气,安抚霍闻渊道:“怎么问这种问题,你们又不一样……” 霍闻渊逼问:“我们哪里不一样?” 这倒把顾辞给难住了。 对啊,都是他重要的朋友,有哪里不一样? 可虽然没有立刻回答,顾辞心中莫名就是有一种偏向,那就是霍闻渊一定是他的至关重要。如果再冲动一秒,他可能就要答出心中的答案。 只是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他和霍闻渊走得太近。可能只有等霍闻渊不喜欢他了,他才能重新和他像以前那样要好吧? 见顾辞犹豫,霍闻渊没有再为难他,搂住顾辞腰,将他稳稳扶起。 顾辞以为霍闻渊不再纠结,暗自松了一口气。 霍闻渊却道:“原来是这样。” 他对顾辞笑了笑:“收拾行李吧,是我打扰你了。” 是他自信了,以为顾辞还会像十几岁那样,毫无顾虑地站在他身旁选择他。 他这么自私又自以为是,顾辞不选择他也是理所当然。 霍闻渊很快离开,顾辞望向桌上留下的粉荔枝玫瑰,心情有些复杂。 他走过去轻轻戳了戳玫瑰柔嫩的花瓣,觉得自己承受不了玫瑰代表的心意。 顾辞打开手机,找到和霍闻渊的聊天页面,输入一行字: [闻渊哥哥,以后不用再送我花了。] 手指按在“发送键”上,却迟迟不愿落下。 怎么就狠不下心彻底拒绝霍闻渊呢? 顾辞退出聊天页面,拨通了商最的电话。 “来了小顾辞!”商最很快接通,“刚刚是谁来了啊,待了这么久。” 顾辞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于是道:“一个……朋友。” “朋友?”商最的八卦之魂启动,“哪个朋友?男的女的?直的弯的?” 顾辞开始怀疑商最的动机:“你该不会……还想和霍闻渊通风报信吧?” “哪有的事……”商最矢口否认,“我可是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就单纯好奇嘛!” 顾辞坐在懒人沙发上,看向霍闻渊刚刚停留过的地方,心中有些空落落的,问道:“商最,你说,如果有人问你他和另外一个人,你选择谁,这是什么意思?” “选择?”本来还在床上葛优躺的商最弹坐起来,“谁!是谁让你坐选择了?哪个追求者,报上名来!” “追求?”顾辞越发迷茫,“选择就是追求的意思吗?” 商最煞有其事地说:“虽然不敢保证,但百分之八十吧。毕竟你知道,我和那死鬼前任也是因为‘选择’分手的,说起来都狗血。” “成年人谁不知道选择的意义,如果有人问你选择谁,原因只有一个——” “他想成为你的唯一。” 顾辞定住了。 所以……霍闻渊想成为他的唯一? 他情不自禁疑惑:“那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和邱师兄比较?” 这句话被商最听到,在那边激动道:“小顾辞,到底是谁!否则我立刻打飞的过来逼供!” “……”顾辞摇头否认,“真的没谁。” 商最:“不信。” 顾辞:“没有的事。” 商最:“我看起来很笨吗?那个女人or男人是谁!小心我真告诉霍狗,让他跟我一起来关心你哦!” 顾辞更凌乱了。 有没有可能,霍闻渊就是那个男人呢? 他忽然想到什么,反问商最:“闻渊哥哥为什么要关心这些?” 商最一时没转过弯,心直口快地答道:“还不是因为他喜欢……” 惊觉说漏嘴,他改口:“喜欢关心你。” 顾辞说:“他喜欢我。” 商最的声音兀然放大:“你终于发现啦?!” 顾辞:“……” 原来商最果然知情。 商最燃起来了:“小顾辞,你怎么察觉的!” 顾辞也瞒不下去了,坦白说:“他自己说的。” 甚至在更早以前,他就知道了。 商最长舒了一口气:“总算不用瞒了,憋死我了。” “那你什么反应?” 顾辞闷闷地:“我当时拒绝了。” 商最的其余比刚刚还惊讶:“你拒绝啦?你不喜欢他?” 顾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不是。”他答道。 商最在那头逻辑推理:“不是不喜欢,那不就是喜欢?” 顾辞迷茫地说:“也还好啦。就是……我也不知道。” 商最听出了顾辞的茫然,开导说:“我大概知道你的心情了。” “是不是舍不得彻底拒绝,但一时又没办法接受?” 顾辞点头。 商最感觉问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 他自动地担任了心灵导师的职责,问道:“你觉得是哪些原因让你无法接受霍狗?” 顾辞如实地说出了自己之前总结的几点理由。 商最听完问:“全是外界因素啊?那你呢,你自己对他有感觉吗?” 顾辞听完一震:“外界……因素?” “是啊。”商最说,“你不都是因为怕霍叔叔失望,外界的压力才拒绝吗?那你自己对霍狗有想法吗?” 这个问题顾辞没仔细想过。 更不如说……压根不敢想。 商最在那头说:“之前我犹豫要不要和死鬼前任在一起时还是你开导我,让我跟随心之所向,不要在意外界的看法,现在倒是你迷茫了。” “你当时跟我说,如果现在的所有原因没办法让我下定决心拒绝,说明一定还有什么比这些更重要的在阻拦,只是当下没法看清,让我不敢接受而已。” “你看,小顾辞,你现在是不是也有什么东西没法看清,但又有比拒绝更重要的东西在让你犹豫?” 这是顾辞当时的原话,果然,第二天他就答应了曲直的表白。 现在一想,话肯定是没错的,只是他脑子当时抽了。 但这个道理,放在顾辞和霍闻渊身上似乎也能适用。 顾辞明白了商最的意思。 “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偏向谁,反正就是尊重你的决定。我也不给霍狗说好话,只是小顾辞,你可以抛去那些碍手碍脚的外界因素想一想,你自己,喜不喜欢霍闻渊?” 通话结束,顾辞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有种明明拒绝、却依然藕断丝连的感觉了。 他一直试图用外界现实理由来说服自己拒绝霍闻渊,刻意回避自己对霍闻渊的感情。 那……抛去那些编取的理由,抛去那些所谓的朋友、哥哥的身份,他喜欢霍闻渊吗? 顾辞缓缓做了一口深呼吸,把脸埋在粉荔枝之间,忽然于花香中听到楼下刺耳的急救车铃声。 手机里,小区业主群的消息不断弹出,纷纷讨论门口刚发生不久的车祸。 [怎么突然就被货车撞上了?] [说是货车违规冒装,刹车还失灵了,那还是辆豪车呢!少说也得有大几百万吧?] [大几百万能拿下这辆?不过我看图片撞得挺惨,玻璃都碎了一地,地上全是血。] …… 顾辞脑中的某根弦突然就被绷紧了,用最快的速度浏览完消息,点开了一张现场的图片。 图片中,黑色的汽车被大货车撞到护栏外,车身狠狠凹陷,玻璃碎了满地,地面上全是血迹。 顾辞手脚冰凉,甚至都没看清伤者,直接夺门而出。 第55章 接吻 “乖辞辞,张嘴。” 路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伤者正在被转移到救护车上,顾辞迫切地跑进人群,看见了那辆被撞得支离破碎的黑色汽车。 货车应当是拦腰冲撞过来,汽车被撞成两截, 车尾的部件都被撞到了一米外, 但凭借这个, 已经足以认出这辆车。 和霍闻渊从学校送他回家的那辆几乎一模一样。 瞳孔放缩一瞬, 顾辞立刻转过头, 看向救护车的方向, 医生们将担架往车内移,顾辞心跳得极快,急促地从人群中穿过, 朝救护车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 他停下脚, 看清伤者的衣着和相貌,大脑停滞一秒, 屏住了呼吸。 不是霍闻渊。 顾辞长长地泄了一口气,身体的紧张却并没有得到缓解,仍觉得心有余悸。 幸好……不是霍闻渊。 虽然感到庆幸,可心中的恐惧仍未散去, 如果不是霍闻渊……那辆车又怎么会这么相似?当下必须要确认霍闻渊的安危。 顾辞急忙拿出手机,指尖颤抖着, 拨通了霍闻渊的电话。 铃声响了几秒,却没有人接通, 顾辞脸色苍白地等待着, 双手都快碰不出手机。 一分一秒过去,电话仍未被接听。 维护秩序的警察正在疏散围观人群,救护车扬长而去, 顾辞颓然地放下手机,内心是前所未有的焦虑和无助。 霍闻渊到底在哪里…… 顾辞魂不守舍地往回走,在路边慢慢蹲了下来。 他这才发现,如果霍闻渊离开,自己连找到他的方式都没有。 ……这算什么“朋友”。 顾辞双手捂住眼睛,周围的声音都被尽数屏蔽在外。直到脚步声传来,略微带着点冷意的嗓音问:“怎么蹲在这里?” 顾辞愣住,抬眼往上,对上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眸。霍闻渊就站在他的面前,眼神担忧。 “闻、闻渊……”顾辞睁大眼,因为过于惊讶,大脑还没反应过来霍闻渊已经没事的讯号,仍保持着蹲在原地的姿势。 霍闻渊扫了眼顾辞脚上地拖鞋,走上前牵住他的手,扶着他站起。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和体温,顾辞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了霍闻渊。 “闻渊哥哥……你没事,太好了……” 他用力地搂住霍闻渊,嘴中断断续续道:“还好不是你……我刚刚都要被吓死了……” 霍闻渊看向刚才的车祸现场,大概明白了顾辞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在担心他。 心中像被什么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霍闻渊轻轻顺着顾辞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辞辞,我没事。” 他扶住顾辞的手臂,让他看着自己:“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顾辞犹豫地皱着眉头,对上霍闻渊坚定的眼神,这才有种重回现实的真实感。 还好,还好。如果霍闻渊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根本不敢想象。 霍闻渊见顾辞担忧过度,瞟了一眼现场,回过头问:“我先送你回家?” 他拍了拍顾辞的后背,见顾辞仍不肯松开,再次牵起了他的手。 “别怕,没事了,嗯?” 顾辞点点头,任由霍闻渊牵着他回了家。 到达家门口,霍闻渊本想松开手让顾辞开门,可顾辞却以为他要离开,牢牢攥着他的手不肯放。 对上顾辞忧愁的眼眸,霍闻渊失笑道:“之前还想我离开,现在又不想让我走了?” 本来只是玩笑,却没想顾辞真的开口承认道:“别走。” 楼道里的灯灭了,他盯着霍闻渊的眼睛,重复:“闻渊哥哥,不要走。” 霍闻渊哑然,沉声说:“辞辞,先开门。” 门应声打开,刚进去,霍闻渊就抓住顾辞的手腕,反身将他抵在门后,呼吸急促地拂到顾辞的脸颊边。 他一手握住顾辞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垫在顾辞脑后,有些压迫感地问顾辞:“刚刚为什么要下楼?”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顾辞是在意他的? 顾辞这次没有挣脱,坦诚地道出了自己的担忧:“我听说门口有人出了车祸,我害怕……” “我怕你有事。” 霍闻渊抬起手,用拇指摩挲着顾辞的脸:“怕我有事,穿着拖鞋就往外跑,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顾辞摇头。当时那么紧急,怎么可能想得到那么多,只想在第一时间确认霍闻渊没事。 “可是那辆车……”他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跟你的好像。” 霍闻渊却道:“那的确是我的车。” 他摸了摸顾辞的头:“不过放心,已经在处理了。” 有些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按耐不住。 听霍闻渊的描述,顾辞惊觉不妙,皱起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之后会好好跟你解释的。”霍闻渊看向他,“但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其实很在意我?” 顾辞:“……” 都到这个时候了,关心的还是这种事? 但他也没法骗自己了。 顾辞紧张地眨了眨眼,小声说:“我……我一直很在意你。” “你一直是我很重要的人。” 霍闻渊微愣,似乎没想到顾辞会承认得这么爽快,不过转瞬一想,大概又要说出那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哥哥”诸如此类的话。 心里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他往后退了一步,正想还给顾辞自由,不想顾辞却主动朝前一步,踮起脚,仰脸碰了一下他的嘴角。 霍闻渊身体僵直,不可置信地看向满脸通红的顾辞。 “我,我……”顾辞尴尬地低着头看地板,“我……”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霍闻渊略微歪头,按捺住内心的情绪,眼神审视:“辞辞,你在……吻我?” 顾辞:“……” 应该表现得够明显了吧,问得这么直白干什么? 他耷拉着脑袋,脸颊发烫,还没说话,霍闻渊就揽过他的肩膀,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顾辞突然悬在了空中,惊慌地环住霍闻渊,“闻渊哥哥,你在干什么?” 霍闻渊抱着他朝沙发走去,动作轻柔地将他放下。他单手撑在顾辞耳边,道:“既然辞辞主动吻了我,那我也应该有所表示。” 他低下头,嘴唇紧挨着顾辞脸颊的那颗小痣:“可以吗?” 顾辞躺在沙发上,右手紧紧攥着霍闻渊的衬衫衣角,忽略掉扑通作响的心跳,点了点头。 漫天的木质调香水气息笼罩而来,霍闻渊温柔而精准地吻住他的唇瓣,于呼吸缠绵间来回辗转。 顾辞心跳更加急促了,但一想到身前的人是霍闻渊,那种紧张也即刻消散,于是渐渐闭上眼,承受着霍闻渊的亲吻。 不知道吻了多久,霍闻渊才离开他的嘴唇,眼中尽是满足与欣喜。 “辞辞,你是我的了。” 顾辞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没有否认。 霍闻渊不敢相信幸福竟然降临得如此突然,以致于心中幻想了不知多少次的情景实现后,居然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顾辞也很紧张,这是他第一次答应别人的追求,而且这个“别人”还是霍闻渊,怎么想都有点奇怪。 但他并不后悔。这一切,都是他在异常清醒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 抛去外界的因素,他就是想和霍闻渊在一起,不管是什么身份。 他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当试着想象和霍闻渊在一起做任何事的场景时,竟然都不反感。尤其是以为霍闻渊出事后,那种前所未有的担忧和恐惧,更让他看清了对霍闻渊的心意。 他再也不要被那些莫名其妙的限制牵绊住脚步,霍闻渊勇敢了那么久,现在该他勇敢了。 顾辞和霍闻渊十指相扣,将交叠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闻渊哥哥,我想……我也喜欢你。” “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唇间又落下一个吻,霍闻渊捧着他的脸,视若珍宝地小心亲吻,神情虔诚,左胸口酥麻得快要炸掉。 