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汉高祖,吾乃败家子》 第576章 毒士发威,舆论战争 尽管白狼王已经赌咒发誓,可惜大汉君臣依旧不为所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何况犬戎人从始至终,并没有彻底得到过刘盈的信任。 城头之上,蒯通那双毒蛇般的眼睛依旧冰冷地审视着白狼王,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最后价值。 刘盈则抱着胳膊,脸上那惯常的戏谑笑容淡去了不少,眼神变得深邃难明。 夜风吹过,卷起城下的血腥气和尘土。 白狼王跪在冰冷的土地上,伤口疼痛刺骨,心更是沉在无底深渊。 他将自己、将整个犬戎的未来,都赤裸裸地、卑微地摊开在这座冰冷的汉人城下,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每一秒的沉默,都如同凌迟。 终于,刘盈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却带着一种更沉重的份量。 “白狼王,你的血流得够多了,话也说得够多了。至于诚意嘛……” 大汉天子顿了顿,目光扫过白狼王和他身后伤痕累累却眼神倔强的亲卫。 “朕看到了几分。但活路不是靠跪出来的,更不是靠本王施舍的。” 刘盈向前一步,俯视着城下。 “本王可以给你,和跟着你冲出来的这些人,一个容身之所。” “但你们犬戎全族的活路,不在朕这里,也不在冒顿那里。” “在你们自己手里,在你们犬戎每一个百姓日后的选择。” 他的手指,缓缓指向了白狼王身后那片广袤、黑暗、危机四伏的草原。 “至于你提供的情报?” 刘盈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蒯先生自会好好验证。若属实,那冒顿单于的大帐,朕还真想去坐坐。” 刘盈不再看城下,转身对蒯通低语了几句。 蒯通微微颔首,那双冰冷的眼睛最后瞥了一眼跪在尘埃中、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白狼王,如同在看一件即将被使用的工具。 他挥了挥手,“陛下有令开侧门,放他们进来。搜身卸甲,单独关押,严加看管。那个叫阿古达的,脾气不小,先请去在下那里,喝杯茶,叙叙旧。” 沉重的侧门“嘎吱”作响,缓缓开启一条仅容数人通过的缝隙,露出里面幽深黑暗的通道,如同巨兽张开的、通往未知命运的口。 冰冷的汉军士兵手持长戟,面无表情地列队而出。 白狼王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血腥、尘土和绝望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 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在汉军士兵冰冷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那道门。 为了身后那些追随他杀出来的族人,为了那些眼巴巴盼着生机的族人老弱,更为了那虚无缥缈却必须抓住的日后希望,现在的他他别无选择。 平戎城,这座曾经代表绝望的土墙。 此刻,成了白狼王与其破碎部族,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囚笼与希望。 —— 平戎城内,某处被严密看守但还算干净的院落里,白狼王和阿古达正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 蒯通请阿古达喝的那杯茶,据当事人阿古达事后描述,味道极其诡异,像是掺了陈年马尿的黄连水。 喝下去后肚子里翻江倒海,脑子却异常清醒,被蒯通那双毒蛇眼盯着,连小时候偷看隔壁部落姑娘洗澡的事都差点秃噜出来。 好在蒯通似乎只关心冒顿单于那点事,问得极其刁钻细致。 几天后,蒯通拿着几卷写满字的竹简,一脸孺子可教的满意表情离开了。 白狼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这位毒士要用那些情报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很快,朔方城周边,乃至更远的草原上,开始刮起一股妖风! 那是蒯通精心策划、无孔不入的八卦风暴! 大汉天子的原话是:“利用冒顿的劣迹,瓦解其联盟,动摇犬戎等部追随之心”。 到了蒯通这里,直接被他升华或者说扭曲成了——“无所不用其极、怎么膈应人怎么来、务必让冒顿在草原上社会性死亡”的超级狗血八卦大放送! —— 犬戎部落。 几个操着纯正草原口音、一脸“我超懂”的“资深货郎”,开始活跃在那些犹豫观望的犬戎部落边缘。 他们卖的东西很杂,但核心业务是——免费赠送劲爆单于秘闻! “哎,这位勇士,买块盐巴不?买盐送‘单于秘史’啦!” 货郎甲神秘兮兮地拉住一个犬戎汉子,“知道为啥冒顿单于那么喜欢穿金戴银吗?那是心虚!掩盖他弑父夺位的血腥味儿!” “当年他爹头曼单于,那可是响当当的汉子!结果呢?冒顿这小子,为了上位,亲手把他爹灌醉了,然后……啧啧啧,塞进装马粪的皮口袋里,让马活活踩死的!” “哎呦,那叫一个惨哦!听说头曼单于临死前还喊‘儿啊,爹的羊奶酒还没喝完呢’!” “你说这冒顿,还是人吗?畜生啊!” 货郎说得唾沫横飞,绘声绘色,还附带动作表演,仿佛他就在现场当马粪口袋。 一众犬戎汉子听得脸色发白,手里的盐巴差点掉地上:“真……真的假的?这么狠?” “千真万确!” 另一名恰好路过的货郎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这还不算完!他对亲儿子更狠!那个叫孤厥的长子,知道吧?多好的人啊!” “就因为他爹老冒顿看上了孤厥心爱的一匹小母马,那马才三岁! “结果老冒顿……哎呦我都不好意思说!他……他居然把那小母马给……给那个啥了!” “孤厥王子气疯了,拔刀就要砍他爹,结果被冒顿单于的亲卫按住,现在还被关在狼圈里,天天啃生骨头呢!” “你说说,连儿子的马都不放过,这老东西还是人吗?” 若是刘盈听到这些流言蜚语,肯定会当场懵逼。 谁能知道蒯通巧妙地把“冒顿强占儿子阏氏”的史实,直接降维打击成了“强占三岁小母马”,谁知这一招效果拔群! 部落内的犬戎汉子们彻底懵了,三观受到了毁灭性冲击! “连儿子的马都不放过?还……还是三岁的?” 众人他想象着那个画面,胃里一阵翻腾。 呕! 第577章 冒顿单于,厚颜无耻 犬戎部落。 除了一众资深货郎外,蒯通还以重金(几袋盐巴)聘请了几个草原上快饿死的、五音不全的吟游诗人,教给他们所谓的单于史诗。 “哎~~~呀!那贺兰山的风啊~~~呼啦啦地吹~~~吹不散冒顿的心黑~~~黑得像锅底灰~~~!” “他爹的头曼啊~~~喝酒正开怀~~~亲儿子递上马奶酒~~~里面下了蒙汗药~~~!” “塞进马粪袋~~~马蹄踏成泥~~~亲爹的惨叫~~~他当安眠曲~~~!” “他的儿孤厥啊~~~有匹小骏马~~~毛色如雪白~~~年龄才三岁~~~!” “老畜生冒顿啊~~~见色就起意~~~不顾人伦纲常~~~强行那啥了它~~~!” “可怜的孤厥啊~~~拔刀要弑父~~~却被亲卫按在地~~~关进狼圈啃骨头~~~!” “这样的单于啊~~~怎能跟从他?跟着他西迁啊~~~小心你家羊!” “八十岁老母羊~~~三岁小羊羔~~~统统都难逃~~~老色狼的魔爪~~~!” 这跑调跑到姥姥家、歌词又极其惊悚的史诗,如同魔音灌耳,在部落营地边缘日夜回荡。 部落里的老人听得直摇头叹气:“造孽啊!真是造孽!” 小孩们则惊恐地抱着自家的小羊羔,生怕被冒顿单于抢走。 妇女们更是聚在一起,忧心忡忡:“天哪,连三岁的马都不放过?那我们部落的小羊羔、小牛犊,还有我们自己,去了西域岂不是羊入虎口?” 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在整个犬戎部落蔓延。 如果仅仅是抹黑,蒯通也不配被称之为毒士。 这厮当然不会放过白狼王这个正面典型,他当即派那些货郎在部落里散播。 “知道为啥白狼王要投汉吗?那是被逼的!” “冒顿那老贼,不仅想霸占他们的草场,还想霸占白狼王他八十岁的老祖母!” “说是要尝尝岁月的味道!白狼王孝顺啊,宁死不从,这才带着兄弟们杀出一条血路!” “看看人家现在!在平戎城里,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大汉天子仁义啊!给他们住暖和的大房子(实则关押的院子),顿顿有热乎的粟米饭和炖肉(看守的伙食确实比他们啃干肉强),还有汉人的医师给看病!” “白狼王手下那个受伤的阿古达,听说都快不行了,汉人的神医几针下去,你猜怎么着?” “嘿!活蹦乱跳,还胖了一圈!比跟着冒顿单于吃风沙、担心自家牲口被老色魔惦记强一万倍!” 这些消息半真半假,充满了夸张的细节,却精准地戳中了那些犹豫犬戎人的痛点——生存,安全,以及对冒顿人品的极度不信任! 整个犬戎部落关羽八卦传播速度,快过最快的骏马。 短短数日,冒顿单于弑父、虐子、连三岁小母马和八十岁老母羊都不放过的光辉事迹,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蝇,飞遍了每一个犹豫的犬戎帐篷。 原本被西域福地许诺煽动起来的热血,迅速冷却甚至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怀疑和恶心。 “跟着这样的单于去西域?我怕还没到地方,我家那几只老母羊就……就……” 一个犬戎汉子抱着自家瑟瑟发抖的老山羊,一脸悲愤。 “是啊,连亲爹亲儿子都下得去手,我们这些外人算什么?炮灰都算不上,顶多算他一时兴起的玩物!” 另一个汉子忧心忡忡。 “白狼王虽然投了汉人,但至少是为了族人拼命,听说汉人待他们还不错?至少不用担心牲口被糟蹋!” “要不,咱也别去西域了?再观望观望?或者去投奔白狼王?” 原本准备启程追随冒顿西迁的犬戎部落,纷纷停下了脚步。 他们扎在原地,人心惶惶,互相传递着各种添油加醋的恐怖八卦,看向冒顿使者方向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难以言喻的鄙夷。 平戎城内,蒯通向刘盈汇报战果,面对犬戎人那副古井无波的死人脸,早就被之前的猥琐模样取代。 “陛下,动摇人心之策,略有成效,您这找舆论战果然厉害!” “冒顿弑父、虐子,祸害羔羊牲畜等事迹,已广为人知。犬戎诸部,西迁之心已散,现如热锅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刘盈正研究着沙盘,闻言差点把代表匈奴骑兵的小木人捏碎。 大汉天子嘴角抽搐,强忍着爆笑的冲动。 “蒯先生啊,你这略有成效,是不是太谦虚了点?” “朕让你说说他杀爹抢儿媳的事,没让你连人家对三岁小母马的‘特殊癖好’都编排出来啊!” “还有那八十岁老祖母……你这也太……” 刘盈实在找不到词形容了,只能说被蒯通盯上,算冒顿单于倒霉! 蒯通眼皮都没抬一下,毫无心理压力,淡然道:“陛下明鉴,舆论如刀,刀锋须利,切口须奇。” “寻常劣迹,如隔靴搔痒。唯有使其声名狼藉至人畜共愤,方能收奇效。” “至于细节嘛,增添些许艺术加工,无伤大雅。效果,才是关键!不看过程看疗效嘛!” 刘盈看着沙盘上,代表犬戎部落那些停滞不前的标记,又想想冒顿此刻可能已经气绿了的脸,终于忍不住拍案狂笑起来。 “哈哈哈!好一个艺术加工!蒯通啊蒯通,你这把毒刀,真是杀人不见血,诛心于无形!高!实在是高!” 窗外的白狼王,隐约听到刘盈的大笑和“八十岁老祖母”、“三岁小母马”等零星词语,再联想到最近听到的风声,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 他扶着墙,内心在咆哮: “蒯通!你这个老毒物!我跟你没完!我犬戎王室的清誉啊……全毁了!” 但同时,一丝诡异的希望又在心底升起,或许,这种下三滥到极致的招数,真能救他的族人? 想到此处,白狼王心情复杂得想吐血。 尤其是大汉君臣,还在思考更损,更毒,更有疗效的计策! 第578章 八卦连弹,气血攻心 犬戎部落。 冒顿单于最近很烦躁。非常烦躁。 那种烦躁,不是攻城失败的恼羞成怒,也不是被刘盈戏耍的咬牙切齿,而是一种如同掉进了粪坑还被人围观拍照的、深入骨髓的恶心和憋屈! 他骑着心爱的战马巡视那些尚未完全掌控、人心浮动的犬戎部落。 按照以往,伟大的冒顿单于驾临,牧民们应该匍匐在地,献上最肥美的羔羊和最醇香的马奶酒,眼神里充满敬畏与狂热。 可现在? 只要冒顿单于一靠近,原本在帐篷外玩耍的孩童,像受惊的兔子,“嗖”地一下窜回帐篷。 紧接着就传来妇人压低的、惊恐的叮嘱:“快!把咱家那只刚断奶的小羊羔抱进来!藏好!千万别让外面单于看见!” 一个正在挤奶的老阿妈,抬头看见他,浑浊的老眼里瞬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鄙夷? 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破旧的皮袍领口,仿佛冒顿会对她那布满皱纹的脖子产生兴趣似的,然后慌慌张张地端起奶桶,躲进了帐篷,那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个老人! 更让冒顿差点当场脑溢血的是,他路过一个羊圈时,一个犬戎汉子正对着圈里几只瑟瑟发抖的老母羊唉声叹气。 “唉,老伙计们,你们可得挺住啊!听说西域那边连八十岁的羊都不放过!太……太不是东西了!” 那汉子一抬头看见冒顿,脸色“唰”地白了,眼神躲闪,嘴里还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对了,好像连马也不放过!” 冒顿单于:“???” 他强忍着拔刀砍人的冲动,努力挤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对着旁边一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犬戎头人说道:“牧民们似乎对本单于有些误会?西域水草丰美,本王带大家去享福,他们为何如此忌惮?” 那头人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冒顿单于。 “这个……伟大的单于,牧民们愚昧都是些无聊的闲话,说您比较博爱?连……连三岁的牲畜都……都……” 他说不下去了,额头上冷汗涔涔。 “砰!” 冒顿单于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血直冲天灵盖,眼前金星乱冒,耳边仿佛同时响起了一万只跑调的草原“吟游诗人”在用破锣嗓子吼着“老色狼的魔爪~~~”。 他身体晃了两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在亲卫惊恐的目光中,这位曾经弯弓射大雕、威震草原的霸主,竟活生生气得两眼一翻,直挺挺地从他那匹雄骏的战马上栽了下来! “单于!” “快!快叫巫医!” “先给他两嘴巴子,看看是不是装晕!” —— 大帐之内。 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 冒顿单于悠悠醒转,脸色由白转青再转黑,活像个调色盘。 他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听着心腹将领们汇报那些如同瘟疫般蔓延、越来越离谱的流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要把蒯通那老毒物生嚼了。 “弑父?老子那是为了草原的未来!头曼那老糊涂只知道喝酒玩女人!” “虐子?孤厥那逆子勾结外人想夺位!关他几天狼圈怎么了?老子当年被他爷爷关过豹笼!” “强占三岁小母马?放他娘的……咳咳!” 冒顿单于气得差点又背过气去,“那是孤厥的阏氏!一个漂亮女人!老子……老子那是为了让那女人感受父爱!这是草原传统!懂不懂?!” “什么?还有八十岁老母羊?我……我……” 冒顿单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帐外,声音都变调了。 “刘盈!蒯通!老子与你们势不两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一通咆哮发泄后,冒顿单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流言这玩意儿,只会越描越黑。 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批犬戎人弄走,离开凉州这个被汉人毒舌污染的地方! “不能再拖了!” 冒顿单于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所有愿意追随本王的犬戎部族,即刻拔营西迁!告诉他们,西域的福地就在眼前,到了那里,牛羊遍地,水草丰美,再无汉人筑城之忧!本王将亲自带领他们,开创新的辉煌!”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慷慨激昂,仿佛刚才那个被气晕的不是他。 心腹将领犹豫道:“单于,那些流言……” “愚蠢!” 冒顿单于低吼:“到了西域,天高地远,远离汉人的毒舌,时间久了,谁还记得那些屁话?更重要的是……” 他脸上露出一丝极其阴险、极其冷酷的笑容。 “等他们到了西域,身处陌生之地,四面皆敌,除了紧紧依附本单于,他们还能依靠谁?” “到时候,他们庞大的部族,就是本单于取之不尽的兵源!” “他们的青壮,就是本单于重夺草原,南下中原最好的炮灰!” 冒顿单于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犬戎人为了在陌生的西域立足,只能拼命为他打仗。 死了一批?没关系,他们部落里还有更多! 用犬戎人的血,为他冒顿铺就踏平中原大汉的霸者之路! 这可比在凉州,跟刘盈那个混账死磕划算多了! 这哪里是带他们去享福?分明是驱赶着一大群待宰的肥羊,去为他撞开重夺草原的大门! “传令各部!” 冒顿单于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明日启程,不得延误!凡迟疑观望者……视为背叛草原,格杀勿论!” “告诉他们,这是最后的机会!错过西域福地,就等着在汉人的土墙下饿死、冻死,或者被那个下流的刘盈抓去……抓去当苦力修城墙吧!” 意识到自己差点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冒顿单于赶紧改口。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在冒顿的武力威胁和“西域福地”的最后诱惑下,大部分犹豫的犬戎族人还是选择了拔营,带着对未来的一丝渺茫希望和对身后流言的深深恐惧,汇入了西迁的滚滚洪流。 帐内。 冒顿单于看着地图上西迁的路线,嘴角那抹阴冷的笑容越发明显。 “走吧,你们这群炮灰!用你们的血肉,去为本单于试探汉人的刀锋。” “等你们流干了血,本单于会仁慈地接收你们剩下的女人、孩子和牛羊……当然,还有你们用命换来的土地!” 冒顿单于仿佛已经看到,犬戎人的尸骨铺满了夺回草原的道路。 他的金帐,将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俯瞰着新的疆域。 至于白狼王那个叛徒和刘盈那个毒舌? 哼,等他在西域养精蓄锐,整合了这些炮灰的力量,再回来跟他们算总账! 第579章 犬戎迁徙,汉军截胡 平戎城的城头上,刘盈正拿着个单筒望远镜,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如同蚂蚁搬家般西迁的犬戎队伍,嘴里还叼着根草茎。 “啧啧,老狼崽子跑得挺快嘛。” 刘盈捅了捅旁边一脸阴沉的蒯通,“先生,你的艺术加工,效果拔群啊!看把他们吓得,跟后面有鬼追似的。” 蒯通在外人面前,又恢复成冷血毒士的模样。 “驱犬入笼罢了。西域,非福地,乃死地。冒顿欲以犬戎为柴薪,点燃他的野心之火。殊不知,柴薪烧尽之前,亦可能反噬。” “反噬?” 刘盈挑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那多没意思。先生,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帮那些可怜的柴薪,给他们递把趁手的柴刀?顺便给冒顿单于的西域福地之旅,再添点惊喜?” 蒯通那双毒蛇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 “陛下的意思是?” “嘿嘿!” 刘盈笑得像只阴谋得逞的狐狸,“西域那边,可是月氏的地盘,朕的师母可是月氏王!咱们也派几个资深货郎过去!” “提前给他们讲讲冒顿单于‘关爱小动物’和‘尊老爱幼’的感人故事!顺便推销一下我们汉家特产的防狼喷雾?” 蒯通只能强忍着没有憋笑,一旁的白狼王则忧心忡忡。 “陛下,可不能让我的族人被迁徙到西域啊!” “放心,朕心中有数,既然答应做朕的子民,朕不会不管!” —— 西迁的队伍如同一条臃肿疲惫的巨蟒,在秋日枯黄的草原上缓慢蠕动。 犬戎人的牛羊混杂着哭闹的孩童、步履蹒跚的老人,气氛压抑而绝望。 冒顿单于的匈奴骑兵作为督战队,冷漠地游弋在队伍外围,眼神警惕,更像是在看守一群待宰的牲口。 突然,沉闷的地平线尽头,如同闷雷滚过! 紧接着,是无数马蹄敲打大地发出的、令人心悸的轰鸣! 一面赤红的“汉”字大旗率先刺破烟尘,如同燎原之火,引领着钢铁洪流席卷而来! “敌袭!是汉军!” “列阵!保护单于!” “小心汉军的连弩!” 匈奴骑兵的嘶吼,瞬间被淹没在更大的混乱和恐惧的尖叫中。 只因汉军的进攻,极其精准且富有层次! 一队剽悍的汉军精骑,如同最锋利的箭矢,在李广的亲自率领下,无视庞大的犬戎部族,目标直指队伍核心——冒顿单于! 李广须发戟张,手中长刀如电,所过之处,试图阻挡的匈奴骑兵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枯草,纷纷落马。 大汉飞将口中暴喝如雷:“挡我者死!冒顿老儿!李广在此!速来受死!” 紧随李广之后,数支汉军轻骑分队,如同灵活的游鱼,迅速切入庞大的迁徙队伍与外围匈奴督战队之间,将他们强行分割开来! 这些汉军骑兵纪律严明,刀锋只指向那些穿着匈奴服饰、手持武器抵抗的士兵,对惊慌失措、抱头蹲伏的犬戎老弱妇孺则秋毫无犯,甚至大声呵斥:“犬戎百姓勿慌!蹲下!不伤尔等!” 就在这混乱的漩涡中心,一个异常醒目的身影出现了! 白狼王不知何时已混入迁徙队伍,此刻带着十几名同样伤痕累累却眼神决绝的亲卫,如同礁石般站在一辆堆满杂物的牛车上,声嘶力竭地呼喊,声音盖过了战场的喧嚣! “族人们!看看你们的周围!看看冒顿的骑兵在做什么?!他们不是在保护你们!他们是在驱赶你们去送死!去当炮灰!” “西域福地?那是谎言!是陷阱!离开了我们世代生息的故土!到了西域,人生地不熟,四面皆敌!我们拿什么立足?” “只能像狗一样依附冒顿!我们的青壮会被他源源不断地送上战场,去填西域人的沟壑!直到我们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们的孩子,将世世代代做匈奴人的奴隶!永无出头之日!” 白狼王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那些本就惶惑不安的犬戎人心上。 他们看着周围冷漠的匈奴骑兵,看着汉军只杀匈奴人却放过他们,再联想到那些关于冒顿“连三岁马驹都不放过”的恐怖流言……动摇如同瘟疫般蔓延。 “别信他的!他是叛徒!” 被冒顿单于收买的犬戎头目试图辩解。 “叛徒?” 白狼王怒目圆睁,指着那些被汉军骑兵保护在身后的犬戎老弱妇孺! “我若是叛徒,汉军为何不杀我族人?为何只杀匈奴?!” “看看大汉的军队!陛下已经亲口答应,只要放下武器,归顺大汉,既往不咎!给我们划出草场,让我们休养生息!” “以后,我们就是大汉子民!受大汉律法保护!我们的孩子,能读书识字,能堂堂正正做人!不用再当炮灰!不用再当奴隶!” 白狼王怒指真正的叛徒,“你们还要跟着这个弑父虐子、人面兽心的老畜生去西域送死吗?!” “妖言惑众!纳命来!” 一声暴怒到极致的嘶吼,如同炸雷响起! 冒顿单于终于摆脱了几名汉军骑兵的纠缠,他双眼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疯兽,催动身下战马,手中沉重的长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不顾一切地朝着牛车上的白狼王劈来! 这一刀蕴含着他所有的怒火和杀意,势要将这个坏他好事的叛徒连同牛车劈成两半! 白狼王知道自己不是冒顿单于的对手,但他为了族人,宁可舍弃自己的性命! “哼!老匹夫!你的对手是在下!”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银光如同九天惊雷,后发先至! 李广竟在乱军之中,精准地捕捉到了冒顿单于的杀机,策马狂飙而至! 手中那把饮血无数的长枪化作一道匹练,不闪不避悍然迎向冒顿的长刀! 铛!铛!铛!铛!铛! 电光火石之间,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彻战场! 双方已然交手五招! 李广硬撼,震得冒顿手臂发麻! 随即枪锋诡异上撩,直削冒顿手腕,逼得他狼狈回防! 第三招,李广长枪势如狂风骤雨,压得冒顿金刀几乎脱手! 枪刃擦着冒顿的头皮掠过,削断了他几缕花白头发! 第五招李广枪头反拍,重重砸在冒顿的护心镜上! “噗!” 冒顿单于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传来,胸口剧痛,气血翻涌,差点又是一口老血喷出!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战神般的小将,那狂暴的杀气、精妙的枪法、以及那五招之内将他彻底压制的恐怖实力! 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个李广,比传言中更加可怕! 刘盈已经狡诈如狐,为何上天又赐给他如此猛将! 第580章 仓皇逃窜,单于慢走 就在冒顿被李广这五刀打得心惊胆颤、气息不稳之际,战场形势再次剧变! 呜——! 低沉雄浑的号角声从侧翼响起。 一支沉默如山、甲胄鲜明的汉军重步兵方阵,如同移动的钢铁森林,在“周”字大旗下,由周亚夫亲自指挥,以无可阻挡的压迫感,缓缓推进! 他们目标明确,那些被汉军轻骑分割出来、聚集在一起、茫然无措的犬戎老弱妇孺和部分动摇的青壮! 他们没有发起冲锋,只是稳步推进,长戟如林,盾牌如墙,散发出冰冷、肃杀、却并非毁灭性的气息。 汉军的意图昭然若揭,包围,隔离,保护或者说是控制! 周亚夫端坐马上,面容冷峻如铁石,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整个战场。 他的部队行动精准,配合无间,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将混乱的战场切割成清晰的区块。 他的出现,代表着汉军对这片区域的绝对掌控即将完成。 冒顿单于捂着发闷的胸口,看着被李广死死缠住无法脱身。 看着自己外围的督战队在汉军分割下节节败退,看着周亚夫那支钢铁方阵即将合围犬戎部众的核心。 再看看那些犬戎人看向他时,眼中最后一丝希冀彻底熄灭、只剩下恐惧和怨恨的眼神! 冒顿单于瞬间做出了最冷酷、最符合他枭雄本性的决定! “族人们!随我撤!” 冒顿单于用尽力气嘶吼,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却无比决绝! 他猛地拨转马头,不再看那些被抛弃的犬戎部众一眼,甚至不顾还在与汉军缠斗的部分匈奴士兵。 冒顿单于带着最核心、最能打的金帐骑兵,如同丧家之犬般,朝着尚未被合围的方向,头也不回地亡命狂奔! 在他眼中,这些不能上马打仗、只会拖累速度的犬戎老弱妇孺,和那些散乱的牛羊一样,都是可以随时丢弃的累赘! “单于,他跑了?!” “他真的丢下我们了!” “骗子!恶狼!他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他只想让我们去西域当炮灰啊!” 当看到冒顿单于毫不犹豫地抛弃他们,带着精锐独自逃命时,所有残存的幻想彻底破灭! 巨大的失望和悲愤如同决堤的洪水,淹没了这些被抛弃的犬戎人。 尤其是那些老人、妇女和孩子,他们看着冒顿绝尘而去的背影,再看看眼前虽然刀枪林立、却并未伤害他们的汉军方阵,以及牛车上那个为了他们而浴血呼号的白狼王。 “大王!”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颤巍巍地跪下,朝着白狼王的方向痛哭失声。 “我们……我们听大王的!” “投汉!我们投汉!求汉军给我们一条活路!” “我们也可以爱大汉!” 如同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犬戎人丢掉了手中象征性的武器,朝着周亚夫的方阵,朝着白狼王的方向,哭泣着跪拜下去。 绝望的迁徙之路,终于在这一刻,拐向了未知却似乎蕴含着一丝微光的归途。 战场边缘,刘盈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轻轻拍了拍城垛:“李广果然没让朕失望,五招吓破老狼胆!” “周亚夫不动如山,围而不攻慑人心!” “白狼王这小子,阵前演说,煽情效果满分!嗯,这场劝降大戏,导演得还不错。” 说罢,刘盈转头看向旁边,依旧表现的一脸阴沉的蒯通。 “先生,接下来,该你上场了。好好‘安抚’一下我们这些新来的‘大汉子民’,顺便把冒顿单于在西域养精蓄锐的美梦,彻底给他搅黄!” 蒯通微微躬身,毒蛇般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将军放心,西域诸国的货郎,早已在路上。定让冒顿单于的福地,变成他的葬身之地。” —— 平戎城。 新划出的安置区,人声鼎沸,牛羊嘶鸣,混合着汗味、奶腥味和迷茫不安的气息。 成千上万的犬戎老弱妇孺,挤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眼神空洞,对未来充满恐惧。 刘盈大手一挥,充满信任地将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刚刚立下舆论奇功的蒯通。 “蒯先生!安抚人心你最在行!务必让他们感受到我大汉的温暖!尽快融入我大汉生活!” 刘盈想象中的温暖,可能是蒯通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把投奔大汉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让犬戎人感激涕零。 蒯通领命,眼神依旧古井无波,只是微微颔首:“陛下放心,臣定让他们……刻骨铭心。” 他理解的刻骨铭心,显然和大汉天子不太一样。 蒯通接手之后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把所有犬戎青壮,包括半大孩子按什伍编制,天不亮就吹号集合,绕着安置区跑步,美其名曰——强健体魄,融入汉家纪律。 一群习惯了睡到日上三竿的草原汉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个半大孩子直接跑吐了。 老太太们看着自家孙子累得像条狗,心疼得直掉眼泪:“这比冒顿赶我们去西域还累啊!” 蒯通虽为毒士,却拥有洁癖,他是在无法忍受安置区的脏乱差。 毒士亲自带队,挨家挨户检查卫生。 看见有家门口堆了点牛粪,这种情况对牧民而言实属正常。 蒯通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污秽不堪!有碍观瞻!扣分!罚扫安置区主干道三天!” 看见一个小孩擤鼻涕没用手帕,直接用袖子擦了擦,蒯通眼神冰冷:“不讲卫生,传播疫病!罚其母背诵《公共卫生条例》十遍!” 条例是蒯通刚编的,足有二十条。 一时间,安置区鸡飞狗跳,人人自危,看见蒯通的灰色布袍就跟见了鬼似的。 “蒯先生啊,您是不是曲解了咱们陛下的意思?” 琼布善意提醒道:“陛下是让他们忠心耿耿,可不是现在这般……” 蒯通对此,却并不在意。 “别的不说,你就说是不是刻骨铭心吧?” “至于陛下那里,我自然有话应对,你放心便是!” 蒯通随后挤出一丝笑容,“晚上他们睡得太早,这哪能行?” 第581章 蒯通快走,左车接手 平戎城。 自从犬戎部落投降,蒯通接手改造任务后,这里就变了天。 蒯通觉得光搞卫生和跑步不够,思想也得跟上。 他组织“夜校”,亲自授课。 内容是从刘盈那偷师而来的——《论冒顿单于的十宗罪及其对草原生态的破坏性影响》和《汉家农耕文明的优越性与放牧生活的历史局限性》。 他用他那毫无起伏、催眠效果十足的语调,对着下面一群听得昏昏欲睡、连汉话都半懂不懂的老弱妇孺,滔滔不绝地分析土壤墒情、轮作休耕、粪肥堆沤…… 一位老者实在撑不住,鼾声如雷。 蒯通冷冷一指:“此人思想懈怠,罚抄‘精耕细作’一百遍。” 旁边负责记录的文吏小声提醒:“先生,这人他不识字啊……” 蒯通身为谋士,自然懂得变通。 “那就画一百个圈!” 同时,为了加速汉化,以及民族认同感,蒯通下令所有犬戎人必须改汉名。 他亲自操刀,取的名字机具蒯氏风格。 叫“巴特尔”(勇士)的壮汉,被赐名“蒯忠勇”。 叫“其其格”(花儿)的小姑娘,被赐名“蒯德馨”。 叫“苏和”(斧头)的老头,被赐名“蒯守拙”。 最离谱的莫过于,一个叫“特木尔”(铁)的憨厚小伙,被蒯通认为“缺木”,赐名“蒯森森”! 整个安置区内,弥漫着一股生无可恋的“蒯”味。 即便是初来乍到的犬戎百姓,也会私下吐槽。 “这名字取得比冒顿还难听!” “感觉像被下了咒!” “大家伙都姓蒯,岂不是成了他蒯通的孝子贤孙?!” 短短三天,安置区怨声载道,妇孺哭声一片。 几个胆大的老妪,组团跑到府衙哭诉。 “陛下啊!求求您让那位蒯大人收了神通吧!我们宁愿回草原被狼叼走,也不想被他逼着画圈圈和叫‘蒯德馨’了啊!” “陛下明鉴啊!他叫俺蒯森森,现在族人们都叫我恶心心!” “还请陛下为我们做主啊!取汉人名字没问题,只要不姓蒯就行!” 安置区内部甚至有谣言传出,蒯通其实是冒顿派来的卧底,专门用这种方法逼他们谋反! 刘盈听闻汇报,差点把刚喝下去的凉茶喷出来。 “咳咳咳!这都什么玩意儿?!” “画圈圈?蒯忠勇?蒯森森?!蒯通!你这是在安抚人心还是在制造人彘啊?!” 刘盈赶紧带着郑茂、李左车等人来到安置区。 安置区眼前的景象,让刘盈哭笑不得。 一群犬戎人蔫头耷脑地在蒯通冰冷目光注视下,用树枝在沙地上歪歪扭扭地画圈。 几个被罚扫大街的青壮,扫得尘土飞扬,一脸悲愤。 一个叫“蒯德馨”的小姑娘,正哭得撕心裂肺,死活不肯承认这个名字。 “停!都给朕停下!” 刘盈一声大吼,震得蒯通都抬了抬眼皮。 “蒯先生!” 刘盈皱眉问道:“朕让你送温暖,不是送冰窖!” “让你搞融合,不是搞军训!” “让你取名字,不是取法号!你这简直是恨其不争,欲将其逼疯啊!” 刘盈指着那些可怜巴巴的犬戎百姓,无奈道:“看看!他们被你吓的!朕好不容易把他们从冒顿单于的火坑里拉出来,你又要把他们推进你自己的毒坑?” 蒯通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吐出一句:“玉不琢,不成器。此辈散漫无纪,野性难驯,非雷霆手段,无以……” 话音未落,便被刘盈直接打断。 “停停停!你的雷霆手段留着对付冒顿!” 刘盈大手一挥:“这里换人了!李左车!李先生!您来接手!务必用您那如春风化雨般的仁德,感化咱们的子民!” 须发皆白、面容慈祥的李左车笑,呵呵地接过了这个“烂摊子”。 只要刘盈信任,他便毫无保留。 蒯通也乐得清闲,甚至让刘盈怀疑,这厮是故意为之,好让刘盈换人。 李左车第一件事,就是废除了蒯通那套“军事化管理”和“卫生突击检查”。 他带着几个和善的老农,挨家挨户串门,笑眯眯地用半生不熟的胡语夹杂手势询问。 “住得惯不?冷吗?缺啥少啥不?” 看见门口有牛粪,本来吓得犬戎百姓心惊肉跳,谁知李左车却哈哈一笑。 “好肥料啊!别浪费,堆到那边指定地方,开春种地用得上!” 如此和蔼可亲,瞬间拉近双方距离。 李左车没有强迫所有犬戎人立刻放下牧鞭去种地。 他划出专门的区域: “会养牛羊的,继续养!不过咱们换个法子,圈块地,轮着放,别把草根啃光了,陛下说过这叫‘可持续放牧’。” 他又指着另一片整理好的土地:“想试试种地的?来!有人教你们!这麦子啊,种下去,绿油油的,跟你们草原开春一个样!收成了,磨成面,香喷喷的馍馍、面条,管饱!” 他还让人牵来几头温顺的老牛,教他们耕地。 一个犬戎老汉试着扶犁走了一遭,看着翻开的黑土,咧嘴笑了:“嘿!这比骑马放牧有意思!” 至于改名字这事儿,对李左车而言就更简单了! 李左车对改名这事非常开明:“名字嘛,就是个记号。觉得原来的名字好,就用原来的!想取个汉名沾沾喜气?也行!咱们商量着来!” 与蒯氏风格不同,李左车根据名字含义或音译,帮犬戎人取: “巴特尔?” “好!巴特尔是勇士,你就叫‘杨勇’吧!杨树挺拔,勇猛刚强!” “其其格?” “花儿好啊!咱们汉家姑娘叫‘兰’‘芳’‘梅’的也多,你就叫‘花兰’!活泼可爱!” “苏和?” “斧头?结实!叫‘吴刚’怎么样?传说里月亮上砍桂树那个,力气大!” “特木尔?” “铁?好名字!咱们汉家姓‘铁’的也有,你就叫‘铁蛋’!结实耐用,好养活!” 名字虽然也土,但充满了生活气息和善意,大家欣然接受,甚至觉得“铁蛋”“花兰”比原来名字还亲切。 那个被蒯通赐名“蒯森森”的小伙,带着“铁蛋”这个名字乐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说:“俺叫铁蛋!结实!” 蒯通走了,安置区的天,终于放晴了! 第582章 左车出手,犬戎臣服 平戎,安置区。 李左车的到来,让犬戎人终于过上了好日子。 其实在李左车看来,自己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可这事儿就怕两相对比之下。 不是李左车做的有多好,而是蒯通真的毒! 李左车组织老农和手艺人,开起了生活技能小课堂。 教妇女们用羊毛纺线、织粗布。 教汉子们用木头做简单的农具、修理帐篷。 教孩子们认简单的汉字,唱汉地的童谣。 安置区里第一次响起了笑声,不太熟练的读书声。 在李左车春风化雨般的怀柔政策下,犬戎百姓脸上的愁容,渐渐被好奇和希望取代。 他们发现,汉人的房子虽然一开始不习惯觉得憋闷,但冬天确实暖和。 种地虽然累,但看着绿油油的麦苗长出来,心里踏实。 那叫面条的东西,浇上热乎乎的羊肉汤,吸溜一口,简直比干啃肉干香一百倍! 更重要的是,汉人官兵不再凶神恶煞,那个名叫李广的将军总是笑眯眯的,偶尔还会用塑料胡语跟他们拉家常。 “阿爸,我觉得……投奔汉军,好像……真是条活路?” 一个年轻牧民对父亲说。 “是啊!” 老牧民吸溜着碗里的面条,满足地叹了口气,“比跟着冒顿那老……咳,强多了!至少不用天天担心被当炮灰,也不用担心咱家那几只老母羊!” 咳。你看铁蛋,都胖了!” 犬戎少女们则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新学的绣花样子,憧憬着用自己纺的线为家人们织件新袍子。 蒯通偶尔路过安置区,看到这幅“其乐融融”的景象,眉头皱得死紧。 他看到几个犬戎小孩在玩泥巴,弄得满身是泥,李左车就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着,还夸他们捏的泥牛“有神韵”。 蒯通内心在咆哮:“玩物丧志!毫无纪律!如此散漫,如何能成器?李左车老匹夫,妇人之仁!” 尤其是看到那个被他赐名“蒯德馨”的小姑娘,现在欢快地跟在汉家少女后面跑,名字也改成了“朵兰”,气得蒯通差点捏碎手里的竹简。 至少在蒯通看来,自己的“艺术”被玷污了! 李左车看着渐渐安定下来、脸上有了笑容的犬戎百姓,捋着白胡子,眼中满是欣慰。 “老蒯,民如草芥,压之则萎,顺之则茂。” “彼辈离乡背井,心中惶惑,当以仁德抚之,使其安居,方能乐业。” “假以时日,彼辈亦是我大汉坚实子民。” 蒯通撇了撇嘴,就是刘盈在,他不好意思冲李左车发火。 刘盈看着安置区升起的袅袅炊烟,听着隐约传来的、不太标准的汉话交谈声和孩童的笑声。 再看看旁边一脸恨铁不成钢、仿佛自家白菜被猪供了表情的蒯通,忍不住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蒯通的肩膀: “蒯先生,术业有专攻!你那张嘴,能把活人气死,把死人气活,用来对付冒顿那种老狐狸,那是神兵利器!” “可用来对付自家新来的街坊邻居,啧啧!那就是拆迁队的榔头砸绣花针——使错了地方!” “你啊,还是专心去给冒顿单于的西域‘福地’梦添堵吧!安抚人心这种精细活,交给李先生这样的‘老园丁’最合适!” 蒯通默默无语两眼泪,背影显得落寞萧索,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待老夫写篇《论犬戎归化之失策与速成法之必要性》,定要让陛下明白,慈母多败儿的道理!” 他决定把对犬戎人“恨其不争”的怒火,加倍倾泻到冒顿单于头上。 让西域诸国,关于冒顿单于的八卦流言,再升级几个骇人听闻的版本! —— 长安,未央宫。 深秋的肃杀被殿内鼎沸的人声驱散,空气中弥漫着久违的、近乎沸腾的喜悦。 宦官尖利而高亢的嗓音,将凉州军报上那一个个铿锵有力的字句,化作无形的礼花,在恢弘的宫殿穹顶下炸开: “陛下神武!于平戎城下,大破匈奴冒顿单于!阵斩敌酋数千,俘获无算!” “更有犬戎举族归化,愿永为大汉子民!凉州边患,自此定矣!” 短暂的沉寂后,巨大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大殿! “陛下威武!” “天佑大汉!” 平日里持笏肃立的朝臣们,此刻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难以置信的红光。 困扰北疆数十年的匈奴铁骑,竟在年轻的皇帝手中遭受如此重创! 更令人振奋的是,那桀骜不驯的犬戎,竟举族归降! 此等功业,直追高皇帝开国之威! 端坐于御座之侧,代王刘恒素来沉静内敛的脸上,此刻也绽开由衷的笑意。 “陛下此役,扬我国威,安我边民,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刘恒的话语如同一块温润的玉,稳稳地落在喧嚣之上,更显分量。 “哈哈哈!四弟说的好!” 齐王刘肥的大嗓门紧跟着炸响,他激动地拍着身前的案几,震得杯盏叮当作响,满面红光,豪气干云。 “盈弟,这事干得太漂亮了!那冒顿老儿,听说被陛下气得吐血三升?痛快!痛快啊!” “待到陛下回来,咱哥三好好喝一顿,不醉不归!” 刘肥的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骄傲与宠溺,毕竟那个在平戎城头吐葡萄、气晕白狼王、又用凉糕乳酪戏耍匈奴大军的,是他自家最得意的亲弟弟。 最令人瞩目的,是久居深宫、几乎不再参与朝会的吕太后,今日竟破例驾临! 她身着繁复庄重的玄色深衣,端坐于刘盈御座另一侧特设的凤座上,凤眸微垂,似乎对殿内的喧嚣无动于衷。 然而,当军报念到“犬戎举族归化”时,她那保养得宜、却难掩岁月痕迹的手指,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当刘肥那粗豪的笑声响起时,她微微抬起眼帘,目光落在御座上,彷佛那个挺拔、自信、眉宇间已褪尽青涩、尽显帝王锋芒的儿子就在此处。 那一瞬间,她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 有审视,有欣慰,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母亲的骄傲? 她并未言语,只是拿起案上的玉杯,极其缓慢、极其优雅地抿了一口,仿佛饮下的不是琼浆,而是儿子亲手为她挣来的、沉甸甸的荣耀。 宫灯的光芒映在她依旧威严的面容上,柔和了几分往日的凌厉。 第583章 朝堂论证,趁热打铁 长安,未央宫。 “陛下天纵奇才,运筹帷幄平戎,决胜凉州千里!老臣叹服!” 丞相陈平率先出列,语气充满了真诚的赞叹。 “此役不仅破敌,更收服犬戎,开疆拓土,安抚边民,实乃不世之功!” “陛下之能,远迈我等老臣矣!” 陈平这番话,道出了在场许多老臣的心声。 太尉周勃、颍阴侯灌婴等功勋老将也纷纷出列附和。 他们如今看待刘盈,已不再是看一个需要辅佐的年轻君主,而是真正带着敬畏的雄主。 “兄长书信所言,此乃前线将士用命,三军用命之功。” 刘恒打算趁热打铁,拿着兄长刘盈送回的书信,笑道:“陛下有言凉州初定,百废待兴。犬戎归化,如何安置,使其真正融入我大汉,成为屏障而非隐患,此乃当务之急。” “陛下已令李左车先生于平戎妥善安置,以仁德教化,半农半牧,渐次同化。” “然,此乃治标。欲求长治久安,国富民强,根基在于人才!在于取士之道!” 殿内的气氛,因刘恒这番话,从单纯的庆功喜悦,悄然转向了更深沉的议题。 陈平捻须的手微微一顿,周勃浓眉微蹙,灌婴则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 刘哼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急需念着书信: “故,陛下心意已决,将推行科举制,逐步取代现行之察举制!” “天下士子,无论出身贵贱,门第高低,皆可凭真才实学,经州县考试,层层选拔,直至殿试,由陛下亲擢英才!” “打破门阀垄断仕途之弊,广开寒门晋升之路,使我大汉人才如江河奔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此乃固国之本,强邦之基!” “科举制?” 这三个字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朝堂上激起千层浪! 刚才还一片赞颂之声的老臣们,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 陈平第一个开口,他依旧是那副温和从容的姿态,但语气中却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谨慎。 “代王殿下,陛下圣心烛照,锐意革新,老臣钦佩。” “然,察举制乃高皇帝所定,施行多年,虽有瑕疵,然根基深厚。” “科举之制,前所未有,骤然推行,恐……动摇国本啊。” 陈平话语含蓄,但“动摇国本”四字,分量极重。 他担忧的是,这种颠覆性的制度,会彻底打破现有的权力格局,引发世家大族的强烈反弹,造成朝局动荡。 “不如,等陛下从凉州回来,咱们再从长计议吧!” 刘恒闻言皱眉不语,刘肥的脸上也没了笑容,就连吕后也笑眯眯第看向群臣。 太尉周勃性情耿直,嗓门洪亮,直接点出了核心矛盾。 “太后,老臣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察举靠的是地方官举荐,靠的是家族名声、乡闾清议!” “这科举……让那些田舍郎、寒门子都来考试做官?” “这让世代簪缨的世家大族如何自处?他们岂能甘心?此令一出,恐非议四起,人心浮动啊!” 周勃担心的不仅是制度本身,更是其背后牵扯的庞大利益集团和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 颍阴侯灌婴,也忧心忡忡地补充道:“选官取士,关乎社稷安危。察举虽有不公,然所举之人,多为熟读经史、通晓礼仪的世家子弟,熟悉政务,用之稳妥。” “若大开科举之门,泥沙俱下,恐有才无德、钻营取巧之辈混入朝堂,败坏纲纪,反为不美。” “且寒门子弟,见识有限,骤然居高位,恐难当大任。” 灌婴代表了务实派将领的担忧,怕新制度选拔出的人缺乏实际治理能力和忠诚度。 面对重臣们几乎一致的担忧和质疑,刘恒、刘肥并未动怒,反而露出了预料之中的神情。 二人目光扫过眉头紧锁的陈平、周勃、灌婴,最后视线若有若无地掠过凤座上沉默的吕雉。 “诸卿所虑,试问陛下又岂能不知?” “察举之弊,积重难返!‘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 “门阀把持,贤路阻塞,此非朕危言耸听!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刘恒声音沉稳有力,为了兄长与大汉,他可不怕得罪人! “科举取士,看似骤变,实乃大势所趋!唯才是举,方能真正聚天下英才而用之!至于世家反弹、寒门难用?” 刘恒嘴角勾起一抹锐利的弧度,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锋芒与自信。 “陛下,有凉州大胜之威!有归化万民之望!更有革新图强之志!些许阻力,何足道哉?” “既然陛下心意已决,诸卿当与陛下同心,共开此万世太平之基!” 刘恒话语掷地有声,如同金玉交鸣,在宏伟的殿堂中回荡。 “好!四弟说得好!咱们做兄弟的,就该无条件支持陛下!” 刘肥豪迈不羁,他嘴虽然笨,但光靠齐王,以及刘邦长子的身份,便拥有足够的影响力。 陈平捻须的手停住了,眼中精光闪烁,似乎在飞速权衡。 周勃张了张嘴,最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浓眉依旧紧锁。 灌婴则深深吸了口气,眼神颇为复杂。 一直沉默的吕雉,终于再次抬起了眼帘。 她深邃的目光落在空荡荡的龙椅上,久久不语。 那目光中,有审视,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母亲对儿子敢于挑战庞然大物的赞赏? 她依旧没有开口,只是那握着玉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几分。 毕竟太后没有表态,事情还有缓和余地,冲锋陷阵就交给刘肥、刘恒两个年轻人吧! 眼看群臣心中逆反,刘恒赶紧出言宽慰。 “陛下雄心壮志,锐意进取,实乃国家之幸。” “科举之制,确为良法。然兹事体大,牵涉甚广。” “本王已经建议陛下,当谨慎筹划,先行试点,由点及面,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既可选拔真才,亦可减少震荡,使天下士民,渐知陛下求贤若渴之心,新政利国利民之实。” 众人听闻此言,这才放下心来,刘恒审视着台下一群老狐狸。 若无他之前那般强硬态度,这群人又岂会同意这折中之策? “兄长说的没错,这帮老狐狸远比冒顿单于难对付!” 第584章 宽厚仁德,还看蒯通 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最终演变成了决定帝国未来人才选拔根基的激烈辩论。 凉州的烽火硝烟似乎刚刚散去,长安未央宫的权力场中,一场看不见硝烟的变革风暴,已然在年轻的皇帝坚定不移的意志推动下悄然酝酿。 宫灯璀璨,映照着刘恒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也映照着殿下心思各异、或振奋、或忧虑、或沉思的群臣。 大汉的天空下,新的篇章,正被一只年轻而有力的手,缓缓揭开。 —— 平戎城外,旌旗招展。 刘盈一身常服,骑在神骏的白马上,对着前来送行的李左车和蒯通嘱咐道:“凉州新定,犬戎初附,防务与融合,皆系于二位爱卿。” “李先生,怀柔抚远,朕心甚安。至于蒯先生……” 刘盈顿了顿,看着蒯通那张在外人面前,万年不变的死人脸,语重心长道:“你……多跟李先生学学!尤其是对待新附百姓,要春风化雨,要仁德感召!” “懂吗?别动不动就‘刻骨铭心’!朕要的是人心归附,不是人心惶惶!” 蒯通微微躬身,古井无波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困惑”的波动。 “臣遵旨。定当虚心向老李这皮肤学习。” 学习?还特娘仁德? 蒯通觉得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比墨狐皇妃调配的毒药还难以下咽。 但陛下的金口玉言,他不敢不听。 刘盈满意地点点头,又对李左车笑道:“李先生,看好他!别让他把咱们的新街坊吓跑了!” 说罢,大汉天子,一夹马腹,带着亲卫,卷起烟尘,朝着长安方向疾驰而去。 留下李左车捋着青须,笑呵呵地看着蒯通。 蒯通则望着刘盈远去的背影,又看看旁边安置区升起的炊烟,眼神颇为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学!不就是仁德吗?老夫纵横捭阖,巧辩群雄,难道还学不会这个? 蒯通决心放下身段,认真学李左车的仁德之道。 结果,画风崩坏得连李左车都开始怀疑人生。 蒯通觉得衣着外貌尤为重要,李左车喜欢穿朴素的粗布袍,显得平易近人。 蒯通也找来一件粗布袍换上。 然而,他常年阴郁的气质,配上那灰扑扑的袍子,不像老农,更像刚出土的陪葬陶俑,还是带怨气的那种。 他穿着这身仁德战袍在安置区巡视,所过之处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凝固。 孩童止哭,老人低头,连羊都忘了吃草,仿佛阴风过境,主打一个毒士气质! 对于外观的改变,蒯通极为满意,便着手于语言的艺术。 回想起李左车说话和风细雨,爱用“咱们”、“慢慢来”、“好商量”。 蒯通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和蔼的笑容,殊不知感官上堪比僵尸咧嘴。 蒯通对着一个正在喂羊的老妪,用他那毫无起伏、自带审讯腔调的声音说:“这位老夫人,羊,喂得很好!要继续保持,有什么困难,可以向在下汇报。” 犬戎老妪手里的料盆“哐当”掉地上,羊吓得“咩”一声窜出去老远,老阿妈哆嗦着:“大…大人,老身没困难,真没困难!” 蒯通闻言很是满意,认为自己已经学会了仁德之言,接下来便该给百姓们送一些温暖。 李左车看到有户人家屋顶漏雨,立刻招呼人手帮忙修补。 蒯通也看到了一个刚病愈的犬戎汉子,决定亲自送关怀。 蒯通提着一小袋粟米,面无表情地走到那汉子家门口。 汉子一家看到他,吓得脸都白了。 蒯通努力回想李左车笑眯眯的样子,结果嘴角抽动,眼神更加锐利。 “听说你病了?我代表朝廷来关怀你。” 他把粟米袋子往前一递,动作僵硬得像递炸药包。 那汉子看着蒯通那“关怀”的眼神,再联想到之前“画圈圈”和“蒯森森”的恐怖经历,以为这是某种新型惩罚,吓得噗通一声跪下! “大人饶命!小人知错了!再也不敢生病了!” 蒯通:“……” 这就是仁德之力?让人以后连生病都不敢了? 蒯通意外觉得,难怪自古圣君崇尚王道,这玩意还真有说法! 回返府邸的路上,遇到两个犬戎汉子因为一只羊羔的归属吵了起来。 想起李左车通常笑呵呵地过去,问清缘由,各打五十大板再给个甜枣,调解得心服口服。 蒯通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他板着脸走过去,眼神在两人脸上扫过,如同刮骨钢刀。 “为何……争执?说!” 声音不高,却自带刑讯室回音效果。 两个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汉子瞬间哑火,后背更是冷汗直流。 蒯通听罢,冷冷道:“羊羔归属不明。按律充公!以儆效尤!” 然后一挥手,让亲兵把那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羊羔抱走了。 两个汉子面面相觑,欲哭无泪,欲语泪千行。 围观的犬戎百姓,更是集体打了个寒颤。 蒯先生一出手,连羊都保不住,这比冒顿单于还狠啊! 李左车看着老友蒯通这些对自己的模仿,感觉自己的仁德道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几次想开口指点,但看到蒯通那副认真且阴森学习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终于,在一次蒯通试图春风化雨地教育孩童,结果把“人之初,性本善”念成“人之初,性本恶,需以严刑峻法束之”,成功吓哭一屋子小孩后,李左车彻底崩溃了! “老蒯!” 李左车一把拉住正准备用“刻骨铭心”法安慰小孩的蒯通,语速飞快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 “在下突然觉得,安置区融合教化之事,甚是繁琐,恐耽误你经天纬地之才!” “防务!对!城防和刺探匈奴动向,此乃关乎凉州存亡之头等大事!非你老蒯之大才不能胜任!” “老蒯,你赶快移驾城防营,去主持大局!这教化百姓的琐事,就交给我这来!” 李左车几乎是连推带搡地把蒯通往城防营方向送,生怕这厮反悔。 第585章 专业布防,毒士筹谋 蒯通被李左车突如其来的“委以重任”弄得有点懵。 他看看李左车那如释重负、恨不得放鞭炮庆祝的表情,再看看自己“宽厚仁德”,造成的鸡飞狗跳,以及那些看到他转向城防营而明显松了口气、甚至偷偷抹眼泪的犬戎百姓…… 毒士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挫败”的裂痕。 “难道……仁德之道,真的与老夫八字不合?” 蒯通,带着一丝被嫌弃的郁闷,对仁德之路的深深怀疑,阴着脸走进了城防营。 这里没有哭闹的小孩,没有惊恐的老妪,只有冰冷的兵器、坚固的城墙和肃杀的士兵。 蒯通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和尘土味让他精神一振! 这才是他熟悉的味道! 瞬间,那个让冒顿单于做噩梦的“毒士”蒯通,满血复活! 蒯通立刻投入工作,他亲自带人勘察城外地形,在匈奴骑兵可能偷袭的路径上,布下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毒辣陷阱: “这一处陷阱,名为滑不留蹄坡!” 蒯通命士兵选一段缓坡,泼上厚厚一层特制混合油(羊油+鱼鳔胶+蒯通秘制黏滑剂)。 别说马,苍蝇飞上去都得劈叉! 旁边立个不起眼的小木牌,用匈奴文写着——“小心路滑,欢迎来摔”。 至于第二处陷阱,蒯通命名为——热情拥抱坑。 士兵们挖好深坑,底部插满削尖的、涂了马粪混合毒草汁的木桩。 坑口用草皮树枝,伪装的天衣无缝。 坑边再插块牌子:“此处草肥,单于专用”。 第三处陷阱,则为连环夺命弩。 主要布置在城墙垛口隐蔽处,设置触发式连环弩机。 一旦有人试图攀爬,触动第一根丝线,迎头就是一排淬毒弩箭! 躲过了?恭喜你,还有第二排、第三排! 主打一个角度刁钻,防不胜防。 蒯通称之为——一键三连。 至于蒯通最满意的陷阱,莫过于毒草芬芳带。 在城墙根下,撒上大量蒯通精心培育的毒草种子。 这种草长得快,味道刺鼻,沾上皮肤奇痒无比,马匹吃了直接口吐白沫。 蒯通美其名曰:“天然绿化带,驱蚊防敌两不误”。 几天下来,整个朔方城防被蒯通经营得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恶趣味的毒虫巢穴。 连巡逻的汉军士兵,都绕着那些有标记的区域走,生怕不小心触发自家军师的“杰作”。 李左车偶尔来巡视防务,看到那些阴损毒辣的陷阱,以及蒯通那双因为兴奋而闪闪发光的毒蛇眼,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拍着蒯通的肩膀:“好!老蒯主持防务,在下甚是放心!非” 说罢,赶紧溜回安置区,抱着一个叫“铁蛋”的犬戎小孩寻求心灵慰藉去了。 蒯通站在朔方城头,望着广袤的草原,阴风吹动他灰色的衣袍。 他感受着脚下城墙里隐藏的致命机关,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属于“毒士”的、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仁德? 呵!还是毒计得心应手啊。 蒯通默默地在心里给刘盈点了个赞! 陛下圣明,专业的人,果然该干专业的事! 至于那些犬戎百姓?只要他们不来城防营添乱,就随老李折腾去吧。 他蒯通,只负责让冒顿单于的噩梦更加丰富多彩! —— 秋末的草原,寒风渐起。 一支约莫百人的匈奴游骑,像一群饿红了眼的鬣狗,在平戎城外的旷野上游弋。 他们的皮袍破烂,脸上满是风霜和饥饿的痕迹。 领头的是个叫秃噜台的百夫长,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死死盯着远处朔方城下临时圈起来的、属于犬戎归化百姓的牛羊群。 “头儿,看!汉人好像没多少人巡逻!那些牛羊,够咱们兄弟吃一个冬天了!” 一名匈奴士兵,看到牛羊便双眼放光。 “是啊头儿!听说城里那个叫蒯通的老家伙,天天在城里教小孩念经,李左车那老好人忙着种地!城防肯定空虚!” 另一个士卒添油加醋。 秃噜台心动了,冒顿单于自顾不暇,他们这些被打散的游骑,再不抢点东西,就得饿死在凉州。 眼前这看似松懈的城防,以及肥美的牛羊,简直是上天送来的礼物! “干了!” 秃噜台低吼一声,眼中凶光毕露! “记住!抢了牛羊就跑!别跟汉人纠缠!冲!” 苍凉的牛角号短暂响起,百余名匈奴骑兵如同离弦之箭,怪叫着冲向朔方城下那片诱人的牛羊群! 马蹄踏碎枯草,卷起烟尘,气势汹汹! 城头上,负责瞭望的汉军哨兵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捅了捅旁边的同伴:“哎,老张,你看那帮傻狍子又来了。” 老张眯着眼看了看,嗤笑一声:“啧,直奔蒯先生给他们准备的‘欢迎套餐’去了。赌两块肉干,他们撑不过第一关。” “我赌三个!外加一碗蒯先生特供‘凉茶’!” 哨兵嘿嘿坏笑,迫不及待看匈奴人主动碰壁!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匈奴骑兵,正幻想着今晚烤全羊的香气,战马的前蹄猛地踏上了一段看似平平无奇的缓坡。 噗嗤!哗啦! 没有预想中的坚实触感,马蹄像是踩进了煮沸的、超级黏稠的油锅里! 那混合了羊油、鱼鳔胶和蒯通秘制黏滑剂的“滑溜地狱”,瞬间让几匹战马失去了所有抓地力! 战马发出惊恐的嘶鸣,四蹄疯狂打滑,如同在冰面上跳起了抽筋踢踏舞! “哎呦我艹!” “稳住!稳住啊!” 马背上的骑兵根本来不及反应,连人带马,如同被扔出去的保龄球,在刺耳的摩擦声和骨头错位的“咔嚓”声中,以极其滑稽又惨烈的姿势,顺着油光锃亮的斜坡一路劈叉、翻滚、滑行! 最后“砰!砰!砰!”几声闷响,重重撞在坡底的石头上,人仰马翻,叠起了罗汉。 马腿骨折的脆响、骑兵痛苦的哀嚎和骨头散架的声音混在一起。 后面跟上的骑兵吓得赶紧勒马,看着前面同伴惨状,脸都白了。 “这……老大,要么咱们还是撤吧!” “撤个屁!今天摘不到牛羊,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第586章 欢迎来到,毒士领域 平戎。 一伙匈奴游骑,为了生存只得铤而走险,殊不知已经步入了蒯通设置的城防。 秃噜台又惊又怒:“绕过去!从旁边草地走!小心陷阱!” 他带着剩下的骑兵,试图绕过那片恐怖的“溜冰场”,冲向旁边看似安全的草地。 一个眼尖的骑兵看到了草地边缘插着的小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匈奴文:“此处草肥,单于专用”。 “头儿!这草看着真不错!牌子还说单于专用呢!肯定没陷阱!” 这憨憨以为捡到宝了,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蠢货!别……” 秃噜台的警告还没喊完。 噗通!哗啦! 那骑兵连人带马,瞬间消失在伪装得天衣无缝的“热情拥抱”坑里! 紧接着,坑底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器入肉的“噗嗤”声和战马濒死的惨嘶! 一股混合着血腥味和马粪毒草汁的怪味飘了上来。 剩下的骑兵集体勒马,看着那个还在微微颤动的草皮洞口,死一般的寂静。 这哪里是“单于专用”?分明是“单于专用坟头”! 秃噜台冷汗直流,知道中了埋伏。 “撤!快撤!” 他嘶声力竭地吼道,调转马头就想跑。 慌不择路之下,几匹战马为了躲避前面的惨状,冲进了城墙根下那片看似无害、郁郁葱葱的“绿化带”。 嘶——! 战马刚啃了几口鲜嫩的毒草,突然像被蝎子蛰了屁股! 剧烈地甩头、打喷嚏,口吐白沫,四蹄乱蹬,疯狂地想把背上的主人甩下去! 马背上的骑兵猝不及防,被颠得七荤八素,有几个直接被甩飞出去,一头栽进那片毒草丛里。 “啊!痒!好痒啊!” “我的脸!我的脸烧起来了!” “救命!这草会咬人!” 掉进草丛的骑兵瞬间惨嚎起来,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泡奇痒难耐,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他们疯狂地抓挠,在地上打滚,模样凄惨无比。 连他们裸露的皮肤碰到毒草汁液的战马,也开始不安地躁动,皮肤红肿溃烂。 秃噜台带着仅剩的几十骑,魂飞魄散地朝着他们认为最安全的、远离城墙的方向狂奔。 一个骑兵慌不择路,马蹄绊到了城墙根下一根极其隐蔽的、几乎透明的丝线。 嘣嘣嘣! 城垛的阴影里,瞬间爆发出令人牙酸的机括弹射声! 一排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如同毒蜂出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覆盖了他们逃跑的路线! 噗噗噗! 箭矢入肉声不绝于耳!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几个骑兵应声落马,身上插满了毒箭,眼见不活了。 侥幸躲过第一轮的还没松口气,第二波角度更刁钻的弩箭又到了! 然后是第三波! “还有?!汉人特娘的有完没完?!” 秃噜台目眦欲裂,看着身边兄弟如同割麦子般倒下,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这哪是打仗? 这是闯进了恶鬼精心设计的屠宰场!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原本气势汹汹的百人骑兵队,能囫囵个跑掉的,只剩下秃噜台和十几个吓破了胆、连滚带爬、连马都丢了的残兵。 他们身后,留下了满地哀嚎翻滚的伤兵、口吐白沫抽搐的战马、以及深坑里无声的尸体。 整个场面如同被顽童恶意捣毁的蚂蚁窝,混乱、滑稽又带着一丝残忍的黑色幽默。 城头上,汉军士兵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有人开盘赌下一个倒霉蛋会触发哪个陷阱。 “啧啧,蒯先生这陷阱,一环扣一环,跟说书似的!” “那‘滑不留蹄’坡绝了!你看那马劈叉劈的,比我媳妇儿还标准!” “还是那毒草带带劲!你看那几个,挠得跟猴儿似的!蒯大人这‘绿化’搞得好啊!” 消息传到安置区。 犬戎百姓听说有匈奴游骑来抢牛羊,本来吓得够呛。 结果又听说那些凶神恶煞的匈奴人,连牛羊的毛都没摸到,就被蒯通布下的“天罗地网”收拾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啥?匈奴人掉坑里了?坑里还有尖桩?涂了马粪毒草汁?” “还有还有!听说有片草地,马啃了会吐白沫,人碰了会痒得满地打滚!” “活该!让他们还想抢我们的羊!” “最吓人的是那会自己射箭的墙!跟长了眼睛似的!追着匈奴人射!” 恐惧迅速被一种奇特的安心感和解气感取代。 “蒯先生,虽然名字取得怪,说话吓人,教小孩念书像索命……但他弄的这些玩意儿,是真管用啊!” “是啊!有蒯先生在,咱们的牛羊安全了!再也不用担心匈奴人来抢了!” “蒯先生其实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咱们吧?虽然这方式……嗯,有点特别。” “对对对!蒯爷爷厉害!” 不知哪个小孩喊了一句,这个称呼迅速在安置区流传开来。 当蒯通例行公事,其实是检查陷阱损耗,阴沉着脸路过安置区时,惊奇地发现,那些原本看到他像见了鬼的犬戎百姓,眼神全都变了! 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混杂着敬畏、感激和一丝看“保护神”的亲切。 一个叫朵兰,原名蒯德馨的小姑娘,甚至鼓起勇气,怯生生地跑过来,把刚摘的一小把野花塞到蒯通手里。 “蒯……蒯爷爷送你花,谢谢你打坏人!” 蒯通僵硬地捏着那几朵蔫了吧唧的小野花,看着小姑娘跑开的背影,再听听周围隐约传来的“蒯爷爷厉害”的议论,那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上,肌肉极其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他默默地把花揣进袖子里,转身走向城防营,脚步似乎轻快了亿点点。 保护? 蒯通心里嗤笑一声,老夫只是不喜欢有人打扰老夫布置陷阱的雅兴罢了。 但袖子里那几朵野花的存在感,却异常鲜明。 让他决定,晚上给冒顿单于的“问候信”里,可以再增加一点关于“蒯爷爷”光辉战绩的生动描述,务必让老单于也感受一下这份来自凉州的温暖。 嗯,陷阱损耗报告?等写完信再说吧! 第587章 樊哙出刀,大闹朝堂 长安。 皇宫的主人历经半年终于回来,朝堂却并不安稳。 关于科举制取代察举制的争论,已持续数日。 世家出身的朝臣引经据典,忧心忡忡;陈平、周勃、灌婴等老臣虽被刘盈凉州大胜的威望压制,但眉宇间的忧虑和反对之意依旧如乌云笼罩。 殿内气氛凝重,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刘盈端坐御座,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无辜的平静,仿佛下面吵得不可开交的议题与他无关。 然而,他那双清亮的眼眸深处,却跳跃着一丝狡黠的光芒。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了站在武将班列最前面,那个正抓耳挠腮、憋得满脸通红的黑塔巨汉——舞阳侯樊哙。 同时,也是大汉天子最为倚重的外戚——姨父! 樊哙急啊! 他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动摇国本”、“门阀根基”,但他知道,他外甥刘盈想干的事,准没错! 而且这事儿听着就解气! 凭什么那些穿绸裹缎、连刀都拿不稳的世家子生下来就能当官? 他老樊当年在沛县杀猪,那也是凭真本事一刀一个准儿! 可看到陈平、周勃这些老兄弟都皱着眉,他又不好直接开骂,急得直跺脚,脚下的砖块都快被他踩裂了。 就在此时,刘盈似乎不经意地轻咳了一声,目光与樊哙短暂交汇。 确认过眼神,清澈、无辜,还带着亿点点怂恿? 樊哙脑子“嗡”的一声! 如同得到了冲锋的号角! 管他娘的!盈儿都暗示了,还忍个屁! “哇呀呀!气煞俺也!都给俺闭嘴!”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瞬间压过了所有争论! 樊哙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一步跨出班列,那庞大的身躯带起的风,差点把旁边几个文臣的帽子吹飞。 他豹眼圆睁,环视全场,蒲扇般的大手把腰间象征性的玉带拍得啪啪作响,唾沫星子如同小型喷泉喷涌而出。 “吵!吵!吵!吵个鸟毛!” 樊哙的嗓门震得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俺是个粗人!听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俺就问一句!” 他大手一指那些面露不忿的世家朝臣,又扫过陈平周勃灌婴:“如今太平了!不打仗了!俺们这些杀鸡的!屠狗的!卖布的!吹喇嘛的!还有啥机会给陛下效力?给朝廷卖命?!” 他猛地一拍自己毛茸茸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咚”一声,如同擂鼓助威。 “就靠察举?靠你们这帮子念书念傻了、走路怕踩死蚂蚁的酸儒举荐?” “还是靠那些生下来就顶着祖宗牌位、连麦苗韭菜都分不清的世家膏粱子弟,大发慈悲给俺们个官儿做做?!”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手舞足蹈,仿佛回到了当年在沛县街头怒斥无赖的架势! “俺老樊当年在沛县杀猪!一刀下去,猪头落地!讲究的就是个快!准!狠!这叫本事!靠的是这膀子力气和手上功夫!不是靠俺爹是杀猪世家!” “现在太平了,不让俺杀猪了(其实他还偶尔偷偷杀),那俺这身力气,这杀猪练出来的眼力劲儿,就没用了?就活该被你们这些只会动嘴皮子的压着?!” “还有你们!” 他又指向周勃和灌婴,“老周!你当年在沛县干啥的?给死人吹喇嘛送行的!那调子吹得,能把活人送走!” “老灌!你!推着小车卖丝织品的!嘴皮子利索得很,能把狗屎说成金疙瘩!” “要不是天下大乱,先帝带着咱们起义,你们哥俩现在还在那儿吹喇嘛卖布呢!能站在这儿当太尉当大将军?!” 周勃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灌婴也尴尬地咳嗽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满朝文武目瞪口呆,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 连御座旁的吕雉,嘴角都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她这妹夫,果然是跟着自家儿子学坏了! 樊哙吼得兴起,唾沫星子直喷到前排几个大臣脸上:“还有你,陈平!” 他看向陈平,后者捻须的手僵住了,眼皮直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当年在你们乡里,干啥最出名?是分肉分得最公平!” “一块肉,谁家几口人,该分多少肥瘦,你拎着刀比划两下,分得清清楚楚,没人不服!这叫本事!靠的是脑子!是公道! “可要不是先帝,你陈平现在顶天了也就是个乡里分肉的‘陈一刀’!出了你们村,谁认识你陈平是谁?!” “噗嗤!” 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赶紧捂住嘴。 陈平捻须的手彻底僵住,表情精彩纷呈,仿佛被自己当年分肉的刀背拍在了脸上。 分肉?陈一刀?这黑厮! 樊哙吼得口干舌燥,最后总结陈词,如同惊雷! “所以!俺看陛下这科举制,好!好得很!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管你是杀猪的、吹喇嘛的、卖布的、分肉的,还是那世家门阀的公子哥儿!” “有真本事的,就去考!考上了就当官!考不上就回家该干嘛干嘛!公平!痛快!比那狗屁察举制,强一万倍!” “谁再叽叽歪歪反对,先问问俺老樊手里的……呃……” 樊哙下意识想摸腰间的杀猪刀,却摸了个空,顺手把笏板抽了出来,在空中挥舞着,“问问俺老樊手里的笏板答不答应!” 大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樊哙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所有人都被这通毫无章法、却刀刀见血、直指核心的“屠夫咆哮”给震懵了。 反对派们脸色煞白,被樊哙点名的老臣们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就在这尴尬又爆笑的僵持时刻,御座上的刘盈,终于适时地开口了。 他站起身,脸上带着温和又略带歉意的笑容,声音清朗,如同春风拂过冰面: “舞阳侯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刘盈走下御阶,亲手把樊哙那根在空中挥舞、随时可能砸到人的笏板轻轻按了下去,动作亲昵而自然。 “姨父心直口快,拳拳报国之心,天地可鉴!诸位爱卿莫怪。” 群臣当场懵逼,您都当众称呼姨父了,这谁还敢怪他樊哙? 第588章 姨父外甥,玩得就是双簧! 刘盈环视群臣,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锐利起来: “舞阳侯所言虽糙,然理却不糙。朕常思,若非秦末天下板荡,群雄并起,在座诸位功勋卓著的开国元勋,今日又当如何?” 他目光扫过陈平:“陈相国或许还在乡里,凭着一把快刀,分肉分得公平,博得个‘陈一刀’的美名?” 扫过周勃:“周太尉或许还在沛县,凭着一管好箫,在丧葬之事上发光发热,一曲《薤露》催人泪下?” 扫过灌婴:“灌大将军或许还在市井,凭着一张利口,推着小车叫卖丝织品,‘走过路过莫错过’喊得震天响?” 最后,刘盈看向樊哙,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至于朕的姨父舞阳侯,那定是沛县第一屠户,刀法无双,猪见猪怕!” 哈哈哈! 殿内终于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堂大笑,连那些反对的世家大臣都忍俊不禁。 陈平捻须苦笑摇头,周勃尴尬地摸着鼻子,灌婴低头假装看靴子,樊哙则得意地挺起胸膛,仿佛“沛县第一杀猪刀”是莫大的荣耀。 刘盈收敛笑容,看向在座群臣,语气变得郑重而恳切。 “萧相国、曹相国,当年也不过是沛县小吏,一为主吏,一为狱掾。” “若非风云际会,他们纵有经天纬地之才,恐也只能困守一隅,其名不显于沛县之外!” “时势造英雄,然英雄亦需有路可走!察举之制,门第为先,犹如筑起高墙,” “将多少寒门英才、市井豪杰,拒之于庙堂之外?此非国家之福,更非朕之所愿!” “科举取士,开万民之智路,聚天下英才于朝堂!无论出身,唯才是举!此乃朕欲效仿‘陈一刀’分肉之公心!” “此乃朕欲借姨父‘杀猪刀’之锋锐,劈开这阻碍贤路的荆棘!此乃朕欲闻周太尉之‘新曲’——一曲为国取才的盛世华章!” 刘盈的声音并不激昂,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与理想光芒。 他将樊哙的莽撞咆哮、老臣们的尴尬往事,巧妙地转化为推行新政的利刃和注脚! 用“分肉”比喻公平,用“杀猪刀”比喻破除积弊的魄力,用“新曲”比喻变革的愿景! 既化解了紧张,又点明了核心,更将一众功勋老臣的“痛点”变成了支持新政的“亮点”! 陈平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出列深深一躬,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却无比清晰。 “陛下圣明烛照,臣心悦诚服!科举取士,广开贤路,实乃强国之本!” “老臣愿效仿当年分肉之‘公心’,为陛下新政,竭尽绵薄!” 他将“陈一刀”的典故坦然接下,化为对新政的背书。 周勃和灌婴对视一眼,也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和一丝释然。 是啊,若非乱世,他们何尝不是市井中人? 二人出列,抱拳沉声道:“臣等附议!愿为陛下新政效力!” 声音虽不如樊哙洪亮,却代表了军方重臣的最终转向。 樊哙咧开大嘴,得意洋洋地看着那些目瞪口呆的反对派,仿佛在说:看!俺老樊闹对了!俺外甥厉害吧! 刘盈看着殿下躬身附议的群臣,脸上露出了蔫坏又满足的笑容。 他悄悄对樊哙眨了眨眼,仿佛在说:姨父,干得漂亮!这“杀猪刀”,砍得正是地方! 这场由“屠夫咆哮”引发的朝堂风暴,最终在少年天子四两拨千斤的“分肉论”下,悄然平息,并为即将到来的科举大潮,扫清了最大的障碍。 未央宫的金砖上,仿佛还回荡着樊哙的怒吼和刘盈那清朗又带着一丝狡黠的话语,预示着大汉帝国,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 —— 自从朝廷决定以科举制取代察举制后,大汉百姓可谓普天同庆。 长安城的空气,仿佛一夜之间被墨香和纸张味浸透了。 来自五湖四海的士子,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潮水般涌入这座帝国的都城。 他们操着南腔北调,穿着或绫罗绸缎、或葛布麻衣,背着沉重的书箱,脸上交织着希冀、忐忑与风尘仆仆的疲惫。 长安的大小客栈人满为患,连马厩都被临时改成了通铺。 书肆掌柜们笑得合不拢嘴,竹简、帛书、笔墨纸砚的价格水涨船高,连带着长安城里的纸鸢、灯笼都印上了“金榜题名”、“独占鳌头”的字样。 街边小摊上,“状元及第糕”、“连中三元汤”等吉利吃食应运而生,生意火爆。 太学旁、酒肆里、甚至护城河边的柳树下,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士子聚在一起。 或高谈阔论经史子集,或激烈辩论时政策论,唾沫横飞,引经据典,激昂处拍案而起,引得路人侧目。 空气中弥漫着“之乎者也”的辩论声和焦虑的叹息声。 嗅到商机的“名师”如雨后春笋。 有号称“押题圣手”的老学究,摆摊兜售“必考题纲”,价格不菲; 有鼓吹“速成秘法”的江湖术士,声称三年科举五年模拟; 更有甚者,在城外道观寺庙搞起了“状元祈福法会”,香火钱收到手软。 整个长安城,弥漫着一种亢奋而略带荒诞的备考氛围。 宣室殿。 刘盈看着各地汇总上来的士子名录和初步筛选的答卷,眉头却微微蹙起。 热闹是热闹了,但一份不太协调的名单引起了他的注意。 “陈平!” 刘盈指着名单上几个空白区域,“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文风亦盛。此次报名者,为何如此寥寥?” “还有这吴越之地,鱼米之乡,文采风流,缘何上榜者亦屈指可数?” “反观中原、齐鲁、三辅之地,几乎包揽了所有上佳卷子?” 陈平捻须,脸上也带着一丝凝重。 毕竟这是大汉朝廷举办的第一场科举,未必要办的多好,但一定不能出岔子,否则那些地方上的世家大族可等着看笑话呢! “陛下明察。臣亦觉蹊跷,已派人详查。” 调查结果很快呈上,原因却令人唏嘘…… 﨔 第589章 大汉首次科举,务必公平 长安,宣室殿。 刘盈叹气一声,陈平心中也颇为不是滋味。 可以说燕赵、吴越这两个地方,算是经历了不少战乱和伤痛。 燕赵大地,地处北疆,虽民风剽悍,却饱经战乱。 尤其是几年前陈豨叛乱,席卷代、赵,战火荼毒甚广。 许多地方百业凋敝,民生艰难。饭都吃不饱,哪有余力供子弟读书? 即便有家学渊源,也因战乱流离失所,学业中断。 他们的士子,起步晚,基础薄,面对中原士子皓首穷经的深厚积累,自然难以匹敌。 吴越之地,本是富庶之乡。 然九江英布叛乱,虽被平定,但战事波及甚广,尤其是长江沿岸,破坏严重。 许多士族家产被抄没,书院被焚毁,士子流散。 加之南方水患频仍,恢复缓慢。 吴越士子纵有灵秀之气,奈何基础不稳,又缺乏名师指点,面对需要深厚积累的经义策论,也显得力不从心。 刘盈看着奏报,沉默良久。 他推行科举,本意是打破门第,广纳贤才,让天下寒士皆有出头之日。 可如今看来,地域发展的巨大差异,已然在无形中筑起了新的高墙! 燕赵、吴越的士子,并非无才,而是输在了起跑线上! “这不公平!” 刘盈猛地拍案,眼神锐利,“科举取士,取的是才学,而非地域!若因战乱、因贫瘠,便让一方才俊永无出头之日,这科举,与那察举又有何异?不过是换汤不换药!” 殿内一片寂静。 陈平、周勃等人也面色凝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刘盈在殿内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掌心,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突然,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灵光:“有了!” 他快步走到巨大的帝国疆域图前,手指划过山河:“既然地域差异客观存在,那我们就因地制宜,因材施考!试卷,不能只有一张!” 陈平闻言欣喜道:“陛下之意是?” “分卷!” 刘盈斩钉截铁道:“为彰显公平,照顾不同地域士子的学业背景和所面临的实际问题,此次科举按地域划分考卷!” “中原、齐鲁、三辅等地,文教昌盛,基础扎实,用全国卷!题目可深、可广,考校经史功底、治国方略!” “燕赵之地,饱经战乱,民风尚武,偏重实务!用北卷!可侧重边塞防务、屯田实边、战后重建、民风教化等贴近其地情民生的题目!经义难度亦可适当降低,重实务策论!” “吴越之地,水网密布,农商并重,文风灵秀!用南卷!可侧重水利兴修、漕运管理、农商协调、赋税改革等南方实际问题!亦可考察其文采诗赋之长!” 刘盈的构想清晰而大胆,充满了变通的智慧。 “如此一来,燕赵士子不必苦读他们可能一生都难以接触的南方漕运细节,吴越士子也不必强记北疆风沙地貌。各自以其所长,考其所应知、所能为之事!方为真正的唯才是举!” 这个提议,如同在沉闷的殿内投下一颗惊雷! 陈平眼中精光爆射,抚掌赞道:“妙!陛下此策,因地制宜,存乎一心!既不失科举取才之公,又兼顾地域差异之实!老臣叹服!” 周勃也难得地露出笑容:“好!让北边的考怎么守边,南边的考怎么治水,这法子实在!比一刀切强多了!” 连一向谨慎的灌婴也点头:“如此,燕赵、吴越的士子,当感念陛下圣恩!” 消息传出,如同在沸腾的“知识羹”里又加了一把猛火! 那些原本灰心丧气,觉得自己注定陪跑的燕赵士子,听闻“北卷”消息,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熟悉边塞风霜,深知屯田不易,这正是他们的战场啊! “陛下圣明!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他们纷纷摩拳擦掌,开始钻研边务实务。 吴越才子们更是喜出望外。 他们不必再苦啃那些艰深的北方地理和枯燥的屯田细节,可以尽情发挥自己对水利、漕运、农商的理解和文采优势了! “南卷在手,吾辈当扬眉吐气!” 秦淮河畔、钱塘江边,备考的热情空前高涨。 虽有少数人觉得“全国卷”难度更大,似乎吃了点“亏”,但绝大多数人也心服口服。 毕竟“全国卷”代表的是顶尖水平的较量,更显荣耀。 况且,天子此举,彰显的是海纳百川的胸襟和对天下士子的拳拳之心,的确令人敬佩。 长安城里,士子们的议论焦点瞬间从押题、秘籍,转向了“北卷会考什么?”、“南卷侧重何方?”。 气氛更加热烈,却少了几分焦虑,多了几分对公平的期待和对朝廷用心的感念。 —— 未央宫。 刘盈看着重新规划好的考卷方案和更加均衡的士子名录,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他对着疆域图,仿佛看到了燕赵边塞烽火台下挑灯夜读的身影,看到了吴越水乡乌篷船中奋笔疾书的才俊。 “陈平。” 刘盈笑道:“这第一次科举,咱们可真是摸着石头过河啊。没想到,石头底下还藏着地域不平的暗流。幸好,咱们及时变道了。” 陈平也笑道:“陛下圣心烛照,明察秋毫。此分卷之策,必将载入史册,成为后世科举取士兼顾公平之典范。” “只是这阅卷之人,怕是要辛苦些了。北卷、南卷、全国卷,风格迥异,犹如品评不同风味的菜肴。” 刘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无妨!让蒯通在凉州也贡献点力量,他不是擅长‘品评’吗?分他几份最刁钻的策论去‘品鉴品鉴’,省得他在平戎城天天琢磨怎么给冒顿单于送惊喜。” 想到蒯通可能对着燕赵士子写的“如何用蒯通式陷阱对付匈奴骑兵”的策论一脸便秘表情,刘盈忍不住笑出声来。 长安城的喧嚣还在继续,大汉帝国的第一次科举,就在这青涩的摸索、及时的变通和举国士子的热切期盼中,缓缓拉开了帷幕。 历史的车轮,在年轻的皇帝手中,碾过了一道充满智慧与温度的轨迹。 第590章 未央问策,文曲耀世 常娜,未央宫正殿。 庄严肃穆,丹陛之下,数十名历经层层选拔脱颖而出的贡士,身着崭新青衿,屏息凝神,垂手肃立。 阳光透过高大的殿门,照亮了他们年轻而紧张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墨香、檀香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期待感。 刘盈高坐于御座之上,目光如炬,扫视着殿下的英才。 经过县试、郡试、州试的洗礼,这些来自不同地域、拥有不同背景的士子,终于站到了帝国的最高殿堂前。 他手中是经过陈平、萧禄等人初步筛选出的殿试策论卷子。 萧禄这位大舅哥,也逐步踏入政坛,开始为刘盈做事。 策论题目由刘盈亲自拟定,紧扣时务:“论安邦定国之要,兼及富国强兵之策”。 一份份答卷被内侍高声诵读,贡士们依次上前应答天子垂询。 有引经据典、宏论滔滔者;有务实稳健、条陈清晰者;亦有略显拘谨,但见解亦不乏亮点者。 刘盈时而颔首,时而追问,殿内气氛紧张而有序。 终于,轮到最后一份答卷。 内侍展开帛书,声音洪亮:“考生贾谊,洛阳人,年十八,南卷魁首!” 此言一出,殿内微有骚动。 十八岁?南卷魁首?如此年轻! 当贾谊清瘦挺拔的身影出列,其沉静的气质与年轻的容貌形成鲜明对比。 他躬身行礼,声音清朗而沉稳:“学生贾谊,拜见陛下。” 刘盈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年轻的洛阳才子。 “贾谊,汝之策论,朕已阅毕。其中两点,令朕印象深刻。” “其一,论西域:‘西域非患,实为利薮。控其道,则商旅通,货殖流,胡马可为耕牛,珠玉可易粟米。羁縻之,不如通之;隔绝之,不如化之。设都护,护商路,导其向化,则河西可安,财富可聚。’” “汝年纪轻轻,何以对万里之外的西域,有如此洞见?” 贾谊不卑不亢,即便在未央宫,面对朝臣和皇帝也能从容应答。 “回陛下。学生虽处中原,然留心舆图,访询商贾。” “西域诸国,仰慕汉风,其地多奇货,其人慕利。今匈奴西遁,正是重开丝路、以商贾为前驱、以货殖为纽带,化干戈为玉帛之时机!” “以利导之,其势如水;以威压之,其反如兽。故学生以为,通商路,设都护,宣教化,乃长治久安之上策。” 贾谊话语清晰有力,将商业与外交、军事巧妙结合,勾勒出一幅充满活力的西域蓝图。 刘盈眼中欣赏之色更浓,又问道:“其二,汝言:‘农为本,商非末流。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其流转,可活万民,可富国库。抑商如塞川,非智者所为。当立市平准,通有无,抑豪强,则商亦为国之血脉。’” “此论,与重农抑商之古训,大相径庭,汝何解?” 朝堂群臣闻言,全都盯向了贾谊,商业可都是下贱行当,岂能与农业相提并论? 贾谊目光炯炯,侃侃而谈:“陛下明鉴!管子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 农桑乃国之根基,此千古不易之理。” “然商者,通四方之货,调天下之需。农夫之粟,赖商贾运于市;工匠之器,赖商贾鬻于民。” “无商,则农困于谷贱,工滞于器积,民匮于所需。昔秦法抑商,商贾匿迹,财货不通,民愈困而国愈弱。” “故学生以为,重农为根,通商为脉。善治国者,当如调理气血,使其畅通无阻。” “立平准以抑兼并,设市官以通有无,使商贾得其利而民受其惠,则国用自足,民力自阜!” 贾谊的论述,既有对传统“农本”的深刻理解,又跳出了“抑商”的窠臼,将商业视为国家经济血脉,提出了具体的“通商惠工”之策,其见识之新颖、论述之严密、格局之开阔,远超同侪! 刘盈抚掌大笑,声震殿宇:“好!好一个‘通商为脉’!好一个‘使商贾得其利而民受其惠’!贾谊,汝之才,如锥处囊中,其末立见!观汝之策,有经天纬地之识,更有济世安民之实!此番殿试,汝当为魁首!” “陛下圣明!” 陈平、萧禄等人亦纷纷点头,对贾谊的才华与刘盈的眼光心服口服。 十八岁的状元魁首,将来势必会被皇帝重用! —— 放榜之日,长安城万人空巷。 巨大的金榜张贴于宫墙之外,贾谊之名高居榜首! 紧随其后的,有来自燕赵之地、以一篇《论北疆屯田与民防结合疏》打动考官的寒门士子孙定方。 有来自吴越水乡、以《论江南水利疏浚与漕运改良策》展现才华的农家子弟沈文秀。 更有齐鲁、三辅等地的饱学之士。 金榜之下,欢呼声、哭泣声、惊叹声交织一片。 有白发老翁看着孙儿名字,老泪纵横:“中了!中了!我老孙家,终于出了个读书人了!” 有布衣寒士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寒窗十年,终不负此心!陛下开科取士,真乃我辈再生父母!” 燕赵、吴越的士子们更是激动难抑:“陛下分卷,恩同再造!若非北卷、南卷,我等焉能登此金榜?” 长安城的百姓也津津乐道:“听说了吗?状元郎才十八岁!” “那个孙定方,听说家里是种地的!” “沈文秀,他爹是修河堤的!啧啧,真给咱老百姓长脸!” 贾谊、孙定方、沈文秀等新科进士,身披红绸,跨马游街。 所过之处,百姓夹道欢呼,鲜花如雨。 这前所未有的盛况,不仅是对个人功名的庆贺,更是对“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一科举梦想成真的集体狂欢! 无数乡野孩童,听着金榜题名的故事,眼中燃起了读书的希望之火;无数农家小院,开始传出稚嫩的读书声。 刘盈的名字,与“科举”、“公平”、“希望”紧紧联系在一起,被天下寒士和百姓发自内心地称颂。 只是随着第一次科举的完美举办,刘盈却并未让年轻的皇帝志得意满。 宣室殿内,刘盈召集心腹重臣。 “诸位爱卿,科举虽然成功了,但咱们也要未雨绸缪才行!” 第591章 未雨绸缪三互法 宣室殿内。 刘盈淡然一笑,示意几个重臣心态放轻松些。 “科举初成,英才入彀,朕心甚慰。” 刘盈放下手中的新科进士名录,话锋一转,“然,树欲静而风不止。新科进士,多出寒门,初入仕途,根基浅薄。” “而地方豪强、世家故吏,盘根错节,关系网密布。朕恐这些新血,未及施展抱负,便陷入人情罗网,或被同化,或被倾轧,甚至……成为某些人结党营私的新棋子!” 陈平捻须,深以为然,直言道:“陛下所虑极是。官场积弊,非一日之寒。” “门生故吏,姻亲乡党,极易形成月月党,垄断地方,把持政务,甚至对抗朝廷。昔日察举之弊,根源亦在于此。” 曹参虽寡言,此刻也沉声道:“新法初行,根基未稳,当防微杜渐。若新科进士甫入仕途,便被地方势力裹挟或打压,则科举选才之效,恐将大打折扣,寒门之心,亦会再次冷却。” 刘盈点头,目光锐利:“故,朕欲与诸卿议定一法,名曰《三互法》!” 三互法? 群臣不解之际,刘盈已经阐述其核心: 他详细阐述其核心: “避籍: 本州郡之人,不得担任本州郡之长官如刺史、太守及主要属官如郡丞、长史。需异地为官,切断其与本地宗族豪强的直接利益勾连。” “避亲: 有血缘、姻亲关系者,不得在同一衙门或上下级有直接统属关系的衙门内同时为官。防止亲属间互相包庇,徇私枉法。” “避故: 不得担任其举主即推荐其参加科举者,此时虽已科举,但仍有荐官之途并存、师长或曾有深厚私恩之上司的直接下属。避免形成人身依附关系。” 陈平、曹参闻言相视一笑,果然陛下看似走了一步,实则步步为营,已经妙算人心。 “此法之要,在于‘互’字!” 刘盈轻敲桌案,强调道:“如同三把锁,环环相扣,意在最大程度地阻断官员在地方上形成盘根错节的私人势力网,防止其利用地缘、血缘、恩情关系结党营私,鱼肉乡里,对抗中枢!” “确保政令畅通,吏治清明,让新选之才,能在相对干净的土壤中成长,为国效力,而非沦为私门之犬!” 陈平眼中精光闪烁,击节赞叹:“妙!陛下此《三互法》,实乃釜底抽薪之策!破关系网于未成之时!” “虽执行起来或有繁琐之处,然其立意高远,切中时弊,实为巩固科举成果、澄清吏治之基石!臣附议!” 曹参也重重点头:“此法可行。当严明律条,令行禁止。” 周勃、灌婴虽对文官制度细节不甚了解,但也明白这是为了防止新官被“带坏”或“绑住”,纷纷表示支持。 很快,《三互法》的细则在陈平、曹参的主持下迅速拟定,以诏令形式颁行天下。 此法如同在刚刚因科举而沸腾的官场湖水中,投入了一块定石,虽激起涟漪,却也清晰地划定了界限,警示着所有跃跃欲试或心怀叵测之人——天子选才,为国为民,非为尔等结党营私、垄断地方之工具! —— 平戎城头,蒯通收到了长安的快报。 看着金榜上贾谊的名字和《三互法》的条文,嘴角极其罕见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似是嘲讽,又似是赞叹。 “贾谊?通商为脉?有点意思……比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酸儒强。陛下倒是挖到块好料。” “《三互法》?啧,陛下心思够毒……够缜密。这是要把新长出来的苗,跟那些烂树根彻底隔开?省得被带歪了,或者被吸干了养分?哼,倒省了老夫日后清理门户的功夫。” 蒯通收起快报,望向广袤的草原,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 “冒顿老儿,你的‘福地’之旅如何?老夫给你准备的‘西域特产八卦大礼包’,也该送到了吧?希望你喜欢。” 凉风吹过,带着蒯通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毒草和阴谋的气息。 长安的科举盛宴刚刚落幕,而边疆的暗战,仍在继续。 大汉帝国的车轮,在年轻皇帝的驾驭下,碾过一道道或光明或幽暗的轨迹,坚定地驶向未知的前方。 —— 西域。 某处临时搭建的、远不如朔方城“豪华”的金帐内。 冒顿单于正对着粗糙的羊皮地图,眉头拧成个死疙瘩。 西迁之路比他想象的艰难百倍! 水土不服、部众怨言、补给匮乏,更糟心的是,西域这些小国国王,一个个滑得像泥鳅! 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小动作不断,给他的“福地”梦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沙尘。 就在他烦躁地端起一碗浑浊的羊奶酒,打算借酒消愁时,一个亲信连滚爬爬地冲进金帐,脸色煞白,手里捧着几卷明显是汉地风格的帛书和几块刻着字的木牍,声音都在抖。 “单于!不好了!汉人送来了‘礼物’!” 冒顿单于眼皮一跳:“礼物?刘盈那竖子会好心送礼?定是毒药!” 他一把抢过帛书展开,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紧接着又涌上一种极不健康的酱紫色,握着帛书的手抖如抽搐! 亲信眼神瞥了一眼,似乎看到了不得了的内容! 《震惊!草原霸主人设崩塌!弑父夺位真相大揭秘》! 里面绘声绘色描述了冒顿如何灌醉亲爹头曼单于,如何将其塞进马粪袋,如何指挥马群践踏……细节之丰富,场景之血腥,堪比后世地摊文学! 还“贴心”地附上了几个“当年目睹惨案、如今良心发现”的“老匈奴”的“泣血证词”。 《平戎城下丢盔弃甲,单于泪奔只为哪般?独家揭秘其不为人知的隐疾!》 内容为恶意揣测冒顿单于在平戎城下被刘盈气晕、被李广吓破胆、抛弃部众独自逃命的“真实原因”——身患“见光死”(怕太阳)、“惧高症”(怕城墙)、“密集恐惧症”(怕汉军人多)以及最关键的……“蒯通恐惧症”等多项隐疾。 并“贴心”地附上了“蒯通牌专治单于脑疾丸”的虚假广告,成分为巴豆粉+辣椒面+蒯通脚皮屑,慎用。 即便冒顿单于再坚强,此刻也受不了这般打击! 第592章 单于最怕突然的关心 金帐之内。 “噗!” 看着蒯通送来的“礼物”,冒顿单于一口滚烫的羊奶酒混合着老血,如同喷泉般从冒顿口中狂喷而出,精准地浇灭了帐中的炭火,发出“滋啦”一声怪响,冒出阵阵青烟和焦糊味。 他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胸口像是被一万匹发情的野驴反复践踏! “蒯……通……!刘……盈……!老子与你们……不共戴天!” 冒顿单于的咆哮声如同受伤的疯狼,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憋屈,震得金帐瑟瑟发抖,灰尘簌簌落下。 然而,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蒯通的“八卦大礼包”显然采用了“广撒网,多敛鱼”的传播策略,西域诸国的王庭,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加急特供版! 于阗王为表忠心,第二天就派来了慰问使团,使者一脸关切。 “尊敬的大单于,听闻您……对我家老王后颇为仰慕?” “这个……老王后年事已高,最近偶感风寒,实在不便见客!另外,我们于阗有一种祖传秘方,专治某些隐疾,您看是否需要?” 冒顿单于气得差点当场拔刀把这使者砍了。 大宛王则送来了几匹“健壮”的老母马? 使者一本正经道:“听闻单于爱马如命,尤喜是阅历丰富之马?此乃我大宛特产‘夕阳红’良驹,性情温顺,最解人意,特献与单于,以解思乡之苦?” 冒顿单于看着那几匹牙都快掉光的老马,再想想蒯通笔下“三岁小母马”的梗,气得把使者连同老马一起轰了出去。 龟兹王派来的使者,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巫师,为人有些神神叨叨。 “伟大的单于啊!天神托梦给我,说您被东方的恶灵诅咒了!” “需要在我们龟兹圣泉沐浴七七四十九天,再由八十一位纯洁的……八十岁以上老妇人诵经祈福,方能驱除邪祟,重振雄风!” 冒顿一听“八十岁老妇人”,条件反射般怒吼:“滚!给老子滚!” 车师王最为贴心,不仅送来了据说能“强身健体”的草药,使者还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单于放心!我家小公主……还有刚满月的小马驹,都已严加看管!绝不会让那些污秽的谣言玷污!另外,听说您怕太阳?我们车师有上好的羊皮帐篷,遮光效果一流!您看……” 冒顿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走到哪里,迎接他的不再是敬畏的目光,而是充满探究、同情、鄙夷甚至憋笑的复杂眼神! 西域诸王表面上客客气气,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编排他! 连他手下的士兵,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尤其当他靠近营地里的老妇人和小羊羔时,总有人“恰好”出现,“保护性”地隔开。 “单于,您渴了吗?喝点水?” “单于,那匹小马驹有点认生,您别靠太近……” “单于,今天日头毒,您要不进帐歇歇?” 冒顿单于觉得自己活脱脱成了草原版行走的八卦周刊! 蒯通那张死人脸和刘盈那副蔫坏的笑容,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 终于,在一次龟兹使者再次“关切”询问他是否需要“老妇人诵经服务”时,冒顿单于彻底爆发了! 他拔出金刀,一刀劈碎了面前的案几,木屑纷飞,状若疯魔: “够了!都给我滚!告诉你们的国王!再敢提那些污言秽语,老子先踏平你们的王帐,把你们全都塞进马粪袋里!” 他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东方,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音里带着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憋屈: “刘盈!蒯通!你们给老子等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待老子整合西域,必率倾国之兵,踏破平戎,生擒尔等!” “把蒯通那老毒物的舌头拔下来喂狗!把刘盈那小竖子绑在马尾巴后面拖回草原!老子要亲手……亲手……” 他气得一时词穷,最后憋出一句,“亲手把那些该死的八卦塞回他们嘴里!” 金帐内一片狼藉,西域使者们连滚爬爬地跑了。 冒顿单于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感觉心肝脾肺肾都在抽搐着疼。 他疲惫地瘫坐在狼皮褥子上,看着帐外西域昏黄的天空,第一次觉得,这西域的阳光,怎么他妈的和平戎城下刘盈吐葡萄籽时的阳光一样! 那么刺眼,那么可恨! 远在平戎的蒯通,仿佛心有所感,正慢条斯理地给一只信鸽的脚上绑着新的小竹筒,里面是他“精心”为冒顿单于准备的“西域风情续集”——《独家揭秘:单于夜不能寐,竟是思念平戎城下那枚葡萄籽?》。 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在冰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毒辣。 —— 长安,未央宫。 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铺着西域地图的巨大楠木案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刘盈一身常服,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璧,目光却锐利如鹰隼,锁在地图上那片广袤而纷乱的区域——西域。 状元郎贾谊,身着崭新的青色官袍,身姿挺拔如竹,恭敬地立于案前。 他年轻的面庞上还带着几分新科状元的意气风发,但眼神已沉淀下远超同龄人的沉稳与睿智。 “贾谊。” 刘盈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宁静,带着一丝慵懒,却暗藏锋芒。 “凉州大捷,冒顿西遁,看似我大汉威震四方。然,此獠盘踞西域,犹如恶狼入羊群。” “西域诸国,畏其淫威,附逆者众。若朕此刻便发天兵征讨,千里奔袭,劳师远征,补给艰难。” “更兼西域地广人稀,城池散落,冒顿若效流寇之法,避我锋芒,袭扰粮道,则我军虽强,恐亦难竟全功,反易陷入泥潭,徒耗国力。卿观此局,何以解之?” 刘盈抛出的问题,直指核心——如何在不陷入大规模消耗战的前提下,瓦解冒顿在西域的势力,将这片战略要地纳入大汉的秩序?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贾谊,这既是考校,也是对这位他寄予厚望的年轻才俊能否从书斋走向庙堂的试金石。 第593章 问苍生,问贾谊 长安,未央宫。 对于刘盈提出的问题,贾谊并未立刻回答。 他微微垂首,目光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从河西走廊,到天山南北,再到葱岭以西。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代表大宛的骏马标记、于阗的玉石标记、龟兹的乐舞标记、车师的绿洲标记…… 脑海中,他关于西域地理、物产、民风、各国间错综复杂关系的知识储备迅速调动起来,与他殿试上“通商为脉”、“羁縻不如通之”的战略构想相互印证。 片刻,贾谊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洞悉全局的智慧光芒,声音清朗而自信: “陛下洞若观火,所虑极是。西域之地,非力可速取,当以智谋分化瓦解,以利导之,以威慑之,行‘分化拉拢,重点打击’之策!” “分化乃破其联盟,削其羽翼!” 贾谊拱手认真道:“陛下,西域诸国并非铁板一块依附冒顿!其中关键,在于月氏!” 贾谊的手指精准地点在月氏的位置,“月氏虽曾被冒顿重创,然其根基犹存,实力不容小觑。” “且其国王乃我大汉大将军夫人,与我朝有姻亲之谊,此乃天赐纽带!” “臣以为,当由大将军夫人重返西域,向其余诸国晓以利害,陈说冒顿单于暴虐无道、反复无常之本性,更言明大汉通商惠工、不夺其土之诚意!” “以月氏王在西域之威望,派遣得力心腹,秘密游说乌孙、疏勒、莎车、鄯善等与月氏交好或本就对冒顿阳奉阴违之国!” 刘盈闻言颔首点头,随即问道:“使者又该如何游说?” 贾谊不慌不忙,胸有良谋,脱口而出: “使者当明言:大汉无意吞并西域,所求者,唯商路畅通,边境安宁!” “尔等只需严守中立,不助冒顿,不资其粮秣兵马,待大汉剪除冒顿及其死党,尔等自可安居乐业,更可享丝路畅通之巨利!” “若执迷不悟,甘为冒顿前驱,则王师所至,玉石俱焚!” 贾谊强调,“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之上策!月氏王出面,远比我朝直接施压更易取信于诸国。一旦数国中立,冒顿之联盟,自现裂痕!” 既有拉拢,又有威胁,不卑不亢,雍容华贵,方为天朝上国之风范。 刘盈很是满意,谁能想到科举制能挖到贾谊这等国宝级人物? “其次便是拉拢,以利相诱,瓦解人心!” “对于态度摇摆之国,如且末、精绝、小宛等,可遣精干商队,持陛下特许之‘通关符节’,携丝绸、瓷器、茶叶等西域稀缺之物,直抵其王庭。” “陛下当许以重利,若保持中立或暗通消息,则其国商队可优先、免税通行河西走廊,入长安交易!此乃实打实之利益,远胜冒顿空口许诺之‘庇护’!” 贾谊深知国与国之间,没有什么永恒的朋友,唯有利益纽带最为牢固。 “除了商业为饵,我大汉当以文化渗透。” “朝廷可派遣通晓胡语、精于百工之匠人、医者、甚至通晓音律者,随商队同行。” “为彼等修水利、治疾病、传技艺、授乐曲。使其民亲汉、慕汉,潜移默化中,削弱冒顿之影响力。此乃‘润物细无声’之策。” 好一个润物细无声! 刘盈拍手称快,贾谊的软刀子,杀人夺权于无形。 贾谊的手指重重敲在于阗、大宛、龟兹、车师四国标记上,眼神锐利。 “此四国,乃冒顿单于死忠!于阗扼守西域南道,盛产美玉,财力雄厚,为冒顿重要财源。” “大宛地处要冲,盛产汗血宝马,可为冒顿单于骑兵重要补充。” “龟兹控北道咽喉,民风彪悍,为冒顿提供仆从军。” “车师地近匈奴,绿洲丰美,为冒顿重要屯兵及补给基地!此四国不除,冒顿根基难动!” 软刀子,自然是面对那些墙头草,至于冥顽不灵之人,还是要用战争手段。 刘盈任由贾谊施展才华抱负,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待月氏王成功分化中立数国后,陛下可精选一支精兵,人数不必多,但须装备精良,机动迅捷,辅以熟悉西域地理之向导。兵锋直指此四国!” “以雷霆之势,破其王都,擒其国王!勿要恋战,勿贪占地!目标明确:摧毁其抵抗意志,斩断冒顿臂膀!” “尤其对于阗王、大宛王、龟兹王、车师王,务必生擒或斩首!此獠一除,余众自溃!其国土,可扶植亲汉贵族暂管,或待战后由我朝与月氏共商善后。” “四国既破,冒顿在西域将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其盟友尽失,补给断绝,部众离心!届时,或可不战而使其众叛亲离,或可待其势孤力穷,再以大军合围,毕其功于一役!” 贾谊一气呵成,条理清晰,丝丝入扣。 他不仅精准地指出了西域问题的核心矛盾,更巧妙地利用了大汉的优势(经济、文化、月氏纽带)和敌人的弱点(联盟脆弱),提出了极具操作性的“组合拳”。 其战略眼光之长远,战术设计之精妙,对人心把握之精准,完全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十八岁青年! 刘盈静静地听着,把玩玉璧的手指早已停下。 他脸上的慵懒之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当贾谊说到“擒贼擒王,雷霆一击”时,刘盈的眼中更是爆发出锐利的光芒。 “好!” 待贾谊话音落下,刘盈猛地坐直身体,抚掌赞叹,声音中充满了激赏。 “分化为引,利诱为基,锁定四国死敌,雷霆擒王破局!贾生此策,环环相扣,步步为营!深得‘不战而屈人之兵’与‘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之精髓!” 刘盈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沿着贾谊划定的策略路线移动,眼中闪烁着棋手看到妙招时的光芒: “联月氏,树中立标杆,此乃釜底抽薪,妙手!” “以商路厚利诱之,以文化浸润之,此乃攻心为上,老成之谋! “锁定于阗、大宛、龟兹、车师四国,直击冒顿命脉,更是眼光毒辣,一针见血!” 假以时日,要是让蒯通与贾谊会面,再面授机宜两招,岂不成了堪比贾文和般的谋主? 第594章 朕,喜欢用他人的军队 刘盈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贾谊,带着考校后的满意与更深层次的期许。 “贾生,汝之才,非止于文章锦绣,更在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此西域方略,深合朕心!然……” 刘盈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带着少年天子的蔫坏。 “那于阗王、大宛王、龟兹王、车师王,可是刚被蒯通先生的‘西域特产八卦大礼包’折腾得够呛,对冒顿的‘特殊癖好’正疑神疑鬼呢!” “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再给蒯先生去封信,让他发挥所长,给这几位国王的‘疑心病’,再添几把火?” “比如散布点冒顿单于对他们家老王后、宝马驹格外关注的贴心提醒?” 贾谊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会心一笑,眼中也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 “陛下圣明!蒯通先生之‘攻心’妙术,鬼神莫测。若能锦上添花,令四王与冒顿产于彼此猜忌,互生嫌隙,则我大军未至,其内部或已生变!” “此乃……以毒攻毒,事半功倍!” 君臣二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蔫坏”的默契。 年轻的皇帝与年轻的状元郎,一个胸怀天下,一个智计百出,在西域这片广阔的棋盘上,落下了充满智慧与锋芒的第一子。 就在几位重臣以为,刘盈要全盘贯彻贾谊之策时,年轻的皇帝却有自己的想法。 刘盈的手指在于阗、大宛、龟兹、车师四国的标记上重重一敲,发出“笃”的一声轻响,眼中闪烁着精打细算的商人光芒和帝王的决断。 “贾卿之策,深得朕心。然,此战之兵,朕不打算多动我大汉的筋骨!” 此言一出,不仅贾谊目光灼灼,连侍立一旁、向来沉稳的丞相曹参都忍不住抬起了头,花白的眉毛微微蹙起。 刘盈踱步到窗边,望着未央宫恢弘的殿宇,声音清晰而坚定: “河西初定,凉州需防,中原更需休养生息。大规模调遣汉军精锐,跨越万里流沙,去西域与冒顿周旋?” “此乃下下之策!劳民伤财,胜则得不偿失,败则动摇国本!朕,不做这等亏本买卖!”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贾谊和曹参:“朕要用的是——月氏之兵!以及那些被我们拉拢过来、或本就与冒顿有隙的西域小国之兵!” “大将军夫人乃月氏王,还是朕的师母!由她亲自前往西域,月氏整个国民,岂能坐视不管?” “更何况,冒顿乃月氏仇敌!此乃天赐良机,让月氏王借我大汉之威,报昔日之仇,重振西域雄风!” “朕许她,战后于阗美玉、大宛良马、龟兹乐工、车师绿洲之利,月氏可优先取之!” “此等无本万利的买卖,月氏王只要不傻,整个月氏国必欣然应允,倾力出兵!” 陛下,果然从来不做赔本买卖! 曹参与贾谊相视一笑,目光中都带着对刘盈的钦佩。 “那些被月氏说服保持中立之国,真能完全置身事外?非也!” 刘盈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笑道:“待月氏兵锋直指四国,战局明朗之时,朕再遣使,许以重利!” “凡出兵助战者,无论出兵多少,战后皆可优先获得大汉商路特许,其国商税减免!” “甚至,可从战利品中分一杯羹!乌孙、疏勒、莎车、鄯善这些墙头草,眼看有便宜可占,又不用当出头鸟,岂有不摇旗呐喊、跟着捡便宜之理?” “让他们去消耗!去缠斗!去分担压力!” 陛下…… 曹参欲言又止,却被刘盈直接打断。 “朕非不用汉军!然,汉军不当主力,当奇兵,当定海神针!” 刘盈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从河西走廊直插西域腹心:“朕只需一支精兵!人数不必多,五千足矣!但要绝对精锐!一人双马,装备最精良的环首刀、强弩,携带足够的补给!这支兵,由朕……亲自率领!” “陛下!万万不可!” 曹参再也忍不住,一步跨出,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 “西域凶险,万里黄沙,敌情叵测!陛下乃万乘之尊,岂可亲履险地?!” “更遑论只带五千兵马!此非儿戏!若有不测,臣等万死难赎其罪!” 曹丞相的担忧溢于言表,胡子都气得微微发抖。 在他看来,刘盈这简直是把天子的安危当成了赌注! 贾谊也是心头一震,但他看向刘盈,发现年轻的皇帝眼中没有丝毫冲动,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和强大的自信。 刘盈抬手,示意曹参稍安勿躁,语气沉稳而有力:“丞相勿忧。朕亲去,非为逞匹夫之勇,乃为四重考量!” “朕亲临前线,月氏王及西域诸国,方知我大汉决心之坚!非是空言利用,而是与他们同进同退!此乃最强之定心丸!” “月氏兵、西域仆从兵,互不统属,难免各自为战,甚至互相掣肘。唯朕亲临,持天子节钺,方能号令群雄,如臂使指!将贾卿‘重点打击、擒贼擒王’之策,精准执行到底!” “五千汉家铁骑,乃百战精锐!朕亲自统御,便是大汉国威之象征!其锋锐,足以斩断任何顽抗之念!其存在,便是对冒顿及其死党最大的震慑!让那些还在摇摆的西域小国,彻底看清大势所趋!” “五千精骑,一人双马,轻装简从,来去如风!朕的目标是于阗王、大宛王、龟兹王、车师王的首级,不是他们的国土!朕要的是快!准!狠!一击得手,远遁千里!绝不拖泥带水,陷入消耗!此非大军团能胜任,唯精锐奇兵可为之!” 刘盈的剖析,冷静而极具战略眼光,将天子亲征的巨大风险,转化为了撬动整个西域战局的最高效杠杆! 曹参张了张嘴,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脸上的忧色丝毫未减。 就在这时,贾谊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对着刘盈深深一揖。 “陛下雄才伟略,洞悉幽微!亲临前线,虽险实安,乃破局之关键!” “臣贾谊,不才,愿追随陛下,效犬马之劳!臣虽文弱,然通晓西域地理民情,略知谋略,愿为陛下前驱,参赞军机,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贾谊的声音清朗而充满力量,毫无畏惧,只有一往无前的决心。 曹参看了看这对君臣,也只得无奈叹气,你们一唱一和,让我当丞相的还能说什么? 第595章 大将军吃瘪了! 刘盈看着贾谊,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这状元郎,不仅有惊世之才,更有忠勇之心! 他亲自上前,扶起贾谊:“好!贾卿有此胆魄,朕心甚慰!此西域之行,卿便为朕之军师中郎将!运筹帷幄之中,助朕决胜西域之外!” “谢陛下!” 贾谊激动地应道,年轻的脸庞因兴奋而微微泛红。 刘盈安抚好贾谊,目光再次转向忧心忡忡的曹参,脸上露出了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蔫坏的笑容。 “曹丞相,朕知你忧虑。朕非莽撞之人。朕带走五千精锐,国内并非无兵可用。朕要你,替朕办一件大事!” 曹参精神一振,总算想起我这个丞相了! “陛下请吩咐!老臣万死不辞!” 刘盈收敛笑容,目光投向西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看到了那片即将燃起战火的土地,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朕要你,即刻着手,秘密筹备一支精兵!人数,一万!” “兵源,从北军精锐、羽林孤儿及燕赵边军善战者中精选!” “装备,按最高标准配给!训练,以长途奔袭、戈壁作战、快速筑垒为要!” “粮秣辎重,务必充足!此军,需时刻待命,保持最高战备状态!” 曹参愣了一下,浑然不解道:“陛下,此军作何用途?是防备匈奴趁虚而入,还是……” 刘盈眼中闪烁着深谋远虑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非也。此一万精兵,非为守家,而为——拓土!” 他手指再次点在西域地图上,语气斩钉截铁: “待朕与贾卿在西域,借月氏与诸国之刀,斩了于阗王、大宛王、龟兹王、车师王的狗头,搅得冒顿灰头土脸,西域诸国震怖归心之际。” 刘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 “这一万精兵,便由河西走廊,以雷霆之势,出玉门,越流沙,直插西域腹心!他们的任务,不是去打仗,而是去……” 刘盈目光炯炯,盯着曹参,一字一顿——“驻!防!西!域!” “驻防西域?!” 曹参和贾谊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四个字,重若千钧! 这意味着,刘盈此番西域之行的终极目标,根本不是简单地教训冒顿、剪除几个附庸! 他是要以最小的代价,以最高效的方式,为后续汉军永久性地进驻西域、建立统治秩序,扫清障碍,铺平道路! 那五千奇兵是手术刀,这一万精兵才是定海神针,是宣告西域自此正式纳入大汉疆域的里程碑! 曹参看着御座上那个年轻得过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皇帝,心中翻江倒海。 他原以为刘盈只是薅完羊毛就走,没想到这少年天子想的竟是圈地养羊! 这份深谋远虑,这份敢于在万里之外落子的气魄,这份“抠门”背后隐藏的宏大战略,让他这位开国老臣都感到深深的震撼! “臣遵旨!” 曹参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重重抱拳,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老臣定当精选劲卒,筹备万全!静待陛下凯旋,西域归汉之日!” 他终于完全明白了刘盈的布局,心中的担忧化作了对这位少年雄主无与伦比的信心。 贾谊更是心潮澎湃,他仿佛看到,自己殿试上那“通商为脉”、“羁縻不如通之”的构想,即将在陛下的手中,以如此铁血加智慧的方式化为现实! 西域的商路,将在汉军的马蹄和旌旗下,彻底畅通! 刘盈满意地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那一片广袤的区域,仿佛已经看到了汉家旌旗在西域城头飘扬的景象。 他轻声对贾谊笑道:“贾卿,收拾行囊吧。咱们去西域给蒯通先生‘送’点新素材。想必他给那几位国王准备的‘特别问候’,也该有回音了。” 那蔫坏的笑容,再次浮现在年轻帝王的脸上。 一场以“借刀杀人”为开端,以“永久驻防”为终局的宏大西域战略,在未央宫的书房内尘埃落定。 历史的车轮,在刘盈精准而大胆的操控下,轰然转向了西方。 —— 匈奴草原。 韩信一身利落的劲装,刚练完一套枪法,额角微汗。 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眉宇间是岁月沉淀下的沉稳与沙场磨砺出的锐利。 然而,此刻他看向不远处凉亭里的身影时,那惯常指挥千军万马、算无遗策的眼神里,却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名为“棘手”的情绪。 月氏王正慵懒地倚在软榻上,翻阅着一卷来自西域的羊皮书信。她并非中原女子的婉约,身姿高挑健美,小麦色的肌肤透着健康的光泽,深邃的眼眸如同西域的星空,既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也藏着草原女儿特有的野性与不羁。 一身融合了胡汉风格的锦袍,衬得她英气逼人,气场丝毫不输于她的夫君。 韩信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他没有选择迂回,兵仙的风格向来是直捣黄龙。 “夫人。” 韩信的声音沉稳有力,如同战场上的号令。 月氏王眼皮都没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在羊皮卷上划过,似乎在琢磨着信中的内容。 韩信在她对面坐下,腰背挺得笔直,如同在军帐中议事。 “陛下欲西征西域,剪除冒顿羽翼。” “此战,关乎河西安宁,亦关乎丝路畅通,于我大汉,至关重要。”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妻子,“月氏国,扼西域门户,兵强马壮,且与匈奴有世仇。” “若月氏能出兵相助,陛下此行事半功倍!此乃为国为民之壮举,亦为月氏国长治久安之良机!夫人身为月氏之主,当……” “当什么?” 月氏王终于抬起头,放下羊皮卷,那双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向韩信,打断了他慷慨激昂的“家国大义宣讲会”。 “当深明大义?当以大局为重?当为西域诸国表率?” 韩信被噎了一下,但钢铁直男的思维让他下意识地点头:“正是!夫人明鉴!归顺大汉,共襄盛举,方是月氏国最好的出路!此乃……” “此乃你韩信韩大将军,跟你那宝贝徒弟皇帝刘盈之间的事儿!” 月氏王毫不客气地再次打断,声音清脆利落,带着一丝没好气的调侃,“少跟我这儿扯什么家国天下、月氏出路的大道理!” 韩信有些懵逼,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大将军——吃瘪了! 第596章 师徒父子,舔犊之情 大汉兵仙的脑子有点卡壳,剧本似乎不对? 按照他多年的谋战推演,此刻夫人应该被他的大义凛然说服,然后欣然应允才对。 月氏王站起身,走到韩信面前。 她身材高挑,几乎与坐着的韩信平视,伸出手指,带着一丝嗔怪,轻轻戳了戳韩信那坚硬的胸膛。 “韩大将军,你当我傻吗?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 月氏王美目流转,带着洞悉一切的狡黠,“什么月氏出路,什么西域安宁?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心中门儿清!”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只有夫妻间才有的亲密揶揄: “你不就是看你那宝贝徒弟,咱们大汉的少年天子,要亲率几千人马去闯那龙潭虎穴般的西域,心里头不放心,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飞过去护着吗?” “你不就是记着当年在长安,他小小年纪就爱缠着你学兵法,一声声‘师父’叫得你心软?记着后来他登基,顶着满朝压力拜你为大将军,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 “你不就是心疼他,怕他年轻气盛,怕他身边那个蔫坏的蒯通不够周全,怕他万一在万里黄沙里有个闪失,你这当师父的心里头过不去那道坎儿?!” 月氏王每说一句,韩信那古井无波的脸上就僵硬一分。 被戳中心事的兵仙,此刻像是个被当场抓住偷糖吃的孩子,那坚毅的眼神罕见地飘忽起来,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想反驳吧?却发现自家夫人说的,那句句都是大实话!字字都戳在他心窝子上! “咳!夫人,话不能这么说……” 韩信试图挣扎一下,“陛下乃天子,安危关乎社稷,臣子担忧,乃本分……” “得了吧!” 月氏王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道:“少拿‘臣子本分’糊弄我!你韩大将军的本分是坐镇中枢,威慑匈奴!不是跑去西域给皇帝当保姆!” 她双手叉腰,气势瞬间女王范儿十足。 “你当我不知道?你连行囊都让腾虎偷偷收拾好了!就等着我点头,你好立刻点齐亲兵,打着‘护卫月氏王出兵’的旗号,名正言顺地跟过去,对不对?” 师徒父子,舔读情深。 韩信这么做,完全在月氏王的预料之中。 这位大将军上半辈子,一直为了功成名就而努力,甚至情商都有些不在线。 如今却是为了一个“情”字而活。 家国之情,师徒之情,夫妻之情。 韩信彻底无言以对,在夫人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眸注视下,他感觉自己所有的战略部署都无所遁形。 钢铁直男第一次在“战场”上感到了彻底的溃败。 看着自家夫君那副被戳穿心思、难得一见的窘迫模样,月氏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同绽放在西域冰峰上的雪莲明媚动人。 她伸出双臂,环住韩信的脖子,将脸贴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声音带着无奈又宠溺的叹息: “傻夫君啊,你心疼徒弟,我这做师母的,难道就能袖手旁观,看着那孩子去冒险?” 她松开手,退后一步,恢复了女王的威仪,但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放心吧!月氏国的兵马,本女王替你调!西域的路,本女王替你趟!不就是收拾冒顿单于那个老不修,还有他那几个不开眼的狗腿子国王吗?包在我身上!”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与刘盈神似的、蔫坏的笑容: “正好,蒯通先生前些日子送来的‘西域特产八卦大礼包’更新了,里面关于于阗王后和大宛宝马的‘最新爆料’……啧啧,精彩得很!” “本女王正好带着这些‘土特产’,去跟那几位国王好好聊聊!” 说完,月氏王潇洒地一甩衣袖,转身就走,留下韩信在原地,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 有被看穿的尴尬,有被理解的温暖,更多的是一种“家有贤妻,万事无忧”的踏实感。 “夫人!” 韩信忍不住叫住她,月氏王回眸,挑眉道:“嗯?韩大将军还有何‘家国大道理’要训示?” 韩信看着妻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侧脸,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笨拙却真挚的低语:“此去西域,风沙险恶,夫人务必小心。” 月氏王嫣然一笑,如同照亮大漠的朝阳。 “知道了,啰嗦!在家看好门户,等我凯旋!还有……” 她狡黠地眨眨眼,“以后家事少说大道理!本女王不吃这套!” 话音未落,人已带着一阵香风,英姿飒爽地消失在回廊尽头,只留下那句“家事少说大道理”的回音,在韩信耳边嗡嗡作响。 韩信站在原地,良久,才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抬头望向西方,仿佛看到了那片即将燃起战火的土地,心中默念: “陛下,为师虽不能亲至,但你师母她在某些方面,可比我厉害多了。” 想到夫人带着“八卦大礼包”去“拜访”于阗王、大宛王的场景,连这位大汉兵仙都忍不住觉得,冒顿单于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比被李广追着砍还要丰富多彩。 —— 长安城,大将军府。 熏笼里炭火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刘盈一身常服,早早候在厅中,脸上带着少有的、近乎孩童般的期待。 当内侍通报“月氏王驾到”时,他立刻起身迎至门口。 月氏王依旧是那副英姿飒爽的模样,一身火狐裘衬得她肌肤胜雪,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的风霜,却掩不住那份草原王者的雍容与干练。 她踏入暖阁,目光扫过恭敬行礼的刘盈,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师娘!您可算来了!一路辛苦!” 刘盈抢步上前,亲自为月氏王解下厚重的狐裘,动作殷勤得不像个皇帝,倒像个孝顺的晚辈。 “这长安的深秋可比不得草原爽利,师娘快暖暖身子!” 刘盈亲自捧上一盏热腾腾的、加了蜂蜜的牛乳茶,笑容灿烂得晃眼。 “这是萧潇新琢磨的,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听说您在月氏国最爱喝这个?” 月氏王感动不已,心中暗道:“这孩子……难怪韩信会为他肝脑涂地!” 第597章 师娘出手,必不一般 长安,大将军府邸。 月氏王接过茶盏,入手温热,香气扑鼻。 看着刘盈那副殷勤备至、眼巴巴等着夸奖的模样,再想想自家那个只会板着脸讲“家国大义”的钢铁直男,顿时觉得通体舒泰,忍不住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刘盈的额头: “小滑头!少在这儿灌你师娘迷魂汤!你师父那点心思,连带着你这点小心思,本女王还能不知道?” 话虽这么说,月氏王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抿了一口牛乳茶,甜香暖意直透心脾,满意地点头,“嗯,手艺不错,比你师父强!那家伙就知道给我倒凉水!” 刘盈嘿嘿一笑,顺势坐在月氏王下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师娘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此番西域之行,小侄心中忐忑,正需要师娘您这位定海神针指点迷津呢!” 月氏王被这顶“定海神针”的高帽戴得身心舒畅,随即放下茶盏,从随侍的女官手中接过一卷绘制精细的羊皮地图,哗啦一声在案几上铺开。 地图上,西域诸国的轮廓、山川河流、绿洲商路,标注得异常清晰。 “少贫嘴。” 月氏王指着地图,语气瞬间变得严肃而专业,女王气场全开。 “盈儿,你‘借刀杀人’的方略不错,但第一步,就得选对下刀的地方!你看这里!” 月氏王的指尖精准地点在车师前、后部的位置。 “车师国,扼守天山南北孔道,控扼出入西域之咽喉!其王庭金满城,更是北道锁钥!” “若不能打通车师,无论是借来的西域兵,还是你带来的汉军精锐,都如同被扼住了喉咙!补给难行,进退维谷!” 刘盈凝神细看,深以为然:“师娘所言极是!车师乃必争之地!然其王与冒顿单于勾结甚深,恐难速下。强攻,恐伤亡过大,且易将其他摇摆之国推向冒顿。” 月氏王很是满意,刘盈并非脑子一热开疆扩土,而是做好了颇多准备。 “所以,不能硬碰硬!” 月氏王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手指向西南滑动,“关键在于——楼兰!” 楼兰?见刘盈一脸不解,月氏王耐心解释。 “楼兰虽是小国,却地处罗布泊西岸,是丝路南道进入西域的第一站!控扼孔雀河,沟通南北!其王虽也慑于冒顿淫威,但本性贪婪,首鼠两端!” “何况,楼兰与车师素来不睦,争抢水源商路,积怨颇深!且楼兰王极其贪恋汉地丝绸瓷器,更畏惧我大汉军威!此乃可乘之机!” “陛下不妨绕个弯子,先不去碰车师那硬钉子。亲率使团,持重礼,以大汉天子之尊,先访楼兰!” 月氏王语气笃定,笑道:“只需许以重利,让楼兰王肯开放通道,提供补给点,并在必要时保持中立或给予有限支援,待陛下功成之日,车师之利,可尽归楼兰!” “更可赐其‘西域南道都护’之虚衔,允其垄断部分商税!以利诱之,以势压之,楼兰王那墙头草,十有八九会倒向我们这边!” “一旦楼兰归心,陛下西进之路豁然开朗!车师便成孤悬之敌!届时,或可借楼兰之力牵制,或可待大军集结后从容图之!此乃‘围点打援’之妙手,不战而屈人之兵之上策!” 妙哉! 刘盈听得眼中异彩连连! 月氏王这番分析,精准地抓住了楼兰这个关键节点,以最小的代价撬动整个西域棋局! 其眼光之毒辣,策略之老道,丝毫不逊于朝中宿将! 若非月氏国的士兵,战斗力太差,远不及匈奴骑兵。 说不定当年冒顿单于根本没机会染指西域! “高!实在是高!” 刘盈忍不住击掌赞叹,看向月氏王的眼神充满了由衷的敬佩。 “师娘此策,四两拨千斤!化险阻为通途!比朝中那些只会嚷嚷‘大军压境’的老臣强多了!” 刘盈顿了顿,促狭地眨眨眼,“依朕来看,此番西域作战,运筹帷幄,师娘您可比师父强多了!师父他老人家啊,就知道板着脸讲道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月氏王被逗得笑出声来,嗔怪地瞪了刘盈一眼。 “少编排你师父!他那是……忠厚!” 月氏王显然很享受刘盈的夸赞,以及“拉踩”韩信的玩笑,让她心情大好。 随即话锋一转,手指点向地图西北角一个不起眼的小点——蒲类后国。 “至于我月氏国留在西域的兵马,总计一千八百精骑,皆是能征善战、绝对忠诚之士!” “如今便驻扎在此处休整,由我的心腹大将巴尔卡统领!” 月氏王语气坚定道:“陛下只需修书一封,加盖你我印信,快马送去!巴尔卡见信,必率军星夜来投!” “这一千八百骑,便是陛下您在西域的第一支利刃!指哪打哪,绝不含糊!” “善!” 刘盈大喜过望,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月氏王不仅提供了绝妙的战略,更送上了实打实的精锐兵力! 说罢, 刘盈起身,对着月氏王郑重一揖。 “师娘深谋远虑,雪中送炭!朕代大汉,谢过师娘!” 月氏王坦然受礼,扶起刘盈,眼中带着长辈的慈爱与期许。 “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师父把你当亲儿子,我这做师娘的,还能看着你去冒险不管?好好准备吧,西域那片天,等着你去捅破呢!” 送走了心情愉悦的月氏王,刘盈脸上的笑容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凝重。 他换上帝王朝服,独自前往椒房殿。 殿内,檀香袅袅,吕雉正端坐于凤榻之上,她依旧穿着素雅的深衣,发髻一丝不苟,只是眉眼间比往日更添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疲惫和忧色。 “儿臣拜见母后。”刘盈恭敬行礼。 “盈儿来了。” 吕雉的声音平静无波,“坐吧!西域之事,都安排妥当了?” 刘盈在母亲下首坐下,挺直腰背,目光坚定。 “回母后,月氏王已至长安,儿臣与其商议已定。借月氏与西域诸国之兵,奇袭冒顿死党,打通商路,此乃上策。” “儿臣,将亲率五千精锐,西出玉门,以定西域乾坤!” 第598章 帝王雄心,天子壮志 椒房殿。 吕后心情复杂,没想到刘盈才回到长安主持完科举,便要马不停蹄前往西域开疆扩土。 似乎是看出了母亲心中不忍,刘盈只得小心翼翼地规劝。 “母后,西域非蛮荒之地,其地扼东西咽喉,商路畅通,则万国财货汇聚长安。” “其民非化外之民,若纳其入汉土,则我大汉疆域西拓万里,国力必将大增!” “农为本,商亦为血脉!西域若定,商路大兴,则府库充盈,百姓富足,儿臣所倡‘农商皆本’,方能真正落地生根!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伟业!” 刘盈的话语,充满了理想的光芒和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吕雉听完,却沉默了许久。 殿内只剩下母子二人呼吸的细微声响。 吕后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英气勃发、眉宇间已尽显帝王气度的儿子,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终于流露出一丝属于母亲的、无法掩饰的忧虑与不舍。 “盈儿……” 吕后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为娘知道,你是天子,心怀天下,志在四方。开疆拓土,富国强兵,此乃帝王本分,亦是你的宏愿。身为大汉太后,母后支持你。” “可身为一个母亲,我又不愿看你远离长安,去那万里之外的黄沙戈壁,面对刀光剑影,承受风餐露宿之苦!”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师父韩信再是兵仙,月氏王再是智勇,终究护不得你万全!母后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即便强如父亲刘邦,在历史上讨伐英布,也难逃战场流矢。 最后一句,如同重锤敲在刘盈心上。 他看着母亲眼中那深藏的恐惧和脆弱,那是任何权谋、任何威仪都无法掩盖的、最纯粹的母爱。 刘盈心头剧震,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楚涌上鼻尖。 他离座,走到吕雉面前,缓缓跪下,握住母亲微凉的手。 那双手,曾执掌生杀,翻云覆雨,此刻却在他掌心微微颤抖。 “母后……” 刘盈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 “儿臣知道母后忧心。儿臣亦知西域凶险。然,正因儿臣是天子,是大汉亿兆子民之君父,有些路,儿臣必须去走!有些险,儿臣必须去冒!非为虚名,实为社稷永固,百姓安康!” 刘盈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充满力量,直视着母亲的眼睛: “儿臣向母后保证,定会小心谨慎,善用良将,绝不逞匹夫之勇!” “待西域平定,商路畅通,万国来朝之时,儿臣定会安然无恙地回到长安,回到母后身边!” “让母后亲眼看看,儿臣为您,为这大汉天下,打下的万里江山!” 吕后看着跪在身前、眼神坚毅的儿子,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 良久,她眼中那层水光被强行压下,化作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 吕后反手紧紧握住刘盈的手,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和不舍都传递过去,又仿佛要从中汲取力量。 “罢了……” 吕后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决绝。 “你长大了,是翱翔九天的真龙,不是困于深宫的家雀。你的战场在万里黄沙,在帝国边疆,不在母后的羽翼之下。” 吕后松开手,轻轻抚过刘盈的脸颊,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去吧,盈儿。去做你该做的事。母后在长安,在椒房殿,等你凯旋!” “记住你的话,给母后平安回来!” “儿臣,谨遵母命!” 刘盈重重叩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他知道,母亲的支持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支持都更沉重,也更珍贵。 那是深宫妇人最深沉的爱,在帝国利益与儿子安危之间的艰难抉择,最终化作了对他理想的成全。 当刘盈走出椒房殿,深秋的风带着凉意拂过脸颊,他却觉得心头滚烫。 身后,是母亲沉甸甸的牵挂;前方,是辽阔西域的烽烟与梦想。 少年天子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比星辰更璀璨的光芒。 西域之路,他必将踏平! —— 西域。 冒顿单于脸色阴沉地坐在铺着陈旧狼皮的矮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柄镶嵌着劣质绿松石的黄金匕首。 这是他刚从某个小国王那里“征收”来的贡品。 空气中弥漫着烤羊肉的膻味,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焦躁气息。 帐下,稀稀拉拉站着几个西域小国的国王或使者。 于阗老王一脸褶子堆着谄媚的笑,眼神却飘忽不定。 龟兹王年轻气盛,但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桀骜。 车师王则显得心事重重,不停地搓着手。 还有疏勒、莎车等国的使者,个个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 “都听清楚了!” 冒顿单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刘盈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在长安城搞什么科举,玩什么花样,本王不管!但他把手伸到西域来,就是找死!” 唰! 冒顿单于猛地将匕首扎进面前的矮几,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吓得几个小国王一哆嗦。 “本单于与刘盈,仇深似海!此战,不死不休!” 冒顿眼中闪烁着刻骨的怨毒,仿佛又看到了蒯通那些该死的“八卦”和刘盈那张可恶的笑脸。 “你们,既然依附于本王,就是本王的人!从今日起,所有粮草、马匹、壮丁,按本王划定的数目,加倍征收!谁敢延误,谁敢藏私……” 冒顿单于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城外的乱葬岗,就是榜样!本王要整合西域之力,打造一支无敌铁骑!待时机成熟,杀回草原,踏平凉州,生擒刘盈,活剐蒯通!” “让那些背叛本王的犬戎杂种,统统喂狼!” 冒顿单于试图用血腥的威胁和复仇的狂热,重新点燃这些小国对他的恐惧和依附。 然而,效果似乎……大打折扣。 帐内的气氛异常沉闷,没有预想中的群情激愤,也没有惶恐的匍匐领命,只有一片压抑的沉默和眼神的闪烁。 冒顿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闭关生闷气、诅咒刘盈蒯通的时候,蒯通精心炮制的“西域特产八卦大礼包”,早已如同瘟疫般在西域诸国蔓延开来! 第599章 蒯通毒雾,刘盈暖阳 西域。 有关冒顿单于的八卦,还在民间持续发酵。 关于冒顿弑父、虐子、人畜不分的光辉事迹,在蒯通雇佣的资深货郎和吟游诗人添油加醋的传播下,版本越来越离奇,细节越来越惊悚。 酒肆里、集市上,人们交头接耳,看向王庭方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一丝微妙的同情。 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能靠近那个喜欢老奶奶和小羊羔的可怕单于! 更致命的是,蒯通同时开动了关羽大汉的正面宣传,他让人大肆宣扬: 犬戎白狼王的新生! “看看那投奔大汉的犬戎王!以前被冒顿当狗使唤,现在在朔方城,住暖屋,吃白面,孩子能读书,牛羊有草场!刘盈皇帝待他如子民,仁德无双!” 刘盈的科举与农商皆本思想,更是让西域百姓耳目一新。 “听说没?大汉开了科举,连杀猪的、卖布的儿子都能当官了!皇帝还说农商都重要,商人也能光宗耀祖!这可比跟着冒顿天天抢东西、担惊受怕强多了!” 各种关于刘盈在长安爱民如子、虚心纳谏,甚至包括被樊哙朝堂咆哮、推行仁政安置犬戎的故事,被包装成圣君传说,在西域广为流传。 一个年轻、仁德、强大、能带来富足生活的天子,与暴虐、反复无常、有特殊癖好的冒顿单于,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冒顿单于得知这些传闻后,再次召集手下心腹,要求他们集中表态。 于阗王颤巍巍地第一个表态。 “伟大的单于放心!于阗誓死追随单于!粮草已经在筹备了!” 冒顿单于看对方如此态度,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殊不知于阗王,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誓死追随?呸!老子还想多活几年,看看我那几个宝贝孙女长大呢! 可不能让那老色魔惦记上! 粮草?哼,先给你送点陈年谷子应付着! 真打起来?看风向再说! 听说大汉皇帝仁德,或许能谈谈玉石买卖? 龟兹王年轻气盛,表面恭敬道:“龟兹勇士,愿为单于前驱!” 然而眼神却充满不屑。 前驱?当炮灰还差不多! 你那点破事,西域谁不知道?还想杀回草原?先顾好自己吧! 听说大汉皇帝年轻有为,还懂音律?说不定能欣赏我龟兹乐舞! 车师王愁眉苦脸,毕竟要与大汉交战,他的国土便会沦为战场。 “单于,车师小国寡民,这粮草加倍实在艰难啊!能否宽限几日?” 话没说完,就被冒顿阴冷的眼神瞪了回去,只能唯唯诺诺道:“单于放心,我一定尽力筹措。” 车师王心里苦不堪言,这不是特娘的欺负老实人么? 现在车师国的情况何止艰难!百姓都快饿死了! 那该死的“单于专用草场”牌子,害得我最好的牧场都不敢放牧! 听说投靠大汉的犬戎人。日子过得不错? 疏勒、莎车等小国使者更是唯唯诺诺,满口答应,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月氏女王好像派人接触过我们?刘盈皇帝也派人带了丝绸瓷器来?先应付着冒顿,两边下注总没错! 冒顿单于看着这些表面顺从、眼神却闪烁不定的国王和使者,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他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瓦解他的权威! 以前,他一个眼神就能让这些人噤若寒蝉。 如今,他们虽然依旧恭敬,但那份骨子里的畏惧,似乎被一种叫做“怀疑”和“比较”的东西稀释了! 尤其是当他们目光扫过自己时,那眼神深处似乎总带着一丝探究和鄙夷?仿佛在审视一个特殊癖好的老登! 更让他窝火的是,他派去催促粮草、征调壮丁的亲信,回来报告的情况也让他心惊: 粮仓里的粮食,不是发霉就是掺了沙子! 征调来的“壮丁”,不是老弱病残就是一脸不情愿! 甚至还有牧民偷偷把牛羊赶进了蒯通毒草芬芳带旁边的区域,宁愿牛羊中毒,也不愿被征走! 坊间流传的歌谣也变了味,不再是歌颂单于的勇武,而是隐晦地唱着: “东边来了仁德君,西边守着老……咳,老英雄。牛羊该往哪边跑?问问草儿问问风……” “废物!一群墙头草!废物!” 冒顿单于气得在金帐内咆哮,一脚踹翻了炭火盆,火星四溅。 他感觉自己的命令像是打在棉花上! 这西域,不再是予取予求的“福地”,更像一个遍布流沙的陷阱! 他猛地想起蒯通“八卦大礼包”里,那些恶毒的诅咒和刘盈那副吊儿郎当的可恶嘴脸,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滔天的恨意席卷全身。 “刘盈!蒯通!定是你们搞的鬼!” 冒顿单于咬牙切齿,双目赤红,“想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动摇本王的根基?做梦!等本王整合了于阗、大宛、龟兹、车师的精锐,第一个就拿那些敢传谣的杂种开刀!” “把你们散布谣言的舌头,一根根拔下来!把你们……” 他的狠话还没说完,一个亲卫慌慌张张跑进来:“单于!不好了!蒲类后国方向发现月氏骑兵活动的踪迹!看旗号是巴尔卡!” “月氏?!” 冒顿单于瞳孔猛缩,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蒯通的毒雾未散,刘盈的阴影又至! 这西域的棋局,似乎正朝着他完全无法掌控的方向急速滑去!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无尽的愤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让车师王率军,务必拦住这群月氏国的余孽!” “是,单于!” —— 平戎城,这座扼守河西走廊东端的雄关,在深秋的寒风中更显巍峨苍凉。 城头的汉军大旗猎猎作响,与朔方吹来的风沙一同宣告着帝国的威严。 当刘盈的帝王龙旗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早已等候多时的蒯通、李广等人,率领着边军将领,肃立在城门之外。 蒯通依旧是那身灰扑扑的布袍,脸色苍白如旧,但那双毒蛇般的眼睛在看到刘盈车驾时,罕见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仿佛终于等到了可以尽情施展“毒术”的舞台。 李广则须发戟张,按刀挺立,如同蛰伏的猛虎,渴望再次扑向猎物。 杨百万、李特等人跃跃欲试,都想要在西域建功立业。 白狼王则神色复杂,既有对天子的敬畏,也有一丝命运弄人的感慨。 “诸位,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第600章 大汉飞将,斩首夺旗 “臣等恭迎陛下!”众人齐声高呼,声震四野。 刘盈一身轻甲,翻身下马,动作矫健利落。 他目光扫过众人,在蒯通脸上停留一瞬,嘴角勾起那熟悉的、带着几分蔫坏的笑意。 “蒯先生,城防可还热闹?朕看先生气色,比在长安仁德教化时好多了。” 蒯通眼皮微跳,面无表情地躬身:“托陛下洪福,凉州安泰,城防陷阱运转良好。”、 众人闻言,想起蒯通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杰作,无不暗自咋舌。 短暂的会合与交接后,刘盈没有丝毫耽搁。 他深知兵贵神速,西域局势瞬息万变。 他留下四千五百精锐由周亚夫统领,坐镇平戎城,作为后援和威慑河西的定海神针。 自己则亲点五百最剽悍的羽林精骑,一人双马,轻装简从,只携带必要的兵甲、干粮和饮水。 李广自然在列,蒯通也被刘盈点名带上——这等攻心利器,岂能浪费? “目标,蒲类后国!” 刘盈翻身上马,声音清越,穿透朔风,“出发!” 五百铁骑,如同一股沉默的黑色洪流,冲出平戎城西门,卷起漫天黄尘,义无反顾地扎入了辽阔而未知的西域大地。 平戎城在身后迅速缩小,前方是连绵的戈壁、起伏的沙丘和遥远天际线上隐约可见的雪山轮廓。 寒风如刀,割在脸上,却让刘盈胸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 刘盈一行西行数日,穿越荒凉的戈壁,地势渐高,空气也愈发清冷。 远处,一片湛蓝的湖泊如同宝石般镶嵌在枯黄的草甸之中。 按照师娘月氏王给的地图,应该是抵达了蒲类海。 蒲类后国的简陋土城,就坐落在湖畔不远处的坡地上。 然而,迎接刘盈的并非湖光山色,而是震天的喊杀与弥漫的血腥! 只见蒲类后国那低矮的土城下,正上演着一场惨烈的攻防战! 守方约莫三四百名月氏骑兵,盔甲染血,战马疲惫,正依托着土城和湖畔的乱石,拼死抵抗。 他们打着月氏王室的旗号,为首的将领身材魁梧,满脸虬髯,挥舞着一柄沉重的弯刀,怒吼连连,正是月氏王心腹大将巴尔卡! 但显然寡不敌众,伤亡不小,阵线岌岌可危。 攻方人数近千,装备混杂但士气高涨,攻势凶猛。 打着车师王室的骆驼图腾! 车师王的军队显然是想趁汉军未至,先拔掉蒲类后国这个眼中钉,断绝月氏在西域的立足点! “陛下!是巴尔卡将军!他们被车师狗贼围攻!” 李广眼尖,立刻认出了月氏旗帜和巴尔卡那标志性的虬髯,顿时须发怒张,手按刀柄就要冲下去。 “慢!” 刘盈猛地抬手,眼神锐利如鹰,瞬间扫过战场全局,他没有丝毫慌乱,冷静得令人心悸。 “李广,你看。” 刘盈指向车师军后方,“敌军主将旗号在彼处山丘之后,其阵型前重后轻,只顾围攻,后方空虚,警戒松懈!显然以为此地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无人敢来搅局!” 李广顺着刘盈所指望去,果然车师军的主力都压在前线,后方只有少量游骑和辎重队,主将的大旗懒洋洋地插在一个小土坡上,周围护卫稀疏。 “陛下之意?” 李广眼中精光爆射,瞬间明白了刘盈的打算。 “擒贼先擒王!” 刘盈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带着少年天子的狠辣与果决。 “李广,你率三百精锐,一人双马,绕行北面沙丘,避开敌军耳目,直插其后军主将所在!” “务必斩将夺旗,一击溃其胆!朕率剩余两百骑,于此地虚张声势,吸引其注意,为将军创造战机!” “末将遵命!” 李广没有丝毫犹豫,抱拳领命,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 他迅速点齐三百最精锐的骑兵,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脱离大队,借着起伏的地形和枯黄的草丛掩护,向北面疾驰而去。 刘盈则率领剩下的两百骑,策马登上附近一处较高的沙梁。 他并未急于冲锋,而是命人将天子旌旗高高竖起! 赤红的龙旗在寒风中骤然展开,如同燃烧的火焰,瞬间吸引了战场双方的注意! “大汉天子在此!车师逆贼,还不速速受降!” 琼布按照陛下事先吩咐,运足中气,用生硬的胡语厉声高喝,声音在空旷的湖畔回荡!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 蒲类城下 苦战中的巴尔卡和月氏残兵猛然抬头,看到那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象征着大汉帝国最高权威的赤龙旗。 以及旗下那个虽然年轻却气度沉凝的身影,绝望的眼神瞬间被难以置信的狂喜取代! “天子!是大汉天子!援军到了!兄弟们!撑住!” 月氏士兵士气大振,爆发出最后的怒吼,竟将车师军凶猛的攻势硬生生顶了回去! 车师军阵职中,本来围攻的士兵们一阵骚动,惊疑不定地望向沙梁。 大汉天子?他不是在长安吗?怎么会出现在这西域苦寒之地? 那面龙旗,可不像是假的! 恐慌如同瘟疫般开始蔓延,攻势为之一滞。后方的军官更是乱作一团,纷纷派人向后军主将汇报。 就在车师军因天子旌旗出现而陷入短暂混乱、阵型松动、注意力被沙梁牢牢吸引的瞬间,李广已经成功绕后! “杀!!!” 如同平地惊雷! 车师军后方的山丘之后,猛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李广率领的三百汉家铁骑,如同神兵天降!他们一人双马,速度飙升至极限,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以无可阻挡之势,狠狠凿入了车师军毫无防备的后阵! “汉军!是汉军!” “后面!后面有埋伏!” 车师后军瞬间大乱!辎重被撞翻,游骑被砍倒! 李广一马当先,手中长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目标直指那杆主将大旗下的车师将领! 那将领正因前方骚乱而惊疑不定,刚想派人查看,就见一道雪亮的刀光已至眼前! “噗嗤!” 李广手起刀落,快如闪电! 一颗戴着皮帽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喷溅在车师王旗之上! 主将瞬间授首! “敌将已死!降者不杀!” 李广的亲兵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第601章 蒲类庙小,请陛下速走 蒲类后国,城外。 车师主将被斩,王旗染血! 后方精锐铁骑如狼似虎,前方又有“大汉天子”亲临的恐怖威慑! 车师军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那人好像飞起来一般,主将已经被杀!” “快跑!汉军来了!飞将来了!” “单于保佑……不,大汉天子饶命!飞将军饶命!” 近千车师军瞬间炸营,哭爹喊娘,丢盔弃甲,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四散奔逃!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围攻者,转眼间变成了被追杀的丧家之犬! 沙梁上,刘盈看着下方戏剧性逆转的战局,脸上没有丝毫得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 年轻的皇帝缓缓抽出腰间佩剑,向前一指:“随朕,解蒲类之围,肃清残敌!” 两百汉骑如同猛虎下山,冲入混乱的车师溃兵之中,与绝处逢生的月氏骑兵前后夹击,将残敌彻底击溃! —— 战斗结束,湖畔尸横遍野,硝烟未散。 巴尔卡拄着卷刃的弯刀,喘着粗气,身上数处伤口还在渗血。 他看着那个在亲卫簇拥下,策马缓缓走近的年轻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刚才的战斗,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位年轻的大汉天子,没有像莽夫一样直接冲下来救援,因为那很可能被优势敌军缠住,而是冷静地洞察全局,发现了敌军致命的破绽! 仅以两百骑和一面旗帜,就牵制了敌军主力,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更可怕的是,他竟敢在人生地不熟的西域,在兵力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果断分兵,让李广这样一位绝世猛将去执行最危险的斩首任务! 这份胆魄,这份眼光,这份对将领能力的绝对信任和运用,简直匪夷所思! “难怪大王说过,陛下是兵仙的得意弟子!” 巴尔卡原本只将刘盈视为需要月氏保护、身份尊贵的年轻皇帝。 但此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位少年天子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利刃般冰冷而精准的帝王意志和军事才华! 这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而是经历过烽火淬炼、敢在万里黄沙中落子的真正雄主! 巴尔卡挣扎着上前,单膝跪地,右手抚胸,用月氏最崇高的礼节,声音嘶哑却充满前所未有的敬意。 “月氏王座下大将巴尔卡,拜谢大汉天子陛下救命之恩!” “陛下神威,臣巴尔卡,心服口服!” 身后的月氏残兵也纷纷跪倒,看向刘盈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刘盈下马,亲自扶起巴尔卡,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巴尔卡将军请起!月氏与大汉,乃兄弟之邦,守望相助,理所应当!将军忠勇,力抗强敌,护我盟友,朕心甚慰!” 刘盈环视着硝烟弥漫的战场、残破的蒲类土城、以及远处湛蓝的蒲类海吗,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玉交鸣,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汉军、月氏士兵和闻讯从土城中探头张望的蒲类后国百姓耳中: “今日之战,乃我大汉王师,踏足西域之第一战!此战告捷,昭告西域诸国——大汉天子来了!” 刘盈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西方广袤的土地,带着君临天下的威严。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冒顿及其走狗,末日将至!愿归顺我大汉,共享太平盛世者,朕必以仁德待之!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者……” 刘盈手中染血的赤霄,斜指车师溃兵逃窜的方向,语气冰冷如霜,“车师军之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声浪在蒲类海畔回荡,伴随着呼啸的寒风,传向西域的四面八方。 巴尔卡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天子身上迸发出的、如同初升朝阳般耀眼而灼热的光芒,心中再无半点轻视,只剩下深深的震撼与折服。 他知道,西域的天,真的要变了。 而月氏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 大汉天子的到来,不仅带来了救援,更带来了一场席卷西域的、无法阻挡的风暴! 他们脚下的蒲类后国,便是这场风暴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据点! —— 蒲类海畔的血腥气尚未散尽,土城那简陋的木门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开启。 蒲类后国的国王阿罗多,在几名同样面带菜色、衣衫褴褛的贵族簇拥下,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他身材矮胖,裹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皮袍,脸上堆着极其勉强的笑容,眼神里却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恐惧和忧虑。 “尊贵的大汉天子陛下!” 阿罗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对着被汉军和月氏骑兵簇拥在中央、气度沉凝的刘盈深深弯腰,几乎要匍匐在地。 “小王阿罗多,代蒲类后国上下,叩谢陛下神兵天降,解我国灭顶之灾!陛下天威浩荡,如日中天!” 阿罗多的赞美词说得磕磕绊绊,显然并非出自真心。 刘盈端坐于马上,脸上带着温和却疏离的笑意,微微颔首:“阿罗多王免礼。车师无道,侵扰友邻,朕既至此,自不能坐视不理。” 阿罗多连连称是,腰弯得更低了,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刚刚经历血战的巴尔卡和汉军将领们瞬间皱起了眉头: “陛下恩德,小国永世不忘!只是……” 阿罗多搓着手,脸上露出极其为难的神色,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刘盈。 “陛下也看到了,我这蒲类后国,实在太过简陋!这土城矮小破败,一阵大风都能吹倒。” “国中勇士更是寥寥无几,连自保都难,实在不是陛下这条真龙栖息之地啊!” “小国唯恐怠慢了陛下天威,更恐那车师贼子卷土重来,连累陛下安危……” 阿罗多顿了顿,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声音带着哭腔。 “恳请陛下体恤小国艰难,另寻……另寻高城大邑,如楼兰方……方能配得上陛下身份,也……也更安全些!” 对方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陛下您这尊大佛太吓人了,我们这小破庙实在供不起! 您行行好,赶紧带着您的煞星们去别处吧!别把车师的怒火再引回来! “放肆!” 巴尔卡瞬间暴怒,李广、琼布、郑茂三人,同样目露杀机! 第602章 晓之以理,诱之以利 巴尔卡瞬间暴怒! 他深受月氏王之托,要为刘盈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 且不说忠于月氏王,就是对月氏国而言,成为大汉的一员,日后能得到的好处也是难以估计。 蒲类后国如此行事作风,简直是令人不齿! 巴尔卡刚包扎好的伤口,气得差点崩开,这厮更是虬髯戟张大步上前,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瞪着阿罗多,声音如同滚雷。 “阿罗多!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若非我月氏勇士拼死护着你,你这破城早被车师踏平了!” “若非陛下神机妙算,率天兵及时赶到,我等和你早就成了车师刀下之鬼!” “陛下龙体亲至,解你危难,屁股还没坐热,水都没喝你一口,你就要赶人?你蒲类后国就是这般报答救命之恩的吗?咱们西域男儿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巴尔卡身后的月氏残兵也纷纷怒目而视,不少人手按刀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阿罗多吓得面如土色,肥硕的身躯连连后退,差点瘫倒在地,口中语无伦次。 “不……不敢!巴尔卡将军息怒,小国……小国实在是……” “巴尔卡!” 刘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场中的怒火。 大汉天子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脸怒容的巴尔卡,以及身后同样面带不忿的李广等汉将,语气带着一丝训诫的意味。 “脸色何必如此难看?阿罗多所言,也是实情。蒲类后国遭此兵燹,国力凋敝,心有顾虑,人之常情。” 刘盈这番话说得不疾不徐,既安抚了阿罗多的惊恐,又巧妙地化解了巴尔卡的怒火,更展现了一国之君的胸襟气度。 巴尔卡和李广等人虽然依旧心中不快,但自家陛下已经发话,也只能强压下怒火,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刘盈的目光,转向身边一直沉默观察的贾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贾卿,阿罗多对蒲类后国的未来,似乎有些迷茫。你且为人家,好好分说分说,若西域商路畅通,以蒲类后国所处之位置,将来能得多少好处?” 贾谊心领神会,立刻出列,对着惊魂未定的阿罗多王拱手,脸上带着温和而极具说服力的笑容。 “大王稍安,且听我一言。” 贾谊温润如玉,走到阿罗多面前,手指向湛蓝的蒲类海和周围广袤的草场,声音清朗带着一种描绘美好未来的魔力。 “大王请看!蒲类后国,坐拥蒲类海这颗西域明珠!” “此湖,乃方圆数百里唯一稳定水源,水草丰美,犹如瀚海之眼!” “再看此地位置,北倚天山,南望戈壁,东接河西走廊,西控天山北麓要道!” 贾谊的声音渐渐拔高,充满了诱惑力: “若西域商路畅通,此地便是东西交汇之枢纽!” “东来的汉地商队,满载丝绸、瓷器、茶叶,跋涉千里,抵达蒲类海,人困马乏,急需休整、补水、补充草料!” “西去的胡商,带着大宛宝马、于阗美玉、龟兹香料,亦需在此整顿行装,交易货物!” “届时,大王只需在此设立驿站、货栈、草料场、清水补给点!提供食宿、牲畜喂养、货物仓储、甚至护卫服务!收取合理的费用……” 贾谊看着阿罗多渐渐瞪大的眼睛,微笑着伸出三根手指,“在下敢断言,仅此一项,蒲类后国一年所得之利,便可远超如今举国十年之税收!” 大汉新科状元郎顿了顿,又指向湖畔丰美的草场:“更兼此地水草肥美,大王可组织牧民,大量饲养牛羊马匹!专供往来商队食用、驮运、替换!此又是一笔源源不断的财源!” “商旅云集,百业兴旺!大王之土城,何愁不能变成繁华之市镇?大王之百姓,何愁不能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贾谊最后抛出了最诱人的前景,“届时,陛下或可在此设立‘蒲类都护府’,大王便是都护府下最重要的盟友,地位尊崇,名利双收!” “这,难道不比在车师王的淫威下,年年纳贡,朝不保夕,强上千百倍吗?!” 贾谊的分析,如同在阿罗多面前打开了一扇通往金山银海的大门! 那些远胜十年税收的具体数字、那些商队云集、货栈林立、牛羊遍地的清晰画面、以及成为都护府重臣的诱人前景! 如同魔咒般钻入阿罗多的脑海,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什么车师报复?什么城小兵弱? 在巨大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面前,全都成了浮云! 阿罗多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眼神从恐惧、忧虑,迅速转变为贪婪和狂热! 脸上的肥肉因为激动而颤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为兴奋而变得尖利: “哎呀!贾先生!您……您真是金口玉言!点醒了梦中人啊!” 这厮也是厚脸皮,对着刘盈纳头便拜,这次是真心实意,五体投地。 “陛下!小国有眼无珠!愚昧无知!竟不识陛下天恩浩荡,为我蒲类带来如此泼天富贵!” “阿罗多,愿举国归顺大汉!愿为陛下前驱!蒲类后国,从今往后,便是陛下最忠诚的臣仆!” “此地城池虽陋,但胜在水源充足,草场丰美,愿献于陛下作为王师根基!陛下但有差遣,蒲类上下,万死不辞!” 这变脸的速度,让一旁的巴尔卡都目瞪口呆,随即嘴角抽搐,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李广等汉将也是面面相觑,心中暗叹:“贾谊这小子,一张嘴,比千军万马还管用!这阿罗多,刚才还哭丧着脸赶人,转眼就成了最忠心的狗腿子!” 刘盈满意地看着匍匐在地、激动得浑身发抖的阿罗多,他翻身下马,亲自扶起阿罗多: “蒲类王深明大义,朕心甚慰!蒲类后国归顺之心,朕已了然。” “此地水源丰沛,位置紧要,确为进取西域之重要据点!” “从今日起,蒲类后国,便是我大汉在西域的第一个盟友!朕,准你所请!此地,便是我王师西进之前哨!” 第603章 车师三国,驱逐刘盈 蒲类海畔的汉家龙旗,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烫在了车师王的心尖上! 消息传到车师前国王庭金满城,车师王阿史贺鲁气得砸碎了心爱的玉杯,咆哮声震得王帐瑟瑟发抖: “刘盈小儿!欺人太甚!竟敢在蒲类海畔插旗!那是本王的后花园!还有阿罗多那个墙头草,竟敢背叛本王,投靠汉人!此仇不报,本王誓不为人!” 车师王立刻派出快马,联络天山北麓的车师后国国王苏禄,以及更西边的车师后城国国王咄陆。 三位同属车师一系、素有来往的国王在金满城紧急会面。 “汉人狡诈!刘盈亲临,兵力不过数千,但气势汹汹,更收服了蒲类阿罗多那软骨头!” 阿史贺鲁咬牙切齿,“若任其在蒲类站稳脚跟,联络月氏,下一步必是图谋我等!”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其立足未稳,倾三国之力,一举踏平蒲类海!” “将刘盈小儿赶回长安去!让西域诸国看看,谁才是北道真正的主人!” 苏禄和咄陆对视一眼,眼中虽有忧虑,但也被阿史贺鲁的煽动和可能瓜分蒲类海利益的贪婪所驱动。 “贺鲁王兄所言甚是!汉人远来疲惫,蒲类城小兵弱,正是良机!” “三国联军,兵力逾万!定能一战功成!灭了汉帝威风!” 三人一拍即合,歃血为盟! 车师前部出兵五千含本部及强征仆从,车师后国出兵三千,车师后城国出兵两千,总计一万大军! 由阿史贺鲁统一指挥,浩浩荡荡,杀气腾腾,直扑蒲类海! 誓要将那面刺眼的汉旗拔除,将刘盈彻底赶出西域! ——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也飞到了楼兰王泥靡的耳中。 这位精明的老狐狸端坐于罗布泊畔的王宫,捋着花白的胡须,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车师三国倾巢而出,共有万人大军!汉帝刘盈,据报只有几千人,还多是新附的蒲类弱兵……啧啧,这胜负,难料啊。” 楼兰王对着心腹吩咐道:“紧闭城门,加固防务!没有本王的命令,一兵一卒,一粒粮食都不许出城!” “咱们坐山观虎斗!谁赢了,本王就帮谁!” —— 蒲类后国。 那低矮的土城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铅。 李广风尘仆仆地冲进临时充当行宫的土屋,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沙哑的急迫: “陛下!车师三国联军,总计万余人!由阿史贺鲁亲率,前锋已过鹰娑川,距离蒲类海不足三日路程!楼兰闭门不出,态度暧昧!” “一万?!三……三国联军?!” 刚刚还沉浸在“商路枢纽”美梦中的阿罗多,瞬间吓得面无人色,腿肚子直打转,肥硕的身体差点瘫软在地。 “完了,全完了!陛下!快……快撤吧!咱们这点人,守不住的!车师人凶残,破城之后,鸡犬不留啊!” 阿罗多哭丧着脸,之前的忠诚,以及对泼天富贵的憧憬,被现实的恐惧碾得粉碎。 土屋内,巴尔卡、李广等将领也是面色凝重。 敌我兵力悬殊,超过二十比一! 蒲类城防简陋,新附的蒲类兵毫无战力可言,真正能打的只有刘盈带来的五百汉骑和巴尔卡剩下的三百多月氏残兵! 形势确实岌岌可危! 然而,端坐主位的刘盈,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慌乱。 他甚至悠闲地端起阿罗多进献的、味道寡淡的蒲类海咸奶茶,抿了一口,随即嫌弃地皱了皱眉放下。 看着惊慌失措的阿罗多和面露忧色的众将,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飞扬和一丝令人心悸的狡黠: “一万?听着是不少。阿罗多王,何必如此惊慌?” 刘盈站起身,走到简陋的西域地图前,手指随意地划过车师联军可能的进军路线。 “朕观此辈,不过是土鸡瓦狗,乌合之众!朕只需五百骑,便可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令其未至城下,便已溃不成军!” “五……五百骑?” 阿罗多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巴尔卡和李广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五百对一万?这已经不是自信,简直是疯狂! “正是!” 刘盈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如同盯上猎物的鹰隼。 “敌众我寡,硬拼是下下策!当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我汉军铁骑,一人双马,来去如风,装备精良!车师联军,看似人多,然三国拼凑,号令难一,步骑混杂,辎重繁冗!此乃我破敌之机!” 刘盈猛地转身,声音清朗,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李广!”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最精锐斥候,严密监视联军动向,尤其探明其粮草辎重所在!” “琼布!” “末将在!” “郑茂!” “末将在!” “尔等三人,各率一百精骑!一人双马,只带三日干粮,强弓劲弩,环首利刃!随朕出城!”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蒲类土城那扇破旧的城门悄然开启。 刘盈一身轻甲,外罩玄色披风,亲率琼布、郑茂两将及两百精骑,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没入蒲类海西侧的戈壁与丘陵之中。 李广则率领他的一百斥候精锐,如同幽灵般散开,消失在更远的侦察线上。 车师联军的万人大军,如同一条臃肿的巨蟒,在戈壁滩上缓慢蠕动。 步卒疲惫,骑兵散漫,庞大的辎重车队更是拖慢了整体速度。 阿史贺鲁志得意满地骑在马上,幻想着踏平蒲类、生擒汉帝的“壮举”。 然而,他的美梦很快被一阵凄厉的号角和惊恐的喊叫打破! “报——大王!左翼辎重队遇袭!数十辆粮车被烧!” “报——大王!右翼后队游骑遭遇汉军强弩伏击,死伤数十!” “报——大王!前锋营地水源地发现汉军活动,水囊被刺破不少!” 袭击如同附骨之疽,无处不在! 袭击者人数似乎不多,每次都是一两百骑的规模。 他们利用一人双马带来的恐怖机动性,如同鬼魅般从戈壁的沟壑、丘陵的阴影中突然杀出! 强弩攒射,箭如飞蝗,射翻外围的游骑和步卒! 火箭点燃粮车和帐篷! 得手后,绝不恋战,在车师大队人马反应过来合围之前,便已呼啸着绝尘而去! 只留下遍地狼藉和惊恐的士兵。 阿史贺鲁傻了,谁能想到汉军竟然是主动出击的一方? 第604章 遛狗战术?关门打狗! 听闻汉军主动出击,阿史那贺鲁气得暴跳如雷。 “追!给本王追!宰了这些汉狗!” 他派出数千骑兵分头追击。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刘盈亲率的小队,如同最狡猾的狐狸。 他们故意在戈壁上留下明显的踪迹,吸引车师主力骑兵追击。 当车师骑兵气喘吁吁、人困马乏地追上来时,迎接他们的往往是早已占据有利地形的汉军一轮精准的强弩齐射! 射倒一片后,汉军立刻上马,利用一人双马的优势,轻松摆脱追兵,消失在茫茫戈壁中。 等车师骑兵骂骂咧咧地返回,另一支由琼布或郑茂率领的汉军小队,又会在联军另一个方向发动袭击! 汉军三支百人队,如同三只不知疲倦的牛虻,轮番上阵,昼夜不息! 袭击的目标飘忽不定,有时是后队辎重,有时是侧翼营地,有时甚至胆大包天地骚扰一下中军! 车师联军被搅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士兵们得不到休息,精神高度紧张,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落。 车师骑兵一旦追击,就陷入了刘盈精心设计的“遛狗”圈套! 汉军一人双马,始终保持充沛马力。 他们时而快跑,时而慢行,时而突然折返放箭,将追击的车师骑兵累得人仰马翻,战马口吐白沫! 茫茫戈壁成了汉军骑兵最好的舞台,而车师追兵则成了被戏耍得团团转的猎物。 就在阿史贺鲁被刘盈亲率的“诱饵”部队吸引,暴怒之下几乎倾巢而出、紧追不舍之际! 一直潜伏在暗处、如同毒蛇般等待时机的李广,终于动了! 他率领一百名最精锐的斥候,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超强的机动能力,绕过联军主力的视线,如同尖刀般直插联军后方几乎不设防的——粮草辎重大营! “放火!” 李广一声令下! 火箭如同暴雨般,射向堆积如山的粮草、草料和帐篷! 干燥的戈壁秋风,瞬间将星星之火化作冲天烈焰! 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负责看守辎重的少量车师后军惊恐万分,他们试图救火,却被李广的百骑如同砍瓜切菜般杀散! “粮草!我们的粮草啊!” 远处,正被刘盈“遛”得晕头转向的阿史贺鲁,回头看到后方升起的滚滚浓烟和映红半边天的火光。 当即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粮草被焚! 意味着万人大军,已经失去了持续作战的根基! 本就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联军瞬间崩溃! “没吃的了!还打什么仗?” “汉军神出鬼没,我们根本打不着!” “快跑啊!回金满城!”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步卒率先溃散,丢盔弃甲。 骑兵也无心再战,只想保住性命。 苏禄和咄陆两个国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生怕刘盈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带着亲卫率先开溜! 阿史贺鲁看着瞬间崩盘、四散奔逃的大军,再看看远处沙丘上,那面在火光映照下傲然挺立的汉军赤龙旗下,隐约可见的、年轻而从容的身影。 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这场声势浩大的讨伐,还没真正开始,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在对方区区五百骑的戏耍和致命一击下,灰飞烟灭! 他狠狠一鞭子抽在坐骑屁股上,带着无尽的屈辱和恐惧,汇入了逃亡的人流,头也不回地向金满城方向亡命奔去。 身后,只留下熊熊燃烧的辎重大营、遍地狼藉的营地,以及蒲类海方向隐约传来的、汉军胜利的号角声。 土城上,一直提心吊胆、扒着墙头观望的阿罗多,看着远方冲天的大火和如潮水般溃退的车师大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腿也不软了,腰也直了,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对着城下策马凯旋的刘盈纳头便拜,声音洪亮得变了调。 “陛下神威!用兵如神!五百破万!旷古烁今!小国阿罗多,誓死追随陛下!蒲类后国,永为大汉藩篱!” 这一次,他的忠诚,终于带上了发自内心的敬畏和狂热。 远在楼兰王宫的泥靡,接到前线战报时,手中的琉璃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呆呆地望着蒲类海的方向,半晌,才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五……五百破万?刘盈……此子,真乃神人也!” “快!备上最贵重的礼物!十匹汗血宝马!二十箱于阗美玉!三十车丝绸香料!” “还有……把本王的珍藏的那颗夜明珠也带上!派大相亲自去!速速送往蒲类海,觐见大汉天子!表达我楼兰……最诚挚的归顺之意!” 泥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试图用重礼弥补之前的观望,更想试探刘盈的态度。 老谋深算的楼兰王知道,西域的天平,已经彻底倾斜。 坐山观虎斗?现在,他只想做第一个归顺的聪明人! —— 蒲类后国。 那简陋的“行宫”,其实就是阿罗多王原来的土屋扩建了一下。 气氛却与楼兰王宫的焦灼截然不同。 刘盈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贾谊教几个蒲类贵族的小孩认汉字,巴尔卡则和李广在院子里比划着摔跤,引得围观的汉军和月氏士兵阵阵喝彩。 阿罗多则在一旁殷勤地指挥仆人准备宴席,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又抱上大腿的满足红光。 楼兰大相带着长长的车队,谦卑到近乎谄媚的姿态抵达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他恭敬地呈上礼单,用最华丽的辞藻表达楼兰王的“敬仰”与“归顺”。 刘盈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那令人咋舌的礼单,便随手丢给了旁边的贾谊,连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楼兰大相一眼,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楼兰王的好意,朕心领了。不过……” 大汉天子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两国交兵之际,楼兰闭门自守,坐观成败,此乃不义。” “如今朕小胜一场,便遣一使者,携些许财物,便想觐见天子,归顺大汉?泥靡这老小子,未免太没诚意了。” 第605章 楼兰,诚意何在? 蒲类后国,行宫。 楼兰使团没有想到,自家国王送来如此大礼,依旧被大汉天子指责毫无诚意。 刘盈走到窗边,望着西方楼兰的方向,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清晰地传入楼兰大相耳中。 “回去告诉泥靡。若真心归顺,欲为大汉臣属,那便——亲自前来蒲类海觐见!” “朕在此等他!若连这点胆色和诚意都没有,只想躲在罗布泊畔观望风色,两边下注骑墙,那就一切免谈!我大汉,不缺他这一个首鼠两端的‘盟友’!” “陛……陛下!” 楼兰大相吓得魂飞魄散,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大王他……身体抱恙啊!” “送客。” 刘盈压根不听其解释,头也不回,淡淡吐出两个字。 楼兰大相失魂落魄,带着原封不动的厚礼和天子冰冷的旨意回到了楼兰。 泥靡听完汇报,脸色由白转青再转黑,如同打翻了调色盘。 刘盈的强硬和轻视,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亲自觐见?他这是要本王去送死吗?!” 泥靡在王宫里暴跳如雷,“蒲类海现在就是龙潭虎穴!万一刘盈翻脸,本王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不去?刘盈那“一切免谈”的威胁言犹在耳! 失去了归顺大汉的机会,等刘盈整合了西域,第一个收拾的恐怕就是他这个“首鼠两端”的楼兰! 想到车师万人大军还没开打就结束的下场,泥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最终,在巨大的恐惧和一丝侥幸心理的驱使下,泥靡还是硬着头皮出发了。 但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带上了整整一千名最精锐的王室卫队! 盔明甲亮,刀枪如林,将他的王驾护得水泄不通! 远远看去,这支队伍仿佛不是去觐见,而是去打仗! —— 当楼兰王泥靡那支庞大而戒备森严的“觐见”队伍,出现在蒲类海畔时,立刻引起了轰动。 土城上的蒲类士兵紧张地握紧了武器,巴尔卡的月氏骑兵也警惕地列阵。 刘盈闻报,却只是微微一笑,带着李广、贾谊、阿罗多等人在城外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坡上等候。 在其身后,只有两百名按刀肃立的汉军亲卫,气势沉凝如山,与对面楼兰军如临大敌的紧张形成了鲜明对比。 泥靡在重重护卫下,忐忑不安地下车,走向高坡。 看到刘盈那年轻得过分却带着无比威严的脸庞,以及对方身后那支虽人数不多、却散发着百战煞气的汉军,心头的恐惧更甚。 “楼兰王泥靡,拜见大汉天子陛下!” 泥靡深深弯腰,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刘盈的目光扫过泥靡身后那黑压压的护卫,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楼兰王好大的排场。觐见天子,竟带了千军万马?怎么,是怕朕这蒲类海有埋伏,还是怕朕留你下来做客?” 泥靡老脸一红,尴尬万分,连忙解释道:“陛下误会!误会!小国寡民,路途不靖,这些只是护卫小王安全的仪仗,绝无他意啊!” “仪仗?”刘盈轻笑一声,语气带着玩味。 “车师王阿史贺鲁,带着一万‘仪仗’气势汹汹而来,朕尚且不放在眼里。楼兰王这点人马?呵,不过是徒增笑柄,给自己一点可怜的心理安慰罢了。” 这话如同刀子,狠狠扎在泥靡心上,让他又羞又恼,却不敢发作。 这厮只能强挤笑容,试图转移话题,表忠心、谈条件。 “陛下天威,小国心悦诚服!楼兰虽小,然地处罗布泊畔,控扼丝路南道咽喉!” “孔雀河水源充足,可为大军提供稳定补给!楼兰城虽不及长安,亦可为陛下行在!” “只要陛下允准,楼兰愿倾尽国力,助陛下西征!只求……” 泥靡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只求陛下恩典,待西域平定,许楼兰为西域诸国之长!除大汉外,楼兰当为西域最高!” 这才是泥靡的真正目的! 他想用楼兰的地理优势和可能的支持,换取刘盈承认楼兰在西域的霸主地位! 然而,刘盈听完,脸上的笑容更加玩味了。 大汉天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转头看向身边诚惶诚恐、努力挺直腰板的阿罗多,语气温和地问道: “阿罗多,蒲类后国,可愿真心归顺大汉,永为藩篱?” 阿罗多受宠若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洪亮得能震飞湖边的水鸟。 “陛下!蒲类后国上下,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愿为陛下鹰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蒲类海之水土,皆归陛下!蒲类之民,皆陛下之子民!” 刘盈满意地点点头,亲自扶起阿罗多,这才慢悠悠地看向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的泥靡,语气淡然却如同重锤。 “泥靡王,听到了吗?这才叫真心归顺,倾心投靠!阿罗多,在朕最需要立足之地时,毫不犹豫献出国土,举国归附!此等忠诚,此等魄力,朕心甚慰!” 刘盈随即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 “而你楼兰,在朕与车师浴血之际,闭门自守,坐观成败!如今见朕小胜,便想以些许便利,换取‘西域之长’的虚名?还想凌驾于蒲类这等赤胆忠心的盟友之上?” 刘盈语气陡然转冷,带着帝王的无情。 “朕不妨明言!西域之大,能成为朕臂膀、为朕信任的盟友,蒲类后国阿罗多,已在卿前!至于你楼兰所求?哼,晚了!也不配!” “你!” 泥靡气得浑身发抖,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万万没想到,刘盈不仅拒绝了他的要求,还如此赤裸裸地抬举那个他看不起的墙头草阿罗多,将他贬低得一文不值! 巨大的羞辱感,被耍弄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楼兰王的理智! “陛下如此没有诚意,轻视我楼兰!” 泥靡的声音因愤怒而尖锐,“那恐怕我楼兰也无法借兵于陛下,更无法开放通道!陛下西征之路,怕是难了!” 楼兰王试图做最后的威胁,只不过在刘盈看来,更像是个笑话! 﨔 第606章 本想借兵,只能征服 蒲类后国。 大汉与楼兰的会面并不愉快。 “哦?” 听到楼兰王的威胁,刘盈眉毛都没动一下,仿佛听到什么笑话,随意地挥了挥手。 “难不难,是朕的事,不劳楼兰王费心。” “既然没诚意,那便请回吧。来人,送客!” 刘盈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逐客令。 “你……好!好!刘盈!你莫要后悔!” 泥靡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刘盈的手指都在颤抖,最终在亲卫的簇拥下,带着无尽的屈辱和愤怒,狼狈不堪地转身离去。 那支来时光鲜的千人护卫队,此刻更像是仓惶逃窜的败军。 看着楼兰王怒气冲冲远去的背影,李广忍不住皱眉上前。 “陛下,如此触怒楼兰王,是否太过?楼兰控扼南道,若其彻底倒向冒顿或封闭通道,于我西征确为不利啊!” 一旁的贾谊却上前一步,对着刘盈躬身,眼中闪烁着洞悉人心的智慧光芒。 “陛下圣断!臣以为,触怒楼兰王,正是必要之举!” 见众人不解,贾谊分析道: “楼兰王泥靡,老奸巨猾,首鼠两端,乃西域最大之墙头草!” “其所谓归顺,非真心臣服,实为投机取巧,欲待价而沽,攫取最大利益!” “今日陛下若许其‘西域之长’之位,他日见利忘义,或遇强敌压境,其必是第一个倒戈相向,背后插刀之人!其危害,远甚于明面之敌!” “陛下刻意冷落其使,迫其亲来,折其颜面,抬举阿罗多而贬低之,便是要彻底撕破其虚伪面目!让其明白,在大汉眼中,其连忠心投靠的蒲类小国都不如!如此,方能绝其侥幸之心!” “至于其威胁?” 贾谊嘴角露出一丝冷冽的弧度。 “封闭通道?倒向冒顿?此乃其自取灭亡之道!” “待陛下整合西域,剪除冒顿羽翼,下一个要收拾的,便是这等首鼠两端、不知忠义为何物的墙头草!” “楼兰,非但不能成为助力,反是我西域大业必须清除之障碍!” “陛下今日之举,正是为日后彻底解决楼兰,埋下伏笔!此乃‘欲擒故纵’,‘明抑实谋’之高明手段!” 刘盈听完贾谊的分析,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上前拍了拍贾谊的肩膀,目光投向楼兰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而深邃: “贾卿知朕。泥靡这等老狐狸,只可消灭,不可共事。” “今日朕断其念想,逼其现形,来日兵锋所指,楼兰便是祭旗之物!通知李广、巴尔卡,加紧备战。” “下一个目标,便是让楼兰王知道,在朕面前玩弄首鼠两端,是要付出代价的!” 蒲类海的风吹过,带着湖水的微腥和一丝铁血的气息。 一场针对楼兰的战争阴云,在刘盈的强硬态度和贾谊的精准剖析下,已然悄然凝聚。 西域的棋局上,一颗名为“楼兰”的棋子,其命运已被年轻的帝王冷酷地标注上了“清除”的印记。 —— 楼兰城,罗布泊畔的明珠,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怪异的气氛。 王宫之内,泥靡烦躁地踱着步。 自蒲类海受辱归来,他憋着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 刘盈的轻视、阿罗多的得意,如同毒刺扎在他心头。他急需报复,更想证明楼兰的价值! “断商道!驱汉商!” 泥靡恶狠狠地下令,“给本王把那些汉人商队统统赶出去!封锁所有商道!没有本王的命令,一只汉地的蚂蚁都不准踏入楼兰境内!” “本王倒要看看,没了楼兰这条通道,他刘盈的西域大业怎么推进!” 楼兰王试图用经济封锁让刘盈低头,挽回颜面。 命令迅速执行。 楼兰士兵粗暴地驱赶汉商,查封货栈,原本繁华的南道门户瞬间冷清下来。 汉商怨声载道,损失惨重。 消息传到蒲类海,阿罗多等人忧心忡忡,巴尔卡更是气得直骂娘。 刘盈对此则毫无反应,仿佛丝毫不在乎。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半月,泥靡就坐不住了。 冷清的集市,空空如也的王室库房,断绝商道的恶果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了楼兰! 税收锐减,物价飞涨,靠商路吃饭的百姓怨声载道,连王宫的开支都开始捉襟见肘。 泥靡看着堆积如山却卖不出去的本地土产,再想想以前汉商带来的丝绸、瓷器、茶叶和叮当作响的金银,肠子都悔青了! “失策!失策啊!” 泥靡懊恼地拍着大腿,“那刘盈小儿没怎么样,本王自己先扛不住了!” “快!快传令!重新开放商道!欢迎汉商!之前的误会……都是误会!” “告诉他们,楼兰永远是大汉的朋友!关税可以再降一成!” 楼兰王试图亡羊补牢,挽回损失。 楼兰的城门,再次向商人们开放。 被驱赶的汉商们虽然心有余悸,但巨大的利益诱惑还是让他们小心翼翼地重新涌入。 楼兰城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泥靡看着重新热闹起来的街市和开始充盈的库房,总算松了口气,心中暗自得意。 “刘盈啊刘盈,你拿本王也没办法吧?这商道,离了楼兰,你就是不行!” 殊不知,这重新开放的大门,正是刘盈为他准备的坟墓! —— 就在楼兰重新开放商道后不久,一支支看似寻常的商队,夹杂在真正的汉商之中,络绎不绝地进入楼兰城。 这些人带着“蒲类后国”的过所,声称是受阿罗多委托,来楼兰采购丝绸、瓷器,准备转卖给更西边的乌孙等国。 商队的规模都不大,十几二十人一队,赶着骆驼,驮着“货物”,领头的大多是些面相憨厚、能说会道的蒲类商人。 城门的守卫盘查并不严格,毕竟国王有令要“欢迎”商队。 象征性地检查一下过所和货物,收了关税,便挥手放行。 这些商队进城后,分散住进不同的客栈和货栈,表现得规规矩矩,白天采购、谈生意,晚上早早歇息毫无异常。 泥靡得到汇报,听说有不少蒲类商人进城,也只是嗤笑一声:“哼,阿罗多那暴发户,也想学人家做转手买卖?赚点辛苦钱罢了!不用管他们!” 这厮完全没意识到,这些看似无害的“蒲类商人”,正是刘盈埋入楼兰心脏的致命毒牙! 总计超过五百名蒲类后国的精锐士兵,就这样在楼兰守军和泥靡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化整为零,潜伏在了楼兰城的各个角落! 第607章 楼兰王,安好啊? 楼兰城。 一个平平无奇,无星无月的夜晚。 整个城镇的居民,沉浸在睡梦之中。 连城墙上的守卫都抱着长矛,靠着冰冷的墙垛打起了瞌睡。 连日来的和平,早已麻痹了他们的神经。 子时刚过! 城东、城西、城南三处最不起眼的角门附近,几乎同时响起了低沉的猫头鹰叫声——约定的信号! 潜伏在附近的“蒲类商人”们,瞬间撕去伪装! 他们从藏身的货栈、民居甚至柴草堆里钻出,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动作迅捷如豹,无声地扑向各自负责的角门守卫! 锋利的短刀精准地割断喉咙,弩箭射穿胸膛!猝不及防的守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毙命! “开城门!” 低沉的命令响起。 沉重的门栓被悄无声息地卸下,巨大的城门在黑暗中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几乎在城门开启的同一瞬间,城外漆黑的戈壁滩上,骤然亮起无数火把! 如同燎原之火,瞬间映红了半边天空!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同滚雷般炸响,撕裂了夜的宁静! “杀!” 巴尔卡一马当先,如同狂怒的雄狮! 在其身后,是早已枕戈待旦的三百月氏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洞开的城门,狂涌入楼兰城! 马蹄踏碎了沉睡的街道,惊醒了懵懂的居民! “敌袭!敌袭!” “汉军?不对,是月氏人杀进来了!” 凄厉的警锣终于响起,但为时已晚! 巴尔卡的目标极其明确——楼兰王宫! 他根本不顾零星抵抗的守军,率领精锐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直插城市中心! 挡路的拒马被撞飞,试图拦截的小股士兵被砍翻! 月氏骑兵的怒吼,以及战马的嘶鸣响彻全城! 与此同时,李广率领的汉军精锐,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主城门和军营附近! 强弓劲弩齐发,瞬间压制了试图集结的守军! “弃械投降者免死!” “负隅顽抗者必杀!” 李广的怒吼如同惊雷,瓦解着守军的斗志! 琼布、郑茂则各率一部,迅速控制主要街道,安抚惊恐的百姓,用生硬的胡语高喊:“大汉王师!只诛首恶!百姓勿慌!” 整个楼兰城,在睡梦中被彻底惊醒,陷入一片混乱! 但反抗极其微弱,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建制混乱,根本无法组织有效抵抗。 百姓更是躲在家中瑟瑟发抖,只求平安。 —— 王宫深处。 泥靡被震天的喊杀声惊醒,他衣衫不整地从一张足以睡下五六个人的巨大软榻上滚下来,身边几个惊恐的姬妾尖叫着缩成一团。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军队?!” 泥靡惊惶失措,肥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大……大王!是月氏人!月氏巴尔卡杀进来了!城门被内应打开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侍卫冲进来,嘶声喊道。 “巴尔卡?!内应?!” 泥靡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那些“蒲类商人”!是刘盈!是那个阴险的刘盈! “快!快调禁军!挡住!挡住他们!” 泥靡歇斯底里地咆哮。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王宫那看似坚固的大门,在月氏骑兵的冲击下如同纸糊一般! 巴尔卡如同杀神,浑身浴血,挥舞着沉重的弯刀,一路砍杀,直扑泥靡的寝宫! “泥靡老狗!纳命来!” 巴尔卡一脚踹开寝宫大门,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中弯刀滴着血,眼神如同饿狼般锁定瘫软在地的泥靡。 “饶……饶命!巴尔卡将军!本王愿降!愿降啊!” 泥靡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降?” 巴尔卡大步上前,像拎小鸡一样将肥胖的泥靡从地上提溜起来,鄙夷地唾了一口。 “呸!就你这德性,还敢跟陛下讨价还价?还敢断商道?老子进来时,你他妈还在玩‘一次睡三个’?我呸!狗改不了吃屎!” 巴尔卡粗暴地将泥靡拖出寝宫,像扔垃圾一样丢在冰冷的地面上。 天色微明,楼兰城的混乱已基本平息。 汉军和月氏军控制了所有要道。 街道上,琼布和郑茂正组织人手安抚百姓,分发简易食物,宣布王师只惩首恶,百姓生活照旧,迅速稳定了民心。 楼兰王宫前的广场上,泥靡如同死狗般瘫在地上,整个人呢面如死灰,华丽的王袍沾满尘土和污秽。 刘盈在贾谊、李广、阿罗多等人的簇拥下,缓步走来。 刘盈居高临下地看着泥靡,脸上带着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 “楼兰王安好?昨夜睡得可还安稳?那‘一次睡三个’的滋味如何?” 泥靡羞愤欲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闭着眼装死。 刘盈不再看他,目光扫过被控制的楼兰贵族和远处渐渐围拢、眼神复杂的楼兰百姓,声音清朗而威严,如同宣告命运的法旨: “楼兰王泥靡,首鼠两端,背信弃义!先闭门自守,坐观成败;后断绝商道,祸害百姓;更贪得无厌,妄图挟制天朝!其罪,不可赦!” “自即日起,楼兰国除!此地,设大汉楼兰县!纳入凉州刺史部治下!” “原楼兰王族,废为庶人!楼兰百姓,皆为大汉子民,享王化之恩泽,受律法之庇护!凡愿归顺者,既往不咎!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刘盈随即看向瘫软如泥的泥靡,语气冰冷:“至于你?押回长安,听候朝廷发落!” “大汉万岁!陛下万岁!” 李广、琼布、郑茂及所有汉军将士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巴尔卡狠狠踢了泥靡一脚:“听见没?以后叫楼兰县!没你这狗屁国王了!” 阿罗多更是激动得满面红光,挺直腰板站在刘盈身侧,看着昔日需要仰望的楼兰王沦为阶下囚,心中充满了对刘盈的敬畏和对自己选择的无比庆幸! 泥靡听着那山呼海啸般的“万岁”,感受着周围冰冷的目光,终于彻底绝望,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所有的算计、贪婪和首鼠两端,最终换来的,是王冠落地,国祚断绝,自己也将成为长安城中的囚徒。 楼兰城头,象征着旧时代的王旗被粗暴地扯下。 一面崭新、赤红的“汉”字大旗,迎着罗布泊畔初升的朝阳冉冉升起,宣告着这片古老绿洲,从此正式纳入大汉帝国的版图! 西域的棋局上,楼兰王被刘盈以雷霆手段,冷酷而精准抹去! 﨔 第608章 楼兰诱饵,车师上钩 楼兰城头。 那面崭新的赤红“汉”字大旗,只在胜利的清晨短暂飘扬过,随即便被小心翼翼地降下收起。 城内,一切恢复平静。 汉军和月氏士兵换上了缴获的楼兰军服或普通百姓装束,巡逻站岗的依旧是熟悉的楼兰面孔,实为投降后被暂时留用的楼兰降兵。 市面上,商旅往来如常,只是暗中多了一些警惕的眼睛。 刘盈严令封锁消息,所有知情的楼兰贵族和士兵都被严密控制,任何试图向外传递消息的行为都被视为死罪! 与此同时,数名忠心耿耿的楼兰使者,带着盖有楼兰王印绶的密信,快马加鞭被分头奔向车师前部金满城、车师后国王庭以及车师后城国都城。 信件内容大同小异,用词谦卑而充满诚意: “尊敬的阿史贺鲁王、苏禄王、咄陆王亲启: 前番蒲类海之败,实乃汉帝狡诈,小王亦深以为憾!然汉帝咄咄逼人,强占蒲类,羞辱小王,更欲染指南道!小王忍辱负重,思虑再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一搏! 今冒顿单于使者密至,许诺重兵相助,共抗汉帝!小王已决意弃暗投明,归顺单于!然汉帝耳目众多,小王势单力薄,恐难独力举事。 恳请三位大王念及同属北道之情谊,速发精兵,驾临楼兰! 你我四国,歃血为盟,共奉单于为主! 以楼兰为根基,孔雀河为天堑,合兵一处,共拒汉帝! 待击退刘盈,北道诸国,当以三位大王为尊!楼兰愿为前驱! 事急矣!万望速来!” 落款——惶恐待援的楼兰王泥靡。 这封信,如同在滚油里泼了一瓢冰水,瞬间在车师三国王庭炸开了锅! —— 金满城内。 刚刚从蒲类海惨败阴影中缓过一点劲、正愁如何报仇的阿史贺鲁,接到密信后,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天助我也!泥靡这老狐狸终于开窍了!” 车师王挥舞着信笺,对着心腹将领狂笑,“有楼兰投靠单于,控扼南道!我三国大军齐聚楼兰!背靠孔雀河天险,前有单于援军!刘盈小儿,这次看你往哪跑!本王要一雪前耻!” 车师后国的苏禄和车师后城国的咄陆,接到信后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泥靡竟敢直接倒向冒顿单于,喜的是终于有了翻盘的机会! 三人通过快马迅速沟通,一拍即合: “发兵!立刻发兵!” “带上最精锐的部队!去楼兰会盟!” “这次要毕其功于一役,把刘盈彻底赶出西域!” 三国再次动员,虽然上次损失不小,但为了这“翻身”的机会,阿史贺鲁咬牙又凑了三千兵马,苏禄出两千兵马,咄陆出一千五兵马,总计六千五百余人! 虽然比上次少,但都是相对能战的部队。 三位国王打着“会盟”的旗号,亲自率领,浩浩荡荡,带着对复仇和瓜分利益的渴望,再次扑向楼兰! 他们满脑子都是四国联军在冒顿单于的支持下痛击汉军、自己成为北道霸主的“美好”画面,浑然不知正一步步踏入致命的陷阱。 —— 当车师三国联军的旗帜出现在楼兰城外的绿洲边缘时,时间已是深夜。 按照密信约定,他们并未大张旗鼓攻城,而是在距离城西数里的一片相对平坦、靠近水源的草甸上扎营。 三位国王只带了数百名最精锐的亲卫,准备在次日清晨正式入城,与楼兰王泥靡举行盛大的结盟仪式。 营地里篝火点点,士兵们疲惫地卸下装备,埋锅造饭。 连日行军加上对“胜利”的憧憬,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三位国王则聚在中军大帐内,兴奋地讨论着明日如何与泥靡讨价还价,如何分配未来的利益。 就在营地渐渐陷入沉睡,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却愈发危险! “呜——呜——呜——!” 苍凉而急促的牛角号声,如同地狱的丧钟,骤然撕裂了夜的宁静! 不是来自楼兰城方向,而是来自营地四周的黑暗深处! “杀!!!” “汉军在此!降者不杀!” 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无数火把瞬间点燃,将整个车师营地照得亮如白昼! 火光下,是如林的长矛、雪亮的刀锋和汉军士兵冰冷肃杀的面容! 李广一马当先,如同猛虎下山,率领着早已埋伏多时的汉军主力以及前来支援的蒲类兵,从正东方向发起了最猛烈的冲锋! 强弩齐射,箭雨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收割了大片猝不及防的车师士兵! 汉军铁骑紧随其后,狠狠撞入混乱的营地,刀光闪烁,血肉横飞! “月氏的勇士们!复仇的时候到了!” 巴尔卡的怒吼在西侧响起! 三百月氏铁骑如同复仇的旋风,带着对车师人围攻蒲类的刻骨仇恨,狂飙突进,见人就砍,遇帐就烧! 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突如其来的打击,精准而致命! 车师联军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的抵抗! 士兵们刚从睡梦中惊醒,有的连裤子都没穿好,就被冰冷的刀锋砍倒! 营地瞬间变成了屠宰场!哭喊声、惨叫声、战马嘶鸣声、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汉军和月氏军的攻击如同疾风骤雨,对待敌人毫不留情! 他们显然得到了刘盈的死命令——先杀破胆再说! 只有彻底打垮敌人的抵抗意志,才能最小代价结束战斗! 仅仅半个时辰! 车师营地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超过一半的车师士兵,在混乱和屠杀中丧命! 剩下的也彻底吓破了胆,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只想逃命! 就在这时,琼布和郑茂率领的部队,出现在营地边缘相对安全的高地上,用巨大的铜皮喇叭,对着下方惊恐万状、濒临崩溃的残兵败将齐声高喊,声音盖过了战场的喧嚣: “车师的残兵败将听着好了!抵抗已无意义!放下武器,投降免死!” “看看楼兰城!你们的国王——阿史贺鲁、苏禄、咄陆!他们现在在哪里?他们早就进城了!” “你们觉得,进了大汉天罗地网的楼兰城,他们三个还有命出来吗?!” “顽抗者,死路一条!投降者,可保性命!你们的家人,还在等着你们回去!” “想想蒲类海!想想今晚!放下武器!大汉天子,饶尔等不死!” 﨔 第609章 计斩三王,谋定车师 这诛心之问,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车师残兵的心理防线! 国王们进城了?生死不知? 连三位国王都自身难保了,我们还打个什么劲? 蒲类海的惨败和今晚的屠杀,已经让他们对汉军产生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当啷!” “当啷!” 绝望的兵器落地声此起彼伏,幸存的数千车师士兵,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纷纷跪倒在地,双手抱头,放弃了抵抗。 整个营地,只剩下汉月联军打扫战场的呼喝声和伤兵的哀嚎。 —— 与此同时,楼兰王宫内,气氛却诡异得近乎凝固。 阿史贺鲁、苏禄、咄陆三位车师国王,带着数百亲卫,在楼兰礼官的引导下,昂首阔步地走进装饰一新的正殿。 他们脸上带着即将成为“北道主宰”的志得意满,准备接受楼兰王泥靡的恭迎和结盟的盛宴。 然而,当他们踏入大殿,看到的景象却让他们如遭雷击! 大殿尽头,高踞主位的,并非肥胖谄媚的楼兰王泥靡,而是一个身着玄黑龙纹常服、面容年轻却带着无边威严的身影——大汉天子刘盈! 刘盈身边,侍立着面带微笑的贾谊和一脸谄媚、挺胸叠肚的阿罗多。 殿内两侧,肃立着杀气腾腾的汉军甲士,刀锋出鞘,寒光凛凛! “刘……刘盈?!” 阿史贺鲁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 苏禄和咄陆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们带来的亲卫也瞬间被殿内森然的杀气震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三位车师王,别来无恙?” 