那是被幸福充盈满的感觉。年少的渴望与誓言一朝实现,喜欢的人就在怀中,霍闻渊自己都不敢相信好运会如此眷顾他。 顾辞接受了他。 一想到这里,霍闻渊就抑制不住地加重了亲吻的力度,撬开了顾辞的牙关。 顾辞被亲得晕头转向,生涩地回吻着霍闻渊,T恤的领口凌乱地往下滑,露出了修长漂亮的锁骨。 霍闻渊的眼神暗了暗,声音喑哑:“乖辞辞,张嘴。” 顾辞听话地张开了嘴,感受到口腔被入侵。霍闻渊毫不知足地亲吻吮吸着,掌心不住地抚摸着顾辞白皙的肩头,神情痴迷。 窗外夜色渐渐笼罩,对面的楼栋灯火璀璨,室内一片安静,只有呼吸交错和亲吻的气声。 再次分开,顾辞的嘴唇有些发麻,唇瓣红润得不像话,一副被过分滋润的模样。 从来没想到,光接吻也能这么久。那些说不出口的不安和喜欢,都通过亲吻来表达了。 霍闻渊笑着搂过他的腰:“亲也亲过了,我现在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了?” 顾辞也笑,眉眼弯弯地对他说:“是。” “未来请多多指教,我的男朋友。” 第56章 视频 “那就陪我洗澡。” 午夜, 霍闻渊看着顾辞恬静的睡颜,心中说不出的柔软和动容。 感谢上天垂怜,他的美梦成真,兜兜转转十年, 爱的人终于在他身边。 霍闻渊小心地俯身, 在顾辞额间落下一吻。 十几岁时心中暗藏的禁忌, 如今在十年后终于变得光明正大。 许久, 他收回眼神, 给顾辞掖好被子, 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卧室。 凉风习习,霍闻渊淡漠地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接通了助理打过来的电话。 “霍先生。”助理说, “您果然没推测错, 车祸是他们策划的。” “只是放出了您回国的消息,他们就一直派人跟踪, 这次这么冒险,估计也是想阻止您回国。” 霍闻渊从电梯走出,神情凛冽:“伤者情况怎么样?” 助理道:“我们假冒您的人及时从车里撤出来,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货车司机……估计活不了了。” “司机的信息我们已经摸完了, 刑满释放出来不久,癌症晚期, 妻子在外打工,家里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您看要追究下去吗?” 霍闻渊的脚步停了一瞬, 低声道:“算了。” 电话里那头的助理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霍闻渊吩咐道:“守在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撤。消息让他们扩出去就是,该怎么回应就怎么回应, 我们顺水推舟。” 黑色的汽车从暗处驶出,霍闻渊对驾驶座的老杜点点头,一路往机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顾辞从睡梦中惊醒,明明是深秋,整个人身上却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像在水中浸过一般。 回想起梦中的场景,顾辞顿时无地自容,拉过被子把自己蒙住,无比庆幸这只是一个梦。 ……怎么会梦到霍闻渊对他做那种事。 顾辞拍了拍自己脸恢复清醒,掀开被子起身,走出卧室,另一个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根本没有人留宿过的痕迹。 人呢? 顾辞带着疑惑回卧室打开手机,这才看见霍闻渊凌晨给他留了言。 [辞辞,临时有事,我先走了,等你。] 原来已经离开了。 顾辞心中莫名闪一抹失望,但还是理解道:[好,路上注意安全噢^^] 刚放下手机,就收到了霍闻渊的回复:[想你。] 顾辞:“!” 脸又开始发烫,他捧着手机,嘴角不自觉扬起。 [我也想你。] 紧接着,他又补充:[到了给我回复,我先去洗澡了。] 顾辞飞快地把手机扔到床上,拿过新睡衣去浴室洗澡。一边想,脑中就不自觉地回想起那个诡谲的梦。 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吗? 意识到大脑正在被颜色废料入侵,顾辞及时打住幻想,迅速洗完澡走出浴室。 刚确认恋爱关系的第一天就想东想西,顾辞都开始唾弃自己。 经过一天的准备,出国的行李基本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和校方对接后,该办的手续资料也已经完成,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闲来无事,顾辞窝在沙发上,用平板翻阅着顶刊刚出的论文,电视上,正随机播放着同城新闻。 他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刚要喝水,就听到新闻中播报:“昨日下午,归城某小区门口出现一起车祸,一辆大货车刹车失灵……” 顾辞停下来,发现正是说的昨天那起车祸。 根据新闻通报,被撞的汽车两位伤者也住进了医院。 可那辆车不是霍闻渊的吗?他并没有出事,那当时车上的两个……又是谁? 顾辞有些看不懂了。 正盯着新闻出神,霍闻渊就发出了视频邀请。顾辞立刻点击接受,看着霍闻渊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闻渊哥哥!”顾辞的语气有些激动,“你到了吗?” “嗯。”霍闻渊正在车上,眼中含笑,“行李都收拾好了?” 顾辞点头:“收拾好了,到时候过来就可以和你见面了。” 霍闻渊故意逗他:“之前还不想见我,现在才刚分开,又迫不及待和我见面了?” 顾辞哑口无言,尴尬道:“我之前是因为……” 霍闻渊接过他的话头:“因为只把我当哥哥和朋友?” 顾辞埋下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你当时一定很伤心吧?” 霍闻渊摇头:“你没有错,辞辞,这是你的权利。” “但我还是很高兴,谢谢你选择了我。” 十年的时间,不管有没有竞争者,顾辞始终如一地选择了他。 顾辞被霍闻渊突如其来的郑重搞得有些不会了,看着视频里的他下了车,又坐上了电梯。 “你还没到家吗?”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背景,“要不我先挂了?” 霍闻渊却道:“没关系。” “让我多看看你。” 顾辞:“……好吧。” 他也想再多看看他。 “这是我在中心区的公寓。”霍闻渊走进公寓,向他介绍,“离公司不远,跟ACIU也很近。” 顾辞跟着霍闻渊移动的镜头,看清了公寓的布置。 简约冷调,一眼是他的风格。 但眼尖的顾辞很快发现桌台上摆放着一个相框,但毕竟隔着距离,看不清相片,大概只能看出是两个男人在车上倚靠着。 意识到顾辞在注视,霍闻渊不动声色地将相框放进了抽屉。 顾辞:“?” “闻渊哥哥,刚刚那是什么照片?” ……不会是他的前任什么的吧? 那也太狗血了。 “没什么。”霍闻渊明显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等你到了就接你过来玩。” “到时候就在我这里住?” 顾辞暂且放下刚才的疑虑,摇头说:“得看情况。” 他当然想和霍闻渊待在一起,但毕竟这次过来以学业为主,自然住在宿舍会行动方便一点。 霍闻渊笑着透过屏幕刮他的鼻子:“都听你的。” 顾辞小声哼哼了几声,和霍闻渊东拉西扯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虑:“闻渊哥哥,你昨天说过会跟我解释,那个车祸……是怎么回事?” 虽然并不了解实况,但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车祸,又是车祸,爸爸当初也是因为车祸离开的。 霍闻渊拿起睡袍的手顿了顿,眼睛看向镜头,莫名地,顾辞从中察觉出了一丝不怀好意。 果然,霍闻渊挑唇道:“想听我坦白?” 顾辞连连点头。 霍闻渊带上手机里的他一起走进浴室:“那就陪我洗澡。” 顾辞:“?” 猝不及防间,镜头从卧室转移到浴室。霍闻渊公寓的浴室很大,顾辞被迫看清了里面的陈设,目光转移,霍闻渊正在解衬衫的纽扣,露出精壮强悍的胸膛。 “啊啊啊!”顾辞移开眼睛,“闻渊哥哥你在干什么!” “我在跟你说正事!” 霍闻渊靠近屏幕,语气愉悦:“辞辞,我也在跟你说正事。” “陪我洗澡,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顾辞将信将疑地看向屏幕,正好瞄到霍闻渊训练有致的腹肌,再往下,甚至能看到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顾辞捂住脸,耳朵红得快滴出血,“闻渊哥哥,别这样对我……” “辞辞乖,松开手。”霍闻渊的声音带着蛊惑,“你不想看看我吗?” 顾辞简直欲哭无泪:“我是想看你,但不是想看你……洗澡。” 他小声吐槽:“会长针眼的。” 霍闻渊被顾辞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我是你的,看我,不会长针眼。” “再说……你就不想哥哥吗?”他语气暧昧道,“昨晚才洗了澡,怎么今天早上起来,又要洗澡?” “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梦?” 顾辞睁圆了眼睛:“!” 难道霍闻渊会什么读心术?! 顾辞不太会说谎,被霍闻渊一说中,脸上的心虚藏也不藏地就显现了出来,正好印证了霍闻渊的说法。 “原来是这样。”霍闻渊接下皮带扣,“那就满足辞辞,让你看看好不好?” 别拿捏住把柄,顾辞委屈地说:“不是我想看的。” 明明是他强迫的。 霍闻渊宠溺地妥协:“好好好,是我非要辞辞看的。” 金属弹扣碰撞的声音清脆响起,顾辞看向那骇人的尺寸,紧张地绷直了身体。 ……比梦中的还要可怕。 花洒打开,水声响起,在弥漫的雾汽中,顾辞眼睁睁地看着霍闻渊一遍遍地念着他的名字,手上不断动作。 他定定地坐在沙发上,成功傻眼。 霍闻渊仰起头,露出性感的喉结,晶莹的水珠经过嘴唇,顺着胸口往下,滑过如雕刻般的腹肌,最后滴落到修长漂亮的手指上。 顾辞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闻渊终于低低发出一声喟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辞感觉他似有似无地看了自己一眼。 霍闻渊很快冲洗完,裹上浴巾,说话的嗓音残留着毫不修饰的欲望与沉迷:“辞辞,你看,我平时都是这样想你的。” 顾辞彻底石化了,掩饰地清了清嗓子,端起杯子战术性喝水,却因为急促被呛到。 霍闻渊笑声朗然,带着他回到客厅,温柔叮嘱:“慢点,别太激动。” “咳咳……”顾辞拍了拍胸口,觉得百口莫辩,“我哪里激动了!” 这简直是惊吓还差不多! 他结结巴巴道:“闻渊哥哥,你以后再这样,我就,我就……” 想了半天,憋出来半句:“我就挂电话了!” 霍闻渊却不依不饶:“所以……刚刚就没想过要挂电话?” “……”顾辞彻底认输,“好了,我们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 霍闻渊爽快道:“好。” 顾辞一口气将玻璃杯中的水喝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也……陪你洗完澡了,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了吧?” 霍闻渊敛住神色,轻描淡写道:“无非是一场意外。” 在事情彻底解决前,为了不让顾辞担心,他不得不隐去部分事实。 顾辞:“?” 洗澡也“陪”了,得到的回答就这么简单? 顾辞继续追问:“那你车上的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个人跟你穿的那么像?” “还有……你不是应该已经离开了吗?怎么当时还没走?” 霍闻渊避重就轻地回复他的提问:“车上的两个人的确是我的下属,当时一起在车上等我。” “至于我为什么还没走……”他顿了顿,眼神深情,“因为我想多和你待一待。”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没可能了。” “就想着,离开前再看一看你,哪怕能和你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呼吸同一口空气,也很好。” 顾辞沉默了。 他打量着霍闻渊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像说谎。但心中的直觉又告诉他,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在霍家生活过几年,他知道,凭借霍家的声势和地位,一切不会如表象般风平浪静,否则……爸爸也不会因为保护霍叔叔离开。 顾辞大抵能猜到霍闻渊是怕自己担心,但他也有必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闻渊哥哥。”他轻轻叫住霍闻渊的名字,“你知道为什么我之前不敢答应你吗?” 霍闻渊等待着他的回答。 顾辞自嘲地垂下眼:“那个时候,霍叔叔问我,能不能一直守在你的身边。我当时想得很简单,觉得我们那么亲密无间,为什么不能呢?” “结果就是,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分别了七年。” “其实我都可以理解。”顾辞抬头直视霍闻渊,“我们都羽翼未丰,未经涉世,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不知道怎么保护爱的人,更不知道什么是爱。” “我害怕和你在一起后让霍叔叔他们失望,更怕让你遭受公众的非议,于是忽略了其实比起这些,拒绝反而对你是更大的伤害。” “但是现在我想通了。”顾辞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你如此确定地喜欢我,那我也要更加确定地回应你。即便你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告诉我,但我依然会陪在你的身边,不管经历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扛,好吗?” 霍闻渊恨不能冲进屏幕拥抱顾辞。 他凝视着顾辞澄澈的笑容,深陷其中,久久不能抽离。 “……好。” 第57章 发布 “好久不见,我的辞辞。”…… 秋高气爽, 飞机划过晴空,在蓝天上留下一道长长轨迹。 北半球的另一端,备受全球瞩目的发布会召开在即。 霍闻渊依旧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懒洋洋地看向车窗外。在一旁的霍骁感受到了儿子的冷淡, 道:“马上就可以脱离我的控制了, 拿下霍家的掌控权, 不高兴?” 霍闻渊冷笑:“你说呢?” “把担子都交给我, 你开心吧?” “老实说, 挺开心。”霍骁一改之前不苟言笑的严肃形态, 耸耸肩,“不过后面我可没逼迫你了啊,是你自愿接管霍家的。” “你看, 既治好了身体, 又拥有了权力,放眼那些世家里的孩子, 哪个能做到你这样出类拔萃的?” 中间的艰辛与不易是一点也不讲。 霍闻渊冷哼一声,懒得理他。 看得出来,确实是退休在即,霍骁的话也比之前多了不少。 “车祸的事老杜跟我说了, 看来你也是留了个心眼,这点像我。”他满意道, “等发布会一过,我把剩下3%的股份转给你, 你就对霍家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至于老爷子那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私生子的儿子……”霍骁眼神锋利, “就让他闹吧,看看他的手段。” 霍闻渊问:“你信老爷子会有私生子?” 霍骁笑:“当然不信。” “他能有私生子,不被我妈用一堆珠宝砸死?” 霍闻渊终于也忍不住, 笑了笑。 霍骁这个时候展现了如普通父母一样的特质,语重心长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事业的根基已经稳了,不如也考虑考虑个人问题。” 霍闻渊眉头紧皱,似乎没想到能从霍骁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你是想再娶了?” “胡说什么呢!”霍骁骂道,“我这辈子只爱你妈妈一个!” “我们霍家的优良传统就是爱老婆!” 霍闻渊忍不住嘲讽:“爱老婆的人也能一天不着家地到处飞。” 霍骁:“所以我后悔了。” 车内突如其来地沉默下来。 霍骁说:“我已经尽我所能将你送到最高处,也算不辜负文嫣和那些信赖霍家的人。现在我没法干扰你的人生了,自己走自己的路,不后悔就好。” 霍闻渊暗道霍骁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说了句人话。 下车前,霍骁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你不像我。” 车门从外打开,早已等候多时的媒体立刻涌了上来,尽管被安保阻拦在红线外,却依旧举着摄像机和话筒拼命往前凑。 “霍先生,您之前隐退了半年,现在同时和小霍先生现身发布会,是不是有什么要事要宣布?” “请问这场发布会真的如之前推测那般,是宣布霍家掌控权的交接吗?” “霍先生!请问之前传闻的霍老爷生前的私生子一脉之事是真的吗?” 被霍骁身旁秘书锐利的目光警告,刚才提问的记者识趣地噤了声,很快被安保带出会场。 霍闻渊不疾不徐地走上红毯,身后另一辆车停下,一个穿着紧身黑裙的女人也从车上下来,朝他走去。 “Hale!”女人黑发红唇,却明显的混血模样,热情地走过去挽上他的手臂,用不太熟练地中文问道,“回国是否还顺利?” 霍闻渊脸上神情已经表示了他的志得意满。 女人笑道:“恭喜,算上今天,应该算双喜临门?” “晚上一定好好庆祝!” 走进宽敞明亮的会场,台下至少有上百个摄像机对准了主台,戴着入场证的记者们在座位上翘首以盼,等着发布会的主角入场。 霍闻渊和霍骁在中间落座,女人也坐在主持位,面带微笑看向台下。 距离发布会开始还有五分钟,记者们校准着手表上的时间,进行最后的确认。 五、四、三、二、一—— 摄像机镜头开启。 “大家好,我是Nina。”女人熟练地用英文做着介绍,台下的翻译同步进行着直播。 “受霍家委托,作为霍氏信赖的合作伙伴,由我来主持这场发布会。很荣幸能邀请各方权威媒体共同见证,相信大家也对这场发布会的主题充满期待。坐在台上的这两位,大家想必并不陌生。” “一位是霍家如今的掌权人,霍骁先生,另一位,则是在不久前新任霍氏总公司总裁的霍闻渊先生。接下来,请霍骁先生向我们介绍今天的发布会消息。” 霍骁点头,打开面前的话筒:“今天兴师动众请大家来,其实只是为了一件事。” “之前民间似乎有传闻,说我要卸任了。我现在宣布,这不是传闻。” 台下一片哗然。 等人群安静下来,霍骁继续宣布:“此次发布会召开,霍闻渊获得霍家各个领域的绝对控制权,此后,他将接过我的重任,成为霍家掌权人。” “我的天!居然是真的!” “小霍先生岂不是成了世家里最年轻的家族掌权人!” “想不到霍先生正值中年,霍家就要易主了!” 霍骁起身离席:“之后关于霍氏与霍家的问题,由霍闻渊全权回答。” Nina微笑地注视记者席:“大家有什么想提问的?”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举起了手。 “小霍先生,请问……” “您好,请问……”顾辞拉着行李箱,看着霍闻渊发过来的车牌号,向面前的司机确认,“是霍先生安排来接我们的吗?” 司机礼貌答道:“是的,您先上车,我来放行李。” “谢谢。”顾辞将行李交给司机放进后备箱,却看着司机引着师兄师姐去了后面一辆车。 他走过去问:“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他们上的不是一辆车? 司机道:“霍先生吩咐了,先把您的师兄师姐送回学校,至于您……他在另一个地方等您。” 另一个地方? 顾辞只好点头:“麻烦您。” 司机笑道:“不客气。” 顾辞坐在后座暗自打量着司机,看长相和听口音,是纯正的中国人。 他好奇地问:“您是一直跟着霍先生吗?” 司机谦逊地应道:“是的,您以后叫我苏俨就好。” “好的……”顾辞打量着司机清秀的侧脸,问,“苏先生,方便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汽车稳稳地朝前路开去,苏俨严谨地说:“您到了就知道了。” 在一栋气派的商业大楼前,汽车停下,苏俨为他打开车,临了,递给他一张通行证,带着他从侧门走进大楼。 顾辞满头雾水地跟着苏俨穿来穿去,直到进入一间宽敞的休息室,在里面,惊讶地看见了许久未见的人物。 “霍先生?!” 苏俨快步走过去,对霍骁俯身道:“霍先生,顾少爷已经接过来了。” 霍骁点头:“辛苦,你去盯着发布会吧。” 看向门口的顾辞,他笑道:“来,小辞,坐。” 顾辞只好走过去,心虚又恭敬地叫了声“霍叔叔”。 想来想去,竟然没想到,苏俨口中的“霍先生”是这位“霍先生”。 “最近老是做梦,心里不踏实。”霍骁递给顾辞一盏茶,“刚沏的,尝尝。” 顾辞谢过霍骁,端起茶小口地抿了抿,随后苦得皱起了眉,但想到霍骁在面前,又赶紧控制住表情,一脸乖巧地看着他。 霍骁瞧出了顾辞表情的变化,笑着问:“苦吗?” 顾辞不敢点头:“还……还好。” “刚刚说到哪里来着……心里不踏实。”霍骁没由来地说,“你也不要紧张,我就是想看看你。虽说答应了顾礼要照看你,但其实只是把你养在霍家,不管对闻渊还是你,我都失了职。” “你怪我吗?”他突然问。 顾辞被问懵了:“霍叔叔,怎么突然这么问?” 霍骁摇头:“我让你跟闻渊分开这么久,你不怪我?” 顾辞这才明白霍骁指的是这个。 “不怪。”他如实回答,“我没有立场和资格怪您。” “要不说小辞乖巧呢?”霍骁欣慰一笑,“闻渊那小子,可是足足怪了我七年。我知道,这七年,他一直都在想着你,做手术时都攥着你的照片。” 顾辞紧咬着嘴唇,忽然有些不再敢听霍骁之后的话。 他怕再过不久,霍骁就该说出劝他们分开之类的要求。 ……可他不想。既然答应了霍闻渊要在一起,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今天找你来,还有一件事。”霍骁果然开始展露真正的目的,“不知道你是否知道,今天的发布会后,闻渊就是霍家的掌权人,换句话来说,他可以随心所欲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在一起,但我知道,他回国来找过你。他违反了我跟他之间的约定:在完全取得霍家的控制权前,他不能和你见面。” 顾辞听得越发忐忑。 霍骁叹道:“但我睡不踏实啊,顾礼老是和阙辞来梦里找我,质问我为什么不准他们的宝贝和好朋友见面,文嫣也怪我,说我不该让闻渊和我一样,以后过上孤家寡人的生活。” “别见笑,人老了一孤独就这样。” 顾辞摇头否认:“没有的霍叔叔,您还年轻呢。” 虽说已经五十出头,但霍骁保养得很好,精神和气场也还足,这么早就退休,确实让人感到意外。 “知道前几天的那场车祸吗?”霍骁有意透露。 顾辞屏住呼吸:“您……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霍骁道:“闻渊这一路走来并不轻松,世家多势利,难免经不了各种争斗。前不久,又跳出来一个自称老爷子私生子的儿子,也就是……闻渊的表哥?说要‘回’霍家。” “身份还未经证实,不过,为了阻挠这场发布会,他可算是用尽了力气,之前安排进发布会闹场的人都被揪出来了,就想趁闻渊回国动手脚。” “所以……”难怪顾辞一直觉得不对,“闻渊哥哥也知道……” “他的手段比我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霍骁说,“你大可放心。不过,告诉你就是为了让你知道,和他在一起,之后的路不会容易。” “以前我问你是不是愿意陪在他的身边,是因为我像让你能像你父亲护在我身边一样,帮助闻渊,这是我的私心。但我没想到那臭小子会喜欢上你。” “闻渊脾气不好,性情冷淡,跟人总是疏离,也只有你,从小能忍得他,我也只看见他对你较别人有差别。” “现在,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愿不愿意陪在闻渊的身边?” “以……其他的身份。” 顾辞沉默了。 “霍先生。”发布会台上,薛俨快步走到霍闻渊身后,“有什么吩咐?” “你把人送到哪里去了?”霍闻渊侧过脸,虽然心中不快,表情却依旧看不出情绪,冷淡地质问,“安排送到公寓,结果去见霍骁了?” 作为霍闻渊的助理,薛俨并不怀疑霍闻渊的消息灵通程度,也深知这是他发怒的前兆,于是低声解释:“抱歉霍先生,是霍骁先生的安排,所以……” 霍闻渊当即转过头,对Nina道:“停止提问,我最后宣布一件事,结束发布会。” Nina点头会意。 霍闻渊一如既往的表情严肃,直视不停闪光的镜头:“有劳大家,今天的发布会还有一个事项要宣布。” “众所周知,霍家的大部分产业一直在海外发展。但今天开始,我将把主要的业务重心逐步放回国内。” 记者席间沸腾了,一个记者直接站起身,激动地用中文问:“小霍先生,那您也要回国?!” 根据规定,附加的提问不会被回答,可霍闻渊却转过头,直接回应了他的提问:“没错,我要回国。” 有记者倒吸一口凉气,感叹道:“小霍先生在国外生活了七年,如今居然刚继任就要回去……” “他的祖父早就在国外定居,父亲也鲜少在国内,现在这么毅然决然地宣布回国,难道是国内有什么牵绊着他回去的理由?” “难道之前的传闻都是真的?他是为了曾经爱而不得的那位恋人回去?” “说不定也是某种商业策略……” 台下都在议论霍家掌权人的归国目的,霍闻渊却无心停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让顾辞独自面对霍骁。 七年前,顾辞也是和霍骁聊了很久,从书房走出后就主动劝他出国接受治疗。 七年后,他不会让同样的错误再犯第二遍。 霍闻渊不再理会任何问题,站起身,急不可耐地想要离开。但起身的瞬间,像得到某种预感似地,他抬起眼,看见有道熟悉的身影走进会场。 顾辞展开笑颜,远远地用口型无声叫他“闻渊哥哥”。 霍闻渊感觉浑身的神经都麻木了,周围的声音逐渐隐去,偌大的会场只能看见顾辞一个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Nina在台上刻意对媒体透露:“小霍先生回国的原因大家可以期待一下,我想除了商业版图的扩展,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 “因为他。”霍闻渊眸光晦暗地看向某个方向,坚定地作出了回答。 现场变得鸦雀无声。 Nina和记者们眼睁睁看着霍闻渊急促地走下台,从人群间穿过,随后,紧紧抱住了一个漂亮白净男青年,目光贪婪而眷恋。 “好久不见,我的辞辞。” 全场沸腾了。 当晚,这一幕登上了全球各大新闻媒体的头条。 第58章 醉了 “我在家等你,好吗?” [速看!霍家新任掌权人在发布会上拥抱神秘少年!] [小霍先生性向成谜!疑似为漂亮男生毅然回国!] [苦尽甘来!爱而不得多年, 坐拥家产抱得美人归!] …… 一场拥抱,引来成千上万的头条热议。 “天啊,这么帅的男人果然有主了,喜欢的人居然长得这么漂亮!” “我靠!之前不是一直传霍家的继承人性.冷淡吗!原来喜欢男的啊!” “啊!这不是西辰的闻渊和顾辞学长吗!他们两个!居然!” “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在一起了!”商最翘着二郎腿在车上刷评论, 满脸姨母笑, “好带感啊!在发布会上拥抱跟直接官宣有什么区别!” “霍叔叔知道估计肺都得气炸……”商最想到什么, 下意识地想将看到的某条评论转发给某个账号, 直到准备点击头像, 才及时停下。 “看看人家, 真男人。”商最熄灭手机,伸了个懒腰,“小顾辞, 霍狗, 来找你们玩咯——” 餐厅里,邱岳刷着蒋师姐发给他的图片, 放大良久,怎么也不肯相信。 “不可能。”邱岳斩钉截铁地关闭了媒体链接,否认那些评论所说的,“他们不会是那种关系, 你们不要乱说。” “师弟一路上都叫他哥哥,我都问过了, 他以前寄住在霍家,出现在发布会也很正常。” “我也没说什么啊……”蒋师姐觉得邱师兄的反应有些大了, “都是网上这么说的啊。” “不过确实没想到, 虽然猜到辞师弟的那位哥哥身价不菲,没想到居然是霍家的继承人。” “诶邱师兄。”蒋师姐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刚反应那么激动干嘛?该不会对辞师弟……” “别胡说。”邱岳表情慌乱地打断,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他遭到那些揣测而已。” “哦~”蒋师姐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辞师弟在干什么呢,不过明天就能见到了,对吧?” 邱岳:“……” 他也无心吃晚饭了,本来倒时差也够烦乱了,想到顾辞可能和那个被称作“闻渊哥哥”的人在一起,就莫名心中不是滋味。 ……顾辞现在在做什么呢?- 顾辞从发布会现场亮相到离开,身后都是媒体记者的追赶,霍闻渊一路掩护着他上了车,直到远离闪光灯的监控,两人默契对视,相视一笑。 “吓死我了。”顾辞拍了拍心口,“从来没见过那么多摄像机,也不知道拍到我的脸没有。” “怕吗?”霍闻渊握住他的手,“是不是……给你造成了负担?” “要不要安排人把新闻按下来?” 只要顾辞不愿意,他自然有手段封住这些新闻,就像霍骁当时隐藏顾辞的身世一样。 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霍闻渊,霍骁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也无畏于任何人。 顾辞先没回答这个问题,看向霍闻渊,反问:“你呢?” “闻渊哥哥,你怕吗?” “我有什么怕的。”霍闻渊握着他的手又紧了一些,“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那我也是。”顾辞冲他笑,“你不怕流言蜚语,我就陪你面对,没什么好怕的。” 还是那句话,既然决定了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再能阻挡他们。 霍闻渊眼神动了动,将顾辞揽进怀中,下巴亲昵地蹭着他的发梢:“霍骁今天找你,说了什么没有?” 顾辞在他怀里摇摇头:“没什么。” 霍闻渊没反应。 “不信?”顾辞抬头望他,“真的没有说什么啦。” “如果非要说了什么的话……”顾辞眨了眨眼睛,故作低落道,“霍叔叔问我要不要以家人的身份陪在你身边。” 