刘盈端起案上的茶盏,轻轻吹了口气,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问候老朋友。 “怎么?看到朕在此,很意外?泥靡盛情相邀,朕岂能不来?只是他身体不适,这接待盟邦贵客的重任,只好由朕代劳了。” “泥靡呢?!你把泥靡怎么样了?!” 阿史贺鲁惊怒交加,指着刘盈嘶吼,心中那点侥幸荡然无存。 “哦?泥靡?车师王还挺关心盟友的嘛!” 刘盈微微一笑,“他啊,此刻大概正在去长安的路上,准备接受我大汉律法的审判。至于楼兰国嘛……” 年轻的天子放下茶盏,声音陡然转冷,“已不复存在!此地,现在是大汉的楼兰县!三位踏入的,是朕的行宫!” “不……不可能!这才几天!楼兰城固若金汤,百姓数十万!怎么会……” 苏禄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他们实在想不通,刘盈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楼兰,更让全城百姓“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连一点风声都没泄露出来! “固若金汤?百姓数十万?” 刘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看向身边的贾谊,“贾卿,你告诉这三位尊贵的国王,为何楼兰百姓,无人反抗朕?” 贾谊上前一步,对着惊骇欲绝的三位车师王,声音清朗而充满力量,如同宣读真理: “三位大王!岂不闻‘得民心者得天下’?泥靡在位,贪得无厌,横征暴敛!视百姓如草芥,视商旅如肥羊!其反复无常,首鼠两端,更让楼兰屡遭兵祸,民不聊生!” “而我大汉陛下,以仁治国,以法治世!入城之后,秋毫无犯,开仓赈济,严明法纪!废黜泥靡苛政,保障商旅安全,许百姓休养生息!一切规矩,明明白白,公平公正!蝇营狗苟、钻营取巧之道,在我大汉治下,绝无生存土壤!” “百姓所求者何?不过安居乐业,温饱无虞!泥靡给不了,我大汉陛下能给!且给得更好!试问,楼兰百姓为何要为一个盘剥他们、置他们于险境的昏君反抗?为何不为能带来安定与富足的天朝效力?!” 贾谊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三位车师王的心上! 三人终于明白了,刘盈拿下楼兰,靠的不仅是奇谋和武力,更是那无可辩驳的“仁政”和“秩序”! 这让他们的倚仗——所谓“民心”和“城防”,在刘盈面前,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看着殿外隐约透进来的火光,听着远处似乎传来的微弱厮杀声,再想想自己带来的大军,恐怕也已凶多吉少!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淹没了三位国王! “噗通!” “噗通!” “噗通!” 阿史贺鲁、苏禄、咄陆三人,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齐刷刷地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对着御座上的刘盈,磕头如捣蒜!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小王……小王愿降!愿举国归顺大汉!永世为臣!” “求陛下开恩!饶我等一命!” 刘盈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抖如筛糠的三人,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帝王威仪。 大汉天子缓缓站起身,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 “降?晚了。” “尔等一错再错!蒲类海兴无名之师,楼兰城外又中朕之计,损兵折将,不知悔改!此等冥顽不灵之辈,留之何用?” “尔等之降卒,朕会善待,编户齐民,给予生路。尔等之国土百姓,朕会纳入王化,使其得享太平。但尔等三人……” 刘盈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三人瞬间惨白的脸: “罪无可赦!当明正典刑,传首西域!以儆效尤!” “不——!!” 车师三万绝望的哀嚎响彻大殿,却被殿内森然的杀气瞬间吞噬。 阿罗多看着这三位昔日需要仰望的“北道雄主”落得如此下场,敬畏地低下头,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顺大汉者昌,逆大汉者亡!西域的天,已经彻底姓刘了! 殿外,楼兰城头,那面赤红的“汉”字大旗,迎着初升的朝阳,在万里无云的西域晴空下,宣告着新的秩序与铁血的开端。 随着车师三王的被刘盈斩杀,楼兰国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挂起汉旗。 刘盈征服西域的脚步并未结束,他要携计斩三王的余威,将车师三国彻底收为囊中之物! 第610章 还没开打,全被砍了? 西域。 冒顿单于的金帐内,气氛凝重。 西域诸国的国王们身着华服,却难掩忐忑,分列两旁。 匈奴大单于冒顿高踞狼皮王座之上,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众人,正欲部署合力对付大汉新帝刘盈的方略。 他声音沉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试图点燃这些属国国王心中的火焰。 “诸位贤王。” 冒顿单于的声音在金帐内回荡,“汉帝刘盈年少,根基未稳,正是我等……” 话音未落,帐帘被猛地掀开,一名风尘仆仆的使者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与尘土: “报——单于!大事不好!车师王……车师王中了汉军埋伏,在蒲类后国城下惨败!非但没能吞并蒲类后国和阿罗多,还被月氏骑兵杀得丢盔弃甲!” 帐内瞬间一片死寂。诸王们面面相觑,眼神中流露出不安。 冒顿单于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顶门,阿史贺鲁这个蠢货! 如此轻易就损兵折将,坏我声威! 冒顿单于强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怒骂,指关节捏得发白,面上却迅速堆起一丝宽宏大度的假笑,声音刻意放缓: “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足挂齿?车师王一时失察,受些挫折,无损我等大计!” “蒲类后国弹丸之地,失之亦不可惜。” 冒顿单于故作宽容大量地挥了挥手,仿佛拂去一粒尘埃。 “诸位不必忧心。” 然而,他那故作轻松的话音还未在金帐冰冷的空气中散去,又一名使者连滚带爬地冲入帐中,声音带着哭腔,几乎破了音: “单于!祸事!天大的祸事!车师三王为报前仇,尽起大军寻汉军决战,谁知……谁知尚未接阵,囤积于后方的粮草辎重,被那刘盈小儿派奇兵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粮道断绝,三王……三王只能……只能率军狼狈撤回,军心已然涣散!” “什么?!” 冒顿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王座上站起,高大的身躯像一头被激怒的恶狼,金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眼前发黑。 车师三王!一群彻头彻尾的蠢驴! 连自己的粮道都护不住,还敢学汉人玩什么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恨不得立刻派人去把那三个废物抓来剁了喂狼! 目光扫过下方那些西域国王,他们脸上原本的敬畏,已悄然被疑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取代。 冒顿单于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强行将几乎喷薄而出的怒火压回心底,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变得嘶哑低沉: “哼!烧粮草?雕虫小技!此等鼠辈行径,何足道哉!” 他重重一拍面前的桌案,震得杯盏乱跳。 “只要我草原的勇士筋骨尚在,弯刀依旧锋利,些许粮草损失,算得了什么?无碍大局!待我军合围,定叫那刘盈小儿连本带利吐出来!” 冒顿单于试图用斩钉截铁的语气稳住人心,重新凝聚那正在消散的威势。 诸王们勉强挤出附和的笑容,但眼神深处的动摇却难以掩饰。 就在这尴尬而压抑的气氛中,帐帘再次被掀开。 这次进来的使者神色似乎带着一丝喜色? 对方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启禀大单于!楼兰王遣使密报!楼兰王愿弃暗投明,举国归附单于麾下,共抗强汉!” “哦?”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如同在沉闷的乌云中撕开一道口子。 冒顿单于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容,眼中精光爆射,刚才的阴霾似乎一扫而空,朗声大笑,声震穹庐: “哈哈哈!好!楼兰王深明大义!此乃天助我也!” 冒顿单于环视诸王,重新找回了那份睥睨天下的豪气。 “诸位贤王请看!汉人气数已尽,连楼兰这样的西域大国都心向我匈奴!” “刘盈小儿,不过仗着几分诡诈,焉能与我草原雄鹰争锋?待楼兰归附,我大军……” “报——!急报——!!!” 一个凄厉到变调的声音如同丧钟般骤然响起,彻底撕裂了冒顿单于刚刚营造出的振奋气氛! 只见一名浑身浴血、铠甲破碎的使者几乎是爬着冲进大帐,脸上是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单于!车师……车师……全完了!三王……三王中了刘盈的奸计!被诱骗至楼兰!楼兰国那群背信弃义的狗贼早已投靠了汉人!” “三王在楼兰城中……被刘盈亲率甲士伏杀!头颅……头颅已悬于楼兰城头示众!” “车师国……车师国剩下的军队,群龙无首,已……已尽数倒戈,投降了大汉!” “刘盈此刻正率得胜之师,挟雷霆之势,直奔车师三国腹地而去!蒲类后国、楼兰、车师……车师三国已尽落汉军之手啊!” “噗!” 仿佛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胸口,冒顿单于高大的身躯剧烈一晃,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惨白,又涌上一股骇人的血红。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点点猩红溅落在华丽的狼皮王座和冰冷的地毯上,触目惊心。 金帐之内,只剩下一片死寂。 只有那使者粗重的喘息和冒顿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在回荡。 西域诸王们个个面无人色,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看向王座上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草原霸主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惧和一丝微妙的疏离。 刘盈的名字,如同冰冷的铁锥,深深刺入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而冒顿单于精心策划的联盟,尚未真正成型,便在接踵而至的噩耗和那口刺目的鲜血中摇摇欲坠。 夕阳的余晖透过帐帘缝隙照进来,将那滩血迹映得愈发鲜红刺眼,也照亮了单于眼中那滔天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挫败。 接连不断的噩耗,明显影响了那些西域墙头草。 本来还想一条路走到黑,帮助冒顿单于的小国,现在已经打算坐山观虎斗,静待胜利者的出现。 它们未必需要倒向大汉,只要保持中立,就能让胜利的天秤向大汉倾斜! 第611章 改制西域,让利于民 汉军进驻车师三国,春风悄然吹拂西域。 刘盈并未被一连串的胜利冲昏头脑,更没有急于挥师西进,扩张那看似唾手可得的地盘。 大汉天子深知,征服土地易,收服人心难。 楼兰、车师三国(前国、后国及山北诸部)、蒲类后国,这些刚刚纳入汉军控制下的土地,需要的是休养生息,是秩序的重建,是发自内心的认同。 对此,刘盈决定怀柔安民,播撒汉风、 在楼兰王宫,现已成为汉军西域行辕的庭院里,不再是肃杀的甲士林立,而是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普通百姓。 年轻的汉家天子刘盈,身着常服,亲自坐镇,他的目光温和而坚定。 在其身旁,是面容清癯、目光睿智的贾谊。 刘盈的第一道诏令,便是废除西域诸国过往苛繁暴虐的旧律,引入《汉律》九章。 他深知律法是秩序的基石,更是公平的保障。 “伤人以目抵目,以牙还牙”的血腥复仇被禁止,代之以明确的量刑和赔偿制度。 同时,他大幅削减了诸王强加在百姓头上的沉重赋税徭役,尤其减免了战争期间被强征的粮秣。 “民为邦本。” 刘盈对贾谊和随行的汉吏们说,“治国如医人,让利于民,方能固本培元。” 贾谊的作用,在此刻彰显无遗。 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大臣,每日清晨便在城中开阔处或乡间大桑树下设席讲坛。 他不用深奥的辞藻,而是将《汉律》的宽仁、朝廷减免赋税的具体条款、以及“重农桑、轻徭役”的治国理念,用最通俗易懂的西域方言娓娓道来。 他讲“五口之家,百亩之田”的理想,讲大汉如何鼓励耕作、抑制豪强。 他的声音清朗,逻辑清晰,像涓涓细流,浸润着台下那些饱受战乱和盘剥之苦的百姓干涸的心田。 宣讲之后,往往伴随着实际的行动。 汉军士兵会抬出一筐筐的粟米、麦粉,甚至还有从中原运来的、对西域人而言颇为稀罕的盐巴和布匹。 这些并非昂贵的赏赐,而是实实在在的“春荒救济”和“安家之资”。 刘盈严令:“发放务必公允,老弱妇孺优先,不得克扣一粒!” 这些带着汉家温度的粮食和用品,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说服力。 百姓们捧着分到的物资,看着台上那位清瘦却目光真诚的汉家大臣,再对比过去动辄鞭笞、横征暴敛的旧主,心中的天平,开始无声地倾斜。 一种名为“希望”的种子,在龟裂的土地上悄然萌芽。 与文治的春风化雨不同,在军营校场上,则是另一番景象。 飞将军李广,如同一块饱经风霜的砺石,被刘盈赋予了打磨西域诸国军队的重任。 李广召集了所有归降和整编的楼兰、车师、蒲类后国军队的将校士卒,声音如金铁交鸣。 “陛下有令!自即日起,尔等粮饷、甲胄、兵器,皆与汉军同例!一日三餐,管饱!受伤患病,有医官!立下军功,赏赐田地、爵位,绝不吝啬!” 这承诺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引起一片压抑的骚动和难以置信的低语。 汉军的待遇之优厚,在西域是出了名的。 这对于习惯了被克扣、饥一顿饱一顿的西域士兵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霖。 然而,李广紧接着的话,却让所有人的兴奋瞬间凝固,如坠冰窟。 “但是!” 大汉飞将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那些还带着散漫习气的面孔,声调陡然拔高,带着凛冽的杀气,“这饭,不是白吃的!这甲,不是白穿的!汉军的待遇,只配给汉军的兵!” “老子给你们三个月!” 李广伸出三根手指,字字如锤,“三个月后,老子亲自来校阅!队列不整者,滚!号令不明者,滚!弓马生疏者,滚!胆气不足者,滚!管你是楼兰的贵人,车师的勇士,还是蒲类后国的猎手,只要还他娘的是这幅吊儿郎当、不堪一击的熊样——” 他猛地一顿,声音如同炸雷,“统统给老子解甲归田,滚回去种地放羊!大汉的军营,不养废物!” 李广的威严和那“滚”字诀的威慑力,让校场上鸦雀无声。 那些原本还带着几分侥幸和旧习气的兵痞,此刻只觉得后背发凉,仿佛李广的目光已经将他们剥皮抽筋。 汉军教官们立刻接手,训练的口号声、皮鞭的破空声(更多是威慑)、以及士兵们咬牙苦练的呼喝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军营。 没有人敢再懈怠,因为李广说“滚回去种地”时那冰冷的眼神,绝不是玩笑。 在刘盈的精心布局和贾谊、李广一刚一柔的完美执行下,这片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土地,正以惊人的速度焕发生机。 田野里,农人赶着牛,扶着新式的耧车,在解冻的土地上辛勤耕作。 减免的赋税让他们有了盼头,发放的种子让他们有了底气。 孩童的嬉笑声重新在村舍间响起,集市上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喧闹,商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重新踏上丝路。 军营中,变化更为显著。 散漫的聚堆闲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队列操练和震天的喊杀声。 汉军教官一丝不苟地教授着战阵配合、骑射技巧和军令号角。 西域士兵们起初笨拙而吃力,但在“同等待遇”的激励和李广“滚蛋”威胁的双重驱动下,进步肉眼可见。 他们黝黑的皮肤上淌下汗水,眼神中属于西域的野性未消,却逐渐被一种新的纪律性和集体荣誉感所约束、引导。 一种沉默而坚韧的力量,正在这支杂糅的军队中凝聚、成型。 刘盈站在行辕的高台上,俯瞰着逐渐复苏的城池和平整的校场。 春风拂过他年轻却已显沉稳的脸庞,带来泥土的芬芳和隐约的操练号角。 大汉天子知道,真正的征服才刚刚开始。 用律法代替刀剑,用仁政换取民心,用铁律锻造军队——他播撒下的种子,正在这片遥远的西域土地上,顽强地扎根,静待破土而出,终将长成参天大树,荫蔽四方。大汉的根基,正以一种润物无声却又无比坚实的方式,向西延伸。 第612章 立足未稳,离间内部 冒顿单于的金帐,气氛有点憋屈。 自从上次吐血事件后,大单于的血压一直不太稳定。 看着地图上被刘盈染成“大汉红”的楼兰、车师三国和蒲类后国,冒顿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不行!不能坐视那汉家小儿舒舒服服地扎根! 冒顿单于猛地灌了一口马奶酒,却因为喝得太着急,差点呛着,一拍大腿,计上心头。 “哼!刘盈小儿,立足未稳,人心浮动!正是离间的好时机!” 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笑道:“来人!给我挑选一百个机灵的,会说车师话、楼兰话的!带上咱们草原最肥美的牛羊,再带点金饼子!” “去!给我使劲儿忽悠那些车师的泥腿子和当兵的!告诉他们,只要肯回来,牛羊管够,金子大大的有!比跟着汉人种那破地强多了!” 百名被冒顿单于挑选的“草原金牌奸细”信心满满地出发了,带着单于的殷切期望,以及成群的牛羊和沉甸甸的金饼。 然而,剧本并没有按冒顿的想象发展…… —— 车师国。 匈奴奸细努力挤出最和善的笑容,指着身后肥硕的牛羊:“老乡!看看!多好的牛羊!跟着我们伟大的冒顿单于,这些,都是你的!” “风吹草低见牛羊,自由自在,多快活!不比你们撅着屁股种这汉人的破地强?” 老农头也不抬,熟练地用新发的汉式耧车播种,慢悠悠道:“哦?羊是不错。” 匈奴奸细眼睛一亮,笑容更加殷勤道:“是吧?只要您点个头……” 老农抬起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掰着手指头算:“可老汉我算过了。一头羊,养一年,也就卖那些钱。我种这麦子,朝廷只收三成税,还教我们用新农具,剩下的七成都是自己的!” “省下的力气还能开点荒地种点菜。算下来,一年收成换的粟米和布匹,能换你这样的羊……多少来着?” 老农从怀里掏出个简易算筹,噼里啪啦一顿操作,“至少五头!还不用天天操心狼叼了、病死了!你这买卖,亏本啊后生!” 说完,怜悯地摇摇头,继续专注地推他的耧车。 “唉!这家伙脑子一定坏了,才会算不过来账!” 只留下匈奴奸细自己在风中缭乱,笑容僵在脸上,甚至觉得CPU有点烧,感觉自己的游牧经济学受到了降维打击。 然而更惨的还在后面,旁边地里一个年轻后生扯着嗓子喊: “张老爹!跟这卖羊的啰嗦啥?快看!里正带着汉吏老爷巡田来了!听说举报可疑人等有奖,奖十斤精米呢!” 匈奴奸细当场懵逼:“!!!” 看着远处走来的汉吏和一脸兴奋的里正,再看看自己这身格格不入的草原装扮,以及那群咩咩叫的“罪证”,瞬间魂飞魄散,撒丫子就想跑。 结果可想而知,这名金牌奸细,被热心的车师老农们用锄头、扁担友好地“留”了下来,捆得结结实实,像抬年猪一样欢天喜地地送给了汉吏,就为了那十斤精米和一面“热心群众”的小锦旗。 —— 军营附近。 另一名奸细,鬼鬼祟祟拉住一个刚下操、穿着崭新汉军制式皮甲的楼兰籍士兵,神秘兮兮掏出金饼。 “兄弟!看!黄澄澄的金子!冒顿单于说了,只要你们愿意回来,或者给点汉军的情报,这样的金饼,一年军饷!够你在老家娶三个老婆了!” 西域士兵紧皱眉头,用看二百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然后嗤笑一声,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腰包,发出铜钱悦耳的碰撞声,又指了指身上结实保暖的皮甲。 “一年?就这?”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匈奴奸细眼前晃了晃,一脸优越感。 “看见没?老子现在,三个月!就三个月!饷钱加补贴,就能挣你这一年的金饼!” “顿顿有肉,病了有医官,立功了还能分地!你跟我说回去喝风吃沙子,一年就给这点?打发叫花子呢?” 奸细被对方土豪的气息震慑住了,结巴道:“可……可我们是草原的雄鹰,应该自由……” 西域士兵不耐烦地打断道:“自由?自由能当饭吃?能换这身皮甲?” “能让我老娘在汉吏那领救济粮?滚滚滚!再啰嗦,信不信老子把你当细作抓了,还能记一功!” 士兵说着,眼神开始不怀好意地往奸细脖子后面瞄,仿佛在估算这颗脑袋值几个军功。 匈奴奸细吓得一哆嗦,金子都差点掉了。 “别别别!兄弟,有话好说…我走,我这就走!” 这厮转身就想溜,结果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一群同样听到“军功”俩字眼睛发绿的同袍堵住了。 “抓住他!” “别让军功跑了!” “捆结实点!这家伙看起来值个‘丙等’!” 匈奴奸细在绝望的哀嚎中,被七八个壮汉叠罗汉般压住,捆成了粽子,兴高采烈地押往李广的大帐请功去了。 据说李广将军看到这主动送上门的“业绩”,难得地咧了咧嘴,给这几个兵一人记了半个小功。 —— 日子一天天过去,冒顿单于在金帐里望眼欲穿,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一个…两个…十个…五十个…九十九个…一百个!” 整整一百个“金牌奸细”,到现在为止音讯全无,连根羊毛都没飘回来! 好在派出去的探马回报: “报单于!车师百姓都在忙着春耕,没人理睬牛羊…” “报单于!汉军军营门口…好像挂着几具…穿着我们衣服的…尸体?” “报单于!楼兰集市上…汉吏在当众发放‘举报细作有功’的米粮,百姓们欢声雷动!” “报单于!小的亲眼看见,几个咱们的人被捆得像待宰的羊,被西域兵欢天喜地抬进了汉营,那架势跟过年抬年货似的……” 噗!!!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冒顿单于眼前一黑,气血翻涌,这次没吐血,但感觉天旋地转,他死死抓住王座扶手才没一头栽下去。 “废物!一群废物!” 他气得浑身哆嗦,指着空荡荡的帐门,声音都变调了。 “连他妈的离间都不会!送钱送羊送人头!你们是去资敌的吗?!啊?!” 冒顿单于感觉自己的智商,以及草原之王的尊严,被刘盈和那些“叛变”的西域泥腿子、兵痞子按在地上反复摩擦,还撒了把盐! 一百个精锐啊!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 连个响动都没有? 这离间计离了个寂寞! 简直是给敌人送温暖、送业绩、送欢乐! 第613章 单于别哭,千万别输 “刘盈!贾谊!李广!” 冒顿单于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名字,感觉心口更堵了。 他第一次觉得,对付汉人,光靠弯刀和勇猛,好像不太够用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夹杂着愤怒、憋屈和一丝丝惊恐的无力感,悄然爬上心头。 而此刻遥远的西域,刘盈可能正悠闲地喝着茶,听着贾谊汇报春耕进度和李广关于“又抓获/击毙细作XX名”的例行报告,深藏功与名。 冒顿单于的“离间大礼包”,完美地成为了大汉西域治理成果的反向宣传素材,以及军民团结的粘合剂。 这波,属实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也就算了,还顺便帮狗砌了窝。 —— 冒顿单于的金帐,今日再次召集西域诸王,商讨如何对付刘盈。 气氛比上次吐血事件后,稍微“回暖”了一点点。 冒顿单于端坐在他那象征至高权力的狼皮王座上,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一尊草原石雕——威严、冷硬、不可撼动。 这厮清了清嗓子,试图用最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再次点燃西域诸王对抗刘盈的热情: “诸位贤王!汉人狡诈,刘盈小儿看似怀柔,实则包藏祸心!” “他减免赋税?那是收买人心!他训练军队?那是要吞并尔等!我们伟大的匈奴与诸位,唇亡齿寒……” 冒顿单于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在透过帐帘的光线下飞舞,试图描绘出一幅汉军铁蹄下西域生灵涂炭的悲惨画卷。 就在这“同仇敌忾”的关键时刻…… “报!” 一名亲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异常精致的汉式漆盒? 盒子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与金帐内膻味格格不入的檀木香气。 冒顿单于眉头一皱,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是何物?” 亲卫声音发颤:“是从南边,汉军那边,一个自称蒯通的汉臣,指名道姓要送给大单于您的亲笔书信!” “蒯通?” 冒顿单于听闻此人,气得咬牙切齿,这厮就是刘盈身边以嘴毒心黑闻名的王八蛋。 冒顿单于心头警铃大作,但当着这么多属国国王的面,又不能露怯。 只得强作镇定,冷哼一声:“哼!刘盈小儿,技穷矣!无非是些恐吓之词!呈上来!” 亲卫战战兢兢地打开漆盒,里面是一卷雪白的帛书,用上好的墨汁写着工整的字迹,蒯通还贴心地附了匈奴文翻译,主打一个服务周到!。 冒顿单于带着一种“老子倒要看看你能放什么屁”的倨傲,缓缓展开帛书。 他先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随即眼睛猛地瞪圆,像是被草原毒蛇咬了一口! 拿着帛书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又从惨白迅速涨成猪肝紫! 那表情,精彩得如同打翻了西域的颜料罐子。 冒顿单于气得将帛书摔落在地,这才暗道不好,帛书的内容,被西域诸王们看了个遍! “尊敬的草原天骄、伟大的撑犁孤涂,冒顿大单于阁下钧鉴: 欣闻单于近来身体康泰,想必上次吐血想必已无大碍?更闻单于心系我大汉西域之长治久安,殚精竭虑,不惜耗费一百个‘金牌奸细’,以及牛羊金饼;派遣精锐,深入我大汉西域新附之地,积极展开‘亲民拥军’活动,成效斐然! 单于此番壮举,实乃‘雪中送炭’之典范,令吾主刘盈陛下与西域军民,感激涕零,铭感五内! 单于手段之高妙,用心之良苦,实令在下蒯通拍案叫绝! 您那批‘慷慨’的牛羊金饼,非但未能离间我军民,反成绝佳之反面教材! 车师百姓捧着您送的牛羊,掰着手指一算账,恍然大悟:‘哦!原来跟着汉天子种地,收益是跟着单于放羊的五倍!单于真是个大好人,用实物教学!’ 军中将士看着您承诺的‘丰厚’军饷,再掂量掂量自己刚领到的三个月饷钱,无不捧腹大笑:‘单于莫不是穷疯了?这点钱也敢拿出来挖墙角?不如来我军中当个伙夫,待遇都比这强!’ 单于此计,真乃凝聚我西域军民向心力之无上‘粘合剂’! 效果拔群,立竿见影! 我大汉正愁如何加速融合,单于便急公好义,倾囊相助,此等高风亮节,感天动地! 吾主刘盈乃仁德之君,最讲‘知恩图报’! 陛下特命在下郑重承诺:单于放心! 纵使我大汉王师有朝一日,犁庭扫穴,廓清寰宇,将西域尽收囊中,此乃大势所趋,也绝不会伤害单于您的性命! 非但不伤,还要请单于移驾长安,安享富贵! 您还记得您那两位英武不凡的王子——挛提孤厥殿下与挛提稽粥殿下吗? 他们如今在长安城,承蒙陛下厚待,衣食无忧,日夜翘首以盼,思念着与父汗您阖家团圆,共享天伦之乐! 陛下已为单于备下华宅美眷,上至八十岁风韵犹存的老嬷嬷,下至三个月粉嫩可爱的小羊羔,应有尽有,包您满意! 长安繁华,远胜漠北风沙,单于届时定能乐不思‘匈’! 盼单于善自珍重,静待佳音! 大汉西域都护府首席参谋、您忠诚的朋友——蒯通,顿首再拜!” 金帐之内,一片死寂! 这封信的信息量,如同在滚油锅里倒进一瓢冰水! 炸了! 书信前半段, 蒯通用最“诚挚”的语气,把冒顿那血本无归、沦为笑柄的离间计,夸成了“感动大汉十大杰出贡献”!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在冒顿最痛的伤口上,还反复搅动! 牛羊成了反面教材,金饼成了穷酸象征,细作成了拥军模范。 这特娘哪里是信?这是公开处刑的判决书! 至于书信的后半段,更是杀人诛心! 不仅宣告“你儿子在我手里当人质”,还“贴心”地描绘了冒顿未来在长安当“富贵闲人”的“美好”蓝图——跟八十岁老嬷嬷忆往昔?逗三个月小羊羔?乐不思匈?! 这简直是把冒顿身为草原霸主的尊严扒光了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 第614章 海纳百川,来者不拒 蒯通一封极具羞辱性的书信,使得单于金帐内气氛微妙。 “噗!咳咳咳!” 冒顿单于这次是真的没忍住,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呛得他剧烈咳嗽,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他指着那封该死的信,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嗬…嗬…”的漏气声。 冒顿单于感觉自己的脸皮,被蒯通用这封信当众撕下扔在地上,还被西域诸王轮流踩了一遍! 社死!大型西域社死现场! 帐下的西域诸王们,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龟兹王 死死低着头,肩膀疯狂耸动,显然憋笑憋得快要内伤,袖子里的手估计快把大腿掐紫了。 疏勒王 一脸惊恐,看看快要气炸的单于,又看看那封“恶魔来信”,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那信会咬人。 且末王年纪小,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小脸憋得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 其他国王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中充满了震惊! “卧槽还有这种操作?” “单于的儿子都被抓到长安当人质了?” “八十岁老嬷嬷…噗…” “蒯通这嘴…比草原上的毒蝎子还毒啊!” “跟着单于混,三天饿九顿,还得被公开处刑?”。 最要命的是,这封信的内容,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草,瞬间在金帐内外所有人心底疯长! 一些原本就摇摆不定、对匈奴高压统治心怀不满的小国君主,此刻心思活络到了极点。 “大汉天子刘盈,好像真的挺厉害?连单于都被耍得团团转!” “蒯通虽然嘴毒,但说的好像都是大实话啊?汉人给的好处是实打实的!” “连单于的儿子都被扣在长安了,这特娘仗还打个屁?” “要不偷偷派个人去楼兰,跟汉人接触接触?总比留在这里看单于表演变脸喷血强!” 冒顿单于终于从极致的羞辱和愤怒中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猛地抓起案几上的金杯狠狠砸在地上! “混账!蒯通!刘盈!汉狗!欺人太甚!” 碎片和酒水四溅! “滚!都给我滚出去!” 冒顿单于丢掉了最后的体面,像一头彻底疯狂的困兽,指着帐门怒吼。 西域诸王如蒙大赦,赶紧低着头,忍着各种复杂的表情,争先恐后地“滚”出了金帐。 帐帘落下的瞬间,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巨响和单于歇斯底里的咒骂。 帐外,阳光明媚。 诸王们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信息——跟着冒顿单于混,不仅前途渺茫,还容易社死啊! 要不咱也考虑考虑跳槽去汉朝那边? 至少人家发钱是真的多!蒯通虽然嘴毒,但好像不杀降? 而金帐内,冒顿单于瘫坐在一片狼藉的王座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着那封静静躺在地上的帛书,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蒯通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魔音灌耳,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尤其是那句“上至八十岁的老妪,下到三个月的小羊羔”。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草原霸主,当得有点心塞。刘盈和蒯通这对君臣,简直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 专门负责给他送惊喜(吓)和温暖(透心凉)! —— 西域的风,悄悄变了方向。 自从蒯通那封“字字诛心、句句扎肺”的公开处刑信传开后,冒顿单于的金帐,肉眼可见地冷清了不少。 除了于阗王和龟兹王这两位铁杆“匈粉”还死心塌地、忧心忡忡地围着单于转,其他西域小国的国王们,心思早就飞到了南边那面飘扬的汉旗之下。 暗流涌动,小国纷纷选择“跳槽”。 疏勒王派心腹扮成驼队商人,带着上好的美玉和“诚挚”的问候,偷偷溜进了楼兰城。 且末小王更直接,派使者揣着国书,一路小跑去找汉使表忠心。 精绝女王(甚至亲自挑选了国内最漂亮的几位舞姬,并附赠特产葡萄干若干车,希望能“曲线救国”,在刘盈面前混个脸熟。 要是自己幸运被刘盈纳为妾室,那精绝国在西域的地位,肯定会水涨船高! 这些小国的心思出奇的一致——匈奴?太残暴!单于?太丢人!汉朝?多好啊!能通商!有钱赚!税还低! 大汉陛下看着就靠谱!蒯通大人虽然嘴毒,但好像说到做到! 不投汉,难道等着跟冒顿一起社死,或者被蒯通写信公开处刑吗? 刘盈则直接表明了态度——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消息传到楼兰行辕,刘盈正和贾谊对弈,天子执黑,被杀得片甲不留。 恰好看到使者前来,干脆一扫棋盘,美其名曰:“贾卿,咱们先干正事!” 贾谊无奈一笑,一旁观战的蒯通,则给出了评价——陛下,忒不要脸! 听完汇报,刘盈已经收拾好了棋盘,头也不抬地笑道:“准了!都准了!通商?开!只要守汉律,交关税,丝绸瓷器管够!投诚?欢迎!只要认大汉天子,守土安民,待遇与楼兰、车师等同!” 贾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现在的他被陛下糟糕的棋艺,以及这堆外交事务双重折磨。 思考片刻,这才补充道:“陛下圣明。此乃‘伐交’之上策。化敌为友,增我羽翼;孤立强敌,分其势力。政治之道,无外乎朋友多多,敌人少少。” 刘盈满意地点点头,看着空荡荡的棋盘,以及贾谊无奈的笑容。 “正是此理!让这些‘新朋友’都动起来,该通商的通商,该练兵的准备听调。” “告诉李广、琼布、巴尔卡,对新来的‘友军’,待遇一视同仁,训练加倍严格!” 大汉天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真朋友,假朋友,上了战场,自然见分晓。” 如果只是通商,却不借兵,刘盈肯定不会信任他们。 商业互通是利益,对匈奴的军事行动,才是大家伙共同承担的风险。 只想同富贵,不想共患难,刘盈可不会当冤大头! 第615章 单于,您真是大聪明啊! 西域,单于金帐、 于阗王和龟兹王急匆匆地冲进帐中,脸皱得像风干的沙枣。 “大单于!不好了!疏勒、且末、精绝,那些墙头草,都跑去投靠刘盈了!” “是啊单于!再这样下去,咱们在西域可就真成孤军奋战了,您得想想办法啊!” 出乎意料,冒顿单于非但没有暴怒,反而悠闲地用小刀剔着指甲缝里的羊油,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甚至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 “慌什么?” 冒顿单于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算计他人的的优越感。 “尔等只看到表面,却不知本单于的深谋远虑!” 两位国王:“???” 深谋远虑?被蒯通写信骂到差点二次吐血那种? 冒顿单于站起身,负手踱步,仿佛一位运筹帷幄的智者。 “疏勒?且末?精绝?还有那几个偷偷摸摸的国?哼!” 他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如鹰,“他们之中,有的是本单于故意放过去的!” “啊?!” 于阗王和龟兹王震惊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羊蛋。 冒顿单于得意地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惊天大秘密。 “本单于早就在他们身边安插了死士!许以重利!他们此番投汉,不过是奉本单于之命,行诈降之计!一旦本单于与刘盈决战的关键时刻……” 冒顿单于猛地做了一个背刺的手势,眼神凶狠,“这些‘友军’便会突然倒戈!烧其粮草!乱其军阵!给汉军致命一击!让那刘盈小儿,尝尝什么叫后院起火,什么叫众叛亲离!哈哈哈哈!” 于阗王和龟兹王闻言,短暂的震惊和CPU过载后,眼神瞬间变得崇拜不已! 于阗王激动地拍大腿,拍得生疼,竖起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啊!大单于!此计神鬼莫测!妙绝寰宇!刘盈那黄口小儿,怎能识破单于此等妙计!” 龟兹王满脸谄媚,恨不得跪下舔靴子,奉承道:“单于英明!单于睿智!原来一切尽在单于掌握之中!” “让那些小丑先去汉营吃点甜头,关键时刻反戈一击!这简直是画龙点睛之笔!不!是屠龙之笔!刘盈这条小龙,注定要死在单于的神笔之下!” 两人一唱一和,唾沫横飞,把冒顿单于吹捧得如同草原上的姜子牙转世,智谋碾压蒯通、贾谊十条街! 冒顿单于被这通马屁拍得浑身舒坦,连日来的憋屈一扫而空,忍不住放声大笑,声震金帐: “哈哈哈!不错!尔等总算明白了!” “这些阴损,哦不,是这些高明的手段!” 冒顿单于捋了捋胡须,眼中闪烁着充满智慧的光芒。 “本单于也是跟刘盈、蒯通这对贼君臣学的!他们能用离间计,能用攻心计,能用那些弯弯绕绕的诡道!” “本单于为何不能用?而且要用得比他们更狠!更绝!让他们自食其果!” 冒顿单于仿佛已经看到了汉军阵脚大乱,刘盈惊慌失措,自己策马扬鞭收割胜利的画面,不由地心情大好。 “传令下去!让那些诈降的国王,都给我沉住气!好好享受汉人的优待!” “把汉军的布防、粮道、弱点,都给本单于摸清楚!时机一到,听我号令!此战若胜,西域膏腴之地,尔等共享!” 于阗王和龟兹王连连称是,马屁拍得更加山响。 “单于,您可真是大聪明啊!” 金帐内洋溢着一种胜利在望的迷之自信。 —— 楼兰。 刘盈看着最新送来的密报,上面详细列出了哪些“投诚”小国内部,有匈奴死士活动,甚至精确到了名字。 部分来自“热心群众”举报,部分来自李广抓到的舌头,还有部分是蒯通用金子和“蒯式问候”撬开的嘴。 大汉天子轻笑一声,将密报递给贾谊。 “看看,咱们的‘老朋友’冒顿单于,终于开窍学‘阴’的了,还搞起了‘无间道’。” 贾谊扫了一眼,嘴角也泛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东施效颦,画虎类犬。陛下放心,这些‘暗桩’,已在李广将军和‘热心’的西域新军监视之下。” “他们传递的‘情报’,会是我们想让他们传递的。至于关键时刻的‘背刺’?” 贾谊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森然寒意,“臣保证,刀子只会捅向他们自己,或者冒顿单于的后腰。” 刘盈望着窗外校场上正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喊着汉军号子训练的西域新兵,眼神深邃有神。 “朋友嘛,多多益善。至于那些披着朋友皮的狼,正好拿来给咱们的新军练手,当个投名状也不错。” “告诉李广,训练时,多增加点‘反戈一击’和‘清理门户’的科目。” 阳光洒在刘盈年轻的脸上,温暖而坚定。 而远方的冒顿单于,还在金帐里,对着地图,陶醉在自己筹谋的惊天逆转大戏中,浑然不觉自己派出去的暗子,早已成了敌人砧板上的肉。 —— 一个月后。 楼兰行辕,军议肃杀。 刘盈一身戎装,指着巨大的西域舆图,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诸位!龟兹、于阗二国,冥顽不灵,甘为冒顿爪牙,阻塞丝路,祸乱西域!” “此二獠不除,西域难安!朕意已决,大军即日开拔,兵锋直指于阗!” 刘盈修长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一道清晰的轨迹:“兵贵神速!我军将取捷径,途径且末国境,出其不意,直捣于阗王城!此战,务求雷霆万钧,一举荡平!” 帐下众将,李广、琼布、郑茂等汉将目光灼灼,战意升腾。 那些新归附的西域诸国将领,尤其是那些心怀鬼胎的,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立功的机会来了! 特别是且末国的代表,一个名叫阿迪力的将领,身为且末王的心腹,更是冒顿单于的暗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拼命压抑着内心的狂喜。 “陛下圣明!此计神速!” 疏勒将军(也是暗桩之一)率先拍马屁。 “末将愿为先锋!踏平于阗!” 小宛将军(另一个暗桩)不甘落后。 “且末国愿为陛下大军提供粮秣饮水,确保大军顺利过境!” 阿迪力赶紧表态,语气“忠诚”无比。 刘盈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几个格外激动的西域将领,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好!且末王忠勇可嘉!阿迪力将军,你速速派人通知且末王,大军三日后即至且末城下,所需粮草辎重,务必提前备妥!” “末将领命!” 阿迪力声音洪亮,内心狂笑不止。 刘盈小儿,你死期到了! 第616章 对自己人动手,打的最狠! 军议一散,几个“暗桩”如同屁股着了火,用最快的速度、最隐秘的渠道,将这份绝密行军路线和时间表,连同刘盈御驾亲征的好消息,火速传递了出去! 且末城,王宫密室。 且末王捧着来自阿迪力和冒顿单于的双重密信,激动得手都在抖。 “天助我也!刘盈啊刘盈,你千算万算,算不到本王是单于的人吧?取道我且末?哈哈,本王让你有来无回!” 这厮立刻回信给冒顿单于,用词极其谄媚又狠辣: “伟大的单于!鱼儿已入彀中!刘盈亲率主力,三日后必经我且末国境,直扑于阗!” “此乃天赐良机!请单于速发精骑,秘密抵达且末城外设伏!届时,小王将紧闭城门,在城头摇旗呐喊,吸引汉军注意!” “待汉军阵型被谷口地形所限,疲惫不堪之际,单于神兵天降,小王亦率城内死士自后方杀出!前后夹击,定能将刘盈小儿及其主力,尽数歼灭于城外!” “让那汉家天子,成为野狼的晚餐!小王愿为单于肝脑涂地,此战若胜,单于剑锋所指,便是小王马蹄所向!” 写完信,且末王还不放心,又亲自跑去求见刘盈,一脸“忠贞不二”的焦急神色。 “陛下!大军过境,所需粮秣甚巨!小王恐城中筹备不及,有误军机!恳请陛下恩准小王即刻返回且末,亲自督促,务必让陛下的大军吃饱喝足,一举踏平于阗逆贼!” 刘盈看着他情真意切的样子,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是一派温和赞许。 “且末王心系王事,勤勉可嘉!准了!速去速回,莫误了朕的大军行程。” 且末王如蒙大赦,心中狂笑——刘盈小儿不过如此! 表面千恩万谢,快马加鞭溜回且末城,准备他的大事去了。 —— 单于金帐内。 冒顿单于收到且末王的密信和汉军的行军路线图,激动得差点把王座的狼头扶手拍碎! “好!好!好!” 这厮连喊三声好,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和即将胜利的狂喜。 “刘盈小儿!蒯通毒舌!这次看你们往哪里逃!且末王,干得漂亮!” “传令!集结所有精锐骑兵,星夜兼程,目标且末城!” “隐蔽行军,不得走漏半点风声!此战,本单于要亲手砍下刘盈的头颅当酒器!” 他仿佛已经看到野狼谷内汉军尸横遍野,刘盈跪地求饶的场景,连日来的憋屈一扫而空,只觉得扬眉吐气,走路都带风。 连于阗王和龟兹王都感受到了单于那压抑不住的亢奋,马屁拍得震天响。 —— 且末城外,月黑风高,杀机四伏! 且末王站在且末城头,紧张又兴奋地望着不远处。 城下,手下死士们刀出鞘,弓上弦,只等谷中火起,便杀出去“痛击汉军”! 城外两侧的山坡上,冒顿单于亲自率领的匈奴精骑如同潜伏的狼群,人马衔枚,刀枪在手,死死盯着谷口狭窄的通道。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夜枭的啼叫和紧张的心跳声。 “来了!” 探马低声回报。 果然,远处传来了沉闷而整齐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正沿着预定的路线,毫无防备地进入且末城境内! 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队伍中飘扬的旗帜——虽然看不太清具体图案,但绝对是军队! “天助我也!刘盈,纳命来!” 冒顿单于眼中凶光大盛,猛地抽出弯刀,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儿郎们!杀!!!” “杀啊!!” 匈奴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两侧山坡狂涌而下,箭矢如同密集的飞蝗,率先泼洒向谷底的“汉军”队伍! 噗嗤!噗嗤!啊! 箭矢入肉声,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山谷! “放箭!放箭!给本王狠狠地射!” 且末王在城头看得热血沸腾,也指挥着城上的弓箭手猛烈射击,嘴里还喊着:“为了单于!为了大匈奴!杀光汉狗!” 城外的“汉军”显然被打懵了,阵型大乱,死伤惨重,惨叫声不绝于耳。 冒顿单于一马当先,挥舞着弯刀冲入乱军之中,见人就砍,畅快淋漓! “哈哈哈!刘盈小儿!你也有今天!” 他感觉自己胸中积压的恶气,随着每一次挥刀都在疯狂宣泄! 且末王也按捺不住,带着城内的死士嗷嗷叫着冲出城门,朝着溃散的“汉军”后方猛扑过去,见着穿汉军样式衣服的就砍,下手那叫一个狠辣无情,生怕功劳被单于抢光了。 “挡我者死!刘盈小儿何在?!” 然而,打着打着,冒顿单于和且末王都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这惨叫声,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好像,带着点西域方言的口音? “啊!我的腿!是哪个瞎了眼的射我?!” “别推我!自己人!我是挛提部的!” “单于!单于!别打了!是我们啊!” 混乱中,这样的惊呼和惨叫越来越多。 “住手!都给本单于住手!” 冒顿单于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气得他厉声嘶吼。 与此同时,且末王也砍翻了一个“汉军”,借着对方倒地的火把光亮一看——这脸,这胡子,这不是经常来且末城收“保护费”的匈奴百夫长吗?! 他怎么穿着汉军的皮甲?! “点…点火把!快给本王点火把!” 且末王的声音都变调了,带着哭腔。 无数火把被慌乱地点燃,火光瞬间照亮了血腥的战场。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匈奴人和且末死士都如遭雷击,呆若木鸡! 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倒下的哪里是什么汉军?! 全是穿着汉军制式皮甲(有些还不太合身)、甚至举着仿制汉军旗帜的匈奴人! 还有那些被冒顿派去其他小国卧底的“暗桩”士兵! 他们身上插着同伴射出的箭矢,被同伴的弯刀砍翻,脸上凝固着惊愕、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他妈的,怎么杀的都是自己人? 莫非,又中计了?! 第617章 汉军,从不按套路出牌 且末城外,匈奴军队哀嚎遍野。 “巴尔特?!” “阿罗布?!” “库尔班?!你不是在精绝当细作吗?!” “天啊!我…我杀了挛提部的兄弟!” 惊呼声、哀嚎声、质问声瞬间取代了喊杀声。 匈奴骑兵们看着地上熟悉的同袍面孔,看着他们身上那刺眼的汉军皮甲,再看看自己染血的弯刀,一个个面如死灰,浑身发抖,有的甚至当场呕吐起来。 且末王更是直接瘫软在地,看着自己沾满匈奴人鲜血的双手,脑子一片空白。 “不……这不可能!汉军呢?刘盈呢?!”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是血、侥幸没死的“卧底”士兵,挣扎着爬到且末王脚边,用尽最后力气嘶喊。 “大王,咱们中计了!我们被刘盈当成先锋派来送死,他……他根本就没来!大军还在楼兰……” 话音未落,这士兵就断了气。 “噗!” 冒顿单于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喉头,眼前金星乱冒,他死死抓住马鞍才没栽下去,声音嘶哑凄厉,如同受伤的野兽。 “刘盈!蒯通!奸贼!又…又…又是你们!啊啊啊啊!” 且末城外的夜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匈奴人绝望的哀嚎。 城外不远处,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一小撮真正的汉军斥候。 他们远远望着谷中这场惨烈又荒诞的自相残杀,其中一个什长摇摇头,对着同伴低声笑道: “啧,单于和且末王这出‘杀良冒功’,哦不,‘痛击队友’的大戏,演得可真卖力啊!” “赶紧回去禀报陛下和蒯先生,就说‘先锋’部队已成功吸引敌军主力于且末,‘友军’配合默契,战况‘激烈’,我军‘伤亡’,主要是匈奴人自己造成的,战果斐然!” “可以按计划进行下一步了。” —— 楼兰行辕。 刘盈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贾谊刚烹好的茶,听着远方隐约传来的快马蹄声,对一旁奋笔疾书、准备给冒顿写“慰问信”的蒯通笑道: “蒯先生,看来咱们送给单于的‘先锋’和‘友军’,演得还不错?” “不知道单于收到你这份‘恭喜他野狼谷大捷’的信时,会不会再给咱们表演个单于喷血?” 刘盈指着舆图上龟兹国的位置——延城,那里是龟兹王的老巢,也是冒顿单于在西域最坚固的堡垒之一。 “诸位,且末城的‘先锋’们,想必正和单于以及且末王‘亲热交流’,为我们争取了宝贵时间。” 刘盈的语气带着一丝促狭,听得帐下知情的汉将如李广、琼布等人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那些不明所以但刚被刘盈“信任”地派去执行“秘密任务”的西域暗桩将领们,则是一脸“我为陛下立过功”的骄傲。 “真正的目标,是这里——龟兹延城!” 刘盈的手指重重落在龟兹国都上,“趁其不备,雷霆一击!” “陛下,” 危须王一个精明的胖子挺着肚子出列,“我危须国愿献上精骑五百,向导十名!更可敞开国境,供王师借道!只求陛下扫平龟兹后,允我危须商队优先通行丝路!” “我尉犁国亦同!” 尉犁王是个瘦高个,双眸眼神锐利,紧随其后道:“步卒八百,粮草百车,双手奉上!尉犁境内所有关隘,王师畅行无阻!只盼龟兹一灭,尉犁能与楼兰、车师一般,沐浴大汉仁政!” 这两位国王,嗅觉灵敏,早就看出跟着大汉有肉吃。 刘盈大手一挥,自然不会拒绝。 “准!危须王、尉犁王深明大义,功在社稷!战后通商之利,朕必不吝啬!” 这相当于给其他小国做了个示范——跟着大汉混,好处大大滴! 有了危须、尉犁的倾力支持,包括借兵、借道、提供补给。 汉军主力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绕开了所有可能的眼线,在沙漠和绿洲间快速穿行,直扑龟兹! 沿途小国要么已归附,要么慑于汉军威势不敢妄动。 然而,通往龟兹的最后一道屏障,是焉耆国。 焉耆地处要冲,国力不算弱,但国王是个典型的“中立主义者”,信奉“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对匈奴和大汉都保持距离,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汉军兵临焉耆边境,刘盈勒住马缰,望着前方焉耆的城关。 “陛下。” 贾谊策马上前,眉头微蹙,“焉耆王素来中立,未曾依附冒顿,也未与我为敌。臣以为,当先遣使晓以利害,若能借道或劝降,兵不血刃,方为上策。强攻中立之国,恐失西域人心,有损陛下仁德之名。” 贾谊话音未落,旁边的蒯通就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格外刺耳。 “迂腐!贾生啊贾生,兵贵神速!战机稍纵即逝!” “等你说服那榆木疙瘩的焉耆王,龟兹的城墙都能再加高三尺了!他焉耆卡在这里,就是挡了大家发财的路!” “什么中立?就是骑墙!对付这种货色,就该快刀斩乱麻!大军压境,直接碾过去!” “占了延城,分了龟兹的财货,谁还在乎他焉耆王怎么想?效率!懂不懂?” 蒯通的话像刀子,那叫一个又快又狠。 刘盈心中其实更倾向于蒯通的效率论,但他更清楚,自己代表的是大汉,是行仁义之道的王师。 口碑一旦崩塌,日后治理西域将处处掣肘。 大汉天子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贾卿所言有理。仁义之师,当先礼后兵。” “派使者去见焉耆王,陈说利害,请他借道。只要他肯让路,朕保他焉耆国泰民安,丝路通商之利,亦少不了他一份!” —— 焉耆,轮台。 王宫之内,气氛祥和。 焉耆王,一个养尊处优、面色红润的中年人。 听完汉使慷慨激昂的陈词,诸如大汉王师讨伐不义,借道伐龟兹,共享太平云云,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葡萄美酒,顺便打了个饱嗝。 “贵使所言,甚是有理。然我焉耆小国,只求偏安一隅,不惹是非。” “贵国与匈奴之争,与龟兹之怨,实乃贵国之事。我焉耆中立多年,不欲卷入其中。烦请汉军绕路而行吧。” “我国虽小,亦有守土之责,若贵军执意穿境,恐生误会,坏了此间和平,非本王所愿也。” 说完,还挥了挥手,示意送客,仿佛在赶走一只扰人清梦的苍蝇。 使者回报,刘盈眉头紧锁。 绕路?谈何容易! 不仅耽误宝贵时间,更可能暴露行踪! 他确实犹豫了。攻,还是不攻? 第618章 给脸不要脸?攻城! 汉军大营。 就在刘盈沉吟之际,蒯通这老狐狸嘴角一翘,溜出了大帐。 这厮没回自己营帐,而是径直钻进了归附汉军的西域诸国士兵和将领的营区。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个汉军大营,尤其是西域兵团就炸开了锅! “什么?焉耆王不让过?还要我们绕路?!” “他算老几啊?凭什么挡陛下的路?挡我们发财的路?!” “就是!陛下带我们过好日子,减免赋税,开通商路!他焉耆王自己关起门当土皇帝,还不让我们过?这不是挡大家财路是什么?!” “兄弟们!陛下仁义,不好开口!但我们能看着那老小子这么嚣张吗?!” “对!揍他丫的!什么狗屁中立!就是欠收拾!” “请陛下发兵!踏平焉耆!扫清障碍!” 群情激愤! 疏勒兵、精绝兵、车师兵、尉犁兵、危须兵,甚至蒲类后国那个国王阿罗多,都挥舞着拳头,脸红脖子粗地涌向中军大帐! 他们被蒯通成功洗脑——焉耆王,就是阻碍大家共享富贵的绊脚石,是必须要打倒的王八蛋! 刘盈刚走出大帐,就被这黑压压一片、群情汹汹的请愿士兵吓了一跳。 士兵们哗啦啦跪倒一片,七嘴八舌,声浪震天。 “陛下!焉耆王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请陛下下令,末将愿为先锋,踏破焉耆!” “陛下!我等愿追随陛下,共创盛世!焉耆挡路,天理难容啊!” “陛下!打吧!打下焉耆,那里的葡萄美酒,分给将士们解渴!” “陛下仁慈!但对付这种冥顽不灵之徒,唯有刀剑才能让他清醒!” 刘盈看着眼前这“民意沸腾”的场面,又瞥见躲在人群后面,一脸“我是无辜群众”表情、实则蔫坏蔫坏的蒯通,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这老蒯,煽动民意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直接把焉耆王塑造成全民公敌了! 大汉天子无奈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痛心疾首、被迫无奈的表情,声音沉痛而有力。 “众将士!尔等尽忠之心,朕,深为感动!焉耆王这人,朕本不欲多造杀孽,奈何其执迷不悟,阻塞王师,更阻断了西域万民共享太平富庶之路!天意民心,皆不可违!” 刘盈猛地抽出腰间佩剑,指向焉耆城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然杀伐之气。 “传朕旨意!攻城!破城之后,与百姓秋毫无犯!敢伤一人,抢一物者,军法从事! 目标——焉耆城!为西域通路,为万民福祉——进军!” “万岁!陛下万岁!” 西域士兵们狂热的呼喊声直冲云霄! 他们自动忽略了“秋毫无犯”,只听到了“攻城”和“为万民福祉”!发财,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 焉耆国和平太久了。 城墙年久失修,守军装备陈旧,士兵们最大的日常训练可能是,摘葡萄和酿酒? 当汉军,尤其是那些嗷嗷叫、想立功的西域新军,群情激奋第推着云梯、冲车、弩炮等攻城器械,如同钢铁洪流般涌来时,焉耆守军直接吓傻了! 战斗结果,毫无悬念。 李广甚至没来得及射出一支箭,琼布的刀还没出鞘,焉耆的城门就被“热情高涨”的西域新军们用简易冲车,尉犁赞助的木头临时拼的给撞开了! 城墙上,守军象征性地射了几支软绵绵的箭,就被汉军精准的弩箭压制得抬不起头。 不到两个时辰,焉耆王城宣告易主! 守军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抵抗几乎为零。 华丽但略显陈旧的王宫里,养尊处优的焉耆王,被几个如狼似虎的汉军士兵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刘盈面前。 这厮冠冕歪斜,华服沾满尘土,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愤怒。 “刘盈!你这个伪君子!暴君!” 焉耆王看到王座易主,瞬间破防,跳着脚大骂:“你说仁义之师!你骗鬼呢!我焉耆中立何错?为何无故兴兵犯我疆土!你与那暴虐的匈奴何异?!你必遭天谴!” 这厮骂得唾沫横飞,状若疯癫。 帐内汉将和西域诸王将领都皱起了眉头。 刘盈还没开口,旁边一个身影如同愤怒的棕熊般冲了出来! 正是蒲类后国国王——阿罗多! 这厮是最早跟着刘盈混的西域国王,早就看这唧唧歪歪的焉耆王不顺眼了,而且刚才攻城,他蒲类兵冲得最猛,正想表现表现呢! “聒噪!” 阿罗多一声暴喝,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啪——!!!” 一记清脆响亮、势大力沉的大逼兜,结结实实地抽在了焉耆王那张保养得宜的红润脸蛋上! 这一巴掌,力道之猛,直接把焉耆王抽得原地转了个圈,眼冒金星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嘴角淌血几颗牙齿混着血沫子飞了出去。 全场瞬间寂静! 连刘盈都挑了挑眉。 阿罗多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对着地上懵逼的焉耆王啐了一口:“呸!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陛下仁德,给你机会你不中用!还敢污蔑陛下?再敢放屁,老子另一巴掌送你下去见你家祖宗!” 焉耆王捂着脸,看着凶神恶煞的阿罗多,又看看周围那些眼神不善的西域将领,再看看面无表情但显然默许了这行为的刘盈。 他终于彻底怂了,趴在地上,只剩下“呜呜呜”的哭泣声,再也不敢骂半个字。 刘盈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焉耆王,你阻挠王师,冥顽不灵,才有今日之祸。念你初犯,且并未依附匈奴,朕饶你不死。” “押下去,好生看管。待西域平定,再行发落。” “传令!休整一日!明日,兵发延城!目标——龟兹王!” “万岁!万岁!万岁!” 欢呼声再次响彻焉耆王宫,蒯通在人群中,对着阿罗多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阿罗多得意地咧开大嘴,露出白牙,仿佛刚才那一巴掌,比攻下焉耆城功劳还大。 龟兹王的好日子,正式进入倒计时。 而冒顿单于,还在且末城,对着满谷的自己人的尸体思考人生,以及宽慰自身,如何不被气死。 第619章 龟兹挽尊,尴尬而逃 且末城外。 冒顿单于坐在一块染血的石头上,脸色比锅底还黑。 在他面前,是垂头丧气的残兵败将,以及一堆堆穿着汉军皮甲的自家儿郎尸体,最强客气的是大部分是被自己人干掉的。 于阗王和龟兹王像两只受惊的鹌鹑,小心翼翼地围在旁边,搜肠刮肚地寻找安慰词。 于阗王搓着手,干笑道:“大单于,胜败乃兵家常事!虽然咱们中了刘盈奸计,折损了些兵马,但您看咱们的精锐主力还在嘛!但还有些儿郎们安然无恙,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龟兹王一边附和,一边暗自庆幸火没烧到自己家门口。 “对对对!单于洪福齐天!此乃天意警示,让咱们下次更谨慎!再说了,这事儿发生在且末王那蠢货的地盘上!他难辞其咎!单于您要发火,尽管拿他出气!” “把他那点家底都充公!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龟兹王说着,嘴角甚至忍不住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弧度。 死道友不死贫道,且末王倒了血霉,正好衬托出我龟兹的安稳! 他甚至开始盘算,等单于收拾完且末,自己能不能趁机捞点好处? 冒顿单于听着这苍白无力的安慰,尤其是龟兹王那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只觉得心口那股闷气更堵了。 他刚想发作,把这俩没用的东西也骂一顿,便看到不远处有斥候赶来。 “报!急报!!” 凄厉的喊声撕破了谷中压抑的气氛,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是见了鬼的表情。 “单于!大王!祸事了!汉军主力,根本没去于阗!他们朝着龟兹国杀过去了!” 龟兹王的笑容,瞬间冻结在脸上。 气氛有些尴尬,龟兹王那点幸灾乐祸的小心思,如同阳光下的泡沫,“啪”一声,碎得无影无踪。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透心凉! 刚才还在嘲笑且末是倒霉蛋,转眼刀子就捅到自己心窝子了?! “什…什么?!” 龟兹王的声音都劈叉了,猛地跳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要去龟兹,必经焉耆!焉耆王那老狐狸,最是胆小怕事,严守中立!” “他怎么可能给汉军借道?刘盈想硬闯?焉耆城高池深,够他喝一壶的!他休想……” “报!!!” 又一个斥候几乎是踩着前一个的脚跟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大王!焉耆国完了!汉军根本没借道,他们直接攻破了焉耆城!焉耆王都被生擒了!” “噗通!” 龟兹王腿一软,直接坐回了地上,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得像狂风中的树叶。 刚才还在吹嘘的焉耆“城高池深”、“严守中立”,此刻听起来就像个天大的笑话! 他感觉自己的脸,被无形的巴掌抽得啪啪作响! 冒顿单于再也忍不住了,腾地站起来,双眼喷火,死死盯着瘫在地上的龟兹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狂暴的杀气弥漫开来! 就是这个蠢货!刚才还在幸灾乐祸!现在火烧到自己屁股了! 龟兹王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恐怖目光,吓得魂飞魄散!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 他一个激灵,以与年龄体重极不相符的敏捷从地上弹起来,语无伦次地开始疯狂挽尊。 “单于息怒!息怒啊!这焉耆被破,是坏事,但也是好事啊!” 这厮搜肠刮肚,急中生智,胡诌八扯道:“您想啊!刘盈这厮,为了打龟兹,竟然悍然攻伐中立之国焉耆!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倒行逆施!是强盗行径!是赤裸裸的暴君嘴脸!” “西域诸国,谁不心寒?谁不齿冷?谁还敢真心跟着他?他这是自绝于西域!单于!咱们的机会来了!只要坚守龟兹,振臂一呼,西域各国必然群起响应,共讨暴汉!” “刘盈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哈哈哈!” 龟兹王干笑了两声,发现冒顿单于的脸色不仅没好转,反而更加阴沉恐怖,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报!!!” 第三个斥候,如同催命符般降临,带来了最后一击: “大王!探明了!攻破焉耆的主力,不是汉军本部!是归降刘盈的西域诸国联军!疏勒兵、尉犁兵、危须兵,打头阵冲得最凶的,是蒲类后国那个阿罗多!” “他们喊着‘打倒阻碍发财的王八蛋’、‘为了陛下和好日子’,嗷嗷叫地就把焉耆城给破了!” 西域联军?!为了发财和好日子?!打倒王八蛋?! 龟兹王脑子里“嗡”的一声,最后一丝理智的弦也崩断了! 刘盈这招太毒了!他自己装好人,让那帮红了眼的西域蛮子当打手! 这口黑锅扣得严严实实吗,自己刚才那番“刘盈倒行逆施”的慷慨陈词,此刻听起来简直像个自扇耳光的小丑! “单于!我……” 龟兹王看着冒顿单于那已经黑得发紫、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砍人的脸,彻底吓尿了! 什么王霸之气,什么国王尊严,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赶紧跑回龟兹! 留在这里,下一秒可能就要跟且末王一起被处罚了! 说时迟那时快!龟兹王猛地转身,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着自己的马匹方向撒丫子狂奔!边跑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都破了音: “单于!我不是怕您迁怒啊!我是要回去布防啊!” “您放心,我一定把城池守得固若金汤!绝不让刘盈小儿得逞,您保重!” 最后一个“重”字还在山谷里回荡,他人已经连滚带爬地翻上了马背,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那匹可怜的驽马嘶鸣一声,驮着魂飞魄散的龟兹王绝尘而去! 速度之快,连冠冕掉了都顾不上去捡! 于阗王目瞪口呆地看着龟兹王消失的烟尘,又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身边的冒顿单于。 只见冒顿单于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拳头捏得指节发白,太阳穴青筋暴跳。他死死盯着龟兹王逃跑的方向,又慢慢转头,看向地上那顶被遗弃的、象征着龟兹王权的、沾满尘土和草屑的华丽冠冕。 “噗!”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这一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 一口老血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在夕阳的映照下,划出一道凄厉而壮观的猩红抛物线! “龟兹王!你这贪生怕死,背信弃义的蠢猪!” 冒顿单于指着远方,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凄厉的诅咒,然后眼前一黑,庞大的身躯轰然向后倒去! “单于!单于!” 于阗王和周围的亲卫手忙脚乱地扑上去,现场一片混乱。 且末城外的风,带着血腥味、马粪味和单于喷血的铁锈味,呜咽着吹过。 冒顿单于的“西域复仇大业”,尚未走出第一步,便已经胎死腹中。 而龟兹王的延城,即将迎来一群“为了发财和好日子”而嗷嗷叫的“西域友军”和憋着一肚子火的汉军主力。 第620章 攻打龟兹,何必用兵 龟兹国,延城。 龟兹王一路风驰电掣,连滚带爬地逃回老巢,整个人惊魂未定。 他一边揉着被马鞍颠得快散架的肥臀,一边扯着嗓子咆哮: “快!快给本王加固城防!滚木礌石!金汁火油!能堆的都堆上!弓箭手!给本王站满城墙!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刘盈小儿敢来,本王要让他知道什么叫铜墙铁壁!” 整个延城瞬间鸡飞狗跳。 士兵们被驱赶着加固城墙,百姓被强征搬运物资,王宫里的金器都被熔了做箭头,龟兹王心疼得直抽抽。 龟兹王亲自巡城,看着逐渐“固若金汤”的延城,又想到自己及时逃回的“英明神武”,以及冒顿单于“必然”会来救援的承诺,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一半。 “哼!刘盈小儿!任你奸诈似鬼,也得喝本王的洗脚水!本王就在这里,以逸待劳!看你能奈我何!” 龟兹王站在城楼最高处,叉着腰,望着城外空旷的戈壁,豪气顿生,实则主要是给自己壮胆。 —— 汉军主力兵临城下,旌旗招展,杀气腾腾。 营帐内,武将们个个摩拳擦掌,眼珠子都红了。 飞将军李广须发皆张,声如洪钟:“陛下!延城就在眼前!龟兹王那厮插翅难逃!末将愿为先锋,半日之内,必破此城!将龟兹王的狗头献于陛下帐前!” 月氏猛将巴尔卡急于立功拍着胸脯,震得铠甲哗哗响:“陛下!给我三千敢死队!我巴尔卡用脑袋担保,第一个爬上延城城墙!让龟兹崽子们尝尝月氏精锐的厉害!” 连稳重些的郑茂也按捺不住:“陛下,士气正盛,当一鼓作气!末将观延城虽经加固,然守军慌乱,破绽不少!强攻可下!” 武将们请战之声此起彼伏,大帐内充满了雄性荷尔蒙和战意燃烧的气息。 刘盈看着舆图,手指无意识地在延城位置敲击,似乎在权衡。 这时,一个慢悠悠、带着点蔫坏的声音响起,像一盆冷水浇在火堆上。 “诸位将军,稍安勿躁嘛。” 蒯通捋着他那几根稀疏的胡子,小眼睛里闪烁着“缺德”的光芒。 “打仗嘛,能少死点人,何必非要硬碰硬呢?陛下,您是不是忘了咱们刚拿下的好邻居——焉耆了?它可是在延城的…上游啊。” “上游?” 刘盈一愣,随即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看向舆图上的河流走向! 一直没吭声的贾谊适时上前一步,用最斯文淡定的语气,说着最“缺德”的计策。 “陛下明鉴。蒯大人所言极是。延城虽坚,然其命脉,全系于城外河流!” “城中军民饮水、牲畜饮用、甚至…熬煮金汁,皆仰赖此河。” “我大军只需牢牢扼守上游河段,断其水源。龟兹王纵有铜墙铁壁,又能支撑几日?”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武将们面面相觑,然后看向蒯通和贾谊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以及一丝“你们读书人心真脏”的感慨。 这招太损了! 断水! 简直是釜底抽薪! 刘盈抚掌大笑:“妙!妙计!蒯卿、贾卿,真乃朕之肱骨!传令!全军移营,抢占河上游所有要津!深沟高垒,没有朕的命令,一滴水也不许流进延城!” —— 城内的龟兹王等了三天,脖子都望长了,预想中的汉军攻城、云梯箭雨、惨烈厮杀,连个影子都没有! 汉军大营静悄悄的,除了日常操练,毫无动静。 “刘盈小儿,这是搞什么鬼?” 龟兹王站在城头,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被本王的王霸之气震慑住了?不敢攻城了?” 龟兹王挠了挠头,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点空虚寂寞冷。 很快,他就没心情“空虚”了。 水!没水了! 城内的水井迅速干涸见底,储存的清水消耗殆尽,牲畜渴得直叫唤。 士兵们嘴唇干裂,嗓子冒烟。 连王宫里用来熬制“金汁”的大锅都因为没水而闲置了,某种意义上倒是改善了空气质量! 最可怕的是,城中没水冲厕所了! 整个延城,开始弥漫起一股不可描述的味道。 龟兹王终于反应过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水源!上游河流!快派兵出去,给本王抢水,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一队队渴得眼冒绿光的龟兹士兵,拖着沉重的步伐,扛着水囊木桶,打开城门,冲向不远处的河流。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汉军森严的阵列! 河岸高处,汉军连弩兵排成数排,冰冷的弩箭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对准了河滩。 两翼,李广和巴尔卡率领的汉、胡混合骑兵,刀枪出鞘,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随时准备发起冲锋。 汉军阵前,立着一块醒目的木牌,上面用龟兹文和汉字写着:“取水者,杀无赦!” 龟兹士兵们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弩箭,感受着骑兵的杀气,再摸摸自己干裂的喉咙和空空的水囊,勇气瞬间蒸发。 别说抢水了,靠近河边都腿软! 几波试探性的冲锋,都被汉军精准的弩箭射了回来,丢下几具尸体后,狼狈地缩回了城里。 —— 延城。 龟兹王彻底绝望了,看着城内日益严重的混乱,以及那股越来越浓郁的“味道”,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命人用箭射出一封“国书”,特意写在昂贵的丝绸上,字迹因为缺水蘸墨困难而歪歪扭扭。 “尊敬的大汉皇帝陛下!鄙国愿以重金,采购贵军控制的河水!一桶水,十金…不!二十金!” “本王以龟兹王室信誉担保,童叟无欺!陛下乃天朝上国,最重商贾信用,想必不会拒绝这公平交易吧?望陛下开恩!” 汉营中军帐,刘盈看着这封所谓的商业提案,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这龟兹王,脑子还挺活络?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做生意?” 刘盈哭笑不得,蒯通阴恻恻一笑。 “陛下,答应他!他要多少,卖多少!价格翻倍!咱们给他提供‘送货上门’服务!” 第621章 毒士,朕有两位! 贾谊默契地补充,眼中闪烁着严谨的光芒。 “臣这就去准备‘独家秘方添加剂’,保证让龟兹军民回味无穷,终身难忘!” 于是,一场诡异的水贸易开始了。 龟兹士兵战战兢兢地打开城门,推着空车空桶出来。 汉军士兵则热情友好地推着装满清水的木桶上前,一手交金饼子,一手交货。 交易过程异常和谐,双方都严格遵守商业信用,主打一个童叟无欺。 汉军甚至还“贴心”地帮他们把沉重的水桶推回城门口! 龟兹王看着一桶桶清澈的河水运进城里,激动得热泪盈眶。 “天不亡我龟兹啊!刘盈小儿,终究还是嫩了点!商人重利!哈哈哈!有水了!快!分下去!让将士们喝饱!百姓也分点!熬住!等单于援军一到,咱们就……?!” 他话音未落,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如同闷雷般的“咕噜噜”声,从王宫、军营、民房…整个延城各处响起! —— 贾谊的“独家秘方”见效了!效果拔群,立竿见影! 第二天清晨,刘盈带着众将登上高处观察延城。 只见城楼上,原本应该站岗的龟兹士兵们,姿势极其诡异,他们一个个捂着肚子,面容扭曲,双腿夹紧,身体不受控制地一起一落,如同在跳一种极其不雅的集体舞蹈。 “陛下,他们这是在…练腿功?” 巴尔卡纳闷不已,憨憨地问道。 李广老脸一红,啐了一口:“呸!练个屁!这帮龟孙子是拉在裤子上了!站都站不稳!” 果然,仔细看去,城垛后面,城墙根下,甚至一些士兵的裤腿上…都沾染着不可描述的污秽痕迹。 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恶臭,即使隔着老远,也随着晨风飘了过来… 整个延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厕所! 守军别说打仗了,能站稳不拉裤子里就已经是勇士了! 刘盈强忍着笑意和恶心,拔出佩剑:“天赐良机!将士们!延城守军已不堪一击!为西域通路,清理门户!攻城!” “杀啊!” 憋了好几天的汉军和西域联军,如同猛虎下山,嗷嗷叫着冲向延城! 这一次,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 云梯架上城头,上面稀稀拉拉射下的几支箭软绵绵的毫无力道,射箭的士兵因为腿软加腹痛,自己还差点从城头栽下来。 冲车撞向城门,只撞了几下,城门就从里面被拉肚子拉得虚脱的士兵自己打开了,毕竟他们急着去城外“方便”! 汉军士兵们捂着鼻子,味道实在太冲了,如同赶鸭子一般,轻松冲进了延城。 战斗?不存在的! 更多是看到提着裤子、脸色蜡黄、到处找坑的龟兹兵,以及满地的污秽。 城门被攻破后,李广一马当先,带着亲兵直扑龟兹王宫。 王宫里也是一片狼藉,臭气熏天。 宫女侍卫跑得精光,李广踹开华丽的后殿大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个身经百战的大将都愣在原地。 只见金碧辉煌的王座旁边,尊贵的龟兹王陛下,此刻正衣衫不整地蹲在上面,双手死死抓着夜壶边缘,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身体伴随着一阵阵剧烈的抽搐和“噗嗤噗嗤”的声响而剧烈颤抖。 他那华丽的王袍下摆,已经沾满了可疑的污渍… 听到破门声,龟兹王惊恐地抬起头,正好对上李广那张杀气腾腾又带着极度嫌弃的脸。 “你……你们……不讲武德!” 龟兹王又羞又怒又绝望,刚想骂人,腹中又是一阵绞痛,剩下的话全被一阵更加响亮的“噗嗤”声淹没了。 李广厌恶地皱紧眉头,捏着鼻子,对身后同样表情扭曲的亲兵挥了挥手。 “拿下!连这玩意儿一起抬走!小心点!别溅身上!” 于是,在延城弥漫的浓郁“异香”中,龟兹王以一种极其不体面、味道极其浓郁的方式——连人带马桶,被汉军士兵“请”出了他的王宫,结束了他短暂而充满味道的守城生涯。 而整座延城,也因为这泻药攻城的奇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弥漫着一股让新来的汉军和西域友军终身难忘的特殊气息。 —— 茫茫戈壁,黄沙漫天。 冒顿单于率领着刚刚从且末城归来的残兵败将,他们士气低落,外加心理阴影面积巨大,并汇合了部分后方赶来的生力军,正心急如焚地赶往龟兹救援。 苦逼的单于心中还残存着一丝希望——龟兹王虽然是个蠢货,但延城经营多年,城防坚固,龟兹王守城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只要能撑到自己大军赶到,内外夹击,未必不能翻盘! “报!!!” 斥候凄厉的喊声像刀子一样划破了沉闷的行军气氛。 冒顿单于心头猛地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斥候滚鞍下马,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单于!龟兹…龟兹…陷落了!” “什么?!” 冒顿单于如同被雷劈中,高大的身躯在马上晃了晃,差点栽下来。 他一把揪住斥候的领子,眼珠子瞪得溜圆,声音嘶哑:“胡说!延城固若金汤!龟兹王那厮…那厮守城还是有点本事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陷落?!刘盈小儿就算插了翅膀,也不可能飞进去!” 旁边的于阗王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单于,同时试图挽尊。 “单于息怒!斥候,你确定消息无误?说不定是汉军损失惨重,用人命堆下来的?龟兹王,他虽败犹荣啊!” 于阗王试图给盟友刷点悲壮值,至少输的不那么难看。 斥候哭丧着脸,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尴尬表情,支支吾吾道:“回单于、大王,消息千真万确!汉军几乎没怎么强攻,他们断了延城的水源。然后……” “然后怎么样?!” 冒顿单于和于阗王异口同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斥候憋红了脸,最终还是艰难地吐出了那个味道十足、细节拉满的真相。 “然后,龟兹王试图买水,汉军在水里下了猛烈的泻药,整个延城拉得昏天黑地,臭气熏天!” “汉军攻城时,守军连裤子都提不起来……龟兹王他是在王宫里的夜壶上,被汉将李广生擒的!” “听说被拖走时,还在拉!后来拉了三天三夜,人都脱相了……” 第622章 精绝女王:老娘豁出去了! 死寂! 戈壁滩的风,似乎都停滞了。 只有骆驼偶尔的响鼻,以及远处几声乌鸦的聒噪。 冒顿单于的表情,从震惊、到错愕、到难以置信、再到一种混合着极度恶心和荒谬绝伦的扭曲! 他想象着延城那“粪发涂墙”的景象,想象着龟兹王蹲在马桶上被俘虏的“英姿”,想象着那弥漫全城的“异香”,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直冲喉头! “噗——呕…咳咳咳!” 这次不是喷血,是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冒顿单于扶着马鞍,剧烈地干呕着,脸色由猪肝紫变成了惨绿色。 “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冒顿单于好不容易喘过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唾沫星子喷了旁边的于阗王一脸。 “刘盈!蒯通!贾谊!你们这帮汉狗!毫无廉耻!毫无武德!毫无男子汉的气魄!用这等污秽手段!简直比草原上的鬣狗还不如!啊啊啊!气煞我也!” 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连同对战争的认知,都被这盆“屎尿屁”浇了个透心凉! 这仗打得,太特么埋汰了! 于阗王一边擦着脸上的唾沫星子,一边心惊胆战地看着暴怒的单于,生怕他把怒火撒到自己头上。 这厮脑子飞快转动,赶紧转移话题,提出一个看似可行的“战略”: “单于息怒!息怒啊!龟兹已失,徒呼奈何!但天无绝人之路!刘盈小儿连番得胜,必然骄狂!他下一步,定是剑指我于阗!” 他指着地图,眼神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单于请看!于阗地处大漠深处,沙海茫茫!汉军的战马虽快,但在流沙瀚海之中,岂能与我大漠之舟——骆驼相比?” “只要单于率军回师于阗,我们依托绿洲,以逸待劳!待汉军深入大漠,被烈日黄沙消磨锐气,补给线拉长,战马疲敝不堪之时……” “我骆驼骑兵从沙丘后如神兵天降!定能杀他个片甲不留!此乃天赐良机,单于不可再犹豫啊!” 这番话,如同沙漠中的甘泉,虽然可能也掺了泻药,浇在了冒顿单于那颗被“屎尿屁”战术伤透的心上。 对啊!骆驼!我们还有骆驼!大漠才是我们的主场! 刘盈,你有种就追进来!看是你的阴谋诡计厉害,还是老子的骆驼蹄子硬! 冒顿单于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凶悍和希望的光芒,他重重一拍于阗王的肩膀,差点把后者拍趴下。 “好!贤王所言极是!此乃老成谋国之言!传令!全军转向,回师于阗!让刘盈小儿,尝尝大漠风沙和骆驼铁蹄的滋味!” —— 就在冒顿单于带着残兵败将和破碎的尊严,以及新燃起的“骆驼复仇梦”,灰溜溜地转向于阗之际。 距离于阗不远的绿洲明珠——精绝国,却上演着截然不同的一幕。 精绝王宫,香风馥郁。 精绝女王,那位容貌艳丽、气质神秘,眼波流转间带着异域风情的年轻女子,约莫比刘盈大上几岁,正斜倚在铺满华丽丝绸的软榻上。 她纤细的手指,正轻轻抚摸着两样东西。 左手边,是一封来自刘盈师母月氏王的亲笔书信。 信中言辞恳切,描述了刘盈的雄才大略、大汉的强盛仁德,以及西域归附后的美好前景,重点强调了通商带来的巨大利润,并含蓄地暗示:精绝的未来,在于明智的选择。 右手边,则是几份来自不同渠道、但内容惊人类似的密报。 详细描述了焉耆城如何被“友军”嗷嗷叫着攻破,龟兹延城如何被一泡“泻药”淹没,龟兹王如何连人带马桶被抬走的“盛况”。 女王绝美的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月氏王的信让她心动,那描绘的丝路繁华、精绝成为重要商站的前景令人神往。 但龟兹和焉耆的下场,又让她心肝儿直颤! 刘盈和他手下那帮谋士,尤其是蒯通,手段太他么不拘一格了! 简直防不胜防! 最终,对未来的渴望,以及对汉军的敬畏,压倒了对“屎尿屁”战术的本能抵触。 精绝女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她坐直身体,唤来心腹侍女,声音清脆而果决: “备笔墨!本王要亲自修书给大汉天子刘盈陛下!” 她的信写得极其诚恳且识趣: “伟大的大汉皇帝陛下:精绝小国,僻处大漠,久慕天朝威仪仁德。今闻王师西来,廓清寰宇,拯西域万民于水火,本王不胜欣忭!” “龟兹、焉耆,不识天数,自取其祸,实乃愚昧!精绝愿举国归附,永为汉臣!” “陛下大军若需借道精绝,或欲暂驻休整,精绝上下必扫榻以待,倾尽所有,以奉王师!精绝虽小,愿为陛下西征之基石,丝路之明珠!” 写完这封投诚信,精绝女王似乎觉得还不够。 她屏退左右,只留下最贴身的侍女。她走到镶嵌着宝石的琉璃镜前,细细端详着自己艳光四射的容颜,嘴角勾起一抹充满野心和诱惑的弧度。 “阿依莎。” 她轻声对侍女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羞涩,“你说,陛下他年轻英俊吗?” 侍女阿依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掩口轻笑:“女王陛下,奴婢虽未亲见,但传闻大汉天子刘盈陛下,龙章凤姿,英武不凡,乃世间少有的伟男子呢!” 精绝女王满意地点点头,眼神变得更加火热而坚定。 她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赌徒下注般的狂热光芒: “传本王密令!动用王室秘库,准备最华美的服饰,最珍贵的香料,最滋补的食材!” “命国中最好的舞师乐师,排练最动人的歌舞!还有……”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把那几本王室秘藏的《天竺欢喜秘法图》和《波斯房中术精要》,都给本王找出来!本王要好好研习!” 阿依莎惊呆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陛下!您这是?” 精绝女王昂起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刘盈陛下,乃真龙天子!只要能怀上他的龙种,精绝何愁不兴?我族血脉将与大汉龙脉相连!这,才是精绝万世不移的根基!本王决定了!” 女王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只要大汉天子踏足精绝国土!本王定要施展浑身解数,倾尽一生所学!务必要怀上龙种!为此,本王不惜一切代价!” 阿依莎看着自家女王那副“为了国家献身房中术”的悲壮表情,以及眼中熊熊燃烧的“事业心”,只能默默行礼,心中暗道:女王陛下,您这“投诚”的方式,还真是别开生面啊!希望那位大汉天子身体够好? 而远在行军路上的刘盈,莫名地打了个寒颤,总觉得好像被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给惦记上了? 第623章 播种?朕不是好色之徒! 龟兹行辕。 精绝女王那封措辞恭敬中透着丝丝暧昧、热情洋溢又暗藏玄机的国书,被恭敬地呈到了刘盈案头。 大汉天子仔细看完,俊朗的脸上表情颇为玩味,他放下帛书,目光扫过帐下心腹重臣。 “诸位爱卿,精绝女王这封国书,情真意切,愿举国归附,更盛情邀请朕亲临精绝古城做客。” 他刻意在“做客”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们说说,朕…该不该去?” 蒯通第一个跳出来,捋着他那几根山羊胡,小眼睛里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芒。 “去!当然要去!陛下!” 这厮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精绝虽小,却是深入大漠、进攻于阗的关键跳板!其绿洲丰饶,可为大军提供绝佳的粮草补给和休整之地!” “女王?一个女子而已,陛下英明神武,气宇轩昂,还怕她吃了您不成?她若有异心,正好借机拿下精绝,省得日后麻烦!此乃一举两得,不去白不去!” 贾谊则眉头紧锁,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学者特有的严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陛下,蒯大人所言在理,精绝战略位置确实重要。然…” 他顿了顿,指着国书上几处遣词造句,“女王此信,用词颇为旖旎热切,诸如‘扫榻以待’、‘倾尽所有’、‘明珠盼龙临’等。” “臣观之,似乎不止是君臣之礼那么简单。陛下龙体贵重,万金之躯,深入他国宫廷,臣恐……” 贾谊憋了半天,脸都微微涨红,终于找到一个相对文雅的词,“臣恐陛下贞洁不保啊,请陛下三思!” 帐内众将闻言,表情各异。 李广等老成持重的将领面露赞同,觉得贾大人说得对。 而一些年轻气盛的将领则觉得贾谊过于谨慎。 刘盈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了刚立下战功、性格耿直的月氏勇士巴尔卡: “巴尔卡,你出身西域,可曾见过这精绝女王?其人如何?” 巴尔卡被点名,立刻挺起胸膛,声如洪钟:“回陛下!精绝女王,臣见过几面!容貌嘛……” 他挠了挠头,似乎在努力回忆,“那自然是极美的!比我们月氏最美的姑娘还要好看!眼睛像葡萄,皮肤像羊奶,腰细得像柳条,走路像跳舞!” 他词汇有限,但形容得格外质朴真诚,引得帐内一阵低笑。 但他接下来的话,就让众人笑不出来了: “不过陛下!精绝国跟别处不一样!她们国家女人当家!女王最大!而且……” 巴尔卡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臣听说,精绝国有个老规矩!历代精绝女王挑选夫婿,哦不,是挑选给她们‘播种’的男人,都只挑这片大漠上最强大、最勇猛、血脉最高贵的勇士!” “生下的孩子才配继承王位!上一代女王,好像就是找的当年横扫西域的王者!” 他顿了顿,看着刘盈,眼神无比真诚和崇拜。 “所以陛下!臣大胆猜测!精绝女王这么热情邀请您去,八成是想借陛下您这‘真龙天子’、‘西域最强征服者’的那个龙精凤血!给她们精绝国播种啊!” 巴尔卡说到最后,语气斩钉截铁,仿佛洞悉了世间真理! “噗——!” 正在喝水的琼布直接喷了。 “咳咳咳!” 李广被口水呛得直咳嗽。 贾谊更是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旁边的郑茂扶住,口中喃喃:“粗鄙!粗鄙不堪!然其理或有之……” 贾谊内心破口大骂:“完了!被我猜中了!这比让陛下丢了贞洁还可怕!这是要陛下献身育种啊!” 帐内瞬间一片诡异的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刘盈身上。 只见刘盈的脸色,先是一阵红,然后一阵白,最后定格在一种混合着震惊、羞愤和无比正气凛然的铁青色! 他猛地一拍案几,霍然起身,声音充满了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混账!巴尔卡!休得胡言乱语!朕乃大汉天子,秉承天命,抚育万民!岂是那等…那等好色之徒?更非供人播种之器具!” 大汉天子越说越激动,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精绝女王纵有千般心思,朕也宁死不屈!此等有损国格、玷污朕清誉之事,绝无可能!尔等休要再提!” 这番掷地有声、正气磅礴的宣言,瞬间点燃了帐内所有将领的忠义热血! “陛下圣明!” “陛下高风亮节!实乃万民表率!” “陛下威武不屈!真乃千古明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广、琼布、郑茂等将领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跪倒,山呼万岁! 连刚才还忧心忡忡的贾谊,也被刘盈这“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气概所震撼,眼中充满了敬佩! 这才是他们心目中英明神武、洁身自好的好皇帝啊! 然而,就在这感天动地的气氛达到顶点时,刘盈却话锋一转,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悲天悯人”、“舍己为人”的沉重表情,他长长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 “然则!” 这一声“然则”,瞬间让山呼万岁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解地看着他们的陛下。 刘盈环视众将,目光深邃而“痛苦”: “然则精绝国,乃我军进军于阗之咽喉要地!其绿洲粮草,关乎数万将士性命!关乎此战成败!关乎西域万民福祉!” 刘盈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决绝:“朕身为一国之君,岂能因个人小节,而置三军将士于险境?置西域大局于不顾?!” 他猛地一挥手,仿佛下定了天大的决心。 “为了尔等性命无虞!为了粮道畅通!为了能早日荡平冒顿,还西域一个朗朗乾坤!朕纵然是龙潭虎穴,盘丝魔窟,也只得深入其中了!” 刘盈叹气一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无比“沉痛”地补充道:“这全都是为了你们!为了大汉!为了西域的黎民百姓啊!朕别无选择!” 说完,大汉天子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牺牲。 第624章 蒯通贾谊,竟有如此爱好? 帐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众将脸上的感动和敬佩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 有震惊,有茫然,有想笑又不敢笑的扭曲,还有一丝丝疑惑懵逼。 陛下您这弯转得是不是有点急? 蒯通低着头,肩膀疯狂耸动,憋笑憋得快要内伤。 贾谊张着嘴,看着自家陛下那副“为国捐躯”的悲壮模样,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巴尔卡挠着头,一脸憨厚又困惑:“陛下,您刚才不是说宁死不屈吗?怎么又要去了?是为了给我们弄粮草,还是去播种啊?” 这厮作战勇猛不假,但为人也真的过于耿直! 刘盈猛地睁开眼,狠狠瞪了巴尔卡一眼,然后迅速恢复“悲壮”表情,对着众将一挥手,斩钉截铁。 “此事就这么定了!休再多言!速速准备,三日后,移驾精绝!朕去去就回!” 眼看天子语气仿佛不是去邻国做客,而是去刑场就义,众人只能强行让自己又信了几分。 众将:“……” 蒯通则小声道:“陛下,您开心就好。估计精绝那边,怕是已经张灯结彩,备好“龙榻”和“秘术”了吧?” 远在精绝古城的女王,看着刚刚收到的汉使回信,正对着琉璃镜,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妩媚笑容,纤纤玉指轻轻抚过那本摊开的《天竺欢喜秘法图》…… —— 精绝古城,绿洲明珠,此刻张灯结彩,香风馥郁。 精绝女王对刘盈的驾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城门口铺上了珍贵的波斯地毯,身着薄纱、身姿曼妙的精绝舞姬夹道欢迎,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异域香料气息。 女王本人更是盛装出席,一袭缀满宝石的金线长裙勾勒出惊人曲线,面纱后那双深邃的眼眸顾盼生辉,毫不掩饰地锁定在年轻英武的大汉天子身上。 接风宴设在华美的精绝王宫。 席间,女王并未急于施展特殊手段,而是先奉上了沉甸甸的诚意。 她亲手捧出一卷绘制极其精细的羊皮地图,上面不仅清晰标注了精绝周边的绿洲、水源、险隘,更用朱砂醒目地勾勒出一条直通于阗腹地的行军路线图! “陛下。” 女王声音柔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此乃精绝世代守护的秘径,可避开大漠流沙最险恶处,缩短至少五日行程,直达于阗王城侧翼!沿途水源补给点,皆已标注。精绝愿为陛下前驱,提供向导驼队!” 紧接着,她又献上一卷文书,笑道:“此乃妾身与国中宿将商议的攻于阗方略。于阗倚仗骆驼之利,然其绿洲分散,主力多聚于王城。” “陛下可遣一偏师,沿此秘径奇袭其后方粮草重镇‘沙枣堡’,断其根本!主力则正面佯攻,吸引其骆驼骑兵,待其粮草断绝,军心浮动,必可一战而定!” 这份投名状,分量十足! 地图之精细,路线之巧妙,方略之毒辣,连蒯通和贾谊都忍不住侧目。 蒯通捋着胡子,小眼睛精光闪烁,似乎在评估这份礼物背后的价值与风险。 贾谊则微微颔首,对女王的战略眼光和务实态度表示认可。 刘盈接过地图和方略仔细审视,心中暗赞这女王果然不简单,不仅人美,脑子也够用,这份“嫁妆”确实解了燃眉之急。 大汉天子朗声笑道:“女王深明大义,献此良策,助朕平定西域,功莫大焉!大汉必不负精绝!”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 精绝女王眼波流转,适时地提出了关键环节。 她轻启朱唇,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和郑重:“陛下,蒯先生,贾先生。妾身尚有些事关两国百年大计、极为机密之事需与陛下私下详谈。还望二位大人暂且回避?” “噗!” 贾谊正端起一杯精绝特产的葡萄酒细品,闻言惊得一口老酒全喷在了面前精致的银盘里,呛得他连连咳嗽,老脸涨得通红! 事关两国百年大计? 确定不是向陛下借数亿精兵? 私下详谈?这指向性也太明显了吧!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和亲”、“侍寝”、“龙种”等一系列词汇,感觉自己的圣人修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旁边的蒯通倒是没喷酒,但那张常年挂着蔫坏笑容的老脸也瞬间僵住,腮帮子鼓得像只憋气的蛤蟆,显然是用了毕生功力才强忍着没当场笑出声来! 他眼神在女王曼妙的身姿和刘盈年轻俊朗的脸上来回扫视,充满了玩味,心中暗道:“陛下,考验你定力的时候到了!” 刘盈看着自己手下这俩活宝的窘态,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他面不改色,对着女王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略带歉意的笑容。 “女王见笑了。朕这两位爱卿,久居中原,潜心学问,少见女王这般倾国倾城、智勇双全的绝色佳人。一时失态,实乃人之常情,绝非对女王不敬,还请女王海涵。” 这番话,既给贾谊蒯通找了台阶,又把精绝女王捧得心花怒放。 女王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陛下言重了。二位大人乃国之柱石,妾身敬仰还来不及呢。” “来人啊,好好服侍蒯大人、贾大人去‘清心阁’歇息,务必让二位大人宾至如归,身心舒畅!” 刘盈趁女王不注意,飞快地给蒯通贾谊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凑近女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促狭低语道: “女王陛下,朕这两位爱卿口味略奇。贾卿嘛,性子拘谨,偏爱被动享受。最好安排个热情似火、见面就能把他扑倒的,省得他胡思乱想。至于蒯卿……” 刘盈顿了顿,嘴角勾起坏笑,“别看他年纪大了,精力可旺着呢!他就喜欢能把他压在身下那种!越强势越好!” 精绝女王:“ (⊙_⊙)?!” 她绝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懵逼。 大汉天子的左膀右臂,这癖好还真是清新脱俗,别具一格啊! 她复杂地看了一眼还在努力顺气的贾谊和憋笑憋得老脸通红的蒯通,心中默默为即将服侍他们的精绝“高手”们点了一排蜡。 罢了,为了精绝的未来,为了龙种大业! 这点“特殊要求”,满足他们便是! 第625章 陛下,昨晚您真快! 摒退左右,精绝女王引着刘盈来到她的私人行宫。 这里更是极尽奢华与暧昧之能事,轻纱幔帐,暖玉生香,巨大的浴池氤氲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的、仿佛能催人情动的异香。 女王亲自为刘盈斟上一杯琥珀色的美酒,眼波如水:“陛下一路劳顿,妾身略通推拿之术,不如让妾身为陛下舒缓筋骨?” 女王说着,纤纤玉手便带着香风,看似不经意地要抚上刘盈的肩膀。 气氛瞬间升温,空气中仿佛有火星在噼啪作响。 刘盈心中警铃大作!来了!这温柔乡是英雄冢! 他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那即将落下的柔荑,脸上却露出一个极其自然、甚至带着点宠溺的笑容,反手轻轻握住了女王的手腕,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 “女王有心了。” 刘盈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只是,在我大汉,素来是丈夫为妻子按摩,以示体贴爱重。” “今日得见女王,朕心甚悦,不如让朕为女王效劳一番?” 精绝女王:“!!!” 她彻底愣住了!这剧本不对啊!不应该是她施展浑身解数,让大汉天子欲罢不能吗?怎么变成天子要给她按摩了?! 但刘盈那温柔中带着强势的态度,那“丈夫为妻子”的暧昧暗示,又让她心跳加速,脸颊飞红,一股异样的酥麻感从被握住的手腕蔓延开来。 难道汉家天子,喜欢这种反客为主的调调? “陛下……” 女王刚想说什么,刘盈已经不容分说地引导她在铺着厚厚绒毯的软榻上背对自己坐下。 他温热而有力的手掌,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轻轻落在了女王光洁的肩颈处。 “女王放松,朕这套手法,乃宫中秘传,最能解乏安神。” 刘盈的声音如同催眠,指尖精准地按压在风池、天柱、肩井等穴位上。 他的手法看似温柔,实则蕴含着精妙的指力,融合了导引术和安神术的精华。 毕竟这特么可是母后吕雉当年逼着太医令研究出来,专门为失眠多梦的阿父刘邦量身打造的——皇家安眠SPA! 安神助眠,效果拔群! 