霍闻渊的呼吸顿住了,心跳明显加快,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顾辞抿着嘴笑,凑近霍闻渊的耳朵小声说,“我说,我愿意。” “不仅是家人,还是爱人。” 车窗变暗,霍闻渊忽地就侧过身,把他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顾辞被霍闻渊这一出吓了一跳,拍了拍他想提醒注意影响,不料驾驶座的苏俨自觉降下幕布,连最后一块挡板也升了起来。 顾辞:“……” 这是要做什么? 霍闻渊温柔地含住了他的嘴唇。 顾辞坐在霍闻渊腿上,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衬衫,渐渐地,在霍闻渊的引导下,他放松了警惕,仰头专注地和霍闻渊接吻。 “我好喜欢你。”霍闻渊中止长长的一吻,额间抵着顾辞的额间。 顾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也是。” 又是缱绻一吻袭来。 抵达霍闻渊的公寓,两个人又温存了一阵,直到苏俨来电话提醒还有晚宴。 霍闻渊本来还想让顾辞同去,但顾辞被接连亲了两个小时,加上刚下飞机没多久,精力实在有些不济,又不太习惯那些宴会的推杯换盏,尽管看出了霍闻渊的意图,还是提出了拒绝。 “你也听话啦。”顾辞摸了摸霍闻渊的头安抚,“我在家等你,好吗?” 不知道被哪个字眼触动,霍闻渊重重地亲了一口顾辞,这才妥协。 “好,乖乖等我。” 等到送走依依不舍的某人,顾辞盘腿坐在沙发上,环视在视频中看过的公寓,又有了一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这就是……霍闻渊这几年长期居住的地方? 手机忽然震动一下,有人给他发来了消息。 Hale:[我在这里。] [想我就给我发消息。] 顾辞忍不住勾起唇笑了笑:[好。] Hale:[我想你。] 顾辞:“……” 他耐心打字回复:[我知道。] [专心工作。] Hale:[辞辞会等我的,对吧?] 顾辞笑着发了一个“当然”的表情。 现在是这边时区的傍晚,顾辞本来打算准备好明天课程相关的东西再觅食,不想有人按响了门铃,顾辞正疑惑是谁,霍闻渊就发来消息:[辞辞,做饭的阿姨到了,请开一下门。] 顾辞恍然大悟,小跑过去开门,对上了一个身穿新中式改良旗袍的阿姨,手上还提着一个装满了食材的推车。 “你好,顾少爷。”阿姨对他露出微笑,“接到霍少爷的消息,我来为你准备晚餐。” 顾辞本来没想到人来得这么突然,只好道:“谢谢您,请进吧。” 他主动走进厨房帮忙把食材拿出来:“阿姨叫我小辞就好,您贵姓?” “免贵姓蓝。”阿姨笑着说,“经常听阿净说起你,果真漂亮可爱又懂事。” 顾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时没反应过来蓝阿姨嘴里说的人是谁。很快,晚餐端上餐桌,都是顾辞喜欢吃的几个菜。顾辞本想邀请蓝阿姨一起用晚餐,却被她以要保持身材为由拒绝。陪着他吃完晚饭,她才笑眯眯地准备离开。 顾辞觉得这抹笑容特别眼熟。 直到蓝阿姨离开,他忍不住在和霍闻渊聊天时多提了几句。 [是蓝姨来的吗?]霍闻渊似乎也在意料外,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听说你来了,想看看你。] [蓝姨是封管家的养姐,他们……]霍闻渊没往下继续说了。 顾辞好奇地打字问:[怎么了呀?] 霍闻渊:[应酬来了,回来告诉你。] 顾辞赶紧让霍闻渊先去忙。 霍闻渊不在家,他就坐在沙发上看书,从高楼落地窗望去,都能看到ACIU璀璨的夜景。 华灯初上,一座不夜城刚刚苏醒。 “天啊,你们不要太好磕了吧!”商最隔着手机听他们的恋爱确定过程,“我是真没想到,霍狗居然还有这么心思细腻的一面!这个老婆,该他有。” 顾辞无力掩面:“哪有这么夸张……不过,闻渊哥哥确实很温柔。” “这还夸张?”商最不承认,“但我好奇你现在还叫他……闻渊哥哥?这个称呼,听起来难免不让人多想哈哈哈,让我想起曲……” 话到嘴边,他打住了。 顾辞示意:“没关系,说吧商最。” “真不想提起他。”商最又是那副无所谓的语气了,“曲直那嘴里也是吐不出象牙,之前给你塞小纸条被霍狗打电话警告,就非说你们是骨科,我晕,这是人的脑回路吗?” 顾辞:“啊……” 他没想到的是:“闻渊哥哥还去警告过曲直?” “我们也是后来复盘才知道他对你有多特别。”商最叹了一口气,“他找我要你的消息时,我是真不想告诉他。因为我知道你有多想他,他就这么一走了之,真不算义气。” “所以当他直接跟我坦白说喜欢你的时候,我人都傻了。” “……一切都合理了。”商最总结,“小顾辞,你和霍狗在一起,作为朋友,我真的特别特别开心。我知道他对你多重要,也知道他有多喜欢你,你们就是天生一对。” 顾辞被商最说得眼眶湿润:“商最,其实你和……” “我就算了啊。”商最知道顾辞想说什么,提前否认,“我和他没有可能了。” “他有他的事业要做,我也有我的梦想要追,一年聚少离多,不如不在一起,各自成全。” 顾辞沉默。 他其实也知道商最还没有放下曲直,但感情的事太纯粹,以前他也试着把两个人聚在一起,但往往没聊多久就开始争吵,再后来,他也只能默默支持陪伴着商最。 “哎,不说我啦!”商最恢复了平时欢脱的语气,“我预计明晚到LA啊!时间给我预留好!一!起!去!嗨!” 顾辞:“好!” 墙上的挂针转到晚上十一点,顾辞冲完澡换了睡衣从浴室出来,正准备继续看会儿书,玄关的可视门铃忽然响起。他穿上拖鞋走到门口,一看,是苏俨扶着依旧站得笔直的霍闻渊,旁边还有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裙的女人,他今天见过,叫Nina。 顾辞立刻开了门。 “哎,让我见见嘛,都跟了一路了。”Nina还在用英文对拦着他的苏俨吐槽,“Hale都醉成这样了,你还这么敬业,该让他醒来给你涨工资。” 见顾辞开门,她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热情地往前走一步双手合十:“天啊,长得好精致!” “难怪Hale当年那么斩钉截铁地拒绝我,原来喜欢这种漂亮的瓷娃娃。” 顾辞:“您这是……” Nina让出空间,向顾辞展示面无表情站在一边的霍闻渊:“你男朋友喝醉了,现在安全送达,交给你了。” 顾辞走过去扶住霍闻渊,打量一番尚未看出醉意:“……醉了?” Nina点头:“让他别喝那么多,失态了吧?” “以前怎么劝都不肯多喝酒,今天倒好,四处宣扬家里有人等了,也不知道得瑟什么劲……” 剩下Nina还在说什么顾辞没听清,她被苏俨一板一眼地请走,剩下顾辞扶着霍闻渊进屋。 刚指挥霍闻渊换鞋,客厅的灯光就忽地熄灭,顾辞以为是霍闻渊误触开关,想伸手去够,却被霍闻渊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住,紧紧将他从背后箍进怀里。 “闻渊哥哥?”顾辞试着动了动,“你喝醉了,早点休息吧。” “我没醉。”霍闻渊急不可耐地低头找他的嘴唇,亲吻的瞬间,顾辞感受到了他嘴中凛冽的酒气。大手伸入睡衣下摆,顾辞感到腿被抬起,下意识地发出“唔唔”的声音抗拒。 明明就醉了! 不知道醉酒的人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顾辞挣扎不能,只好先让霍闻渊亲个够,等他换气的瞬间,立刻闪身打开了灯。 客厅终于重见天日。 顾辞对上霍闻渊的眼睛,才发现他的眼中浮现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沉沦,的确没有白日的清明,尤其是脖颈和耳根,甚至染上了一丝绯红。 “你怎么了?”顾辞发现他的不对,掌心摸上额头,惊人的滚烫。 在灯光的照射下,霍闻渊恢复了几分清醒,刻意后退转身道:“没事,我先去洗个澡。” 望着他果断的背影,听着浴室里响起的水声,顾辞陷入了沉思。 不会是…… 他咬着嘴唇,纠结几分,走上前敲了敲浴室的门。 第59章 帮助 “先……先做完。” “怎么了?”霍闻渊的声音映着水声传来, 隔着浴室门,听着有些沉闷。 顾辞关切地问:“闻渊哥哥……你还好吗?你刚刚看起来不太舒服。” “我没事。”霍闻渊依旧否认,但顾辞却敏锐地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停顿和压抑,像是在极力地隐忍着什么情绪。 心中的猜想被印证, 顾辞努力平复胸口的起伏, 做了一口深呼吸, 推门而入—— 捕捉到了霍闻渊惊讶的神情。 但几乎是下一瞬间, 一只有力的手将他拽了过去, 顾辞踉跄地往前倒了一下, 却被人稳稳扶住,与此同时,身上的衣服也在花洒下淋湿了一大半。 “进来做什么?”霍闻渊及时关掉花洒, 将下巴抵在顾辞的头顶, 语气像是在嗔怪,“不乖。” 尽管如此, 顾辞却还是听出了其中情.欲的味道。 刚换上的睡衣半湿半透地贴在肌肤上,和体温高得惊人的霍闻渊紧紧相贴,顾辞也有些不太自在,推了推霍闻渊精壮的胸膛:“我……” 他羞愧地低下头:“闻渊哥哥……我来帮你。” 既然霍闻渊之前“帮助”过他, 那他也应该有所回报。 霍闻渊松开了一点顾辞,低头往下看, 因为睡衣湿掉的缘故,身体纤细的线条被勾勒得尽览无余, 修长的大腿紧张地并在一起, 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帮我?”他忽然升起一股恶劣的心思,故意追问,“怎么帮我?” 顾辞哪里经过这幅场面, 浴室里云雾缭绕的,窘迫地都快热晕过去,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顾辞小心翼翼地朝霍闻渊伸出手,同时偷偷抬眼看他的反应。 霍闻渊怔了一瞬,眼角发红:“……辞辞?” “别,先别叫我。”顾辞的掌心频繁地抖动着,已经快语无伦次,“先……先做完。” 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但他却没有别的心思去顾及,当前只有一个艰巨的任务,那就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辞的手换了又换,手腕酸得都快抬不起来,“任务”却还没有结束的征兆,反而有了更艰巨的趋势。 ……怎么会这样? 他有些无助地抬眼看向霍闻渊,想要放弃。 霍闻渊看出了他的求助,苦笑道:“现在放弃,对我可能不太友好。” “既然想帮我……不如帮得更彻底一些?” 他含住顾辞的嘴唇,一边亲吻一边将他打横抱起,轻轻朝浴缸走去。 柔光下,顾辞白净的脸染上了一层诱人心魄的红,嘴唇柔软得像娇艳欲滴的花瓣,霍闻渊将他放进浴缸里,温柔地给他脱去湿透了的睡衣。 顾辞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却不是因为冷。 霍闻渊跨步走进浴缸,一把将顾辞抱到大腿上坐起,语气难耐地问:“辞辞,可以吗?” 顾辞眼角含泪,紧紧搂住了霍闻渊的窄腰。 霍闻渊打开水龙头的开关,激烈的水声渐渐没向浴缸,水面上不断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他的下巴贴在顾辞的锁骨,紧紧箍着那截纤细的腰沉沦。 沉溺多年的感情就像一直隐藏在水面下的鱼,踌躇观望了许久,终于等来了爆发和掠夺的时机,随后于某个雨声缠绵的夜晚跃出水面。 平静的从来不是水面,而是不断隐忍再隐忍的深情。 顾辞全身心地抓着霍闻渊的手臂,仰起修长的脖颈承受一个又一个亲吻,嘴里发出小猫似的嘤咛。 “闻、闻渊哥哥……” 他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却不是因为其他,仅仅是因为幸福。 过了很久,霍闻渊抱着裹着浴巾的顾辞走出浴室,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在床上。 “几点了……”顾辞迷迷糊糊地问。 “十二点半了。”霍闻渊给他换上自己的睡衣,因为过于宽松,只能一层一层地挽起衣袖和裤脚,露出布有不少的痕迹雪白肌肤。 “困了吗?”他抚过顾辞额前还有些湿软的细发,“渴不渴?” 顾辞摇头,嘴里念念有词:“……不继续了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还没有到最后一步。只是初步感受到那种即将容纳的感觉,顾辞就有些承受不住,吃疼地皱起了眉心,可当霍闻渊真的停止,他又没由来地觉得有些遗憾。 ……这是什么心理? 霍闻渊吻了吻他的脸颊,给他盖好被子:“下次,等我们准备好。” 这次确实太匆忙,浅尝辄止就够了,不能让顾辞受伤。 顾辞能主动推开那扇门,已经让他欣喜若狂了。 “大腿根还疼吗?”他脑中又开始回想刚才的情景。 顾辞红着脸闭上眼睛:“不疼……只是磨破了点皮而已。” 至于怎么磨破皮的……越想越尴尬,顾辞主动选择闭麦:“闻渊哥哥,快睡吧,明天还有安排呢。” “好。”霍闻渊挨着顾辞躺下,将他搂进怀里,“晚安。” 顾辞的脑袋往他胸口蹭了蹭:“……晚安。” 一夜好梦。 第二天,霍闻渊亲自将顾辞送去了学校,又提前准备了之前没来得及准备的东西。 他打开抽屉,取出那张被摩挲得都起了划痕的相框,照片上,顾辞靠着他,沉静地闭上眼熟睡。 这时高中研学时,商最偷拍的作品,除此之外,还有在偷拍他们在车外的照片,这些,都被他冲印了出来。 在想念顾辞的日子里,他就靠这些回忆和照片度过,他拼命地回想着那些与顾辞有关的日子,生怕自己会忘记丝毫。 后来才知道,有些人,向来就是刻入骨髓血肉的,即便不刻意想念,依然不会忘记。 他对顾辞的爱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而解药只有唯一——他的顾辞- “辞师弟,什么事这么开心?”论坛也持续了接近一天,蒋师姐发现顾辞从早上到现在都神采奕奕,不由有些八卦,“又什么喜讯说出来让师姐也开心开心呗。” 顾辞看向台上刚做完介绍的教授,抿着嘴说:“确实很开心,今天能见到那么多学术界的大拿和前辈,感觉学到了好多平时接触不到的东西。” 蒋师姐:“……” 这么“根正苗红”的喜讯吗? 一旁的邱岳嘲笑道:“蒋师姐,看看人家辞师弟,这才是来交流学习的态度。” 蒋师姐毫不相让的反击:“我们辞师弟当然一直优秀啦,不过我看你也最好跟他学习学习,少心不在焉的,笔记都没做多少。” 邱岳心虚地收起寥寥无几的笔记本:“我、我那时记在心里!” 不过事实是,他确实一天的视线都不受控制地追随到了顾辞身上,满脑子都想着昨天的报道。 他和那位个姓霍的关系到底是……? 一定得找机会弄明白。 “辞师弟,晚上一起吃饭呗?”今天的活动结束,邱岳主动提出邀约,“你昨天都没有和我们聚成,不如今天一起吃个饭?” “可以呀。”顾辞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不过……我有个好朋友刚好也要来找我,我们可以一起吗?” 邱岳下意识犹豫了一瞬,但听到“好朋友”这三个字,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突然松懈了。 但在见到真人后,才发现他可能想错了。 “商最!”顾辞站在餐厅门口,朝从跑车上下来的商最挥手,“这里!” 商最率性地关上车门,热络地跟顾辞打招呼,随后目光第一时间落到了旁边的邱岳身上。敏锐地,他感受到邱岳在看到他后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 顾辞介绍道:“商最,这是蒋师姐、邱师兄,这次和我一起来学习交流的。” “师姐、师兄,这是商最,我跟你们提过的,最好的朋友。” “你好!”