精绝女王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暖流和舒适感从肩颈迅速扩散至全身,连日来的紧张谋划和此刻的暧昧期待带来的亢奋,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放松和浓浓的困意! “陛下这手法,好奇妙……” 女王的声音越来越软糯,眼皮越来越重,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去,意识如同陷入温暖的云团,越来越模糊。 她最后的念头是:完了,《天竺欢喜秘法图》白看了,秘制的合欢香也白点了,我的龙种……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刚才还风情万种、蓄势待发的精绝女王,竟然在刘盈专业级的“安眠按摩”下,发出了轻微而均匀的鼾声,彻底陷入了深度睡眠! 刘盈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他动作麻利地开始布置“战场”,轻轻扯松了女王和自己的一点衣襟,弄皱了一些床榻上的丝绒,顺手打翻了旁边小几上一个空的香炉。 最后,他满意地看着熟睡中依旧美艳动人的女王,以及这一片“激战过后”的狼藉假象,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幔照进行宫。 精绝女王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舒泰,仿佛睡了几年来最香甜的一觉。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空的? 再一低头,看到自己微敞的衣襟和凌乱的床榻,还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男性气息? 女王瞬间清醒! 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陛下要给她按摩,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难道陛下他,趁我睡着,把种给播了? 女王心中又是羞赧又是激动,赶紧起身整理仪容。 与此同时,在所谓的清心阁外。 贾谊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衣衫虽然整齐但神色憔悴,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愤。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火辣、眼神幽怨的精绝侍女,侍女嘴唇微肿,脖子上还有可疑的红痕,看向贾谊的眼神充满了“到嘴的鸭子飞了”的不甘。 昨晚她倒是热情似火地扑上去了,结果这位贾大人惊慌失措,满口“非礼勿动”、“圣人云”,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在房间里跟她玩了一晚上“秦王绕柱”,把她累得够呛,最后啥也没干成! 蒯通则更惨!他老腰都快断了,扶着一根廊柱直哼哼,旁边站着一个身高八尺、体格健硕、满脸络腮胡的精绝女壮士。 女壮士一脸意犹未尽,蒲扇般的大手还在无意识地揉捏着蒯通的老胳膊,嘟囔着:“大人,您说喜欢被压,我才那样的!再说了,我还没用全力呢!” 蒯通老脸煞白,欲哭无泪:陛下!您坑死老臣了!老臣这把骨头差点被这女金刚给拆了! 这时,刘盈神清气爽、龙行虎步地从女王行宫方向走了出来,正好撞见这“凄惨”的二人组。 “哟,蒯卿,贾卿,昨夜休息得可好?” 刘盈笑容灿烂,明知故问。 蒯通、贾谊无语凝噎,心中暗道:“(╯‵□′)╯︵┻━┻ 陛下!您做个人吧!” 恰在此时,精心打扮过、脸颊还带着迷人红晕的精绝女王也走了出来。 看到精神抖擞的刘盈,再对比一下仿佛被掏空了的蒯通和贾谊,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看来陛下昨夜果然“辛劳”!精力都用在“正事”上了! 瞧瞧这俩近臣,都被“服侍”得不成人形了! 她含情脉脉又带着一丝娇羞地看向刘盈,朱唇轻启,用无比真诚又带着点惋惜的语气,说出了那句注定要载入史册的经典吐槽: “陛下,您昨晚真快!” 刘盈:“……” 蒯通、贾谊:“噗!” 这次是真憋不住了,虽然自己也很惨,但陛下被吐槽“快”?哈哈哈! 行宫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除了腰酸背痛的蒯通和怀疑人生的贾谊。 精绝女王的“龙种计划”第一回合,以她深度睡眠八小时和刘盈喜提“快男”称号而告终。 而刘盈,则成功保住了清白,拿到了关键情报,还白嫖了一次顶级安眠服务,堪称赢麻了。 第626章 女王献策,色诱于阗 精绝王宫,暗香浮动。 精绝女王依偎在软榻上,指尖绕着刘盈一缕垂落的发丝,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试探和幽怨。 “陛下。” 她声音娇柔,却暗藏机锋,“妾身还有一计,可助陛下兵不血刃,拿下于阗王那老匹夫!” “哦?女王有何妙计?” 刘盈闭目养神,享受着难得的贤者模式,随口应道。 女王坐直身体,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牺牲感”。 “那于阗王,老色胚一个!觊觎妾身美色久矣!” “只要妾身修书一封,假意邀他前来精绝‘商议要事’,他必定心痒难耐,率轻骑前来!届时陛下只需伏兵于途,定能将其擒获!” 女王美目流转瞟向刘盈,仔细观察对方的反应。 “妾身此计虽有些委屈,但为了陛下大业,为了精绝未来,妾身甘愿献身!” 这番话,半真半假。 诱敌是手段,试探刘盈才是真! 女王就想看看,这位年轻的大汉天子,会不会为了胜利,真的让她这个“名义上”刚承欢的女人去“勾引”另一个男人? 若刘盈同意,那她在他心中不过是个工具,日后合作也休想有真心实意。 若他反对?那才证明自己在他心中,至少有那么点分量! 日后精绝国也算是大汉的血脉之一,双方的合作将会更加有诚意。 刘盈缓缓睁开眼,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他轻轻握住女王的手,在后者看来是安抚,在刘盈看来是稳住她别乱来,声音沉稳有力道:“此计,绝不可行。” 女王心头一紧,又隐隐有些期待。 “为何?陛下是舍不得妾身?” 刘盈摇摇头,目光如炬,带着洞察一切的智慧。 “非也。其一,我大汉堂堂正正之师,岂能行此利用女子清白、设局诱杀之下作手段?此非王者之道,更非丈夫所为!胜,亦不光彩!” 刘盈顿了顿,看着女王微微动容的俏脸,继续道:“其二,女王未免太小看于阗王了。楼兰王身死,车师王投降,龟兹王连人带夜壶被俘。于阗王早已是惊弓之鸟!” “此刻他龟缩在于阗城中,只怕连只母苍蝇飞过都要怀疑是汉军细作!” “女王美色虽倾国倾城,但在于阗王眼中,此刻的精绝国,无异于龙潭虎穴!他岂会为了一时色欲,置自身性命和于阗基业于不顾?此计,绝无可能成功,徒然让女王蒙羞罢了!” 刘盈这番话,如同暖流注入女王心田! 尤其是那句“岂能行此利用女子清白之下作手段”,简直说到了她心坎里! 这不仅仅是拒绝,更是对她人格的尊重! 一种被珍视、被保护的感觉油然而生,远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动。 “陛下……” 女王眼中瞬间水光潋滟,看向刘盈的眼神拉丝儿,反手紧紧握住刘盈的手,之前的试探、算计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的柔情和更加高耸的“事业线”! “妾身明白了!陛下仁德,胸怀天下,非那些庸俗之辈可比!是妾身思虑不周了!” 女王心中狂喜,这样有格局、有担当、还尊重女人的男人,不抓紧给他多生几个龙种,简直对不起精绝列祖列宗! 看来昨晚一次“快攻”远远不够,得多创造机会,让陛下多“播种”几次才行! 刘盈安抚住女王,心中已有定计。 他并未急于进攻于阗,反而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举动。 大汉天子下令,全军主力,包括李广的精锐骑兵、西域归附的联军,尽数悄然转移至精绝国境内,依托精绝绿洲隐蔽休整,深沟高垒,摆出一副长期驻扎、甚至“乐不思蜀”的架势。 同时,一道“劲爆”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西域! “大汉天子刘盈陛下,已纳精绝女王为妃!精绝举国归附,女王夜夜承欢,深得圣心!” 这消息传到于阗王耳中,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 “什么?!刘盈小儿!安敢如此!!” 于阗王在自己的王宫里暴跳如雷,气得摔碎了最心爱的和田玉杯! 他觊觎精绝女王的美貌和精绝的财富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以西域“护花使者”自居,虽然人家精绝女王压根不鸟他。 如今,自己心心念念的女神,竟然被刘盈这个外来户给“摘”了!还夜夜承欢?!这简直是夺妻之恨,奇耻大辱! 嫉妒和愤怒瞬间冲昏了于阗王那本就不太灵光的头脑。 他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要反击!他要夺回“属于”他的女人! 他想到了自己的“舔狗”盟友——同样对精绝女王垂涎三尺的渠勒王和戎卢王! 这两个货色,也是精绝女王石榴裙下的资深“备胎”。 于阗王立刻修书两封,言辞极具煽动性。 “渠勒、戎卢吾弟!刘盈小儿欺人太甚!竟敢强占我等心中明月——精绝女王!” “此等夺妻之恨,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我三人,情深义重,岂能坐视女王受辱?速速率领精锐,与我会师!组成护花联军!” “杀向精绝,救出女王,痛打刘盈小儿!事成之后,精绝财富,你我共享!至于女王,咱们再议不迟!” 于阗王信中写的不错,实则打算击败刘盈后,便先下手为强,杀了两条舔狗,顺便独占女王! 渠勒王和戎卢王收到信,果然被戳中了肺管子! 一想到梦中女神躺在刘盈怀里夜夜笙歌,两人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什么大汉天威?什么冒顿单于?全抛到九霄云外了!脑子里只剩下“夺回女神,痛打情敌”八个大字! 两个被“舔狗之怒”冲昏头脑的国王,点齐了国内那点可怜巴巴的兵马,加起来不到五千人,还多是凑数的,嗷嗷叫着就冲出了自己的小绿洲,朝着精绝方向杀了过来! 一路口号喊得震天响:“打倒刘盈!拯救女王!” 渠勒王和戎卢王的“联军”,如同两只扑火的飞蛾,一头撞进了早已严阵以待的汉军口袋阵。 第627章 天子CPU,舔狗真爱语录 得知渠勒王和戎卢王来犯的消息,刘盈稳坐中军大帐,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李广等年轻将领,则是兴奋地直搓手——好久没活动筋骨了,这送上门的功劳,不要白不要! 当渠勒、戎卢联军乱哄哄地冲到精绝绿洲外围,连阵型都没摆好时,李广率领的大汉铁骑如同钢铁洪流般从侧翼杀出! 马蹄惊雷雷,刀光落雪! 一个冲锋! 仅仅一个照面! 渠勒王被李广用刀背拍下了马,摔了个狗吃屎。 戎卢王更惨,被巴尔卡这个急于在新主子面前表现的西域猛将,像抓小鸡一样直接从马上拎了起来! 他们那支“护花联军”,在如狼似虎的汉军和西域仆从军面前,连像样的抵抗都没组织起来,瞬间就土崩瓦解,跪地投降一大片。 两个国王被五花大绑,像两只待宰的鹌鹑,被推搡着押到了刘盈的中军大帐。 两人虽然被擒,但脸上写满了不服和悲愤,梗着脖子怒视刘盈,仿佛对方是抢了他们老婆的恶霸。 刘盈看着这俩活宝,又好气又好笑。 他挥挥手,示意士兵给他们象征性的松绑,然后慢悠悠地询问。 “渠勒王、戎卢王,二位兴师动众,来朕这里,所为何事啊?就为了精绝女王?” “哼!刘盈!你强占女王,非君子所为!” 渠勒王愤愤不平,一脸深情,沸羊羊模样。 “就是!女王岂是你能独占的!” 戎卢王也跟着嚷嚷,殊不知自己是可怜的汤姆,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刘盈也不生气,反而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反问道:“二位口口声声说爱慕女王,那朕问你们,何为真爱?” 渠勒王、戎卢王:“???” 刘盈此言一出,倒是给两位国王问住了。 至少在他们看来,真爱,不就是想得到精绝女王,然后将其据为己有么? 刘盈站起身,踱步到二人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真爱,不是占有!更不是打着爱的旗号去强取豪夺,甚至不惜发动战争,将她置于险境!” 刘盈指了指战场,随即循循善诱道:“真爱,是尊重她的选择!是希望她获得幸福!” “即便这份幸福,不是由你给予,即便你爱而不得…” “只要看到她平安喜乐,你心中也会由衷地感到满足和快乐!这才是爱的真谛!这才是超越私欲的大爱!” 渠勒王、戎卢王被这番闻所未闻的“真爱哲学”砸得晕头转向。 他们习惯的“爱”就是抢过来,占有她。 刘盈这套“爱她就祝福她”的理论,简直是颠覆三观! 但不知为何,看着刘盈那正气凛然,实则极尽忽悠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兴兵差点害死女神的愚蠢行为…… 两人脸上愤怒的表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和羞愧? “再看看你们两个,为了你们眼中所谓的爱,就要劳师动众,牺牲自己手下的士兵!” “也就是朕心软,没有对你们大开杀戒,否则你们两个的首级,恐怕早就悬挂在城外了!” “大汉身为天朝上国,不仅要让你们富起来,同样要教给你们道理,今天就当朕给你们上了一课!” 就在这时,精绝女王在侍女的簇拥下,仪态万方地走进了大帐。 她看都没看地上那俩失魂落魄的国王,径直走到刘盈身边,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眼神中充满了“崇拜”和“爱意”,此时的女王演技爆棚,声音娇媚,更令两条舔狗心中不是滋味。 “陛下,您说得太对了!妾身在精绝,得遇陛下,方知何为真正的幸福与依靠!有些人啊,打着爱的旗号,行的却是害人之事,真是愚不可及!” 她这才仿佛刚看见地上的二人,柳眉微蹙,语气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怜悯。 “渠勒王、戎卢王,陛下宽宏大量,不与你们计较。” “若你们真如自己所说,对妾身有半分情意,此刻就该放下执念,真心祝福!” “更应感念陛下不杀之恩,为陛下效力,为西域的太平出力!这才是真正的男儿所为!若再执迷不悟……” 女王冷哼一声,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她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执掌一国,绝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哪怕是喜欢在后面推一把的沸羊羊,杀起来也绝没有心理负担。 这一番话,配合女王那“小鸟依人”靠在刘盈身边的姿态,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渠勒王和戎卢王脆弱的心理防线! “女王……陛下……” 渠勒王看着女神依偎在“情敌”怀里那幸福满足的样子,再想想刘盈那套“真爱是祝福”的理论,他脑子一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喊。 “陛下,我悟了!女王,是我等愚昧!真爱就是女王幸福就好!陛下饶命!渠勒国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戎卢王一看,也赶紧有样学样跪下,口中喃喃道:“对对对!陛下英明!女王教训的是!真爱就是放手……哦不,是祝福!戎卢国也愿归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盈满意地点点头,上前亲手扶起二人,虽然心中暗骂二人愚蠢,毕竟姿态要做足。 “善!二位贤王能迷途知返,明悟真爱真谛,实乃西域之福!起来吧!今后同心协力,共建西域繁华!” 一场由“舔狗之怒”引发的闹剧,最终以刘盈用“真爱哲学”成功CPU了两位国王,并喜提两个小弟而告终。 精绝女王看着刘盈谈笑间收服二王的手段,眼中的“崇拜”更加炽热,播种欲望也更加强烈。 “二位,其实你们知道哪种人最坏么?” “哦?陛下请讲!” 刘盈在精绝国设宴招待渠勒王和戎卢王,这两条舔狗,那于阗王能用,他为何用不得? “戳傻狗上墙的人,最他妈坏!” “嗯?” 戎卢王和渠勒王一脸懵逼,直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不仅被于阗王利用,更是被刘盈无情CPU! 第628章 帝王心术,损就完事了 “像二位贤王这样的纯爱战士,当世能有几个?这于阗王着实可恶!” “请陛下为我们报仇!” 刘盈看着跪在面前、义愤填膺的渠勒王和戎卢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同仇敌忾和为你们鸣不平的表情。 刘盈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富有煽动力,开始了新一轮的循循善诱。 “二位贤王,平身,快快平身!” 刘盈亲手将二人扶起,拍着他们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朕知道你们受了委屈!但你们想想,这火气,该冲着谁发?是冲着朕吗?” “朕与女王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何错之有?你们是被真正的恶人给利用了!给当枪使了!” 他眼神陡然锐利,直指核心,笑道:“于阗王! 就是这个老匹夫!他才是罪魁祸首!他自己躲在乌龟壳里不敢出来,却像戳傻狗上墙一样,挑唆你们二位忠厚老实的贤王,来替他冲锋陷阵,试探朕的虚实!” “让你们白白牺牲兵马,甚至差点丢了性命!他自己呢?稳坐于阗城,等着看你们和朕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心思,何其歹毒!何其龌龊!简直坏到流脓!朕都看不下去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吗?!” 这番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于阗老狗!安敢如此欺我!!” “老王八蛋!自己缩头乌龟,让我们来送死!我与你势不两立!” 渠勒王和戎卢王瞬间被点爆了! 刚刚被刘盈“真爱哲学”CPU出来的那点“祝福”之心,瞬间被更强烈的愤怒和屈辱取代! 两人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恨不得立刻点齐兵马,杀回于阗城,把于阗王揪出来生吞活剥! 刘盈看着效果达到,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随即又换上“为你们着想”的严肃表情,伸手拦住了作势要冲出去的二人。 “慢着!二位贤王,稍安勿躁!报仇雪耻,天经地义!但你们这样冲动行事,正中那老匹夫下怀啊!” 他指着两人,语重心长:“你们想想,渠勒、戎卢两国,兵马几何?加起来不过五千之数!” “于阗国呢?兵精粮足,城高池深,更有大漠骆驼骑兵!你们现在回去找他火拼,那叫什么?那叫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非但报不了仇,还会把你们好不容易保全的基业,白白葬送!让那老匹夫笑掉大牙!这难道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渠勒王和戎卢王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脸上充满了不甘和茫然。 “陛下,我们该怎么办?难道这口气,就这么咽了?” 就在这时,一直依偎在刘盈身边的精绝女王,眼波流转,适时地开口了,声音娇媚却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哎呀,你们两个榆木脑袋!陛下在此,神机妙算,算无遗策!” “你们受了委屈,陛下岂会坐视不理?何不虚心求教,问计于陛下?有陛下为你们做主,还怕收拾不了那于阗老贼?” 女王的神助攻! 这话如同醍醐灌顶!渠勒王和戎卢王猛地一拍大腿,差点把自己拍麻。 “对啊!陛下!求陛下为我等做主啊!” “陛下英明神武!定有妙计惩治那老匹夫!求陛下指点迷津!我等愿为陛下效死!” 两人纳头便拜,这次是真心实意,五体投地! 看向刘盈的眼神充满了“救世主”般的崇拜和期待。 精绝女王看着这两个被刘盈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感恩戴德的国王,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赶紧用袖子掩住嘴,肩膀微微耸动。 她心中暗叹:这大汉天子,心是真黑啊!手段是真损啊!但也是真有魅力! 刘盈强忍着笑意,摆出一副“勉为其难”、“为尔等主持公道”的姿态。 “罢了罢了!看在你二人诚心悔过,又受了那老匹夫如此欺辱的份上,朕就帮你们这一回!” 他目光炯炯,压低声音,开始部署他那“缺德带冒烟”的妙计: “第一步:回去,继续演戏!” “你们立刻带兵返回各自国中,对外宣称遭遇汉军顽强抵抗,损失惨重,好不容易才突围而出!” “记住,一定要骂朕!要骂得要多脏有多脏!把朕描绘成荒淫无道、强抢女王、手段卑鄙的小人!把你们对朕的‘恨意’演得越真越好!” “要让于阗王那老狐狸相信,你们对他依旧是恨意同源的盟友!” 渠勒王和戎卢王听得连连点头,眼中闪烁着“搞事情”的兴奋光芒。 “第二步:虚与委蛇,静待时机!” “回去后,立刻派人向于阗王‘诉苦’!痛斥朕的‘暴行’,表达你们对女王的‘痛惜’和对朕的‘刻骨仇恨’!” “同时,要表现得更加‘忠心’,向他表决心,说只要他一声令下,你们愿意再次充当先锋,与朕决一死战!” “总之,稳住他,麻痹他,让他觉得你们依旧是两条好用的……额,忠勇之士!” “第三步:依计行事,一击必杀!” 刘盈从袖中掏出两个早已准备好的、绣着龙纹的锦囊,郑重地分别递给渠勒王和戎卢王。 “这里面,便是朕为你们量身定制的‘复仇秘策’!回去后,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独自拆看!看后立即焚毁,不留痕迹!” “时机成熟之时,依计而行!朕保证,定能让那于阗老贼,身败名裂,悔不当初!为你们,也为女王,出一口恶气!” 渠勒王和戎卢王如同接过圣旨一般,双手颤抖地捧着锦囊,激动得热泪盈眶! “陛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陛下放心!我等定依计行事!演好这出戏!定要那老贼好看!” 两人再次拜谢,然后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告辞离去,准备回去好好“骂”刘盈,以及执行那神秘莫测的“锦囊妙计”去了。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精绝女王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花枝乱颤。她媚眼如丝地斜睨着刘盈,纤纤玉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 “陛下,您可真是坏透了!把人卖了,还让人家心甘情愿帮你数钱,临走还得感恩戴德骂你几句!妾身今日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帝王心术’,杀人不见血!” 第629章 真相是把快刀,他急了! 精绝王宫内,气氛暧昧非常。 刘盈哈哈一笑,顺势揽住女王的纤腰,凑到她耳边,带着几分促狭低语道:“女王此言差矣。朕这哪是坏?朕这是…资源优化配置!” “你看,那两个憨货,空有一腔对女王的‘赤诚’舔狗之力,却只会惹是生非,徒增烦恼。” “朕略施小计,将他们这份‘赤诚’引导到正途,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女王扫清障碍,帮你去对付于阗王,还觉得是在替天行道、守护女神…这难道不是物尽其用?” “让他们从惹祸的舔狗,变成有用的护花使者,这才是物尽其用!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让女王身边,多两个忠心耿耿的保护之人?” 这番话,歪理邪说,却又逻辑自洽,把损招包装成了深情厚谊。 精绝女王听得心花怒放,尤其是那句“护花使者”和“保护之人”,简直说到了她心坎里。 她娇躯一软,整个人几乎要贴在刘盈身上,吐气如兰,媚眼如丝,带着无限诱惑和一丝促狭,在刘盈耳边轻轻呵气: “陛下~您这张嘴啊…真是比蜜还甜,比刀子还利!说得妾身心都化了…既然陛下如此为妾身着想…” 她玉手不安分地滑向刘盈的衣襟,声音带着撩人的沙哑,“那长夜漫漫不如让妾身好好‘报答’陛下?这次,希望陛下您可别太快哦!” 最后那句带着娇嗔和挑衅的“别太快”,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刘盈看着怀中这朵热情似火、又带着异域风情的带刺玫瑰,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和惊人的弹性,再想起昨晚那“真快”的乌龙,雄性本能不服输,使得心中火焰腾地升起! “呵,女王这是在质疑朕的能力?” 刘盈眼神一暗,带着危险的笑意,手臂猛地收紧,将女王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着内室走去。 “那朕,只好用行动证明了!今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大汉雄风!” 精绝女王发出一声娇呼,随即搂住刘盈的脖子,眼中闪烁着得逞的狡黠和期待的光芒。 龙种大业,就在今夜! 陛下,您可…千万要持久啊! —— 半个月后。 精绝城外,黄沙漫卷,夜色未褪。 于阗王顶着一对因连夜急行军而熬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在晨曦微光中轮廓逐渐清晰的精绝城墙。 在他身后,是一万精锐的骆驼骑兵。 这些沙漠之舟虽然不如战马迅捷,但胜在耐力惊人,负重强悍,经过一夜奔袭,依旧保持着相当的战斗力。 骆驼们喷着粗重的鼻息,焦躁地刨着蹄下的沙砾。 “渠勒、戎卢那两个蠢货,这次倒真办了件明白事!” 于阗王心中暗忖,脸上浮现出志在必得的狞笑。 回想着不久前渠勒王和戎卢王“秘密”来投时声泪俱下的控诉: 渠勒王义愤填膺:“大王!刘盈小儿彻底被精绝那狐媚子迷住了!日夜笙歌,醉生梦死!精绝王宫都快成酒池肉林了!军备?他哪还有心思管军备!” 戎卢王瞠目欲裂:“是啊大王!汉军内部都乱套了!李广、韩安国那些老将,天天劝谏,说不能耽于女色,要防备大王您!” “结果呢?被刘盈骂得狗血淋头!听说都闹僵了!现在汉军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正是天赐良机啊大王!” 两人最后那句“西域可以失败无数次,但大汉天子只能失败一次!”的理论,如同魔音灌耳,彻底点燃了于阗王心中的贪婪和侥幸! 他背着还在暗自神伤的冒顿单于,悍然点齐了压箱底的精锐,就是要打刘盈一个措手不及! “天助我也!刘盈!你的死期到了!精绝女王,以后就是我的女人了!” 于阗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残忍和猥琐的光芒。 他猛地抽出弯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儿郎们!破城!杀刘盈!抢钱!抢粮!抢女人!第一个冲进王宫者,赏千金!杀——!!!” “杀啊——!!” 被许诺刺激得双眼通红的于阗士兵,驱使着疲惫但尚能一战的骆驼,如同决堤的浊流,疯狂地涌向精绝城门! 沉重的攻城锤在士兵的号子声中,狠狠撞向城门! 砰!砰!砰! 巨大的撞击声在黎明前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然而,预想中的城门碎裂、守军惊慌失措的景象并未出现! 那看似并不特别厚重的城门,在攻城锤的猛烈撞击下,竟然只是微微震颤,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稳如磐石,甚至连条缝都没撞开! “怎么回事?!” 于阗王脸上的狞笑僵住了。 就在这时! 城楼上瞬间亮起无数火把!将黎明前的黑暗驱散得如同白昼! 火光映照下,城头甲胄鲜明,刀枪林立! 哪里有一丝懈怠混乱的样子? 居中一人,身着玄黑龙纹常服,身姿挺拔,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的笑意,不是刘盈是谁? 在他身边,精绝女王盛装华服,光彩照人,正用看垃圾般的眼神俯视着城下。 “哟!这不是于阗王吗?” 刘盈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战场,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大晚上不搂着老婆热炕头睡觉,带着这么多兄弟跑我精绝城下来,撞门健身呢?” “啧啧啧,一看你就是个没夜生活的可怜虫!精力无处发泄是吧?” 他故意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鄙夷: “果然啊!有些人啊,看着人模狗样,实则未老先衰,外强中干,该支棱的时候早就支棱不起来了!” “只能靠这种下三滥的偷袭,来找点可怜的存在感!可悲!可叹呐!” “刘盈——!我敲你祖宗!!” 于阗王被这恶毒至极、直戳肺管子的“支棱不起来”彻底激怒了! 什么王霸之气,什么城府算计,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城楼破口大骂:“懦夫!缩头乌龟!只敢躲在女人裙子后面耍嘴皮子!” “有本事下来!像个真正的西域男儿一样,跟老子正面对决!看老子不把你卵黄都打出来!” 刘盈丝毫不在意,随即对着身边的精绝女王道:“看到没?真相是把快刀,他急了!” 第630章 朕一向讲究公平作战 精绝城外。 城楼上,刘盈面对这污言秽语的咆哮,非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尽显帝王气度: “对决?好啊!朕乃天子,金口玉言!就给你这个机会!” 他一挥手,声音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豪气:“看你手下这些兵,连夜奔波,人困驼乏,想必也饿了吧?现在打,朕胜之不武!传朕旨意!打开城门——!” 于阗王和城下士兵都是一愣?开城门?刘盈疯了? 然而城门并未洞开,刘盈的声音继续传来: “让于阗王的‘雄师’在城外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吃饱喝足,好好休息!” “等到日上三竿,正午时分,咱们再堂堂正正,一决雌雄!” “朕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也让天下人看看,朕打你,不用阴谋诡计,不占半点便宜!公平!公正!公开!” 这番话,掷地有声,光明磊落! 城楼上的汉军和西域联军齐声高呼:“陛下万岁!”! 汉军士气如虹!反观于阗军,听到能休息吃饭,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肚子更是咕咕直叫。 于阗王被架在了火上! 刘盈把“公平对决”的帽子扣得死死的,他若拒绝,岂不是坐实了“不敢正面对决”? 若是接受……手下确实急需休整。 他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色厉内荏地吼道:“好!刘盈!算你有种!老子就等你到正午!到时候,定叫你后悔莫及!收兵!扎营!” 烈日当空,黄沙炙烤! 于阗军勉强在城外找了个背阴处,扎下简易营盘。士兵们又渴又饿又累,辎重粮草根本没带多少,毕竟他们本想轻装奔袭想速战速决,只能啃点干硬的馕饼,喝点浑浊的皮囊水。 更可怕的是,西域正午的太阳,毒辣无比! 滚烫的黄沙反射着刺眼的白光,空气都扭曲了。 士兵们为了防御汉军连弩,全都穿着厚重的皮甲,如同被架在火上烤的羊肉! 汗水刚流出来就被蒸干,留下一层白花花的盐渍。 头晕眼花,嘴唇干裂起泡,别说打仗,站着都打晃! 骆驼们也蔫头耷脑,吐着白沫,烦躁地甩着头。 整个营地弥漫着一股绝望和焦躁的气息。 反观精绝城内,汉军和西域联军吃饱喝足,养精蓄锐,在阴凉处摩拳擦掌。 正午时分,战鼓擂动! 精绝城门轰然洞开! 李广一马当先,率领着养足精神的汉军铁骑和西域仆从军,如同出闸的猛虎,列着严整的阵型,缓缓压向于阗军营地! “刘盈!你找死!” 于阗王顶着快被晒晕的脑袋,强行打起精神,翻身上了骆驼,嘶声咆哮:“骆驼骑兵!冲锋!碾碎他们!” 他坚信,在沙漠地形,骆驼的冲击力足以撕碎任何步兵和疲惫的战马! “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 一万于阗骆驼骑兵,强忍着酷暑和疲惫,驱动着同样状态不佳的骆驼,排着散乱的阵型,朝着迎面而来的汉军发起了冲锋! 黄沙被践踏得漫天飞扬,骆驼沉重的蹄声如同闷雷,声势倒也惊人! 两股洪流迅速接近! 李广的骑兵灵活地避开骆驼正面的冲击,利用速度优势,如同两把锋利的弯刀,狠狠插入骆驼骑兵队列的侧翼! 刀光剑影,人喊驼嘶!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于阗王挥舞着弯刀,在亲卫的保护下左冲右突,状若疯魔,口中不断嘶吼:“杀!杀光汉狗!活捉刘盈!” 他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看到了精绝女王在他身下承欢的景象! 就在这双方杀得难解难分,战场一片混乱之际! 于阗王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战局,突然觉得脖子两侧同时一凉! 两把冰冷、带着沙漠风沙气息的弯刀,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刀锋紧贴皮肤,刺骨的寒意瞬间让他全身汗毛倒竖! “谁?!!” 于阗王惊骇欲绝,猛地回头! 映入他眼帘的,是两张熟悉到让他血液都差点冻结的脸——渠勒王!戎卢王! 这两个他眼中的“忠勇盟友”、“得力干将”,此刻正一左一右,紧贴着他! 脸上哪还有半分之前的“愤恨”和“忠诚”? 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快意和一丝执行命令般的冷酷! “你…你们…疯了吗?!!” 于阗王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扭曲变调,“你们在干什么?!快放下刀!我们是盟友!!”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两个被他当枪使、被他视为蠢货的国王,竟然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渠勒王咧开嘴,露出一个残忍而快意的笑容,凑到于阗王耳边,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阴恻恻地说道: “盟友?呸!于阗老狗!你拿我们当傻子耍,让我们去送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是盟友?” 戎卢王也狞笑着接口,声音如同地狱刮来的寒风: “陛下让我们给你带句话:谢谢你的骆驼骑兵,还有……‘你的夜生活,结束了!’” “刘…刘盈…锦囊…是锦囊!!” 于阗王瞬间明白了!巨大的恐惧和彻骨的寒意淹没了他!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被刘盈玩弄于股掌之间!被这两个他看不起的“蠢货”背叛! “不——!!!” 他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嘶吼! 然而,一切都晚了。 渠勒王和戎卢王对视一眼,同时厉喝:“于阗王已擒!降者不杀!” 这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在混乱的战场上空! 主帅被擒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周围本就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于阗亲卫,瞬间失去了所有斗志! 战斗,戛然而止。 精绝城外,黄沙之上,只剩下于阗王那充满不甘、屈辱和难以置信的绝望嘶吼,在灼热的空气中久久回荡。 而城楼上,刘盈搂着巧笑嫣然的精绝女王,俯瞰着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精彩大戏,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西域的棋局上,又一颗重要的棋子,尘埃落定。 第631章 朕行王道,何惧虎豹 精绝城外。 黄沙被鲜血和汗水浸染,战斗的喧嚣已然平息。 随着渠勒王和戎卢王那一声石破天惊的——“于阗王已擒!降者不杀!”,让本就因酷暑、疲惫和主帅被俘而摇摇欲坠的于阗军士气瞬间崩盘! 渠勒王和戎卢王带来的那五千“精锐”,此刻完美执行了刘盈锦囊中的“捣乱”指令! 他们在于阗军阵中疯狂制造混乱,高喊着“主帅没了!快跑啊!”、“投降免死!”,甚至故意冲撞友军阵型,把原本就混乱的骆驼骑兵搅得更加七零八落! 李广率领的汉军铁骑和西域仆从军趁势掩杀,如同虎入羊群! 失去指挥、斗志全无的于阗士兵纷纷丢下武器,跪地投降。 少数负隅顽抗者,也被迅速分割剿灭。 一场本该势均力敌的大战,在内外夹击和主帅被擒的双重打击下,迅速演变成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刘盈在城楼上,看着下方一边倒的战局,微微摇头,对身边的贾谊和蒯通点评道:“于阗王空有这沙漠之舟的利器,却用错了地方。” “骆驼耐力惊人,负重强悍,天生就该是驮运辎重、穿越沙海、躲避沙暴的宝贝!” “用之冲锋陷阵?呵,速度不及战马,转向笨拙,阵型一乱便自相践踏,简直是暴殄天物!愚蠢之极!” 话语中充满了对资源错配的惋惜,以及对手无能的鄙夷。 灰头土脸、失魂落魄的于阗王,被渠勒王和戎卢王亲自押解着,推搡到了刘盈面前。 一同被带来的,还有之前被“保护性”关押的龟兹王。 两位难兄难弟一见面,四目相对,瞬间百感交集! 龟兹王看着于阗王那比自己还狼狈的样子,眼神颇为复杂,既有同病相怜的悲哀,也有“你丫也有今天”的幸灾乐祸,更有无数槽想吐——让你不听单于的! 让你背着他出兵! 让你贪图女王美色! 活勾八该! 于阗王则看到了龟兹王眼中的嘲讽,更是羞愤欲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想破口大骂渠勒和戎卢的背叛,想质问刘盈的奸诈,想痛斥命运的捉弄……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绝望的眼神。 刘盈没兴趣听他们诉苦或者互喷,他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了这无声的“交流”: “渠勒王、戎卢王!干得漂亮!记你们首功!” 他目光锐利地扫向西方,“现在,朕给你们一个更重要的任务!立刻点齐本部兵马,汇合李广麾下精锐,带上这位于阗王的印信和亲笔投降书,火速奔袭于阗王城!” “趁其国内空虚,守军无备,给朕把于阗拿下来!兵贵神速,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 渠勒王和戎卢王精神大振,这可是实打实的功劳和捞油水的机会! 两人像打了鸡血,立刻押着面如死灰的于阗王,点齐兵马,汇合李广,风驰电掣般朝着于阗国方向杀去! —— 于阗王城的陷落,毫无悬念。 守军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在国王印信和“王师”大义的碾压下,很快开城投降。 当刘盈带着精绝女王和主力部队,浩浩荡荡开进于阗王城时,李广和渠勒、戎卢二王已经清点好了于阗国库的收获。 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香料、粮食、上好的骆驼…令人眼花缭乱。 刘盈站在宝库前,面对眼巴巴望着他的渠勒王、戎卢王和精绝女王,大手一挥,尽显帝王大气: “于阗不义,其财取之无碍!朕说过,有功必赏!渠勒王、戎卢王,此番诱敌、擒王、破城,居功至伟!” “精绝女王,献计献策,提供庇护,功不可没!这于阗府库,除去大军犒赏及抚恤所需,剩余之数,一分为四!” “朕取其一,其余三分,由尔等三国均分!” 此言一出,渠勒王、戎卢王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们那点小国寡民,何曾见过如此泼天的富贵? 精绝女王也是美目异彩连连,刘盈的慷慨远超她的预期! 这不仅仅是财富,更是信任和地位的象征! “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 三人心悦诚服,纳头便拜,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烟消云散。 跟着这样大气、守信、能带大家发财的老大,不比跟着为人抠门,还总让人当炮灰的冒顿强一万倍? 刘盈的“王道”远不止于此。 对于投降的近万名于阗士兵,他并未屠戮或贬为奴隶,而是给出了活路: “尔等皆为于阗子民,受命于昏主,其罪可恕!朕知尔等骑乘骆驼之能,冠绝西域!现予尔等戴罪立功之机!” “愿留下者,编入辎重营,专司为大军驮运粮草物资,穿越沙漠瀚海!按劳取酬,与汉军同饷!” “待西域平定,去留自便!若不愿从军,亦可归家务农,朕绝不追究!” 这些原本以为必死的士兵,听到不仅能活命,还能凭本事吃饭,甚至待遇不差,无不感激涕零,纷纷跪地高呼:“愿为陛下效命!谢陛下不杀之恩!” 让他们去运粮草?这正是他们的老本行!比打仗安全多了! 更让于阗百姓安心的是,汉军入城后,军纪严明,秋毫无犯。 商铺照常营业,孩童在街巷嬉戏,汉军士兵甚至帮老人提水,帮商队推车。 这与匈奴人动辄抢掠、屠城的“霸道”行径,形成了天壤之别! 于阗百姓心中那点亡国的恐惧和抵触,迅速被好奇和一丝期待所取代。 —— 数日后,于阗国事初定。 刘盈在王宫大殿上,召见了被关押数日、憔悴不堪的于阗王和龟兹王。 两位国王战战兢兢,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何等酷刑或羞辱。 刘盈高居王座,目光平静地扫过二人,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于阗王、龟兹王。尔等勾结匈奴,抗拒王师,本罪无可赦。” 两人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然,朕有好生之德。” 刘盈话锋一转,“念尔等已被生擒,国土已归王化,百姓无辜。朕今日,格外开恩,放尔等一条生路。” 第632章 明天今日,单于头七 “放…放我们走?” 于阗王和龟兹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涌上心头! “不过……” 刘盈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尔等需替朕,给你们的旧主——冒顿单于,带个口信!”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电,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二人心头: “告诉那老匹夫!西域,从今往后,是大汉之西域!是他冒顿的禁区!” “让他聪明点,就带着他那点残兵败将,夹着尾巴继续往西跑!跑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踏足西域半步!” “若他贼心不死,还敢觊觎中原?” 刘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杀意的笑容,缓缓吐出最后一句: “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明年今日,便是他冒顿单于的——头七!” “头…头七?!” 于阗王和龟兹王浑身一颤,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比任何死亡威胁都更狠毒!更侮辱!更让人不寒而栗! “滚吧!” 刘盈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两只苍蝇,“趁朕还没改变主意之前,立刻消失!带着朕的口信,滚到冒顿面前去!” 于阗王和龟兹王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逃离了大殿,连头都不敢回。 他们知道,自己成了刘盈送给冒顿单于的,一份充满羞辱和死亡警告的“礼物”。 而西域的天空下,大汉的龙旗已然迎风飘扬! —— 莎车国王宫,灯火辉煌,喧嚣震天。 经历了西域连番惨败、吐血三升的冒顿单于,此刻一扫阴霾,高踞主位,意气风发!他身边,环绕着五位新结成的“抗汉同盟”巨头: 乌孙王猎骄靡,身材魁梧,鹰视狼顾,占据着西域最丰美的草场和最大的湖泊——伊列水(巴尔喀什湖),控扼西域淡水资源命脉,野心勃勃,视西域诸国为草芥,眼中闪烁着东窥中原的贪婪光芒。 大宛王毋寡,以盛产汗血宝马闻名,其骑兵装备精良,自视甚高,对汉军的传闻嗤之以鼻。 疏勒王、姑墨王、莎车王三人,虽国力不及乌孙、大宛,但也是西域实力派,步卒以坚韧著称,被冒顿拉拢,欲借机分一杯羹。 金杯玉盏,葡萄美酒,烤全羊的香气弥漫大殿。 冒顿单于举杯,声震屋瓦:“诸位贤王!今日歃血为盟,共抗暴汉!刘盈小儿,不过仗着几分诡诈,侥幸得胜!如今有乌孙铁骑、大宛精兵,疏勒、姑墨、莎车雄师相助,更有本王匈奴雄鹰!碾碎那汉家小儿,夺回西域,就在今朝!干!” “干!” 五王齐声应和,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乌孙王猎骄靡更是豪言:“单于放心!我乌孙控弦十万,伊列水滋养,兵强马壮!待扫平刘盈,西域共主之位,非单于莫属!届时,本王愿为先锋,与单于共饮黄河水!” 其野心,昭然若揭。 就在这“其乐融融”、展望宏图之际,宫门被猛地推开! 两个衣衫褴褛、面如死灰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扑倒在地,正是龟兹王和于阗王! “单于!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两人声音嘶哑凄厉,如同夜枭哀鸣,瞬间打破了宴会的欢腾。 冒顿单于被打断兴致,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和鄙夷。 他放下金杯,冷哼一声:“慌什么!天塌不下来!看看在座的诸位贤王!乌孙控弦十万,大宛铁骑无双,疏勒、姑墨、莎车皆百战之师!” “刘盈小儿,已是冢中枯骨!尔等败军之将,休要在此危言耸听,扰乱军心!” 龟兹王涕泪横流,指着西方,声音充满恐惧:“单于!非是我等危言耸听!那刘盈…他不是人!是魔鬼!” “楼兰、车师、焉耆、蒲类后国…如今连我龟兹、于阗…西域与他为敌者,几乎尽数被其所灭!我等…我等已是丧家之犬,国破家亡啊!” 于阗王也哭嚎着补充:“汉军势大难挡,诡计多端!我等拼死才逃得性命,只求单于念在往日情分,收留我等,在匈奴帐下得一栖身之地,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两人声泪俱下,陈述着刘盈的恐怖战绩和自己的悲惨境遇,只想求个活命的机会。 然而,这番话听在志得意满的冒顿和五位新盟友耳中,却如同败兴的丧钟,刺耳至极! “住口!” 冒顿单于猛地拍案而起,怒目圆睁,指着二人厉声斥骂:“一派胡言!夸大其词!尔等自己无能,丧师辱国,不思己过,反倒在此妖言惑众,妄图夸大刘盈小儿之能,来掩饰尔等的废物本质!” “西域诸国败亡,非刘盈之强,实乃尔等之蠢!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 乌孙王猎骄靡嗤笑一声,轻蔑地扫过地上如丧考妣的二人:“单于所言极是!连自己国土子民都护不住的废物,也配与我等共坐一堂,商讨灭汉大计?简直是污了本王的耳朵!” 他端起酒杯,仿佛在看两只肮脏的爬虫。 大宛王毋寡更是傲然接口,摩挲着腰间的弯刀:“败军之将,言不足信!正好,本王的汗血骑兵,正想会会那传说中的汉军,看看是否真有三头六臂!拿他们练兵,再好不过!” 疏勒、姑墨、莎车三王也纷纷附和,脸上写满了对败者的鄙夷和不耐烦。 龟兹王和于阗王看着座上冷漠嘲讽的众人,听着那诛心之言,心中苦涩绝望到了极点! 他们想辩解,想告诉这些人刘盈的手段有多狠辣,蒯通的心有多黑! “单于有所不知……” 但话未出口,便被冒顿单于粗暴打断! “够了!” 冒顿单于眼中杀机毕露!他已彻底厌烦了这两个失去所有价值、只会带来晦气和动摇军心的废物!为了在新盟友面前立威,更为了“净化”联盟! 呛啷! 寒光一闪!冒顿单于的弯刀已然出鞘! 在龟兹王和于阗王惊恐绝望、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刀锋如同闪电般划过! 噗!噗! 两颗带着惊愕表情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溅在华丽的地毯和酒案之上,触目惊心! 第633章 单于,您的计策太糙! 大殿内瞬间死寂!唯有血腥味迅速弥漫。 冒顿单于甩了甩刀上的血珠,声音冰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扰乱军心,动摇盟友,死有余辜!拖出去喂狗!” 他转向五位盟友,脸上瞬间换上“肃清内奸”的凛然表情:“诸位贤王,见笑了。此等无能怯懦、妖言惑众之辈,不除不足以定军心!来,继续饮酒!明日共商破汉大计!” “杀得好!” 乌孙王猎骄靡率先抚掌大笑,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单于雷厉风行,清除败类,大快人心!当浮一大白!” 其余四王也纷纷举杯,脸上带着对冒顿“果决”的赞许和对地上尸体的漠视。在他们眼中,失败者,连存在的资格都没有。 —— 冒顿单于为了进一步凝聚人心,掩盖自己杀盟友的污点,迅速炮制了一套说辞,命人四处散播: “龟兹王、于阗王,兵败失国,深感愧对先祖与单于信任!无颜苟活于世,已于莎车王宫自刎谢罪!” “其族中子弟,感念父辈之耻,亦追随父志,举族自尽,以全忠烈之名!” “此乃匈奴与西域之殇!皆因暴汉刘盈侵略成性,屠戮忠良所致!西域诸国当同仇敌忾,为忠烈复仇!” 冒顿单于想将龟兹、于阗塑造为“悲情忠烈”,将刘盈彻底污名化为残暴的侵略者,激发西域同仇敌忾之心。 然而,刘盈的反击,来得更快、更狠、更出乎意料! 就在冒顿的“忠烈”故事传开不久,刘盈在刚刚平定的于阗王城,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充满温情与“仁德”的仪式。 高台之上,刘盈身着常服,面带悲悯。 天子身边,站着蒯通,这老狐狸一脸“深藏功与名”的表),以及两个被精心照料、懵懂无知、穿着崭新汉式锦袍的幼童! 刘盈当众宣布,“西域子民们!朕,大汉天子刘盈,今日在此,收下两位忠良之后!” 他指着两个幼童,语气沉痛而坚定: “此二子,乃龟兹王、于阗王之私生子!其父虽曾误入歧途,抗拒王师,然稚子无辜!” “更闻其父临终前幡然悔悟,嘱托忠仆,冒死护其血脉逃出魔掌!” 一旁的蒯通,适时地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这两私生子怎么来的,他比谁都清楚! “暴虐者,非朕!乃是那冒顿单于!” 刘盈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愤怒,“为掩盖其杀盟友、夺兵权之丑行,竟污蔑龟兹、于阗二王自尽,更丧心病狂,欲将其满门灭绝,以绝后患!” “若非朕麾下能臣蒯通,洞察奸邪,星夜兼程,于屠刀之下救出这仅存血脉,龟兹、于阗两国王嗣,早已断绝!” “朕今日,收此二子为义子!赐汉姓,入宗谱!待其成年,明事理,通汉礼,朕必助其重归故土,承继龟兹、于阗王位!” “延续尔等先祖之血脉,守护尔等世代之家园!此乃朕之承诺,天地共鉴!” 轰!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翻了整个西域! 龟兹、于阗的百姓,原本沉浸在亡国的悲痛和对未来的迷茫中。听到冒顿散播的“自刎”消息,虽觉蹊跷,但更多的是绝望。 如今,刘盈不仅揭露了冒顿杀盟友、灭满门的滔天罪行,更救下了王族最后的血脉,收为义子,承诺复国! 这巨大的反差,如同甘霖浇灌在干涸的土地上! “陛下仁德!陛下万岁!” “冒顿狗贼!残暴不仁!杀我王上,灭我王嗣!畜生不如!” “大汉天子才是我们的救星!是王嗣的再生父母!” 龟兹、于阗故地的百姓,瞬间泪流满面,跪地高呼,对刘盈的感激和对冒顿的仇恨,如同火山般爆发!民心所向,瞬间逆转! 刘盈这一手“收义子、承王嗣”,不仅轻松粉碎了冒顿的污名化,更将“宽厚仁德”、“存亡继绝”的王者光环牢牢扣在自己头上!将冒顿彻底钉死在“背信弃义”、“残杀盟友”、“灭绝人性”的耻辱柱上! —— 莎车王宫,气氛压抑。 冒顿单于刚刚从被刘盈“义子宣言”气得吐血的眩晕中缓过劲儿来,脸色苍白如纸,胸口还隐隐作痛。 他看着案几上那份刚刚由汉使“恭敬”呈上、署名蒯通的帛书,只觉得那卷洁白的丝帛,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烫手。 他强忍着撕碎的冲动,展开帛书。蒯通那熟悉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文字,瞬间刺入眼帘: “尊敬的大草原天骄、伟大的冒顿单于阁下钧鉴: 闻单于近日于莎车宴饮新朋,好不快活! 然,听闻单于为凝聚人心,竟使出污名化这等妙计,将龟兹、于阗二王塑造成‘自刎忠烈’,反诬我大汉天子为‘侵略暴君’? 哈哈哈!单于啊单于,您这手笔…啧啧啧,连我汉家三岁稚童都嫌幼稚,懒得玩啊!” “老夫观单于年岁也不小了,怎么行事还如此…童心未泯?莫非这几十年的风霜雨雪、弯弓射雕,都活到…咳咳…某种忠诚的四足动物身上去了不成?连个像样的脏水都泼不圆润,着实让老夫这看客都替你着急!” “也罢!念在单于一把年纪,玩个舆论都如此蹩脚,老夫今日就大发慈悲,免费教你几招,什么叫真正的‘泼脏水…哦不,是舆论战’!免得你日后见了阎王,还因技不如人而含恨九泉!” 第一招:借力打力,旧臣发声!” “单于您是不是觉得杀光龟兹、于阗的王室就万事大吉了?太天真!” “老夫只需寻得两国几位德高望重的旧臣遗老,想必单于杀人时也顾不上清理这些‘边角料’吧?,让他们联名上书,痛斥单于您背信弃义、残杀盟友、灭绝王嗣之滔天罪行!” “同时盛赞我大汉天子救孤存嗣、仁德无双!您说,这活着的、有分量的‘自己人’出来作证,是不是比您那漏洞百出的‘自刎’故事,可信一万倍?” “哦,对了,单于您肯定把龟兹、于阗王的后代都杀光了吧?斩草除根嘛,做得对!但手法太糙,留了活口,这就是您的败笔!” 冒顿单于尚未看完,便已经火冒三丈,脸呈猪肝色! 第634章 汉家天子,善打明牌 “单于,您怎么了?” 眼看五位盟友关心问询,冒顿单于尴尬地摆了摆手,随后继续看向帛书上的内容。 仿佛蒯通那张猥琐阴损的脸,正在冲他大放厥词! 第二招:民意汹汹,请愿报仇!” “单于您污蔑我主是暴君?好!老夫就组织龟兹、于阗的万千百姓,扶老携幼,到我军阵前痛哭流涕,长跪请愿!” “请陛下为他们‘惨死’在单于您屠刀之下的‘贤王’报仇雪恨!您想想那场面!万民哭嚎,声震寰宇,只为求陛下主持公道!” “矛头直指谁?当然是您这位杀人真凶啊!毕竟,龟兹王、于阗王在我家陛下那里,虽然被关却好吃好喝供着,怎么一去您单于的‘鸿门宴’,就‘自刎’了呢?” “这责任,单于您想甩都甩不掉!” 第三招:高举义旗,师出有名!” “经过前两招铺垫,我家陛下讨伐单于您和您那几位助纣为虐的盟友(乌孙、大宛、疏勒、姑墨、莎车),那叫一个替天行道,吊民伐罪!” “整个西域,谁还敢说半个不字?谁还敢说我大汉是侵略者?我们打的,是背信弃义的豺狼!是残杀盟友的屠夫!是灭绝人性的恶魔!民心所向,大势在我!” “单于,您觉得,您和您那几个盟友,顶着‘帮凶’、‘屠夫爪牙’的帽子,这仗…还怎么打?民心都丢光了!” “以上三招,免费奉送,权当老夫敬老尊贤,当然您贤不贤另说。望单于好好研习,下次泼脏水,争取有点技术含量,别总玩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徒惹人笑!” “哦,对了,最后友情提示一下,省得单于您瞎猜!我家陛下下一个要捏的软柿子…就是您那新盟友——姑墨国!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不用谢!” 您忠诚的催命老朋友——蒯通,顿首再拜,并祝单于早日被气死,省得我家陛下动手!” 噗——咳咳咳! 冒顿单于看完,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阵发黑,气血翻涌,喉头腥甜! 他死死捂住胸口,才没让第二口老血喷出来! 蒯通这老匹夫!字字诛心,句句打脸! 不仅把他的伎俩贬得一文不值,还手把手教他如何更“高级”地泼脏水,最后还直接点名了下一个目标——姑墨!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挑衅!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在座的五位盟友,尤其是那位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姑墨王。 要不要把信的内容告诉他们?尤其是蒯通点名要打姑墨? 刘盈、蒯通这对君臣狡诈如狐,这会不会是声东击西之计? 故意放风打姑墨,实则偷袭其他盟友? “单于?何事烦忧?” 乌孙王猎骄靡敏锐地察觉到了冒顿脸色的异常和那封可疑的信。 冒顿单于心中正处于天人交战,隐瞒?万一蒯通说的是真的,姑墨毫无防备被突袭,自己这联盟刚成立就折损一员,威信扫地! 告知?又怕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或者引起盟友恐慌猜忌。 最终,对刘盈蒯通“出其不意”手段的忌惮,压倒了其他顾虑。 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将蒯通的信,省去了骂他活到狗身上的部分,展示给五位盟友看,重点强调了蒯通最后那句“下一个目标——姑墨国”。 “诸位贤王请看!此乃汉贼蒯通的挑衅之书!其扬言,下一个便要攻打姑墨!”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姑墨王身上。 姑墨王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爆发出洪亮的、充满不屑的狂笑: “哈哈哈!攻打我姑墨?刘盈小儿!蒯通老贼!安敢如此小觑本王?!” 他猛地站起身,拍着胸脯,傲然环视众人: “单于!诸位!不必惊慌!我姑墨南城,背靠天山余脉,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峡谷通道可入!城高池深,滚木礌石,金汁火油,一应俱全!守军皆是我姑墨百战死士,悍不畏死!” 他指着西方,仿佛刘盈就在眼前,语气充满轻蔑: “那刘盈小儿若真敢来犯,本王定叫他有来无回!让他那些汉军精锐,统统葬身于我南城之下!成为滋养我姑墨土地的肥料!” “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西域雄关!单于和诸位贤王,只管在莎车饮酒作乐,静候本王捷报便是!” 姑墨王的豪言壮语,带着强烈的傲慢),瞬间冲淡了蒯通信件带来的阴霾。 乌孙王、大宛王等人也纷纷点头,觉得姑墨王所言非虚。 南城天险,易守难攻,汉军再强,想啃下这块硬骨头,也得崩掉几颗牙! “好!姑墨王豪气干云!本王敬你一杯!” 乌孙王举杯。 “姑墨雄关,固若金汤!汉军若来,必遭迎头痛击!” 大宛王附和道。 冒顿单于看着重新高涨起来的士气,尤其是姑墨王那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心中稍安。 他挤出一丝笑容,举杯道:“有贤王如此,何愁汉军不灭!来,为姑墨雄关,干杯!” “干杯!” 觥筹交错再起,莎车王宫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姑墨王更是红光满面,仿佛已经看到了汉军在南城下撞得头破血流的景象。 然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名姑墨王的亲随,低着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芒。 他的袖中,悄然滑过一片来自精绝特产的、价值连城的羊脂玉佩…那是几天前,一位神秘的“商人”,在某个夜晚,“不小心”遗落在他房中的“小礼物”。 玉佩上,似乎还残留着蒯通那老狐狸若有若无的阴冷笑意… 姑墨南城,真的固若金汤吗? 或许,再坚固的堡垒,也抵不过从内部悄然腐朽的,一枚“金币”或一块“玉佩”。 刘盈和蒯通的下一个目标,已然锁定,而风暴,正在看似平静的南城内外,悄然酝酿。 姑墨王的豪言壮语,或许很快,就会变成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自己,以及他那些“亲密”盟友的脸上。 第635章 精锐?老子打得就是精锐 姑墨南城,险峻的峡谷通道尽头,一座依山而建的雄城扼守咽喉。 城高墙厚,箭垛林立,滚木礌石堆积如山。姑墨王身着华丽的铠甲,站在最高的城楼上,望着远处缓缓逼近的汉军旗帜,脸上写满了轻蔑与自信。 “哼!刘盈小儿,果然来了!倒省得本王去找你!” 姑墨王抚摸着冰冷的城垛,对身边的将领们朗声道,“都给我打起精神!让汉狗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堑!弓弩手准备!滚木礌石备好!金汁给我烧热!” “本王要让他们在这峡谷里,血流成河,尸骨无存!” 汉军阵前,气氛却截然不同。 没有肃杀的攻城号角,没有沉重的冲车云梯。 刘盈端坐马上,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玩味?他身边,除了李广、琼布等战将,还有一群身着朴素麻衣、气质沉静、身负各种奇特工具器械的墨家弟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簇拥在刘盈马旁的两道倩影——墨鸢与墨狐,刘盈的两位皇妃,正儿八经的墨家嫡系传人,此刻正低声讨论着什么,眼神专注而明亮。 刘盈下达的命令,简单到让久经沙场的将领们都有些错愕: “全军听令!唯一任务——不惜一切代价,护送墨家诸位先生,安全抵达城墙之下百步之内! 其余人等,结阵防御,掩护推进!不得擅自攻城!” “陛下!” 飞将军李广急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不架云梯,不用冲车,如何破城?难道让墨家先生们用手去刨城墙吗?” 旁边的琼布也是一脸不解。 墨鸢闻言,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墨狐则调皮地眨了眨眼:“李将军稍安勿躁,陛下自有妙计。我等只需在城墙下‘稍作布置’即可。” 军令如山,汉军虽不解,依旧忠实地执行。 盾牌手结成密不透风的龟甲阵在前,弓弩手在后掩护,精锐步卒护卫两翼,如同一个移动的钢铁堡垒,缓缓而坚定地朝着姑墨南城那看似不可逾越的城墙压去! 城楼上的姑墨王看到汉军这怪异的阵型,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 “哈哈哈!刘盈!你脑子被西域的太阳晒傻了吗?不用云梯?不用冲车?就靠这群扛着木头铁疙瘩的工匠,就想破我南城?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姑墨王猛地挥手:“放箭!给本王狠狠地射!射死那些装神弄鬼的工匠!让他们知道,奇技淫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屁都不是!” “放箭——!” 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叮叮当当地射在汉军的巨盾上,溅起点点火星。 虽有掩护,仍有零星箭矢穿过缝隙,伤及外围的士兵和墨家弟子。 墨家弟子们却异常沉着,在盾阵的掩护下,利用特制的折叠器械,快速挖掘着地面,动作娴熟而高效。 他们能再次做官,除了自家矩子做了皇妃外,更是因为刘盈重视机巧技艺! 士为知己者死,墨家弟子自然奋勇争先! 看着汉军在箭雨下艰难推进,却始终没有像样的攻城动作,姑墨王更加得意忘形,他探出半个身子,朝着汉军方向声嘶力竭地咆哮嘲讽: “刘盈!怕了就直说!现在带着你的人滚回你的中原去!还来得及!西域,不是你大汉的西域!是我西域男儿用弯刀和热血捍卫的家园!你这懦夫!只敢躲在女人和工匠后面的软蛋!滚——!” 这充满侮辱性的咆哮,清晰地传遍了战场。 汉军将士无不怒发冲冠,双目赤红! “陛下!末将请战!定斩此獠狗头!” 李广须发戟张,按捺不住。 “陛下!琼布愿带敢死队,爬也要爬上城头撕了他的嘴!” 猛将琼布更是气得哇哇大叫。 连一向沉稳的郑茂也脸色铁青:“陛下,士可杀不可辱!请下令攻城!” 面对群情激奋,刘盈却依旧稳如泰山。 他甚至冲着城楼上暴跳如雷的姑墨王,缓缓地、清晰地竖起了大拇指! 脸上还带着一丝赞许的微笑? “骂得好!继续!朕就喜欢你这副没见过世面还嚣张的样子!” 这反常的举动,不仅让姑墨王一愣,他还以为刘盈被气疯了,更让请战的将领们傻了眼。 “都给朕闭嘴!” 刘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压下了所有请战声。他目光扫过愤怒的将领们,嘴角勾起一抹腹黑的笑意: “攻城?拿士兵的命去填那滚木礌石金汁?那是莽夫所为!朕要的是以最小的代价,攻破这座城!还要把那嚣张的姑墨王,给朕完完整整、活蹦乱跳地抓出来!”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轻松而恶趣味,仿佛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对了,你们觉得,待会儿抓到那姑墨王,是让他在三军阵前跳支西域胡舞助兴好呢?还是让他跪在地上,给朕高歌一曲?” “嗯!就唱《征服》吧!朕觉得后者更有气势!你们觉得呢?” 众将领:“……” 李广、琼布等人脸上的愤怒瞬间被一种古怪的、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取代。 陛下,您这思路,也太特么清奇了吧? 不过,想想那姑墨王跳舞或者跪地唱征服的画面,好像确实比砍了他解气? 墨家出手,地动山摇! 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墨家弟子们在盾阵和弓弩手的拼死掩护下,终于顶着箭雨,将数个沉重、包裹严实的巨大木桶,悄无声息地埋设在了姑墨南城最厚实的那段城墙根下,并迅速连接上长长的引线。 墨鸢和墨狐亲自检查了最后一遍,对刘盈微微颔首。 刘盈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挥手:“传令!全军后撤!撤到安全距离!盾阵掩护,保护墨家先生!” 汉军令行禁止,如同退潮般迅速后撤,留下空荡荡的城墙根和那几根静静燃烧的引线。 城楼上的姑墨王看着汉军莫名其妙地后撤,又看看城墙根下那几个不起眼的木桶,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厉声嘶吼:“他们在搞什么鬼?放箭!快放火箭!射那些桶!快!” 第636章 跳舞,还是跪下唱征服? 姑墨,南城。 在姑墨王终于意识到不对,可惜为时已晚!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咆哮! 整个大地剧烈颤抖!坚固的姑墨南城城墙,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恐怖到极点的巨手狠狠攥住、撕扯! 在姑墨王和所有守军惊骇欲绝、如同见鬼般的目光中——那段号称固若金汤、历经百年风雨的厚重城墙,从根基处猛地向上拱起! 无数巨大的、狰狞的裂缝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砖石爆裂声! 轰!!! 伴随着冲天的烟尘和碎石,一大段城墙如同被巨人啃掉了一口,轰然向内坍塌! 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足以让数辆战车并行的恐怖缺口! 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石和尘土,席卷了整个城头! 姑墨王被剧烈的震动直接掀翻在地,华丽的头盔滚落,发髻崩开,满脸都是尘土和黑灰,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他趴在地上,看着眼前那如同地狱深渊般的巨大缺口,看着烟尘中若隐若现的汉军旗帜和甲胄寒光! 刚才所有的嚣张、自信、嘲讽,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和荒谬感彻底碾碎! “城……城破了?” 姑墨王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仿佛在做一场最恐怖的噩梦。 烟尘稍散,刘盈策马缓缓来到缺口前,看着里面惊惶失措、如同无头苍蝇般的姑墨守军,以及那个瘫在瓦砾堆里、灰头土脸的姑墨王,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城内,声音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姑墨王!朕说话算话!城,破了!现在,你是选跳舞呢?还是跪着唱《征服》?” —— 姑墨王宫,现在是大汉西域都护府姑墨分府,气氛极其诡异。 曾经的雄主,姑墨王,此刻正穿着他那身沾满尘土、略显滑稽的华丽铠甲,站在大殿中央。 他脸上堆满了谄媚到近乎扭曲的笑容,身体正以一种极其笨拙又卖力的姿态,扭着肥硕的腰肢,跳着一种不伦不类的“胡舞”。 汗水混着脸上的黑灰流下,他却不敢停歇,一边跳,一边朝着端坐主位的刘盈挤眉弄眼,口中还念念有词:“陛下…龙威…浩荡…小的…献丑了…” 殿内,李广、琼布等汉将憋笑憋得脸通红,肩膀不住地耸动。 蒯通则捋着胡子,小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不是看姑墨王,而是在评估这“活宝”的舆论价值。 精绝女王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 一曲姑墨王自创版胡舞毕,姑墨王气喘吁吁,汗如雨下,眼巴巴地看着刘盈。 刘盈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放下杯子,声音平淡:“舞跳得…嗯,很有特色。不过朕记得,还有个选项?” 姑墨王浑身一哆嗦,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知道躲不过去了!他求助般地看向旁边负责“指导”的郑茂,毕竟李广太严肃,郑茂这种老油条更合适。 郑茂忍着笑,清了清嗓子,用字正腔圆的中原官话开始教唱: “就…就这样被你征服…预备——唱!” 姑墨王带着哭腔,五音不全,用极其蹩脚的汉语,开始了他的“征服”之路: “就…就这样被你…被你征…征胡…切断了…所有退撸…我的心情…是坚固…我的决定…是…是糊涂!” “就这样被你…被你征胡…喝下你藏好的…毒…我的剧情…已落幕…我的爱恨…已入土…” 这魔音穿脑、词不达意的歌声,配合姑墨王那跪地磕头、声泪俱下的姿态,终于让殿内所有人都忍不住了! 哄堂大笑声响彻王宫,连刘盈都绷不住,嘴角高高扬起。 姑墨王则羞愤欲死,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为了活命,只能硬着头皮,把这首“征服”嚎完。 —— 姑墨一战,汉军以匪夷所思的“零伤亡”,除了几个士兵掩护时被流矢擦伤的,攻破了号称西域雄关的南城! 那惊天动地的爆炸,那如同天神震怒般撕裂城墙的景象,深深烙印在所有目击者的脑海中,尤其是那些被俘的姑墨士兵! 蒯通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 他兴奋得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立刻召来了擅长编纂的云游诗人、精于传播的西域商人,还有几个被特意“优待”、惊魂未定的姑墨高级俘虏。 “听着!” 蒯通眼中闪烁着“造神”的光芒,“姑墨城怎么破的?是我家陛下,大汉真龙天子,于阵前一声龙吟!” “那龙吟,上达九霄,下震幽冥!姑墨城墙,闻此天威,自行崩裂,洞开城门,恭迎王师!明白吗?” 云游诗人和商人眼睛发亮,连连点头:“明白!明白!真龙降世,龙吟破城!神迹!绝对的神迹!” 蒯通又看向那几个俘虏,阴恻恻一笑:“你们呢?亲眼所见,是不是这么回事?想想看,是‘龙吟破城’好听,还是‘被不明之物炸飞’更体面?再说了,你们现在可是‘神迹见证者’,身份地位不一样了!以后出去吹牛都有资本!” 俘虏们看着蒯通那“和善”的笑容,再想想那恐怖的爆炸和汉军恐怖的战斗力…打了个寒颤,立刻小鸡啄米般点头:“是是是!大人说得对!是龙吟!绝对是龙吟!小的亲眼所见!陛下张口一吼,那城墙轰隆一声就开了!太神了!” 很快,更加离谱的版本开始在西域疯狂传播! “何止龙吟!我表舅的二大爷的三外甥女就在姑墨当侍女!她说亲眼看见汉军阵中,雷公电母显圣!陛下金口一开,雷公敲锤,电母挥镜,一道神雷就把城墙劈开了!” “对对对!我还听说,陛下能呼风唤雨!姑墨王不识好歹,陛下一个眼神,晴空万里瞬间乌云密布,暴雨倾盆!守军连眼睛都睁不开!” “陛下肯定是天神下凡!不然怎么解释?难道真是那什么‘炸药’?那玩意儿一听就是凡人造的,哪有龙吟神雷听着威风?” 这些怪力乱神、充满“神话色彩”的传言,在汉军听来只觉得好笑又离谱。 但在笃信鬼神、敬畏自然之力的西域人耳中,这简直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刘盈的形象,瞬间从一个强大的征服者,升华成了拥有神力的“天神”、“真龙天子”! 第637章 单于,您也是神话的一环! 西域。 蒯通对自家陛下神话的效果立竿见影! 原本还在观望的西域小国,彻底坐不住了! 温宿王、尉头王等距离姑墨不远的小国君主,几乎是连夜带着厚礼,亲自跑到姑墨城觐见刘盈。 态度之谦卑,言辞之恳切,前所未有! “陛下!恁乃真龙天子,小王愿举国归附,永为汉臣!” “陛下!请收下小王犬子为质!以表忠心!” 面对这些诚惶诚恐、甚至主动要送质子的国王,刘盈却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气度。 他亲自扶起跪拜的国王,声音温和而坚定: “诸位贤王请起!归附大汉,朕心甚慰!然,质子一事,大可不必!” 他环视众人,目光深邃:“大汉所求,非是奴役西域,而是和平共处,商路畅通,百姓安居!” “尔等可知,那匈奴冒顿,当年在草原,是如何劫掠我大汉边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视我汉民如猪狗!” “朕今日追亡逐北,非为扩张,实为复仇!为那些枉死的边民讨个公道!也为西域诸国,扫除这头贪婪残暴的恶狼!” 这番话,将大汉的征伐赋予了“复仇”与“除暴”的正义性,瞬间引起了西域小国国王们的共鸣! 谁没受过匈奴的欺负?刘盈的形象在他们心中更加高大——不仅是真龙天子,更是替天行道、伸张正义的仁君! 刘盈趁热打铁,命人抬上几口大箱子: “此乃朕赠予诸位的礼物,并非金银珠宝,而是我大汉寻常的陶器与丝绸。” “陶器,盛水载物,象征生活之安稳;丝绸,轻柔华美,象征商路之繁荣。” “愿此物,见证大汉与西域诸国,和平共处,互通有无,共享太平盛世!” 温宿王、尉头王等人,捧着手中那“寻常”却由天子亲赠的陶碗和丝绸,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哪里是普通礼物?这是来自天朝上国的认可和情谊!是比金银更珍贵的身份象征! 他们再次拜倒,心悦诚服:“陛下仁德,泽被苍生!我等愿誓死追随,共保丝路太平!” 西域的民心,如同百川归海,彻底倒向了大汉! 刘盈“真龙天子”、“仁德圣君”的名声,响彻天山南北! —— 消息传到莎车,冒顿单于的怒火几乎要把王宫屋顶掀翻! “真龙天子?!龙吟破城?!放屁!放他娘的狗臭屁!” 冒顿单于暴怒之下,砸碎了能砸的一切东西,咆哮声响彻云霄,“那是蒯通老贼的诡计!是墨家的妖术!什么狗屁天神!刘盈小儿就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 他像一头困兽般在殿内踱步,赤红的眼睛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乌孙王、大宛王等人,最后落在自己那群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匈奴将领身上。 “他们能编!我们也能编!绝不能让他刘盈专美于前!” “你们几个,给本单于编!把本单于也编成神话!编得比他还厉害!什么狼神转世!天狼星下凡!能召唤沙暴!能驱使万狼!总之,一定要压过那狗屁龙吟!听见没有?!” 匈奴将领们面面相觑,脸皱得像苦瓜。 让他们骑马射箭、冲锋陷阵、杀人放火,那是家常便饭! 可让他们动笔杆子、编神话故事?这简直比让他们绣花还难! 单于别的不会,就他妈会难为自己人! “单于…这…这个…”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万夫长憋了半天,吭哧瘪肚地说,“要不…就说您…您一声吼,能把山震塌?” “太普通!有什么意思?你他妈猪脑子啊,就不能想想别的?” 冒顿怒吼。 “那…说您…您放个屁…能…能把敌军熏晕?” 另一个将领小心翼翼地问。 “滚!都他妈给我滚!” 冒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就在这群草原猛男为“造神”事业愁得薅自己头发之际,一个风尘仆仆的斥候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古怪、混合着惊恐和想笑的表情。 “报!单于!大…大事!您…您…您也成神话了!” 冒顿单于:“???” 冒顿心中暗道——我还没编出来呢! 乌孙王等人也竖起了耳朵。 斥候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汇报:“现在西域到处都在传…说…说您…您老人家…是…是‘地狱三头犬在人间的化身’!” 冒顿单于当场懵逼! “啥玩意?狗?还是三个脑袋?” 斥候紧张道:“说您一怒之下,能口喷焚城灭国的硫磺烈焰!双眼一瞪,能召唤吞噬一切的黄沙恶鬼!吼一嗓子,能引来遮天蔽日的食人秃鹫!” “还说…还说您当年在草原,生撕了十万头猛虎才当上的单于!是…是行走人间的天灾!比…比刘盈那真龙天子…还…还吓人!” 大殿内一片死寂。 匈奴将领们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乌孙王猎骄靡嘴角疯狂抽搐,想笑又不敢笑。 大宛王毋寡则是一脸“还有这种操作?”的震惊。 冒顿单于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错愕,再到一种极其复杂的…扭曲?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长了三个头…过了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带着一种荒诞的认命感: “地…地狱三头犬?硫磺火?黄沙恶鬼?食人秃鹫?还…生撕十万头猛虎?!” 他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吓了众人一跳,脸上竟然露出一种诡异的、哭笑不得的“满意”神色: “行!这个行!够狠!够吓人!比什么狼神转世带劲多了!就这么传!给本王使劲传!让西域那些墙头草知道,本王发起火来,比他刘盈恐怖一万倍!” 众匈奴将领:“……” 单于…您是不是被气疯了? 但看着冒顿那副“虽然离谱但好像很厉害”的表情,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领命。 从此,西域大地上,除了“真龙天子刘盈”,又多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怖传说——“地狱三头犬·硫磺火·黄沙恶鬼召唤者·食人秃鹫统帅·猛虎撕裂者·冒顿单于”! 虽然画风有点歪,但威慑力好像确实更足了? 只是真龙天子被当做祥瑞,冒顿单于却成了遗臭万年,以及大家唾弃的天灾…… 第638章 昏招频出,漏洞百出 乌孙王猎骄靡和大宛王毋寡看着地图上刘盈日益稳固的商道网络,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嫉恨的光芒。 龟兹、焉耆、姑墨接连陷落,汉军的“真龙”光环和仁德名声如日中天,让他们如坐针毡。 “单于!” 乌孙王猎骄靡拍案而起,声音带着草原霸主的狠厉。 “不能任由刘盈小儿如此嚣张下去!他设商道,收人心,俨然已成西域之主!我等若再无所作为,恐人心尽失!” 大宛王毋寡抚摸着腰间的弯刀,眼中寒光闪烁:“正是!他刘盈有真龙光环,我等亦有铁骑弯刀!他那商道,便是他的命脉!也是他的软肋!” “与其坐等其势大,不如主动出击,断其粮道,杀其商旅,灭其威风!让西域诸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冒顿单于此刻正被“地狱三头犬”的传言弄得心烦意乱,闻言眼中凶光一闪。 “好!二位贤王所言甚是!刘盈小儿,欺人太甚!就依二位之计!派出精骑,袭扰其商道!” “不必恋战,以袭杀商队,焚烧货物为主!要让他的商路,变成死亡之路!让他的‘仁德’,变成笑话!” —— 乌孙和大宛的精锐骑兵,如同两股沙漠中的毒蝎,悄然扑向了连接楼兰、精绝、于阗等汉军控制区的几条主要商道。 他们埋伏在沙丘之后,峡谷隘口,看到商队便如狼似虎般扑出! 弯刀挥舞,箭矢破空! 惨叫声,货物倾覆声,火焰燃烧声瞬间打破了商道的宁静! 然而……当烟尘散尽,乌孙和大宛的骑兵们看着满地狼藉和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却愕然发现——被杀死的商人、驼夫,几乎清一色都是高鼻深目、穿着西域服饰的本地人! 偶尔几个汉人面孔,也是随队的低级护卫或账房。 一个乌孙百夫长踢翻一具尸体,看着对方惊恐凝固的、明显是西域人的面孔,疑惑地挠头:“头儿…这…这好像…没几个汉人啊?” 带队的大宛将领脸色也有些难看,强撑着冷哼:“管他是谁!只要是给刘盈运货的,就是敌人!杀!烧!一个不留!” 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妥,但王命难违,只能继续执行这愚蠢的命令。 ——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到了坐镇姑墨的蒯通耳中。 这老狐狸非但没有愤怒,反而兴奋得拍案叫绝! “好!好!好!乌孙、大宛!真是瞌睡了送枕头!老夫正愁找不到把柄,把这‘西域毒瘤’联盟彻底搞臭!你们就自己把脖子伸过来了!” 他立刻召来最信任的、消息灵通的西域大商贾和那些被“神迹”故事收编的说书人,开始部署一场舆论风暴: “听着!把消息放出去!乌孙王猎骄靡、大宛王毋寡,受冒顿单于这‘地狱恶犬’蛊惑,丧心病狂,公然劫掠西域商道!” “重点强调——他们杀的不是汉人!杀的都是你们西域自己的同胞!是那些辛辛苦苦奔波于丝路,只为养家糊口的西域商人、驼夫!” “为什么?因为乌孙王、大宛王已经被冒顿单于彻底同化,变成了只知道烧杀抢掠的强盗!” “他们早就忘了,我们西域人,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本事是什么?是经商!是互通有无!而不是像匈奴豺狼一样当强盗!” “他们劫掠商道,就是在断西域万民的活路!是在掘西域繁荣的根基!冒顿单于及其盟友,就是寄生在西域躯体上的毒瘤!一日不除,西域永无宁日!” 蒯通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字字诛心: “而我主大汉天子刘盈陛下!他开设商道,减免关税,保护商旅,所求为何?就是要切除这颗毒瘤!还西域一个太平盛世!” “让驼铃重新响彻丝路,让西域的葡萄美酒、玉石香料,能平安地运往四方,换回财富与安宁!诸位!是跟着毒瘤一起腐烂,还是跟着真龙天子,切除毒瘤,共享太平?你们自己选!” 西域觉醒,同仇敌忾! 蒯通这把“舆论核弹”的威力,远超乌孙、大宛骑兵的弯刀! 消息如同瘟疫般在西域诸国蔓延。 尤其是那些有亲人、同乡惨死在劫掠中的小国,瞬间被点燃了滔天怒火! “乌孙狗!大宛贼!你们还是不是西域人?!” “冒顿单于!地狱恶犬!滚出西域!” “劫我们的商道!杀我们的同胞!断我们的活路!此仇不共戴天!” 温宿王、尉头王等早已归附的国王率先响应,声泪俱下地控诉乌孙、大宛的暴行,呼吁西域各国团结起来,支持大汉天子! 那些原本还在摇摆、甚至暗中同情“抗汉联盟”的小国,此刻也彻底清醒了! 蒯通说得对!刘盈在,商道通,大家还有活路。 一旦刘盈走了或者败了,冒顿单于和乌孙、大宛这些已经变成强盗的“毒瘤”,会放过他们吗?会让他们安心经商?做梦!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地劫掠! 恐惧和愤怒,瞬间转化成了对汉军的鼎力支持! “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支持大汉天子,剿灭毒瘤!” 的口号响彻绿洲! 温宿国,献上囤积的粮草千车! 尉头国,送来精壮子弟五百人,自带弓箭弯刀入伍! 于阗遗民,组织驼队,无偿为汉军运输物资! 且末、精绝等大小城邦,纷纷打开府库,献上金银、皮革、药材…… 更有无数西域青壮,怀着为亲人同胞报仇、保卫商路的决心,涌向汉军征兵处! —— 汉军大营,前所未有的热闹。 看着营外络绎不绝送来的物资和营内黑压压一片、热情高涨但明显缺乏训练的新兵蛋子,连见惯了大场面的李广都有些咋舌。 “陛下,这人数是够了,可这实力……” 李广看着那些拿着祖传破弓、队形散乱、肤色各异的新兵,眉头紧锁,“短时间内,想让他们达到汉军战阵配合的要求!” 刘盈微微一笑,拍了拍李广的肩膀:“李将军,不必苛求。朕说过,发挥所长,各司其职。” “西域儿郎,骑射本是看家本领,虽不及我汉军弩阵精妙,但胜在人数众多,熟悉地形。” “朕不要他们冲锋陷阵当炮灰,只要他们做一件事——射箭!” 第639章 外交灾难,冒顿吃瘪 西域,汉军大营。 刘盈指向远处临时竖起的箭靶——“李广,离得的任务,就是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把箭射得更准、更快、更远!” “不需要复杂的战阵,只需结成一个大的散兵阵,在我汉军主力与敌接战时,于侧翼或后方,用密集的箭雨覆盖、骚扰敌军!” “掩护我军冲锋,迟滞敌军行动,足矣!把他们当成会移动的弩炮阵地!” 李广眼睛一亮!对啊! 让这些新兵去拼刺刀是送死,但让他们发挥骑射的老本行,在后方提供火力支援,这绝对可行! 而且西域人普遍臂力不错,稍加训练,准头就能提升! “末将明白了!” 李广瞬间有了干劲,转身对着那群新兵吼道:“兔崽子们!都给老子听好了!从今天起,你们的命根子就是手里的弓和腰间的箭壶!” “老子不管你们以前是放羊的还是卖瓜的,到了老子这里,就一个任务——给老子射!往死里射!射不准的,没饭吃!射得好的,陛下有赏! 列队!开始训练!” 新兵们被李广的雷霆气势震慑,又听到“陛下有赏”,顿时嗷嗷叫着投入了训练。 一时间,汉军大营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士气如虹! —— 刘盈这边的新兵训练如火如荼,反观莎车王宫,冒顿单于已是焦头烂额,坐立不安。 蒯通的舆论攻势和西域各国的同仇敌忾,如同两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他试图挽回颓势,派出了他最信任的、自认为能说会道的匈奴使者,携带重礼,前往那些尚未明确表态、或者之前与乌孙大宛有旧的小国游说。 “尊敬的国王……” 匈奴使者昂着头,带着草原贵族特有的傲慢,将一袋金子“哐当”扔在对方王案上。 “我大匈奴单于与乌孙、大宛等贤王结盟,兵强马壮,志在恢复西域秩序!刘盈汉狗,不过仗着几分诡诈,迟早覆灭!大王若识时务,当速速弃暗投明,与我等共襄盛举!否则…哼哼!” 使者习惯性地发出威胁的冷哼,眼神轻蔑无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威胁! 这些小国国王看着使者那副“施舍加威胁”的嘴脸,再想想乌孙、大宛劫掠商道、屠杀同胞的暴行,以及蒯通描绘的“毒瘤”论,心中仅存的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反感和愤怒! 尉头王刚给汉军送完粮,直接拂袖而去:“送客!本王羞于与强盗为伍!” 温宿王更是冷笑:“回去告诉你的‘地狱三头犬’主子!我温宿宁可与真龙天子共守商道,也绝不与劫掠同胞的豺狼为盟!滚!” 一个偏远小国的国王,指着使者的鼻子大骂:“你们匈奴人除了抢,还会什么?连话都不会好好说!滚回去告诉冒顿,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大汉陛下的天兵吧!” 匈奴使者们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回到莎车复命。 他们的趾高气扬和拙劣的“外交辞令”,不仅没能拉拢盟友,反而像一盆盆冷水,彻底浇灭了冒顿单于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让乌孙王、大宛王等人脸色铁青,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们,真的成了西域公敌! 人心,彻底倒向了那个会用“龙吟”破城、送陶器丝绸、还教新兵射箭的大汉天子刘盈。 战争的阴云,已然笼罩在莎车上空,而这一次,似乎连“地狱三头犬”的恐怖传说,也吓不退那汇聚而来的、复仇与求生的洪流。 莎车王宫,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冒顿单于如同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独狼,赤红的眼睛扫过地图上大片被染成“汉红”的区域,再听着斥候不断回报西域诸国如何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如何踊跃参军、如何唾骂他们这“毒瘤联盟”…… 一股前所未有的、夹杂着愤怒、憋屈和恐慌的火焰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 “好!好得很!” 冒顿猛地将手中镶满宝石的金杯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一手好牌,被刘盈小儿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硬生生打成了死局!西域这些墙头草,愚昧!短视!活该被汉狗奴役!” 他喘着粗气,眼神疯狂闪烁。 求和?不可能!刘盈那厮绝不会给他活路! 谈判?人心尽失,拿什么谈?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战争! 用铁与血,杀出一条生路!哪怕玉石俱焚,也要咬下刘盈一块肉来! “传令!” 冒顿的声音嘶哑而决绝,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以匈奴和乌孙、大宛、疏勒、莎车,五国共主的名义,向刘盈小儿发出战书!告诉他,躲是没用的!” “本王要在疏勒河谷,与他堂堂正正一决生死!是男人,就出来决战!别躲在女人和工匠后面耍阴谋诡计!” 他想用这充满“草原豪气”的战书,挽回一点尊严,同时逼迫刘盈在不利地形决战,毕竟疏勒河谷利于骑兵机动突袭。 —— 战书很快被送到了刘盈案头。 刘盈展开一看,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将战书递给旁边的蒯通和贾谊:“瞧瞧,咱们的‘地狱三头犬’急了,要跟朕玩‘堂堂正正’了?” 蒯通嗤笑:“黔驴技穷,徒增笑耳。” 贾谊摇头:“困兽之斗,其言也哀。” 刘盈站起身,走到大帐之外。那里,汇聚着闻讯而来的西域诸国国王、将领以及无数翘首以盼的军民。 他拿起墨家改良版扩音器,声音洪亮而清晰,瞬间传遍全场: “诸位!方才,我们的‘老朋友’——伟大的草原天骄、撑犁孤涂冒顿单于,给朕送来了一份‘战书’。邀朕去疏勒河谷,与他‘堂堂正正’一决生死!”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有人面露忧色。疏勒河谷,确实利于匈奴和乌孙、大宛的骑兵发挥。 刘盈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和善”的笑容,话锋陡然一转: “诸位可知,这位‘堂堂正正’的冒顿单于,平生最辉煌的‘战绩’是什么吗?” 第640章 单于战绩,如数家珍! 冒顿单于的战绩? 众人听闻此言,大汉军队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想笑。 唯有西域众人紧张不已,毕竟匈奴骑兵的凶狠,他们早就有所耳闻,甚至遭到过屠戮。 大汉陛下,要说说冒顿单于的战绩,那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 刘盈自然注意到了西域众人的微表情,可他依旧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声音充满了戏谑: “第一战:白登山! 他老人家亲率控弦之士三十万,将我父——大汉高祖皇帝刘邦陛下及七千汉军,围困于白登山七天七夜!” “结果呢?愣是没啃下来!最后靠着和亲送礼,才灰溜溜地撤了围!三十万打七千,没打下来!啧啧,这战斗力,真是‘冠绝草原’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三十万打七千竟然没打下来?就算是三十万头猪撞过去,都能把七千人弄死吧? “第二战:草原平叛! 这位‘雄主’,在自家后院都玩不转!” “被手下人反得众叛亲离!连他亲儿子挛提孤厥都造了他的反!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的草原大戏!” “最后还是靠着我大汉的‘帮助’,才让他们父子重归于好,冒顿远遁,他儿子则是去长安做客!这威信,啧啧!” 呵!结合万事兴,连儿子都管不好,冒顿算个屁的雄主! “第三战:反攻草原! 这位不甘寂寞的单于,又纠集了西域的‘悍卒’,也就是那些被他坑惨的国王们,想杀回草原找回场子。” “结果呢?被我大汉淮阴侯韩信大将军,在草原上追得抱头鼠窜,差点连裤衩都跑丢了!狼狈逃回西域,继续当他的‘丧家之犬’!” “第四战:凉州会猎! 这位单于觉得在朕这里能找回自信,联合了羌、氐、犬戎部落,气势汹汹杀奔凉州!” “结果呢?那些羌、氐、犬戎的兄弟们,如今都成了我大汉子民,安居乐业!而我们的冒顿单于嘛…自然又是发挥优良传统——战略性跑路了!” 刘盈每说一条,人群中的哄笑声就大一分! 冒顿单于那些被刻意掩盖或美化的失败,被刘盈用最直白、最打脸的方式抖落出来! 西域军民们听得目瞪口呆,随即是哄堂大笑! 原来这位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地狱三头犬”,战绩如此“辉煌”?全是败绩和跑路! 最后,刘盈总结陈词,语气充满了极致的嘲讽: “当然,我们的冒顿单于也不是全无亮点!他的‘高光时刻’包括但不限于:弑父夺权杀了亲爹头曼单于!装孙子骗东胡假装懦弱送老婆送宝马麻痹东胡,然后背刺灭之!背信弃义杀盟友,龟兹、于阗王血还没干呢!” “诸位以为他是堂堂正正的草原汉子?错!大错特错!他骨子里就是个卑鄙!无耻!下流! 的下三滥!他的‘堂堂正正’,就是最大的笑话!” 刘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然霸气: “所以,朕为什么要听一个屡战屡败、背信弃义、弑父杀友的下三滥的话?他说在疏勒河谷打,朕就要去吗?什么时候打,在哪儿打,怎么打——是我大汉说了算!” “朕的将士正在厉兵秣马,朕的新兵正在苦练箭术!等朕准备好了,自然会去收拾他!让他和他的‘毒瘤联盟’,洗干净脖子等着!” “万岁!陛下万岁!” 短暂的寂静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和怒吼! 西域诸国军民心中的最后一丝对冒顿的畏惧,被刘盈这番酣畅淋漓的“战绩发布会”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振奋和同仇敌忾! 陛下不是怕他!是不屑按他的节奏走!主动权,牢牢掌握在大汉手中! —— 当刘盈的宣告一字不落地传回莎车,冒顿单于的反应已经不能用“气急败坏”来形容了。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在王宫里疯狂咆哮、打砸! 白登山! 挛提孤厥! 韩信! 凉州! 弑父! 杀盟友! 刘盈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在他最痛的伤口上,还反复搅动! “刘盈!蒯通!汉狗!朕与你们不共戴天!啊啊啊——!”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双眼血红,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 “传令!给乌孙王、大宛王传令!” 冒顿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调,“什么狗屁决战!什么狗屁商道!老子不管了!让他们给本王继续抢!往死里抢!” “只要是挂着汉旗的商队,不!只要是西域的商队,见一个抢一个!杀一个烧一个!” “老子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让西域变成一片焦土!让刘盈的仁德见鬼去吧!抢!给本王狠狠地抢!抢到的财物,都归他们自己!本王分文不要!” 这道充满了绝望和破坏欲的命令,对于乌孙王猎骄靡和大宛王毋寡来说,却如同天籁之音! “哈哈哈!单于英明!” 乌孙王大喜过望,他正愁之前劫掠被蒯通搞得名声臭了,现在有了单于的“背书”和“战利品全归自己”的许诺,简直是奉旨抢劫! “儿郎们!发财的机会又来了!给本王抢!烧!杀!一个不留!” 大宛王毋寡也是两眼放光:“对!抢!刘盈小儿不是要保护商道吗?本王就偏要把它变成地狱!抢来的金银财宝、丝绸香料,正好补充军需!动手!” 于是,乌孙和大宛的骑兵,彻底撕下了最后一丝伪装,变成了彻头彻尾、比匈奴更凶残的流寇! 他们不再区分目标,只要是商队,无论规模大小,无论属于哪个西域国家,一律疯狂劫掠,杀人放火,手段极其残忍! 商道沿线,浓烟滚滚,尸横遍野,哭声震天!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每一次挥舞屠刀,每一次点燃货物,都是在为刘盈和蒯通的“毒瘤论”提供最血腥、最有力的注脚! 都是在将西域诸国最后一丝可能的犹豫,彻底推向大汉的怀抱! 他们抢到的,是眼前沾满同胞鲜血的金银,葬送的,却是整个西域的人心和他们自己最后的生机。 第641章 西域哪都好,就是水太少 茫茫戈壁,商道蜿蜒。 几支规模不小的“西域商队”正慢悠悠地行进着,驼铃声清脆悠扬,满载货物的驼队显得颇为诱人。 然而,仔细观察,这些“商人”眼神锐利,步伐沉稳,宽大的袍服下似乎藏着硬物,领头的“商队首领”更是时不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沙丘。 这正是刘盈精心布下的诱饵!由汉军精锐假扮的商队,夹杂着部分对乌孙、大宛恨之入骨的西域士兵。尤其是那些有亲友惨死于劫掠的袍泽们,专钓那两条贪婪的“恶犬”! 在乌孙和大宛人眼中,这支商队就是“肥羊”,随时等候被恶犬扑食! 不出所料! 远处沙尘扬起,马蹄声如雷! 乌孙和大宛的联合骑兵,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呼啸着从沙丘后杀出! 为首的将领看着那毫无防备、仿佛吓傻了的“商队”,眼中闪烁着残忍和贪婪的光芒: “哈哈!又是送上门的大肥羊!兄弟们!老规矩!杀光!抢光!烧光!财货女人,谁抢到归谁!杀——!” 乌孙、大宛骑兵怪叫着,如同潮水般涌向“商队”,弯刀在烈日下闪着寒光。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财富在招手,根本没把这群“待宰羔羊”放在眼里。 只不过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这群羔羊变随时变成猛虎,更是手握复仇之刃! 就在骑兵即将冲入驼队的瞬间! “弃驼!结阵!” 伪装成商队首领的汉军校尉一声厉喝! 哗啦! 原本“慌乱”的“商人”们瞬间撕去伪装,动作迅捷如电! 沉重的货物被猛地掀翻在地,露出下面藏着的强弩和环首刀! 他们以驼队残骸为掩体,瞬间结成数个小型却异常坚固的圆阵! “弩手!仰角抛射!目标——骑手!” “刀手!伏低!专砍马腿!” 命令简洁有力! 嗡——! 一片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弩箭破空声响起! 强劲的汉弩并非直射冲锋的骑兵,而是划着高高的抛物线,越过前排骑兵的头顶,狠狠扎向后排相对密集的骑手群! “啊!” “我的眼睛!” “马惊了!” 惨叫声和战马的嘶鸣瞬间响起!后排的混乱立刻影响了前排的冲锋势头! 与此同时,伏在货物和驼尸后面的西域刀手们,如同潜伏的毒蛇,在骑兵冲近的瞬间猛地窜出! 他们根本不理会上面的骑手,手中锋利的环首刀带着刻骨的仇恨,狠狠斩向马腿! “给阿爸报仇——!” “为我兄弟偿命——!” 这些西域士兵嘶吼着,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他们的亲人、朋友,就是惨死在这些强盗的弯刀之下! 此刻,仇人就在眼前!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不绝于耳! 高速冲锋的战马,马腿被斩断,如同被绊倒的巨人,带着巨大的惯性轰然向前栽倒! 马背上的骑兵猝不及防,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甩飞出去,轻则筋断骨折,重则直接被后面的马蹄踩成肉泥! “不——!我的马!” “魔鬼!他们是魔鬼!” 乌孙、大宛骑兵的冲锋阵型瞬间大乱! 他们引以为傲的机动性,在汉军精准的弩箭和西域士兵不要命的“砍马腿”战术下,荡然无存!骑兵失去了速度,陷入步兵的包围,下场可想而知! 接下来的战斗,演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尤其是那些西域士兵,他们如同疯虎般扑向落马的敌人,刀刀见血,状若疯狂! 复仇的快感和压抑的悲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汉军则负责外围警戒和射杀企图逃跑的敌人。 几场精心设计的伏击下来,乌孙和大宛派出去劫掠的骑兵损失惨重,也代表着困扰西域商人的噩梦终结! 消息传回,两国王室震动! 劫掠商道不再是发财的捷径,而是通往地狱的死亡之路! 幸存的骑兵闻“商队”色变,再也不敢轻易出动了。 汉军牢牢掌控的商道,终于恢复了久违的平静与安全。那些依附大汉的西域小国,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跟着陛下,真有活路,真有太平! —— 商道威胁解除,刘盈的还击才刚刚开始! 他亲率汉军主力,汇合了士气高昂、训练初见成效、箭术已大有长进的西域新军,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扑乌孙国腹地! 目标明确——打断乌孙王猎骄靡这条冒顿麾下最凶恶的“爪牙”的脊梁! 当汉军旌旗出现在乌孙王城赤谷城视野中时,乌孙王猎骄靡吓得魂飞魄散! 他派出去的精锐骑兵尚未归来,国内兵力空虚! “快!紧闭城门!上城墙!准备滚木礌石!烧金汁!” 乌孙王声嘶力竭地咆哮,声音都带着颤音。 然而,汉军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乌孙王从惊恐变成了错愕,继而狂喜! 汉军并未急于攻城,甚至连像样的攻城器械都没推出来。 反而在城外安营扎寨,深沟高垒,摆出一副长期围困的架势。 “哈哈哈!” 乌孙王站在城头,看着“畏缩不前”的汉军,忍不住放声狂笑,之前的恐惧一扫而空。 “刘盈小儿!不过如此!胆小如鼠!定是惧怕我乌孙铁骑回援!儿郎们,给本王盯紧了!待我骑兵归来,里应外合,定叫这汉狗全军覆没!到时候,精绝女王,就是本王的战利品!”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乌孙王的狂喜没能持续多久。 第二天清晨,一个噩耗如同晴天霹雳般传来: “报——大王!不…不好了!汉军…汉军主力,绕过了王城,占据了伊塞克湖(伊列水源头,乌孙最大淡水湖)的所有取水点!” “并在上游筑起了堤坝!我们…我们通往水源的路…被彻底切断了!” “什么?!” 乌孙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他猛地冲到城楼另一侧,极目远眺! 果然,在远方波光粼粼的伊塞克湖畔,汉军的旗帜清晰可见! 而通往湖泊的所有道路,都被汉军封锁得严严实实!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乌孙王脚底板窜上天灵盖,他终于明白了刘盈的意图——断水! 第642章 困兽之斗?不过是负隅顽抗! 西域,伊塞克湖畔。 “西域哪都好,就是水源太少!” 刘盈站在伊塞克湖畔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乌孙王城,对身边的蒯通、贾谊等人感叹道,“谁能控制水源,谁就捏住了对手的命脉!这比千军万马更致命!” 蒯通捋着山羊胡,小眼睛里闪烁着阴狠的光芒,凑近低语:“陛下,其实…还有更快的法子。只需往这湖水里投点‘料’…比如…嗯…老臣特制的‘五步倒’…保管乌孙王城,三日之内,鸡犬不留!不费一兵一卒,即可灭国!” 此言一出,连旁边的李广、琼布、郑茂等将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老蒯,心是真黑啊! 刘盈却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清澈的湖水和远处乌孙王城上升起的炊烟,估计很快就要没柴烧水了,声音沉稳而坚定: “蒯卿之计,虽速效,然有伤天和。湖水滋养生灵,非只乌孙一国所用。” “下游或有他国百姓取水。更何况,屠戮一城,非仁者所为。朕兴兵西域,是为除暴安良,还太平于百姓,非为制造无边杀孽。断其水源,困其城池,迫其投降或内乱,足矣。” “若非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为人也…咳咳…忠厚,实不忍行此绝户之计。” 刘盈说“忠厚”二字时,脸不红心不跳,旁边的贾谊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蒯通则嘿嘿一笑,不再多言,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陛下这是既要灭国,又要诛心,还要占住道德制高点啊! 高!实在是高! 消息传回乌孙王城,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 “没水了!伊列水被汉军占了!” “存水只够三天了!” “怎么办?大王!快想办法啊!” 士兵们嘴唇干裂,焦躁不安。百姓们更是陷入绝望,开始疯狂抢夺城中仅存的水井,甚至为了一瓢水大打出手,秩序迅速崩溃。 乌孙王猎骄靡站在城头,望着远处伊塞克湖方向汉军森严的营寨,再看着城内一片混乱的景象,刚才的狂喜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 水源被断,援军迟迟未归,他尚不知那些骑兵已近乎全灭! 城内人心惶惶…乌孙王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被扔在滚烫戈壁上的鱼,正被烈日和干渴一点点烤干! “刘盈…你…你好毒啊!” 他嘶哑地低吼,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他终于明白,自己招惹的,是一个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却又披着“仁德”外衣的…何等可怕的对手! 汉军不费一兵一卒,只是扼住了水源,就已经将他和他的乌孙国,推向了灭亡的边缘。 乌孙王的脊梁,还未真正折断,却已在干渴的恐惧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而刘盈的“忠厚”之名,伴随着他未投毒的“仁慈”,正悄然在干渴的乌孙城中,滋生着别样的心思…… —— 赤谷城内,干渴如同无形的火焰,灼烧着每一个人的喉咙和神经。 士兵们嘴唇干裂起皮,眼神涣散,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百姓的哭嚎和争抢水井的厮打声不绝于耳,秩序濒临崩溃。 乌孙王猎骄靡坐在空了大半的水缸旁,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困兽般的疯狂。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必须拿到水!” 他猛地站起身,一个毒计在干渴灼烧的脑海中成型——诈降! “来人!” 他低吼着召集心腹,“给本王绑起来!绑结实点!” 在亲信们错愕的目光中,乌孙王伸出双手,眼神决绝,“照做!这是唯一的活路!本王要亲自出城,向刘盈‘请降’!” 乌孙王自然不会真的投降,为了取得刘盈新人,他亲自详细部署了计划! 苦肉计—— 乌孙王会被“五花大绑”,由亲兵押送,展现最大“诚意”。 障眼法——大开城门,放任城内饥渴的百姓自由逃离!制造乌孙彻底崩溃、无力反抗的假象,也减轻城内的消耗和混乱。 缓兵之计——向汉军提出,乌孙士兵已渴到极限,毫无战力,只需让他们到伊塞克湖畔“畅饮一番”,解了燃眉之急,便立刻将“罪魁祸首”乌孙王献给大汉天子,任凭处置! 致命一击——一旦士兵们喝饱了水,恢复了体力,立刻解除他的束缚!他亲率这支恢复了战斗力的精锐,直扑汉军核心——刘盈所在的中军大营!斩首行动! 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或杀了刘盈,汉军群龙无首,此战可翻盘! “记住!目标只有一个——刘盈!直取龙头!” 乌孙王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 乌孙王负隅顽抗,计划开始执行。 赤谷城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早已渴疯了的乌孙百姓如同开闸的洪水,哭喊着、推搡着涌出城门,朝着任何可能有水的地方奔去! 场面混乱不堪,充满了亡国的悲凉。 汉军大营外,哨兵立刻将这一“奇景”回报。 不少汉军将领见状,果然面露喜色,甚至有些飘飘然: “陛下圣明!兵不血刃,乌孙便已崩溃!” “看来是渴得受不了了!连王都绑了献出来求和!” “此战已定!陛下不战而屈人之兵,威震西域啊!” 就在这“胜利在望”的乐观气氛弥漫时,两个冰冷而尖锐的声音如同冰水般浇下! 蒯通冷笑一声,指着那些涌出的百姓,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诸位将军,高兴得太早了吧?看看那些逃出来的百姓,多是老弱妇孺!青壮何在?守军何在?乌孙王若真有心投降,为何不约束军队,有序出降?反而放任百姓乱窜,制造混乱?” 他目光如炬,扫过那些面露尴尬的将领:“连楼兰王那种废物,都不甘心束手就擒!更遑论兵强马壮、野心勃勃的乌孙王猎骄靡! 此乃障眼法!意在麻痹我军,让我等松懈!” 贾谊紧接着补充,语气沉稳却字字千钧:“据探报,城中至少尚有能战之兵万余!此等兵力,若出其不意,趁我军松懈之际,骤然发难,目标直指御驾所在!诸位将军,是想让咱们的陛下,驾崩于此吗?!” 第643章 万箭齐发,夺取乌孙 乌孙国,伊塞克湖畔。 蒯通与贾谊这对谋士组合,轻松看出乌孙王所谓的诈降之策。 在这两个老银币面前,乌孙王的谋略简直是班门弄斧,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能给这些飘飘然,轻敌的武将们上一课,二人自然义不容辞。 “驾崩”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众将耳边! 所有人瞬间一个激灵,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刚才的沾沾自喜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后怕和凛然杀意! 刘盈看着瞬间警醒、杀气腾腾的众将,冲着蒯通和贾谊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竖起大拇指:“有二位爱卿在,朕方能高枕无忧!” 大汉天子随即沉声下令:“传令!各营依计行事!外松内紧!弓上弦,刀出鞘!给朕‘请’乌孙王过来!” 既然乌孙王玩诈降,刘盈便送给对方一个——请君入瓮,图穷匕见! 不久,一队形容憔悴、步履蹒跚的乌孙士兵,押解着被五花大绑、披头散发的乌孙王猎骄靡,来到了汉军阵前。 为首的乌孙将领,一脸“悲愤”和“诚恳”,至少从表面来看,对方是真的想要归降。 “大汉皇帝陛下!我等愿降!只求陛下开恩,让我等这些渴了数日的士兵,先去伊列水畔喝口水!” “只要喝上一口活命水,我等立刻将此逆贼献于陛下阶前!若有食言,天诛地灭!” 刘盈端坐马上,面无表情,声音平淡,做戏就要做全,对方如此出演,他一定配合到底。 “准。伊列水就在眼前,自去取饮。” 乌孙士兵们闻言,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如同饿狼般扑向清澈的湖水,扑倒在岸边,贪婪地牛饮起来! 清凉的湖水涌入干涸的喉咙,仿佛给濒死之人注入了生机。 他们的眼神迅速从涣散变得锐利,萎靡的身躯重新挺直。 之前的目光涣散,以及萎靡不振,在喝水过后,悄然变成了豺狼般的狡黠! 被绑着的乌孙王猎骄靡,低垂的头颅下,嘴角勾起一丝狰狞的弧度。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不远处湖边那顶飘扬着巨大龙旗的华丽营帐——那必然是刘盈的中军大帐! 此等距离,只要乌孙勇士奋死一搏,定能够将刘盈斩首,立下不世之功! 到时候汉军处于慌乱之中,乌孙骑兵则可仗着机动性撤离战场! 刘盈死了,西域将会重归冒顿单于掌控,到时候他这个功臣,说不定能够得到更多的权力! 想到此处,乌孙王当机立断,就在大部分乌孙士兵喝得差不多,体力恢复大半之际! “动手!” 乌孙王猛地一声嘶吼!押解他的心腹瞬间割断绳索! 呛啷!呛啷!无数弯刀出鞘的声音响起! 刚刚还在喝水的乌孙士兵,瞬间化身成嗜血的猛兽! “直取龙头!杀刘盈——!” 乌孙王猎骄靡抽出亲卫递上的弯刀,一马当先,状若疯魔,率领着这支恢复了凶性的精锐,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顶龙旗营帐猛扑过去! 沿途仓促阻拦的汉军小队,竟真的被这股疯狂的冲劲撕开了一道口子! “刘盈!纳命来!” 乌孙王狂笑着,第一个冲进了那顶华丽的大帐!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刘盈惊恐的脸! 然而,大帐之内——空无一人! 只有一面孤零零的龙旗插在中央! 乌孙王脸上的狂笑瞬间僵住,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好!中计了!” 就在这时,刘盈那沉稳而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清晰地从不远处一座不起眼的高坡上传来,仿佛龙吟响彻整个湖畔: “朕,就知道你们这些豺狼,绝不会甘心束手就擒!既然有胆量来,那就——葬身于此吧!” 万箭齐发,葬身之地! 话音未落! 咻咻咻咻——!!! 四面八方!如同飞蝗蔽日! 密集到令人绝望的弩箭破空声瞬间撕裂了空气! 汉军早已埋伏在侧翼和后方高地的强弩手,以及那些经过李广“速成”训练、箭术大增的西域新兵,同时扣动了扳机,拉开了弓弦! 箭矢!如同倾盆暴雨! 带着复仇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从各个刁钻的角度,狠狠地覆盖了冲入营地区域的所有乌孙士兵! 尤其是那顶空荡荡的龙旗大帐周围,瞬间变成了死亡的漩涡! 噗嗤!噗嗤!啊——! 箭矢入肉声、骨骼碎裂声、凄厉的惨叫声瞬间交织成一片!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乌孙精锐,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战马嘶鸣着栽倒,骑兵被射成了刺猬! 乌孙王猎骄靡首当其冲,身上瞬间插满了数十支弩箭,他高举的弯刀还停留在空中,眼中的疯狂和得意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所取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魁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屠杀!一面倒的屠杀! 失去速度、陷入包围、又被箭雨覆盖的骑兵,就是待宰的羔羊! 汉军的连弩冷酷地收割着生命,西域新兵们则红着眼睛,将复仇的箭矢射向每一个还能活动的目标! 乌孙王一旦失败,结果显而易见——赤谷易主,乌孙覆灭! 战斗或者说屠杀,结束得很快。 湖畔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清澈的伊列湖水。 乌孙王引以为傲的最后精锐,连同他本人,尽数葬身于此。 刘盈策马,缓缓踏过这片修罗场,来到死不瞑目的乌孙王尸体旁,冷漠地看了一眼。 他挥了挥手:“清理战场。传令,进城!” 失去了最后抵抗力量的赤谷城,城门洞开。 汉军兵不血刃,开进了这座曾经西域霸主的王城。 象征着乌孙王权的旗帜被降下,大汉的龙旗在赤谷城头高高飘扬。 乌孙国,这个冒顿单于麾下最凶恶的爪牙,脊梁被彻底打断,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吠叫。 西域的格局,再次被刘盈以雷霆万钧之势改写。 “蒯先生,您这是做什么呢?奋笔疾书,想家了不成?” 贾谊看到得胜之后的蒯通,还以为对方思乡心切。 “小子,你懂什么?当然是给老朋友冒顿单于写信啊!” 第644章 求求宁,别写了! 莎车王宫。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冒顿单于烦躁地踱着步,等待着乌孙王猎骄靡的“捷报”。 他心中隐隐不安,却又强迫自己相信猎骄靡的孤注一掷能创造奇迹。乌孙铁骑若能斩首刘盈,一切困局都将迎刃而解! “报——!” 传令兵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的颤抖,打破了沉寂。 冒顿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可是乌孙王捷报?!” 传令兵脸色惨白,声音干涩:“单于…是…是商队…送来了一件…‘礼物’…” “礼物?” 冒顿单于和殿内作陪的莎车王、疏勒王、大宛王毋寡等人皆是一愣。这个时候,谁会送礼物? 很快,答案揭晓。 一队风尘仆仆的商队护卫,在匈奴卫兵警惕的注视下,将一口巨大的、散发着浓重防腐草药和血腥气的乌木棺材,缓缓抬进了大殿中央。 棺材盖并未钉死,显然是让人看的。 一个精明的汉商,恭敬地行了一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 “尊敬的冒顿单于及诸位贤王,小人奉大汉天子之命,特将贵盟友——乌孙王猎骄靡陛下的…遗骸,护送归来。” “陛下言,乌孙王虽冥顽不灵,抗拒王师,然终归是一方雄主,当以王者之礼,归葬故土,虽然故土已被大汉占了!此乃…天朝上邦之仁德。” “什…什么?!乌孙王就这么没了?!” 冒顿单于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 莎车王、疏勒王、大宛王等人更是瞬间脸色煞白,霍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口棺材! 商队首领示意护卫,轻轻掀开棺盖一角。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气味涌出。 棺材内,乌孙王猎骄靡那张曾经桀骜不驯的脸,此刻凝固着极致的惊恐、不甘和难以置信,灰败而僵硬。 他身上那件华丽的王袍,被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浸透,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数十个狰狞的箭孔,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偶! “嘶——!” 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死的也太特娘的惨了! 莎车王腿一软,直接坐回了王座。 疏勒王面无人色,嘴唇哆嗦。 大宛王毋寡更是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仿佛那冰冷的箭矢也射中了自己! 两天前还互通书信、共谋大计的盟友,如今已是一具冰冷的、插满箭矢的尸体! 这就是与大汉天子刘盈作对的下场?! 如此惨烈!如此彻底!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每个人的心头! 只是,送给冒顿单于的“惊喜”,显然还没有结束。 商队首领又恭敬地呈上一卷雪白的帛书——“此乃大汉蒯通大人,托小人转交单于的亲笔书信。” 冒顿单于机械地接过帛书,手指微微颤抖。 他展开信,蒯通那熟悉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文字,带着极致的嘲讽扑面而来: “尊敬的地狱三头犬、硫磺火喷射者、黄沙恶鬼召唤大师、食人秃鹫统帅、猛虎撕裂者——冒顿大单于阁下钧鉴: 听闻单于近日翘首以盼乌孙王的‘捷报’,老夫特此奉上其‘凯旋’之姿,不知单于可还满意? 观其身上箭矢排列之艺术,足见我汉军弩手技艺精湛,陛下指挥若定。 想必单于睹物思人,定能感受到我大汉对‘盟友’的深切‘关怀’。 老夫有一事不明,百思不得其解,特向单于请教:乌孙王猎骄靡,是否曾对单于您老人家不敬? 比如…抢了您看中的母狼?或者…偷偷骂过您是‘地狱三头犬’? 否则,老夫实在想不通,单于您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将他…以及龟兹王、于阗王等一众‘忠勇’盟友,统统送上绝路? 让他们去试探刘盈陛下的刀锋是否锋利?此等借刀杀人之计,单于玩得真是炉火纯青,令老夫叹为观止! 只是,代价…未免太大了点?盟友都快让您坑绝种了! 看着这空荡荡,指盟友越来越少的大殿,老夫不禁为单于您感到一丝…悲凉? 哦不,是由衷的敬佩! 敬佩您这坑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西域诸王跟着您,那可真是走上了一条金光闪闪通往地狱的不归路啊! 前有龟兹、于阗血未干,今有乌孙王尸骨寒!不知下一位有幸被单于‘器重’、派去送死的贤王,是哪一位? 莎车王?疏勒王?还是大宛王?老夫拭目以待!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老夫奉劝还在殿内喘气的诸位贤王一句:趁你们项上人头还在,趁你们的国家还没变成刘盈陛下的郡县,趁早弃暗投明吧! 跟着这位‘地狱三头犬’单于混,三天饿九顿不说,还随时可能被当成炮灰填了汉军的弩箭! 何苦来哉?现在投降,陛下宽宏,或可留尔等一命,做个富家翁。 若执迷不悟…乌孙王的下场,便是尔等明日的写照!棺材钱,陛下都替你们省了,我大汉管杀也管埋! 言尽于此,望单于及诸位‘贤王’…耗子尾汁! 您忠诚的老朋友——蒯通,顿首再拜,并祝单于…早日凑齐地狱三头犬的另外两个头,成就完全体!”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蒯通这封信,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不仅把乌孙王的死因扣在冒顿“借刀杀人”的头上,更是毫不留情地揭开了冒顿连坑盟友的老底,把“不归路”、“炮灰”、“耗子尾汁”这些词狠狠甩在每个人脸上! 最后那句“凑齐地狱三头犬的另外两个头”的“祝福”,更是恶毒到了极点! 莎车王、疏勒王、大宛王毋寡,以及殿内其他西域小国的代表,全都一脸懵逼地看向脸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抖的冒顿单于! 蒯通的话虽然恶毒,但…仔细想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啊! 跟着冒顿的,没一个好下场! 龟兹、于阗王被砍了,乌孙王被射成刺猬了…下一个,会轮到谁? 冒顿单于更是心中烦闷,蒯通的嘴骗人的鬼,他甚至想当面跟对方说句话——求求宁,别再写了! 第645章 大汉岁月静好,单于独自神伤 “单…单于…” 大宛王毋寡声音干涩,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乌孙…乌孙已失,刘盈占据伊列水源头,控扼西域最大湖泊,又得赤谷坚城…进可攻,退可守!我等…我等却已被逼至西域边陲…这…这如何是好?您…您可有对策?” 莎车王和疏勒王也眼巴巴地看着冒顿,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都是你!把我们拖下水! 冒顿单于死死攥着那封几乎被他捏碎的帛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感觉自己的尊严、智慧、权威,被蒯通这封信扒得干干净净,扔在地上反复践踏!又被自己这群“盟友”绝望的眼神,刺得千疮百孔! 一股暴戾到极致的怒火,混合着穷途末路的疯狂,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对策?!哈哈哈!” 冒顿猛地抬起头,发出一阵凄厉而癫狂的大笑,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凶光,“对策就是——死战!”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寒光四射,指向东方,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咆哮: “刘盈小儿!蒯通老贼!你们以为赢定了吗?做梦!本王还有大宛铁骑!还有莎车、疏勒的勇士!还有…还有这西域最后的土地!” 他环视着瑟瑟发抖的诸王,声音如同刮骨的寒风: “都给本王听着!谁敢言退,谁敢动摇军心…乌孙王,就是榜样!本王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刘盈一起下地狱!集合所有兵力!本王要亲征!与刘盈…决一死战!” 然而,他这番色厉内荏的咆哮,非但没有激起士气,反而让殿内本就惊恐的气氛更加凝滞。莎车王和疏勒王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恐惧和不屑。大宛王毋寡则悄悄握紧了拳头,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急速盘算着什么。蒯通的信,像一颗剧毒的种子,已经深深埋进了每个人的心里,生根发芽。西域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漏水的地方,越来越多了。而刘盈的龙旗,已然在伊列水畔,猎猎招展,俯瞰着这最后的困兽之斗。 —— 伊列水畔,赤谷新城取代了原来的乌孙王城,城内一派祥和景象。 汉军并未挟大胜之威,继续挥师西进,扫荡冒顿最后的据点。 相反,刘盈采纳了蒯通和贾谊的“阴损”策略,下达了令人意外的命令——全军休整,秣马厉兵,建设新城! 赤谷城内外,热火朝天。 汉军士兵不再是征战的杀神,而是变成了工匠和督工,协助归附的西域军民修复城墙、疏通沟渠、建造屋舍。 墨家弟子则忙着改良水利,将伊塞克湖的甘泉更有效地引入新城。 集市重新开张,来自大汉的丝绸、瓷器、茶叶,与西域的玉石、香料、葡萄干摆满了摊位,商贾穿梭,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竟比战前还要繁荣几分。 —— 中军帐内,刘盈看着舆图上莎车、疏勒、大宛的位置,手指轻敲。 蒯通捋着山羊胡,小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人性的光芒: “陛下,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之上策!冒顿单于如今盘踞莎车,看似还有疏勒、大宛等盟友,实则已成无根之萍,强弩之末!” “其驻扎西域,数万大军包括匈奴残兵和盟友军队,每日消耗的粮秣辎重,如同一个无底洞!这些负担,最终都落在了谁头上?” 他自问自答,语气充满嘲讽:“自然是落在了莎车、疏勒、大宛这些‘盟友’头上!之前他们肯咬牙供给,无非是畏惧我大汉兵锋,被冒顿的‘大汉威胁论’所裹挟,抱团取暖罢了!” 贾谊沉稳接话,补充道:“如今,我军按兵不动,甚至在此地休养生息,发展商贸,推行仁政。” “陛下只需放出风声,言明我大汉无意西进,对莎车、疏勒、大宛等国毫无兴趣,所求者,唯商路畅通、西域安宁耳。此消息一旦传入彼等耳中…” 蒯通嘿嘿一笑,接口道:“嘿嘿,那些小国国王,必定疑窦丛生!他们会想:汉军明明可以乘胜追击,为何停下?难道冒顿说的是假的?汉军根本没想灭我们?那我们勒紧裤腰带、掏空国库供养冒顿和他那帮残兵败将,岂不是…当了冤大头?被冒顿这老匹夫给骗了?!” 两人一唱一和,将莎车、疏勒、大宛等国的心思剖析得淋漓尽致。 刘盈抚掌大笑:“善!大善!二位爱卿此言,深得朕心!” “传令——各部严守驻地,不得擅动!大力宣扬我大汉‘和平通商,无意征伐’之国策!” “让李左车加快西域法制推行!朕要在这里,给冒顿唱一出‘岁月静好,坐观狗咬狗’的好戏!” 只要李左车入西域,便可依靠汉律定乾坤! 很快,一位重量级人物从凉州风尘仆仆赶来——李左车! 这位在凉州成功推行汉律、稳定边陲的能臣,被刘盈委以重任,主持西域的法制建设。 李左车一到赤谷城,立刻雷厉风行地开展工作: 颁布汉律简化版,结合西域实际,颁布了清晰易懂的《西域都护府暂行律令》。 核心要义:杀人偿命,伤人及盗抵罪,商税明晰,保护私产,诉讼有序。 律令用汉文和几种主要西域文字镌刻于石碑,立于各城广场。 设立法曹: 选拔通晓汉律和西域语言的吏员,组成法曹,负责审理案件,调解纠纷。强调证据和程序,打击以往西域常见的部落私刑和权贵欺压。 税制改革: 刘盈特别指示,西域以商贸立国,不额外征收粮食实物税!主要税源定为关卡税(过境商队按货物价值比例缴纳)和市税(市场交易税)。税率公开透明,远低于以往诸王横征暴敛之数。 普法宣传: 组织通译和识字的西域人,走街串巷,用最通俗的语言讲解汉律。核心宣传点:“只要不触犯汉律这条铁规矩,无论你是何族裔,皆可在大汉治下安居乐业,经商致富!” 效果立竿见影! 西域百姓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头顶上悬着的不是随时可能落下的王权屠刀,而是一套清晰、公平(相对而言)、保护弱者的规则! 只要老实交税,不杀人放火,不偷盗欺诈,就能过安稳日子! 集市更加繁荣,纠纷大大减少,连带着对汉军和新政权的认同感与日俱增。 第646章 单于恩典,供应减半 莎车国。 大汉岁月静好,盟友疑窦丛生! 赤谷城的“岁月静好”和繁荣安定,如同最刺眼的阳光,穿透了莎车方向的阴霾,照进了莎车、疏勒、大宛三国君臣的心里。 莎车王宫内,正在进行一场秘密的会晤。 莎车王、疏勒王、大宛王毋寡,摒退了左右,脸色都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莎车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疲惫:“汉军…真就停下来了?在赤谷城又是修城又是开市,还搞什么…汉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不是说好要扫平西域吗?” 疏勒王一脸狐疑:“是啊!我们这边勒紧裤腰带,把最后一点存粮都供给了冒顿单于的军队,国库都快空了!百姓怨声载道!” “可汉军那边…听说商税定得极低,百姓日子过得比战前还好?这…这跟冒顿单于说的‘汉军残暴,寸草不生’完全不一样啊!” 大宛王毋寡眼神闪烁,带着深深的懊悔和恐惧,压低声音道:“本王越想越不对劲!乌孙王怎么死的?是被骗出去中了埋伏!龟兹、于阗王怎么死的?是被冒顿亲手砍了!他口口声声说汉军是威胁,逼着我们跟他绑在一起,结果呢?汉军停在赤谷不动了,我们却要承担养他大军的重担!这…这会不会从头到尾就是冒顿的阴谋?他利用我们对抗汉军,消耗我们的国力,最后…” 他不敢说下去,但另外两人都懂了他的意思——他们被冒顿当枪使,当肥羊宰了! “后悔啊!” 莎车王捶胸顿足,“当初大汉使者来时,态度何等诚恳!若我们像温宿、尉头那样早早归附,何至于此?现在…现在想回头,恐怕也难了!刘盈会信我们吗?” 疏勒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贪婪,他凑近两人,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 “听说…汉人最看重‘投名状’!当年凉州的羌人氐人,也是献上了犬戎首领的脑袋,才被刘盈接纳,如今都成了大汉子民,日子过得不错!我们…何不效仿?” 大宛王毋寡心脏猛地一跳,看向疏勒王:“你是说…对冒顿…?” 疏勒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阴鸷:“与其坐等被他榨干最后一点血,或者等着汉军打过来玉石俱焚,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拿冒顿和他那些匈奴残兵的人头,还有…莎车王宫里的那点‘家底’,作为献给刘盈陛下的‘投名状’!或许…还能换条生路,甚至保住些许富贵?” 莎车王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抖,显然被这个大胆的计划吓到了。大宛王毋寡则眼神急剧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但眼底深处,那名为“求生”和“贪婪”的火焰,已经悄然点燃。 赤谷城的阳光依旧明媚,而远在莎车的“抗汉联盟”内部,猜忌、恐惧、贪婪的毒藤已经疯狂滋长,缠绕上了每一个人的脖颈。 蒯通和贾谊预料的“坐观虎斗”之局,正悄然成型。 刘盈的“岁月静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点燃背叛导火索的那颗火星。 —— 莎车王宫。 几人的讨论还在继续…… 疏勒王那句“投靠大汉,一起过好日子”的提议,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大宛王和莎车王心中激起了剧烈的涟漪,并迅速得到了认可。 此刻,他们邀请冒顿单于赴宴,名为联络情谊,实为试探虚实,甚至可能是一次摊牌的前奏。 冒顿单于心中烦闷如巨石压胸。 汉帝刘盈这“岁月静好”的招数,比千军万马更让他难受。 他看穿了刘盈的阳谋——以退为进,用时间消磨他的联盟,坐等匈奴与西域诸国因供养压力而内讧,他必须做出改变! 减半粮草供应,让匈奴士兵在驻扎地屯垦或参与贸易,减轻盟友负担,这是他苦思冥想后认为唯一能暂缓矛盾、维持联盟的办法。 失去草原的痛楚犹在,西域是他最后的退路与跳板,若连这里都失去,退回漠北苦寒之地,或是流窜凉州成为流寇,那他冒顿,这位曾经威震草原、迫使汉朝和亲的“撑犁孤涂”(天之子),就真成了丧家之犬,再无立锥之地! 因此,当三位国王的邀请传来,他虽有疑虑,但为了维持表面和谐,也为了亲自安抚,他选择了赴宴,甚至刻意放松了警惕。 酒过一巡,疏勒王率先发难,他的问题看似平常,实则暗藏锋芒:“单于,如今汉军偃旗息鼓,边境安宁,不知单于对此有何高见?我等当如何自处?” 他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审视。 冒顿单于端起酒杯,强压下心中的焦躁,用一种他认为沉稳而充满远见的语气回答:“刘盈小儿,不过是暂时按兵不动,休养生息罢了。他狼子野心,觊觎西域之心不死,迟早会卷土重来!我等只需以逸待劳,固守待变。此时轻举妄动,反而容易授人以柄,自乱阵脚!” 此言一出,莎车王的脸色瞬间涨红。 在他地盘上的匈奴驻军最多,每日消耗的粮秣如同无底洞,压得他喘不过气。 冒顿这轻飘飘的“以逸待劳”、“固守待变”,在他听来,完全是不负责任的推诿搪塞! 是让西域诸国继续勒紧裤腰带,供养着无所事事的匈奴大军,从而空耗国力! 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几乎要拍案而起。 幸亏旁边的大宛王眼疾手快,在桌下用力按住了他的手臂,并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大宛王城府更深,知道此刻翻脸,毫无胜算。 冒顿单于敏锐地察觉到了莎车王的怒意和大宛王的压制动作,心中也是一凛。 他放下酒杯,决定抛出自己准备好的“恩典”,试图缓和气氛,也为自己争取喘息空间。 他清了清嗓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施舍般的口吻说道:“诸位王弟的难处,本单于也知晓。这样吧,从下月起,尔等供应给我大军的粮草辎重,一律减半!”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已是极大的让步,又补充道:“只要汉军不来攻打,本单于也绝不会刻意为难尔等境内的事务。大家各自安好便是。” 此言一出,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减半?!” 第647章 杯光蛇影,杀气暗生 莎车王宫。 本是主人的莎车王,听闻冒顿单于此言,几乎要喊出来,他双目圆瞪,他本以为冒顿会拿出什么切实的解决方案,比如共同防御、分担压力,或者至少是体恤的承诺。 没想到,等来的竟是如此冰冷、如此傲慢的“减半”! 这非但不是体谅,反而更像是一种羞辱! 仿佛他们西域诸国供养匈奴是天经地义,如今单于“开恩”少要一点,已是莫大的仁慈! 疏勒王的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 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 冒顿单于依然沉浸在昔日霸主的迷梦里,他所谓的“减半”,不过是意识到危机后,依然舍不得放下身段,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做出的、毫无诚意的妥协。 这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而是维持其统治权威的权宜之计,他只看到了冒顿骨子里的虚弱与刚愎。 大宛王按着莎车王的手也加重了力道,但他自己紧抿的嘴唇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暴露了他内心的滔天巨浪。 冒顿单于这番话,非但没有缓解矛盾,反而像一把烈火,瞬间将他们三人心中积压已久的不满和怨愤点燃、引爆,并且推向了顶点! 无声的惊雷在三人心中炸响。 疏勒王心中那个“投汉”的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和坚定。 他看向大宛王,对方眼中也闪烁着同样的决绝。 莎车王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若非大宛王死死按住,恐怕早已发作。 “单于体恤,我等……感激不尽。” 疏勒王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甚至微微躬身行礼。 但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是彻底决裂的决心。 冒顿单于看着三人“恭顺”的反应,尤其是疏勒王那滴水不漏的“感激”,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 这反应……似乎太过于平静了?与他预想中的感激涕零或据理力争都不同。 但他此刻被自身的烦闷和对局势的焦虑所困,只当是对方一时难以接受,并未深究。 冒顿单于点了点头,又饮了一杯酒,试图用酒精麻痹那越来越强烈的不祥预感。 宴会的气氛降至冰点,后续的觥筹交错变得无比僵硬和尴尬。 疏勒王、大宛王、莎车王三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一个针对匈奴霸权的、彻底的背叛计划,在这片虚假的宴饮祥和之下,悄然成型。 冒顿单于的“减半令”,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亲手将西域诸王推向了汉朝的怀抱,也为自己在西域的统治敲响了丧钟。 他自以为维持局面的“妙计”,正加速将他推向那“再无去处”的深渊。 —— 疏勒王的营帐内,烛光昏暗,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宴会甫一结束,三位国王便屏退左右,秘密聚首于此。 疏勒王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杯盏乱跳,他双目赤红,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颤抖:“方才为何拦我!那冒顿毫无防备,席间只需一个眼神,刀斧手齐出,顷刻间便能取其狗命!如此绝佳良机,白白错过!” 他瞪着大宛王,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被压抑的杀意。 莎车王也喘息粗重,显然对没能当场发作耿耿于怀。 大宛王端坐不动,脸上那份在宴席上的隐忍此刻化作了深沉的冷静。 他缓缓摇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位同伴,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莽撞!刺杀?痛快是痛快了,然后呢?”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洞悉世事的穿透力:“我们杀了冒顿,头上立刻就会顶着‘背刺盟友’的恶名!这帽子一旦戴上,就算我们投奔大汉,刘盈陛下会怎么看待我们?汉军诸将又会如何评价我们?‘反复无常’、‘弑主求荣’,这些标签足以让我们在大汉永远抬不起头,更遑论日后立足!” 他顿了顿,让这残酷的后果在两人心中沉淀,继续说道:“反过来想,若我们暂且隐忍,让冒顿这厮继续做他的单于美梦。等到汉军再次压境,他必定负隅顽抗,与汉军陷入苦战。那时,我们突然倒戈,阵前起义,与汉军里应外合,一举击溃匈奴残部!这叫什么?” 大宛王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这叫‘弃暗投明’!这叫‘阵前立功’!这叫‘戴罪立功’!” “我们不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而是识时务、助王师、平定西域的功臣!大汉皇帝要的是稳定,要的是归顺,我们献上这份大礼,何愁不能保住王位,甚至更进一步?” “记住,投降也要讲究时机和策略,要让自己有价值,更要让自己‘干净’!” 疏勒王听完,满腔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冷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和后怕。 他怔怔地看着大宛王,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以勇武闻名的邻居。 没想到这看似粗枝大叶、豪爽鲁直的大宛王,心思竟如此缜密深远,将利害关系看得这般透彻!他深吸一口气,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王兄高见!是我……冲动了。” 大宛王的目光又转向脸色依旧难看的莎车王,语气转为严肃的告诫:“还有你,莎车王。方才在宴席上,冒顿说减半粮草时,你答应得太快、太干脆了!这不合常理!” “以冒顿的狡猾多疑,他嘴上不说,心里必定已经起了疑窦!我们三人今日的表现,虽然强忍未翻脸,但那份压抑的不满和僵硬,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莎车王闻言,脸色瞬间煞白,额角渗出冷汗。 大宛王沉声道:“粮草,不仅不能减半,反而要足额足量,甚至……比之前还要殷勤地送去!” “要让冒顿和他的匈奴兵觉得,我们虽然心中不快,但依然畏惧他们的武力,依然需要他们的‘保护’,不敢有丝毫怠慢!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麻痹他,减轻他的戒心!” 他眼神锐利地盯着莎车王:“你地盘上的匈奴驻军最多,一旦冒顿起了疑心,只需一声令下,城中的匈奴铁骑瞬间就能让我们人头落地!你我三人这点亲卫,在他们面前,不过是待宰的牛羊!切记,小不忍则乱大谋!” 第648章 妻妾侍寝,丧权辱国 三位国王密谋,气氛凝重而充满阴谋。 莎车王这才彻底明白了其中的致命利害,冷汗涔涔而下,慌忙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王兄提醒得是!我糊涂了!粮草定当照旧,不,加倍奉上!绝不敢有丝毫差池!” 大宛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又补充道:“光送粮草还不够。莎车王,你要‘谄媚’,要表现得比以往更加‘恭顺’!” “尤其是对冒顿身边那些心腹将领、近臣!金银财宝、美酒佳肴,不要吝啬。甚至……”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冷酷的决绝,“必要时,献上美人侍寝!要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可欺,我们离了匈奴就活不下去!他们的骄横和轻视,就是我们最好的保护色!” “当他们开始习惯我们的‘供奉’,甚至开始为我们在单于面前‘美言几句’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莎车王身体一僵,脸上血色尽褪。 献上美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看着大宛王不容置疑的眼神,想着城内外虎视眈眈的匈奴铁骑,他最终咬碎了牙,沉重地点了点头。 疏勒王也感到一阵屈辱的寒意,但他明白,这是他们唯一能走的险棋。 接下来的一个月,对疏勒、大宛、莎车三位国王而言,堪称度日如年。 莎车王率先“践行”了大宛王的策略。 他不仅加倍供应粮草辎重,对匈奴将领更是极尽谄媚之能事,酒宴不断,贿赂不停。最令人齿冷的是,他竟真的将自己一名心爱的小妾,强忍着屈辱与心痛,“主动”送给了冒顿单于最信任的一名心腹万夫长侍寝! 消息传出,举国哗然,王室的尊严被践踏在泥泞之中。 疏勒王和大宛王虽未做到如此地步,但也少不了献上珍宝和歌姬,曲意逢迎。 他们强颜欢笑,忍受着匈奴将领言语间的轻慢和侮辱,内心却在滴血。 每一次谄媚的笑容背后,都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在积累。 而这一切丧权辱国、自取其辱的行径,却恰恰达到了大宛王预期的效果。 匈奴人,从冒顿单于到普通士卒,对这三个“软弱无能”、“离了匈奴庇护就活不下去”的国王愈发轻视,戒心也随之大大降低。 在他们看来,这三人如此奴颜婢膝,除了紧紧依附匈奴这棵大树,还能有什么出路? 他们的谄媚,不过是恐惧和依赖的表现罢了。 这些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摆在了大汉皇帝刘盈的御案前。 刘盈看着密报上关于西域三王如何谄媚匈奴、甚至献妾求安的详尽描述,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充满讥诮的笑容。 他放下奏报,目光投向殿外深邃的夜空,仿佛能穿透万里,看到那三个在屈辱中挣扎的国王。 “呵!” 大汉天子轻哼一声,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这三人,倒是学了几分隐忍的模样。可惜啊……” 他摇了摇头,像是在评价几件拙劣的仿品:“东施效颦罢了。这点微末伎俩,与当年搅动风云的蒯通相比,差之千里!更遑论运筹帷幄、洞悉人心的贾生了。” 在刘盈眼中,蒯通之谋,诡谲多变,能搅动天下大势;贾谊之策,高屋建瓴,能洞察历史兴衰。 而这西域三王的所谓“计谋”,不过是形势所迫下的拙劣表演,充满了小家子气的算计和难以掩饰的仓皇。 他们自以为高明的“麻痹”和“投诚策略”,在深谙权谋之道的刘盈看来,充满了破绽,甚至有些可笑。 “忍辱负重是真,但这‘负重’之下,心思太浅,手段太糙。” 刘盈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掌控全局的自信。 “也罢,就让他们再演一阵。朕倒要看看,这出戏,他们能唱到几时,又能为朕的西域,献上怎样一份‘投名状’。” 他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回奏报上,那上面记载的屈辱,在他眼中,不过是棋局上几枚棋子为求生而做出的、注定徒劳的挣扎。 西域的棋局,早已在他心中落定,三王的表演,不过是这盘大棋中一段微不足道、却又充满讽刺意味的插曲。 —— 赤谷新城,汉旗猎猎,一派肃杀中的宁静。 这座建立在乌孙故地上的新城,象征着大汉帝国西陲的稳固基石。 城中,刘盈并未如外界所料般厉兵秣马,准备西进。 相反,他更像是一位稳坐钓鱼台的棋手,每日处理政务,巡视城防,甚至颇有闲情逸致地观赏西域歌舞,仿佛千里之外莎车国上演的那场屈辱与危险的闹剧,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遣。 他收到了大宛王通过商队“无意”泄露的密报——匈奴人沉溺酒色,城防空虚。 刘盈只是随手将密报置于案头,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沉溺享乐?疏忽城防?” 他轻声自语,“冒顿这只老狼,装得倒挺像。大宛王……看来是真急了。” 刘盈太清楚冒顿的本性了。一个能从弑父夺位的血雨腥风中崛起,统一草原、威压汉初的枭雄,怎么可能在生死存亡之际被酒色掏空? 大宛王的焦急,恰恰证明了冒顿的伪装是何等成功,成功到连盟友都信以为真,甚至不惜主动“引狼入室”。 刘盈心中了然:西域三王在屈辱的泥潭里浸泡太久,精神已近崩溃边缘,若汉军再不动手,他们恐怕真会铤而走险,在莎车城内直接刺杀冒顿,那将彻底打乱刘盈“不战而屈人之兵”或“最小代价收服西域”的部署。 “陛下!” 一声洪亮的请战声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月氏大将巴尔卡,这位一直渴望用战功证明自己价值的猛将,再也按捺不住。 他大步上前,单膝跪地,盔甲铿锵作响,“末将请命!率我西域健儿,直捣莎车!匈奴人已成瓮中之鳖,士气涣散,正是千载良机!末将愿立军令状,提冒顿老贼首级来献!” 第649章 猎物猎人,转瞬之间 赤谷新城,天子行宫。 刘盈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巴尔卡因激动而涨红的脸。 他看到了对方眼中燃烧的立功渴望,也看到了对冒顿的轻视——这正是刘盈想要的效果。 “巴尔卡!” 刘盈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既有此雄心,朕准了。” 巴尔卡闻言大喜,正要叩谢,却听刘盈话锋一转:“不过,朕与你打个赌。若你此去,能击败冒顿,朕重重有赏,西域诸军由你统帅。但若你败了……” 刘盈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你就得放下月氏武将的身份,随朕回长安,做朕的臣子,为大汉效力终生。如何?” 这赌约,表面是激励,实则是刘盈对巴尔卡的一次收心考验,也是将这支新降的西域军队作为一枚试探的棋子。 巴尔卡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闻言没有丝毫犹豫,胸膛一挺,声如洪钟:“末将应了!无论赌约胜利与否,臣都甘为陛下牵马坠蹬!” “好!” 刘盈颔首,“点齐你的人马,去吧。朕在赤谷,静候佳音。” —— 数日后,莎车城外,烟尘蔽日。 巴尔卡意气风发,率领着三万主要由归降的乌孙、车师、焉耆等部族勇士组成的西域联军,浩浩荡荡地兵临城下。 军容虽盛,但队列稍显松散,兵器甲胄也远不如汉军精良。 在巴尔卡看来,冒顿单于已是丧家之犬,部下更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这支“哀兵”足以摧枯拉朽! 城头上,疏勒王望见城外黑压压的军队,尤其是那面象征汉帝国权威的旗帜,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他一把抓住大宛王的胳膊,声音发颤:“来了!终于来了!汉军来了!快!快开城门迎接王师!我们的苦日子到头了!” 然而,大宛王却死死按住了他,脸色凝重得可怕,目光紧紧盯着城下军队的构成和旗帜细节。 “糊涂!” 他低声呵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睁大眼睛看清楚!来的不是真正的汉军!是巴尔卡!是那些刚归降不久、训练不足的西域新兵!” 他指着城下略显杂乱的阵型和那些异族面孔:“刘盈陛下根本就没动!赤谷新城的主力纹丝未动!这支军队,不过是陛下的探路石子,是麻痹冒顿的诱饵!我们此刻开城,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立刻暴露!冒顿会毫不犹豫地先屠了我们,再回头收拾城外的乌合之众!唯有看到赤谷城的大汉龙旗,看到汉军真正的玄甲洪流,那才是陛下动手的信号!现在,给我稳住!” 疏勒王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冷汗涔涔而下,再不敢提开城之事。 —— 莎车王宫内,酒气熏天,歌舞升平。 当巴尔卡兵临城下的消息传来时,殿内那些原本搂着美人、醉眼朦胧的匈奴“中层军官”们,眼中醉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狼一般的凶光! 他们猛地推开怀中的舞姬,动作迅捷地抓起搁在一旁的弯刀和皮甲,哪里还有半分沉溺享乐的颓废? 王座上的冒顿单于,更是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嘲讽的冷笑。 他随手将金杯掷于地上,美酒四溅。 “哼,果然来了!刘盈小儿,派几条杂鱼就想来试探本单于的虚实?”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散发出迫人的威压,“传令!各部按预定计划集结!让那些装醉的‘酒囊饭袋’都动起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冒顿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深知刘盈在等待内乱,也深知西域三王的不满已到极限。 他故意放纵中层军官在莎车王等人面前表现出醉生梦死的假象,甚至默许他们对三王索要财物美人,就是为了制造匈奴军纪涣散、战力下滑的假象,引诱潜在的背叛者和外部的敌人上钩。 而真正的精锐士卒,一直被他牢牢掌控,隐藏在营中,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战备状态! “刘盈没亲自来,只派了这些西域杂兵……” 冒顿眼中闪烁着狡诈与残忍的光芒,“这就证明,赤谷那边并没有确切的内应消息,或者刘盈还在观望!很好!那本单于就先吃掉他这支前锋,用这些杂碎的血肉,告诉刘盈,也告诉那些心怀鬼胎的‘盟友’,草原的狼王,还没老!” 他大步走出宫殿,翻身上马,对着迅速集结、杀气腾腾的匈奴铁骑发出震天的咆哮:“儿郎们!猎物送上门了!随本单于出城狩猎!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西域杂种,尝尝匈奴弯刀的锋利!杀——!” 沉重的城门轰然洞开,早已蓄势待发的匈奴铁骑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势,朝着城外那支由巴尔卡率领、尚在布阵、满怀建功立业梦想的西域新兵,发起了致命的冲锋! 猎杀时刻,已然降临! 巴尔卡的赌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残酷的考验。 —— 莎车城外,黄沙漫卷,杀声震天。 巴尔卡率领的三万西域联军,起初确实气势如虹。他们看到匈奴人“仓促”应战,阵型松散,甚至有些骑兵在马上都显得“摇摇晃晃”,仿佛昨夜宿醉未醒。 这景象极大地刺激了西域士兵的斗志——曾经不可一世的匈奴铁骑,如今竟是这般不堪一击?建功立业、洗刷被奴役耻辱的机会就在眼前! “勇士们!匈奴人已成软脚虾!随我冲垮他们!生擒冒顿者,赏千金!” 巴尔卡高举弯刀,一马当先,带着复仇的火焰和必胜的信心,狠狠楔入看似薄弱的匈奴前锋。 西域联军士气大振,喊杀声震耳欲聋,如同决堤的洪水,紧跟着主将,向匈奴阵中猛冲猛打。 城楼之上,疏勒王看得血脉贲张,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垛口,指节发白。 他看到巴尔卡的军队势如破竹,看到匈奴人“节节败退”,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屈辱和仇恨瞬间化为狂喜和深深的悔意! “机会!天赐良机啊!” 疏勒王猛地扭头,对着大宛王和莎车王激动地低吼,声音因兴奋而变调,“你们看!匈奴人不行了!巴尔卡将军已经杀进去了!此刻若我们打开城门,从背后夹击,或者至少放巴尔卡的军队入城休整,内外夹攻,冒顿必败无疑!快!下令开城!” 他眼中闪烁着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光芒,仿佛下一刻就能看到冒顿授首。 第650章 八面埋伏,深陷险境 战场之上,代表大汉的西域联军,可谓势如破竹。 莎车王也被眼前的“胜利”假象所惑,呼吸急促,目光灼灼地看向大宛王,显然也倾向于开城。 然而,大宛王依旧如同磐石般矗立,他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战场深处,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笼罩着一层寒霜。 他一把按住几乎要冲下城楼的疏勒王,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寒意。 “住手!你们都被骗了!忘了冒顿单于是什么人了?他最擅长的,就是‘示敌以弱’!当年草原上多少部落,就是被他这招诱入绝境,最后连骨头都没剩下!” 他指着看似溃退,实则阵型并未真正崩溃,且退且战的匈奴前锋,语速极快,字字如刀。 “看清楚!他们的‘败退’是有序的!是在引巴尔卡深入!当我们以为胜券在握,以为可以轻松拿捏他们的时候,往往就是踏入他们精心编织的死亡罗网之时!” “现在打开城门?那是自投罗网,引狼入室!冒顿等的就是我们或者巴尔卡彻底脱离坚固阵地,进入他骑兵可以肆意驰骋、分割包围的开阔地!” 仿佛是为了印证大宛王这近乎预言的警告,他话音未落,战场形势陡变! 只听得战场两侧和后方,骤然响起凄厉的号角和震天的马蹄声! 如同从地底钻出,又似从天边席卷而来! 无数黑色的骑兵洪流,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猛地从地平线的沙丘后、干涸的河道中、稀疏的胡杨林里暴起! 他们阵型严整,杀气冲天,哪里还有半分“沉溺享乐”、“战力涣散”的影子?这些才是冒顿隐藏的真正精锐! 他们如同两把巨大的、淬毒的黑色弯刀,以惊人的速度和默契,精准无比地切断了巴尔卡前锋与后军的联系,更将整个西域联军三万人马的后路彻底封死! 一个巨大的、由匈奴铁骑组成的死亡包围圈,瞬间合拢! 刚才还“节节败退”的匈奴前锋,此刻也猛地撕下了伪装,发出嗜血的咆哮,调转马头,如同凶猛的狼群,狠狠反扑回来! 与两侧包抄的精锐一起,对陷入重围、惊慌失措的西域联军展开了无情的绞杀! “哈哈哈!” 一声狂傲、得意、充满了无尽嘲讽的狂笑,如同滚雷般在战场上空炸响! 只见冒顿单于在一队金狼头护卫的簇拥下,策马登上附近一处高坡。 他身披黑甲,手持长矛,睥睨着下方陷入绝境的西域联军,如同天神俯视蝼蚁。 “巴尔卡!还有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西域杂种!” 冒顿单于的声音透过喧嚣的战场,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绝望的西域士兵耳中,充满了赤裸裸的轻蔑和戏谑。 “刘盈小儿,不过是将你们当作试探本单于虚实的炮灰罢了!他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死活!看看你们周围,这就是背叛长生天、背叛大匈奴的下场!” 他长矛一指,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丝施舍般的“仁慈”:“现在!立刻跪地投降,放下武器,重新投入本单于麾下!念在你们曾为匈奴出力的份上,本单于可以饶你们不死!否则……此地便是尔等葬身之所,黄沙将掩埋你们的尸骨,秃鹫将啄食你们的血肉!降,或死?!” 这声“降,或死?!”,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被围困的西域士兵心头。 刚才的雄心壮志瞬间被冰冷的恐惧和绝望取代,看着四面八方如同铜墙铁壁般的匈奴铁骑,看着寒光闪闪的弯刀和蓄势待发的弓箭,再听着冒顿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宣判,许多人双腿发软,斗志如雪崩般瓦解。 巴尔卡目眦欲裂,他挥舞着弯刀,奋力砍杀着涌上来的敌人,鲜血染红了战甲。 他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兵,听着冒顿那诛心的狂言,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悔恨涌上心头。 他明白了,自己确实成了刘盈棋盘上的一枚弃子,一枚用来试探冒顿真正实力的牺牲品! 然而,月氏勇士的骄傲和与刘盈的赌约,让他无法选择屈膝投降! “月氏的勇士们!随我杀——!” 巴尔卡发出一声困兽般的怒吼,带着残存的亲卫,义无反顾地朝着冒顿所在的方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他要用自己的血,来洗刷这失败的耻辱,践行他对刘盈的承诺——若败,则以死明志! 城楼上,疏勒王和莎车王看着下方瞬间逆转、如同地狱般的战场,看着巴尔卡那悲壮的冲锋,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冰凉,后怕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若非大宛王那洞穿迷雾的冷静和及时的阻拦,此刻在城下被匈奴铁骑肆意屠戮、或被迫屈膝投降的,恐怕还要加上他们自己仓促打开的城门和冲出去的军队! 大宛王死死盯着冒顿单于那不可一世的身影,紧握的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的判断再次被证明是正确的,但这份正确,却建立在巴尔卡和数万西域士兵的鲜血之上。 冒顿的狡猾和凶残,远超他们之前的想象。 刘盈的冷酷算计,也让他们不寒而栗。 前路,似乎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更深的屈辱。 眼看月氏军队在巴尔卡的率领下依旧负隅顽抗,冒顿单于肯定不会心慈手软,他正需要一场大胜,来一扫之前多次输给刘盈的颓势。 “既然不投降,那就全都杀了,不必留下一个活口!” “是,单于!” 匈奴铁骑虎视眈眈,他们终于等来了一雪前耻的机会,可惜杀死的只是西域联军,而非汉军士兵。 当然,汉军带给匈奴人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将士们,死则死矣,决不能让月氏的勇武在你我身上蒙羞!” 巴卡尔咬牙切齿,他只恨自己轻敌冒进,但就算是身死道消,也要尽最后一份力,撕咬匈奴人的血肉! 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匈奴军队,彻底切断了后路,不少西域士兵甚至想要跪地求饶。 只是不远处,却有一个声音,重新让他们振奋士气——“不许跪!” 第651章 陛下,从不放弃袍泽 莎车城外,黄沙被鲜血浸染成暗褐色,绝望的阴云笼罩在被围困的西域联军头顶。 巴尔卡率领残存的亲兵,如同受伤的孤狼,在匈奴铁骑的绞杀圈中左冲右突,每一次挥刀都带着悲愤与决绝。 冒顿单于立于高坡,冰冷的眼神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他高高举起了手,只要这手落下,最后的屠戮就将开始,巴尔卡和这些顽抗的西域士兵将被彻底碾碎,成为他震慑西域、彰显武勇的血腥祭品! “杀!” 冷酷的命令即将出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遥远的地平线上,骤然响起低沉而整齐的战鼓声!如同闷雷滚过大地!紧接着,一片如同烈火燎原般的赤红色旗帜,猛然刺破了昏黄的沙尘,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旗帜上,那威严的“汉”字,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是汉军!真正的汉军主力旗号! 为首一员大将,身披玄甲,手持长弓,坐下一匹神骏异常的黄骠马,正是威震匈奴的“飞将军”李广! 李广率领的这支汉军,人数虽只有三千余骑,但军容严整,杀气内敛,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绝世利刃,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威压,朝着战场疾驰而来!他们的出现,瞬间打破了战场原有的绝望天平! “汉军!是汉军来了!” 濒死的西域士兵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哭喊。 高坡上的冒顿单于,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错愕和滔天的怒火!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刘盈根本没有放弃巴尔卡!这个狡诈的汉帝,让巴尔卡率新兵来攻,根本目的有三——一是让这些新降的西域士兵亲身体验匈奴惯用的“示弱诱敌”战术,在血与火中学会真正的战争,磨掉他们的骄狂(骄兵必败);二是逼迫他冒顿暴露隐藏的实力和战术意图;三,也是最关键的,就是为李广这支真正的援军制造最佳的介入时机! “刘盈小儿!好毒辣的心肠!好精密的算计!” 冒顿几乎咬碎钢牙,一股巨大的憋屈感几乎让他窒息。 眼看就要到手的全歼大胜,足以震慑西域、重振匈奴声威的辉煌战果,甚至有可能斩杀月氏名将巴尔卡这颗价值连城的人头…… 此刻,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汉军搅得粉碎!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冒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抉择: 赌一把,吃掉李广? 他尚有铁骑两万,步卒三万,兵力占据绝对优势。若能连这支汉军前锋也吃掉,甚至擒杀李广,那将是比歼灭西域联军更辉煌的胜利!足以让刘盈痛彻心扉!但风险同样巨大。 李广威名赫赫,汉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绝非西域新兵可比。 一旦陷入缠斗,赤谷的刘盈主力随时可能赶到,那时匈奴大军将腹背受敌。 更重要的是,守城远比在野外与汉军主力硬撼容易得多。 忍一时,放走西域联军? 虽然心有不甘,但可以避免与汉军过早决战,保存实力,依托莎车城继续周旋。这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 但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看着刘盈的算计得逞,对他冒顿的威信是巨大的打击!尤其是当着西域三王和所有部下的面! 就在冒顿心念电转,权衡利弊之际,李广洪亮如钟的声音已经穿透战场,清晰地传了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冒顿老贼!休得猖狂!我家陛下有令:此刻放了我大汉西域都护府麾下将士,尚可容你苟延残喘几日!若再敢伤我袍泽一人,休怪我李广手中弓箭无情!定叫你尝尝穿心透骨的滋味!” “西域都护府麾下将士!” 李广一句话,直接将巴尔卡和他率领的西域联军纳入了大汉的军事体系,宣告了他们的归属! 这不仅是在救人,更是在宣示大汉对西域不容置疑的主权! “苟延残喘几日!”——这是何等的轻蔑! 仿佛他冒顿单于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弓箭无情!”——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纵横草原数十载,令无数部落闻风丧胆,曾迫使汉高祖刘邦和亲的匈奴冒顿单于,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被一个年轻骁勇的汉将,指着鼻子如此羞辱?! “哇呀呀呀——!” 所有的权衡、所有的谨慎,在这一刻被无边的狂怒彻底淹没!理智的堤坝瞬间崩溃! 冒顿单于双眼赤红,须发戟张,如同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发出震天的咆哮: “李广匹夫!安敢如此欺我!儿郎们!给我调转马头!先杀光这些不知死活的汉狗!一个不留!杀——!” 他彻底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西域联军残兵,长矛狠狠指向疾驰而来的李广所部! 两万匈奴铁骑如同黑色的死亡风暴,在冒顿疯狂的嘶吼声中,轰然转向,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那三千余汉军猛扑过去! 他要将这口恶气,全部发泄在李广和他的部下身上! 被匈奴人放弃合围的巴尔卡,压力骤减。 他本已抱定必死之心,此刻看到汉军旗帜,听到李广那番掷地有声、视他们为“袍泽”的话语,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巨大的羞愧感瞬间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下意识就想率领残兵断后,为李广争取撤退时间。 “巴尔卡将军!” 李广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速速率领你的人,向赤谷方向撤退!陛下自有安排!真以为陛下是那等舍弃袍泽的不义之君吗?!快走!” “陛下……袍泽……” 巴尔卡虎目含泪,胸中激荡。 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刘盈的用心,也为自己之前的误解和可能动摇的念头感到无比羞愧。 他不再犹豫,强忍伤痛,嘶声大吼:“西域的弟兄们!随我撤!陛下没有抛弃我们!撤——!” 残存的西域士兵爆发出求生的意志,在李广汉军吸引住匈奴主力的情况下,艰难却迅速地脱离战场,向东方撤退。 第652章 负荆?负仙人掌请罪 战场中心。 李广面对如黑色狂潮般涌来的两万匈奴铁骑,面无惧色,眼中反而燃烧起熊熊战意。 “列阵!骑射准备!” 李广的命令简洁有力。三千汉军骑兵瞬间变幻阵型,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极高的训练素养。 他们并非要与数倍于己的敌人硬撼,而是迅速张开了强弓硬弩! 当匈奴前锋进入射程的刹那! “拉满弦!放箭!” 李广一声令下! 嗡——! 一片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箭雨,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死亡的蜂群,精准地覆盖了匈奴骑兵冲锋的锋线! 汉军的骑射,目标并非大量杀伤,而是精准地射向匈奴骑兵最前方的战马和试图加速冲锋的勇士! 噗噗噗! 箭矢入肉声和战马的悲鸣瞬间响起! 冲在最前面的匈奴骑兵人仰马翻,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后续的骑兵不得不紧急勒马或绕行,原本排山倒海的黑色洪流,顿时出现了一丝混乱和迟滞! “撤!” 李广一击得手,毫不恋战,立刻调转马头,率领部下如同退潮般,朝着巴尔卡撤退的相反方向,预设的伏兵疑阵疾驰而去!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追!给我追!别让李广跑了!” 冒顿单于看着李广“仓皇”逃跑的背影,更是怒火中烧,厉声咆哮。 一部分杀红了眼的匈奴骑兵不顾箭雨造成的混乱,就要策马狂追。 “大单于!且慢!” 一名较为冷静的万夫长急忙策马冲到冒顿身边,指着李广撤退的方向急声道:“您看!汉军撤退时卷起的烟尘……不对劲!太大了!而且他们方向并非赤谷主力所在!这很可能是诱敌之计!刘盈诡计多端,说不定前方就有伏兵!”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正在狼狈东撤的西域联军残兵,压低声音道:“就算不追李广,我们此刻掉头,还能追上那些西域蛮夷,将他们彻底剿灭!也算斩断刘盈一臂!” 然而,此刻的冒顿单于,经历了被李广当面羞辱、功败垂成的巨大刺激,又看到李广撤退时那明显过于“张扬”的尘烟,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次被汉军伏击的惨痛教训。 尤其是草原被痛殴的阴影,以及刘盈那深不可测的算计,巨大的心理阴影和疑惧压倒了一切。 他死死盯着远方那片越来越大的烟尘,仿佛看到无数汉军甲士正严阵以待。 他猛地一抬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后怕。 “够了!停止追击!穷寇莫追!刘盈小儿,最擅长的就是设伏诱敌!这定是他的诡计!传令,收兵!回城!加强城防!”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广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已经逃远的西域联军残影,最终选择了最保守的策略。 他怕了,他真的被刘盈层出不穷的算计和汉军展现出的纪律与战力打怕了。 他不敢赌,他输不起这最后的根基之地。 鸣金收兵的号角声凄厉地响起。 气势汹汹扑向李广的匈奴铁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地勒住了马缰,眼睁睁看着那支人数不多却给他们带来巨大心理压力的汉军消失在烟尘之中。 一场本该大获全胜的围歼战,最终只落得一场“小胜”,还白白折损了不少精锐骑兵,更在心理上被刘盈和李广狠狠挫败。 冒顿单于阴沉着脸,率领大军返回莎车城。 城楼上,目睹了全程的大宛王,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而疏勒王和莎车王,则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大汉天子刘盈的算计,远未结束。 —— 赤谷新城,军营肃立。 当巴尔卡率领着伤痕累累、丢盔弃甲的西域联军残部,带着满身的疲惫、血污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回到汉军大营时,气氛凝重而压抑。 失败的情绪如同沉重的铅云笼罩在每一个士兵心头,许多人低垂着头,不敢去看营门口那些汉军将士的目光。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没有预想中的斥责和鄙夷。 汉军士兵默默地让开道路,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和同袍的凝重。 很快,他们被引到了中军大营前。 巴尔卡,这位月氏的雄鹰,此刻双膝重重跪在冰冷的土地上。 他卸下了染血的战甲,赤裸着上身,露出几处还在渗血的伤口。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身后并非负着中原常见的荆条——西域哪来那东西? 这厮竟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株硕大、布满尖刺的仙人掌! 此刻,那狰狞的绿色植物被他用粗绳牢牢绑缚在宽阔的背上,尖锐的长刺深深扎入皮肉,鲜血顺着古铜色的脊背蜿蜒流下,染红了沙地。 他脸色苍白,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眼中充满了愧疚与请罪的决绝。 这悲壮又带着几分荒诞的场景,让肃立两侧的汉军将校们一时愕然,随即又气又笑。 气的是这莽汉如此不爱惜身体,笑的是他这份耿直到近乎愚钝的实在。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身常服的刘盈在蒯通、贾谊等人的簇拥下,快步从大帐中走出。 他一眼就看到了跪在仙人掌上的巴尔卡,眉头瞬间紧锁,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真切的愠怒和心疼。 “胡闹!” 刘盈低喝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巴尔卡面前,根本不顾那狰狞的尖刺和血迹,伸出双手,亲自用力去解那捆绑的绳索! 大汉天子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及一丝罕见的急躁。 “陛下!不可!刺……” 旁边侍卫惊呼,想要上前阻拦。 天子龙体贵重,岂能为一个西域胡虏如此上心? “无妨,这是朕的将军!” 刘盈头也不回,声音冰冷,他用力扯断绳索,不顾手掌被尖刺划破,将那沉重的仙人掌猛地甩到一旁。 然后,他俯身,双手用力抓住巴尔卡粗壮的双臂,硬生生将这铁塔般的汉子从地上拽了起来! 巴尔卡愕然抬头,对上刘盈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 第653章 帝王心术,西域归心 “巴尔卡!” 刘盈的声音如同寒铁交击,响彻全场,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西域士兵耳中。 “朕看重你,是看重你的忠勇、你的血性!是让你在战场上为朕、为大汉斩将夺旗!不是让你用这种蠢办法来作践自己的身体,向朕证明你的悔意!” 他指着巴尔卡背上密密麻麻、鲜血淋漓的伤口,厉声道:“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些伤,比你在战场上受的伤更让朕心痛!” “你这是在打朕的脸!是在告诉天下人,朕身为天子,却苛待功臣,逼得手下大将要如此自残谢罪吗?!” 刘盈的怒火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更蕴含着一种深切的关怀。 他猛地一挥手,对早已候在一旁的军医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立刻给巴尔卡将军疗伤!所有受伤的将士,一视同仁,全力救治!若有半分怠慢,军法从事!” 是,陛下! 军医们慌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呆滞的巴尔卡。 刘盈的目光扫过巴尔卡,又扫过他身后那些同样带伤、神情复杂的西域将士们,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都给朕听好了!你们是朕的兵!是大汉西域都护府的将士!” “你们的命,是朕的!没有朕的允许,谁再敢伤自己一分一毫,休怪朕翻脸无情!” “朕要你们活着,健健康康地活着!为朕,也为你们自己,去赢取真正的胜利和荣耀!” “输一场怎么了?想当年先帝也有白登之围,以及彭城之战的窘迫,这算个屁啊!” 蒯通撇了撇嘴,陛下果然安慰败军之将有一套,就是可怜了先帝刘邦,再次被自家逆子拉出来鞭挞! “陛下……” 巴尔卡虎目含泪,嘴唇颤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哽咽。他背上那火辣辣的刺痛,此刻竟被一股滚烫的热流所取代,那是发自肺腑的感动和誓死效忠的决心! 不仅是他,所有幸存的西域将士,看着刘盈亲自扶起他们的将军,听着那番既是斥责又是庇护的话语,再看到汉军军医立刻上前为他们包扎治疗,心中那点因战败而生的惶恐和疏离瞬间烟消云散。 巨大的归属感,以及前所未有的忠诚,感如同火山般喷发! 哗啦啦——! 在场的所有西域将领和士兵,无论伤势轻重,齐刷刷地再次跪倒,额头深深叩在染血的沙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洪亮整齐: “谢陛下隆恩!末将,誓死效忠陛下!效忠大汉!万死不辞!” 这一次的跪拜,不再是迫于形势的归顺,而是真正的心悦诚服! 他们看到了这位年轻汉帝的胸襟、担当和护犊之心! 能征善战固然令人敬畏,但以德服人、爱兵如子的君王,才能真正赢得异族勇士的肝脑涂地! 巴尔卡在军医的搀扶下,挣扎着挺直腰板,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陛下!末将知错了!末将发誓,下次再战,定会牢记教训!冒顿老贼的埋伏伎俩,休想再骗过末将的眼睛!末将定要亲手斩下他的狗头,献于陛下阶前,以雪今日之耻!” 刘盈看着群情激愤的将士,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巴尔卡的肩膀,甚至细心地避开了伤口。 “好了,报仇之事,朕记在心里了。” “但饭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场一场打。” “当务之急,是让兄弟们把伤养好,把身体恢复过来。放心,朕会替你们,替所有牺牲的将士,讨回这笔血债!血,不会白流!” 他这番话,既是安抚,也是命令。他需要这支被打疼了、也打醒了的西域军队尽快恢复元气,成为未来更可靠的战力。 待军医将伤员们带下去妥善安置后,刘盈脸上的温和瞬间收敛,恢复了帝王的深沉与锐利。 他转身走向大帐,蒯通与贾谊紧随其后。 “陛下方才扶起巴尔卡,斥其自残,又当众承诺报仇,不仅收拢了西域军心,更是一石二鸟,试探了那首鼠两端的三王。” 蒯通捋着短须,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若那三人真是蠢货,见巴尔卡兵败如山倒,按捺不住提前开城响应,必被冒顿以雷霆之势剿灭,连累我军计划。” “如今他们能忍辱负重,按兵不动,足见其城府与价值。冒顿没有他们确凿的背叛证据,此刻若敢对他们动手,无异于自毁长城,逼得西域诸国彻底离心离德。” “所以,他们暂时是安全的,也证明他们确有与我军里应外合的本钱。” 刘盈微微颔首,目光投向一旁风尘仆仆、衣袍上还沾着木屑的贾谊:“攻城器械,进展如何?” 贾谊立刻躬身,眼中带着一丝兴奋:“回陛下!幸不辱命!墨家诸位高徒与我等殚精竭虑,已寻得西域特有之坚韧胡杨与沙枣硬木,配以缴获的匈奴牛筋、骆驼筋,结合中原技艺,大型攻城云梯、重型破城槌、可拆卸组装之投石机部件,皆已进入最后组装调试阶段!” “最迟十日,便可运抵莎车城下!届时,便是铁壁,亦可摧之!” “好!” 刘盈眼中精光爆射,一股掌控全局的霸气油然而生。 他走到巨大的西域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莎车城的位置,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凛冽的杀意: “蒯先生洞察人心,贾卿运筹工械,二位真乃朕之腹心,所思所想,皆与朕不谋而合!”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自信的弧度,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城池的结局: “就让冒顿那老匹夫,再苟延残喘几日吧!让他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毕竟……” 刘盈的目光扫过帐中诸将,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他老人家的日子,真的不多了!朕,要把他这条草原老狼的命,永远地留在西域的黄沙之下!” 帐中烛火摇曳,映照着刘盈坚毅的侧脸和诸将眼中燃烧的战意。 一场决定西域命运、终结匈奴枭雄的雷霆总攻,已然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第654章 再战,士为知己者死! 一个月的光阴,在赤谷新城紧张的备战中飞速流逝。 曾经在莎车城外浴血负创的西域联军士兵们,在充足的粮饷、精心的治疗和汉军教官的强化训练下,不仅伤口愈合,精气神更焕然一新。 他们眼中曾经的迷茫和骄躁被一种沉凝的斗志所取代,队列更加整齐,令行禁止,隐隐透出一股经历过血火淬炼的悍勇之气。 刘盈再次于点将台前,任命巴尔卡为先锋大将! 这一次,巴尔卡单膝跪地,双手郑重接过令旗,脸上不再是急于立功的燥热,而是沉稳如山、肩负重任的坚毅。 他知道,这次的任务截然不同——他和他麾下的西域联军,是诱饵!是吸引匈奴全部注意力的关键屏障! “巴尔卡听令!” 刘盈的声音响彻校场,“你部先行出发,务必大张旗鼓,直逼莎车城下!朕要你将冒顿单于的目光,牢牢钉死在你的身上!绝不容许任何一支匈奴骑兵脱离战场,袭扰我军后方!” 刘盈的目光扫过肃立的西域将士:“我军攻城重器,乃克敌制胜之关键!不容有失!尔等任务,便是为它们争取时间,吸引火力!此战,不求速胜,但求无失!可能做到?” “末将领命!定不负陛下所托!” 巴尔卡的声音斩钉截铁。他霍然起身,面对集结完毕、目光灼灼的西域联军将士,声如洪钟:“弟兄们!都给我听清楚了!” 他环视全场,眼神锐利如鹰,“一个月前,我们败了!败得很惨!若是在我们过去的国家,败军之将,轻则鞭笞,重则砍头!可咱们的陛下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他猛地一指后方汉军整齐的营盘和飘扬的龙旗:“粮饷,分文不少!受伤的弟兄,得到了最好的医治!陛下没有放弃我们,更没有把我们当弃子!他给了我们时间,给了我们信任,让我们养好伤,重新站起来!” 巴尔卡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巨大的感染力:“这份恩情,这份信任,比金子还重!比雪山还高!今天,陛下将诱敌的重任交给我们!这是信任,更是给我们雪耻的机会!哪个再给我像上次一样,贪功冒进,乱了阵脚,不听号令,擅自脱离大队……休怪我巴尔卡认得你是兄弟,我手中的弯刀,认不得!” 他猛地抽出腰间雪亮的弯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刺骨的寒芒! “为了陛下的知遇之恩!为了死去的兄弟!为了我们西域人的尊严!此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目标莎车,出发!” “吼!吼!吼!” 回应他的是三万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士气如火山喷发,直冲云霄!经历过失败的洗礼和帝王的恩义,这支军队脱胎换骨,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再次踏上了通往莎车国的征途! —— 莎车城头,旌旗猎猎。 当巴尔卡率领的西域联军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卷起熟悉的烟尘时,城楼上的冒顿单于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充满鄙夷和嘲讽的狂笑: “哈哈哈!又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巴尔卡!带着他那群手下败将又来了?刘盈小儿是无人可用了吗?还是觉得本单于的刀锋不够锋利?!” 他指着城下越来越近的军阵,对左右嗤笑道:“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这群西域蛮子,真是记吃不记打!” 看着西域联军依旧气势汹汹地直奔城下,冒顿单于心中冷笑更甚。 他毫不犹豫地再次祭出了匈奴人屡试不爽的法宝——诱敌深入! 他故技重施,命令一支“薄弱”的前锋部队稍作抵抗便“仓皇”后撤,同时两侧的伏兵悄然隐入预设的出击位置。他甚至做好了巴尔卡学乖了、见势不妙立刻撤退的准备,那样他也能小胜一场,挫败汉军锐气。 然而,让冒顿单于和所有匈奴将领大跌眼镜的是,城下的巴尔卡,面对那熟悉的“溃败”景象,非但没有丝毫犹豫和警惕,反而像是被激怒的公牛,挥舞着弯刀,发出震天的咆哮: “儿郎们!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随我冲!杀光这些匈奴狗!冲啊——!” 他竟一马当先,率领着全军,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了那看似敞开的“口袋”之中! 西域联军紧随其后,喊杀声震天动地,仿佛完全忘记了上次的惨痛教训! “哈哈哈!蠢货!十足的蠢货!” 冒顿单于在城楼上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不长记性的莽夫!刘盈居然还重用这等货色?真是天助我也!儿郎们!合围!给本单于全歼他们!一个不留!让西域人看看,背叛本单于,投靠汉狗的下场!” 呜——! 凄厉的号角声再次划破长空! 如同一个月前的场景重现! 两侧沙丘后,干涸河道中,无数蓄势待发的匈奴铁骑如同黑色的死亡洪流,轰然暴起! 马蹄声如奔雷,弯刀映日生寒,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势,朝着陷入“重围”的西域联军猛扑而来!后路,瞬间被切断! 巨大的包围圈,再次合拢! 城楼上,莎车王、大宛王、疏勒王三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莎车王更是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完了……全完了……” 疏勒王声音颤抖,眼中充满了绝望,“汉军……汉军还在试探!他们根本没把我们当回事!又把巴尔卡他们当成了弃子!我们……我们也要完了……” 大宛王死死盯着城下,眉头紧锁,心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了刘盈? 这第二次的“送死”,意义何在?! 就在匈奴铁骑如同饿狼般扑近,漫天箭雨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即将把西域联军淹没的千钧一发之际! 身处“绝境”的巴尔卡,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露出一抹近乎狰狞的、充满战意的冷笑! 他猛地举起手中令旗,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石破天惊的怒吼: “举——盾——!” 第655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哗啦啦——! 早已严阵以待的西域联军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快如闪电! 一面面经过改良加固、边缘包裹铁皮的厚重盾牌瞬间被高高举起! 士兵们训练有素地紧密靠拢,盾牌层层叠叠,互相支撑、嵌合! 不过眨眼之间,一个巨大无比、密不透风的钢铁刺猬阵,赫然出现在黄沙之上! 叮叮当当!噗噗噗! 如同暴雨敲打铁皮屋顶的密集声响瞬间爆发! 匈奴人志在必得的箭雨,绝大部分被这骤然出现的坚固盾阵弹开、挡下! 只有极少数箭矢从缝隙中穿过,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什么?!” 城楼上的冒顿单于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瞳孔骤然收缩!一股不祥的预感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冒顿老贼!” 巴尔卡的声音如同惊雷,穿透盾阵,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挑衅,直冲城楼:“你不是想杀老子吗?!来啊!你巴尔卡爷爷就在这儿!有本事,就亲自下来,把你的狗头伸过来让爷爷砍!” 他一边怒吼,一边指挥着盾阵缓缓转动,如同一个巨大的、带刺的磨盘,稳稳地扎根在包围圈的中心! 任凭外围的匈奴骑兵如何冲击、射箭,都难以撼动其分毫! 这哪里还是一个月前那支一冲即溃的乌合之众?分明是一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钢铁之师! 匈奴骑兵引以为傲的机动性和骑射,在这只巨大的、缓慢移动的钢铁刺猬面前,第一次感到了无处下嘴的憋屈和无力感! 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骑兵只能在盾阵外围徒劳地打转、射箭,却无法造成实质性的杀伤。 “该死的!中计了!” 冒顿单于终于反应过来,脸色铁青,一股被戏耍的狂怒直冲头顶,“他们在拖延时间!刘盈的主力……刘盈的主力在干什么?!” 他猛地扭头,望向远方汉军主力应该出现的方向,目光中充满了惊疑和前所未有的焦躁。 巴尔卡这反常的“莽撞”和这坚不可摧的盾阵,都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他冒顿单于的注意力,被彻底钉死在了这里! —— 莎车城外的黄沙战场,此刻已化为巨大的血肉磨盘。 巴尔卡率领的西域联军,如同一只将尖刺深深扎入大地的钢铁巨龟,牢牢地钉在了战场中央! 坚固的盾阵层层叠叠,任凭外围的匈奴骑兵如何冲击、劈砍、射箭,都难以撼动其根本。 每一次匈奴骑兵试图强行突破,都会被盾牌缝隙中突然刺出的长矛或精准射出的弩箭逼退,留下一地人马尸体。 时间,在匈奴人徒劳的消耗战中一点点流逝。 巴尔卡稳坐阵中,眼神锐利地观察着战场态势,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知道,他坚守的每一刻,都是在为陛下争取宝贵的时间! 突然! 东方,低沉而雄浑的号角声如同滚雷般压过了战场的喧嚣! 紧接着,一面巨大的、绣着金龙的玄色龙旗,在漫天的黄沙中破空而出! 紧随其后的,是如同钢铁洪流般缓缓推进的汉军主力! 大汉天子,御驾亲临! 刘盈端坐在高大的御辇之上,身着玄甲,目光如电,平静地俯瞰着整个战场。 在他身后,是汉军真正的核心力量——由李广亲自统帅的、装备精良、杀气冲霄的汉军铁骑! 这支沉默的黑色洪流,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而在大军中央,被严密保护着缓缓前行的,是足以让任何守军魂飞魄散的攻城巨兽! 高达数丈、包覆铁皮、需要数十头健牛拉动的巨型云梯车,如同移动的堡垒;粗壮无比、前端包裹着沉重铁锥、由上百名力士推动的破城槌,仿佛能撞碎山岳;还有那需要复杂组装、结构精密的巨大投石机部件,无不昭示着毁灭的降临! “汉军主力!攻城器械!” 城楼上的匈奴哨兵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冒顿单于猛地扭头望去,当他看到那面象征着汉帝亲临的龙旗,以及那些缓缓逼近、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攻城器械时,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他双目骤然血红,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刘盈不是试探,他是要毕其功于一役! 巴尔卡那该死的盾阵,就是为了拖住他的主力,让他无暇他顾! “不好!中计了!” 冒顿单于失声怒吼,声音都变了调,“快!分兵!分兵去给我毁了那些攻城器械!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城墙!快!” 然而,就在他吼出命令的同时,李广率领的汉军铁骑动了! “儿郎们!” 李广的声音如同虎啸山林,充满了凛冽的杀意,“目标——匈奴骑阵!放箭——!” 嗡——! 一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密集、都要恐怖的箭雨,如同遮天蔽日的死亡阴云,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从汉军骑兵阵中腾空而起! 它们的目标,赫然是整个战场中央——既包括外围的匈奴骑兵,也包括被包围在中心的西域联军! “敌我不分?!” 城楼上的莎车王惊得差点跳起来,大宛王和疏勒王也瞬间脸色煞白! 汉军这是要连自己人也射杀吗? 身处战场中心的巴尔卡,却对头顶落下的死亡之雨毫无惧色,反而眼中爆发出决然的光芒! 他厉声嘶吼:“举盾!最高戒备!相信陛下!相信李将军!” 哗啦! 西域联军的盾阵瞬间收缩得更加紧密,盾牌层层叠加,士兵们蜷缩身体,将防御提升到了极致! 噗噗噗! 叮叮当当! 箭矢如雨点般落下! 大部分被坚固的盾阵弹开,少数穿透缝隙的箭矢虽然造成了一些伤亡,但在严密的防护和士兵们提前得到指令的心理准备下,伤亡被控制在了最低限度。 然而,对于外围那些轻装简行、只穿着皮甲、甚至许多为了追求机动性而卸下部分护甲的匈奴骑兵来说,这来自天空的、不分敌我的无差别打击,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 第656章 兵临城下,墨家扬威 “啊——!” “我的腿!” “单于,救命!” 凄厉的惨嚎瞬间响彻战场! 匈奴骑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他们的皮甲在强弓硬弩面前如同纸糊,战马更是巨大的靶子! 汉军这冷酷无情的一轮齐射,瞬间将包围西域联军的匈奴骑兵射得七零八落,导致其伤亡惨重! “刘盈!李广!你们好狠毒!” 冒顿单于看得目眦欲裂,心都在滴血!这损失的都是他赖以生存的精锐骑兵啊! “单于!撤吧!挡不住了!” 有万夫长惊恐地大喊,幸存的匈奴骑兵肝胆俱裂,看着身边同袍的惨状,看着那如同刺猬般的西域盾阵,再看着远处那如同黑色山岳般压来的汉军主力,斗志瞬间崩溃,许多人下意识地就想拨马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不准退!谁敢退!立斩!” 冒顿单于暴怒地抽出金刀,厉声咆哮,试图稳住阵脚,“执行命令!分兵!去摧毁攻城器械!快!” 一部分被逼急了的匈奴骑兵,在军官的呵斥下,勉强调转马头,试图绕过中央的混乱战场,朝着汉军攻城器械的方向发起亡命冲锋。 “哼!想跑?问过爷爷的刀了吗?!” 巴尔卡在盾阵中看得真切,眼中凶光爆射!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弟兄们!匈奴人想溜!盾阵,散!咬住他们!为陛下争取时间!杀!” 随着巴尔卡一声令下,原本坚如磐石的巨大盾阵,如同怒放的钢铁之花,骤然向外散开! 早已憋足了劲、眼中燃烧着复仇火焰的西域联军士兵,如同出闸的猛虎,挥舞着刀枪剑戟,嚎叫着扑向那些试图脱离战场的匈奴骑兵! 他们不再结阵防御,而是化整为零,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缠住每一个试图脱离的匈奴小队! 用长矛捅刺马腹,用弯刀劈砍马腿,用血肉之躯阻挡骑兵的冲锋路线! 他们悍不畏死,用最原始、最疯狂的贴身缠斗,将机动性被严重削弱的匈奴骑兵拖入了血腥的泥潭! “该死!滚开!你们这些疯狗!” 匈奴骑兵又惊又怒,他们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如此不惜命的对手!以往被他们视为羔羊的西域人,此刻竟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战斗意志和韧性! 他们的冲锋被硬生生阻断,速度被拖慢,陷入了一片混乱的短兵相接之中,再也无法发挥骑兵冲击的优势! “怎么可能?!” 冒顿单于在城楼上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引以为傲、纵横草原的匈奴铁骑,竟然被这支曾经的手下败将,用这种近乎无赖、却又极其有效的“牛皮糖”战术死死拖住,寸步难行! 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他的心头。 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来自这支“西域联军”的威胁,也第一次,对城下那位运筹帷幄、冷酷决绝的汉帝刘盈,生出了无法遏制的恐惧。 城楼另一侧,莎车王看着陷入泥潭的匈奴骑兵和远处稳步推进的汉军攻城巨兽,眼中终于燃起了狂喜的光芒,他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弃暗投明,就在今日! —— 莎车城下,战争的喧嚣达到了顶点! 汉军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攻城巨兽,终于将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在莎车城头! “放——!” 伴随着贾谊冷静而有力的指令,巨大的投石车发出沉闷的轰鸣! 裹着油布、熊熊燃烧的巨石如同坠落的流星,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向莎车城墙! 轰隆!! 飞火流星,地动山摇! 坚固的夯土城墙在恐怖的冲击力下剧烈震颤,碎石砖块如同暴雨般迸射! 一枚巨石甚至越过城墙,狠狠砸入城内,瞬间将一座民居化为齑粉,火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城内守军和百姓的惊叫声、哭喊声瞬间响成一片! 这远超想象的破坏力,让城楼上的莎车王、大宛王、疏勒王三人脸色剧变! 他们知道汉军器械厉害,但墨家机关术结合西域坚硬木材改良后的威力,还是彻底击碎了他们的认知。这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抵挡的! “稳住!放箭!滚木礌石准备!” 冒顿单于嘶声力竭地指挥着,但他的声音在巨大的轰鸣和城内的混乱中显得如此苍白。 他看着那如同移动山岳般逼近的云梯车,那沉重无比的破城槌一次次撞击着城门,发出沉闷恐怖的咚咚巨响,一股冰冷的绝望开始蔓延。 “三位贤弟!” 冒顿单于猛地转身,脸上挤出一个前所未有的、近乎哀求的表情,对着莎车王三人急声道:“此刻正是生死存亡之际!刘盈大军压境,非我等同心协力不能抵挡!往日若有怠慢之处,本单于在此赔罪!还请三位贤弟速速调集你们本部精锐,上城协防!守住城池,金银财宝、土地部众,本单于愿与三位共享!” 他不得不放下身段,将这三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墙头草”称为“贤弟”,甚至许诺重利。 这是他纵横草原数十载从未有过的屈辱姿态。 莎车王看着冒顿那副强忍恶心、故作姿态的“礼贤下士”模样,心中那股积压已久的屈辱和怨毒瞬间化为了扭曲的快意! 他想起了自己被迫献出的爱妾,想起了匈奴人在他国土上的作威作福,想起了那些背地里叫他“龟兹王八”的窃窃私语…… 这一刻,看着不可一世的冒顿单于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他简直想放声狂笑! 大宛王眼中则是纯粹的冰冷算计,毫无波澜。 他对冒顿的“赔罪”嗤之以鼻,心中只有冰冷的评估——汉军攻势太猛,现在上城,徒增伤亡,还可能暴露。 他需要的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小的代价,打开城门,换取最大的功劳和汉帝的信任。 疏勒王同样面无表情,心中飞快盘算着什么时候开城?等汉军攻上城头陷入混战? 还是等冒顿被逼到绝路?必须让刘盈陛下深刻体会到,没有他们的“及时反正”,这莎车城绝不会如此轻易攻下! 第657章 再不开门,就要被生擒了! 莎车王城。 三人虽心思各异,但行动却异常一致。 “单于言重了!” 大宛王率先开口,语气带着虚假的诚恳,“守城御敌,份所当为!我等这就去召集兵马!” 莎车王和疏勒王也连声附和。 三人转身,带着各自的亲卫快步走下城楼,仿佛真的要去调兵遣将。 然而,他们刚离开冒顿的视线范围,脚步立刻变得飘忽而迅速,眼神交汇间,尽是心照不宣的算计——他们绝不会让自己的嫡系去填这个无底洞! 就在此时,汉军的攻势达到了最高潮! “云梯——钩住了!登城!” 伴随着震天的呐喊,数架巨大的云梯前端沉重的铁钩终于死死扣住了莎车城垛! 早已蓄势待发的汉军锐士,口衔钢刀,如同矫健的猿猴,顶着城头倾泻而下的滚木礌石和箭雨,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 刘盈身边,亲卫统领郑茂,这位沉默寡言却武艺超群的猛将,第一个攀上云梯顶端! 他如同下山猛虎,手中沉重的铁剑化作一道乌光,瞬间劈飞两名试图推倒云梯的匈奴士兵! 他怒吼一声,足尖在垛口一点,整个人如同大鹏般跃上城楼! “杀——!” 郑茂身先士卒,铁剑挥舞,所向披靡!他身后的汉军锐士紧随其后,如同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涌上城头! 城楼防线,瞬间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汉军士气大振,喊杀声震天动地! 混乱中,刚刚走下城楼、正琢磨着如何“表演”的莎车王,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脖颈一凉! 一柄冰冷、沉重、带着血腥气的铁剑,已经稳稳地抵在了他的咽喉! 持剑者,正是刚刚在城头大杀四方、浑身浴血的郑茂! 他眼神锐利如鹰,杀气凛然,显然是把莎车王当成了负隅顽抗的匈奴贵族! 莎车王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尖叫道:“将军!将军饶命!误会!天大的误会!自己人!我们是自己人啊!是准备弃暗投明、迎接王师的啊!大宛王!疏勒王!你们快帮我解释!快啊!” 他惊慌失措地扭头寻找盟友,希望能得到声援。 然而,他看到的,只有两道仓皇逃离、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的背影! 大宛王和疏勒王,在郑茂跃上城楼、汉军锐士如潮水般涌上的瞬间,就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他们根本顾不上莎车王这个“累赘”,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下,连滚带爬地冲下城楼,一边跑一边对着自己早已安排好、埋伏在城门附近的心腹嘶声狂吼: “快!快打开城门!迎王师入城!快——!!” 他们要在汉军彻底控制城头、功劳被郑茂等人抢光之前,用“开城门”这份最大的投名状,来确保自己的地位和利益! 莎车王这个蠢货,就让他当那个被“生擒”的倒霉蛋吧!正好衬托出他们的“及时”和“重要”! 沉重的城门绞盘在内部被奋力转动,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莎车城那坚固的城门,在城内守军惊愕、绝望和部分早有准备者的配合下,缓缓向两侧洞开! 城外,正在指挥攻城槌猛烈撞击的汉军士兵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城门开了!城门开了!杀进去——!” 早已蓄势待发的汉军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洞开的城门,汹涌而入! “啊——!叛徒!