双方热情地打过招呼,在餐厅落座。 西餐厅是邱岳推荐的,就在沙滩旁边,沿岸是一排整齐的椰林和棕榈树,傍晚时分刚好能看到绝美的落日与晚霞,是附近绝佳的日落观景点。 因为氛围浪漫,订座的不乏暧昧或热恋中的情侣,商最一转头,就看见两个学生抱在一起交换法式热吻。 他若有所思地回过头,重新审视着顾辞的这两位师兄和师姐。 “小顾辞,闻渊呢?”他故意当众问顾辞,“怎么今天不一起吃饭?” 顾辞没觉得商最有什么反常,翻着菜单如实回答:“他说公司那边还有事需要处理,所以晚上就不一起啦。” 商最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安排我先陪好你,说晚点再过来接你。” 这句话说得极为刻意,明显是说给别人听的。果然,蒋师姐表情如常,邱岳的脸色却变得有些生硬。 商最眯起了眼。 顾辞问过他们的意见,点完单,看到天边刚好泛起紫红色的晚霞,不禁心动地拿起手机,拍下这一幕分享给某人。 图片发送,很快得到了回应。 Hale:[很好看。] 顾辞嘴角上扬,低下头打字:[可惜你不在,我和商最、师兄师姐他们一起在沙滩边吃早餐。] Hale:[你想有我一起吗?] 顾辞的脸悄悄红了红,正准备回复,商最忽然起身:“我想加个喝的,小顾辞,师姐、师兄,你们有要加的吗?” “不用啦。”顾辞摇头,蒋师姐也表示不用,倒是邱岳跟着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 顾辞正想提醒可以手机扫码点单,两个人已经一前一后地往外走了。 点餐台,商最抱着臂,凑近试探邱岳:“邱师兄对小顾辞挺关注啊。” 说全程眼神在顾辞身上也不为过。 邱岳对此也不否认:“商老师,你既然是辞师弟的好朋友,我也想请教一下。” “顾辞有恋爱对象了吗?” 商最:“……” 果然没看错,又是一个对顾辞有企图的! 霍狗,这就是你抽不了身的下场!老婆时刻都在被人觊觎! 罢了,也只能靠他这位伟大的爱情保安挺身而出了。 邱岳还在继续:“昨天我看到了新闻上的传闻,但我相信那都不是真的,辞师弟明明说那是他的……哥哥,对吧?” 神他爹的“哥哥”,商最心中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他拍了拍邱岳的肩膀,同情但残忍地说:“抱歉,那还真不是他哥哥。” 在邱岳的惊愕中,他很直白地说:“那些新闻没说错,那是他的……” “男朋友。” 第60章 渡酒 “闻渊哥哥,你怎么当众……”…… 商最和邱岳回到餐桌, 两人对视一眼,坐到原位,和刚才相比气氛却明显沉默了不少。 顾辞好奇地问商最:“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商最笑着摇摇手指,将桌上的薄荷水一饮而尽:“没什么, 和邱师兄聊了聊。” 说完, 意有所指地看向邱岳。 顾辞有些迷惑, 正要问问邱师兄, 却被商最拉着继续提议:“听说附近有个叫Equinox的酒吧特别出名, 小顾辞, 吃完饭我们再续?” “啊?”顾辞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环节,要说酒量……他和商最都是菜得出奇,要不以前也不会闹出喝了酒酿就晕倒的糗事。但商最偏偏, 就是又菜又爱玩的类型, 明知道不善酒量还喜欢逞强。 他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征询蒋师姐和邱师兄的意见:“师兄师姐你们觉得……” 蒋师姐摇头婉拒:“年纪大了要早点睡觉了, 你们去玩吧,我就不去凑热闹咯。” 邱岳说:“我可以去。” 商最勾起唇,挑了挑筷子,没再说什么, 眼底却一副得逞的神情。 还算融洽地吃完了晚餐,中途闲聊了不少话题, 直到天边的晚霞彻底散尽,三个人把蒋师姐送回校门口, 随后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互相对视。 “走吧。”商最伸了个懒腰,狡黠地眨眨眼,“夜……才刚刚开始。” Equinox酒吧。 这座酒吧就在大学附近的街道里, 门口是简朴低调的木门,直到彻底推开,里面的喧嚣和热闹扑面而来,和外面的静谧相比颇有种割裂感。 昏暗低迷的灯光下,里面却别有洞天,面积极大,分为上下两层楼,卡座里都坐满了人。不过引人注意的是,大多都是衣着光鲜的男士,要么西装革履,要么名牌加身,至于年龄……各个阶段的都有。 顾辞的眉心跳了跳,忽然觉得有丝不妙,刚要停下来却被商最继续搂着往前走:“别怕小顾辞,这里的酒很好喝的,调酒师都长得特别帅……” 顾辞觉得更不妙了,问到:“商最,你说实话,这到底是哪里?” 商最:“……” 对上顾辞严肃的眼神,他说:“gay吧。” 顾辞:“?” 他顿感天塌了,甚至不敢去看旁边的邱岳,有些着急地拉过商最咬耳朵:“你怎么不提前说呀?我和你……我们喜欢男生,可邱师兄不是呀,这样万一给他造成困扰怎么办?” “困扰?”商最忍不住冷笑,“他都答应了,你待会儿再看看,会不会困扰?” 顾辞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商最搂着他在吧台坐下,故意问,“怕被霍狗查岗啊?” 顾辞:“……” 也不知道商最打的是什么主意,既来之则安之,现在也只能坐一会儿了。 调酒师是明显的亚裔浓颜长相,吧台后的身材身高腿长,衬衣袖子高高挽起,刚好露出了结实的肌肉线条,用英文问:“几位想喝点什么?” 商最看直了眼,盯着调酒师眼睛都不眨一下,把酒品单推给邱岳:“这位最需要借酒消愁,让他先点。” 调酒师用征询性的眼光看向邱岳,邱岳一向温煦的脸直接黑了个透。 “邱师兄这是怎么了?”顾辞觉得他从吃饭的时候起就有些反常,和平常比起来,兴致并不太高。 邱岳沉默着点了一杯高度数的烈酒。 顾辞担忧地想劝阻,邱岳却笑了笑:“没事的,我没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辞隐约从那个笑容中看出了一丝苦涩,但既然邱岳坚持否认,那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但可以判断的是,他可能确实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因为对自己的酒量有自知之明,加上做惯了在聚会酒后善后的事,顾辞点了一杯度数最低的小甜酒,小口小口地抿着,生怕一个不小心酒劲下来了。倒是邱岳,一进酒吧就闷不作声,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连调酒师的眼中都闪过一抹异色,似乎没想到有客人能把烈酒喝得如此直接。 商最看了直摇头,叹道:“为情所困啊……” 顾辞刚给霍闻渊发完消息,恰好听到商最这句话,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商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怎么邱师兄突然变成这样?” “是不是……你们点菜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商最装傻充愣地摇头:“不知道哇,我和邱师兄也才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邱岳似乎真的是来喝酒的,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喝了两杯酒,顾辞劝也劝不住,给他叫了一杯水,手机正好响了起来。 是霍闻渊。 顾辞接通电话,因为身边的声音嘈杂,只好侧腰捂着听筒:“闻渊哥哥?” “还在酒吧吗?”听背景声音,霍闻渊应该刚从会议室出来,“我来接你?” 顾辞瞧了瞧同行的两个人,一个正在闷声喝烈酒,不用猜也会醉,另一个……正端着酒跟帅哥调酒师搭讪,眼睛迷离,看样子也是醉了。 他小小地叹了口气,说:“好。” “怎么听起来兴致不高?”霍闻渊笑,“商最在旁边吗?” 顾辞点头:“在呢。” “好的,我们来了。等我,辞辞。” 顾辞轻轻嗯了一声,挂完电话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我们”? 除了霍闻渊,还会有谁? 正疑惑着,邱岳忽然起身往外走,顾辞警觉地跟过去:“邱师兄,你要去哪儿?” 邱岳此刻的神智还算清醒,说:“我去厕所,没关系辞师弟,不用管我。” “等等!我也要去!”商最跟着起身,“邱师兄,咱俩组队啊!” 邱岳冲他翻了个白眼:“谁跟你一起了,心机狗。” 商最不服气地走过去:“我咋心机狗了,我不过就是爱情保安而已!” “没事儿。”他拍了拍开顾辞想要搀扶的手,“别怕,我们一起去厕所,问题不大。” 顾辞只好坐在原地等待,正回复着手机上的消息,突然有个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坐在商最的位子,端着手中的酒找他搭讪:“你好,可以和你喝一杯吗?” 他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浅棕色的细长眼眸,男人扬了扬嘴唇,夸奖道:“你很好看。” 顾辞有些尴尬,疏离但礼貌地回答:“谢谢,但是我不喝酒了。” “不好意思。” “没关系,这是你的权利。”男人虽然遗憾,但还是绅士地起身,“请问可以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顾辞依然拒绝:“抱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惜。”男人一边摇头一边眨眼,忽然凑到顾辞的耳边,神秘道,“差点忘了,你们应该在一起了。” “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应该对他很信任吧?” 顾辞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男人预料到了他的反应,继续故弄玄虚:“我只是在唏嘘,如果你知道他的父亲是谋害你父亲的罪魁祸首,你还会这么不计前嫌地选择他吗?” 顾辞表情前所未有地凝重:“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小美人,我可没有胡说,这就是真相。”男人笑道,“你猜为什么霍骁要封锁你父亲的死因?” “如果你不信,大可回去问问封净。” 说完,他潇洒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径直离开。 顾辞迅速站起身,本想跟过去质问一番,男人却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不见了踪影。顾辞怔怔地望向人潮,身体如临冰窖,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话? “辞辞。”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顾辞下意识转过身,回头,眼中却流露出一丝迷茫。 霍闻渊瞄了眼他面前的酒杯,亲昵地想摸他的脸:“喝酒了?” 顾辞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侧过脸,躲过了霍闻渊的掌心。 意识到这个动作,两个人都愣住了。 “……对不起闻渊哥哥。”顾辞及时道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霍闻渊显然没把这当一回事,拉着他坐下,开玩笑道:“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辞只能点头,用“不舒服”掩饰刚才的异常。 霍闻渊关切地问:“那我们回家?” 听到“家”这个字,顾辞莫名有些鼻子发酸。 ……现在想起来,哪里才是他的“家”呢?霍家?自己的房子?还是霍闻渊的公寓? 似乎都不是。 顾辞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今晚的一切都太过于反常,只能强行逼迫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眼神闪躲地对霍闻渊道:“商最和邱师兄还没回来,喝了不少,先送他们回去吧。” 霍闻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顾辞的神情,细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对调酒师道:“给我一杯Eden。” 一杯蓝绿相间的冰山特调奉上。 “想试试吗?”霍闻渊仍然笑着看向他,眸光涌动,“这杯叫‘伊甸’,是禁忌,也是乐园。” 顾辞不明所以,却见霍闻渊啜了一口杯中的酒,然后单手搂住他的腰身贴入怀中,逼迫他和他对视。 顿时,顾辞心跳声大作,想要后退一些,却被霍闻渊牢牢地扣住后脑,动弹不得。下一瞬,霍闻渊侧过脸,嘴唇贴上他的唇瓣,将刚才的那口酒渡给了他。 他睁大了眼睛,口腔中瞬间蔓延开伏特加的凛冽气味,隐约还透露着青苹果的酸涩,偏偏霍闻渊还肆无忌惮地继续亲吻他,想要掠夺尽最后一缕甘甜。顾辞的手被迫抵住他的胸膛,却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直到呼吸变得急促,霍闻渊才终于放过了他。 顾辞慌乱地喘.息着,捂着嘴唇对霍闻渊说:“闻渊哥哥,你怎么当众……” ……不对,商最和邱师兄怎么还没回来? 霍闻渊看出了他的想法,这才幽幽道:“曲直会送他们回去,包括你的那位邱师兄。” 顾辞:“?” “曲直也来了?” 大脑忽然变得晕乎乎的,周围的环境过于喧闹,让他一时也处理不清楚接受到的过载讯息。 霍闻渊提起:“刚刚在门口,我见到了你的那位邱师兄,他似乎对我有些意见。” 顾辞撑着脸,打起精神让自己清醒:“……邱师兄会有什么意见?” 霍闻渊往前倾了一些,鼻尖险些贴上他的鼻尖,语气莫名有些哀怨:“说我就该当你的哥哥,为什么有脸做你的男朋友。” 顾辞定住了,保持着托脸的姿势一动不动。 霍闻渊继续说:“还说……我就应该爱而不得,之前就被拒绝过了,现在一定是在逼迫你。” 顾辞:“……” 尽管眼神都无法对焦了,他还是喃喃:“这不是……胡说吗……” 不对,邱师兄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 好口渴,好混乱…… 顾辞晕乎乎地揉着太阳穴,身体开始发烫,头越来越低,在即将“咚”地一声趴到吧台桌面之前,一双手稳稳地垫在了他的额前。 “闻渊哥哥……”尽管有些醉了,顾辞嘴里依旧念念有词。 “我是自愿喜欢霍闻渊的……” “不,不可能,我凭什么相信你……他们不可能那么做……一定是假的……” 霍闻渊站起身,轻轻松松将胡言乱语的顾辞抱了起来。 调酒师对他恭敬地点了点头,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走过来,问道:“霍先生,楼上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上楼休息?” “不了。”霍闻渊凝视着怀中满脸通红的顾辞,双手紧了紧,“带他回家。” 第 61 章【VIP】 第61章 辞渊 “乖辞辞,亲这里。” 昏沉之间, 顾辞感觉自己被抱到了车上,因为坐得不太舒服,最后直接趴在了霍闻渊的大腿上,眼皮沉重得都抬不起来。 恍惚地趴着小睡了一会儿, 汽车停下, 车门打开, 顾辞身上被披了件外套, 紧接着被拦腰抱起。突然的失重让他习惯性地环住了对方的脖颈, 抬起头凑近自己的“物理支柱”蹭了蹭, 看清他的模样,顾辞情不自禁抿了抿嘴:“闻渊哥哥……” “不行。”他又意识到什么,不安稳地动了动, “不用抱我, 我自己能走……” 说着他就试着撒了手,结果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后一仰, 眼看要摔下去,还是被霍闻渊稳稳把住。 霍闻渊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听话辞辞,马上就要到家了。” 随后转头交代苏俨:“可以回去了,依旧盯紧了那些人。” 顾辞听到“家”这个字来了精神, 摸着霍闻渊的耳垂问:“闻渊哥哥,哪里是我的家呀?” 他报出顾家宅院的地址和门牌号:“……是那里吗?” 霍闻渊的眼神暗了暗, 抱紧了他:“不止是那里。” 顾辞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一边醉乎乎地追问:“那你的家呢?” 霍闻渊打开门, 走进公寓, 说:“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顾辞听不太进去了,只觉得很燥热。尤其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情绪的烦闷占据了身体, 让他不想做出一点思考,只想凭借本能作出反应。 外套掉落在地板上,他在霍闻渊的怀中掀开衣服的下摆,小小地扇了一下风。 那抹净色瞬间映入霍闻渊的眼帘。 “辞辞……”霍闻渊声色如常,“我带你去休息。” 他抱着顾辞走进浴室,让他靠着洗漱台站好,不想刚取下顾辞的毛巾,顾辞就歪歪斜斜地往他怀里倒。 “闻渊哥哥……”顾辞抬起手,指尖刚好触碰到他的喉结,“你会一直做我的哥哥吗?” “我不是你的哥哥。”霍闻渊别过脸,喉结滚动,“我是你的男朋友。” “那为什么你说邱师兄让你一直做我的哥哥?”顾辞眨眨眼,纤长的睫毛细微颤动,“邱师兄说得没错呀,我们一起长大,你就像我的哥哥嘛……” 霍闻渊语气不悦地问:“一直提姓邱的,就那么在意他?” “嗯啊。”顾辞又要伸手去戳他的喉结,“他和师姐们都很关照我嘛,从来不压榨我……对我很好,人也挺有意思的……” 霍闻渊神情更凝重了,任由顾辞肆然触碰,却引诱般地问:“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顾辞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也是我的朋友嘛……” 像预料到霍闻渊会脸色铁青一般,顾辞接着又很有生存欲地补充:“不过和对闻渊哥哥的喜欢不一样……” 霍闻渊表情有所缓和,耐着性子把顾辞抱起放在洗漱台上:“有多不一样?” 顾辞想了想,靠过去猛地亲了一口霍闻渊的脸,发出响亮的吧唧声:“就是这么不一样!” 霍闻渊:“……” 突然觉得,顾辞喝醉酒也挺好玩的,就那么一口就能醉成这副模样。不过想起来,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毕竟他喂的那一口,可是店里最烈的酒。 罪魁祸首毫无愧疚之意,伸手捧住顾辞的脸,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蛊惑道:“乖辞辞,亲这里。” 顾辞聚焦那两瓣薄唇,凑过去,果真又亲了一口。 这次霍闻渊忍无可忍了,直接扣住顾辞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舌尖不断交缠搅动,甚至还能品尝到残余的青苹果味的余甘。 被激烈地亲吻着,顾辞的嘴角情不自禁逸出一声呻.吟,双腿不知道什么时候盘上了霍闻渊的腰,呼吸缠绵之际,身体也迅速发生了变化。 “好热……”他不安地扭了扭,又想脱衣服,“闻渊哥哥……我热……” 顾辞伸出手扯了扯衣服,看样子是想脱掉,无奈手软软地抬不起来,只能眼巴巴地看向霍闻渊求助:“帮帮我……” 霍闻渊明知道顾辞的意思,却伸手向下,故意问道:“要我帮什么?” “帮我,帮……嘶……”被人触碰,顾辞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靠在了冰凉的镜子上,“不要……” 霍闻渊带着顾辞的手一起:“要还是不要?” 顾辞眼角发红,咬着嘴唇,颤颤巍巍地说:“……要。” 霍闻渊轻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满足了顾辞的请求。很快,透过镜子,亲眼看见顾辞浑身泄了力气,双目失神地倒在他的身上。 “还要吗?”霍闻渊伸手抬开他的腿。 顾辞咬紧牙关,点了点头,简直乖巧顺从得不像话。 霍闻渊心中一动,一把抱起顾辞,快步走进卧室。 顾辞紧紧抓住他的衬衫:“闻渊哥哥……” “辞辞,别叫我哥哥。”霍闻渊将他放在床上,俯视着他,“叫我的名字。” 顾辞歪着脑袋,一副宕机的神情。 霍闻渊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发间,提醒道:“叫我前两个字。” “叫我,就奖励你。” 顾辞:“……闻渊?” “真乖。”霍闻渊解下皮带,打开抽屉,取出了准备好的物品。 “来,帮我戴上。” “乖,放松。” “别怕,疼就抱紧我。” 他近乎痴迷地吻上顾辞后背纤薄漂亮的蝴蝶骨,搂着那截不盈一握的细腰,看着墙上的影子来回晃动。 痛楚与快意传来的瞬间,顾辞忽然惊慌地清醒过来:“闻、闻渊……” 霍闻渊抬起他的下巴,堵住了即将出口的两个字:“专心点。” 顾辞嘴里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全然被霍闻渊的节奏所操纵,直到窗外传来了猛烈的雨声,室内仿佛也降落了一场骤雨。 顾辞浑身抖个不停,看见霍闻渊的神态,挣扎着想往前爬,可刚挪开一步,就被霍闻渊按住了脚踝,握在掌心。 “想去哪里?” 霍闻渊的膝盖朝他捱了一寸:“辞辞,别躲。” 外面的大雨声势浩大,霍闻渊也有恃无恐起来,盯着掌中纤细雪白的脚踝,眼底翻涌着经年压抑的暗潮。 “辞辞,我从来都不想做你的哥哥,更不想做什么好朋友。” “都说我爱而不得?” “爱是真的。”他再次逼近,一点点将顾辞淹没,“不得……” “假的。” 雨意愈浓,随之越发浓烈的,还有不灭的爱意。 天色大亮,顾辞被铃声叫醒,伸出手想要关闭闹铃,却被手臂上一处处的紫红色痕迹吓到。 昨夜发生的一切像幻灯片般回放,他猛地起身,身体却无比干爽,明显被人清理过。至于清理的人……顾辞缓缓起身,卧室里并没有霍闻渊的身影。 他下床走了几步,奇怪的是,明明经过了那么激烈持久的一夜,除了腰部有些酸软,身体上有些明显的痕迹外,并没有什么不适。 是因为跟爱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抵触吗? “醒了?”霍闻渊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猜到你会在这个时候起床,正好,吃了早餐顺路从你去学校。” 顾辞看向刚出炉的三明治:“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起床?” 霍闻渊笑着给他拉开餐椅:“这么多年,你的生物钟就没变过。” 顾辞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闻渊哥哥,昨晚……”他拿着三明治无从下手,先喝了一口温水压压惊,“昨晚的事……” 霍闻渊挑眉:“是要我装作没发生吗?” “不、不是!”顾辞红着脸摆手解释,“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只是想说……你,你很厉害。那么多次我都没有不舒服,还以为今天要走不动路了呢。” 说完顾辞就紧紧闭上了嘴。 ……他这是在说什么啊啊啊! 霍闻渊眼中头一次充斥着诧异,随后,被笑意取代:“喜欢的话,今晚继续。” “!”顾辞惊恐地抬起头,随后在霍闻渊炙热的眼神中,重新迅速低头。 “还,还是要劳逸结合的。” 霍闻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放心,不会累着你。” 顾辞:“……” 保持怀疑。 今天是学术论坛的最后一天,作为静城大学的代表之一,顾辞也要上台参与问答和致辞,因为提前就做了充分的准备,顾辞流利的发言赢得了台上台下一致的掌声。而邱师兄也一反前态,无比专注地投入到了各个环节中,和平时嬉皮笑脸的松弛态度大相径庭。 蒋师姐有些纳闷,趁空隙偷偷问顾辞:“邱师兄是昨晚受到什么刺激了?” 怎么又大变了一个人?认真程度堪比刚进实验室时。 顾辞悄悄拢了拢衬衫衣领:“没有吧?可能师兄也被激起了学习的热情?” 蒋师姐:“……那倒是比较稀有。” 经过一天的高注意力集中研讨,学术论坛总算顺利结束,为了庆祝,也是联络感情,学校主办方特地举行了晚宴,邀请参加论坛的师生一同聚餐。 坐在晚宴席,顾辞提前给霍闻渊发了消息,看着消息界面才突然想起,商最今天一天都没有回复自己的信息。 ……不会有什么事吧? 正想打个电话问问,像是心有灵犀般,商最的电话拨了过来。 “呜呜呜小顾辞……”商最哭哭啼啼地找他求安慰,“你在哪里……” “怎么了?”顾辞赶紧安抚,“我在学校的晚宴上,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发生的事大了……”商最魂不守舍地说,“我和……曲直那个狗东西滚床单了!” “他居然趁人之危!还想跟我求婚!我要跟他拼了!” “哇!”顾及周围嘈杂,顾辞对邱师兄和蒋师姐指了指手机示意,往走廊外去,“这也太突然了吧!” “何止是突然,简直……是发疯嘛!我睡了一天,才醒,清醒后天都塌了……” “唉,如果是一场梦该多好……” 顾辞大概能理解商最的感受,可现下除了安抚只能问:“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商最恨得牙痒痒,“当时那么道貌岸然,说什么要做一番事业,现在后悔了,又要爱情了?” “想得美!” 顾辞:“……” 他顺着商最的话: “确实?” 当初商最和曲直分手的理由其实也很简单:曲直工作常年出差,商最也的表演经常往各处飞,双方因为异地聚少离多,都觉得不舍,可谁也不肯向谁妥协。 “唉小顾辞,只有你能懂我……”商最休假的心情算是毁于一旦了,“我只能当被狗咬了……你继续去晚宴吧,我要一个人冷静冷静,顺便看看回国的机票……” 顾辞只好再叮嘱他几句,挂了电话,回到席间,却发现自己的位置上多了一个印着学校logo的伴手礼袋,据蒋师姐解释,是校方赠送的纪念品。 临近散场,蒋师姐先回宿舍继续收拾行李,今天一直沉默少言的邱岳以散步的名义为由,提出要送他等车。 顾辞推辞不过,两个人慢慢地走着,倒是像极了无数个深夜从实验室一同出来的夜晚。 “明天就要回国了,这几天过得还真是快。”邱岳仰头望着夜空,表情有些苦涩,“转眼间,认识师弟也快五年了。” 顾辞觉得邱岳的态度有点奇怪,但还是点头感叹道:“时间真是转瞬即逝。” 过不了多久,他们也要相继毕业,进入新的人生阶段了。一起在实验室并肩作战这么多年,有艰辛有成就,真的算是学生时代难忘的记忆了。 走到路口,邱岳忽然毫无征兆地说:“辞师弟,对不起。” 顾辞停下脚步,有些莫名:“邱师兄,这是哪里的话……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呀。” “抱歉。”邱岳摇头,“昨天酒后失言,不该对你的男朋友说出那样的话。” 他的确暗恋了顾辞很多年,所以当得知顾辞谈了恋爱后,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祝福,而是嫉妒和质疑,甚至还可笑地大醉了一场。清醒后想来,顾辞那个姓商的朋友说的也不错:人家情投意合,名正言顺,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朋友,凭什么对别人的感情指手画脚?又有什么资格觉得顾辞会对他青睐? 倒成了一个笑话。 “没关系的邱师兄。”顾辞表示理解,“你应该也是不了解情况,闻渊哥哥不会怪你的。” 邱岳盯着顾辞漂亮澄澈的眼,有些动容。很多次,顾辞就是像方才一样,一次又一次地给他安慰。 “记得两年前,父亲因病去世,我整个人像一摊烂泥,三番五次缺勤旷课,差点被勒令停学,我一度以为自己要一蹶不振了,是你带着蔬菜和水果上门,给我分享最新的论文课件和实验室的进展,和几个师姐带着我出去散心……辞师弟,谢谢你救了我。” 对于他来说,最惊艳的遇见不过如此。顾辞就像一道光,填满了生命中的豁口。不过,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在他之前,顾辞已经和别人有了更深的羁绊。 “辞师弟,我……”夜色清清,他几乎就要将心中的冲动脱口而出,但渐近的车灯让他再次冷静却步,最终将那份隐秘的暗恋缄默心口。 顾辞侧着头看他,路灯下的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颈边隐约露出了一抹红痕:“怎么了邱师兄?” “没事。”邱岳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停在路边的汽车,“你男朋友来接你了,快回去吧。” 顾辞点头:“那邱师兄……再见?” 邱岳点头,朝他挥手:“再见,师弟。” “冷不冷?”霍闻渊推开车门而下,给顾辞披上一条披肩,“不是说在室内等我吗?” 顾辞的手被霍闻渊握在手心,摇头说:“没关系,不冷,和邱师兄散散步。” 霍闻渊的眼神淡漠地从邱岳脸上扫过,几乎没做任何停留,搂着顾辞上了车。 邱岳站在原地,被眼前的一幕刺痛,忽然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车上开了暖气,顾辞坐在霍闻渊身边,奇怪地说:“邱师兄最近真的好奇怪……总感觉欲言又止的,连蒋师姐都觉得他反常。” 但还没来得及深入推断,一只为非作歹的大手打断了他的思考,顾忌车里还有人,顾辞强忍着放低了音量:“哎……闻渊哥哥你做什么?” 苏俨立即隔离了后座的空间,于是霍闻渊更加有恃无恐地将手伸进他的衬衫,放肆揉捏。 “想吃樱桃。”霍闻渊突然没由来地了说了一句,吓得顾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往后缩了缩:“这个时候哪里有樱桃……” 霍闻渊扬起唇,笑着抬头看他:“这不就吃上了吗?” “辞辞,昨晚怎么叫我的?” “啊……”顾辞按住霍闻渊的手腕,持续的酥麻让他有些招架不住,昨晚叫了无数遍的名字怎么也叫不出口。 偏偏霍闻渊还使坏,加重了力气:“怎么不叫了?我想听,宝宝。” 顾辞哆嗦了一下,脱口而出:“闻渊……” “乖宝宝。”隔了一夜,霍闻渊重新吻上他颈间的那处嫣红,“想要你。” 顾辞:“?!” 这是什么意思?! 汽车忽然停下,顾辞惊恐地看见苏俨解下安全带下车,不知道在电话里说了什么,然后非常迅速地上了另外一辆轿车扬长而去。 他面露震惊:“苏助理这是去哪里……” “宝宝,这个时候还不专心。”霍闻渊轻松地把他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的腿间,“明知道我不喜欢你看别的男人,还偏偏这么气我。” 顾辞配合着霍闻渊脱掉外衣,看着衬衫扣子一颗一颗剥开:“我没有……” “那个姓邱的对你别有意图。”