无耻的叛徒!!” 正在城外战场中央,指挥着残存的匈奴骑兵与李广部激烈厮杀、试图挽回颓势的冒顿单于,猛地听到了身后城内的巨大欢呼和城门洞开的巨响!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去,正好看到汉军的玄色洪流涌入他最后的堡垒——莎车城! 而城楼上,哪里还有莎车、大宛、疏勒三王的身影?!只有汉军的旗帜在迅速升起!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被背叛的滔天怒火和穷途末路巨大悲凉的邪火,瞬间冲垮了冒顿单于所有的理智! 他双目赤红如血,须发戟张,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凄厉咆哮! 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屈辱忍耐,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他赖以翻盘的根基,被这三个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盟友”,亲手葬送! “刘——盈——!” 冒顿猛地调转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远处御辇之上,那个年轻却如同山岳般沉稳的汉帝身影,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刘盈立于御辇,目光如电,穿透混乱的战场,精准地锁定了那个曾经威震草原、此刻却如同丧家之犬的身影。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天子剑,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和终结一切的霸气,响彻整个战场: “冒顿老狗!草原的丧家之犬!今日,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把命留下吧!” 曾经令草原诸部闻风丧胆、令汉初君臣寝食难安的匈奴冒顿单于,此刻看着那洞开的城门,看着汹涌而入的汉军,听着刘盈那如同死亡宣告般的怒喝,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惊弓之鸟”,什么叫……穷途末路! 他最后的骄傲和凶悍,在绝对的实力碾压和彻底的众叛亲离面前,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 莎车城内,硝烟未散,血腥气混合着尘土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汉军的玄甲洪流已经完全控制了这座西域重镇的核心区域。 曾经象征着匈奴霸权的狼头旗被粗暴地扯下,扔在泥泞之中,取而代之的是猎猎飘扬的大汉龙旗。 尘埃落定,最尴尬和狼狈的莫过于莎车王。 他瘫坐在王宫大殿冰冷的石阶上,脖子上那道被郑茂铁剑抵出的红痕犹在,象征着他在待价而沽的最后一刻,不幸沦为了汉军将士“先登”的显赫战功——一个活生生的俘虏。 他脸上青白交加,眼神中充满了后怕、懊悔和不甘。 “陛下!陛下明鉴啊!” 大宛王和疏勒王的声音适时响起,充满了“真挚”的急切。 两人快步上前,对着端坐于王座上的刘盈,深深拜倒。 第658章 平定西域,单于跑路 大宛王与疏勒王为了给莎车王求情,二人跪地不起。 “莎车王兄与我等三人,久慕汉家天威,恨不能早日归附!奈何冒顿老贼凶残暴虐,以刀兵相胁,我等为保全一国百姓,才不得不虚与委蛇,忍辱负重啊!” 大宛王声情并茂,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正是!正是!” 疏勒王连忙接口,语气更加恳切,“我等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照!身在匈奴营中,心却无时无刻不向着长安!今日王师天降,我等翘首以盼久矣!莎车王兄更是早有反正之心,只是……只是时机未到,被些许误会耽搁了!” 他们极力为莎车王辩解,将“被生擒”包装成“计划中的小意外”和“对汉军的绝对信任”,试图将三人捆绑成一个整体,共同分享“弃暗投明”的政治资本。 刘盈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三位演技精湛的国王,眼神平静无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他懒得去拆穿三王各自的小心思,以及追究之前的首鼠两端。 西域初定,稳定压倒一切。 “好了。” 刘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打断了两人的“表忠”,“过往之事,朕不想深究。莎车王,你起来吧。” 莎车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额头上的冷汗都来不及擦。 “你们三人,今日开城有功,过往之事,可算将功补过。” 刘盈的目光扫过三人,“从今往后,尔等之国,当遵循大汉律法,奉行大汉诏令。朕可保尔等国民安居乐业,商路畅通,富庶殷实!但若再生异心……” 刘盈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谢陛下隆恩!臣等定当恪守汉律,永世效忠!” 三人如释重负,连忙再次叩首谢恩。 莎车王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劫后余生的庆幸压倒了所有屈辱。 莎车王很快开窍,明白自己必须拿出更多“诚意”来弥补之前的“失误”。 他立刻主动请缨:“陛下!小王深知匈奴贼子在城中囤积了大量搜刮来的财货珍宝,愿为陛下引路,献与王师!此乃冒顿老贼不义之财,理当归于天朝!” 很快,在莎车王的指引下,汉军士兵打开了数个隐秘的府库。 堆积如山的金银器皿、宝石玉器、珍贵皮毛、西域特产……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汉军将士们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向莎车王的眼神也缓和了不少——这家伙虽然倒霉,但还算识相。 大宛王见状,岂肯落后? 他深知刘盈爱马,尤其听闻过汉武时代对大宛“天马”的渴求。 他立刻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小王国中别无长物,唯有宝马尚可入眼!今献上纯种大宛良驹三千匹,以供陛下驱驰!愿陛下龙体安康,大汉国运永昌!” 三千匹大宛马!这几乎是倾国之力了! 大宛王为了在新主子面前博个好印象,可谓下了血本。 疏勒王看着两位“盟友”的表演,心中冷笑一声,暗道:你们还是太嫩了!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莎车王和大宛王目瞪口呆的决定。他再次深深拜倒,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 “陛下!疏勒国小民寡,仰赖天威方得保全!小王自知才德浅薄,不敢再僭越王位!恳请陛下废黜疏勒王号,改设郡县!小王……不,臣,愿为大汉一郡守,为陛下牧守一方,永镇西陲!此乃臣与疏勒举国上下之夙愿!” 这厮直接放弃了国王的独立地位,甘愿降格为大汉的一个郡守! 莎车王和大宛王瞬间懵了!心中狂呼:这老小子!太狠了!太不要脸了!这等于把整个国家和自己完全绑死在大汉的战车上,彻底断绝了任何退路和独立的念想! 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刘盈看向疏勒王的眼神,明显多了一丝欣赏。 “哈哈哈!” 刘盈朗声大笑,大手一挥,尽显帝王气度,“尔等拳拳之心,朕已明了!莎车王献府库,大宛王献良驹,疏勒王……嗯,疏勒郡守深明大义!甚好!朕皆准了!” 他心中明镜一般。这些“好处”,无论是财货、马匹还是名义上的臣服,对他和大汉而言,都只是锦上添花。 真正重要的是,通过丝绸之路,大汉的丝绸、瓷器、铁器将源源不断输入西域,而西域的骏马、玉石、香料、葡萄美酒也将涌入中原和凉州。 这是一条互惠互利、辐射广阔的黄金商道! 掌控了西域,就等于扼住了这条财富与影响力的咽喉,刘盈焉能不收? 就在刘盈处理西域善后、志得意满之际,殿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身征尘、甲胄上还带着血渍的李广,大踏步走了进来。 这位威名赫赫的飞将军,此刻脸上却带着一丝罕见的赧然和凝重。 “陛下!末将……末将无能!请陛下治罪!” 刘盈笑容微敛:“李将军何罪之有?起来说话。” 李广起身,面带愧色:“末将率部追击冒顿残兵,眼看就要将其合围,却突然杀出一支极其精锐的骑兵!他们人数虽不多,但装备精良,悍不畏死,拼死护住了冒顿老贼!” “末将见其接应有序,且战场地形复杂,恐有伏兵,不敢深追……让那老贼……跑了!”他说到最后,语气充满了不甘。 殿内气氛微微一凝。三位西域国王更是屏住了呼吸。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刘盈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脸上并无太多怒色,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跑了?” 刘盈的语气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淡然,“无妨。穷寇莫追。草原的孤狼,失去了狼群和巢穴,惶惶如丧家之犬,让他活着,在这广袤的西域戈壁和草原上东躲西藏,提心吊胆地度过余生,未尝不是一种更有趣的惩罚。”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和冰冷的遗憾:“只是可惜啊,没能将这老匹夫生擒活捉,送去长安,与他那两个‘孝顺’的儿子团聚。让他们父子三人,在长安城的市集上,给朕的子民们跳上一支匈奴战舞,那场面……想必精彩得很!哈哈哈!” 刘盈的笑声中充满了胜利者的傲然和对失败者的极致蔑视。 第659章 西域初平,东南再起 莎车王宫。 殿内众将闻言,想起冒顿单于父子在长安街头“献舞”的滑稽场面,也都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连李广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些许。 然而,这轻松的笑声尚未落下,殿外再次传来一声高亢的通报: “报——!长安八百里加急!丞相陈平急奏!” 一名风尘仆仆、满脸疲惫却眼神焦灼的信使,在侍卫的引领下,几乎是扑进殿中,双手高高举起一个密封的铜管,声音嘶哑: “陛下!东南沿海急报!大批海寇登陆,袭扰郡县,烧杀抢掠,吴越之地告急!陈丞相请陛下速速定夺!” 笑声戛然而止! 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刘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中的轻松和戏谑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出鞘利剑般的锐利寒芒!他刚刚平定了西北边陲最大的隐患,将匈奴的势力彻底逐出西域,正欲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丝路…… 东南沿海的烽烟,却在这一刻,不合时宜地、带着刺耳的警报,骤然点燃! 西域的黄沙刚刚落定,东海之滨的惊涛,已然拍岸! —— 西域大捷的余韵尚未散去,朝堂上还弥漫着胜利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丞相陈平那封来自东南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一盆冰水,狠狠浇熄了所有的欢腾。 刘盈端坐龙椅,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份染着血污的奏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奏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倭寇自海上来,其势甚凶!船坚而速,甲胄精良,尤以倭刀为甚!锋锐异常,我郡县兵所着皮甲、札甲,竟多被其一刀劈开,难挡其锋!贼寇凶残成性,所过之处,屠戮郡县,鸡犬不留!焚屋舍,掠财物,奸淫妇女,无恶不作!百姓扶老携幼奔逃,然贼寇快马弯刀,追杀不休!尸横遍野,血流成渠!会稽、闽中、东瓯……数郡告急,守军浴血死战,然贼寇悍不畏死,战法诡异,我部伤亡惨重,十不存一!贼首……贼首竟扬言……” 刘盈的目光死死钉在最后几行字上,一股滔天的怒火混杂着冰冷的杀意,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他猛地将奏报狠狠摔在御案之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殿内群臣心头一颤! “好一个‘一样的人’!好一个‘为了引起朕的注意’!” 刘盈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杀意,在大殿中回荡,“屠戮朕的子民,视同蝼蚁!竟敢以此等禽兽行径,作为觐见朕的‘投名状’?!!” 他霍然起身,玄色龙袍无风自动,一股磅礴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 “传朕旨意!” 刘盈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金戈交鸣,“西域、凉州诸事,暂由李左车、蒯通全权处置!着令巴尔卡所部西域联军,暂归李广节制,镇守西域,清剿残敌!其余诸军,即刻整备!三日后,班师回朝!目标——东南!” 他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焰,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直抵那血火滔天的东南海岸:“朕要亲率王师,踏平这些不知死活的倭寇!朕要亲眼看看,那个敢屠戮朕子民的‘一样的人’,究竟是何等魑魅魍魉!朕要让他,还有他那些茹毛饮血的爪牙,用他们的血,来洗刷我东南百姓的冤屈!血债,必须血偿!” —— 东南,会稽郡,一片狼藉的海滨。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臊气。 曾经繁华的渔村市镇,如今已成一片焦土。 残垣断壁间,随处可见倒毙的尸体,死状凄惨。尤其令人发指的是,在海滩一处高地上,一颗颗惊恐绝望、凝固着死亡瞬间表情的大汉百姓头颅,被残忍地堆叠垒砌成一座狰狞的“京观”! 鲜血早已凝固发黑,引来成群的苍蝇嗡嗡作响。 不远处,临时搭建的倭寇营地里,不时传来女子凄厉绝望的哭喊和倭寇野兽般的淫笑与嘶吼。 掠夺来的财物堆积如山,倭寇们围着篝火,啃食着抢来的食物,用生硬的倭语兴奋地谈论着昨日的“战果”,眼神中充满了原始的贪婪与残暴。 营地的最高处,一个身着奇异黑色皮甲、腰间悬挂一长一短两把弧度夸张倭刀的中年男子,正负手而立。 他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超越时代的冷漠与算计。 他便是倭寇的首领,自称为“村野治保”的男人。 村野治保眺望着眼前这片广袤、富庶却饱受蹂躏的大汉土地,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如同饿狼看到肥肉般的贪婪。 “骑兵三宝……河西走廊的开拓……对西域的精准打击……还有那高效的行政体系……” 村野治保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用流利的日语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在这个时代,能如此迅速地整合资源,拥有如此超前的战略眼光……除非是和我一样,洞悉了历史长河的流向……” 身为穿越者的他,自然看不起同时代的人,唯有同为穿越者刘盈,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村野治保冷笑一声,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看来,天照大神眷顾的,并非只有我村野治保一人啊。这位大汉的皇帝陛下……刘盈……有趣,真有趣!”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芒:“若能与他合作……不,若能控制他,利用他手中庞大的资源和人力……什么‘共荣圈’?” “整个东亚,乃至更远的世界,都将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倭国那弹丸之地,地震火山频发,资源贫瘠,根本配不上我的才能!这里,才是天命所归!” 大汉的荣光尚未褪去,便被岛国的豺狼盯上了! 第660章 是时候,用那些武器了! 东南沿海,会稽郡。 村野治保沉醉在自己的野心中,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紫禁之巅,俯瞰万邦来朝的场景。 而脚下这片土地上的哀嚎与血泪,对他而言,不过是成就霸业路上微不足道的尘埃。 “司令官阁下!” 一名矮壮凶悍、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倭寇头目小跑过来,用生硬的日语报告,“前方哨探回报,又有一小股汉人乡勇,不知死活地向我们营地冲过来了!大约百余人,拿着些锄头棍棒!” 村野治保甚至懒得回头,眼神依旧贪婪地流连着远方富饶的土地,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碾死几只蚂蚁: “汉人……千百年来,这种愚蠢的‘气节’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固执,真是刻在骨子里的劣根性。” 他微微抬起下巴,冷酷地下令: “全部杀掉。人头,堆到京观最上面去。”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和刻骨的威胁: “告诉那些侥幸活着的汉人,也告诉可能潜伏在附近的汉军探子——刘盈,他们的皇帝,一天不亲自出现在我村野治保面前,俯首称臣,我就一天屠戮他一座城池!杀到他肯谈为止!用他子民的鲜血和哀嚎,作为我与他这位‘同类’……谈判的序曲!” 命令下达,营地中再次爆发出倭寇嗜血的欢呼和野兽般的嚎叫。 新的杀戮,即将开始。 东南沿海的天空,被血与火染得更加阴沉。 一场来自海上、带着另一个穿越者疯狂野心的风暴,正猛烈地撞击着大汉的东南门户。 —— 长安,未央宫,宣室殿。 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压顶。 从西域凯旋的喜悦早已被东南沿海传来的血腥噩耗冲刷得一干二净。 代王刘恒、齐王刘肥、丞相曹参、陈平,以及一众重臣,个个面色铁青,眼神中燃烧着愤怒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 刘盈端坐于龙椅之上,一身风尘尚未洗尽,从西域万里驰骋而归的疲惫刻在眉宇间,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潭深处的星芒,冰冷刺骨。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染血的军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会稽郡三县陷落,军民被屠戮者,逾万!” 陈平的声音带着沉重的痛楚,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上,“贼首村野治保,其势凶悍绝伦!我军……我军与其接战数次,皆……皆大败!” 曹参接过话头,这位以稳健著称的老相,此刻声音也微微发颤:“战损……惨不忍睹!据前线拼死送回的统计,需……需五名汉军健儿,方能换其倭寇一人性命!五换一啊陛下!” 他痛苦地闭上眼,仿佛不忍再言。 “陛下!” 刘恒上前一步,年轻的脸上满是悲愤,“我等严令沿海郡县,固守待援,不可浪战!奈何……奈何倭寇行径,禽兽不如!屠村戮寨,奸淫掳掠!当地军民,血性未泯!眼见家园涂炭,父老遭难,多有义士豪强,自发组织乡勇,或单枪匹马,愤而迎敌!此等壮士,明知飞蛾扑火,亦要……亦要打出我大汉的骨气!然……然……” 刘恒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那“飞蛾扑火”的悲壮与惨烈,让在场的每一位大汉柱石都感到心如刀绞,更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这倭寇,究竟是何等凶残强悍? 刘盈缓缓站起身,走到殿中央。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御案上摆放着的几把缴获的倭刀上。 这些刀造型奇特,弧度优美,刀身闪烁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幽冷的寒光。 他随手拿起一把,手指轻轻拂过那锋利得令人心悸的刃口。 “五换一……” 刘盈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大殿的寂静,“好一个五换一!” 他猛地拔刀出鞘!呛啷一声龙吟,寒光暴涨!殿内烛火都为之一暗! “曹相,陈相!” 刘盈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你们告诉朕!这刀!这锻造之法!这倭寇的战术素养!哪一样,像是那群还在岛上茹毛饮血、刀耕火种的蛮夷能有的?!” 他将倭刀重重插回刀鞘,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目光如电扫视群臣:“这村野治保,绝非等闲!其练兵之法,用兵之道,尤其是这冶铁锻刀之术……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刘盈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滔天怒焰强行压下。 他正准备下令,一名内侍却神色仓皇地捧着一封书信疾步入殿:“陛下!淮阴侯韩信八百里加急密奏!” 刘盈心中猛地一沉!韩信此时来信……他立刻拆开,一目十行,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股狂暴的怒意几乎要冲破理智! “混账!刘如意!!” 刘盈猛地将信纸拍在御案上,震得笔架砚台一阵乱跳!他气得浑身发抖,“谁给他的胆子!谁允许他擅离封国!带着五百骑就敢去会稽?他是去送死吗?!!” 信上,韩信焦急万分地禀报:赵王刘如意,听闻东南倭患惨烈,不顾劝阻,竟已悄然离开封地,仅率五百亲卫骑兵,星夜兼程,直奔倭寇肆虐最烈的会稽郡而去! 其意不明,但凶险万分! “陛下息怒!” 刘恒、刘肥等人也是大惊失色,刘如意是他们的兄弟,此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刘盈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 倭寇的凶悍,弟弟的鲁莽,沿海军民惨烈的伤亡……一幅幅画面在他脑中交织翻腾。他本以为平定西域后,可以励精图治,将大汉推向盛世。 他本不想过多扰动这个时代的技术平衡…… “奈何……你们不当人!” 刘盈猛地睁开眼,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散,只剩下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冷酷杀意!“那就别怪朕……手下无情了!” 他霍然转身,目光扫过殿内重臣,声音斩钉截铁:“传旨!集结京畿、关中、巴蜀所有精锐!粮秣军械,全力筹措!朕要亲征东南!荡平倭寇!” 第661章 倭寇狩猎,如意探敌 “陛下!” 曹参、陈平等人惊愕抬头,亲征?! 刘盈却不给他们劝谏的机会,直接点名:“墨鸢!墨狐!随朕入内殿!”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是一愣。 墨鸢、墨狐两位妃子? 陛下在如此军国大事的紧要关头,召妃子入内殿? 难道……难道是被东南噩耗和赵王之事刺激过度,以至于…… 一些老臣眼中甚至流露出不赞同和忧虑之色。 墨鸢和墨狐早已侍立在侧,闻言立刻上前,恭敬行礼:“臣妾在。” 刘盈看也不看众人复杂的目光,大步流星向内殿走去。 墨鸢、墨狐对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与了然,快步跟上。 厚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猜疑。 内殿之中,烛光昏黄。 刘盈脸上的暴怒与帝王威严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冷静的、如同精密机器般的锐利。 他走到一张覆盖着厚重帷幕的巨大方桌前,猛地将帷幕扯下! 桌面上,并非什么珍玩字画,而是摆放着一些造型奇特、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管状物、圆球状物体,以及一些复杂的图纸和装着不明粉末的容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和硝石混合的奇异气味。 “陛下……” 墨鸢看着桌上的东西,秀眉紧蹙,绝美的容颜上写满了忧虑,“您要动用这些……‘雷火’?它们还在反复试验阶段,性能极不稳定!哑火、炸膛、威力不足或失控伤己的情况时有发生!仓促用于实战,风险太大了!” 刘盈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些冰冷的造物,如同看着最后的底牌:“朕知道风险!但现在,没有时间了!倭寇的刀锋,沾满了我大汉子民的血!刘如意那个蠢货已经一头撞了过去!常规战法,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 他转向墨狐,这位性格更显跳脱、眼神中带着狂热求知欲的墨家奇女子,此刻却显得异常镇定。她拿起一个拳头大小、表面粗糙的铸铁圆球,掂量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 “妹子,陛下说得对!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这些‘小玩意儿’,不正缺一个真正检验成色的战场吗?” 她看向刘盈,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拿那些不知死活、自以为刀术无敌的倭寇来练手,试爆我们这些‘天罚’,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墨鸢看着姐姐眼中的狂热和陛下眼中的决绝,知道已无法劝阻。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也变得无比专注和坚定:“臣妾明白了!请陛下放心,臣妾与姐姐,必倾尽全力,在最短时间内,让这些‘雷火’成为倭寇的噩梦!” 刘盈看着眼前这对集墨家智慧、绝美容颜与无畏勇气于一身的姐妹花,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穿透殿宇,仿佛看到了东南沿海那血与火交织的战场,看到了倭寇那狰狞的面孔和村野治保那自以为是的傲慢。 “那就……让雷霆与烈火,去告诉那些来自岛国的恶鬼……” 刘盈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毁灭性的力量,“什么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 东南沿海,会稽郡。 刘如意率领五百精骑,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已沦为炼狱的会稽郡。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的恶臭,昔日繁华的村镇化为断壁残垣,田野荒芜,尸骸枕藉。 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不止一次目睹了倭寇的禽兽行径:老弱妇孺被像牲畜般驱赶、虐杀;幸存者被掳为奴,在皮鞭和倭刀的淫威下哀嚎;更有倭寇以残杀汉民取乐,狞笑声刺破云霄。 每一次目睹,刘如意都目眦欲裂,紧握缰绳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身后的骑士们更是呼吸粗重,眼中喷火,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那些畜生碎尸万段。 “殿下!” 副将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愤,“末将请战!屠了这群畜生!” 刘如意猛地抬手,制止了部下几乎要失控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那片人间地狱。 “看到那些倭寇的动作了吗?” 刘如意的声音冰冷刺骨,却异常清晰,“步法诡异,出刀迅疾狠辣,配合默契…绝非寻常贼寇!他们杀人,如同农夫割草般熟练!” 他亲眼所见,一名倭寇面对三名汉军义勇的围攻,身形如鬼魅般闪避,手中倭刀寒光一闪,三人几乎同时毙命,动作干净利落得令人胆寒。 “我们只有五百骑!” 刘如意沉声道,眼神扫过周围复杂的地形——水网密布、丘陵起伏、村庄废墟林立,“此地根本不适合骑兵冲锋。一旦被迫下马步战…”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那可怕的五比一的战损比,绝非虚言。 他们这五百人,若贸然冲进去,恐怕连村野治保的面都见不到,就会被倭寇的刀阵绞杀殆尽。 “传令!” 刘如意果断下令,“所有人,化整为零!以什为单位,分散隐蔽,目标只有一个——打探情报!倭寇兵力部署、粮草所在、那村野治保的行踪习惯…尤其是,他们的剑术破绽和战斗方式!记住,只许看,不许动!违令者,斩!” 精锐的汉军斥候如同无声的幽灵,渗入倭寇控制的区域。 他们利用废墟、密林、水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情报源源不断地汇总到刘如意手中,勾勒出倭寇强大的轮廓,却也让他心头愈发沉重——这支倭寇,纪律森严,装备精良,单兵战力惊人,且首领村野治保深谙兵法,绝非易与之辈。 然而,村野治保的嗅觉同样敏锐得可怕。 他很快就察觉到了窥探的目光,如同黑暗中的毒蛇,感知到了猎物的气息。 “有意思!” 村野治保站在一处高坡上,肩上扛着一柄长度惊人、寒光流转的大太刀,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看来这次溜进来的,不是那些热血上头的蠢货。是真正的探子…是精锐。” 他眼中闪过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传令,设‘捕鸟笼’!我要活的!” 第662章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会稽郡。 村野治保的陷阱很快布下,几队伪装松懈的倭寇作为诱饵,精锐则潜伏在暗处。 不久,激烈的厮杀声和临死的怒吼便从几处地点传来。 刘如意派出的精锐斥候小队,不幸落入了圈套。 战斗极其惨烈。斥候们拼死抵抗,利用地形周旋,但倭寇的剑术配合实在太强,人数也占优。 眼看突围无望,被逼入绝境的斥候们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绝不苟活! 一名斥候队长被三名倭寇逼到墙角,他猛地咬碎了藏在牙后内含剧毒的蜡丸,口鼻瞬间涌出黑血,对着扑上来的倭寇露出一个嘲讽而决绝的笑容,轰然倒地。 另一处,一名斥候重伤被擒,倭寇正要捆绑,他却猛地用最后力气撞向旁边倭寇的刀尖,锋利的倭刀瞬间洞穿了他的胸膛! 类似的场景在几处陷阱点几乎同时上演。 当村野治保赶到现场,看到的只有一地汉军斥候的尸体,以及部下们难看的面色。 没有活口,没有情报。 “好!好汉子!” 村野治保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放声大笑,眼中闪烁着猎人发现凶猛猎物般的兴奋光芒,“宁死不屈,绝不资敌!这才配做我村野治保的对手!看来这次,来了些真正有趣的人物!” 他扛着大太刀,目光扫视着周围幽暗的丛林和废墟,仿佛能穿透阴影,“既然你们喜欢玩捉迷藏,那本将军就陪你们好好玩玩!狩猎开始了!” —— 接下来的日子,会稽郡的阴影里上演了一场致命的猫鼠游戏。 村野治保亲自下场,化身为最恐怖的猎人。 他不再坐镇中军,而是带着一小队最精锐的剑客,主动出击,搜寻汉军斥候的踪迹。 刘如意很快感受到了压力,他不断收到小队失联的报告。 有时是发现了激烈搏斗后留下的尸体,有时是连人带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得不亲自出马,潜入更危险的核心区域。 终于,在一处废弃的坞堡附近,刘如意亲眼目睹了村野治保的恐怖。 三名落单的汉军斥候骑兵,被村野治保堵在了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 骑兵们试图利用马速冲击,但村野治保身形如鬼魅般闪动,手中那柄夸张的大太刀在他手中却轻若无物,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光! 一对一! 一名斥候策马冲锋,长矛直刺。 村野治保侧身轻易避过,大太刀自下而上撩起,寒光一闪,连人带马,竟被斜斜劈开,血雨漫天! 一对二! 剩余两名斥候目眦欲裂,一左一右夹攻而来。 村野治保不退反进,大太刀轮转如风车,格开左侧长矛的瞬间,刀势未老,顺势一个旋身突刺,精准地穿透了右侧骑士的胸膛! 紧接着刀身回旋,如毒龙摆尾,将左侧刚刚收矛的骑士连人带甲斩为两段!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呼吸之间! 躲在远处断墙后的刘如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根本不是战斗,是屠杀!是艺术般的杀戮! 村野治保的力量、速度、技巧,以及对战机的把握,都达到了非人的境界! 那柄大太刀在他手中,仿佛死神的镰刀!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刘如意,但他骨子里的血性也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不能让他再这样肆无忌惮地猎杀自己的兄弟!他悄悄取下背后的强弓,搭上一支破甲重箭,屏息凝神,将弓弦拉至满月,箭头死死锁定那个在尸骸间漫步的恶魔身影! “嘣!” 弓弦震响!利箭撕裂空气,带着刘如意所有的愤怒与杀意,直射村野治保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 村野治保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甚至没有回头,他只是随意地将扛在肩头的大太刀向身后一横! “铛——!!!”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那支足以洞穿普通铁甲的破甲重箭,竟被那宽阔厚重的刀身稳稳挡住! 巨大的冲击力让刀身微微震颤,发出嗡鸣,但村野治保的身形,却连晃都没晃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锁定了刘如意藏身的断墙! 嘴角,勾起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 刘如意头皮瞬间炸开,没有丝毫犹豫,在村野治保目光扫来的刹那,他如同受惊的猎豹,猛地向后翻滚,同时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 “撤!!!” 他翻身上马,狠狠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般窜出! 他根本不敢回头,将速度催到极致,同时反手连射三箭,不求命中,只为阻滞追击! “哼!卑鄙的东西,没想到跑得如此之快!” 村野治保看着刘如意消失的方向,并未立刻追赶,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眼中兴趣更浓,“身手倒是不错!看来,是条大鱼。” —— 侥幸逃脱的刘如意,心脏狂跳,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一箭被格挡的瞬间,以及村野治保那冰冷的注视,让他深刻体会到了死亡近在咫尺的恐怖。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个人勇武在村野治保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回到秘密据点,刘如意立刻提笔。 他将亲眼所见的倭寇暴行、村野治保那非人的武力、倭寇严密的组织和高超的剑术配合、复杂地形对骑兵的致命限制、以及斥候们宁死不屈的壮烈! 所有情报,事无巨细,用最凝练的文字写下。 每一个字,都仿佛蘸着会稽郡百姓和汉军将士的鲜血。 “皇兄亲启!” 刘如意在信末重重写道,“倭寇之凶残暴虐,远胜虎狼;其首村野治保,武艺通神,非人力可敌!其兵甲之利,战法之诡,前所未见!东南水网丘陵,乃我骑兵死地!万勿轻敌浪战!弟冒死探得虚实,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弟如意泣血顿首!” 他叫来心腹中最机敏的斥候队长,将血书郑重交予他:“此信,关乎国运!关乎万千将士性命!务必亲手交予陛下!途中若遇拦截,宁可毁信自尽,绝不可落入敌手!速去!” 斥候队长将血书贴身藏好,重重叩首:“殿下保重!末将定不负所托!” 随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刘如意望着长安的方向,紧握双拳。 他看到了地狱,也看清了敌人的强大。 他冲动的热血已被残酷的现实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忧虑和更加坚定的信念。 他知道,能对付这种怪物的,只有他那同样深不可测的皇兄刘盈了。 “皇兄,大汉就靠你了!” 他低声自语,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会稽郡的血与火,暂时只能由他和幸存的将士们,在这片炼狱中,继续隐忍地煎熬下去,等待着来自长安的惊雷,将这血肉磨盘彻底粉碎! 第663章 围困如意,活捉赵王 刘如意与倭寇的猫鼠游戏,还在进行之中。 村野治保站在一处被踩踏得凌乱不堪的溪流边,蹲下身,用手指捻起几片沾着新鲜泥土的马粪,又仔细看了看岸边几处被啃噬得只剩下草根的牧草痕迹,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冷酷而精准的笑意。 “马蹄印新鲜,马粪未干,牧草啃噬的茬口…不会超过半日。” 他站起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起伏的丘陵和稀疏的林地。 “而且,数量不少…看来,我们尊贵的客人,就藏在这附近了。传令,以这片水源为中心,扇形搜索,重点排查背风、有遮蔽的山坳和林地边缘!找到他们,一个不留!” 村野治保超越时代的洞察力与对细节的恐怖把握,再次发挥了作用。 不到两个时辰,一处隐蔽的山坳入口附近,响起了尖锐的竹哨声——倭寇的斥候发现了刘如意精心布置的暗哨! 战斗,瞬间爆发! “保护殿下!!” 刘如意的亲卫队长目眦欲裂,嘶声怒吼。 五百精锐骑兵,在经历了斥候的惨烈损失后,此刻尚存的不足三百,且人人带伤,疲惫不堪。 他们依托山坳的地形,拼死抵抗如潮水般涌来的倭寇。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倭寇的单兵作战能力,在正面的、有组织的围攻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的剑术狠辣刁钻,配合默契,往往三两人一组,便能轻易撕裂汉军骑兵仓促组成的防线。 环首刀与倭刀碰撞,常常是汉军的刀应声而断,紧接着便是血光迸溅! 刘如意挥刀奋战,亲眼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兵,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一名亲兵为了替他挡下侧面刺来的致命一刀,被倭刀贯穿胸膛,临死前还死死抱住倭寇的腿;另一名亲兵怒吼着冲向数名倭寇,试图打开缺口,却在瞬间被数道刀光分尸… 绝望! 前所未有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刘如意的心脏! 他引以为傲的骑兵,在倭寇的剑阵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倭寇的每一次挥刀,都像是在嘲笑着大汉军队的无能,嘲笑着他之前所有的雄心壮志。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升起——面对如此恐怖的敌人,如此悬殊的战力差距…大汉,真的能赢吗? 这份对国力的怀疑,如同毒刺,深深扎入他的心底。 战斗很快演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刘如意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寥寥数人背靠背将他护在核心,浑身浴血,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就在这时,倭寇的攻势诡异地停了下来。 人群如同潮水般分开一条道路,村野治保扛着他那柄标志性的大太刀,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意,目光直接锁定了被重重保护的刘如意。 “啧啧啧…” 村野治保上下打量着刘如意,眼神带着一丝玩味和莫名的了然,“你就是大汉的赵王,刘如意?” 刘如意紧握环首刀,喘息着,警惕地盯着这个给他带来无尽梦魇的恶魔,没有回答。 “呵!” 村野治保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听说过你,按‘道理’…或者说,按某些‘轨迹’来看,你早就应该是个死人了才对。没想到,你非但没死,似乎还活得挺滋润?” 他话中透着一股只有穿越者才懂的深意,让刘如意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无比诡异。 “你这逆贼!侵我疆土,屠我子民!我大汉从未兴兵掠夺尔等蛮荒之地!为何行此禽兽之举?!” 刘如意强压恐惧,厉声喝问,问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为什么?” 村野治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源自刻骨铭心痛苦的狰狞! 他猛地指向东方,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愤怒:“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我们生活在那片土地上是何等绝望!贫瘠!多山!火山喷发!地震海啸!土地像被诅咒过一样!活在那里,每一天都他妈的是炼狱!是煎熬!是等死!” 他猛地转回头,死死盯着刘如意,眼中燃烧着嫉妒与贪婪的火焰:“再看看你们!看看你们脚下的土地!广袤!肥沃!河流纵横!物产丰饶!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些‘支那人’就能安然坐拥如此膏腴之地?!这他妈的一点都不公平!狗屁的天照大神!它不给的,老子就自己动手抢!用刀!用血!抢过来!这才叫公平!这才叫天理!” “你…你疯了!” 刘如意被这番赤裸裸的强盗逻辑和其中蕴含的滔天怨毒所震惊。 “疯?哈哈哈!” 村野治保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暴戾,“那就让你看看疯子的力量!” 话音未落,他肩上的大太刀如同苏醒的毒龙,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无征兆地朝着刘如意当头劈下! 这一刀,快!狠!绝!凝聚了他所有的愤怒与杀意! “殿下小心!” 最后几名亲兵奋不顾身地扑上来试图阻挡。 噗嗤!噗嗤! 寒光闪过,残肢断臂飞起!几名亲兵如同纸片般被轻易撕裂! 刘如意瞳孔骤缩,生死关头爆发出全部潜力,手中环首刀全力向上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刘如意只觉得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从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 他引以为傲的臂力,在村野治保面前简直如同儿戏! 更恐怖的是,那柄精钢打造的环首刀,在村野治保那柄经过现代技术锻造、研磨的大太刀面前,脆弱得如同朽木! 咔嚓! 刺耳的断裂声响起! 环首刀应声而断,而那恐怖的刀光,去势不减! 噗——! 血光冲天而起! 一条完整的手臂——刘如意的左臂,连同那半截断刀,一起飞上了半空! “呃啊——!!!” 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淹没了刘如意! 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身体踉跄着向后跌倒,断臂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双目瞬间布满血丝,赤红一片! 第664章 步兵对步兵,我大汉何惧之有? 剧痛如潮水般冲击着神经,但在这濒死的边缘,刘如意的大脑却诡异地闪过一道灵光! 村野治保刚才那番话,那洞察一切的诡异眼神,还有那非人的力量与刀法…这一切,都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他的皇兄,刘盈! 那种仿佛能看透未来的感觉,那种掌控一切的气度,虽然表现截然不同,但本质何其相似! “必须…必须告诉皇兄…这个人…和他一样…是怪物!”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剂,瞬间压过了断臂的剧痛和死亡的恐惧! 求生的本能和传递关键信息的使命,让刘如意做出了决断! 他看似因为剧痛和愤怒而失去理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用尽全身力气,右手抓起地上半截染血的断刀,状若疯狂地朝着村野治保扑去,仿佛要同归于尽! 村野治保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和嘲弄,从容地举起大太刀,准备将这个失去反抗能力的大汉赵王彻底终结。 然而,就在刘如意扑到一半,距离村野治保还有数步之遥时,他猛地将右手中的断刀朝着村野治保面门狠狠掷出! 同时,用尽胸腔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呼哨! “希律律——!” 不远处,一匹神骏异常、通体漆黑的战马,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一片灌木丛后冲出! 这匹马一直潜伏在战场边缘,正是刘如意最后的底牌! 断刀被村野治保轻易格飞。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匹黑马已经冲到刘如意身侧! 刘如意用仅存的右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单手猛地抓住马鞍,身体借着冲势一荡,如同猿猴般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快到极致! “驾!!!” 他右臂死死勒住缰绳,双腿猛夹马腹! 黑马长嘶一声,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朝着包围圈最薄弱的方向,亡命冲去! “拦住他!” 周围的倭寇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挺刀拦截。 “都给我住手!” 村野治保却突然厉喝一声,阻止了部下的追击。 他站在原地,看着刘如意伏在马背上,断臂处血流如注,却依旧催马狂奔,迅速消失在林间的背影,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露出一丝玩味和期待的笑容。 他缓缓抬起大太刀,伸出舌头,舔了舔刀身上残留的、属于刘如意的温热鲜血,眼神如同盯着猎物逃入陷阱的猎人。 “呵…倒是个有趣又顽强的家伙。” 村野治保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愉悦,“让他去吧。断了一臂,失血如此之多,能不能活着回到长安,看他的造化。若能活着见到刘盈…” 他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那这份‘见面礼’,想必会让那位大汉天子…印象深刻!我很期待,看到他的表情呢!哈哈哈!” 狂笑声在林间回荡,伴随着满地汉军将士的尸骸和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刘如意用一条手臂和无数忠诚卫士的生命,换来了这亡命奔逃的机会,只为了将“村野治保与刘盈是同类怪物”这个致命的认知,带回长安。 而恶魔的阴影,已然随着他的逃亡之路,悄然投向了那座巍峨的帝都。 —— 长安,未央宫。 刘盈手中那封染血的密报,仿佛烙铁般灼烧着他的掌心。 字迹是刘如意的亲笔,却透着前所未有的虚弱与沉重。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他的心头——倭寇的暴行细节、村野治保那非人的武力、东南地形的致命限制…… 以及,最后那触目惊心的结论——倭寇单兵战力之强,远超想象,大汉国力,面临空前挑战! 殿内死寂。 韩信、曹参、樊哙等重臣屏息凝神,看着御座之上年轻的天子。 刘盈的脸色,从最初的凝重,到铁青,最后竟归于一种令人心悸的、深潭般的冰冷。 他没有咆哮,没有摔砸,只是缓缓将密报放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师父!” 刘盈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草原之事暂且放下。倭寇之祸,更甚匈奴!朕需要你。” 韩信肃然出列,抱拳:“陛下但有差遣,臣万死不辞!倭寇跳梁,敢犯天威,臣愿率军荡平之!” 刘盈的目光扫过韩信、曹参、樊哙,最终落在地图东南那一片被血色标记的区域。 “骑兵,在会稽水网丘陵,难以施展。倭寇依仗的,是其单兵悍勇、剑术刁钻、兵甲之利。” 他手指重重敲在桌案上,“要破此獠,当用老祖宗的智慧!以步制步,以阵克散!” “陛下之意是?” 曹参目光一凝。 “练兵!” 刘盈斩钉截铁,“练一支前所未有的精锐步卒!不重个人勇武,而重团队协作!令行禁止,如臂使指!朕要用‘鸳鸯阵’,碾碎倭寇的刀锋!” “鸳鸯阵?” 樊哙眉头紧锁,显然未曾听闻。 刘盈迅速勾勒出鸳鸯阵的雏形——以十二人为一队,前持巨盾牌、藤牌掩护;后持长枪、狼筅(一种加长、布满枝杈的特殊长兵器,专克刀剑)拒敌;再辅以镗钯、长刀手(苗刀)近身搏杀;更有火器手(或弓弩手)居中策应。长短结合,攻防一体,将团队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妙!” 韩信眼中精光暴射,他瞬间洞悉了此阵的精髓,“此阵变化多端,尤擅复杂地形!倭寇单兵再强,陷入此阵,便如猛虎入笼,必被绞杀!” “正是此理!” 刘盈点头,“此阵核心,在于克制倭寇近身搏杀的优势!狼筅扰乱其步伐,藤牌遮挡其视线,长枪攒刺其破绽,苗刀近身则专破倭刀!环首刀不堪用,需新铸利器!” 他转向侍立一旁的墨鸢、墨狐:“两位爱妃,墨家弟子即刻全力赶制!狼筅需坚韧长杆,前端铁枝务必锋利密集;苗刀形制朕稍后画出,需长于倭刀,兼具刀之劈砍与枪之突刺之利,更要坚韧锋利!数量,多多益善!时间紧迫!” 墨鸢面露忧色,道:“陛下,狼筅、苗刀图纸我等可全力钻研,但…那火器…” 墨狐却抢道:“妹子放心!火器虽未大成,但基础火铳与炸药包已有雏形!墨家子弟日夜不休,定能先造出一批应急!正好拿倭寇试试威力!” 第665章 吾弟断臂,此不共戴天之仇! 未央宫,大殿之上。 对于火气的使用,刘盈显得颇为谨慎。 “火器乃朕之奇兵,亦是后手!非万不得已或决胜之时,不可轻露!眼下,鸳鸯阵与狼筅、苗刀,足可破敌!” 他心中雪亮,村野治保必也是穿越者,过早暴露火器,恐被其针对。 对付倭寇,先用冷兵器时代的巅峰阵法碾压! “传旨会稽郡守!” 刘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放弃沿海所有据点,坚壁清野!百姓内迁,粮草能带则带,不能带则焚毁!一粒米,一口井,也不留给倭寇!朕要用千里焦土,拖垮他们!以空间,换时间!” 大汉天子命令刚刚下达,又一封八百里加急,如同泣血的悲鸣,送到了未央宫。 信使浑身浴血,扑倒在地,呈上的,已非竹简,而是一块染血的衣襟——上面是韩信亲笔的急报——赵王刘如意殿下重伤突围,左臂齐肩而断!性命虽保,然已成废人!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刘盈脑中炸开!他猛地站起,眼前一阵发黑! 那个从小一起长大,虽然鲁莽冲动却赤诚勇武的弟弟! 那个在绝境中还想着给自己送情报的弟弟! 那个本该在历史上早夭,却被自己改变了命运的弟弟! 如今,竟被倭寇生生斩断一臂! “如意!!!”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从刘盈喉咙深处迸发,如同受伤的雄狮! 帝王威仪瞬间被撕碎,只剩下滔天的怒火与刻骨的悲痛! 他一把抓起御案上的砚台,狠狠砸在地上,墨汁飞溅,如同泼洒的鲜血! “陛下息怒!” 群臣大惊,纷纷跪倒。 “息怒?!” 刘盈双目赤红,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杀气,“朕的亲弟弟!大汉的赵王!被倭寇断臂!此仇不共戴天!朕要倭寇血债血偿!朕要那村野治保,千刀万剐方可解心头之恨!” “兄长!” 代王刘恒,一向温文尔雅的面容此刻也因愤怒而扭曲,他上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异常坚定。 “臣弟请战!为三哥报仇!为万千惨死的大汉军民雪恨!” 以前刘恒与刘如意看似很不对付,但他们心中都清楚,彼此都是可以性命相托的兄弟。 “陛下!” 齐王刘肥,这个素来安享富贵、体态臃肿的王爷,此刻也圆睁双目,拍着胸脯吼道,“算我一个!他娘的倭寇!敢动我兄弟!老子跟他们拼了,我也要去上战场,亲手剁了那帮畜生的狗头!” 两位藩王,一位清贵,一位富贵,此刻眼中燃烧着同样的火焰——那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之情被彻底点燃的复仇之火! 看着两位请命的兄弟,刘盈胸中翻腾的怒火稍稍被一股暖流压下,但杀意却更加凝练。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如同寒冰。 “准!代王刘恒、齐王刘肥,即日起编入新军!随大将军韩信,一同操练鸳鸯阵!何时练成,何时发兵!” 消息传出,军营震动! 那些原本因倭寇凶名而心生惧意、士气有些低迷的汉军士卒,看到两位身份尊贵的王爷——尤其是平日里只知读书、手无缚鸡之力的代王刘恒,和养尊处优、大腹便便的齐王刘肥——竟然都换上戎装,拿起沉重的苗刀和狼筅,顶着烈日,咬着牙,一丝不苟地跟着士卒们一起操练那繁复的鸳鸯阵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热血,瞬间冲散了他们心中的恐惧! “连王爷们都豁出去了!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赵王殿下断臂之仇,就是我们的仇!” “练!往死里练!练好了阵,砍死那帮倭寇畜生!” “为了赵王!为了死去的兄弟!杀!杀!杀!” 军营的操练场上,口号声震天动地,士气如虹! 复仇的火焰,在每一个汉军将士心中熊熊燃烧! 大汉,对待外敌从未输过,属于汉军的骄傲,在这一刻重新归来! —— 会稽郡沿海。 村野治保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村庄,焚烧殆尽的粮仓,被填塞或投毒的水井,眉头微皱。 汉军撤退得异常干净彻底,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焦土。 “坚壁清野?” 村野治保冷笑一声,“刘盈,倒是够狠,也够清醒。想用空间换时间,拖垮我军的补给?想法不错。” 他麾下的倭寇将领有些焦虑:“将军,粮草补给线拉长,从海上转运损耗巨大,此地又无粮可掠,长此以往…” “慌什么?” 村野治保打断他,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刘盈以为这是缓兵之计?殊不知,这正合我意!” 他眺望着北方长安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传令下去,就地修筑坚固营寨!控制几处关键港口和淡水水源即可。主力休整待命!” “将军,我们不乘胜追击吗?” 将领不解。 “追击?追进汉人的腹地?” 村野治保嗤笑,“刘盈不是蠢货,他敢放弃这里,后方必有布置。我们孤军深入,一旦补给被断,陷入重围,后果不堪设想。他想要时间练兵?好!我给他时间!” 村野治保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危险:“人一旦被愤怒吞噬,就会失去理智!尤其是一个军队的指挥官,更不能头脑发热!刘盈,他收到他弟弟那条断臂的消息了吗?” 他仿佛能想象到刘盈暴怒的样子。 “那条断臂,就是最好的催化剂!是本将军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村野治保的笑容愈发狰狞,“刘盈啊刘盈,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被愤怒冲昏头脑,带着你那匆忙练成的新军,一头撞进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天罗地网!” “对了,以后换个称呼,刘盈不是天子么?那就叫我天皇!” 村野治保负手而立,眺望着北方,仿佛已经看到汉军带着冲天的怒火,踏入他预设的战场。 他相信,没有什么比亲弟弟的血仇,更能让一个帝王失去冷静的判断。 这片看似被放弃的焦土,将成为他埋葬大汉精锐的坟场! 一场穿越者之间真正的对决,正在无声的硝烟中,缓缓拉开序幕。 第666章 强汉抗倭,兵发东南 倭寇肆虐东南、屠戮万民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传遍了大汉的每一个角落。 愤怒与悲怆在民间激荡,随之而来的,是无数仁人志士胸膛中涌起的血性!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关中的游侠儿们拍案而起,收拾行囊,跨上骏马,呼朋引伴向东奔去。 “倭寇凶残,杀我父兄!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齐鲁大地的壮士们擦干眼泪,拿起祖传的兵器,告别妻儿,踏上征途。 “朝廷大军未至,吾辈岂能坐视家园沦丧?” 江南的豪杰们自发组织乡勇,操练武艺,准备与倭寇决一死战。 一时间,通往会稽郡的道路上,汇聚起无数自发前来的身影。 他们身份各异,或为布衣,或为商贾,或为隐士,却怀着同样的赤诚与决绝。 长安未央宫内,刘盈看着各地关于义士踊跃参军的奏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份同仇敌忾、众志成城的民心,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然而,他更清楚,面对村野治保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倭寇,仅凭一腔热血盲目上前,无异于飞蛾扑火! “传朕旨意!” 刘盈的声音响彻大殿,并通过驿站飞速传向四方,“倭寇之凶顽,朕已深知!朝廷大军,业已练就克敌制胜之法!不日即将挥师东进,荡平妖氛!四方义士拳拳报国之心,朕心甚慰!然战阵凶险,非匹夫之勇可胜!” “望诸君暂安乡土,或助官府转运粮草,或保境安民,勿再孤身犯险!待王师凯旋之日,朕当与万民同庆,论功行赏!” 这道旨意,如同一盆及时的冷水,浇熄了许多人盲目的热血,却也传递出朝廷已有必胜把握的坚定信心! 躁动的民心渐渐安定下来,更多的人选择相信他们的天子,相信那支正在磨砺锋芒的新军。 —— 与此同时,在会稽郡这片被倭寇铁蹄蹂躏的土地上,村野治保却已将其视为囊中之物。 这厮不再急于向内陆扩张,而是如同一条盘踞的毒蛇,利用控制的几处优良港口,源源不断地从倭国本土调集兵员、物资。 他同样吸取了前人的教训,中原幅员辽阔,不可能几个月便灭亡! 与其被拖入持久战,不如彻底扎根,来个稳扎稳打。 “将军,又有三艘运兵船抵达!” 倭寇将领兴奋地报告。 “八格牙路,不是告诉过你们,现在叫我天皇!” “是,天皇将军!” 村野治保站在新建的简陋“将军府”前(原会稽郡守府),望着码头上络绎不绝下船的倭寇士兵,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些士兵,大多来自倭国贫瘠的山野和海岛,眼中充满了对这片富饶土地的贪婪与渴望。 “告诉他们!” 村野治保的声音带着蛊惑,“脚下这片土地,只是开始!这里的每一寸土,都胜过我们家乡百倍!” “只要跟着我,杀光汉人,这里的一切,都将属于我们!属于大和!” 他成功地用土地和财富,点燃了这些倭寇最原始的欲望,将他们牢牢捆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他打定了主意,汉军一日不来,他就一日不停地加固营垒,囤积粮草,将这会稽郡一隅之地,打造成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坚固堡垒,一个插在大汉心脏上的毒刺! 他要在这里生根发芽,直至吞噬整个大汉! —— 长安城外,新军大营,肃杀之气弥漫。 刘盈一身戎装,亲临校场。 他没有乘坐御辇,而是如同普通将领般策马而行。 眼前,经过数月苦练的汉军新锐步卒,正以“鸳鸯阵”为单位进行操演。 “盾!” “进!” “狼筅,刺!” “长枪,突!” “镗钯,锁!” “苗刀手,随我杀!” 口令声此起彼伏,各小队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在复杂的地形上快速变换阵型。 巨盾牌和藤牌手如同移动的城墙,掩护着整个小队;狼筅那布满枝杈的长杆如同怪蟒,搅乱着“假想敌”的进攻节奏;长枪手在缝隙中精准突刺;镗钯手伺机锁拿格挡;手持修长苗刀的近战精锐,则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各兵种配合无间,攻防转换流畅自然,展现出一种超越这个时代的战术素养。 代王刘恒,虽然身形依旧显得有些单薄,但动作一丝不苟,紧握长枪的手坚定有力。 齐王刘肥,更是咬牙坚持,汗水浸透重甲,挥舞苗刀的动作已颇具声势。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士气最大的鼓舞! “好!” 刘盈眼中精光闪动,数月来的殚精竭虑,此刻终于看到了成果。 将士们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必胜的信念,士气如虹,直冲云霄! “士气正盛,破敌当在此时!” 刘盈勒马转身,面对肃立的诸将,声音如金铁交鸣:“传朕军令!三日后,兵发会稽!” 诺! 汉军兵分两路,如同两条出海蛟龙,直扑东南! 一路,由天子刘盈亲率,大将李广为先锋,樊哙、陈平为左右翼,灌婴统领后军,旌旗蔽日,甲胄鲜明! 另一路,则由兵仙韩信挂帅,悍将腾虎为矛头,周勃、周亚夫为羽翼,这支军队虽人数稍逊,却凝聚了韩信最精锐的战术核心,行动如风,直插倭寇侧后! 汉军大举压境的消息,如同飓风般传到会稽。 倭寇营中,一片紧张。 然而,村野治保闻讯,非但没有龟缩于他苦心经营的营寨之内,反而放声大笑! “哈哈哈!刘盈!你终于来了!” 他眼中闪烁着狂热的战意,“等得本天皇好心焦!传令!全军出营!列阵迎敌!让汉家天子,见识见识我大和武士真正的锋芒!” 他竟放弃了守城的地利,选择在城外的开阔地带,与汉军堂堂正正地对决! 这既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更是对刘盈这位“同类”的挑衅! 两军对圆,杀气盈野! 倭寇阵中,寒光凛冽的倭刀如林,散发着嗜血的气息。 他们看着对面那些似乎与之前并无太大区别的汉军步卒,眼中充满了轻蔑。 之前的屠杀,让他们形成了根深蒂固的优越感。 第667章 什么?只轻伤三个? 会稽郡,汉倭双方狭路相逢! “杀!” 一名急于立功的倭寇悍将,不等主将号令,带着本部数百精锐,率先发起了冲锋! 他们如同脱缰的野狗,嚎叫着,挥舞着锋利的倭刀,直扑汉军前阵,目标正是刘盈的中军帅旗所在! “不知死活!” 汉军前阵由樊哙指挥,他冷笑一声,令旗挥动:“鸳鸯阵!迎敌!” 面对凶悍扑来的倭寇,汉军士卒眼中毫无惧色。 最前排的巨盾牌手和藤牌手瞬间组成一道坚固的防线! “狼筅手!出!”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根布满锋利铁枝的狼筅如同怪蟒出洞,猛地从盾牌缝隙中探出,疯狂地搅动、格挡! 冲在最前面的倭寇猝不及防,手中倭刀要么被狼筅枝杈死死卡住,要么被搅得脱手而飞! 他们的进攻节奏瞬间被打乱,引以为傲的近身搏杀优势荡然无存! “长枪手!刺!” 冰冷的命令如同死神的宣告! 数杆锋利的长枪,如同毒蛇吐信,从狼筅的缝隙中精准无比地攒刺而出! 噗嗤!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倭寇,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数杆长枪同时洞穿,鲜血瞬间染红了狼筅的铁枝和汉军的盾牌! “苗刀手!随我杀!” 一名汉军悍卒怒吼着,从盾牌后跃出,手中修长的苗刀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 咔嚓! 一名倭寇慌忙举刀格挡,他那锋利的倭刀,竟被势大力沉的苗刀硬生生劈断! 刀势不减,连同倭寇的半边肩膀,一同斩落! 贪功冒进的那股倭寇,如同撞上了一堵布满尖刺的铜墙铁壁,瞬间被绞杀殆尽!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了汉军阵前!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倭寇本阵中,原本嚣张的气焰为之一滞! 不少倭寇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同伴如同割麦子般倒下。 “八嘎!他们用了妖法?!” 有倭寇惊恐地喊道。 “不是妖法!是阵型!是那些奇怪的兵器!” 稍微清醒的倭寇将领看出了端倪,但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再上!不许退!杀光他们!” 倭寇军官们咆哮着,试图挽回士气。更多的倭寇挥舞着倭刀,再次扑了上来。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更加严密、更加致命的鸳鸯阵! 藤牌手灵活地翻滚近身,用坚固的藤牌格挡倭刀,为身后的战友创造机会;长枪手在狼筅的掩护下,如同毒刺般精准点杀;苗刀手则如同出闸猛虎,利用苗刀的长度和劈砍力度,专门斩断倭刀、劈开甲胄!汉军各小队配合默契,阵型变幻莫测,将冲入阵中的倭寇分割包围,逐一绞杀!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 倭寇丢下了上千具尸体,狼狈溃退。 而汉军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三人轻伤! 那恐怖的伤亡比,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所有倭寇的脸上! —— 中军大帐。 “报——!陛下!樊哙将军前阵大捷!歼敌千余,我军仅三人轻伤!” 传令兵的声音激动得发颤。 帐内诸将,李广、陈平、灌婴等人,脸上都露出了振奋之色。 鸳鸯阵的首战,竟有如此神效! 刘盈端坐帅位,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冰冷而自信的弧度。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戚少保,您这鸳鸯阵,果然是倭寇的克星,是他们的老祖宗啊!” 刘盈在心中默念,眼中闪过一丝穿越者才懂的感慨与快意,“村野治保,你拿什么跟朕斗?拿你那些偷来的、自以为是的剑道吗?” 与此同时,倭寇营中。 “将军!前锋…前锋几乎全军覆没…汉军…汉军用了奇怪的阵法和兵器…” 败退回来的将领浑身浴血,声音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营帐内一片死寂,倭寇将领们面如土色。 然而,坐在主位上的村野治保,听完这惨烈的战报,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恼怒和沮丧,反而脸上缓缓地绽开一个极其邪魅、极其兴奋的笑容! 那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竟变成了低沉而畅快的笑声! “呵呵…哈哈哈!好!好!好一个刘盈!” 村野治保拍案而起,眼中燃烧着棋逢对手的狂热火焰,“果然没让我失望!这才是值得我村野治保全力以赴的对手!这才配得上‘穿越者’这三个字!”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仿佛品尝到了最甘美的猎物。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刘盈啊刘盈,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你的底牌亮得不错,那么接下来,该看看本天皇为你准备的大礼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营寨深处,某个被严密看守的地方,眼中闪烁着危险而期待的光芒。 “传本天皇的命令,给刘盈送去战书,明日咱们阵前相见!” —— 隔日。 村野治保的身影,如约出现在倭寇阵前,那柄夸张的大太刀斜扛在肩,在阳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寒光。 他策马缓行,直至两军阵前中央,目光穿透数百步的距离,精准地锁定了汉军中军那面飘扬的龙旗。 “刘盈!” 村野治保的声音如同滚雷,带着内力震荡,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故人来访,何不出来一叙?莫非是怕了本天皇这柄‘鬼切’不成?哈哈哈!” 汉军阵中,一片肃杀。 将士们紧握兵器,眼中燃烧着怒火。 刘盈面色平静,轻轻一夹马腹,在樊哙、李广等大将的护卫下,也缓缓策马出阵。 两代穿越者,终于在这决定国运的战场上,面对面相见。 “村野治保?” 刘盈的声音同样沉稳有力,清晰地传递回去,“朕等你多时了。今日,便是你倭寇覆灭,血债血偿之时!” “血债血偿?” 村野治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狞笑着,猛地一挥手! “刘盈!看看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本天皇可是精心为你保存着呢!” 两名倭寇抬着一个蒙着黑布的托盘,快步走到阵前。 村野治保一把掀开黑布,寒气瞬间弥漫开来! 托盘上,赫然是一条齐肩而断、肤色青白、被一层厚厚寒冰包裹着的人类手臂! 冰层晶莹,甚至能看到断臂处冻结的血管和肌肉纹理——正是赵王刘如意的左臂! 第668章 断臂之痛,深入骨髓 “怎么样?本天皇够意思吧?” 村野治保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断臂,仿佛在炫耀一件稀世珍宝。 “用上好的寒冰保鲜,就是为了让你这做兄长的,能再看一眼弟弟的‘遗物’!哈哈哈!” 他笑声癫狂,充满了恶毒的羞辱,“刘盈!看在咱们都是‘同类’的份上,只要你答应与我共享这中原花花世界,咱们划江而治!” “本天皇就把这条断臂,完完整整地还给你!怎么样?说不定啊,找个神医,还能接回去呢?哈哈哈哈哈!” 这赤裸裸的挑衅和侮辱,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汉军将士的心上! “哇呀呀呀!狗贼安敢如此!!” 樊哙须发皆张,目眦欲裂,手中环首刀嗡鸣作响,胯下战马焦躁地刨着地面,就要冲出去与村野治保拼命! “舞阳侯!” 刘盈的声音如同寒冰,瞬间冻结了樊哙的冲动。 他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对面得意忘形的村野治保,语气却异常冷静。 “姨父,稍安勿躁!此獠如此作为,摆明了就是要激怒我军,诱使我等冲动出击!你可知他暗地里藏着何等阴损毒辣的陷阱?莫要中计!” 樊哙胸膛剧烈起伏,钢牙几乎咬碎,但在刘盈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下,最终还是强压怒火,重重哼了一声,勒住战马。 见刘盈面对如此羞辱,竟依旧沉稳如山,毫无预想中的暴怒失控,村野治保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恼怒。 “刘盈!你当真如此冷血?连亲弟弟的断臂都无动于衷?” 他厉声喝道,试图再次点燃对方的怒火。 刘盈依旧沉默,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这无声的蔑视,彻底激怒了村野治保! “好!好一个无情无义的大汉天子!” 他猛地将手中的断臂高高举起,声音变得无比阴冷。 “来人啊!既然大汉天子不顾手足之情,那就别怪本天皇无情!” 随着他的命令,几名面目狰狞、眼中闪烁着野兽般饥渴光芒的倭寇狞笑着冲上前来,从村野治保手中接过那条被寒冰包裹的断臂。 他们拔出腰间锋利的短刀,当着数万汉军将士的面,开始极其残忍地削刮断臂上冻结的血肉! 冰屑混合着暗红的血肉被片下,他们竟毫不在意地塞入口中,如同品尝美味佳肴般大嚼起来! 咀嚼声、吞咽声,伴随着他们野兽般的低吼和满足的叹息,清晰地传入汉军阵中! “看到了吗?刘盈!” 村野治保的声音充满了变态的快意,“你弟弟的手臂,已经成了我大和武士的美味!啃食殆尽!连骨头都会被熬成汤!而你,堂堂大汉天子!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儿?!你配做这大汉的皇帝吗?!” 这惨绝人寰、突破人伦底线的暴行,让整个汉军阵营如同被投入了滚油! 无数将士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握兵器的手青筋暴起,胸膛中翻涌着滔天的杀意和悲愤! 若非军纪森严,若非皇帝尚未下令,他们早已不顾一切地冲杀过去! 就在这压抑到极致、几乎要爆炸的愤怒风暴中心,刘盈却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很冷,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嘲讽和极致的轻蔑。 “村野治保!” 刘盈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清晰地压过了倭寇的咀嚼声和村野治保的叫嚣。 “你这激将法,实在太过拙劣。即便你此刻将断臂完好奉还,伤口早已愈合,如何接续?不过是徒增恶心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仍在啃食的倭寇,语气中的鄙夷如同实质的冰锥。 “倒是你们这些倭寇,果然是茹毛饮血、未开化的禽兽!如此行径,与猪狗何异?这么喜欢吃‘刺身’?” 刘盈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放心,待朕将尔等尽数擒获,定会请你们每个人,都好好品鉴一番我大汉特制的‘大肠刺身’!管够!” “大肠刺身?” 村野治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这分明是刘盈在拐着弯骂他们是吃屎的畜生,而且是用最污秽之物来羞辱他们引以为傲的“刺身”文化! 他精心策划的羞辱,竟然被对方以更恶毒的方式加倍奉还! “八嘎!” 村野治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盈怒骂:“刘盈!你只会逞口舌之利吗?!你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你弟弟的断臂就在眼前被啃食!你的子民在哀嚎!你的国土在燃烧!为何你还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后面?!来啊!像个男人一样冲过来!手刃我这个仇敌!为你弟弟报仇啊!!”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试图用最后的言语刺激刘盈失去理智。 然而,刘盈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深邃,眼神锐利如刀,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刘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你如此处心积虑,不惜用尽世间最卑劣的手段,就是想激怒朕,让朕失去理智,率领大军不顾一切地冲向你?” 他的目光扫过村野治保身前那片看似平坦、实则透着诡异平静的土地,嘴角的嘲讽之意更浓。 “你总想引朕冲过去,只能说明一件事——前方,你埋下了致命的陷阱!普通的陷坑、绊马索,还不至于让你如此上心,如此自信能一举葬送朕的大军。” 刘盈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战场上空:“若朕所料不错,你这厮不会是在地下埋了‘地雷’吧?!” “地雷”二字一出! 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村野治保的头顶! 他脸上那疯狂、愤怒、挑衅的表情瞬间凝固! 嚣张的气焰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彻底看穿底牌的恐慌! 他几个月前就开始秘密布置,耗费无数心血,甚至不惜动用部分极其珍贵的火药储备,在预设战场的关键区域埋下的、准备给刘盈一个“天大惊喜”的杀手锏——地雷阵! 竟然被刘盈一语道破?! 村野治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握着大太刀的手,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看着对面马背上,那个面带冷笑、眼神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大汉天子,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个对手,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 第669章 倭寇精锐?排雷先锋 刘盈那声“地雷”如同晴天霹雳,不仅震得村野治保脸色惨白,更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最大的底牌,耗费数月心血、寄予厚望的致命陷阱,竟被对方轻描淡写地一语道破! 那种被彻底看穿、底牌尽露的恐慌感,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嚣张与愤怒。 “你…你怎么会知道?!” 村野治保失声低吼,握着大太刀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精心设计的羞辱、挑衅、激将,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刘盈的冷静,不是懦弱,而是洞若观火的绝对掌控!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一丝恐惧。 然而,刘盈的回应,却并非他所预想的谨慎试探或言语交锋。 “放!” 刘盈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瞬间刺破了战场短暂的死寂! 汉军阵中,早已蓄势待发的强弩阵闻令而动! 并非普通弓弩,而是经过墨家改良、结构精密的——诸葛连弩! 嗡——!嗡——!嗡——! 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括震动声连成一片! 刹那间,汉军阵前仿佛腾起一片致命的金属风暴! 成百上千支淬了毒的三棱弩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铺天盖地般射向阵前叫嚣的倭寇,尤其是那些刚刚啃食过断臂、尚在舔舐嘴角血污的禽兽! 噗嗤!噗嗤!噗嗤! 箭矢入肉的闷响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叫嚣! 村野治保瞳孔骤缩,脸上的惊愕还未完全化开,便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他引以为傲的倭寇精锐,身上那层经过他“现代化”改良的、防护不俗的甲胄(混合了部分铁片和硬皮),在如此近距离、如此密集的诸葛连弩攒射之下,竟如同纸糊一般! 三棱弩矢恐怖的穿透力轻易撕开了甲片缝隙,洞穿了皮甲!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倭寇,包括那几个啃食断臂的畜生,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惨叫着翻滚倒地,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密密麻麻的伤口中涌出! “八嘎!!!” 村野治保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 他万万没想到,刘盈这厮如此不讲武德! 前一秒还在冷静分析破局,下一秒就直接掀桌子动手了! 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狠辣的杀招! 更让他吐血的是,他麾下的倭寇,竟如此不堪大用! 这些倭寇,在他的“调教”下,早已被彻底激发了兽性和凶残,平日里顺风仗打惯了,何曾受过如此屈辱和惨重的损失? 前一刻还在啃食汉人王爷的手臂耀武扬威,下一秒就被射成了筛子! 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同伴惨死的刺激,瞬间点燃了他们骨子里最原始的暴虐和疯狂! “杀!杀光汉狗!!” “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天皇陛下!杀过去!!” 根本不等村野治保下令!也完全忘记了前方那片被刘盈点名的、埋藏着恐怖地雷的死亡地带! 被怒火和杀意冲昏头脑的倭寇们,如同炸了窝的马蜂,挥舞着倭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顾一切地朝着汉军阵地发起了亡命的冲锋,他们要撕碎那些躲在盾牌后面放冷箭的懦夫! “停下!蠢货!给我停下!!” 村野治保惊骇欲绝,声嘶力竭地大吼!他太清楚那片雷区的威力了! 那是他为汉军准备的坟墓,不是给自己人准备的! 然而,晚了! 平日里,他光顾着将这些倭寇培养成嗜血的野兽,用杀戮和掠夺刺激他们的凶性,却严重忽略了最根本的东西——军纪! 一支没有严格纪律约束、只懂得凭本能杀戮的军队,在遭遇重大挫折和挑衅时,就是一群失控的疯狗! “轰隆——!!!” 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死神的叹息,在冲锋的倭寇群中猛然炸开! 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倭寇小头目,只觉得脚下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剧痛和天旋地转! 他惊恐地看到自己的下半身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而上半身却已飞上了半空! 破碎的肢体、内脏、混合着泥土和硝烟,如同血色的烟花般四散飞溅! 这仅仅是个开始!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如同点燃了一串致命的鞭炮! 村野治保精心埋设的地雷,被自己人疯狂冲锋的脚步接连触发!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一团团混杂着火光、黑烟和血肉碎块的死亡之花,在冲锋的倭寇群中不断绽放! 惨叫声、哀嚎声瞬间被爆炸的巨响淹没! 断臂残肢如同雨点般落下! 内脏碎片挂在周围的树枝上! 浓烈的血腥味和刺鼻的硝烟味弥漫了整个战场! 方才还气势汹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倭寇前锋,瞬间被这恐怖的金属风暴和地雷阵撕扯得支离破碎! 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炸断,留下满地狼藉的尸骸和无数在血泊中痛苦翻滚、哀嚎的伤员! 汉军阵前,一片死寂。 连弩的机括声已经停歇,所有将士,包括怒发冲冠的樊哙,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他们看着那些凶残的倭寇,如同扑火的飞蛾,自己一头撞进了为他们准备的死亡陷阱,被炸得人仰马翻! 刘盈端坐马上,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脸上甚至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后的漠然。 “弩兵。” 刘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目标,所有受伤未死之倭寇。自由散射,一个不留。” 没有丝毫犹豫! 早已装填完毕的汉军弩兵们,再次举起了手中的诸葛连弩!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冲锋的敌人,而是那些在血泊中挣扎、失去反抗能力的倭寇伤兵! 咻!咻!咻! 密集的弩矢如同冰冷的雨点,精准地射向那些哀嚎的身影!补刀!毫不留情地补刀! 对于这些屠戮同胞、禽兽不如的倭寇,刘盈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斩草除根的冷酷决绝! “刘盈——!!!” 村野治保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杀局,竟成了埋葬己方精锐的坟墓;看着自己一手培养的“野兽”们,在汉军冰冷的弩箭下被如同杀猪宰羊般收割;看着自己数月的心血和优势,在对方冷静到极致的指挥下瞬间化为乌有!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几乎要气得吐血! 地雷阵已破,前锋精锐损失惨重,士气更是跌落谷底! 再打下去,不过是徒增伤亡,甚至可能被汉军趁势反推! 第670章 双方默契,寻找赵王 眼看地雷阵被破,自己人成了排雷先锋,村野治保果断选择撤退。 “撤!撤军!!” 村野治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他猛地调转马头,在亲卫的拼死掩护下,朝着会稽城方向狼狈退去。 撤退前,他最后回头,用那如同淬毒般的目光,死死盯住汉军阵中那个岿然不动的身影,仿佛要将刘盈的样貌刻进灵魂深处! “刘盈!!” 村野治保的怒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回荡。 “本天皇记住你了!今日之耻,他日必百倍奉还!!!” 喊完这句狠话,他再不停留,策马狂奔,身影迅速消失在败退的倭寇乱军之中。 战场上,只剩下遍地倭寇的尸骸、刺鼻的硝烟、浓烈的血腥味,以及汉军将士们震天的欢呼! 而刘盈,依旧端坐马上,目光深邃地望向村野治保败退的方向,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第一回合的较量,以倭寇的自食恶果和狼狈败退告终。 但刘盈知道,村野治保这条毒蛇,绝不会就此罢休。 真正的决战,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 村野治保带着残兵败将仓惶退回会稽城内,厚重的城门轰然关闭,隔绝了城外汉军震天的欢呼和弥漫的硝烟血腥。 他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一路上无人敢近前搭话,空气中弥漫着败军的颓丧与对主将的恐惧。 “固守城池!加固工事!汉军敢靠近城墙百步者,杀无赦!” 村野治保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下达了看似稳妥的命令。倭寇将领们如蒙大赦,纷纷领命而去,只想尽快远离这位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主君。 然而,回到他那简陋却守卫森严的“行宫”,村野治保眼中却闪烁着毒蛇般的阴冷光芒。 败仗的耻辱像毒虫般啃噬着他的心,但他并未失去理智。 刘盈的冷静、洞察和狠辣,让他彻底收起了轻视之心。 他明白,正面对决,以汉军那诡异的阵法(鸳鸯阵)和层出不穷的手段(诸葛连弩),加上刘盈那可怕的战场掌控力,自己未必能占到便宜。 “刘盈…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太重情义!” 村野治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他走到窗边,望着城外隐约可见的汉军营寨灯火。 “尤其是对你那个莽撞的弟弟,刘如意!” 他转身,对着阴影处低喝一声:“服部!” 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紧身衣中,气息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浮现,单膝跪地:“天皇陛下!” “找到他!” 村野治保的声音斩钉截铁,“那个断了一臂的赵王刘如意!他受了重伤,绝不可能逃远!必然还藏在会稽郡内!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也要把尸体给我带回来!” “嗨!” 名为服部的忍者首领声音沙哑,没有丝毫犹豫。 “记住!” 村野治保眼神阴鸷,“此人至关重要!只要捏住他,就等于捏住了刘盈的命门!本天皇要用他,撬开刘盈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去吧!” “遵命!” 黑影一闪,如同融入夜色,消失无踪。一场针对重伤赵王的隐秘猎杀,在败退的阴影下悄然展开。 —— 城外。 汉军大营灯火通明,士气高昂。 首战大捷,尤其是以近乎零伤亡的代价重创倭寇前锋、迫使其狼狈退守,极大地提振了军心。 将士们脸上洋溢着兴奋,谈论着鸳鸯阵的神奇和诸葛连弩的犀利。 然而,中军大帐内,气氛却并不轻松。 年轻的谋士贾谊,脸上带着一丝忧色,匆匆入内禀报:“陛下,军中…军中有些流言,臣不得不报。” 刘盈正对着会稽城的沙盘凝思,闻言抬起头:“讲。” “是。” 贾谊深吸一口气,“将士们虽胜,但…但对倭寇所使那‘惊雷’之物(地雷),心有余悸!” “不少人在私下议论,说此物威力惊天动地,非人力可抗。倭寇若是在城墙四周布下此物,我军…我军该如何攻城?长此以往,恐动摇军心啊!” 贾谊的担忧不无道理。今日那地动山摇的爆炸,血肉横飞的惨烈景象,给从未见过火药武器的汉军将士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心理阴影。 胜利的喜悦,暂时压下了恐惧,但这份恐惧并未消失,如同潜藏的暗流,一旦遭遇挫折,便会汹涌而出。 刘盈听完,脸上却并无意外之色,反而露出一丝洞悉一切的淡然微笑。 “贾卿所虑甚是。” 刘盈点点头,语气沉稳,“然,此等‘惊雷’之物,名为火药。其威力虽大,但制造极其不易!” “需硫磺、硝石、木炭等物,按特定比例精细配比、提纯、压制,方能稳定爆燃。稍有差池,非但不能杀敌,反噬自身!” 他走到沙盘前,指着会稽城:“村野治保,不过一隅流寇,纵有奇技淫巧,又能有多少储备?” “今日城外那片雷阵,规模不小,威力惊人,必是耗尽了他数月甚至更久积攒的存货!” “他若有能力在城墙四周布下更大规模、更稳定的雷区,今日何须龟缩城内?早就在城外摆开阵势,等我入瓮了!” 刘盈的分析条理清晰,直指要害,让贾谊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 “传朕口谕!” 刘盈下令道:“着各营主将,务必向麾下士卒阐明此理!倭寇‘惊雷’已尽,不足为惧!此物制造繁难,非其所能量产!我军鸳鸯阵成,士气正盛,破城只在旦夕!再有惑乱军心者,军法从事!” “臣遵旨!” 贾谊心中大定,领命而去。 处理完军心之事,刘盈的眼神却更加深邃。他同样想到了刘如意! 村野治保那厮阴险狡诈,今日受此大挫,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最大的软肋,除了江山,便是兄弟! 如意重伤断臂,下落不明,随时可能成为村野治保的下一个目标! “郑茂!琼布!” 刘盈沉声唤道。 两名身着便装、气息精悍内敛的年轻将领,立刻从帐外阴影处闪身而入,单膝跪地:“臣在!” 此二人自幼跟随刘盈,历经南征北战,忠诚和能力毋庸置疑。 “你二人,即刻挑选最精锐的暗卫,潜入会稽郡内,不惜一切代价,寻找赵王刘如意下落!” 刘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活要见人!若有倭寇企图加害,格杀勿论!务必将其安全带回大营!” 第671章 毒蛇吐信,暗寻赵王 “臣等领命!” 郑茂、琼布眼中精光一闪,肃然应诺,起身便要离去。 刚掀开帐帘,却见代王刘恒和齐王刘肥一脸焦急地等在帐外。 “郑将军!琼将军!” 刘恒抢先一步,急切道,“可是要去寻三哥?还请带上本王与齐王兄!” “对对对,还有我!” 刘肥挺着肚子,也急忙道,“多个人多份力!如意是我兄弟,如今他有难,本王岂能坐视不管!” 郑茂、琼布面露难色,看向帐内。 刘盈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传来:“胡闹!给朕进来!” 刘恒、刘肥赶紧入帐,脸上还带着恳求。 “皇兄!让我们去吧!” “是啊,盈弟,我们肯定能帮上忙!” “住口!” 刘盈打断他们,眼神锐利如刀,“寻如意之事,凶险万分!郑茂、琼布所率皆是精通潜行暗杀的好手,目标越小越好!” “你们二人,一个是代王,一个是齐王,身份何等尊贵?若是落入倭寇之手,是让朕救如意,还是救你们?!” 他走到二人面前,语气稍缓,却依旧坚定:“你们的心意,朕明白。但此刻,你们留在军中,安分守己,协助稳定军心,便是对如意、对朕最大的帮助!莫要添乱!明白吗?” 刘恒、刘肥被刘盈严厉的目光和话语震慑,满腔热血稍稍冷却。 他们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只是兄弟情深,一时情急。 此刻冷静下来,也知刘盈所言极是。 “臣……遵旨。” 刘恒低头,声音带着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理解。 “臣明白了,定不给陛下添乱!” 刘肥也瓮声瓮气地应道,胖脸上满是担忧。 刘盈这才点点头:“下去吧,好生休息。” —— 就在村野治保的忍者和刘盈的“夜枭”如同无形的蛛网般撒向会稽郡每一个角落时,他们共同寻找的目标——赵王刘如意,却正藏身在一个最危险也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倭寇实际控制区内,一个偏僻破败的小渔村。 弥漫着鱼腥味和霉味的简陋茅屋里,刘如意靠坐在墙角,脸色因失血过多而依旧苍白,左肩的断口被粗布紧紧包裹,隐隐渗出血迹。 剧烈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但他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照顾他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渔夫和他的孙女。 老渔夫的儿子儿媳都死于倭寇的屠刀下,对倭寇有着刻骨的仇恨。 发现重伤昏迷在芦苇荡边的刘如意,从其残破的甲胄和气质判断出他身份不凡且与倭寇为敌后,老人毫不犹豫地将其藏匿了起来。 “殿下,喝点鱼汤吧!” 老渔夫的孙女,一个十三四岁、面黄肌瘦却眼神清澈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浑浊的鱼汤。 “多谢。” 刘如意声音沙哑,用仅存的右臂接过,艰难地喝了几口。 滚烫的汤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却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 外面不时传来倭寇巡逻队的吆喝声和村民惊恐的哭喊,每一次声响,都让刘如意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知道自己身处龙潭虎穴,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老丈,若是倭寇寻来……” 刘如意放下碗,眼神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决绝,“你们便说从未见过我,立刻逃命!不必管我!” 他顿了顿,用仅存的右手,缓缓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 “本王宁可玉石俱焚,也绝不会让倭寇拿我去威胁皇兄!更不会让他们辱我大汉尊严!” 老渔夫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用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姑娘也紧紧抿着嘴,小脸上满是坚毅。 小小的茅屋里,弥漫着悲壮与不屈的气息。 刘如意像一头受伤但依旧桀骜的孤狼,在敌人的心脏地带,等待着未知的命运,也做好了随时与敌同归于尽的准备。 最危险的地方,此刻成了他最后的堡垒,也是他守护兄长和大汉尊严的最后阵地。 —— 会稽郡的暗夜里,一条名为“服部”的毒蛇悄然游弋。 村野治保的命令如同最强烈的催化剂,驱使着他和他的手下如同无形的幽灵,渗透进倭寇控制的每一个角落。 服部深知,在敌占区寻找一个刻意隐藏的人,尤其是身份尊贵的赵王,强攻硬搜只会打草惊蛇。 他选择了一条更阴险、更有效的路径——利用汉家百姓的善良和同情心。 他脱下忍者的黑衣,换上了一身沾满泥污和血渍的破烂汉军服饰。 脸上涂抹着灰尘和干涸的血迹,步履蹒跚,眼神惊恐无助。 他带着几个同样伪装的忍者手下,专门挑选偏僻的村落,尤其是靠近水域的地方。 “大…大爷!大娘!行行好,给…给口水喝吧!” 服部扮演的“败兵”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将一个被倭寇追杀的、走投无路的汉军溃兵演绎得惟妙惟肖。 “倭寇…倭寇在后面追…好多兄弟都死了…” 村民们看着这些“可怜”的溃兵,想到自己也可能遭遇的厄运,同情心很快压过了警惕。 有人递上水,有人拿出干粮,更有人忍不住询问前线的情况。 “唉…别提了…” 服部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村民给的食物,一边“悲愤”地控诉。 “倭寇太凶残了!我们都被打散了,好多兄弟都死于非命啊!” 他恰到好处地哽咽着,目光却如同毒蛇般扫视着每一个村民的表情和反应。 “对了……” 他装作不经意地提起,眼神带着希冀,“请问你们附近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汉军兄弟?大概七尺高,长得年轻英武,但好像是少了一条胳膊?” 他用手比划着,脸上满是“担忧”。 村民们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大多数人茫然摇头,但服部那毒辣的目光,却捕捉到角落里一个老渔夫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警惕! 尽管那老渔夫掩饰得很快,低着头沉默不语,但这细微的变化,在服部眼中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显眼! 第672章 猫鼠之戏,夜半惊魂 会稽郡,渔村之内。 服部身为村野治保的心腹,自然学到了不少真本事,尤其是察言观色这一块。 目标锁定! 服部心中冷笑,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如同真正的溃兵一样,在村口附近找了个避风处休整,实则暗中监视着那老渔夫破败的茅屋。 一连数日观察,服部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 那老渔夫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打渔换取少得可怜的食物,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 他那个小孙女也总是低着头,而且行色匆匆。 茅屋的门窗也总是紧闭,从未见有外人进出,也从未邀请过任何人去做客。 一切都透着反常的谨慎和刻意为之的疏离,看似谨慎实则在服部眼中满是破绽! “猎物,就在里面!” 服部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猫捉老鼠般残忍而兴奋的光芒。 他决定玩一场游戏,一场让猎物在希望和绝望中挣扎的游戏,一场能彻底击垮那位尊贵赵王心理防线的游戏。 ——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连虫鸣都仿佛被浓重的夜色吞噬。 老渔夫简陋的茅屋里,只有微弱的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死寂! “咚!咚!咚!” 老渔夫猛地惊醒,浑浊的眼中充满警惕。 小孙女也吓得缩进爷爷怀里。 “谁啊?这么玩不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老渔夫声音沙哑,带着戒备。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老张头!老张头!快开门!是我!王二!倭寇…倭寇追来了!他们要杀我!快开门让我躲躲!求你了!不开门我今晚肯定死啊!!” 是村里另一个老实巴交的渔民王二的声音! 老渔夫心头一紧,王二平日里对他还算照顾,本不该坐视不管。 但赵王刘如意的安危,如今比什么都重要! “王…王二兄弟?这天色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老渔夫犹豫着,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他紧紧护住孙女,没有去开门。 “砰!!!” 一声巨响!本就破旧的木门竟被一股巨力猛地踹开!木屑纷飞! 