霍闻渊嗅着顾辞身上专属于自己的气息,直言道,“他喜欢你。” 顾辞挺直了腰:“没有的事!不要这么议论邱师兄。” “这就维护上了?”霍闻渊揉了揉他的嘴唇,毫不留情地啃咬上去,呼吸浓重,“都是男人,我还不知道他的心思?” “你如果不信……现在可以当着我的面问问他。” “现在怎么问……”顾辞哭笑不得,猝不及防被霍闻渊翻转过来,背对过他。 顾辞紧紧扶着霍闻渊的大腿:“闻、闻渊……” “不是喜欢厚乳拿铁?”霍闻渊亲了亲他的耳垂,“乖宝宝,自己来。” 湖畔,车身微摇,随着湖面的波纹一圈一圈漾开,一只手狼狈地推开车门,却被另一只手及时截住,抓了回去。 直到第一缕翠微倒映湖心,霍闻渊慢慢地给顾辞按揉抽筋的小腿,一脸靥足。 顾辞本来有些生气,但看到湖面的日出,气鼓鼓的脸颊瞬间变得惊喜。 “好美……” 霍闻渊和他十指相扣:“确实。” “我爱你,辞辞。” 顾辞扭头瞪他。 霍闻渊识相地闭嘴,继续给自己的小祖宗按摩。 等到朝阳尽数显现,薄雾散开,顾辞凑到霍闻渊胸前,小声道:“我也爱你。” 长长地交换了一个热吻,霍闻渊有些吃味地说:“以后和邱岳保持距离。” “噢?”顾辞拖长了尾音,眼睛里盛着笑意,“闻渊哥哥,你在吃醋吗?” 霍闻渊干脆吃醋吃个透:“也不准叫我哥哥。” 他从来就没想要当顾辞的什么哥哥,以前的自己未免也太不懂事,害得现在平白无故差点惹出事端。 顾辞故意逗他:“如果我不呢?” 霍闻渊咬住他的唇:“那我就不停教你,直到……彻底教会为止。” 天高云朗,这个初冬,是霍闻渊过得最温暖的一个冬天。 等到准备回国,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临近寒假,顾辞已经没了课程,实验室的项目之前也顺利结束,现在空闲下来,便没有和邱岳他们一同回去,而是在这里多待了一阵。 这次,霍闻渊也会一起。 顾辞揉了揉自己的腰,在检查缺漏的行李才发现,之前校方提供的伴手礼差点忘记装了进去。他索性打开礼袋,取出了里面的钢笔、书签和贺卡,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巧的u盘。 但奇怪的是,u盘上并没有学校的logo,看起来也像是被使用过的痕迹。 “是谁不小心把自己的u盘放进来了吗?” 顾辞好奇地取出笔记本电脑,把u盘插进去,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信息,u盘读取的瞬间,屏幕上弹出一个视频。 顾辞警觉起来,先打开此前精通黑客技术的师兄安装的安全防护墙,随后,点开视频。 视频是一段车内全景行车记录仪记录的画面,在听到对话声音一刻,顾辞的身体僵住,手指开始颤抖。 “爸、爸爸……” 虽然时隔了十年,顾辞不会听不出他的声音,毕竟……那是日思夜想的家人。 时间倒流回十年前的那个暴雨夜,顾礼站在车前,手上撑着一把黑伞,表情戒备地察看周围的情况。 “保持戒备。”声音一如既往的雄浑,“先生马上结束谈判出来,如果他们动手,我们立刻采取措施。” “是!” 风雨声重重地敲击在车顶和车窗,等待的人从建筑物内走出,顾礼拿过另一把黑伞,大步向前。 人声消寂了一瞬,忽然想起了其他窸窸窣窣的声音:“诶,你说……老板这招会不会太狠了?” “为了找到理由对他们下手,居然想要给自己制造一场车祸来嫁祸给他们?万一……真出了事怎么办?” “你疯了,老板也敢怀疑?他可一直是铁血手腕,照着做就是!” 两个人迅速进入车内,动完手脚立刻撤离。紧接着,有人陆续上车,顾辞看清了霍骁和爸爸的脸。 几分钟后,汽车忽然刹车失灵,在风暴中急速撞上前车,顾辞听到爸爸急促地叫了一句“先生”,朝霍先生扑了过去。 视频停止,上面浮现了一行字和电话号码:“这场车祸是霍骁一手策划的,如果想为你父亲复仇,联系我。” “在看什么?”霍闻渊朝他走过来问。 “没什么,”顾辞关掉电脑,取出了u盘,“刚刚……在检查一个文件。” 霍闻渊没怀疑他的话,摸了摸他的头:“晚上蓝姨邀请我们去吃饭,去一趟?” 顾辞:“蓝……姨?” 霍闻渊挨着他坐下:“嗯。她是封管家的养姐。” “……啊?” “蓝姨,真的不用我们帮忙吗?” 顾辞坐在餐桌旁,看着在厨房忙碌的蓝姨,有些无措:“要不还是我……” “你们啊,就好好坐着。”蓝姨笑着端过来一盘奶油蘑菇汤,“早就想叫你们聚聚了,之前闻渊一直忙交接的工作,你也在学校,现在终于在你们离开前找到机会了。” 直到上完最后一道菜,她解开围裙坐下,眼角笑出细纹:“从阿净那里打听了你们喜欢的菜,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 顾辞看着满桌的菜,感动道:“自然是喜欢的,谢谢蓝姨。” 蓝姨笑着看向顾辞,用勺子给他盛汤:“你不太像顾礼,和你妈妈倒是长得一模一样,漂亮。” “现在……和闻渊是在一起了?” 顾辞被呛了一下:“……啊?” 蓝姨这么快就知道了吗? “不用紧张。”蓝姨温柔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问,相处了那么多年走在一起,再圆满不过。” 顾辞小心翼翼地问:“蓝姨不觉得……我们都是男……” “那又怎么了?”蓝姨摇头,“感情,和什么性别啊身份啊都没有关系。要是我当初能有你们这份勇气……” 她叹了口气:“不提了,快尝尝。” 顾辞悄悄和霍闻渊对视一眼,顺从点头。 晚饭结束,顾辞还是帮着蓝姨收拾好餐桌,从厨房走出来,蓝姨叫住他,将手上的翡翠镯子取下来,交给了顾辞。 顾辞缩回手,惊讶道:“您这是干什么?” 蓝姨拉过他的手,说:“这是蓝姨的一点心意。我和你妈妈也多年的好朋友,当时本来调侃,如果我们刚好生了一儿一女,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定个娃娃亲。” “虽然是玩笑,但情谊犹在,阿净也早就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如今你找到了幸福,我就把祖传的镯子交给你,算是对你们的祝福。” 顾辞一个劲地拒绝:“蓝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收下吧。”蓝姨把镯子套在他的手上,“虽说男孩子戴翡翠有些秀气,但你生得白净好看,带上也不违和。日后收好,也当长辈给的念想。” “小辞,闻渊最艰难的那段时间是我照顾来的,也知道他的想法,现在他能和你重逢,我真的很欣慰,以后,两个人就恩恩爱爱地走下去。” “闻渊刚接手霍家,现在还有别的事端要处理,想必不会轻松,不过不管怎么样,请你相信闻渊,相信长辈之间的羁绊,我们的感情,比你想象的更坚不可摧。” 顾辞的眼睛有些酸涩,咬着嘴唇说:“我记住了,谢谢蓝姨。” 蓝姨笑着把他们送到门口:“保重身体,还有……” 她看向霍闻渊:“照顾好顾辞,不然,我们不会饶过你。” 霍闻渊笑道:“蓝姨放心。” 他给顾辞围好围巾,紧紧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好神奇……”顾辞忍不住感叹,“蓝姨居然和我妈妈也认识。” 霍闻渊点头:“蓝姨、你的妈妈,还有我的母亲,本来就是很好的朋友。” 而他们的父辈……也是从年少就一起并肩走过来的,已经不能用单纯的“朋友”两个字来形容。 顾辞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好奇问道:“闻渊,蓝姨和封叔叔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霍闻渊捏了捏他的手指,说:“大概……至亲以上,恋人未满。” 顾辞:“嗯?” 霍闻渊给他打开车门:“听说封管家小时候被蓝姨父母收养,一直喜欢蓝姨,后来为了她直接抗婚,想带着蓝姨私奔,结果没等来蓝姨,被蓝姨的父亲打骨折了两条腿。” “蓝姨被父亲威胁,为了封管家的安危选择了沉默,后来,封管家和她连告别前的最后一面也没见上,跟着我父亲回了国,两人自此相隔。” 顾辞面露惋惜:“蓝姨其实也喜欢封叔叔,对吗?” 霍闻渊没有否认,直视他的眼睛:“所以……辞辞,真的很幸运你一次又一次坚定地选择了我。” 顾辞不知道怎么又扯到他们身上来了,不好意思地垂下眼:“你不也是坚定地选择了我。” 还好,他们都挺过来了。 回到公寓,顾辞想到蓝姨的那番话,忽然又不安地想起了u盘里的视频。 那个u盘是谁给的?怎么会出现在他的礼品袋里?里面的内容又是不是真的?为什么要找到他? 一大串引发的谜团有待解开。 顾辞攥着手心的u盘,再没有什么犹豫,走到书房前敲了敲门。 霍闻渊还在加班处理最后余留的文件,见顾辞过来,笑着摘下眼镜问:“怎么了?” 顾辞把手里的u盘交给他:“我收到了这个,你看看。” 霍闻渊眼里只有顾辞,让他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这才埋在他的颈窝问:“你都看过了?” 顾辞抬起头:“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如果我说知道,你会不会怪我。”霍闻渊双手环住他的腰,“这个视频,苏俨也拿到了。” “不过……可能会和你看到的有些区别。” 顾辞:“什么?!” 霍闻渊打开电脑,毫不避讳地给他展示,视频里的前半段和他收到的没有什么差别,可在那两个人进来动手脚时,对话显然有些不同。 “快点,马上他们就过来了!” “诶,你说……老板这招未免也太高了!要是霍骁直接死在这儿,那整个霍家岂不是唾手可得!” “破坏好了,走!” 两个人离开,随后就是顾辞原先看到的那一幕,在霍骁和顾礼上车后不久,汽车因为刹车失灵撞上前车,顾礼及时挡在霍骁身前,自己因为伤势过重当场身亡。 顾辞捂住眼睛,不愿再看下去。 “这些视频我们找专家核查过,你收到的那个版本,应该是经AI修改过。”霍闻渊温柔拍着他的背安慰,“其实最开始我也不敢确认我拿到的是不是原版,直到……苏俨从霍骁藏匿的保险柜偷来了这个,经过反复比对和核验,我才敢确认。” 顾辞轻轻问:“为什么你会查这个?” 还采取如此刀刃向内的手段? 霍闻渊道:“不得不查。霍骁虽然是我的父亲,但如果他真的做了伤害顾叔叔的事,我也不会心慈手软,毕竟,他教给我的第一节课就是这个。” “我必须给你一个交代。” “另一个……”霍闻渊坦白,“这个视频的制造者,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最近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私生子’继承者。” “他声称是我爷爷私生子的孩子,拿了一份假的鉴定报告和遗嘱招摇撞骗,为的就是引来和霍家不齐心的人对抗霍家,然后一步步吞噬。事实上,我们已经查明,他压根跟霍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纯粹是对家找来的靶子。” “霍骁倒好,急流勇退,把烂摊子给我一个人,美其名曰对我上任后的第一个考验。”霍闻渊苦笑,“不过……我很开心,你真的选择了相信我。” 顾辞问:“你就不怕我知道后……和你产生异心,对霍家不利吗?” 霍闻渊摇头,牵起他的手落下一吻:“不怕。” “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我会和你一起去找霍骁问个明白。” 顾辞却按住他的手阻止:“先不急,你打算怎么处理?” 霍闻渊说:“将计就计,我们已经假意将他吸收进了一家国内的分公司,等着他自己路出马脚。” 顾辞表情认真:“我可以帮到你吗?” 霍闻渊皱起眉:“辞辞,我不要你以身犯险,你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其他的,我能处理。” “可我想做的事就是帮助你。”顾辞的手抚上他的脸,“忘了蓝姨怎么说的吗?不管有什么,我们都要互相信任,一起面对,嗯?” 霍闻渊关上电脑,将手边的文件尽数拨开,用一个急促而深切的吻回应了他。 顾辞主动地回吻上去,被霍闻渊抱起坐在书桌上,双腿悬在空中。他已经算熟练地解开霍闻渊的扣子,顺着腹肌一路向下,停在皮带的金属纽扣上。 “辞辞,解开它,继续。”霍闻渊命令。 “咔哒。” 金属扣应声解开。 回国的前一晚,顾辞和霍闻渊几乎在公寓里的每一处都留下了痕迹,最疯狂的是,在客厅的时候,顾辞不小心打翻了一个反扣住的相框,拿起才知道,那是他和霍闻渊合照。 在他的叫停下,霍闻渊不得不从家里拿出了接近上百张照片。 顾辞:“……” 霍闻渊:“公司还有。” 顾辞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你冲印这么多张合照和我的照片干什么?” 霍闻渊抓住他的腰,重新覆了上去。 “想你。” 顾辞搂着霍闻渊宽厚结实的后背,艰难地喃喃道:“现、现在不用想了……” “我已经是你的了……” 霍闻渊撑起手臂,悉心理了理顾辞的头发:“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把这些事解决,陪你回老宅,顺便去探望叔叔阿姨。” 顾辞忍不住把他抱得更紧,感觉内心一点一点被幸福填满。 “好!” 第62章 求婚 “我愿意。”【完】 第62章 求婚 “我愿意。” 转眼正值十二月中旬, 顾辞看了眼日历,霍闻渊的生日也快到了。 说到与他的重逢,连顾辞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一种今年的冬天不会太寒冷的感觉。 谁说不是呢?爱的人失而复得, 走进新的一段关系, 足以驱散一切的严寒。 “可是我冷啊~~”商最躺在顾辞家的沙发上看电视, “你倒好, 每天风雨无阻出去和霍狗约会, 搞得像我插足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一样。” 嘴上这么说这, 商最脸上却毫无愧疚之意,反而愈发耀武扬威。 “你住在我这里,曲直可是要把我的门都敲穿了。”顾辞坐在沙发上看书, 也有些无奈, “真的不愿意再复合了?” 这几天,商最舞团放了假, 正好顾辞也没课,于是又住到了一起,正好交流感情。 “我还没傻呢!”商最“噌”地坐起来,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对顾辞说, “小顾辞,男人骗了你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曲直明明可以直接跟我说家里破产了, 说不定我还可以让我哥帮他,可他就死鸭子嘴硬, 还是施霏说了我才知道, 这是信任我的样子吗?身为男朋友,我也该有点知情权吧!” 顾辞还是忍不住帮曲直解释一句:“万一他只是……不想拖累你呢?” “你的事业本来也在上升期,舞团事情也多, 给你说了肯定会分心……” 商最气鼓鼓地瞪他:“你怎么也开始帮他说话了?” “啊,有吗?”顾辞不自然地别过了头,“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那个……”他放下书从沙发上下来,“我想到还要去取给闻渊的生日礼物,晚上还要回霍家吃饭,先去了啊!” “?”商最在背后质问,“都不带我一起的?” 顾辞在卧室里专心换衣服,没听到他的指责。 商最越发生气:“想不到你也是这种重色轻友的人!小顾辞我生气了!” “别生气嘛。”顾辞拿起自己的包,“空了也可以出去转转,天气预报说最近会降雪哦。” 他冲商最挥挥手,笑眯眯地从家里出来,跟在楼下等待的男人碰了个正面。 “你还在这里等吗?”看着冒着寒冷在风中等待的曲直,顾辞忽然有些同情,“他在楼上,我先出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曲直眼睛亮起:“谢谢你,顾辞!” 顾辞摆摆手,本想对他说一句“加油”,想了想,憋了回去。 能不能追回商最就要看他的表现咯。 顾辞打了个车,抵达一座看起来不起眼的小院,走进去,一个长相英气的女生正在朝他招手。 “顾辞,在这里!” 顾辞笑着走过去:“骆贞!” 骆贞高兴地引着他过去往里面走,一边道:“我阮爹知道你要定制对戒,特意托文烟阁的老师傅亲自打磨做工,今天刚好托人送到了渊景坊,快去看看合不合你要求。” 顾辞点头,跟坊内的师傅问过好,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梨木盒的盖子。 一对冰绿剔透的翡翠对戒映入眼帘,虽然采取的最简单的圆直切形态,看起来却极为雅润,冷贵又不失气度。 顾辞从内心里喜欢:“好看的。” 师傅也很开心:“本来我还愁打不好顾少爷选中的上好料子,结果好了,我师傅亲自出马,总算对得起这块玉。” 顾辞笑道:“谢谢师傅了。” 他转身看向女孩:“骆贞,也谢谢你呀,帮了我一个大忙。” “这有啥呀。”骆贞不甚在意地冲他摆手,“我们都是朋友嘛!特别是我阮爹,知道后可兴奋了,说到时候你们结婚还要贺上大礼!” “大礼就不用啦,也谢谢程先生关心。”顾辞赶紧拒绝,小小声地说,“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会邀请你们的。” 骆贞双手合掌:“那就祝好事将近啦!” 顾辞抿唇:“……借你吉言。” 收好装着戒指的小木盒,顾辞又招了一辆出租车:“师傅,麻烦去霍氏集团。” “得嘞。”师傅油门一踩,载着顾辞往目的地开去,车上的电台正在播放最近的热单。 [从一个夜晚到下一个夜晚/风月有闲/全部都与你有关] [从一场秋天到另一场秋天/落叶纷飞/写尽思念的诗篇] [我不关心这个世界有多匆匆/也不关心疾病与疼痛] [只在意十四岁的你/十四岁的雨/十四岁的约定] [一朝离别/千山无阻/年少赤忱/可抵万难] …… 司机透过车内视镜悄悄打量顾辞:“小先生,我看你眼熟,长相也精致,不会也是娱乐圈艺人吧?” “啊……不是不是。”顾辞惶恐地否认,“您认错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 顾辞这忙着否认的模样倒更加深了司机的怀疑,不过他也可以理解顾辞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便没有再追问,扯开话题闲聊:“之前我也载到一个顶流艺人,你猜是谁?姜燃!就是这首歌的原唱!” “他开始也戴着口罩不愿意承认,不过后来还是跟我合影了,真接地气啊!” 顾辞赞同道:“其实我也挺喜欢他的。” 很快到达霍氏集团门口,司机提醒顾辞带好随人物品,看着恢弘气派的集团总部大楼才想起为什么觉得顾辞眼熟。 ……这不是之前新闻上铺天盖地传的霍氏老总的爱人嘛! 顾辞走进霍氏集团,刚想在门口做来访登记,不想前台的工作人员看到他后立刻站了起来:“顾、顾先生!” 周围尽是注目,顾辞也不知道怎么大家都那么大的反应,只好道:“您好,我做个来访登记。” “您哪还需要登记呀?那是外来者,您不一样。稍等,我马上给苏助理汇报。”前台工作人员立即拿出对讲机,很快,苏俨亲自下来,引着顾辞上楼。 顾辞觉得未免有些兴师动众了,但苏俨看出了他的想法,道:“您不用拘谨,要是不来接您,霍先生会更生气的。” 顾辞捕捉到了要点:“他在生气?” 苏俨垂下眼为他拦住电梯门,待他走进去,低声说:“关于私生子和内鬼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顾辞问:“那为什么还要生气?” 苏俨答道:“有人触了他的逆鳞。” 顾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走进霍闻渊的办公室:“苏助理,你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等就可以。” 苏俨给他端了杯果汁就自觉地离开了。顾辞坐在沙发上,被霍闻渊办公桌上的相框吸引目光。 ……怎么还是他的照片! 顾辞对此深感无奈,拿出手机想给他发消息,想到苏俨说他正在生气,又及时按耐住。 算了,等他出来再问问情况吧。 结果等了一下午,霍闻渊也没回来,最后顾辞直接抱着沙发上的抱枕睡着了,还是察觉到有人给他盖被子才醒过来。 顾辞揉了揉眼睛,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你忙完了?” “嗯。”霍闻渊蹲在他的面前,“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累了吗?” 顾辞摇头:“没有啦,现在精神了。” “听苏助理说你事情已经解决了?怎么你还在生气?” 霍闻渊无言:“是苏俨说的?” 顾辞怕他怪罪苏俨,连忙拉了拉他的西装衣角:“你别怪他啊,我问的。” 他往旁边坐了坐,拍了拍身边的沙发:“来,坐下给我说。” 霍闻渊坐在顾辞旁边,搂住他的肩膀,缓缓道:“身份我们已经查到了。十年前制造那场车祸的,大大小小竟然涉及了一百多个人,霍骁当年都已经打理了,但还是漏了一个主谋的徒弟,就是他。” “为了复仇,他和觊觎霍家的勾结,假冒爷爷私生子的儿子,还企图通过这种手段从你下手,好在这招并不管用。” 顾辞忽然对应上:“那个人……我是不是见过?” 就在Equinox酒吧那晚,那个穿蓝色西装的男人。 “对。”霍闻渊印证了他的猜想,“死到临头,人赃俱获,他居然还能猖狂。” 会议室里,那人笑得极为肆虐,先是把霍骁给问候了一通,接着居然开始肖想顾辞。 “啧啧,霍闻渊,该说不说你还真是好福气……那种小美人艹起来肯定很爽吧?你喜欢男人怎么没把霍骁气死?” “那小美人也真是,视频证据也有,怎么就不相信是霍骁对他爸动的手?没意思。要是主动拨通了我的电话该多好哈哈哈哈哈,我一定好好疼爱他一番……” 霍闻渊转动手腕,狠狠挥拳。 这段经历他没有告诉顾辞,有些过程,顾辞并不需要知道。 “那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顾辞靠着霍闻渊的肩膀,“你最近是不是有空了?比如……明天的生日可以一起过吧?” “辞辞。”霍闻渊亲昵地叫他的名字,“最近都有空陪你,包括……陪你回家,还有见你爸爸妈妈。” 顾辞笑:“还是先陪你回霍家再说吧!霍叔叔和封叔叔该催促了。” 再度回到霍家,顾辞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怎么说呢……十四岁的时候,他孤身一人而来,内心充满了惶恐与不安,生怕被霍家的人赶出来,可现在……他们没有赶他走,他也真真正正成了他们的家人。 “小辞,少爷,快来!”封管家依旧提前站子门口等他们,一切都没有变,顾辞刚下车,霍闻渊就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顾辞小声提醒:“封叔叔还在呢。” 霍闻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霍骁在也没事。” 顾辞:“……” 走进大厅,霍骁正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看电视,上面还是新出的权谋古装剧,这一幕简直让顾辞刷新了对霍骁的认知。 ……这还是早前电视上新闻里出现的霍骁吗? 他居然还会看电视剧? “小辞,快过来。”霍骁朝他打招呼,“这两个男演员演技不错,来一起看看。” 顾辞和霍闻渊对视,刚想过去,被霍闻渊拦住:“自己看电视还要拉上别人,真烦人。” “别这样。”顾辞小声制止他,“我也好久没看电视了,陪霍叔叔看看。” 他坐到霍骁旁边的沙发上,却听见很霍骁突然地问了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顾辞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啊?霍叔叔您说什么?” “结婚啊。”霍骁说,“趁我还在,把婚结了。” “虽然不在位了,不过我还是有些财产的,等你们结婚,我把那些都给你,就当送你的新婚礼物。” 顾辞面露惶恐:“霍叔叔,这怕是不行,我不需要的……” “不需要就放着,但我是一定要给你的。”霍骁语气变得认真,“你是阿礼和阙辞的孩子,又是闻渊的恋人,得好好相待。” 顾辞尴尬地说:“那您也太信任我了……” “你不也信任我们?”霍骁反问,“之前视频的事我也听说了,闻渊想找我对质你还拦住了,就那么信任我?” “万一,真是我……” “您不会的。”顾辞笃定地打断了他。 “爸爸以前总是说,您和封叔叔是他最好的朋友,既然他把我托付给您,说明他绝对地信任您。” 霍骁都没料到顾辞会如此通透,一旁的封管家自得道:“看吧霍先生,我就说了,小辞对我们百分之百信任,毕竟……我们可是家人。” 顾辞笑得眉眼弯弯。吃了晚饭,他和霍闻渊牵着手在霍家散步,每一处地方都充斥着他们年少时的回忆。 “当时我就在这个花园里种花。”顾辞指着一处地方,“好不容易成功了,结果差点被你营养液淹死。” 霍闻渊道:“还好被你救回来了。” “那当然。”转念一想,顾辞又道,“不过……扯平啦。” “你把我养得也很好。” “你走的那天晚上……我就站在窗后看着你从这个门去停机坪。当时还抱有侥幸心理,觉得你马上就会回来。结果一年又一年过去,真的没有回来。” “以前你总会护着我,我想要的都会满足,不准任何人欺负我,现在想起来,我反而成了娇气的那一个。” “笨蛋。”霍闻渊点他的额头,“一个人胡思乱想这么多。” “娇气又怎么样?我就想把你养得娇气些,这样,就只有我养得起你。” 爱人如养花,同样,爱人也是私人占有。 他征询顾辞的意见:“明天,你陪我过生日,我陪你回顾宅吧?” 顾辞点头应下。 当晚,他们一同睡在顾辞以前的卧室。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某种心理羞耻,顾辞坐在上方,却怎么也不敢叫出声,宁可脸憋得通红,挂在霍闻渊身上呜呜咽咽,也不肯像平时那样放开。 “怎么不出声?”霍闻渊故意逗弄他,“宝宝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没、没有……”顾辞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怎么说呢……确实觉得有些奇怪。 以前霍闻渊到他这里不是聊天就是讲题,大家都是少年,结果现在长大了,在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干着……最近才熟悉的事,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但霍闻渊最喜欢干这种让他难以启齿的事,尤其是在以前挑灯夜读的课桌上,书架上的书都稀里哗啦地倒了下来,偏偏霍闻渊还不肯停下。 “宝宝,叫哥哥。” “唔……”顾辞难耐地弓起身,努力保持清醒,“你不是不想做我的哥哥吗?” 霍闻渊又开始享受厚乳拿铁:“我想听,乖宝,叫一句好不好?” 顾辞一声“哥哥”换来自己后悔的一整夜,计划在零点对霍闻渊说“生日快乐”的计划也成功泡汤。 再次醒来,已经将近中午。顾辞惊慌失措想要起床,结果被坐在床边的霍闻渊压了回去。 “这么急想去哪儿?” 顾辞瞪着他:“中、中午了怎么都不叫我?” 霍闻渊道:“你辛苦了一整晚,是该好好休息。” 顾辞:“……” “今天是你的生日!” 霍闻渊扬起唇:“那又怎么样?我的下午……当然,还有晚上,都属于你。” “来,给你换衣服,吃完午饭,回家看看。” 墓园里,顾辞抱着白菊花,和霍闻渊牵手而立。 他每年都会来祭拜他们,但不同的是,以前是一个人,现在,却是两个人。 “妈妈、爸爸,看看谁来了。”顾辞眼圈开始泛红,“这是闻渊,霍叔叔的儿子,现在是我男朋友啦。”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闻渊。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辞辞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爱护他、呵护他,尽我所能,尽我所不能,我会拼尽一切让辞辞幸福。” 顾辞忍不住笑道:“说得这么正式,像结婚宣言似的。” 然而,就在他转过身放在鲜花,刚准备取出给霍闻渊的生日礼物时,回过头,霍闻渊单膝跪在了地上。 顾辞惊呼一声:“闻渊?” 霍闻渊打开手中的丝绒盒子:“辞辞,今天当着叔叔阿姨的面,我想向你求婚。” “我爱你。从十年前开始就爱你。” “虽然经历了分离,浪费了八年的时光,但我无时不刻都在想念你。这一生,除了你,我什么也不要。” “你愿意……” “我愿意!”顾辞抹了抹眼泪,“闻渊,我愿意……” 泠风吹过,松树枝和白菊花都晃了晃,天空中开始飘落起白色的小冰晶,在这个初雪到来的日子,顾辞在父母的见证下,戴上了霍闻渊的求婚戒指。 霍闻渊故意开玩笑:“都答应和我结婚了,怎么在哭鼻子?” 顾辞忍不住小声抽泣:“你都求婚了,我感动一下不可以吗……” 谁能想到真的会和年少时冷冰冰的哥哥一起结婚啊……再说,动作搞得这么快干嘛?他的戒指还没送出去呢…… 霍闻渊轻快地笑了笑,将顾辞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撑起伞,向他倾斜,两个人亲密地贴在一起往回走。 直到穿过熟悉的街道,顾辞在自家院子门前停下,有些踌躇。 霍闻渊问:“进去看看?” 顾辞做好了心理准备,点头:“去看看吧。” 在踏入院子的一瞬间,他惊讶地驻足——本以为多年未住,院子早该是落败的景象,没想到不管是植物还是器物,从卧室到外院,都被人精心打理维护过,丝毫看不出常年未有人住的样子。 顾辞看向霍闻渊:“怎么这么整洁?” 霍闻渊道:“我已经让人每周定期打扫,里面的设备也焕新过,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随时都可以住。” 顾辞有些哽咽:“谢谢你,闻渊,真的谢谢。” 庭院中,那棵梧桐树依旧挺拔魁梧。 顾辞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把小锄头,在霍闻渊的注目下吭哧吭哧地挖:“封管家说,我爸在树埋了一坛酒,等我要结婚的时候挖出来,想不想看看?” 霍闻渊问:”女儿红?” “差不多吧,虽然我是男子,但也没什么区别。” 梧桐树下女儿红,唯愿爱子情意浓。 “我妈妈也留给我一个东西……我也是经蓝姨‘提醒’才想起。”顾辞取出酒,又开始从包里掏东西,神情紧张。 他用妈妈留给他的那块翡翠玉牌,打造了两枚玉戒。 顾辞打开戒指盒,也想学着霍闻渊那样单膝一跪,结果还没屈身就被霍闻渊捞了起来。 被制止下跪,顾辞有点委屈:“我、我也有戒指要送你。” 霍闻渊:“辞辞,不用跪,就这么给我带上也是一样的。” “……好吧。”顾辞拿出戒指,异常细致地戴在了霍闻渊的食指上。 ……现在人均手上两个戒指了。 “生日快乐闻渊,祝你快乐,不止生日。” 开始积雪的梧桐树枝桠下,顾辞踮起脚,亲吻霍闻渊的嘴唇。 霍闻渊一下一下地啄着他的唇,眼底满是爱人的模样:“有你在,我每天都很快乐。” 他们不关心这个世界有多匆匆,也不困于疾病与疼痛,只在意十四岁的彼此、下过的那些的雨、做过的那些约定。 还好,他们并没有走散。 一朝离别,千山无阻,年少赤忱,可抵万难。 [2025.7.27//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