只见门外,王二被一个蒙面黑衣人用刀架着脖子,浑身抖如筛糠,脸上涕泪横流,正是他刚才在哭喊! “老张头!救我!救我啊!” 王二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啊!” 老渔夫和小孙女吓得失声惊呼! 老渔夫下意识地想抄起手边的鱼叉,却已来不及! “倭寇!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 墙角阴影中,一道身影如同猎豹般暴起,正是大汉赵王刘如意! 他虽断一臂,重伤未愈,但此刻眼神锐利如刀,仅存的右手紧握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带着一股决死的悍勇,直刺那劫持王二的黑衣人后心! 刘如意动作快如闪电! 噗嗤! 短剑精准无比地刺入黑衣人的后心! 黑衣人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剑尖,手中短刀“当啷”落地。 刘如意猛地抽剑,黑衣人软软倒地,气绝身亡。 他一把将吓瘫的王二拉到身后,护在老渔夫祖孙身前,喘息着,眼神警惕地盯着门外更深沉的黑暗。 “王二兄弟,没事了!” 刘如意低声道,心中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这黑衣人出现得太突兀,解决得似乎也太容易了?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那原本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王二”,脸上那惊恐绝望的表情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毒蛇盯上猎物般的阴冷笑意! 他猛地弹起,动作迅捷得完全不像一个普通渔民! 手中寒光一闪,竟多了一把淬毒的苦无! 目标不是刘如意,而是——挡在刘如意身前的老渔夫! “爷爷!” 小孙女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噗嗤! 苦无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老渔夫的咽喉! 老渔夫浑浊的双眼猛地瞪大,充满了惊愕和茫然,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涌出大股的血沫,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老丈!!!” 刘如意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已迟了一步! “啧啧啧!” 那“王二”舔了舔苦无上沾染的鲜血,脸上是残忍而满足的笑容,声音也完全变成了另一个阴冷沙哑的腔调。 “伪装,模仿目标的声音、神态,勾起猎物的同情心,让他们自己打开牢笼,这可是我们忍者的基本素养啊,尊贵的大汉赵王殿下。” 服部缓缓撕下脸上粗糙的伪装面具,露出服部那张如同毒蛇般阴鸷的面孔。 “呜呜呜!爷爷!” 小孙女扑倒在老渔夫逐渐冰冷的尸体上,嘤嘤哭泣,小小的身躯因恐惧和悲伤而剧烈颤抖。 刘如意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强忍着断臂处传来的剧痛和心中的滔天怒火,环顾四周——整个渔村死寂一片! 没有狗吠,没有婴啼,甚至连夜风都仿佛凝固了! 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隐隐从四面八方飘来! “你…你把全村…” 刘如意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呵呵!赵王殿下果然聪明,你猜对了!” 服部阴恻恻地笑了,如同夜枭啼鸣,“不过是一群碍事的蝼蚁罢了,在下不过顺手清理干净,才好招待尊贵的客人,不是吗?” 服部手中的苦无指向刘如意,眼神如同在看一只掉入陷阱、垂死挣扎的猎物,充满了戏谑和残忍的期待。 “大汉赵王殿下!” 服部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死寂的渔村中回荡。 “不要着急!狩猎才刚刚开始。下一个,杀的就是你!放心,我会让你死得很有‘价值’!” 他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品尝到了胜利和折磨的快感。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将刘如意和那无助哭泣的小女孩彻底淹没! 刘如意深吸一口气,哪怕是双臂健全的他,也未必有把握打赢眼前之人,更别提现在的他还断了一臂,可谓战力大减! 只是看向身后的小女孩,刘如意没有选择后退,他身为大汉的诸侯王,势必要保护自己的子民! 第673章 困兽犹斗,以命相搏 小屋之内。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刘如意遍体生寒。 他仅存的右臂紧握着那柄染血的环首短剑,剑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 他将小女孩死死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构成最后一道屏障。 服部阴冷的目光扫过刘如意苍白的脸,又落在他身后瑟瑟发抖、如同受惊小鹿般的小女孩身上,一丝邪恶而残忍的光芒在他眼中闪过。 “啧啧啧!” 服部发出令人作呕的咂嘴声,脸上露出猫戏老鼠般的戏谑笑容,“尊贵的赵王殿下,自身都难保了,还想护着这小美人儿?” 他舔了舔嘴唇,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小女孩身上逡巡。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带着蛊惑:“只要你把这小丫头主动交给我,本大人心情好,就让你多活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哦!足够你跑得很远很远了,怎么样?这笔买卖,很划算吧?”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如同毒蛇在猎物耳边嘶鸣。 小女孩听到“交给他”几个字,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抓住刘如意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泪水,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她见过那些被倭寇掳走的女子是何等下场,眼前这个恶魔的眼神,和那些禽兽一模一样! 刘如意心中一片冰冷,他太清楚眼前这恶魔的本性了! 所谓的交易,不过是玩弄猎物、欣赏猎物在希望与绝望中挣扎的恶趣味! 更何况,他左臂已断,失血过多,连基本的平衡都难以维持! 跑?又能跑多远?不过是徒劳的挣扎,延长被羞辱和虐杀的过程罢了! 一丝决绝的火焰,在刘如意眼底燃起。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眩晕感,脸上竟挤出一个看似平静甚至带着点妥协的淡笑。 “好啊。” 刘如意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本王答应你。这女孩,可以给你。” “殿下!不要!” 小女孩惊恐地尖叫。 服部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得意,但更多的是警惕。 他狐疑地盯着刘如意:“哦?赵王殿下倒是识时务。那就把她推过来吧。” “推过去?” 刘如意摇了摇头,眼神带着一丝“坦诚”。 “本王信不过你。万一我把她推过去,你反手就给我一刀怎么办?” 他晃了晃手中的短剑,“不如,你自己过来拿。你亲自从本王手中把她带走,本王才放心。” 服部眉头一皱,心中冷笑。 这赵王,死到临头还想玩花样? 他自恃武艺高强,远超重伤断臂的刘如意,心中虽有警惕,但更多的是不屑。 “哼!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招!” 服部冷哼一声,迈着猫一般轻巧而危险的步伐,缓缓向刘如意靠近。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刘如意持剑的右手,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 三步…两步…一步! 就在服部踏入刘如意身前一步之遥,伸手就要抓向那惊恐的小女孩时! 异变陡生! 刘如意眼中平静的假象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滔天怒火和决死的疯狂! “下地狱,去给老丈,还有全村的人赔罪吧!!!” 伴随着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刘如意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最后的意志,将所有的痛苦、愤怒、不甘,尽数灌注于右臂! 那柄环首短剑如同毒龙出洞,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不是刺向服部抓来的手,而是直取其毫无防备的胸膛心口! 这一击,快!狠!绝!凝聚了他最后的生命之火! “八嘎!” 服部瞳孔骤缩!他确实防备着刘如意的反抗,但万万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决绝,如此精准,目标直指要害! 仓促之间,他凭借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猛地侧身! 嗤啦! 锋利的短剑擦着他的肋下划过,带起一溜血花! 虽未致命,却也疼痛钻心! “找死!” 剧痛和惊怒彻底点燃了服部的凶性!他眼中再无戏谑,只剩下暴戾的杀意! 左手如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刘如意持剑的右手手腕!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刘如意闷哼一声,右手腕骨竟被硬生生捏碎!短剑脱手飞出! 服部毫不留情,右手握拳,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一拳砸在刘如意断臂的伤口上! “呃啊——!!!” 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刘如意! 他眼前一黑,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砸飞出去,重重撞在茅屋的土墙上,又软软滑落在地! 断臂处包裹的粗布瞬间被鲜血浸透,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昏死过去,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殿下!” 小女孩哭喊着想要扑过去,却被服部一脚踹开,摔倒在地,痛得蜷缩起来。 服部甩了甩手上沾染的鲜血,眼神如同看着一堆垃圾,一步步走到瘫软如泥的刘如意面前。 他蹲下身,用沾满血污的手,侮辱性地拍了拍刘如意苍白的脸颊。 “废物!就凭你这残废,也敢偷袭本大人?” 服部的声音充满了鄙夷和残忍的快意,“若不是看在你对天皇陛下还有点利用价值的份上,老子现在就剐了你!” 他眼阴邪的光芒再次投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不过,在把你交给天皇之前,本大人倒是不介意先找点乐子!” 他狞笑着,站起身,朝着小女孩一步步走去。 “不…不要过来…” 小女孩惊恐地后退,小脸惨白如纸。 “畜…畜生…” 刘如意瘫在地上,目眦欲裂,口中涌出血沫,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恨! 恨自己的无力!恨无法保护无辜!更恨无法手刃仇敌! 就在服部的手即将抓住小女孩的衣襟时,刘如意用尽胸腔最后一丝气息,嘶声吼道:“住手!放了她!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我藏了珠宝!价值连城的珠宝!就在这附近!只要你放了她,我就告诉你藏在哪里!” 第674章 邪魔外道,不过如此! 本想痛下杀手的服部,此刻瞬间露出贪婪神色! “珠宝?” 服部伸出的手猛地顿住,贪婪的光芒瞬间压过了兽性! 村野治保对他们这些手下确实刻薄寡恩,动辄打骂,赏赐微薄。 价值连城的珠宝?对他而言,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有了这笔钱,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何必再受那村野治保的鸟气? 他猛地转身,眼神灼热地盯着刘如意:“当真?赵王殿下,你可别耍花样!” “本王,一言九鼎!” 刘如意喘息着,声音微弱,“放了她,珠宝就是你的!” 服部眼中精光闪烁,权衡利弊。 一个小渔女,随时可以享用,但价值连城的珠宝,错过可就没了! “好!” 服部一咬牙,指着小女孩,“滚到角落里去!敢动一下,老子立刻宰了你!” 小女孩吓得连滚爬爬缩到最远的墙角,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服部这才走到刘如意面前,眼神依旧警惕:“说!珠宝藏在哪里?别想耍花招,否则别怪在下无情!” 这厮晃了晃手中淬毒的苦无,眼里满是威胁之意。 “秘密,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刘如意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断气,“你,附耳过来!” 服部眉头紧锁,心中警铃大作,但财帛动人心! 那“价值连城”四个字如同魔咒,让他心中的贪婪最终压倒了谨慎。 他想着刘如意此刻重伤垂死,手腕骨碎断臂血流如注,绝不可能再有反抗之力。 “哼!谅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服部再次冷哼,带着十二分的警惕,缓缓弯下腰,将耳朵凑近刘如意的嘴边。 就在他的耳朵,距离刘如意的嘴唇不足三寸的瞬间! 瘫软如泥的刘如意眼中,猛地爆发出如同濒死凶兽般的最后凶光! 他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和力气,猛地仰起头,张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如同野兽撕咬猎物,狠狠地、精准无比地一口咬在了服部凑过来的左耳上! “嗷——!!!”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刺破死寂的夜空! 服部只觉得一阵难以想象的剧痛从左耳传来!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几乎要被生生撕扯下来,温热的鲜血顺着脸颊狂涌! “啊!松口!你这疯子!!” 服部剧痛之下,彻底失去了理智,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疯狂挣扎、捶打刘如意的头脸! 但刘如意如同咬住了猎物的狼,死也不松口! 牙齿深深嵌入皮肉,甚至能听到骨骼碎裂的细微声响! 这是他最后的反抗,用牙齿,用生命,也要从这恶魔身上撕下一块肉! “八格牙路!” 极致的痛苦和屈辱让服部彻底疯狂,他眼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欲望! 右手淬毒的苦无不再有任何顾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刘如意的咽喉狠狠刺下,他要将这该死的汉人碎尸万段! 苦无的寒光,映照着刘如意决绝而平静的眼神。 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至少,他撕下了这恶魔一只耳朵! 就在这千钧一发、毒匕即将刺穿刘如意咽喉的刹那! 一道匹练般的寒光,如同撕裂夜空的惊雷,从茅屋破败的窗口骤然射入!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一把厚重古朴、却散发着凛冽杀气的长剑,精准无比地格挡住了那致命的苦无! 巨大的力量震得服部手腕发麻,苦无几乎脱手! 一道矫健如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破窗而入,稳稳落在刘如意身前,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来人一身黑色劲装,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电,正是刘盈麾下心腹——郑茂! “倭寇忍者,不过如此。” 郑茂的声音冰冷,如同万载寒冰,手中长剑斜指服部,剑尖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杀气瞬间锁定了惊魂未定的服部! 茅屋之内,杀机凝如实质! 油灯的火苗在劲风中疯狂摇曳,将两道飞速交错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如同上演着一场生死之舞。 郑茂,刘盈身边最信任也最锋利的剑! 他身形并不魁梧,却如青松般挺拔,一身黑色劲装紧贴身躯,勾勒出精悍的线条。 手中那柄看似古朴的汉剑,此刻却吞吐着摄人心魄的寒芒。 他的剑法,没有倭寇那种夸张的嘶吼和虚张声势的起手式,只有最纯粹、最高效的杀戮艺术——剑走风尘! 唰!唰!唰! 剑光如同连绵不绝的秋水,又似穿林而过的疾风! 每一剑都指向服部的要害——咽喉、心口、手腕、关节! 角度刁钻,速度奇快,力道更是凝练到了极致! 剑刃破空,发出低沉而致命的嗡鸣,仿佛死神的低语。他的步法沉稳而迅捷,如同在方寸之地缩地成寸,每一次移动都恰到好处地封死服部可能的退路和反击角度。 服部,村野治保麾下最阴毒的毒蛇! 他强忍着左耳被撕裂的剧痛,眼中闪烁着怨毒与疯狂。面对郑茂那如同附骨之疽、连绵不绝的剑势,他引以为傲的诡异身法竟被逼得捉襟见肘! 那如同鬼魅般的瞬步、替身术,在郑茂密不透风的剑网和精准的预判下,竟屡屡失效! 他赖以生存的毒镖、烟雾弹,在如此近身、如此快节奏的搏杀中,根本来不及施展! “八嘎!” 服部怒吼一声,终于放弃了徒劳的闪避和忍术,右手猛地拔出腰间那柄弧度妖异、寒光闪闪的倭刀! 刀光乍现,如同毒蛇出洞,带着一股阴狠诡谲的气息迎向郑茂的剑锋! 铛!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瞬间连成一片,如同骤雨打芭蕉,火星在每一次碰撞中四溅飞射! 服部的刀法,如同他的为人,阴险、刁钻、狠辣!刀走偏锋,专攻下三路,削、撩、刺、抹,角度极其诡异,配合他如同泥鳅般滑溜的身法,试图以奇诡破郑茂的堂皇正大! 刀光时而如同毒蛇缠绕,时而如同鬼爪掏心,招招不离郑茂的关节、下腹、腿脚! “就这点伎俩么?邪魔外道,不过如此!” 第675章 郑茂斗服部,剑斩毒蛇! 茅屋之内,却成了两名高手的修罗战场! 郑茂的剑,如同磐石,又似流水! 面对服部刁钻的刀路,郑茂的剑势时而大开大阖,如同巨浪拍岸,以力破巧,震得服部手腕发麻;时而细腻绵密,如同蛛网缠丝,剑尖轻点、格挡、牵引,将服部凌厉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紧紧锁定服部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预判着对方的下一个杀招。 两人身影翻飞,剑光刀影交织成一片死亡的光幕,在狭小的茅屋内掀起阵阵劲风,竟真斗了个旗鼓相当,短时间内难分高下! 就在两人激斗正酣,战况胶着之际,茅屋那破败的门框处,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出现,双臂抱膀,冷冷地注视着屋内的战局。 正是郑茂的搭档,同样深得刘盈信任的另一名心腹——琼布! 服部眼角余光瞥见琼布,心中猛地一沉! 一个郑茂已经如此难缠,再加上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家伙…… 服部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口中却发出尖锐的嘲讽,试图扰乱对方心神: “哼!你们中原汉人,不是自诩英雄好汉?怎么,现在要以多欺少?两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 琼布闻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双臂依旧抱在胸前,眼神冰冷地扫了服部一眼,那目光如同在看一条垂死挣扎的癞皮狗,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半分,仿佛根本不屑于插手。 郑茂则在与服部刀剑交错的间隙,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对付你这条倭狗,郑某一人足矣!何须琼布兄动手?你也配谈英雄好汉?” 话音未落,他剑势陡然一变! 方才看似旗鼓相当的对决,竟是郑茂的试探! 他以身法、剑招为饵,不断逼迫服部施展刀法,实则是在摸清对方的招式路数、发力习惯和破绽所在! 此刻,郑茂已胸有成竹! 郑茂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出鞘的绝世神兵,冰冷、锐利、洞穿一切! 他脚下步法猛地一错,身形如同鬼魅般瞬间欺近服部中门! 手中长剑不再有任何花哨的虚招,没有倭人那种故作姿态的起手式,只有最简单、最直接、也最致命的一刺! 直刺!中宫直进! 剑光如电!快!准!狠! 这一剑,凝聚了郑茂毕生所学的精华,舍弃了一切繁复,将速度、力量和精准提升到了极致! 剑尖如同毒龙出洞,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指服部毫无防备的咽喉! “纳尼?!” 服部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寒意瞬间笼罩了他! 他从未见过如此纯粹、如此迅疾、如此不留余地的杀招! 这根本不是什么剑法,这是死亡的宣告! 他怪叫一声,凭借着多年刀口舔血的本能,身体如同折断般猛地向后仰倒,同时手中倭刀下意识地上撩格挡! 嗤啦! 剑尖擦着服部的咽喉皮肤掠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冰冷的剑锋几乎割断了他的喉管,若非他反应够快,这一剑已然洞穿了他的脖子! 服部惊魂未定,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死亡的恐惧彻底压倒了他那点可怜的“武士尊严”,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猛地后跃拉开距离,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门外漆黑的夜空发出凄厉的嘶吼: “来人!快来人!敌袭!杀了他!!!” 然而,他的吼叫声如同石沉大海,在死寂的渔村上空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只有他自己的回声,显得无比凄凉和绝望。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郑茂持剑而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你以为琼布为何姗姗来迟?你那些藏在村里各个角落、自以为是的‘同伴’,此刻早已在黄泉路上等你了!” 服部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他猛地看向门口如同铁塔般伫立的琼布,只见对方那粗壮的指关节上,还残留着些许未干的血迹!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这两个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护卫,他们是怪物! 是刘盈专门培养出来猎杀他们这些“毒蛇”的怪物! 自己带来的所有精锐忍者,竟然无声无息地被这个看似粗豪的壮汉给…清理干净了?! 绝望,吞噬了服部!他知道自己绝无幸理!但毒蛇临死,也要反噬一口! 他那双怨毒的眼睛,瞬间锁定了角落里那个因惊吓过度而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一起死吧!” 服部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身形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扑向小女孩! 他要用这无辜的生命作为最后的人质,换取一线渺茫的生机,亦或是至少拉一个垫背的! “找死!” 郑茂眼中寒光暴射!他岂能容忍这恶魔再伤无辜?! 就在服部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小女孩衣襟的刹那! 一道比之前更加迅疾、更加璀璨、更加冰冷的剑光,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 这一次,再无试探,再无保留! 郑茂的身影仿佛融入了剑光之中!人剑合一! 剑锋所向,只有一点——服部那因前扑而完全暴露的咽喉! 噗嗤! 一声轻响,如同裂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服部前冲的身形猛然顿住,眼中那疯狂的怨毒瞬间被无边的惊愕和死灰所取代。 他感觉喉咙处传来一丝冰凉,紧接着是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郑茂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他身后,长剑斜指地面,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剑尖缓缓滑落。 服部捂着不断喷血的喉咙,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跪倒在地,随即向前扑倒,抽搐了几下,彻底没了声息。 那双至死都圆睁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和难以置信。 茅屋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小女孩压抑的啜泣声,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第676章 倭奴,亡我之心不死 茅屋之内。 村野治保派出的毒蛇,已然身死道消。 郑茂收剑入鞘,动作干净利落。 他快步走到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纸的刘如意身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深深的愧疚和恭敬: “赵王殿下!微臣郑茂,救驾来迟!让殿下受此磨难,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刘如意看着眼前这两位如同神兵天降般救下自己的皇兄亲卫,又看了看地上服部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再想到惨死的老渔夫和整个村子……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他强忍着断臂和手腕的剧痛,用仅存的力气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却充满感激: “不!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若非你们及时赶到,本王与这小姑娘早已命丧黄泉!你们是有功之臣,何罪之有?” 刘如意喘息了几下,眼中流露出最深切的期盼和疲惫,望向长安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依赖: “快带本王,去见皇兄!” —— 汉军大营辕门在望,郑茂与琼布一左一右,小心地搀扶着虚弱不堪、断臂处血迹斑斑的刘如意。 他身后,跟着那个惊魂未定、紧紧攥着刘如意衣角的小渔女。 “殿下,陛下就在营中!” 郑茂低声禀报,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得知您可能尚在敌后,陛下心急如焚,不顾劝阻,执意亲临前线!” “代王、齐王两位殿下也坚持随军前来!陛下命臣等,不惜一切代价,定要寻回殿下!” 刘如意闻言,原本因剧痛和失血而黯淡的眸子,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皇兄,亲自来了? 还有大哥刘肥,四弟刘恒,他们都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夹杂着酸楚,瞬间冲垮了他一路强撑的意志,让他眼眶瞬间通红! “快…快带我去!” 刘如意声音哽咽,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仿佛所有的伤痛在这一刻都被抛诸脑后。 当刘如意那熟悉却又无比憔悴、尤其那空荡荡的左袖在风中飘荡的身影出现在营门时,整个辕门附近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如意!!!” 一声带着无尽心痛和难以置信的嘶吼打破了沉寂! 只见齐王刘肥那肥胖的身躯如同炮弹般冲了过来,他冲到刘如意面前,看着弟弟那苍白如纸的脸和缺失的手臂,巨大的悲痛瞬间淹没了他! 这位素来乐天知命、甚至有些贪图享乐的大哥,竟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粗壮的手臂紧紧抱住刘如意,泪水鼻涕糊了一脸:“我的好弟弟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疼不疼?啊?告诉大哥,疼不疼啊!呜呜呜…” 代王刘恒紧随其后,这位一向以温润儒雅著称的亲王,此刻脸色铁青,嘴唇紧抿,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看着刘如意空荡的左肩,又看着大哥抱着三哥痛哭的模样,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 他走到刘如意身边,没有像刘肥那样痛哭,只是用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刘如意完好的右肩,声音如同从冰窖中传出,带着刻骨的恨意。 “三哥,你受苦了!此仇不报,我刘恒誓不为人!倭寇!倭国!我要他们举国上下,鸡犬不留!为你这条手臂,为死难的万千军民,血债血偿!” 人群分开,刘盈快步走来。 他脸上没有泪水,但那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的下颌,以及眼中那深不见底、几乎要将人灵魂都冻结的冰冷痛楚,比任何痛哭都更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他走到刘如意面前,目光死死盯着那断臂之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如意……” “皇兄!大哥!四弟!” 刘如意看着眼前三位至亲,感受着大哥温暖的怀抱、四弟冰冷的誓言、以及皇兄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悲痛与怒火,心中所有的委屈、痛苦、恐惧,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暖流。 他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脸上甚至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哭什么?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么?少条胳膊而已,又死不了人!以后不能冲锋陷阵了,但帮皇兄出谋划策、指挥调度还是可以的!照样能为大汉效力!” 他越是故作坚强,故作轻松,周围众人的心就越是如同被刀割一般难受! 樊哙、灌婴等将领纷纷侧目,不忍再看;随行的亲兵更是红了眼眶。 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赵王殿下,如今却要强撑着笑容安慰别人… 刘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将刘如意小心地扶进温暖的中军大帐,立刻召来军医诊治。 待伤口重新处理包扎,喂下汤药,刘如意的脸色稍缓,便迫不及待地询问战况。 “皇兄,倭寇如何了?那村野治保……” 刘盈坐在榻边,沉声道:“首战小胜,挫其锐气,迫其退守会稽城。然倭寇凶顽,据城而守,急切难下。”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村野治保经营数月,根基已深。我军虽有破敌之阵,然欲跨海犁庭扫穴,彻底铲除其根本,非有强大水师不可。造船、练兵尚需三到五年之功。” “三到五年?!” 刘如意眉头紧锁,挣扎着坐直身体,语气急切:“皇兄!不能等!倭寇之祸,绝非简单的烧杀抢掠!他们在杀人立威的同时,已经开始愚民了!” “愚民?” 刘恒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不错!” 刘如意眼中燃烧着怒火,“我藏身渔村时,虽不敢外出,但也从老丈口中得知一二!那村野治保,在占领区强征孩童,设立所谓的‘倭寇学校’!” “强迫他们学习倭语,灌输倭国所谓‘天照大神’、‘大和至上’的歪理邪说!更是篡改我华夏历史,污蔑我大汉为蛮夷!” “他这是要断我华夏文化之根!要让下一代汉人,忘记祖宗,认贼作父啊!长此以往,会稽郡乃至整个东南,恐将彻底沦为倭寇之土,永难光复!” 帐内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比单纯的屠杀更阴险,更致命!这是在挖大汉的根基! 第677章 把狗头,给八嘎送过去! 汉军大营。 听闻刘如意之言,刘盈的脸色瞬间阴沉,眼中寒芒暴涨!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矮几上,震得杯盏乱跳! “好一个村野治保!好一个奴化教育!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千百年后如此,千年前亦如此!只会这套釜底抽薪、断子绝孙的卑劣手段!” 他声音冰冷,带着彻骨的杀意,“想让我华夏子孙认贼作父?做他的春秋大梦!” 他霍然起身,走到刘如意榻前,俯身看着弟弟的眼睛,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如意,安心养伤!此仇此恨,朕记下了!朕向你保证,所有踏上我大汉疆土、犯下累累血债的倭寇,朕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挫骨扬灰!至于那奴化学校?” 刘盈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决绝,“朕会让它们,连同里面的毒草,一起灰飞烟灭!” 刘如意看着皇兄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心中稍安。 他摇了摇头,眼神异常坚定:“皇兄,这点伤不碍事!皮肉之苦罢了,我还能坚持!此战关乎国运,关乎我大汉尊严与未来!如意虽残,亦愿尽绵薄之力!” “运筹帷幄,稳定后方,抚慰伤员,我一样能做!请皇兄准我留下!” 看着弟弟眼中那份超越肉体痛苦的坚韧和报国之心,刘盈心中既痛又慰。 他重重拍了拍刘如意的右肩:“好!不愧是朕的兄弟!准了!” 刘如意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犹豫了一下,目光看向一直默默守在角落、局促不安的小渔女,脸上竟罕见地浮现一抹微红。 “皇兄,大哥,四弟!” 刘如意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还有一事,如意有个不情之请。” 众人目光都看向他。 刘如意深吸一口气,指向那渔女:“此番若非这位姑娘和她祖父舍命相救,如意早已曝尸荒野。” “老丈为护我而惨死倭寇之手,此恩此情,如山似海!我想迎娶这位姑娘为妻!一则报答救命之恩,二则护她余生周全,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望皇兄能够成全!”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纷纷动容。 齐王刘肥抹着眼泪,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知恩图报,是我刘家男儿!大哥支持你!” 代王刘恒也郑重点头:“三哥重情重义,此乃佳话。” 那渔女更是惊得抬起头,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羞怯的红晕,眼中泪光盈盈。 刘盈看着弟弟眼中那份真挚的情感和担当,又看了看那虽然衣衫褴褛、眼神却清澈坚韧的小姑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欣慰。 经历了生死磨难,如意不仅没有消沉,反而更懂得了责任与担当。 “好!” 刘盈脸上露出难得的温和笑容,“此乃佳缘!朕准了!待此间战事稍定,朕亲自为你二人主婚!敕封此女为赵王妃!” “谢皇兄!” 刘如意激动不已,挣扎着想下榻行礼,被刘盈按住。 “安心休养。” 刘盈扶他躺好,随即眼神再次变得锐利如刀。 他转身,对帐外沉声道:“来人!” 一名亲卫应声而入。 刘盈目光冰冷,看向角落那个装着服部头颅的木盒。 “将此盒!” 刘盈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送到会稽城下,指名交给村野治保!告诉他……” 刘盈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冰冷的弧度:“朕的好弟弟,托朕给他带个‘好消息’——他派出去的那条最忠心的狗,实在是太过好杀!” “让村野治保明白,他派来多少狗,朕就杀多少!” 亲卫凛然领命,捧着那散发着血腥气的木盒,大步离去。 帐内,弥漫着复仇的火焰和大战将起的肃杀。 刘盈的目光,如同穿透了营帐,死死锁定了会稽城的方向。 —— 会稽城内,气氛压抑。 村野治保端坐在他那临时改建的行宫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刀柄。 他在等,等服部的消息。 那个他最锋利的爪牙,应该已经将刘如意这条大鱼牢牢攥在手中了吧? 只要捏住刘盈的亲弟弟,这场战争,他就有了翻盘的资本! 然而,等来的却是一名倭寇将领捧着的一个散发着浓重血腥气和石灰味的木盒,以及汉军使者冰冷的传话。 “天皇陛下……这是汉军送来的东西!说是给您的‘好消息’!” 将领的声音带着颤抖,脸色煞白。 村野治保眉头微蹙,心中掠过一丝不祥,他示意手下直接打开。 木盒开启的瞬间,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盒内,一颗头颅赫然在目! 正是他派出去的心腹忍者——服部! 头颅经过了简单的处理,面色青灰,双目圆睁,充满了临死前的惊愕与不甘。 为最醒目的,是脖颈处那道平滑如镜、深可见骨的致命剑伤! “八嘎!” “汉狗欺人太甚!” “为服部大人报仇!” 帐内侍立的倭寇将领和亲卫瞬间炸开了锅! 一个个目眦欲裂,拔出倭刀,愤怒的咆哮几乎要掀翻屋顶! 服部在忍者中的地位极高,他的死是对倭寇士气的沉重打击,更是赤裸裸的羞辱! 然而,主位上的村野治保,却异常的平静。 他甚至微微前倾身体,饶有兴致地仔细观察着服部头颅上的那道剑伤。 他的手指,隔空沿着那道平滑致命的切口缓缓滑动,眼中非但没有愤怒,反而闪烁着一丝病态的欣赏和灼热的战意! “一剑封喉!” 村野治保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甚至带着一丝赞叹,“创口平滑如镜,深及颈骨,切断气管血脉却未伤及太多肌肉,好快的剑!好精准的手法!不愧是刘盈麾下的顶尖高手!” 他抬起头,脸上竟然露出一抹兴奋的笑容,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能杀死服部的人,一定是个有趣的对手!要是能亲手斩下此人的头颅…那该是何等快意!” “……” 帐内瞬间死寂! 所有愤怒咆哮的倭寇将领都像被掐住了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的“天皇”! 服部大人惨死,头颅被敌人送来羞辱! 天皇陛下不但不怒发冲冠下令报仇,反而在欣赏杀手的剑法?! 甚至还想着去猎杀对方?! 第678章 夜袭会稽,倭寇手段 村野治保的离谱行径,使得倭寇们心都凉了半截。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每一个倭寇的心头! 兔死狐悲! 服部大人尚且如此,他们这些人在陛下心中,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甚至值得“欣赏”其死状的棋子吗?! 村野治保将众人的惊愕、愤怒和心寒尽收眼底,却毫不在意,甚至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他从未真正将自己融入这个贫瘠、多灾多难的岛国。 倭国? 不过是他攫取力量、实现野心的跳板罢了! 他麾下这些所谓的“武士”、“忍者”,也不过是他用来撕咬猎物的爪牙! 爪牙断了,再换一副便是! 只要能得到中原那片广袤肥沃、潜力无限的膏腴之地,一切都值得! 他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把东西收起来。告诉城外那个送信的汉狗!” 村野治保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阴冷,“回去禀报刘盈,这次算他棋高一着,本天皇认栽!服部技不如人,死得其所!不过下次,他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可惜村野治保,话音未落,城外便传来了汉军的回应! 轰——!!! 轰隆隆——!!! 如同九天惊雷在头顶炸响,紧接着是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轰鸣! 整个会稽城仿佛都在剧烈颤抖!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什么声音?!” “天皇陛下,是敌袭,是汉军的攻城器械!” —— 城外,汉军阵前,数十架巨大的投石车,如同狰狞的巨兽,在士卒的号子声中,将沉重的石弹以及燃烧的火球抛向天空! 它们划过死亡的弧线,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会稽城! 砰! 轰隆! 咔嚓! 巨石砸在城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碎石飞溅! 砸在城内民居上,脆弱的木制房屋如同纸糊般瞬间垮塌,烟尘四起! 火球落地,更是引燃大片区域,火光冲天! 惨叫声、哭喊声、房屋倒塌声瞬间打破了城内的死寂! 守城的倭寇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罚”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可以悍不畏死地冲锋陷阵,但面对这种从天而降、无法格挡、只能听天由命的毁灭打击,原始的恐惧瞬间占据了上风! 不少人下意识地缩在女墙后,或者寻找掩体,祈祷着不要被砸中。 “八嘎!不许躲!给我守住!” 倭寇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咆哮,但收效甚微。 那连绵不断的轰鸣和城中升起的浓烟烈火,如同巨大的心理阴影,笼罩在每一个守军心头。 投石车的轰击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对城墙和城内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和心理震慑。 就在倭寇惊魂未定之际,汉军阵中令旗挥动! 吱呀呀——! 沉重的木轮滚动声响起!数架如同移动高塔般的井阑,在无数士卒的推动下,缓缓逼近城墙! 同时,更多的云梯如同蜈蚣般,被汉军悍卒扛着,冲向城墙脚下! “放箭!放滚木礌石!阻止他们靠近!” 倭寇将领们终于反应过来,嘶声下令。 城墙上,稀稀拉拉的箭矢射下,滚木礌石也纷纷砸落。 但汉军显然早有准备,藤牌手高举巨盾掩护,推动井阑和云梯的士卒悍不畏死! 井阑终于靠近了城墙! 高度甚至超过了城垛! 其上早已准备好的汉军弓弩手,立刻居高临下,对着城头的倭寇展开了精准而密集的攒射! 噗嗤!噗嗤! 惨叫声此起彼伏! 失去高度优势、又缺乏有效防护的倭寇,瞬间被射倒一片! 城头的防御火力为之一滞! 与此同时,云梯也成功架上了城墙! 悍不畏死的汉军锐卒,口衔钢刀,顶着盾牌,开始蚁附攀爬! “顶住!把他们推下去!” 倭寇守军陷入了慌乱! 野战他们或许不惧汉军的鸳鸯阵,但面对汉军这层出不穷、体系完善的攻城器械和战术配合,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慌! 守城,似乎并非他们的强项! 就在城头防线摇摇欲坠、倭寇军心浮动之际! “都给老子——滚开!!!” 一声如同地狱魔神般的咆哮在城头炸响! 伴随着一道凌厉的刀光闪过,两个因为恐惧而试图后退的倭寇士兵,头颅瞬间冲天飞起,鲜血喷溅了周围士兵一身! 村野治保竟亲自登上了最危急的城头,手中那柄夸张的大太刀“鬼切”还在滴着同袍的鲜血! 他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恐怖杀气,如同地狱爬出的修罗! “天皇陛下!” 倭寇士兵们被这血腥的手段和主将亲临的威势震慑,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眼中恐惧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死亡逼迫出的疯狂。 “废物!一群废物!” 村野治保目光如刀,扫过城下密密麻麻攀爬的汉军和越来越近的井阑,声音冰冷刺骨:“汉军有什么可怕的?他们的血,一样是红的!他们的肉,一样会被老子的刀砍碎!” 他用滴血的刀尖指向城下,咆哮道:“听着!后退者,死!怯战者,死!给老子守住!汉军上来一个,杀一个!上来两个,杀一双!让他们知道,这会稽城,就是他们汉狗的坟场!” 在村野治保以血腥手段强行弹压和督战下,倭寇守军终于稳住了阵脚,爆发出困兽般的凶性,开始更加疯狂地向下投掷滚木礌石、倾倒烧沸的金汁、用长杆推拒云梯,与攀爬的汉军展开了惨烈的肉搏! 然而,看着城下那如同钢铁丛林般缓缓逼近、不断倾泻箭雨的井阑,村野治保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猛地回头,对着身后一名心腹将领厉声喝道: “汉狗器械犀利?哼!让他们也尝尝我们的‘好东西’!” “传令!把‘猛火油柜’给老子推上来!目标——汉军的井阑和云梯!” “哈依!” 将领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和残忍,领命狂奔而去。 不多时,几台造型奇特、带有巨大皮囊和铜制喷口的笨重器械,在倭寇士兵的奋力推动下,被艰难地挪上了城头。 一股刺鼻的、类似猛火油的怪异气味,开始在血腥的战场上弥漫开来。 倭寇的秘密武器——“猛火油柜”,即将在这惨烈的攻城战中,展现出它焚毁一切的恐怖獠牙! 城上城下,攻守双方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这新出现的狰狞器械所吸引,一股更加浓烈的不安与毁灭气息,笼罩了整个战场! 第679章 猛火油柜,惨烈攻城 会稽城。 随着村野治保一声令下,那几台被称为“猛火油柜”的狰狞器械被倭寇士兵疯狂地推到了城垛边缘,刺鼻的油味愈发浓烈。 “点火!喷射!” 倭寇将领嘶声咆哮! 早已准备好的倭寇士兵,猛地压下巨大的杠杆! 只听“噗——!”的一声沉闷巨响,巨大的皮囊被强力挤压!混杂着粘稠猛火油和硫磺等助燃物的漆黑液体,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龙吐息,从粗大的铜制喷口中喷射而出! 形成数道粗壮、粘稠、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油柱,居高临下,狠狠泼向正在逼近的汉军井阑和密集攀爬云梯的士卒! “快躲开!” 井阑上的汉军指挥官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 然而,太迟了! 嗤啦——! 当那粘稠的黑油泼洒在木质井阑表面、浸透藤牌和士卒衣甲的瞬间,早已点燃的火把被猛地掷入油流之中! 轰!!! 如同点燃了一座油湖!冲天烈焰瞬间腾起! 巨大的火浪带着恐怖的高温和刺鼻的浓烟,瞬间吞噬了最前方的两架井阑! 木质塔楼变成了巨大的火炬,发出噼啪爆裂的恐怖声响! 上面的汉军弓弩手甚至来不及惨叫,便被烈焰吞噬,化作焦炭坠落! 攀爬在云梯上的汉军士卒更是惨不忍睹!粘稠的猛火油泼头盖脸,瞬间点燃!他们如同一个个燃烧的火人,惨叫着从高高的云梯上翻滚跌落,带起一道道凄厉的火线!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皮肉烧焦的恶臭! “啊——!” “救命!” 惨叫声此起彼伏,攻城的势头瞬间被打断! 汉军阵前一片混乱,烈焰熊熊,浓烟滚滚,如同人间炼狱! 看着城下汉军的惨状,城头的倭寇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连日来的憋屈和恐惧,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天皇陛下万岁!” “烧死汉狗!” “有天皇陛下在,咱们肯定能够打赢!” 村野治保脸上露出残忍而兴奋的笑容,他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趁你病,要你命! “打开城门!” 村野治保猛地拔出肩上的大太刀“鬼切”,刀锋指向城下混乱的汉军,发出震天的咆哮:“儿郎们!随我杀出去!烧光他们的攻城器械!杀光他们!” 沉重的城门轰然洞开!村野治保身先士卒,如同一头出闸的疯虎,率领着数千被猛火油柜点燃了凶性的倭寇精锐,狂嚎着冲杀而出! 他们目标明确,直扑那些尚未被点燃、但已被汉军慌乱遗弃在阵前的投石车、云梯和剩余的井阑! 倭寇如同蝗虫过境,他们携带火油罐和火把,疯狂地点燃一切能看到的攻城器械! 火焰再次升腾,汉军数月心血打造的攻城利器,在倭寇的狂笑和破坏中化为焦黑的残骸! 村野治保更是亲自挥动“鬼切”,将一架巨大的投石车绞盘砍得火星四溅! 他扛着滴血的大太刀,站在燃烧的器械残骸旁,对着远处汉军中军那面龙旗的方向,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和嘲讽。 “刘盈!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大汉的攻城利器?不堪一击!不过是些破木头架子!来啊!再攻啊!” “来多少兵,本天皇就杀多少!烧多少!你这攻城三板斧,在我大和猛火面前,就是个笑话!哈哈哈!” 倭寇的士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他们围着燃烧的器械残骸,挥舞着倭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仿佛已经赢得了这场战争! —— 汉军中军,气氛凝重。 樊哙、李广、曹参等将领看着前方熊熊燃烧的器械、听着同袍临死的惨嚎和倭寇嚣张的狂笑,一个个目眦欲裂,钢牙几乎咬碎! 李广更是气得须发戟张,猛地拔出佩剑:“陛下!末将请战!率骑兵冲垮这群倭狗!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小李子,你先别着急!老夫愿为先锋!” 樊哙拍着胸脯怒吼,“定将那村野治保的狗头拧下来!” 其余将领也纷纷请命,战意沸腾,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那些耀武扬威的倭寇碎尸万段! 然而,帅座之上的刘盈,脸色却异常平静。 他看着前方倭寇的狂态,听着村野治保刺耳的嘲讽,眼神深邃如寒潭,不起一丝波澜。 就在众将激愤难平、即将按捺不住之际,刘盈缓缓抬起了手。 “鸣金!收兵!” “铛——铛——铛——!” 清脆而急促的鸣金声,如同冰冷的泉水,瞬间浇灭了前线将士沸腾的怒火和复仇的冲动,也打断了倭寇疯狂的欢呼! “陛下?!” “陛下!为何收兵?!” “我们还能战啊!” 樊哙、李广等人冲到帅座前,满脸的不解和悲愤,声音都带着哭腔! 眼看着倭寇嚣张,同袍惨死,陛下却下令撤军?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倭寇阵中,看到汉军竟真的开始有序后撤,丢弃了一些辎重,更是爆发出震天的嘲笑和嘘声! 村野治保站在燃烧的残骸上,嘴角勾起胜利者般的弧度,心中冷笑:“刘盈,你终究还是怕了!吃瘪的滋味如何?这会稽城,你攻不下!” —— 中军大帐,气氛压抑。 樊哙等人依旧愤懑难平,唉声叹气。 刘盈扫视众将,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将军,请战之心,朕心甚慰。然,尔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走到沙盘前,指向会稽城模型:“即便我军今日不惜代价,攻破城门,杀入城中。诸位以为,战斗就结束了吗?倭寇会乖乖投降吗?” 樊哙一愣,想起之前与倭寇交手的经历,那些倭寇即使被鸳鸯阵围住,明知必死,也会疯狂反扑,甚至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 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回陛下…不会!这帮倭狗,凶残成性,信奉什么‘玉碎’!就算打不过,最后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不错!” 刘盈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凝重,“攻破城门,绝非胜利!恰恰是更残酷、更血腥战斗的开始——巷战!” 第680章 疲敌于后,帝王算计 军帐之内。 刘盈手指重重点在沙盘内,纵横交错的街巷模型上。 “会稽城虽非巨城,但街巷狭窄,房屋林立,地形极其复杂!” “我军赖以制胜的鸳鸯阵,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内,根本无法有效展开阵型!” “盾牌难以掩护周全,狼筅施展不开,长枪难以攒刺! “反而倭寇,他们单兵悍勇,剑术刁钻,尤其擅长近身搏杀和小股游斗! “一旦陷入巷战,我军人数和阵型的优势将荡然无存!每一座房屋,每一条小巷,都可能成为倭寇的杀戮陷阱!我军每前进一步,都将付出惨重的、不成比例的代价!” 刘盈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醒了被怒火冲昏头脑的众将。 他们想象着在狭窄的街巷中,面对熟悉地形、悍不畏死、如同老鼠般四处偷袭的倭寇。 那景象,确实令人不寒而栗! “陛下…圣明!” 李广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后怕和敬佩之色,“是臣等思虑不周,险些铸成大错!” 刘盈微微颔首:“攻城,非为破门而入。真正的目的,是不断消耗、疲惫、震慑城中之敌!” “用投石车日夜轰击,摧毁其工事,焚毁其粮草,更要摧毁其意志!” “让他们寝食难安,让他们时刻处于死亡的恐惧之中!此乃攻心为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当然,朕也并非一味强攻。给他们一个看似可以‘反败为胜’、实则通向毁灭的机会!” 众人正咀嚼着刘盈话语中的深意,李广突然想起一事,疑惑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大将军韩信…不是随军出征了吗?” “为何攻城如此紧要关头,却不见其踪影?连其麾下的腾虎、周勃、周亚夫等大将也……” 此言一出,众将才猛然惊觉! 对啊! 兵仙韩信呢? 这位用兵如神的大将军,自从分兵之后,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连今日如此激烈的攻城战,都未见其帅旗! 刘盈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目光投向沙盘东南方向,会稽城的后方,那片靠近海岸线的区域。 “朕的师父?” 刘盈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和绝对的自信,“他啊,此刻应该已经摸到倭寇的‘命根子’上了。” 众将顺着刘盈的目光看向沙盘,只见在会稽城后方,标注着几个重要的港口和一处被重点圈出的地点——倭寇囤积粮草、军械以及连接倭国本土海运线的核心补给基地! 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兴奋瞬间掠过众将心头! 他们终于明白陛下为何如此沉得住气,为何任由村野治保在城头叫嚣! 原来真正的杀招,根本不在城下,而在倭寇最脆弱的背后! 陛下与大将军这师徒二人,一明一暗,一正一奇,将兵法之道运用得简直是神鬼莫测! —— 与此同时,在距离会稽城数十里外,一处隐蔽的海湾附近。 夜色深沉,海浪轻拍着礁石。 倭寇重兵把守的补给基地内,灯火稀疏。 连日来汉军的猛攻让前线的压力巨大,后方的守备不免有些松懈。 巡逻的倭寇打着哈欠,抱怨着前线的战事和微薄的赏赐。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黑暗的海面上,数十艘没有灯火、吃水很深的汉军小型战船,如同幽灵般悄然靠岸。 船头上,韩信一身戎甲,眼神锐利如鹰,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他身后,是精心挑选的三千精锐——腾虎、周勃、周亚夫皆在其列! 人人衔枚,马裹蹄,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韩信的目光,死死锁定着不远处灯火通明、守卫看似森严实则漏洞百出的倭寇粮仓和军械库。那里,堆积着支撑整个会稽倭寇作战的命脉! “目标,倭寇粮仓、军械库、港口船只!” 韩信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斩钉截铁的杀意,“烧!给本帅烧得干干净净!一粒米,一根箭,一条船,都不准留给倭寇!行动!” 三千汉军精锐,如同无声的潮水,瞬间涌上海岸,扑向毫无防备的倭寇补给心脏! 一场足以彻底扭转战局的致命奇袭,在倭寇最得意忘形的时刻,悍然发动! —— 会稽郡广阔的敌占区腹地,此刻正悄然燃烧着一股无形的烈火。 韩信率领的三千精锐,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被倭寇铁蹄蹂躏的乡村田野。 他们脱下甲胄,换上破旧的布衣,脸上抹上尘土,混迹于流民和被迫劳作的百姓之中。 除了执行关键任务时短暂集结,其余时间,他们就是沉默的农夫、疲惫的纤夫、或是蜷缩在破庙角落的乞丐。 “大将军,倭寇狡诈,粮仓果然并未尽数集中于会稽城中!” 副将腾虎压低声音,在一处废弃的土地庙内向韩信汇报。 庙内昏暗,仅有月光透过破窗洒下,映照着韩信沉静如水的面容。 “他们以村落为点,将抢掠来的粮草分散囤积在村中祠堂、富户地窖、甚至伪装成普通民房的秘密据点里。这村野治保,是想学狡兔三窟,即便会稽城破,也能凭借这些散落的粮草武库,在乡野间负隅顽抗,甚至图谋东山再起!” 韩信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与本帅所料不差。这厮倒是有些心机,可惜用错了地方。” 他接过腾虎递来的简陋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经过反复核实的地点,每一个红点,都代表着一处倭寇精心隐藏的粮仓或小型武库。 这些情报,得来不易。 “多亏了此地的父老乡亲!” 腾虎语气带着由衷的感激,“若非他们甘冒奇险,暗中指引、传递消息,甚至以身为饵引开倭寇巡逻队,我军绝难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摸清所有脉络!他们对倭寇的恨,已然刻骨铭心!” 韩信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眼神锐利如鹰隼捕食前的凝视。 “民心可用,倭寇自绝于民,此乃取死之道。传令各小队,按既定位置潜伏待命,务必确保情报准确无误,等待总攻信号!没有本帅的军令,一粒粮食也不许动!” 韩信深知,此刻的隐忍,是为了最终的致命一击。 打草惊蛇,只会让村野治保提前转移或加强戒备。 第681章 釜底抽薪,焚田断根 韩信的目光并未只停留在粮仓上。 他踱步到破庙门口,望着外面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光泽、连绵起伏的田野。此时正值夏粮灌浆的关键时节,沉甸甸的麦穗预示着不久后的丰收。 “腾虎!” 韩信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的寒意,“倭寇视我百姓如刍狗,如待割之韭。” “他们抢光百姓口粮,却又要百姓为其耕作,待粮食成熟,再行收割,甚至如你所言,他们已计划在收粮之后,对失去利用价值的百姓斩草除根!” 腾虎眼中怒火升腾,怒骂道:“这帮畜生!简直毫无人性!” “他们不是人,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韩信语气冰冷,“对付豺狼,就要断其生路,绝其根本!他们想割韭菜?本帅就让他们连地都种不成!” 他猛地转身,眼中精光暴射:“传令!各骑兵小队,即刻行动!目标——倭寇控制区内,所有即将成熟的良田!尤其是那些倭寇强征百姓种植、用作军粮的田地!给本帅——烧!” “烧…烧田?” 腾虎一愣,随即恍然,眼中也燃起火焰:“末将明白!宁可化为焦土,也绝不资敌!” 当夜,会稽郡广阔的田野上,上演了诡异而悲壮的一幕。 数支精悍的汉军骑兵小队,如同鬼魅般从夜色中冲出! 他们策马奔腾,点燃手中的火把,如同散落的火种,狠狠投向那一片片在夜风中起伏、孕育着希望也即将带来灾难的麦田! 轰!呼啦——! 干燥的麦秆遇到明火,瞬间爆燃!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一条条狰狞的火龙在田野间迅速蔓延、升腾! 赤红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金黄的麦穗,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将半边夜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失火啦!粮田着火啦!” “快救火!那是军粮!” 正在田边巡逻或强迫百姓值夜的倭寇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手忙脚乱地试图扑救,但面对燎原之势,杯水车薪!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代表着军粮、代表着他们继续盘剥希望的田地,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而那些被迫劳作的百姓,远远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脸上非但没有惊恐和惋惜,反而流露出一种复杂而解恨的神情! 他们紧咬着牙关,攥紧了拳头,甚至有老者浑浊的眼中流下了泪水——是悲愤,也是快意! “烧得好!烧得好啊!” “宁可烧光,也不喂那些倭狗!” “天杀的倭寇!你们也有今天!” 低沉的、压抑的、充满恨意的议论在百姓中悄然传递。 他们知道,这把火是谁放的。 这把火,烧掉的是倭寇的命根子,烧掉的是他们被奴役的枷锁,烧掉的是倭寇“割韭菜”的美梦! 虽然自家的辛苦也付之一炬,但这牺牲,值! 百姓们心中更加清楚,大汉天子不会对他们的苦难坐视不管。 经历过战争的西域、凉州之地,都被减免过赋税,他们又有什么可怕的? 小日子想要将他们当做韭菜,殊不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 会稽城内,行宫。 “八嘎!八嘎雅鹿!!!” 村野治保的咆哮几乎要掀翻屋顶! 他面前跪着几个浑身烟灰、狼狈不堪的倭寇军官。 “废物!一群废物!粮田!那么多粮田!一夜之间全烧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眼睛都瞎了吗?!” 村野治保一脚踹翻一个军官,气得浑身发抖。 他精心布置的“狡兔三窟”战略,核心就在于依靠广阔乡野的产出和分散的储备来支撑长期抵抗。 如今,夏粮被毁,等于釜底抽薪! 会稽城内的存粮,加上那些分散的粮仓,又能支撑多久? 一旦断粮,军心必溃! “查!给老子查!是谁干的?!是不是刘盈派了人潜入后方?!” 村野治保如同困兽般咆哮,吓得一种倭寇噤若寒蝉! “回……回禀天皇陛下!” 一名军官战战兢兢,“据逃回来的手下说,是汉军骑兵神出鬼没!他们还喊话,说宁可全烧光,也不留给…留给…倭狗!” “闭嘴!” 村野治保脸色铁青,他当然知道后半句是什么! 这不仅仅是物资的损失,更是对他权威赤裸裸的挑衅和羞辱! 这是在告诉所有被统治的百姓——反抗,一定要反抗侵略者! 更让村野治保心惊的是,汉军竟然能如此精准地避开巡逻,并且深入腹地焚烧如此大面积的粮田! 这绝非小股斥候能做到,必定有一支成建制的、行动极其隐秘和高效的部队在活动! 而且,这支军队背后,一定有当地百姓的全力支持,否则寸步难行! 没想到汉人,竟然如此团结! 村野治保显然忽略了一点,经历了秦末汉初的乱世,没有一个君主像刘盈这般慈爱百姓! 百姓感念其恩,更是愿意为其豁出视作性命的粮食! “韩信!一定是韩信,那个被称作兵仙的男人!” 村野治保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 那个用兵如神、擅长奇袭的兵仙! 他一定在这里!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像一条致命的毒蛇,潜伏在阴影中,随时准备给自己致命一击!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夹杂着被玩弄于股掌的愤怒,瞬间笼罩了村野治保。 他看着城外汉军大营的方向,又看看城内开始弥漫的恐慌气氛,粮田被烧的消息已经传开! 再想想那些分散在乡野、随时可能被韩信点燃的粮仓武库…… 会稽城,这座他苦心经营、看似固若金汤的堡垒,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即将沸腾的油锅! 而他村野治保,就是锅底那条焦躁不安、却不知何时会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杂鱼! “刘盈!韩信!” 村野治保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危险的光芒。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不过想困死本天皇?没那么容易!” 村野治保必须立刻做出决断,否则真要被这师徒二人内外夹击,活活困死在这会稽城中! 第682章 杀尽倭寇,一个不留! 会稽城。 这座曾经繁华的东南郡城,如今已彻底沦为血腥的囚笼。 村野治保站在城头,望着城外汉军营寨连绵的灯火和如同铁桶般的包围圈,眼中闪烁着困兽般的疯狂。 粮田被焚,外围据点被韩信拔除,他深知困守孤城已是死路一条! “刘盈!” 村野治保对着城外,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看看你城中的子民!成千上万!他们的命,现在就在本天皇手里!立刻退兵!解除包围!否则……” 他猛地抓起一个被推搡到城垛边的老汉,锋利的倭刀架在其脖子上,刀刃瞬间割破皮肤,渗出鲜血! “本天皇就让他们一个个死在你的面前!用他们的血,染红这会稽城墙!” 他的声音如同夜枭啼哭,在死寂的夜空中回荡,充满了残忍的威胁。 然而,城下的汉军中军,一片肃杀。 帅旗之下,刘盈端坐马上,脸色冰冷如万载寒冰。 他身旁的樊哙、李广等将领,目眦欲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无人敢擅动。 城头上,被倭寇刀枪驱赶、聚集在女墙后的百姓们,脸上却没有多少恐惧。 他们的眼神麻木、空洞,如同行尸走肉。亲人被杀,家园被毁,尊严被践踏! 他们早已被倭寇折磨得心如死灰,不少人的眼中,甚至燃烧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带着刻骨恨意的火焰。 看着城下那面代表着希望的大汉龙旗,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陛下,别管我们,杀光这群畜生! “村野治保!” 刘盈的声音穿透夜空,清晰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警告你!若敢伤朕子民一根汗毛,朕必让你倭国上下,鸡犬不留,挫骨扬灰!立刻释放城中百姓,开城投降!朕念在你尚有一丝人性未泯,可留你全尸!否则,城破之日,便是你粉身碎骨、神魂俱灭之时!” “哈哈哈!留我全尸?投降?” 村野治保狂笑,如同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刘盈!收起你那套假仁假义!本天皇不信!只要这些贱民还在我手中一天,你就不敢强攻!你投鼠忌器!” 他认定了刘盈重情重义、爱惜名声的弱点,以此为最后的救命稻草。 —— 数日,转瞬即逝。 刘盈果然如倭寇所“愿”,暂停了猛烈的攻城。 汉军不再投石轰击,不再蚁附攀城,只是将包围圈收得更紧,如同铁箍般死死锁住会稽城。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对村野治保而言,却是更大的煎熬! 汉军虽不攻城,却在韩信指挥下,如同梳篦般扫荡清除着会稽郡外围所有残存的倭寇据点、巡逻队和可能存在的补给线! 真正的“坚壁清野”! 会稽城,彻底沦为大海中的一座孤岛,断绝了任何外援和补给的可能! 城内存粮在数万军民(倭寇加百姓)的消耗下飞速减少,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倭寇和被迫协作的伪军中蔓延。 村野治保坐不住了! 他知道,再等下去,不用汉军攻城,自己就会被饥饿和恐慌的部下撕碎! 必须立刻马上突围! 他眼中凶光一闪,一个更加疯狂、更加灭绝人性的计划浮上心头。 “传令!” 村野治保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将所有城中汉民驱赶出来!置于军阵最外围!本天皇要带他们一起‘突围’!” —— 翌日清晨,会稽城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然而,涌出来的并非凶悍的倭寇士兵,而是密密麻麻、衣衫褴褛、被倭寇刀枪驱赶着的城中百姓! 老人、妇女、孩子! 他们如同牲口般被驱赶在最前方,脸上写满了麻木和绝望。 在他们身后,才是村野治保亲率的倭寇精锐,如同躲在龟壳里的毒蛇,将百姓当作肉盾! “刘盈!看到了吗?!” 村野治保躲在军阵中心,声音嘶哑地咆哮,“想杀我?先杀光你的子民!有种你就放箭!有种你就冲锋!让天下人都看看,你大汉天子是如何屠戮自己子民的!哈哈哈!” 汉军阵前,一片死寂。 所有将士都握紧了兵器,眼中喷火,却投鼠忌器! 看着那些被当作盾牌的无辜百姓,心如刀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 异变陡生! 被驱赶在最前方的一个白发老妪,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猛地回头,死死盯住身后一个举着倭刀的倭寇士兵,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畜生!还我儿子命来!” 说罢,她竟张开双臂,如同扑火的飞蛾,狠狠撞向那个倭寇! 这一幕,仿佛点燃了引信! “跟倭狗拼了!” “爹!娘!孩儿给你们报仇了!” “陛下!别管我们!杀啊——!” 一声声饱含着血泪和刻骨仇恨的呐喊,如同惊雷般在百姓群中炸响! 那些原本麻木绝望的百姓,此刻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 积压已久的仇恨、失去亲人的痛苦、被奴役的屈辱,在这一刻化作了同归于尽的决绝! 他们不再是被驱赶的羔羊,而是化作了复仇的狂潮! 有人赤手空拳扑向倭寇撕咬;有人死死抱住倭寇的腿;有人抢夺倭寇的兵器;更有无数人,自发地、疯狂地用身体组成了一道混乱而悲壮的人墙,死死堵在了倭寇精锐冲锋的道路上! “八嘎!杀了他们!冲过去!” 村野治保惊怒交加,厉声嘶吼! 倭寇士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惊呆了,随即挥舞屠刀疯狂砍杀!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地! 百姓成片倒下,但后面的人依旧前仆后继,用血肉之躯阻挡着倭寇的脚步! 他们要用自己的死,为城外的王师创造战机!用生命,洗刷被奴役的耻辱! “陛下!” 樊哙虎目含泪,声音哽咽,“百姓们…百姓们…” 刘盈端坐马上,看着眼前那用人命堆积起来的、阻挡倭寇的惨烈人墙,看着同胞在倭寇刀下如同草芥般倒下,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和悲恸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双目赤红,如同滴血!紧握缰绳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将士们!!!” 刘盈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龙吟,带着撕裂苍穹的悲愤和滔天的杀意,响彻整个战场: “看见了吗?!这就是我们的父老乡亲!这就是我大汉子民!他们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愿再做倭寇的盾牌!他们用血肉,为我等铺平了复仇之路!” “今日若不动手,枉为人君!枉为汉将!更枉费了万千百姓以死相谏!” “传朕军令——” 刘盈猛地拔出腰间天子剑,剑锋直指倭寇军阵核心那面狰狞的倭寇大旗,发出震彻九霄的怒吼: “杀——!!!屠尽倭寇!一个不留!为死难的百姓——报仇雪恨!!!” 第683章 围剿,屠戮,灭绝! “杀!!!” “报仇!!!” “屠尽倭狗!!!” 早已被眼前惨状刺激得双目赤红的汉军将士,如同决堤的洪流,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战鼓擂动,号角长鸣,骑兵如同钢铁洪流率先冲锋! 步卒结阵如山,挺起长枪,举起苗刀,带着焚尽一切的怒火,向着被百姓用生命阻滞的倭寇军阵,发起了排山倒海的冲锋! 战场瞬间化作修罗地狱! 汉军的怒火如同实质的烈焰,将倭寇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鸳鸯阵在开阔地带,再次展现出恐怖的绞杀力! 倭寇虽然凶悍,但在百姓以死相搏的阻滞下,阵型已乱,又被汉军以泰山压顶之势冲击,瞬间陷入崩溃边缘! “顶住!顶住!” 村野治保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精锐,看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汉军,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他精心策划的“人肉盾牌”计划,非但没能救命,反而成了点燃汉军复仇怒火的导火索! “刘盈!这是你逼我的!” 村野治保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肉痛,猛地从腰间解下几个用油布包裹、黑乎乎的圆球状物体——正是他压箱底的杀手锏,利用简易火药和铁砂制作的“雷火弹”! “都去死吧!” 他嘶吼着,点燃引信,将雷火弹狠狠掷向冲锋最猛的汉军骑兵阵中!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火光迸射,铁砂横飞! 猝不及防的汉军骑兵顿时人仰马翻,战马惊嘶,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浓烟和混乱暂时遮蔽了视线! “趁现在!随我冲出去!” 村野治保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带着身边残存的数百名最精锐的倭寇亲卫,如同丧家之犬,朝着爆炸制造的混乱缺口,亡命冲杀! 这厮再也不敢恋战,只想逃离这个绞肉场! 凭借着雷火弹的突然性和杀伤力,村野治保硬生生在汉军铁桶般的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短暂的血口! 他丢弃了大部分军队和辎重,只带着少数心腹,如同漏网之鱼,狼狈不堪地朝着会稽郡腹地、他自以为还有零星据点和隐藏粮仓的村落方向疯狂逃窜! “追!” 樊哙怒吼,正要率军追击。 “不必!” 刘盈冷冷地看着村野治保逃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只即将踏入陷阱的猎物。 “穷寇莫追?不?朕是要他自投罗网!” “传令,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安抚百姓!至于倭寇贼首村野治保?” 刘盈的目光投向东南方那连绵的丘陵和村落,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朕的师父,大将军韩信会好好招待他的!” —— 会稽郡腹地,一处看似平静的村落附近。 韩信一身布衣,站在一处高坡上,嚼着一根草茎,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下方蜿蜒的小道和远处的炊烟。 在他身边,腾虎、周勃、周亚夫等将领肃立,身后是分散潜伏、如同融入环境的数千精锐。 “报——大将军!” 一名斥候如同狸猫般从草丛中钻出,低声急报:“倭酋村野治保,率残兵约五百,丢弃会稽城,正朝‘黑石坳’方向逃窜!预计半个时辰内抵达!” 韩信眼中精光一闪,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愈发明显。 “黑石坳,好地方。两侧缓坡,中间窄道,易进难出!村野治保,倒是给自己选了个不错的葬身之地。” 韩信扔掉草茎,拍了拍手,吩咐道:“传令各队,按甲计划行事,该收网了。” “记住,要活的。陛下需要他的头颅,祭奠此战所有死难的英灵和百姓!” 平静的村落周围,无形的杀机瞬间弥漫开来。 一张由兵仙韩信亲手编织的、凝聚了百姓血泪和汉军怒火的死亡之网,已然张开,静静地等待着那条自以为逃出生天、实则正奔向地狱的毒蛇——村野治保! —— 与此同时。 村野治保带着仅存的数十名心腹,如同丧家之犬,在会稽郡起伏的丘陵间亡命奔逃。 身后,汉军追兵的呼喝声和战马的嘶鸣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肉跳。 他抛弃了会稽城,抛弃了数万大军,只为抓住这最后一丝渺茫的生机——那个只有他和已死的服部才知道的、最后的秘密据点。 一处位于山谷深处、看似寻常的村落映入眼帘。 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一派宁静祥和。 村野治保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希冀。 “到了…终于到了…” 他喘息着,脸上挤出劫后余生的扭曲笑容,“刘盈!韩信!你们再能算计,也想不到本天皇还有这处‘世外桃源’!这里的‘村民’,都是我精心挑选、以秘法洗脑或本就是倭国死士伪装的忍者!他们蛰伏于此,如同冬眠的毒蛇,只为本天皇一人效忠!只要躲过风头,本天皇定能卷土重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 服部死了也好,这个秘密据点,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村野治保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甲,试图找回一丝“天皇”的威仪,带着残兵,朝着村口走去。 然而,脚步踏入村落的刹那,一股极其浓烈、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实质的墙壁,猛地撞入鼻腔! 这味道…浓得化不开!绝不是宰杀牲畜的味道! 村野治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瞳孔骤缩,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 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没有迎接的“村民”,没有宁静的田园。 只有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村口的大槐树下,一座由数百颗头颅堆砌而成的、触目惊心的京观,赫然矗立! 那些头颅,面容扭曲,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愕与恐惧,赫然正是他安排在此地驻守的那五百名精锐忍者,他们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鲜血早已浸透了树下的土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浓烈的腥气,引来成群的苍蝇,嗡嗡作响,如同死亡的丧钟! “不…不可能…” 村野治保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他最后的希望,最后的底牌,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啪”地一声,彻底破灭! 第684章 丧家之犬,堕入粪坑 “没什么不可能。村野治保,或者…该叫你一声…异乡人?” 一个平静而威严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了死寂的空气。 村野治保猛地抬头! 只见京观旁,一名身着青色布袍、面容清癯、眼神却如同古井深潭般深邃的中年文士负手而立。 他气质儒雅,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掌控全局的磅礴气势! 正是大汉兵仙——韩信! “韩…韩信?!” 村野治保如同见了鬼魅,声音因极致的震惊而变得尖利,“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可能找到这里?!这…这是本天皇最深的秘密!连服部都…” 他猛地顿住,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 韩信嘴角勾起一抹洞察一切的、冰冷的弧度。 “服部?你是说那个被你派去抓捕赵王、最后被一剑封喉的忍者头子?” 大汉兵仙缓步向前,目光如同利剑,穿透村野治保的伪装:“他临死前,为了求一线生机,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包括,你这处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蛇穴’。” “八嘎!那个叛徒!废物!” 村野治保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暴怒! 他引以为傲的“秘法洗脑”、“死士忠诚”,在死亡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服部的背叛,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这个穿越者“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上! “叛徒?废物?” 韩信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在韩某看来,你们倭人,皆是色厉内荏、贪生怕死、不知‘忠心’为何物的豺狼!” “畜生再凶,也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危难之际,只会想着如何苟活,如何反噬其主!” 韩信目光扫过那血腥的京观,语气愈发凌厉:“你以为凭借一些蛊惑人心的邪术,就能让这些人为你效死?可笑!” “他们之中,大半本就是被你掳掠、威逼、以酷刑和谎言强行扭曲心智的我大汉子民!” “你以为他们是忍者?不,他们只是被你剥夺了人性、套上倭寇皮囊的可怜囚徒!他们的心,从未真正属于你!否则,怎会被我军轻易识破,一举歼灭?” 韩信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一层层剥开村野治保所有的伪装和自欺欺人! 将他那建立在奴役和恐惧之上的统治根基,批驳得体无完肤! 什么超越时代的穿越者?什么驭下之术?在兵仙洞悉人性的目光下,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 村野治保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由地羞怒交加! 这厮最后的骄傲和依仗,被韩信踩在脚下碾碎! 村野治保猛地拔出腰间那柄陪伴他征战多年、名为“鬼切”的大太刀,刀锋指向韩信,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韩信!你…你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偷袭暗算!算什么英雄?素闻你乃兵仙,用兵如神!可敢与本天皇堂堂正正,于战场之上一决高下?趁人之危,以多欺少,岂是英雄所为?!” 这厮试图用激将法,做最后的挣扎,希冀韩信能给他一个单挑或突围的机会。 然而,韩信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在陷阱中徒劳挣扎的虫子。 那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轻蔑,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漠然。 “战场?” 韩信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村野治保,你踏入这个村子的那一刻起,这里就是你的战场,也是你的坟场!” 他缓缓抬起右手,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铁交鸣:“至于英雄?对付你这等灭绝人性、屠戮我大汉子民、意图断我华夏根基的倭酋恶贼!” 韩信眼中寒光爆射,杀意冲天: “何须讲什么道义?!杀——!!!” “杀!!!” “诛杀倭酋!!” 伴随着韩信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在村落四周房屋、矮墙、树林中的汉军精锐,如同沉默的潮水般轰然现身! 他们手持利刃,结成严密的战阵,带着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从四面八方朝着被围在村中空地、仅剩数十残兵的村野治保,发起了雷霆万钧的冲锋! 村野治保和他那几十个心腹,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几片枯叶,瞬间被这复仇的钢铁洪流彻底淹没! 兵仙韩信布下的天罗地网,在这一刻,轰然收拢! 喊杀声震天,刀光剑影将村野治保和他最后的几十名死忠瞬间吞没! 汉军将士的怒火如同实质的烈焰,要将这屠戮万千同胞的魔酋撕成碎片! “保护天皇陛下!” 一名忠心耿耿的倭寇武士嘶吼着扑向数名汉军,用身体挡住刀锋,瞬间被乱刀分尸! “天王陛下,您快走!” 另一名忍者甩出最后几枚淬毒手里剑,试图阻滞追兵,却被数支弩箭洞穿胸膛! 村野治保目眦欲裂,并非为部下的死而悲痛,而是感到了自身死亡的逼近,他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疯狂和求生欲! 猛地探手入怀,掏出几个黑乎乎、鸡蛋大小的圆球——正是他最后的保命底牌,改良过的小型烟雾弹! “去死吧!汉狗!” 他嘶声怪叫,狠狠将烟雾弹砸向地面! 砰!砰!砰! 浓密刺鼻、带着硫磺和辛辣气味的灰白色烟雾瞬间爆开,如同数条翻滚的毒蛇,迅速弥漫开来,笼罩了方圆数丈! 视线瞬间被遮蔽,呛人的烟雾让最近的汉军士兵剧烈咳嗽,攻势为之一滞! 好在这东西只是障眼法,不至于对汉军造成太大的损伤,却也为村野治保提供了最佳的逃跑时机! “趁现在,一定要逃走!” 村野治保根本不顾那些还在烟雾中拼死抵抗、为他争取时间的最后心腹! 这厮眼中只有自己,他猛地将身边一个因烟雾而慌乱的手下狠狠推向追来的汉军刀锋,借着那人临死的惨叫和身体的阻挡,他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转身就朝着村落边缘一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角落跑去! 一个巨大的、村民用来沤肥的露天粪坑! 唯有这里,才有可能不被汉军发现,才有逃出升天的机会! 村野治保内心不断安慰自己,他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要像野狗一样活下去,有朝一日找刘盈报仇! 第685章 大汉水师,势在必行 噗通!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入粪声,更加令人作呕的秽物飞溅起来,村野治保的身影消失在污秽粘稠的粪水之中! 他强忍着足以令人昏厥的恶臭和窒息感,将整个身体,连同他那颗高傲而扭曲的头颅,都深深埋入了这世间最污秽的所在! “咳咳!烟雾有毒!小心!” “倭酋呢?!” “搜!他跑不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烟雾渐渐散去,汉军士兵捂着口鼻,在残存的倭寇尸体和狼藉的战场上仔细搜索。 几名将校带着士兵,忍着恶臭搜索到粪坑边缘。 “呕!这味儿,太他妈冲了!” 一名士兵看着那翻滚着蛆虫、漂浮着污物的粪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什长!这…这地方!” 另一名士兵捏着鼻子,脸都绿了,指着粪坑边缘几处明显是新留下的、带着污泥的脚印痕迹。 领头的什长皱着眉,强忍着恶心,探头看了看那污秽不堪、深不见底的粪坑。 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嗅觉上,让他几乎窒息。 他实在无法想象,有人能藏在这种地方! 更无法想象,那个不久前还在城头耀武扬威、自称天皇的倭酋,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妈的!真晦气!” 什长啐了一口唾沫,挥了挥手,“算了!这鬼地方,藏头猪都嫌脏!那倭酋再不堪,也不至于钻这里!肯定是趁乱往山里跑了!追!往林子里追!” 什长下意识地否定了那个最恶心、也最不可思议的可能性。 汉军搜索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渐渐远去,朝着山林方向而去。 粪坑中,污秽的粪水之下,村野治保死死憋着气,心脏狂跳如同擂鼓。 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他才如同恶鬼般猛地从污秽中探出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混杂着恶臭的空气,脸上沾满了难以名状的污物,眼中却闪烁着劫后余生的、病态的狂喜和刻骨的怨毒! —— 村落之内。 如同最卑劣的阴沟老鼠,村野治保在污秽中潜行,他丢弃了象征身份却过于显眼的“鬼切”,只留一把短匕防身。 靠着对地形的熟悉和远超常人的忍耐力与狠辣,村野治保昼伏夜出,避开大道,专走荒野。 遇到零星的汉军斥候或落单的巡逻士兵,他如同潜伏的毒蛇,骤然暴起,以最残忍、最迅捷的方式将其割喉杀死,剥下衣物和干粮,然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靠着这种极端卑劣的手段,他如同跗骨之蛆,硬生生从汉军布下的天罗地网中钻出了一条生路,终于狼狈不堪地逃到了会稽郡一处极其隐蔽的海湾。 那里,一艘伪装成普通渔船、实则配备了快帆和桨手的小型倭船,如同鬼魅般静静停泊在礁石阴影中——这是他为自己预留的最后一条退路,只有他和几个绝对心腹知晓。 当然,那些所谓的心腹,恐怕早就身死道消,不知去往何处。 当浑身污秽、散发着恶臭、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般的村野治保爬上船时,连那些最冷血的倭寇水手都忍不住掩鼻后退,眼中充满了惊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鄙夷。 船只迅速离岸,朝着茫茫大海,倭国的方向驶去。 站在摇晃的船头,海风也无法吹散他身上那深入骨髓的恶臭。 村野治保脱下肮脏的汉军衣物,舀起冰冷刺骨的海水,一遍遍狠狠地冲刷着身体,仿佛要洗掉那深入灵魂的耻辱。 然而,他眼中的怨毒和野心,却在海水的冲刷下,如同淬火的毒刃,变得更加冰冷和锋利! 船帆升起,破开浑浊的江水。 村野治保站在船尾,遥望着火光冲天的会稽郡方向,眼中没有丝毫挫败,反而燃烧着更为炽烈的征服欲火。 在刘盈这个年轻汉将手下吃了如此大亏,几乎丧命,非但未能磨灭他的野心,反而像毒药般刺激着他。 “刘盈!汉帝国!给本天皇等着!” 村野治保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实则早已火冒三丈! “冒顿那个老蠢货!” 村野治保忽然朝着北方怒骂出声,仿佛要将所有怨气倾泻,“想必早被他的狼崽子们救走了吧?呸!什么‘上帝之鞭’?不过是让汉人打得抱头鼠窜的丧家之犬!欧陆那些蛮子,竟也敢自诩是这等废物之后裔?” 他鄙夷地啐了一口唾沫,仿佛连提及都脏了他的嘴。 船只调整方向,朝着倭国故土疾驰。 他深知大汉如今水军未兴,海防尚弱,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必须赶在汉人打造出坚船利炮之前!必须东山再起!” 村野治保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掌心。 至于如何压榨倭国那些蝼蚁般的百姓,攫取每一滴血汗来供养他复仇的野心,村野治保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蝼蚁,生来就该为猛虎献祭! —— 汉军营地 刘盈率领将士们彻底肃清了村落残敌,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将士们疲惫却振奋的脸庞。 然而,遍寻各处,却始终不见贼首村野治保的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最终,兵士们在村落边缘那个恶臭熏天的粪坑旁,发现了凌乱而新鲜的足迹,一路延伸向坑内污浊的粪水中,又挣扎着爬出,指向江边方向。 消息报至主将刘盈处,年轻的天子闻之,先是愕然,随即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表情,最终化作一声带着鄙夷的大笑! “哈哈哈!藏身污秽,忍辱偷生!呵,为了活命,竟能卑贱至此!此等行径,实非人伦,确也只有那倭岛蛮夷方能做得出来!” 大汉天子挥了挥手,仿佛要驱散那无形的秽气。 “罢了,此獠命不该绝于此污淖之中。传令,会稽郡全境光复!” 刘盈的目光投向浩渺的江面,那里曾有倭寇的船只遁逃。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坚定,一个决定在心中成型。 刘盈转向身旁的将领,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此役虽胜,然贼酋遁海而逃,足见海疆之患未绝!” “即刻起,将筹建楼船水师一事,列为头等要务!” “我大汉,必须要有劈波斩浪、制霸海疆的强军!” 刘盈仿佛已看到,未来艨艟巨舰列阵于波涛之上的壮阔景象。 第686章 船厂选址,兵源会稽 随着村野治保落荒而逃,刘盈也命令手下军队班师回朝。 长安未央宫,硝烟散尽,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东南沿海的血腥与焦土气息。 刘盈端坐御座之上,目光深邃,手指在巨大的海疆舆图上缓缓划过。 会稽郡的胜利,仅仅是拔除了深入腹地的毒刺,而倭寇真正的根基——那盘踞在波涛汹涌大海之外的岛国,依旧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威胁着大汉漫长的海岸线。 “水师!” 刘盈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欲靖海疆,永绝倭患,非有强大水师不可!然,其难有三。” 他竖起手指,目光扫过阶下重臣: “其一,兵源!我大汉将士,多生于内陆,长于马背,擅弓马而不谙水性。茫茫大海,波涛凶险,非熟悉水性、不惧风浪者不可为水卒!” “其二,粮饷!造船、养兵、训练,耗费钱粮巨万!非举国之力不可支撑!” “其三,倭寇骚扰!” 刘盈的眼神陡然锐利,“村野治保虽然逃跑,然倭寇未绝!其航海之技,尤胜我朝!以彼辈之卑劣,断不会坐视我水师壮大!必会伺机袭扰船厂,焚毁战船,阻我大计!” “陛下!” 一个熟悉而坚定的声音响起。 断了一臂、脸色尚显苍白却眼神异常明亮的赵王刘如意,出列躬身:“臣弟愿往!督建水师,招募兵勇,抵御倭寇侵扰!臣弟虽残,然此心未死!” “臣,必为陛下,为大汉,练出一支可纵横四海、荡平倭岛的无敌水师!” 看着弟弟空荡荡的左袖,刘盈眼中闪过一丝痛惜,本能地想要拒绝:“如意,你伤势未愈,当在京中好生休养才是!” “陛下!” 未等刘盈说完,一直静立一旁的兵仙韩信,却朗声开口。 他看向刘如意,眼中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赵王殿下,经此一役,早已非昔日草原上那莽撞少年。其心坚韧,其志可嘉!” “更兼在草原历练多年,于统御、调度、抚慰军心一道,颇有建树。督建水师,非仅需勇力,更需坚韧之心与统御之才!” “臣,信得过赵王殿下!还望陛下,予殿下一次证明之机!” 韩信的话语,分量极重! 殿内诸臣,包括曹参、陈平等老臣,皆微微颔首。 刘如意在会稽郡的隐忍、血战、断臂求生直至最后配合大局,其成长有目共睹。 刘盈看着弟弟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恳求与决心,又看了看韩信肯定的目光,沉吟片刻,终于缓缓点头。 “好!如意,朕便将此重任交予你!督建水师,招募兵勇,拱卫海疆!” “谢陛下!谢大将军!” 刘如意激动地躬身领命。 “然,水师督造,非一人之功。” 刘盈目光转向韩信,“恩师,何人可辅佐如意?” 韩信淡然一笑,胸有成竹:“陛下心中早有定计,何须问臣?自然是——西楚项家!” “项轩!” 刘盈点头,直接唤道。 “末将在!” 身材魁梧、面容刚毅、带着昔日西楚豪雄之气的年轻将领应声出列。 此人正是早已归顺刘盈、忠心耿耿的西楚项氏后裔项轩! “季布!” 刘盈再唤。 “臣在!” 另一名气质沉稳、目光如电的将领出列,正是以信义闻名天下、曾为项羽麾下大将、后归汉的季布! “着项轩为水师副都督,季布为水师都尉!辅佐赵王刘如意,督造战船,操练水师,整肃军纪!” 刘盈肃然下令,“项卿勇猛善战,尤擅攻坚;季卿沉稳信义,可掌军法!你二人,当竭尽全力,辅佐赵王!” “末将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不负赵王信任!” 项轩与季布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 长安,未央宫。 人选在上朝期间既定,议题则转向核心——水师基地与造船厂选址! 项轩性情耿直,率先开口,指向舆图上会稽郡的位置。 “陛下!臣以为,会稽郡乃不二之选!此地濒临大海,有天然良港!” “更关键的是,倭寇盘踞数月,留下了现成的码头、船坞甚至部分半成船材!” “若加以修缮利用,可省去大量人力物力,事半功倍!正所谓物尽其用!” 此言一出,不少将领点头附和。 利用敌人遗留的设施,确实是省时省力的办法。 然而,韩信却缓缓摇头,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智慧光芒。 “项将军所言固然有理,但此策恐正中倭寇余孽下怀!” 韩信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点在会稽郡的港口。 “倭寇经营此地多时,对港口地形、水道深浅、乃至船厂布局,可谓了如指掌!” “村野治保狼狈逃窜不假,但其党羽未清,海寇犹存!若我水师根基设于此地,倭寇只需派遣熟悉地形的死士或小股船队,趁夜潜入,纵火焚烧,便可轻易毁我数月心血!” “此非物尽其用,实乃授敌以柄,自缚手脚!” 陈平捻着胡须,深以为然:“大将军所言极是!倭寇狡诈,不可不防。且,兵源亦是难题。会稽郡虽靠海,然历经战火,百姓流离失所,青壮多有伤亡。” “强行征调内陆不谙水性之兵,仓促上船,非但难成战力,恐晕船呕吐者十之八九,未战先溃矣!” 殿内群臣,一时陷入沉思。 利用旧港,风险巨大;另起炉灶,耗时耗力;兵源,更是棘手。 刘盈的目光在舆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了会稽郡以北、同样濒海、但位置相对内敛、港湾条件亦不逊色的——吴郡! “船厂,就建在这里!” 刘盈的手指,重重落在吴郡的位置,声音斩钉截铁。 “吴郡?” 众人皆是一愣。此地虽也是良港,但比起会稽郡那现成的“遗产”,似乎并无明显优势。 “至于兵源!” 刘盈目光灼灼,“就以会稽郡为主!辅以吴郡、广陵等沿海郡县!” “陛下?!” 曹参有些不解,“会稽郡百姓饱受倭寇荼毒,家园残破,青壮损失惨重!且,大将军与陈丞相所虑兵源素质……” 刘盈抬手止住曹参的话,眼中闪烁着悲悯与决断交织的光芒。 “正因饱受荼毒,血海深仇刻骨铭心!会稽子弟,对倭寇之恨,深入骨髓!此恨,便是最强的战意!” “他们生于海边,长于波涛,最是熟悉水性!招募他们入伍,无需过多动员,便是最好的复仇之师!” 第687章 深意暗藏,吴郡为真 选定了船厂,以及兵源之后。 刘盈看向曹参和陈平,直言道:“粮饷军械,乃国之根本!曹相、陈相,此事便劳烦二位!务必保障水师筹建之需!朕要钱粮充足,器械精良!” 曹参和陈平深知责任重大,肃然躬身:“陛下放心!臣等必竭尽全力,保障水师粮饷军需!我大汉如今府库充盈,定不负所托!” 大议散去,刘盈却单独留下了韩信、项轩以及刘如意。 刘如意看着舆图上吴郡的位置,终于忍不住询问。 “皇兄,恕臣弟愚钝。方才议定,兵源以会稽为主,那为何船厂不就近设在会稽,反而要舍近求远,设在吴郡?两地相隔,转运兵员物资,岂不徒增耗费?” 刘盈与韩信相视一笑,韩信眼中满是了然。 刘盈走到刘如意身边,拍了拍他的右肩,嘴角勾起一抹狡黠而深沉的弧度。 “如意啊,你可知何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何为疑兵之计?” 刘盈看着弟弟困惑的眼神,耐心解释道:“会稽郡,是朕抛给倭寇的‘饵’!是朕故意竖起的靶子!” “朕大张旗鼓,以会稽子弟为兵源主力,招募精壮!倭寇细作必然探知,他们定会以为,朕的水师根基,必在会稽!” “他们会将所有的目光、所有的破坏力量,都死死盯在会稽郡的海岸线上!盯着那些他们熟悉的旧港、旧船厂!” 刘盈的手指再次点在吴郡的位置,眼神锐利如刀:“而我大汉水师真正的命脉,造船的根基,将悄无声息地设在这里——吴郡!” “此地虽亦临海,但港口地形与会稽不同,更易防守。朕会派重兵把守,严密封锁消息!” “同时,在会稽郡那些倭寇留下的旧船厂、码头,朕也会派人进驻,大张旗鼓地‘修缮’、‘清理’,甚至故意露出一些‘造船’的迹象,让倭寇深信不疑!” 刘如意目瞪口呆,没想到兄长还玩了一出瞒天过海的把戏! “倭寇的目光被会稽吸引,力量被会稽牵制,他们便无暇、也无力去窥探吴郡的真实动向!” 韩信接茬道,语气带着对刘盈计策的赞赏,“待我吴郡船厂日夜赶工,楼船巨舰悄然成型,水师精锐训练有成!” “那时,便是我大汉水师扬帆出海,犁庭扫穴,直捣倭岛之时!倭寇只会发现,他们费尽心机破坏的会稽‘船厂’,不过是一堆无用的木头架子!” “而真正的战船,早已在他们眼皮底下铸成!” 刘如意恍然大悟,他看着皇兄那深邃而自信的眼神,心中充满了敬佩! 原来,皇兄早已将倭寇的反应算计在内! 这看似简单的选址背后,竟藏着如此深远的谋略! 以会稽为“明”,吸引火力;以吴郡为“暗”,积蓄力量! 这不仅是选址,更是一场针对倭寇的、无声的战略欺骗! “臣弟…明白了!” 刘如意眼中燃起熊熊斗志,“皇兄放心!臣弟定在会稽演好这出‘大戏’,将倭寇的目光牢牢钉死!为吴郡船厂,争取时间!” 刘盈欣慰地点点头:“好!去吧!与项卿、季卿同心协力!这万里海疆的未来,便托付于你等了!” 殿内,刘盈与韩信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浩瀚的海疆舆图。 —— 长安,未央宫偏殿。 夜风拂动烛火,映照着一对师徒的身影。 刘盈亲自为韩信斟满一杯兰陵美酒,琥珀色的液体在夜光杯中荡漾。 “师父,此番草原布局,非您不可。牧民科学放牧、汉民屯田实边,此乃百年大计。只是……” 刘盈声音微沉,带着愧疚道:“苦了您了。” 韩信举杯一饮而尽,大笑:“何苦之有?能再执兵权,纵横沙场,已是陛下天恩!” 韩信摩挲着酒杯,眼中闪过一丝感慨,“韩某此生,最恨猜忌掣肘。先帝晚年……唉!幸得陛下信重,许我驰骋草原,经略北疆,此乃武人至幸!” 烛光下,刘盈看到师父鬓角已生华发,眼角皱纹如刀刻,不由心中一酸。 这位助刘邦定鼎天下、又为自己平定边患的兵仙,本该安享富贵,却仍在边塞风霜中奔波。 “师父!” 刘盈犹豫片刻,忽而促狭一笑,“您与月氏王,何时给朕添个小师弟?” “噗——!” 韩信一口酒喷出,古铜色的老脸瞬间涨红,“陛…陛下如何知晓?!” 刘盈大笑:“草原都传遍了!说大将军夜宿王帐,月氏女王三月不出!朕还听说……” 他压低声音,“师娘已有身孕?” 韩信罕见地手足无措,搓着手道:“这个,确有此事,约莫半年后临盆!” 韩信说着说着,他眼中泛起温柔之色,“她给孩子取名‘韩朔’,说愿其如朔方之鹰,翱翔天地。” “好名字!” 刘盈举杯相贺,“待小师弟降生,朕必以亲王之礼相待!将来或为将,或为相,必不辱没师父威名!” 韩信眼眶微红,郑重抱拳:“陛下厚恩,臣万死难报!” 二人对饮至深夜,谈及当年刘盈伪装痴傻时,以及拜师韩信的往事。 谈及平定陈豨、英布之乱的惊险,谈及倭寇的覆灭与未来的海疆…… 烛泪堆叠,一如这纷乱而豪迈的时代。 —— 万里之外,贵霜国都城。 圆月如血,照耀着异域风情的宫殿。 冒顿单于,这位曾经纵横草原、如今寄人篱下的匈奴枭雄,正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一群怪异的武士。 他们身材高大,皮肤苍白如尸,头发如枯草般金黄,全身包裹在锃亮的铁甲中,手持长矛与古怪的圆盾。 “你们,真是我匈奴后裔?” 冒顿单于操着生硬的贵霜语,眉头紧锁。 为首的骑士摘下头盔,露出一张与东方人截然不同的面孔,却用流利的匈奴语回答:“伟大的撑犁孤涂!我们是您留在极西之地的子孙!” “千年前,我们的祖先——您最勇敢的战士‘阿提拉’,率领部众西征,征服了无数国度!” “如今,我们带着欧罗巴最精锐的骑士归来,只为助您复仇!” 第688章 冒顿心思,如意招兵 冒顿单于眯起眼睛。他根本不信这些白皮杂种与自己有血缘关系。 但…他们提到“复仇”二字时,老狼王的心脏猛然跳动! “复仇?向谁?” “大汉皇帝——刘盈!” 骑士单膝跪地,声音狂热,“他屠戮您的子民,焚烧您的王庭!我们愿以十万铁骑东征,为您夺回草原,将长安付之一炬!” 冒顿单于的呼吸粗重起来吗,刘盈的名字让他夜不能寐! 猛地抓起酒囊灌了一口,酒液顺着花白胡须滴落。 “你们,要什么?” 骑士抬头,蓝眼中闪烁着贪婪:“丝绸之路的贸易权,以及西域三十六国的统治权。” 老狼王仰天大笑!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不过,要是能借这些怪物的力量复仇,区区西域又算什么? “好!” 冒顿单于一把折断箭矢立誓,“待秋高马肥时,联军东征!我要用刘盈的头骨做酒器!” 窗外,月光被乌云遮蔽。 一支融合了匈奴骑兵与欧罗巴重甲骑士的恐怖联军,正在遥远的西方酝酿。 而长安的灯火,依旧温暖而安宁,浑然不觉新的风暴即将降临。 —— 晨光熹微,江畔的码头笼罩在薄雾与水汽之中。 江水呜咽,拍打着系缆的船只,仿佛也在为即将远行的壮士低鸣。 刘如意一身玄色劲装,腰悬佩剑,虽左臂衣袖空空,在江风中猎猎作响,身形却挺立如松。 再其身旁,项轩按剑而立,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江面与即将登船的队伍,胸膛中激荡着重振项氏荣光的熊熊火焰。 季布则沉默地检查着辎重,这位重返故地的猛将,眉宇间凝结着复杂难言的思绪——陛下的信任重逾千斤,而脚下这片饱经倭寇蹂躏的土地,更承载着无数未竟的承诺与沉痛。 岸边,送行之人亦是汉室砥柱。 皇帝刘盈身着常服,眉头微锁,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与不舍。 身边体态敦厚的齐王刘肥早已泪湿衣襟,宽厚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哽咽:“如意吾弟!你这臂膀才刚…如何能再操持军务?留在长安静养,有兄等在,何须你再去拼命!” 代王刘恒素来沉静寡言,此刻却上前一步,给了刘如意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力道之大,让刘如意都微微晃了一下。 刘恒没有多余的话语,但那紧握的双手和眼中闪烁的微光,已胜过千言万语。 “皇兄,大哥,四弟!” 刘如意朗声开口,声音穿透水雾,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心意已决,前路虽艰,但非去不可!诸位不必再送!” 刘盈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紧紧锁住刘如意:“如意,切记!‘鸳鸯阵’乃克制倭寇步战之长技,务必督促将士日夜操演,烂熟于心!” “新兵初成,万不可在陆上与倭寇浪人贸然硬撼,当以阵法相辅,徐徐图之!” 兄长的殷切叮嘱如同暖流,注入刘如意心田。 他重重点头,眼中是沉稳的承诺:“皇兄放心!如意省得!” 不再多言,刘如意、项轩、季布三人转身,带着数百名精悍的随从,踏上甲板。船只缓缓离岸,驶入浩渺的江水,向着饱受创伤的会稽郡进发。 —— 会稽郡,曾经富庶的鱼米之乡,如今却弥漫着劫后的悲凉与惊惶。 断壁残垣随处可见,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血腥与烟火的气息。 百姓们眼神麻木,步履匆匆,如同惊弓之鸟。 刘如意抵达后,立刻树起招兵旗,然而响应者寥寥。 失去亲人的痛苦像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头,对倭寇深入骨髓的恐惧更如无形的枷锁,将青壮的勇气牢牢禁锢。 面对这死水般的沉寂,刘如意没有气馁。 他登上郡府前临时搭建的高台,断臂的空袖在风中格外刺眼。 环视着台下那些躲闪、恐惧、绝望的眼睛,大汉赵王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乡亲们!看看我!” 他猛地举起那仅存的右臂,指向自己空荡的左袖! “我,刘如意!汉室亲王!就在这片土地上,就在你们眼前,被倭寇贼首村野治保斩断了这条手臂!我本该在长安,锦衣玉食,做个太平闲人,一个被人怜悯的废人!” 刘如意目光如炬,扫过人群,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众人心上:“可我为什么还要回来?回到这伤心之地,回到这倭寇刀锋所指之处?!” 他停顿片刻,让那无声的质问在死寂中回荡,然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国仇!家恨!就这四个字!” “老子一个废人,尚且要拖着这残躯,再上战场!用这剩下的一条胳膊,也要跟倭寇拼个你死我活!血债,必须血偿!”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愤怒与激将:“你们呢?!你们这些四肢健全、血气方刚的男儿郎!莫非连一个废人都不如?” “莫非连拿起刀枪,为死去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报仇雪恨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都给老子听好了!” 刘如意声震四野,抛出了最现实的出路,“死在战场上,朝廷有安家费,保你家人衣食!” “可像条狗一样,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眼睁睁等着下一次倭寇的屠刀落下,再被劫掠、再被屠杀……这样的日子,你们还没过够吗?!这样的屈辱,你们还要忍受到何时?!” 字字泣血,句句如刀! 刘如意用自己残缺的身体作为最震撼的图腾,用最直白、最剜心的语言撕开了笼罩在会稽百姓心头的恐惧与麻木。 那空荡荡的袖管,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力量。 人群中,悲泣声起,继而化为压抑的怒吼。 那麻木的眼神里,渐渐燃起了屈辱的火焰和复仇的渴望。 “殿下!” 一个满脸悲愤的青年猛地冲出人群,扑通跪倒,“我爹娘都死在倭寇手里!我跟您走!我要报仇!” “算我一个!” “还有我!这条命豁出去了!” “杀倭寇!报仇雪恨!” 沉寂被彻底打破,压抑已久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 青壮们争先恐后地涌向招兵处,挥舞着手臂,嘶喊着报仇的誓言,场面瞬间沸腾! 第689章 赵王练兵,鼓舞人心 站在人群边缘的项轩,目睹了这一切。 他原本对这位断臂亲王能否担起如此重任,心底存着一丝疑虑。 但此刻,看着刘如意站在高台上,以残躯为旗,用血性和激愤点燃了整个会稽郡的斗志,项轩眼中最后一丝轻视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与由衷的敬佩。 项轩紧握剑柄,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果然,先帝的血脉,没有一个孬种!项轩,愿随殿下,肝脑涂地!” 季布望着汹涌的人潮,再看向台上那虽断一臂却仿佛顶天立地的身影,胸中亦是激荡难平。 陛下的信任,没有错付! 这片浸透血泪的土地,终于看到了复仇与希望的星火,而这星火正由这位断臂亲王亲手点燃,渐成燎原之势。 会稽郡的招兵旗,在悲愤与希望交织的风中,猎猎作响。 —— 两个月后。 会稽郡海岸,惊涛拍岸。 海风裹挟着咸腥与铁锈味,吹拂过临时搭建的军营。 刘如意身着轻甲,独臂按剑,站在高耸的礁石上,望着下方操练的水军士兵。 这些从会稽郡及周边沿海招募的子弟,大多面黄肌瘦,眼中却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他们的父母妻儿,多死于倭寇的屠刀之下。 “列阵!弓弩手就位!” 项轩浑厚的声音在海风中炸响,士兵们迅速集结,手持改良过可防海水腐蚀的强弩,对准波涛间若隐若现的几艘破旧战船设计! 那是倭寇溃败时遗留下的残骸,如今成了最好的训练靶子。 嗖!嗖!嗖! 箭雨倾泻而出,大部分落入海中,仅有零星几支钉在摇晃的船板上。 这些渔民出身的士兵擅长驾船撒网,但将颠簸的甲板变成战场,还需血的淬炼。 “太慢!太软!” 季布厉声呵斥,眼中却无苛责,“记住!倭寇的船比这快十倍!他们的刀,专砍犹豫的脑袋!” 刘如意看着这一幕,独臂不自觉地摸向空荡荡的左袖。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真正的战场比训练残酷百倍。 按照皇兄与大将军韩信的谋划,这些士兵将在一次次真实的倭寇袭扰中,快速蜕变成铁血之师——虽然代价可能惨重,但别无选择。 —— 会稽郡练兵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涛,迅速传遍了沿海,自然也钻入了蛰伏于海岛、时刻窥探大陆的倭寇耳中。 倭寇巢穴深处,昏暗的议事厅内,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涌入。 村野治保——这位与刘盈同样来自异世的枭雄,指尖敲击着粗糙的木桌,听着探子的回报,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刘如意?那个被本天皇断了一臂的废物?” 村野治保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哼,倒是小瞧了刘盈的魄力,敢把自己这个残废弟弟派到前线当招牌!也好,老子就拿他的人头立威!” 村野治保猛地起身,对着下首几名凶悍的海盗头目下令:“龟田、岛津!你们即刻点齐人手,驾船前往会稽沿海!” “记住,此去目的有二:其一,照旧,能抢则抢,粮食、布匹、女人,能带走的都带走,补充我们的给养!” “其二,更重要的是,给我摸清汉军的底细!看看那个断臂亲王到底练出了什么兵,刘盈小子和韩信老儿又在搞什么名堂!” “我要知道他们的兵力、装备、布防,还有那所谓的‘鸳鸯阵’虚实!” “哈依!” 两名海盗头目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芒。 村野治保的目光随即投向北方,野心熊熊燃烧:“至于本天皇,择取收拾虾夷那些不识抬举的阿伊努人,他们也该彻底投降了。” “那里的土地、资源、还有那些蛮勇的土人,都是快速扩充军队的基石!唯有整合后方,握有更强的力量,才能再次南下,与刘盈一决雌雄!” 这厮握紧了拳头,仿佛已看到自己率领更庞大的军团,踏破大汉海疆的景象。 —— 与此同时,会稽郡的练兵场上,气氛却与倭寇巢穴的阴冷截然不同。 烈日当空,汗水浸透了每一个士兵的衣衫。操演“鸳鸯阵”的呼喝声震天动地。 最引人注目的,是队伍最前方那个断臂的身影——大汉赵王刘如意。 他仅剩的右臂紧握着一杆训练用的长枪,与士兵们一同进退腾挪,演练着阵型的变化。 汗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流下,空荡荡的左袖在激烈的动作中剧烈地飘荡,那刺目的残缺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势,反而成为了一种无声的激励图腾。 “看!殿下也在练!” “殿下断了一臂都如此拼命,我等岂能懈怠!” “跟上!阵型不能乱!” 新兵们看着与他们一同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一同在烈日下暴晒、一同吃着粗粝军粮的亲王,心中的敬畏与归属感油然而生。 那份身先士卒的坚韧,比任何鞭策都更有效地点燃了他们的斗志和凝聚力。 站在点将台上督练的项轩,看着场中那个挥汗如雨的身影,眼神复杂。 曾几何时,他对这位断臂的“天潢贵胄”能否真正担起大任心存疑虑。 但一个月来,刘如意以近乎自虐般的刻苦和对士兵毫无架子的亲近,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那空袖管下蕴含的意志力,让他这个以勇武自傲的项家后裔也感到了由衷的震撼。 “殿下,非常人也。” 项轩低声对身旁的老将季布感慨道。 季布抚着短须,目光深邃,缓缓点头:“陛下慧眼识人。此子心性坚忍,身残志坚,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我等当尽心辅佐。” 这位见惯风雨的老将,此刻也对刘如意彻底刮目相看,心中最后一丝因对方年轻和伤残而产生的轻视烟消云散。 —— 千里之外的长安,未央宫椒房殿内,气氛却带着一丝凝重与关切。 皇帝刘盈轻袍缓带,坐在母亲吕雉对面。 吕后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忧色。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凤目直视刘盈:“盈儿,哀家听闻,如意那孩子,在会稽断了手臂?你竟还让他留在那里练兵?” 第690章 母后放心,朕自有后手 椒房殿内,母子密探。 殿内侍立的宫人屏息凝神,吕后与戚夫人的恩怨,早已随着刘邦驾崩而尘封。 这些年,刘如意每年节庆都会差人送来精心挑选的礼物和诚挚的问候,那份不卑不亢的孝心,让吕雉心中对这对母子的尖锐敌意,确实淡去了许多。 如今听闻刘如意重伤断臂,一种复杂的情愫涌上心头,有作为长辈的怜惜,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刘盈神色平静,为母亲续上热茶:“母后消息灵通。如意确是遭了倭寇毒手,但他心志未折,反以此激励会稽军民。儿臣让他留在会稽,正是要用他这份不屈,凝聚人心,重振水师。” 吕雉眉头微蹙,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政治家的敏锐性。 “哀家知道你想用他稳定东南。但你想过没有?他毕竟是大汉亲王!万一…万一他有个闪失,战死沙场,这对朝廷的威望,对前线将士的士气,将是何等沉重的打击?这风险,太大了!”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更深沉,话语中透出另一层顾虑:“再者,若他真在会稽立下赫赫战功,声威大震,你就不怕…赵地那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她儿子有了兵权,又有了声望,难保不会…” 刘盈听着母亲的分析,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淡然又笃定的笑意。 年轻的天子轻轻放下茶壶,眼神清澈而坚定。 “母后多虑了。如意是儿臣的兄弟,我们手足情深,他绝不会负我。至于赵地那位?” 刘盈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儿臣既然敢用如意,自然早有万全之策。任何人的野心,都在儿臣掌控之中,翻不起浪来。母后尽可安心。” 吕雉看着儿子沉稳自信的神情,那是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深不可测的筹谋。 她沉默片刻,最终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只是眼中那抹对刘如意的忧色,并未完全散去。 —— 会稽郡沿海。 数月紧张而严苛的操练后,新兵们刚刚凝聚起一丝血勇之气,危机便已迫近。 瞭望塔上,哨兵凄厉的号角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倭寇!倭寇船队!正向我岸驶来!”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在岸边的百姓中蔓延开来。 “倭寇来了!快跑啊!” 曾几何时,仅仅是远远看到那狰狞的海船帆影,就足以让岸上的人魂飞魄散,丢下一切亡命奔逃。 此刻,恐惧的本能再次攫住了人们的心。 即使是刚刚拿起武器的新兵,面对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庞大的敌船轮廓,也不禁脸色发白,握着兵器的手微微颤抖,腿肚子有些发软,死亡的阴影和记忆中的惨剧再次笼罩心头。 就在这恐慌即将演变成溃散的关键时刻,一个身影排众而出,坚定地走到了所有士兵的最前方,直面汹涌而来的海潮与狰狞的敌船。 正是大汉赵王——刘如意! 刘如意一身戎装,仅存的右臂按在腰间佩剑之上,空荡的左袖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面对倭寇来袭,他没有回头,没有慷慨激昂的呼喊,只是用他那虽不高大、却如山岳般沉稳的背影,挡在了所有士兵与恐惧之间。 那背影,清晰地烙印在每个新兵眼中——那是大汉亲王的背影!那是身负国仇家恨、断臂犹战的身影! 那是与他们同吃同住、一同在泥泞中摸爬滚打的身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那个断臂的背影中传递开来。 “殿下!没退!” “赵王殿下都站在最前面了!” “他妈的,我们还有什么脸面逃跑?” “妈的!跟倭寇拼了!殿下都不怕死,老子这条贱命算个屁!” 恐惧在无声的意志面前开始瓦解,取而代之的是被点燃的屈辱、怒火和拼死一搏的血性。 新兵们紧咬着牙关,握紧了手中的长矛、盾牌和腰刀,目光死死盯住越来越近的倭寇船只。 身后是家园,身前是断臂亲王的背影。 退无可退,唯有死战! 项轩和季布对视一眼,默契地站到了刘如意左右两侧。 季布沉稳如磐石,开始低声下达调整阵型的命令;项轩则目光如电,死死锁定着敌船,年轻的胸膛中燃烧着初临大战的兴奋与项氏血脉中传承的勇悍。 一场血与火的洗礼,即将在这片饱受蹂躏的海岸线上爆发。而大汉水师重建后的第一战,其胜负与士气,都将系于那位立于最前方的断臂亲王身上。 海风带着咸腥与血腥的气息,吹拂着会稽郡隐蔽的海湾。 远处,几艘悬挂着狰狞鬼头旗的倭寇海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缓缓靠近。 瞭望塔上,信号旗悄然变换。 刘如意站在一处临海的礁石后,仅存的右手紧握着剑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盯着逐渐逼近的敌船。 在他身后,数百名经过月余操练、但此刻刻意换上破旧渔民装束的新兵屏息凝神,紧握着藏在渔网下的兵器。 “龟田君,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一名倭寇喽啰对此次带队劫掠的头目——龟田次郎低声说道,“岸上似乎没什么像样的防备,那些渔民看起来也太镇定了些。” 龟田次郎,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凶戾的壮汉,闻言嗤笑一声,贪婪的目光扫视着海岸线,面露不屑之色。 “八嘎!你懂什么?这正是刘如意那断臂废物无能的表现!才几个月,他能练出什么兵?不过是些拿着鱼叉的农夫罢了!” 这厮脑海中回荡着临行前,天皇村野治保的许诺——若能焚毁汉军新建的船厂,将是奇功一件,足以让他从众多海盗头目中脱颖而出,获得丰厚的封赏。 “可是,天皇陛下只是让我们打探情报……” “闭嘴!” 龟田次郎粗暴地打断对方,眼中闪烁着立功心切的狂热。 “机不可失!看到那边了吗?” 他指向一处被刻意用简陋棚屋和帆布伪装起来、隐约露出几根粗大“龙骨”轮廓的区域。 “那定是汉人的船厂!刘如意小儿,还想玩瞒天过海的把戏?传令!登陆!目标,摧毁那片船厂!让汉人知道,大海是我们说了算!” 第691章 血债,唯有血偿! 倭寇船队开始放下小艇,龟田次郎亲自率领着近百名最凶悍的海盗,嗷嗷叫着冲上海滩。 他们的登陆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岸上那些“渔民”看到他们,果然如同惊弓之鸟,慌乱地丢下渔网,惊叫着向后方“船厂”的方向逃窜,甚至有人“不小心”将几柄锈迹斑斑的鱼叉遗落在沙滩上。 “哈哈哈!果然是一群废物!” 龟田次郎得意大笑,彻底放下了警惕。 “勇士们!不要理会这些杂鱼!直取船厂!烧光他们的船!天皇陛下必有重赏!” 这厮挥舞着武士刀,带头朝着那处伪装的目标猛冲过去,手下倭寇也如同打了鸡血般紧随其后,只想尽快摧毁那象征着汉军希望的“船厂”,然后立下头功。 远处礁石后,刘如意看着龟田次郎一伙完全无视了四散奔逃的“渔民”,一头扎向预设的陷阱区域,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冰冷而自信的笑意。 “鱼儿,咬钩了!” 大汉赵王低声自语,随即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对着身后早已按捺不住的将士们发出震天的怒吼:“弟兄们!倭寇已入彀中!随我杀敌——!” “杀!杀!杀!” 压抑了数月的怒火与屈辱瞬间爆发! 刚才还惊慌失措的“渔民”们,此刻如同猛虎出柙,纷纷扯掉身上的破烂外衣,露出里面崭新的皮甲或号服,抄起藏在沙中的环首刀、长矛、盾牌,在刘如意断臂身影的带领下,如潮水般从侧翼和后方,朝着正埋头冲向“船厂”的倭寇猛扑过去! 龟田次郎正冲得起劲,眼看那简陋的“船厂”棚屋近在咫尺,却突然听到身后和侧面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以及己方后方队伍的惨叫声。 他愕然回头,只见刚才还狼狈逃窜的“渔民”,此刻竟化身为杀气腾腾的汉军,正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后队! 而他们冲杀的方向,正是自己这支孤军深入的前锋! “八嘎!中计了!” 龟田次郎瞬间冷汗涔涔,但他毕竟是悍匪,凶性被彻底激发,“不要乱!先冲进船厂!点火!” 他仍不死心,想先完成焚毁目标的任务。 然而,当他们终于冲到那些简陋棚屋前时,龟田次郎和他手下倭寇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棚屋被猛地掀开,里面哪有什么新建的龙骨和船体? 只有堆积如山的柴草和一些废弃的木料! 而就在这些“船厂”废墟的前方,两支严阵以待的汉军阵列如同两道铁壁,早已恭候多时! 左边阵列前方,项轩一身精甲,手持寒光闪闪的环首刀,年轻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凛冽的杀意,眼神锐利如刀,直刺龟田次郎! 右边,老将季布须发微张,按剑而立,沉稳如山,目光中蕴含着刻骨的仇恨与冰冷的杀机。 他们身后的士兵,同样身着便于行动的便装,但手中的兵器锋利,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再无半分渔民的模样! “倭寇!尔等死期已至!” 项轩声如雷霆,环首刀直指龟田次郎,“杀敌报仇,就在今朝!随我杀——!” 话音未落,项轩已如离弦之箭,率先冲向龟田次郎! 季布沉稳下令:“合围!一个不留!” 两侧汉军如同两股钢铁洪流,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倭寇死死围在中央! “杀啊!报仇!” “宰了这些畜生!” 被包围的倭寇虽然惊惧,但骨子里的凶悍和对死亡的漠视,以及歪曲的玉碎精神也被激发出来,他们嚎叫着,挥舞着武士刀,进行着困兽之斗。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汉军新兵们初临战阵,面对倭寇悍不畏死的反扑,起初还有些慌乱。 但此刻他们人数占优,又亲眼看到己方主帅刘如意身先士卒,项将军勇猛无匹,季老将军指挥若定,复仇的怒火和对胜利的渴望彻底压倒了恐惧! “别怕!我们人多!” “围住他们!别让一个跑了!” “为死去的乡亲报仇!” 新兵们互相呼喊着,鼓起勇气,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利用人数优势,用长矛攒刺,用盾牌格挡,用环首刀劈砍,死死缠住倭寇。 虽然付出了代价,三名冲在最前的新兵被龟田次郎凶狠的刀法砍倒,血溅当场,瞬间让周围的士兵动作一滞,心生畏惧。 “贼子休得猖狂!” 项轩见状,目眦欲裂,他暴喝一声,猛地撞开挡路的倭寇,如猛虎般直扑龟田次郎! “你的对手是我!” 龟田次郎也杀红了眼,见项轩年轻,狞笑着挥刀迎上:“乳臭未干的小子,找死!” 双方瞬间战作一团,刀光剑影,金铁交鸣! 龟田次郎刀法凶悍老辣,招招夺命;项轩则勇猛精进,刀势大开大阖,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 两人都是以快打快,转眼间便交手了十余回合! “项将军威武!” 汉军士兵看到自家将军如此神勇,士气大振! 终于,项轩抓住龟田次郎一个力竭的微小破绽,手中环首刀如同毒龙出洞,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猛地突破其防御,狠狠斩在龟田次郎持刀的右臂上! “呃啊——!” 龟田次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武士刀脱手飞出! 项轩毫不留情,反手一刀,雪亮的刀锋精准地划过龟田次郎的咽喉! 噗嗤!鲜血狂喷! 倭寇头领龟田次郎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眼,捂着喷血的喉咙,重重栽倒在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头领死了!” “龟田大人玉碎了!” 主将被阵斩,对倭寇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剩余的倭寇瞬间胆寒,斗志崩溃! “杀!杀光他们!” “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汉军则气势如虹!新兵们看到项轩神威,最后一丝恐惧也被复仇的怒火彻底烧尽! 他们怒吼着,如同愤怒的潮水般涌向残余的倭寇。 长矛刺穿胸膛,环首刀砍断肢体…失去指挥又陷入重围的倭寇,面对数倍于己、杀红了眼的汉军,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 惨叫声、哀嚎声、兵刃入肉声不绝于耳。 满腔仇恨的汉军士兵们,几乎是本能地,一人一刀,将那些试图顽抗或求饶的倭寇,生生剁成了肉泥! 海滩上,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血债,唯有血偿! 第692章 焚毁倭船?师夷长技! 与此同时,海面上的战斗也已结束。 老将季布亲率数十名精通水性的会稽本地健儿,趁着岸上激战吸引了所有倭寇的注意,悄无声息地潜水接近了倭寇留守的船只。 他们如同水中蛟龙,突然从船舷两侧攀爬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船上猝不及防、正伸长脖子看岸上热闹的倭寇斩杀殆尽! 几艘相对完好的倭寇战船,连同船上一些未来得及卸下的物资,被季布顺利缴获! 战斗,终以汉军的胜利结束。 海滩上尸横遍野,大多是倭寇的残肢断臂。 汉军士兵们喘着粗气,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又看看手中染血的兵器,初战的紧张、斩杀仇敌的快意、以及一丝后怕交织在一起。 但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那个站在高处、断臂迎风的刘如意身上时,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胜利的激动和由衷的崇敬! 刘如意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海滩,又望向海面上改旗易帜,飘扬着汉军旗帜的几艘倭寇战船,脸上终于露出了开怀的笑容,独臂用力一挥! “好!此战大胜!不仅歼灭了来犯之敌,更重要的是——” 他指向那几艘船,大笑道:“咱们缴获了倭寇的战船,这可是好东西!” 刘如意兴奋地快步走向岸边,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几艘样式与汉船迥异、船体相对狭长、更适合快速机动的倭船。 “皇兄说过,倭寇能纵横海上,其船必有可取之处!咱们正好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旁正在擦拭环首刀上血迹的项轩却眉头紧锁,大步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解和轻蔑。 “赵王殿下!倭寇的东西,不过是些粗鄙简陋的舢板,有什么好研究的?” “这些破船沾满了我们汉人的血,看着就特娘的晦气!” “依我看,就该一把火烧个干净,祭奠死难的乡亲们!留着它们,难道不怕晦气冲了咱们新建水师的锐气?” 项轩的话,代表了此刻许多沉浸在胜利和复仇情绪中的士兵的想法,他们看着那些倭船,眼中只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海风卷着血腥味掠过胜利的海滩,缴获的几艘倭寇战船在浪涛中轻轻摇晃,船身上狰狞的鬼头旗已被扯下,换上了临时悬挂的汉军旗帜。 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疲惫中带着亢奋。 刘如意走到那艘最大的倭船旁,仅存的右手抚摸着那与汉船截然不同的船体结构和狭长的龙骨线条,眼中闪烁着求知与兴奋的光芒。 他并未与项轩争吵,而是选择独自消化。 项轩带着一身未散的血气走了过来,看着刘如意专注的神情,眉头再次拧紧。 “殿下!” 项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目光扫过倭船,如同看着一堆碍眼的垃圾。 “末将还是那句话,这些腌臜东西,沾满了我们同胞的血,留着作甚?一把火烧了干净,祭奠亡魂,也省得污了弟兄们的眼!” 刘如意从船体上收回目光,看向项轩,脸上没有不悦,反而带着一丝理解和劝导。 他走到项轩面前,语气平和地问道:“项将军,本王有一事请教。当今天下,论骑兵训练与战法,以谁家为尊?又以何者为范?” 项轩闻言,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脸上浮现出与生俱来的骄傲。 “这还用问?自然是以我家霸王项羽为尊!霸王‘破釜沉舟’,‘彭城之战’以三万精骑大破汉军五十六万联军,其勇武、其韬略、其骑兵运用之神妙,古今罕有!” “纵是后来汉军骑战之法,亦多有借鉴霸王遗风之处!” 项轩此言说得斩钉截铁,眼中是对霸王项羽辉煌战绩的无上崇敬。 “项将军所言极是!” 刘如意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然则,依照将军方才所言,既然霸王项羽与我父皇高皇帝乃是不死不休的宿敌,那汉军借鉴霸王战法,岂非是‘师敌之长’?岂非是‘自甘堕落’,‘置先辈血仇于不顾’?” “这……” 此言一出,项轩顿时语塞,被刘如意这突如其来的类比噎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刘如意的话逻辑严密,竟难以辩驳。 项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梗着脖子狡辩道:“那不一样!霸王乃盖世英雄,其战法光明正大,岂是这些阴险狡诈、只会劫掠妇孺的倭寇可比?!” “英雄也好,倭寇也罢,其长技便是长技!” 刘如意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项将军,仇恨不能蒙蔽我们的眼睛!倭寇固然可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他们的船为何能纵横海上?为何能比我们的船更快、更灵活?这些造船、航海的技术,本就是他们赖以作恶的根本!” “若我们因为仇恨就对其技术嗤之以鼻,视而不见,甚至毁之而后快,那与掩耳盗铃、自缚手脚有何区别?” “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逃避,而是敢正视对手,也能够正视自己!” 刘如意指着那几艘倭船,目光灼灼道:“唯有弄懂它们,学会它们,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我们才能造出比它们更快、更坚固、更能承载大汉水师威仪的战船!” “唯有如此,我们才能真正地钳制倭寇,甚至反攻其巢穴,报这血海深仇!这才是真正的雪耻之道!” “为了所谓的‘自尊’和‘晦气’,就放弃一个了解敌人、战胜敌人的绝佳机会!项将军,你觉得这明智吗?” 刘如意的话如同重锤,敲在项轩心头。 他并非愚钝之人,其中的道理自然明白。 但作为项氏后人,作为亲眼目睹倭寇暴行、手上还沾着倭寇鲜血的将领,让他立刻接受去研究这些“仇敌”的东西,情感上实在难以转弯。 项轩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言语,但那紧握的拳头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显露出他内心的挣扎。 第693章 恭喜你,倭寇也是这么想的! 眼看项轩被噎得够呛,一直沉默旁观的季布笑着走了过来。 这位老将经历的风雨更多,也更懂得变通和权宜之计。 他拍了拍项轩的肩膀,又对刘如意拱手道:“殿下所言,老臣深以为然。项将军忠勇刚烈,亦是真性情。只是此事关乎军心,也关乎对敌大计,老臣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建议。” 季布看向刘如意,笑道:“殿下何不将今日之战果,连同这缴获倭船之事,以及殿下方才的见解,一并写成奏章,快马呈送陛下?请陛下圣裁!” “若陛下也认同殿下‘师夷长技以制夷’之策,进而颁下明诏,令我等研究倭船,则名正言顺!” “项将军执行起来也无顾虑,更能安抚将士们对仇敌之物的抵触之心,殿下以为如何?” 刘如意眼睛一亮,豁然开朗,抱拳感谢道:“老将军此言甚善!本王怎就没想到!有皇兄的诏书,一切便顺理成章!” 他感激地看了季布一眼,这老将不仅打仗经验丰富,处理这种复杂局面也是滴水不漏。 大汉赵王立刻转身下令:“来人!取笔墨!本王要即刻上书皇兄!” —— 十数日后,长安,未央宫。 一封来自东南前线的八百里加急奏章,打断了朝议。 刘盈端坐御座之上,他方才还在与群臣商议西域行商通路的规划细节。 “商队护卫一事,至关重要。传朕旨意给留守西域都护府的蒯通!” 刘盈的声音沉稳有力,“命他即刻着手组建一支专门的护商军!这支军队,由羌族首领杨百万、氐族首领李特二人共同统辖!” “此二人随朕于西域出生入死,忠诚可靠,朕信得过!再告诉蒯通,护商军中,若有犬戎部族中有才能、愿归顺效力者,可酌情提拔任用,但——” 刘盈的语气骤然转冷,“务必疏远犬戎王!此人虽表面臣服,然狼子野心未泯!蒯通需谨记,绝不可使其掌握实权,更不可让其有翻云覆雨、死灰复燃之机!要让他永远只是一个空有其名的王!” 群臣肃然领命,西域之事议罢,刘盈这才拿起那份来自会稽的奏章。 大汉天子快速浏览一遍,脸上先是露出欣慰的笑容,为刘如意初战告捷而高兴,随即又若有所思。 他示意身旁的心腹郑茂:“郑茂,将赵王刘如意的奏报,念与诸位爱卿听听。” 郑茂躬身接过,用清晰洪亮的声音,将刘如意在会稽诱敌深入、歼灭倭寇、缴获战船,以及他主张研究倭寇船只技术以“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详细奏报,一字不漏地念了出来。 奏报念完,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武将队列中,舞阳侯樊哙第一个站出来,他嗓门洪亮,带着武人特有的直率:“陛下!赵王殿下打得好!杀得痛快!至于那倭寇的破船?留它作甚!依老臣看,就该一把火烧个干净!正好祭奠我沿海死难的百姓!” “看着那些畜生用的东西就晦气,俺觉得项家小子说得对!” 颍阴侯灌婴,也出列附和道:“樊哙兄所言极是!倭寇之物,粗鄙不堪,且沾染我同胞之血,留之不祥,烧了干净!” 其他不少武将,尤其是经历过楚汉战争、对缴获敌人装备再利用习以为常的老将,此刻却也因对倭寇的极端憎恶,以及一种大汉天朝的莫名优越感,纷纷点头赞同樊哙、灌婴的看法。 刘盈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待议论声稍歇,他才将目光投向一脸“我说得对吧陛下”表情的樊哙,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姨父!” 刘盈用了亲近的称呼,语气却带着一丝戏谑,“恭喜你。” 樊哙一愣:“啊?陛下,恭喜老臣什么?” “恭喜你……猜中了村野治保的心思!” 刘盈的声音陡然转冷,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之上,“你刚才说的话,正是那贼酋村野治保最希望听到的!他巴不得你们这些大汉的柱国将军们,都像你这样想,把他那些船一把火烧个干净!” “啊?!” 樊哙彻底懵了,张大了嘴,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满朝文武也瞬间安静下来,进而面面相觑。 刘盈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视着殿下的武将们,声音带着沉痛与严厉: “朕对你们,真是失望透顶!” “你们只看到了仇恨,只看到了所谓的‘晦气’和‘自尊’!却看不到这背后关乎我大汉海疆安危的国之大计!” “倭寇为何能肆虐我沿海?其船快,其舟小,便于在近海岛屿间穿梭,此乃其长!我大汉楼船虽巨,然于近海追剿,多有不便!此乃我之短!” “如今,如意在前线浴血奋战,好不容易缴获了敌船,这正是我们了解敌人、弥补自身短板的绝佳良机!是‘师夷之长技以制夷’的千载难逢之机!” “可你们呢?” 刘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之怒。 “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面子’和一时快意的‘泄愤’,竟欲将这宝贵的战利品付之一炬?置国家海防大计于不顾?” “如此短视,如此意气用事,如何对得起沿海惨死的百姓?如何对得起正在前线拼命的将士?!” 刘盈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樊哙、灌婴以及所有刚才附和“烧船”的武将心上。 他们脸上的得意和义愤瞬间凝固,继而转为羞愧的涨红。 刘盈那“村野治保最希望”的诛心之言,更是让他们无地自容。 扑通!扑通! 以樊哙、灌婴为首,刚才还慷慨激昂的武将们纷纷面红耳赤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 “陛下息怒!臣等…臣等愚钝!目光短浅!未能体察圣意深远!臣等知罪!” “臣等被仇恨蒙蔽,险些误了国事!请陛下降罪!” 大殿之上,只余下武将们请罪的声音和刘盈那虽不再言语,却依旧带着沉重威压的目光。 一场关于几艘敌船处置的争论,在刘盈的雷霆手段和深远目光下,彻底画上了句号。 而“师夷长技以制夷”的种子,也在此刻,悄然埋下。 第694章 真假难辨,贼酋上当 十余日后,会稽郡。 刘盈那封措辞严厉、洞见深远的诏书,如同定海神针,送到了刘如意的手中。 诏书不仅肯定了刘如意的战术胜利,更明确下令——即刻组织人手,秘密拆解缴获的倭寇战船,务必摸清其结构、材料、航行特性,取其精华,用以改进大汉水师舰船! 同时,为麻痹倭寇,需制造“汉军耻用倭物,已将敌船付之一炬”的假象! “皇兄圣明!” 刘如意阅毕诏书,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他立刻召集项轩、季布密议。 项轩虽对研究倭船仍有抵触,但有了皇帝明确的旨意,他也不再坚持,只是闷声道:“陛下既有明旨,末将遵命便是!只是这‘焚毁’的戏码,可得做得真些!” 季布捻须微笑,“这个容易。选几艘破损严重的旧船,堆上些柴草、破渔网,再混些缴获倭寇的破烂旗帜和杂物,在远离我们真正船厂的海滩上,大张旗鼓地烧一场便是。” “火光要大,烟要浓,最好让对岸那些倭寇的探子,隔着海都能瞧见!” 三人商议过后,计划迅速执行。 在一个无月的漆黑夜晚,会稽郡一处偏僻的海滩上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汉军士兵们故意大声呼喝,挥舞着兵器,将“缴获的倭船”推入火海。 烈焰吞噬着船体,浓烟滚滚,直冲霄汉,映红了半边夜空。 远处海面上,几艘伪装成渔船的倭寇探子,果然被这壮观的“焚船”景象吸引,远远地用简陋的千里镜观察着。 “看到了吗?汉人把船烧了!” “烧得好!这些自大的汉人,果然嫌弃我们的船!” “哼,什么天朝上国,不过是一群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蠢货罢了!” 探子们带着讥讽和庆幸,迅速将“汉军焚烧倭船,耻于使用”的消息传回了倭寇巢穴。 消息传到村野治保耳中时,他正为虾夷的战事焦头烂额。 听闻此讯,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冷笑。 “果然如此!汉人,终究放不下他们那可笑的自尊心!以为烧掉几艘船,就能彰显他们的‘高贵’?愚不可及!” 村野治保彻底放下了对东南汉军的警惕,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虾夷的征服上。 “只要汉人无法造出足以威胁我本土的战船,无法跨海远征,东海就永远是我们最坚固的屏障!他们就只能被动挨打!” “传令,加速对虾夷土著的清剿,尽快整合资源,扩军备战!” 而就在会稽郡的“焚船”浓烟散去后,真正的缴获倭船,已在季布这位老成持重的将领亲自押运下,趁着夜色,秘密转移到了戒备森严、技术力量更为雄厚的吴郡大汉官营船厂。 —— 吴郡。 船厂深处,灯火通明。 一群被朝廷秘密征召、精通机关术的墨家弟子,正围着那几艘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倭船残骸,如同见到稀世珍宝般兴奋。 他们手持规、矩、绳墨,仔细丈量着每一块船板的角度,研究着龙骨的结构,分析着船帆的材质和悬挂方式。 “妙啊!此船体狭长如梭,吃水虽浅却异常稳固,重心设计极佳,难怪转向如此灵活!” “看这船板拼接之法,虽显简陋,却暗合流水之理,减少了航行阻力!” “还有这帆!材质虽差,但其形制利于捕捉侧风,在近海岛屿间穿梭,比我大汉硬帆更胜一筹!” 墨家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眼中闪烁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 他们迅速绘制图样,记录数据,并与大汉现有的楼船、艨艟图纸进行对比分析。 很快,一份份关于如何改进汉船速度、灵活性、适航性的建议方案,便送到了船厂大匠和季布的手中。 吴郡船厂,这个大汉最重要的造船基地,在墨家智慧与缴获技术的双重催化下,悄然开始了新一轮的技术革新。 会稽郡这边,刘如意则完美扮演着一个“好大喜功、面子大过天”的纨绔亲王形象。 他让新兵们的操练变得“懈怠”起来,时常能看到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在营外闲逛,或者操练时动作懒散。 刘如意本人也时常“巡视”一番,便回到舒适的郡府,似乎对军务不再上心。 这些做作的姿态,通过倭寇残留的探子和一些唯利是图的奸细,断断续续地传回村野治保耳中,更加深了倭寇对汉军“不足为虑”的判断。 —— 万里之外,欧亚大陆的另一端,贵霜帝国西陲的广袤草原上。 曾经的匈奴大单于冒顿,此刻正站在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下方一支规模庞大、装备奇异的骑兵军团。 这些骑兵并非传统的匈奴弓骑,他们大多身材魁梧,披着链甲或鳞甲,手持沉重的长矛或标枪,马鞍旁还挂着用于近战的短剑和圆盾,坐骑也更为高大强壮。 “伟大的单于!” 一个身材同样高大、面容粗犷、眼神却异常狡黠的年轻将领策马来到台下,正是被冒顿收服并倚重的阿提拉。 “按照您的意志,我们整合了萨尔马提亚人、阿兰人、哥特人中最勇猛的战士!这支新的‘标枪之鹰’已经成型!” “他们熟悉欧洲的战法,悍不畏死,手中的标枪足以在冲锋时洞穿任何轻甲,撕裂任何阵型!” 冒顿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他抚摸着腰间象征单于权力的金刀,声音低沉而充满野心:“阿提拉,你做的不错。刘盈小儿以为将我赶出草原,流放至此,就能高枕无忧?哼,他做梦!”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望向遥远的东方:“西域!那片富饶的土地,曾经是我匈奴的猎场!如今,刘盈的主力龟缩在长安和东南沿海,西域空虚!留守的蒯通老儿,还有他手下那些羌人、氐人、犬戎杂兵,在我这支以欧洲战法武装的精锐铁蹄面前,不堪一击!” 冒顿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攫取权力的欲望。 “传令下去!加紧操练!备足粮草!待到秋高马肥之时,便是我们东进之时!先夺回西域,重掌丝路咽喉!” “再以西域为跳板,席卷草原!最后,挥师南下!” 冒顿单于猛地拔出金刀,指向东方——“刘盈!你欠我的血债,我要你用整个大汉来偿还!没有了你亲自坐镇的西域,在我这支标枪铁骑面前,不过是等待收割的麦田!” 凛冽的草原风掠过,卷起尘土,也卷动着冒顿单于那如同实质般的杀意。 一支融合了东西方战术、以标枪为主要武器的恐怖骑兵力量,正磨砺着爪牙,准备扑向那片他们认为唾手可得的土地——西域。 东西两端的战云,同时在酝酿积聚。 第695章 陛下,我还有必要骗您么? 长安城巍峨的宫墙内。 宣室殿的气氛,刚刚因东南倭寇的暂时麻痹而稍显缓和,一封来自万里之遥、贴着“西域都护府八百里加急火漆”的密报,便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再次激起了滔天巨浪。 刘盈展开蒯通的密信,越看眉头锁得越紧。 信中用极其凝练而沉重的笔触,描述了经略西域的商队中,那些身份特殊的“行商”所传回的惊人见闻。 “在贵霜帝国西陲的广袤草原上,冒顿单于纠集了一支规模庞大、前所未见的骑兵!” “他们并非传统的草原弓骑,而是人高马大、披甲执锐,尤其擅长投掷一种威力巨大的重型标枪。” “这些士兵的装备、战法,迥异于匈奴或西域任何已知的部族,更像是传说中极西之地欧罗巴人的军队!” 蒯通忧心忡忡地指出,这支突然出现的、融合了东西方特点的“标枪骑兵”,其矛头直指西域,甚至威胁凉州。 如今西域人心初定,百废待兴,蒯通手上虽有杨百万的羌骑、李特的氐兵以及部分归顺的犬戎战士,但面对这样一支未知而强大的新式军队,他深感力不从心,恳请朝廷早做决断。 “嘶!” 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刚刚还在为东南倭寇暂时消停而庆幸的文武重臣们,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樊哙更是忍不住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他奶奶的!冒顿这老狼崽子!阴魂不散!跑到天边去还能搅风搅雨!” “东南倭寇未靖,西陲烽烟又起……这真是多事之秋!” 丞相陈平捻着胡须,忧色满面。 龙椅之上,刘盈的目光从密信上抬起,扫过群臣惊疑不定的脸,深邃的眼底却翻涌着比他们更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穿越者独有的、洞悉历史脉络却又被历史意外偏离所带来的巨大压力。 欧罗巴标枪骑兵?这绝不是这个时代该出现在中亚草原的力量! 阿提拉?这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 又一个穿越者!而且,是站在了冒顿一边! “众卿稍安。” 刘盈的声音异常平静,压下了殿内的骚动,“此事朕已知晓。当务之急,是弄清这支军队的底细。” 刘盈没有过多解释,直接起身道:“退朝!丞相、太尉随朕至偏殿议事。其余人等,各司其职,加强三辅及边关防务,不得懈怠!” 散朝后,刘盈并未直接回宫,而是换了一身便服,在几名心腹侍卫的簇拥下,悄然来到了戒备森严的淮阴侯府深处,这里如今囚禁着曾经的匈奴小单于——挛提稽粥。 —— 幽静的小院内,挛提稽粥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庭中落叶。 两年多的软禁生活,消磨了他曾经的戾气,多了几分颓唐。 看到刘盈进来,他有些意外,但还是站起身,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汉礼:“义兄…不,陛下怎么来了?” 这厮改口倒是快,刘盈挥手屏退左右,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挛提稽粥。 “稽粥,朕问你一事,需据实以告。你父冒顿单于,在逃往西方后,可曾与极西之地,那些金发碧眼、善使标枪的欧罗巴人有过接触?尤其是,一个名叫阿提拉的年轻将领?” 挛提稽粥被刘盈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和严肃的眼神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货真价实的茫然和委屈。 “欧罗巴人?阿提拉?陛下,我…我都被您抓来两年多了!我父王西逃之后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挛提稽粥无奈摊了摊手,一脸颓废道:“再说了,我骗您有意义吗?我如今是阶下囚,生死全在您一念之间,巴不得您早点灭了冒顿那个老东西,说不定我还能有点盼头呢!何必在这种事上欺瞒?” 刘盈紧紧盯着挛提稽粥的眼睛,确认那茫然不似作伪,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果然,阿提拉的出现,与挛提稽粥、甚至与冒顿原本的历史轨迹都无关! 这是又一个不受控的、带着后世知识或技术的穿越者,如同村野治保一样,强行嵌入了这个时代! “朕知道了。” 刘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转身便走,留下挛提稽粥在原地一头雾水。 离开淮阴侯府,刘盈的脚步明显沉重了许多。 他没有回宣室殿,而是径直走向后宫深处一处守卫格外森严、时有奇异声响和烟火气传出的独立院落——专为墨狐、墨鸢姐妹打造的“天工院”。 院内景象与皇宫的华贵截然不同,更像一个巨大的作坊。 各种奇巧的金属构件、木料、硝石、硫磺等物堆放有序。 墨狐正聚精会神地调整着一个精密的青铜构件,墨鸢则在小心翼翼地研磨着一种黑色的粉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 “陛下!” 两姐妹见到刘盈,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行礼。 刘盈摆了摆手,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迫。 “二位爱妃,不必多礼。情况有变,西边出大事了。” 刘盈将蒯通密信的内容和阿提拉、标枪骑兵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那种重型标枪对现有汉军步骑方阵的巨大威胁。 “冒顿单于勾结了异域之人,获得了一种全新的、威力巨大的骑兵力量。他们随时可能东侵西域!而我们现有的弓弩、长矛、乃至骑兵,面对那种密集冲锋投射的标枪,伤亡会极其惨重!” 刘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墨狐、墨鸢,朕需要火器!需要能够真正改变战场格局,克制重甲和集群冲锋的大威力火器!” “否则,一旦这支标枪铁骑踏破西域,兵锋直指凉州甚至关中……后果不堪设想,大汉危矣!” 墨狐和墨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也看到了决心。 墨狐上前一步,目光坚定:“陛下勿忧!‘墨雷’的稳定性和威力,我们已经有了突破,正在加紧测试。至于您说的那种能远程打击密集冲锋的武器……” “‘火龙出水’的图纸和原理已经完备,只是材料强度和发射稳定性还在攻关!我们姐妹二人,定当竭尽全力,昼夜不停!” 墨鸢也用力点头:“陛下,压力再大,也请保重龙体!火器一道,急不得,但也慢不得!我们定会争分夺秒!请您相信我们!” 第696章 年少无知?本王斩之! 天工院。 看着两姐妹眼中燃烧的斗志和承诺,刘盈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但那份沉甸甸的危机感,却如同巨石般压在心头。 东西两线,两个穿越者带来的变数,将大汉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险境。 好在,大汉天子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布局,寻找破局的良机! —— 东南沿海,会稽郡。 练兵场上喊杀震天,经过月余的“懈怠”伪装后,在刘如意和项轩、季布的严厉督促下,新兵们的操练重新恢复了紧张和高效。 缴获倭船技术的红利,正在吴郡船厂悄然转化为新式战船的蓝图,一切都似乎在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然而,这份平静被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报——!” 一名浑身尘土、脸色凝重的斥候飞马冲入大营,滚鞍落马单膝跪在刘如意面前,声音带着一丝惊惶。 “启禀赵王殿下!沿海各处哨所急报!近日发现多股倭寇船只在我近海游弋!” “数量虽不多,但其行踪诡秘,不像劫掠,倒像是在反复侦察我各处海岸、港口,尤其是吴郡方向!” “什么?!” 刘如意闻言,脸色瞬间大变,仅存的右手猛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伪装懈怠是为了麻痹敌人,秘密转移和研究倭船更是绝密! 倭寇突然加强侦察,目标还指向了吴郡…… 难道,村野治保识破了焚船的假象?他知道了船被转移到了吴郡船厂?!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刘如意的心,如果倭寇知道了真相,那么他们苦心经营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计划,将面临暴露的风险,吴郡船厂也可能成为倭寇重点打击的目标!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难道就要被扑灭? 项轩和季布也闻讯赶来,听到斥候的禀报,两人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 营帐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无比凝重。 东南沿海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汹涌,杀机再现! 会稽郡沿海的警报,如同重石压在刘如意心头。 倭寇侦察吴郡?这绝非小事! 大汉赵王立刻派遣麾下最精干的斥候,乔装改扮,严密追踪那些在近海游弋的“倭寇”船只,务必查清其真实意图和动向。 一连数日的追踪,斥候们带回来的消息却让刘如意等人哭笑不得,随即是滔天的怒火! “启禀殿下!” 斥候队长一脸愤慨地回报,“那些所谓的‘倭寇’船只,不过是些临时拼凑的破旧渔船!” “船上之人,也根本不是倭寇!都是…都是本郡沿海一带的地痞无赖!为首的是会稽郡下辖钱塘县县令的公子——钱茂才!” 斥候咬牙切齿地描述着所见所闻,这群纨绔子弟带着一帮爪牙,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烂倭服,脸上胡乱涂抹些颜料,驾着破船在近海游荡。 一旦发现落单的渔船或靠近海边的渔民,便怪叫着冲过去,模仿着倭寇的腔调呼喝恐吓。 那些刚刚经历过倭寇洗劫、如同惊弓之鸟的渔民百姓,哪里分得清真假? 远远看到那狰狞的鬼画符和破船,便吓得魂飞魄散,丢下渔获甚至赖以生存的渔船、渔网,亡命奔逃回岸上。 “等百姓一跑,这群畜生就笑嘻嘻地上岸,把人家丢下的东西,值钱不值钱的,统统搜刮一空!说是‘倭寇劫掠’,实则就是一群披着倭寇皮的豺狼,在乡亲们的伤口上撒盐,借机发黑心财、寻刺激取乐!” 斥候队长说到最后,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群混蛋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简直是罪不可数! “混账东西! ”项轩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杯乱跳。 “这帮蛀虫!人渣!比真倭寇还可恨!殿下,末将这就带人去,把他们全剁了喂鱼!” 刘如意脸色铁青,眼中寒芒闪烁。 虚惊一场固然庆幸,但这份“庆幸”带来的却是更深的耻辱和愤怒! 倭寇的屠刀已经让这片土地血流成河,而这些本应守护乡梓的权贵子弟,却利用这份恐惧,扮演着仇敌的模样,再次蹂躏自己的同胞! 这无异于在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再狠狠捅上一刀,撒上一把盐! “项将军所言极是!” 刘如意声音冰冷如霜,“即刻点兵!本王要亲自去‘请’这位钱公子,还有他那帮‘义薄云天’的兄弟!” 汉军如雷霆般出动,精准地将正在一处偏僻海滩上“分赃”、嬉笑打闹的钱茂才一伙人团团围住。 看着眼前杀气腾腾、甲胄鲜明的汉军,这群纨绔子弟的酒意和嚣张瞬间吓醒,一个个面如土色,瘫软在地。 钱茂才还想摆出县令公子的架子,被项轩一脚踹翻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回钱塘县衙。 钱塘县令钱德庸听闻爱子被赵王刘如意亲自带兵抓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来不及细想儿子为何被抓,只知大事不妙,慌忙带着重礼和几个心腹,火急火燎地赶到会稽郡府求见刘如意。 郡府大堂之上,钱德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赵王殿下开恩!犬子年幼无知,定是受了奸人蛊惑,才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求殿下念在他初犯,饶他一命!下官定当严加管教,重重责罚!这些薄礼,权当给殿下和受惊的百姓赔罪…” 这厮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示意随从抬上几个沉甸甸的礼箱。 刘如意端坐主位,面无表情地看着钱德庸的表演。 项轩侍立一旁,闻言直接发出一声不屑至极的冷哼,声音如同冰锥刺骨。 “哼!年幼无知?受奸人蛊惑?钱县令,你好大的脸面!你儿子带人假扮倭寇,惊吓百姓,劫掠财物,形同叛逆!这罪过,你一句‘年幼无知’就想揭过?还拿这些腌臜东西来污殿下的眼?你一个县令,也配跟大汉亲王讨价还价?真当殿下是泥捏的不成?” 说罢,项轩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杀意凛然。 第697章 家国情义,全都被喂了狗 刘如意抬手止住了项轩拔刀的动作,他看着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钱德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笑意,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滔天的怒火和鄙夷。 “钱县令,养不教,父之过。你儿子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你这做父亲的,难辞其咎!” “你的礼,本王嫌脏!你儿子的命,本王要定了!至于你这头上乌纱帽?” 刘如意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堂上,“也戴到头了!来人!剥去钱德庸官服印绶,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殿下!殿下饶命啊!” 钱德庸如遭雷击,瘫软在地,绝望地嘶喊着,但立刻被如狼似虎的亲兵拖了下去。 翌日,会稽郡城最繁华的市口,人山人海。 刘如意亲自主持公审,钱茂才及其一干爪牙被五花大绑,跪在台上。 刘如意当众宣布了他们的罪状,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尔等身为汉家子民,不思报国御侮,反假扮寇仇,惊扰饱受倭害之苦的父老乡亲,劫掠其赖以生存的微薄之财!” “只为满足一己私欲,寻一时之快!尔等之行径,禽兽不如!比之真倭寇,犹为可恨!倭寇杀人劫掠,尚是外敌!尔等自戕手足,是为内贼!国法难容,天理难容!” “杀!杀了这些畜生!” “为死去的乡亲报仇!为我们受的惊吓报仇!” 台下饱受苦难的百姓群情激愤,怒吼声震天动地! “斩!” 刘如意一声令下,刽子手雪亮的鬼头刀高高扬起,狠狠落下! 钱茂才等人的人头滚落尘埃,污血染红了刑台! 百姓的怒吼瞬间化为解恨的欢呼和激动的泪水。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人群外围阴暗的角落里,一个被扒去了官服、形容枯槁的老者,正透过混乱的人群缝隙,死死盯着高台上刘如意那断臂却威严的身影,眼中燃烧着刻骨铭心的怨毒和疯狂! 钱家完了!儿子死了,官位丢了,一切都毁了!而这一切,都是拜刘如意所赐! “刘如意!断臂小儿,你毁我钱家,我要你死!要你们整个会稽郡都给我儿陪葬!” 钱德庸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嘶吼。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本就是倭寇安插在会稽郡的重要暗子之一!一直负责暗中探查汉军真正的造船基地!之前进展缓慢,但现在,他豁出去了! “天皇陛下,真正的船厂一定在吴郡!” 钱德庸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凶光,“刘如意如此紧张吴郡方向的侦察,又如此迅速地转移了缴获的船,绝不会错!” “只要我把这个消息传给天皇陛下,借倭人之手毁了船厂,杀了刘如意,就能为我儿报仇,让你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钱德庸像一条受伤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缩回阴暗之中,开始谋划如何利用他残存的、不为人知的倭寇联络渠道,将这份致命的情报和复仇的毒火,传递给远在海岛上的恶魔——村野治保。 一场因纨绔子弟的恶行而引爆的危机,正悄然酝酿成指向大汉水师根基的致命阴谋。 —— 钱塘县衙的匾额被摘下,家产被抄没,曾经威风八面的县令钱德庸,如今如同丧家之犬,藏匿在会稽郡城阴暗的角落。 儿子的头颅滚落刑台那一刻,他心中的家国、道义、廉耻也随之彻底粉碎,只剩下无边的仇恨和毁灭的欲望。 他不再是汉官,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只为复仇而活的鬼魅。 “刘如意,项轩!还有那些欢呼的贱民,你们都要付出代价!” 钱德庸眼中燃烧着疯狂,开始动用他多年积累、不为人知的灰色人脉和藏匿的财富。 他变卖了最后一点值钱的物件,甚至典当了亡妻留下的玉佩,他用这些沾着血泪的钱,收买亡命徒、联络流寇、贿赂那些见钱眼开、毫无底线的边缘人物。 钱德庸的目标只有一个——打探到吴郡那个真正的大汉船厂的位置! 他坚信,那里就是大汉航海的命脉,也是他复仇的唯一希望! 这厮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疯狂地编织着情报网。 利用钱财不断派出收买的眼线,在吴与会稽交界的村镇、码头、甚至官道上游荡,观察着异常的车队、船队,探听着任何关于“大船”、“工匠”、“新料”的风声。 至于钱德庸自己,则像幽灵一样,在吴郡城外围的荒野、山丘间出没,试图找到那个被严密隐藏的巨大工坊。 钱德庸的异常活动,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很快就被刘如意布下的、如同蛛网般细密的斥候网络捕捉到了。 “殿下,钱德庸果然没死心,正在疯狂打探吴郡船厂的消息!他散尽了家财,收买了一群地痞流氓和亡命徒,活动范围主要在吴郡边界几个可疑区域。” 斥候队长详细禀报,真没想到这个王八蛋,竟然还特娘的猜准了! 帅帐之中,刘如意听完汇报,非但没有震怒,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轻蔑的笑意,仅存的右手轻轻敲击着桌面。 “哦?这条毒蛇,终于按捺不住,要出洞了?很好!本王正愁找不到他背后那些藏得更深的倭寇暗子!他这么卖力地帮倭寇找船厂,倒是省了本王不少功夫!” 大汉赵王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精光,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他不是想找船厂吗?那本王就送他一个‘船厂’!” “项将军!” 刘如意看向一旁抱臂而立的项轩。 “末将在,请赵王殿下吩咐!” 项轩应声出列,与刘如意共事这段时间,双方彼此欣赏,愈发默契。 “本王有项‘重任’交给你。” 刘如意故意提高了声调,确保帐外若有耳也能隐约听到。 “从明日开始,由你亲自负责,押运一批‘极其重要’的‘船只核心构件’,从会稽郡库,秘密送往吴郡西北三十里外的‘临泽镇’!” “记住,务必隐秘!昼伏夜出!对外只说是普通军资!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第698章 亲身犯险,诱敌深入 项轩先是一愣,随即看到刘如意眼中那抹促狭和深意,立刻心领神会。 二人相视一笑,项轩故意装作莽夫模样,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嗓门洪亮得几乎要掀翻帐篷顶。 “殿下放心!不就是些破木头烂铁嘛!包在末将身上!末将定当亲自押送,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看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打主意,末将的环首刀正好渴了!” 刘如意满意地点点头,还不忘独臂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很好!下去准备吧!”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通过钱德庸撒出的那些“耳目”,传到了他本人耳中。 当听到“项轩亲自押送”、“船只核心构件”、“临泽镇”、“极其重要”、“务必隐秘”这些关键词时,钱德庸激动得浑身颤抖,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临泽镇!西北三十里!核心构件!错不了!那地方靠近废弃的盐场,地势隐蔽,又有水路相连…定是船厂所在!” 钱德庸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再也顾不得隐藏自己。 他知道,单凭他收买的那些乌合之众,根本无法撼动项轩押送的车队,更别提探明“船厂”虚实。 他必须动用最后的底牌——倭寇埋藏在会稽郡最深处的“钉子”! 深夜,钱德庸来到郡城最肮脏混乱的贫民窟深处,一个散发着恶臭的茅厕附近。 他按照记忆中的方式,在墙角用石子敲击出三长两短的暗号。 片刻后,三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浮现。 这些倭寇穿着破烂的短打,身上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臭味,脸上满是污垢,眼神却异常锐利冰冷,正是平日里伪装成挑粪工、潜伏极深的倭寇忍者! “钱桑?” 为首的一个矮壮忍者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重的倭腔。 “是我!” 钱德庸急促地说道,声音因激动而变形,“找到了!大汉真正的秘密船厂!在吴郡西北三十里的临泽镇!他们运送核心构件的车队,由大将项轩亲自押送,今夜就会出发!”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确认船厂位置,将此情报献给天皇陛下,必是大功一件!不仅能毁了汉人的希望,更能为我儿报仇雪恨!” “还请诸位不要再犹豫,启动所有暗子,助我一臂之力,一举捣毁大汉船厂!” 三个忍者交换了一下眼神,那麻木冰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为首忍者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兴奋:“临泽镇?项轩亲自押送?哟西!钱桑,你的情报,非常宝贵!天皇陛下定会重重有赏!你儿子的仇,也能报了!” 倭寇们不再伪装,身上那股刻意沾染的粪臭味仿佛瞬间被一股更浓的血腥气所取代。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尾随车队,确认船厂位置!钱桑,你跟我们一起行动!” 忍者头目果断下令,他们已经潜伏太久,这份足以改变战局的情报,值得他们暴露身份! “好!老子一定让刘如意后悔,招惹我们钱家,是他最错误的决定!” 钱德庸毫不犹豫,此刻的他心中只剩下复仇的火焰和对倭寇许诺“重赏”的虚幻渴望。 什么家国大义,什么祖宗廉耻,早已被焚烧殆尽。 他只想看到刘如意的船厂化为灰烬,看到项轩等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一行四人,如同融入夜色的鬼影,迅速朝着项轩“押运”车队即将经过的路线潜行而去。 殊不知,在他们头顶的树梢上,在更远处的阴影里,无数双隶属于汉军精锐斥候的眼睛,正如同最耐心的猎鹰,紧紧锁定了他们的一举一动。 “鱼儿咬钩了,还是条带着毒牙的大鱼。” 远处一处高坡上,刘如意披着斗篷,遥望着黑暗中那几个急速移动的黑点,嘴角勾起冷酷的弧度。 断臂的空袖,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一面无声的战旗。 “传令下去!” 刘如意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按计划行动!临泽镇‘船厂’,就是这群倭寇暗子和叛国贼的葬身之地!一个,也不许放跑!” 大汉赵王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已然无声无息地张开,只待猎物彻底踏入那致命的陷阱中心。 一场针对叛徒与潜伏者的血腥清洗,即将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上演。 而钱德庸,正怀揣着复仇的幻梦,一步步走向他为自己和倭寇挖掘的坟墓。 ——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 通往吴郡西北临泽镇的崎岖小道上,一场血腥的追逐正在上演。 项轩浑身浴血,精良的甲胄上布满了刀痕和暗器划破的裂口,左肩甚至插着一支仍在微微颤动的忍者镖。 他仅存的五十名江东子弟兵,个个带伤,紧紧护在几辆看似沉重、实则内藏玄机的马车周围,边战边退。 每一次回身格挡、每一次奋力劈砍,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飞溅的血花。 他们的抵抗异常顽强,却也异常狼狈,仿佛在拼命守护着车中那“价值连城”的秘密。 在项轩等人身后,是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的庞大追兵! 钱德庸散尽家财所纠集的上千名山贼流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挥舞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嗷嗷叫着冲锋,眼中只有对财富的贪婪和对官军的憎恨。 更致命的,是混杂在山贼群中,如同鬼影般穿梭跳跃的三百余名倭寇忍者! 他们身形矮小却异常灵活,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手中的苦无、手里剑如同毒蛇的信子,专挑汉军士兵防御的间隙,从刁钻的角度乱射而出! 每一次寒光闪过,几乎都伴随着一声闷哼或惨叫! “项轩小儿!你跑不了!” 钱德庸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山贼架着狂奔,他早已累得气喘如牛,脸色煞白,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前方项轩的背影,喷射着滔天的怨毒和疯狂的快意。 “当日…当日在刑场…就是你亲手砍了我儿的头!今日…今日老子要亲手把你剁成肉酱!给我儿陪葬!杀!杀了他!夺下那些箱子!船厂就在前面了!” 第699章 卖国之贼,杀! 吴郡,临泽镇。 项轩猛地回身,环首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将一个试图偷袭的忍者连人带刀劈飞,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脸。 赶紧抹了一把脸,对着后方钱德庸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嘶哑却充满了鄙夷的挑衅。 “老匹夫!就凭你和你这群乌合之众?想杀你项爷爷?下辈子吧!有种就追上来!看看爷爷给你准备了什么‘厚礼’!” 说罢,项轩不再恋战,带着残存的士兵,拼尽全力朝着前方一片被低矮丘陵环抱、隐约有灯火轮廓的区域冲去。 那里,就是预设的陷阱核心,临泽镇“船厂”! 钱德庸看着项轩那看似狼狈却依旧凶悍的背影,以及对方拼死也要护住马车的姿态,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这绝对是真货!项轩如此拼命,里面装的定是船厂急需的核心构件! 只要能跟着他冲进去,找到船厂的确切位置,就是泼天大功! “快!快追!别让他们跑了!船厂就在前面!里面的金银财宝、工匠美女,都是你们的!” 钱德庸声嘶力竭地蛊惑着,山贼们闻言更加疯狂,嗷嗷叫着加快了脚步。 倭寇忍者们也眼神闪烁,动作更快了几分。 远处一处隐蔽的山坡密林中,刘如意披着深色斗篷,如同蛰伏的猎豹,冷冷地注视着下方血腥的追逐战。 他身后,是数千名屏息凝神、弓弩上弦、刀枪出鞘的汉军精锐,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杀意! 看着项轩和那五十名忠诚的江东子弟,一个接一个地在阻击中倒下,看着他们浑身浴血却依旧死战不退,只为将敌人引入陷阱,刘如意那只仅存的右手,死死地攥紧了腰间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疼!心在滴血! 每一个倒下的士兵,都是大汉的忠诚勇士! 都是他刘如意并肩作战的袍泽,他们的每一声惨叫,都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心上。 “殿下!” 身旁的季布看着刘如意紧绷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独臂空袖,忍不住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不忍。 “慈不掌兵。” 刘如意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这是他们的使命!也是本王的抉择!为了最终的胜利,为了沿海千千万万的百姓不再受倭寇荼毒!一切牺牲,在所不惜!” 刘如意这句话,既是对季布说,更是对他自己那颗剧痛的心说! 在韩信麾下多年的历练,断臂之痛的淬炼,早已将这个曾经的纨绔亲王,锻造成了一个深知战争残酷、懂得取舍的统帅! 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倒下的士兵身上移开,死死锁定在越来越近的追兵洪流上。 终于! 项轩带着仅存的十余名伤痕累累的士兵,如同血葫芦般,一个箭步猛地冲过了一片用粗大原木和废弃帆布伪装的简陋“船厂”大门! 在他们身后,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山贼、倭寇,以及被疯狂和贪婪彻底吞噬的钱德庸! “冲进去!船厂就在里面!” “杀啊!抢钱抢粮抢女人!” “天皇陛下板载!找到船厂了!” 震天的喊杀声中,追兵们没有丝毫犹豫,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股脑地涌入了那片被刻意营造得如同巨大工坊的区域。 里面堆放着许多巨大的、看似船体部件的木料框架,实则是废弃的脚手架和空壳,还有不少“忙碌”的工匠,在“惊慌失措”地奔逃。 钱德庸被裹挟着冲了进来,他贪婪地环视四周,看着那些巨大的“龙骨”和“船体”,脸上露出了扭曲而狂喜的笑容。 “哈哈哈!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刘如意!你的死期到了!儿啊!爹给你报仇了!” 然而,他的狂笑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那看似惊慌奔逃的“工匠”们,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上所有的慌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 周围那些堆叠的木料后面,废弃的棚屋顶上,甚至脚下的阴影里,无数道寒光骤然亮起! 弓弦绷紧的嗡鸣声如同死神的低语,响彻整个“船厂”! 钱德庸惊恐地抬头,只见四周的高处,密密麻麻的强弩已然张开,冰冷的箭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幽光,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死死锁定了场中每一个闯入者! 在所有弩手的最前方,一个断臂的身影傲然挺立在高高的指挥台上,夜风吹拂着他空荡的左袖,如同招魂的幡旗! 正是刘如意,他仅存的右手缓缓抬起,紧握的佩剑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大汉赵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放箭,杀敌!” “倭寇,还有这群大汉败类,一个不留。” 咻咻咻咻——!!! 命令下达的瞬间,死亡的尖啸撕裂了夜空! 无数支强劲的弩箭如同狂暴的金属风暴,带着汉军积蓄已久的怒火和复仇的意志,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无死角地倾泻而下! 箭矢穿透皮肉、钉入骨骼的沉闷声响、倭寇忍者绝望的嘶吼、山贼们临死前的惨嚎、以及钱德庸那戛然而止的狂笑瞬间被淹没的恐惧尖叫,交织成一曲地狱的悲鸣! 第一轮齐射,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而过,冲在最前面的山贼和倭寇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狭窄的“船厂”入口瞬间变成了修罗屠场! “有埋伏!快退!” “八嘎!中计了!” “钱德庸!你这狗贼害我们!” 侥幸未被第一轮箭雨覆盖的追兵惊恐万状,试图转身逃跑。 但入口早已被项轩带着残兵和埋伏的精锐死死堵住,他们如同磐石般挡在那里,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想跑?晚了!” 项轩浑身是血,却战意高昂,环首刀指向混乱的敌人,“弟兄们!为死去的袍泽报仇!杀光这群杂碎!” “杀——!” 第700章 误导贼酋,会猎东南 震天的怒吼声中,汉军伏兵如同猛虎下山,从四面八方冲入混乱的敌群!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这是一场早已注定的屠杀! 山贼们在绝望中崩溃,四散奔逃,却被无情斩杀。 倭寇忍者虽然凶悍,试图负隅顽抗,甚至施展忍术隐匿暗杀,但在绝对优势兵力的围剿和早有准备的针对下,他们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一个个被从阴影中揪出,斩杀当场! 钱德庸瘫坐在一片血泊和尸体之中,他的一条腿被弩箭贯穿,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让他屎尿齐流。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散尽家财请来的“帮手”如同土鸡瓦狗般被屠戮殆尽,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倭寇忍者被汉军士兵用长矛钉死在地上! 所有的复仇幻想,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彻底粉碎!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我的儿…报仇…” 钱德庸失神地喃喃自语,涕泪横流。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身影笼罩了他。 钱德庸惊恐地抬头,看到了刘如意那居高临下、如同寒冰般的目光。 “钱德庸!” 刘如意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通敌叛国,引狼入室,残害同胞,罪无可赦!你的‘家仇’,让你赔上了整个‘国’!今日,就用你的狗头,祭奠所有因你而死的英魂!” 寒光一闪! 刘如意仅存的右手挥动佩剑,精准而冷酷地斩落! 钱德庸那颗写满疯狂、贪婪和绝望的头颅,带着喷溅的血柱,滚落在被鲜血浸透的泥土中。 那双至死都圆睁的眼睛,依旧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未能得偿所愿的怨毒。 战斗很快结束,喧嚣的喊杀声被死寂取代。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船厂”上空,地上铺满了山贼、倭寇的尸体,还有那数十名为诱敌而牺牲的江东子弟兵的遗体。 项轩拄着刀,喘息着,看着同袍的遗体,虎目含泪。 刘如意缓缓走下指挥台,来到那片浸透鲜血的土地上。 他默默地看着牺牲的士兵,看着那些狰狞的倭寇尸体,看着钱德庸那颗孤零零的头颅。 夜风吹过,卷起浓重的血腥,也吹动他空荡的袖管。 刘如意脸上那冷酷的漠然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凝重。 这一局,他赢了。 叛徒授首,倭寇暗子被连根拔起。 但代价,是数十条最忠诚的性命。 慈不掌兵,这四个字的分量,今夜,他刘如意用血与火,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了。 “收敛阵亡将士的遗体,厚葬抚恤。” 刘如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至于这些倭寇和叛贼的尸体?” 目光扫过那片狼藉,大汉赵王语气重新变得冰冷:“枭首示众!传檄沿海各郡县!通敌叛国、为虎作伥者,钱德庸及其党羽,便是下场!” “喏!” 周围的将士齐声应诺,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肃杀。 临泽镇的血战,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倭寇在会稽郡最后的窥探之火,也向所有人宣告了大汉赵王刘如意——这位断臂亲王的铁血手腕与深沉谋略。 东南的棋局,暂时落下一子。 然而,西边的狼烟,却似乎越来越近了。 钱德庸及其纠集的上千山贼、三百精锐倭寇忍者在临泽镇“船厂”被一网打尽、枭首示众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东南沿海,自然也传到了蛰伏于海岛、正忙于整合虾夷资源的村野治保耳中。 —— 虾夷岛上。 村野治保正率军征服当地的虾夷人,以此充入军中,补充之前损失的兵力。 “纳尼?!钱德庸…全军覆没?!”村 野治保听着心腹的汇报,脸色铁青,手中的倭刀狠狠劈在桌角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他感到的不是痛失爪牙的惋惜,而是一种被愚弄的狂怒和隐隐的不安。 “哈依!消息确凿!汉军以临泽镇为诱饵,布下天罗地网!钱桑和他联络的忍者大人尽数玉碎!汉人甚至将他们的头颅悬挂在各处城寨示众……” 汇报的倭寇头目声音带着恐惧,如今谁去大汉潜伏,那就是嫌命长啊! 村野治保在愤怒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反复咀嚼着情报的细节。 “临泽镇,那里是假的船厂!项轩亲自押送假‘核心构件’,以身为饵,随后诱敌深入,刘如意再全歼我军!” 村野治保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随即化作一片阴冷的寒意,甚至带着一丝后怕。 “八嘎!狡猾的汉人!狡猾的刘如意!” 村野治保咬牙切齿,“我们都被骗了!什么吴郡船厂!什么转移缴获船只,都是障眼法!是刘如意那个断臂小儿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故意示弱,故意放出假消息,就是为了引诱我们的人去送死!更是为了掩护他真正的造船基地——就在会稽郡!” 村野治保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一个被他亲手斩断手臂、险些丧命的纨绔亲王,竟然在短短时间内成长到如此地步? 心思如此缜密,手段如此狠辣? 用自己士兵的鲜血做诱饵,这份冷酷和决断,让他都感到心惊! “汉人,果然是最可怕的对手!一旦让他们缓过气来……” 村野治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重新变得凶狠而坚定。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确定了目标在会稽郡,那就集中力量,彻底摧毁它!” “传令下去,暂停对虾夷次要目标的清剿,全力收集会稽郡沿海,尤其是港口、隐蔽海湾的情报!所有船只优先整备!” “待时机成熟,我要亲自率领主力,踏平会稽郡!把刘如意的船厂,连同他的脑袋,一起轰进海里!绝不能让汉人的水师真正成长起来!” 村野治保的误判,让倭寇的目光重新牢牢锁定在了会稽郡。 一场针对真正船厂的更大风暴,正在海上酝酿。 而这一切,正是刘如意那场血与火的诱敌之计,所希望达到的战略效果——用临泽镇的牺牲,换取吴郡船厂宝贵的、不受干扰的发展时间,并将倭寇主力最终引向预设的决战战场! 第701章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长安未央宫,朝堂之上。 当刘如意关于临泽镇大捷、全歼叛贼与倭寇暗探、成功误导倭寇战略方向的详细奏报传来,刘盈紧锁多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他当众宣读了奏报的关键部分,声音中带着难得的振奋和自豪: “诸位爱卿!东南捷报!赵王刘如意运筹帷幄,以身犯险,于临泽镇设伏,一举全歼叛国逆贼钱德庸及其纠集之匪类,更将倭寇潜伏于我腹心之地的三百精锐忍者连根拔起!” “此战,不仅剪除了内患,更成功将倭寇之战略目光牢牢钉死在会稽郡!为我吴郡船厂争取了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东南之局,暂时稳住了!” “陛下圣明!赵王殿下威武!” 群臣山呼,尤其是武将们,对刘如意这份以血为饵、智勇双全的战绩深感钦佩。 “不过……” 刘盈话锋一转,目光扫过群臣,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东南虽暂稳,西北烽烟已近在眼前!冒顿单于勾结异域枭雄,纠集标枪铁骑,蠢蠢欲动,其目标直指我西域、凉州!” “此二地,乃我大汉近年浴血开疆所得,是西陲之屏障,丝路之咽喉,更是我大汉国威之象征!” “若此地有失,则我西进之伟业将成泡影,多年心血付之东流!此战,关乎国运,不容有失!” 刘盈霍然起身,声音如同金铁交鸣。 “朕意已决!齐王刘肥、代王刘恒、丞相曹参、陈平留守长安,总揽朝政,稳固后方!” “朕将亲率京畿精锐、北军健儿,并调集陇西、河西精锐骑兵,西进西域!朕要亲自去会会冒顿老狼和他那支所谓的‘欧罗巴铁骑’!看看是他们的标枪锋利,还是我大汉的刀锋更硬!” “陛下!万万不可!御驾亲征,风险太大!” 有老臣立刻出言劝阻。 “风险?” 刘盈目光如电,“朕当年能将他赶出草原,如今就能将他彻底埋葬在戈壁!况且,朕此行,非独恃刀兵!” 刘盈脸上露出一抹自信而神秘的笑容,拍了拍手。 殿外,在墨狐、墨鸢两位墨家大师的亲自引领下,一队身着特制皮甲、神情肃穆的士兵鱼贯而入。 他们手中所持的,并非寻常的刀枪剑戟,而是一种造型奇特、通体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长管状武器——鸟铳! “此乃我大汉工部天工坊,集墨家之智慧,呕心沥血所成之神兵——‘神火铳’!” 刘盈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其威能远超倭寇铁炮,更非西夷粗劣火铳可比!” “射程更远,精度更高,装填更快,破甲之力,摧枯拉朽!有此神兵利器在手,纵使冒顿有标枪铁骑千军万马,朕亦视之如土鸡瓦狗!” 群臣看着那些闪烁着寒光的鸟铳,听着皇帝充满自信的话语,无不震撼莫名,这就是陛下和墨家一直秘而不宣的底牌? “大将军!” 刘盈看向一直沉默的兵仙,“草原方向,就托付给你了!严防冒顿声东击西,或绕道偷袭!” 韩信抱拳,沉稳如山:“陛下放心,有臣镇守,草原乱不了!” —— 旌旗招展,铁流西进。 刘盈亲率的大军,再次踏上了通往西域的征途。 然而,沿途的景象与当年征服这片土地时,已然大不相同。 曾经饱受战火摧残、各部族相互攻伐劫掠的商道两侧,如今呈现出一片难得的安宁与生机。 羌人的帐篷星罗棋布在丰美的草场上,成群的牛羊悠然自得;氐族的村落依山傍水,开垦出的梯田里麦浪翻滚。 商旅络绎不绝,驼铃声声,在汉军和护商军的保护下安然穿行。 百姓们见到皇帝的龙旗,不再是惊恐地躲避,而是纷纷驻足道旁,带着敬畏和感激的目光行礼。 他们的脸上少了刀头舔血的戾气,多了安居乐业的平和。 大汉的律法在这里生根发芽,带来了秩序与和平,让他们得以放牧耕种,自食其力,不必再为了一口吃食而搏命。 听闻皇帝御驾亲临,羌族首领杨百万与氐族首领李特,这两位曾在西域与刘盈并肩浴血的爱将,更是率领亲卫,策马狂奔数百里前来迎接。 “哈哈!陛下!可想死老杨了!” 杨百万身材魁梧,声如洪钟,滚鞍下马,对着刘盈就是一个豪迈的熊抱,随即拍着胸脯道:“陛下您就瞧好吧!这次打冒顿那老小子,我羌族的儿郎们,定要砍下最多的脑袋献给陛下!” 李特则沉稳许多,恭敬行礼:“陛下亲征,西域军民,士气如虹!氐族健儿,愿为陛下前驱!” 看着这两位忠心耿耿的异族悍将,刘盈心中暖流涌动。 他拍了拍杨百万结实的肩膀,笑道:“百万的勇猛,朕自然知晓。” 刘盈话锋一转,神色严肃起来,“不过,此番冒顿卷土重来,非同小可。他纠集的欧罗巴标枪骑兵,装备精良,战法诡异,绝非昔日草原弓骑可比。” “战略上,我们可以藐视敌人,但战术上,必须正视敌人!万万不可轻敌冒进!” 杨百万虽然性格粗豪,但深知刘盈用兵如神,闻言立刻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陛下教训的是!老杨记住了!绝不轻敌!” 大军抵达西域都护府治所,老成持重的蒯通早已率众恭候。 君臣相见,自有一番感慨与寒暄。 进入府衙,屏退左右,刘盈立刻切入正题。 “蒯先生!” 刘盈目光灼灼地看着蒯通,“朕此行,带来了一件足以改变战场格局的利器!” 随从将一支精心保管的鸟铳呈上,蒯通好奇地接过这沉甸甸、造型奇特的金属管,仔细端详起来。 “陛下,此物便是墨家所造之神火铳?” “正是!” 刘盈点头,笑道:“此铳威力巨大,百步之外可破重甲!专克密集冲锋之敌!冒顿的标枪骑兵,若敢集群冲锋,便是此铳最好的靶子!” 刘盈走到西域的沙盘前,手指点向几处预设的战场要隘。 “朕要你立刻做两件事:其一,从朕带来的京营精锐、以及你麾下最可靠、最沉稳的汉军士兵中,挑选五百名臂力强健、眼力精准、心志坚毅者!” “其二,即刻在城外僻静处设立秘密靶场!朕要亲自督导墨家大师和工部匠师,以最快速度,将这五百人,训练成我大汉第一支成建制的‘神火铳营’!” 刘盈的眼神充满了决心和期待:“此铳营,将是我们对抗冒顿标枪铁骑的杀手锏!” “朕要让那些自以为是的欧罗巴蛮子,尝尝我华夏智慧与火器之威!让他们知道,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纵有铁骑,亦难逃覆灭之运!” 蒯通看着手中冰冷的鸟铳,再看着皇帝眼中那炽热的战意,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油然而生,随即郑重抱拳。 “老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尽快练成神火铳营!” 西域的戈壁风沙中,一支即将改变战争形态的力量,正悄然孕育。 第702章 火铳,并非无弱点 西域都护府城郊,一处被严密警戒的山谷内,尘烟与硝烟的气息交织弥漫。 这里便是大汉帝国第一支成建制的火器部队——“神火铳营”的秘密训练场。 五百名精挑细选出的健卒,身着崭新的号服,挺直腰板站立在烈日之下。 他们都是从京营、边军以及蒯通麾下汉军中层层选拔出来的佼佼者,个个臂力过人,眼神锐利,心志坚韧。 能入选这支由皇帝陛下亲自关注、待遇远超寻常部队! 饷银加倍,伙食优良,且因是远程兵种,理论上避免了最残酷的肉搏厮杀的神火铳营,对士兵们而言是莫大的荣耀,脸上无不洋溢着兴奋与自豪。 然而,这份兴奋很快就被浇了一盆冷水。 刘盈没有站在高台上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而是直接走到队列前方,手中拿着一支黝黑锃亮的鸟铳。 他目光如电,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充满期待的脸庞,声音沉稳有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尔等,皆是我大汉军中千里挑一的健儿!能入此营,是尔等的本事,亦是尔等的机缘!” 刘盈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厉,“莫要以为手持此等利器,便可高枕无忧,便可轻视操练!” “恰恰相反!正因此铳威力巨大,亦正因此铳关系国运,尔等的训练,将比以往任何一支部队都要严苛百倍!” 大汉天子扬了扬手中的鸟铳:“此铳,名曰‘神火’,乃我大汉工部与墨家大师呕心沥血所成,威能远超倭寇铁炮、西夷火铳!” “然,利器在手,更需精兵驾驭!朕今日便立下规矩,赏罚分明,绝无戏言!” 刘盈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山谷: “凡操演射击,击中百步外木靶红心者,一次为合格!” “连续三次正中红心者,赏钱五千!” “连续五次正中红心者,赏钱一万!记功一次!” 刘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冰冷的压力,“与之相对,一次不中靶心者,克扣当日午食!饿着肚子练!” “连续三次不中者,杖责二十军棍!皮开肉绽也得给朕记住!” “连续五次不中者……” 刘盈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道,“即刻退出神火铳营,发还原部!朕的神火营,不养庸才!” 这赏罚条例一出,五百铳卒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压力。 五千钱、一万钱!这在普通士卒眼中简直是天文数字! 但连续不中的惩罚,尤其是直接退回原部队,更是莫大的耻辱! 想想临行前,李广将军那鹰隼般的目光,周亚夫将军冷着脸的警告——“被陛下选中是祖坟冒青烟!谁要是被灰溜溜地退回来,丢了自己的人是小,丢了咱们营、丢了将军我的脸,老子扒了他的皮!” 一众士卒,没人敢想象被退回原部队的后果。 “都听清楚了?” 刘盈厉声喝问。 “听清楚了!” 五百人齐声怒吼,声震山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训练随即展开。 蒯通、杨百万、李特等将领亲自督阵,工部匠师和墨家弟子穿梭指导。 刘盈更是几乎日日亲临靶场,从最基础的持铳姿势、装填步骤、瞄准要领开始,手把手地教导、纠正。 士兵们不敢有丝毫懈怠,烈日下汗流浃背,一遍遍地重复着枯燥的装填、瞄准、击发动作。 靶场上,清脆的铳声和报靶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击中红心的欢呼和脱靶的懊恼叹息。 领赏者意气风发,被罚饿肚子的铳卒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啃肉饼,咬着牙更加拼命练习。 偶尔响起军棍落在皮肉上的沉闷声响和压抑的闷哼,更是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然而,就在铳卒们逐渐熟悉了手中利器,开始有人频频命中红心,对那黝黑的鸟铳生出掌控感和轻慢之心时,刘盈再次召集了全体铳卒。 这一次,他没有让他们拿起鸟铳,而是站在山谷高处,迎着戈壁干燥的风,指着他们手中视若珍宝的武器,说出了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话: “尔等操练已有数日,渐入佳境,朕心甚慰。然,今日朕要教尔等的第一课,并非如何使用它克敌制胜,而是…” 刘盈的声音异常严肃,“而是要尔等牢记它的弊端!它的致命弱点!” 此言一出,铳卒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利器当前,陛下为何先泼冷水? 刘盈竖起一根手指,指向天空:“其一,惧水!此铳威力源于火药,而火药最忌潮湿!莫说瓢泼大雨,便是蒙蒙细雨,亦或是雨过天晴,空气中湿气弥漫,都可能导致火药受潮,无法击发!” “届时,尔等手中威力无穷的神兵,便是烧火棍一根!故,临战观天象,预判雨势,携带防潮油布包裹火药,至关重要!若因疏忽导致临阵哑火,贻误战机,军法从事!” 刘盈顿了顿,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其二,畏风!此铳击发之后,硝烟弥漫!若风向恰好对着我军阵地方向,顷刻间,尔等眼前便是浓烟障目,难辨敌我!” “而敌军,则可趁此良机,发起致命冲锋!故,布阵需察风向,选择上风位!若风向不利,需有预案,或速射速退,或预备湿布掩口鼻!绝不可因烟雾自乱阵脚!” 最后,刘盈竖起第三根手指,语气最为沉重:“其三,射速!此铳威力虽大,然装填步骤繁琐!清理铳膛、填入火药、压实、装铅弹、再压实、点燃火绳…熟练者最快亦需十数息!” “而这十数息,对于冲锋的骑兵而言,足以跨越数十步!尔等一轮射击之后,若敌军未溃,第二轮铳响之前,便是尔等最脆弱之时!” “故,如何提高装填速度,如何在有限的射击窗口内尽可能多地杀伤敌人,是尔等操练的重中之重!要快!要准!更要稳!莫要以为你们在后方就安全!” “前方的袍泽在用血肉之躯为你们争取装填的时间!你们的每一次精准击发,都是在保护他们!每一次拖延,都可能让袍泽多流一腔热血!” 第703章 火铳之威,非死即伤 烈日当空,戈壁的风卷着沙尘。 五百名原本意气风发的神火铳营士兵,此刻一个个如同被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脸上再不见丝毫轻慢,只剩下深深的震撼和后怕。 他们原以为手持神兵利器,便可所向披靡。 却从未想过,这利器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多致命的弱点! 怕雨、怕风、怕慢! 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将自身和袍泽送入绝境! 陛下这当头棒喝,彻底击碎了他们浮躁的幻想。 刘盈看着下方陷入沉思、甚至有些沮丧的士兵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收起焦躁,放下轻敌,以最敬畏、最谨慎、最务实的态度去对待这柄双刃剑! “都听明白了?” 刘盈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沉凝。 “明白!” 这一次的回应,不再是兴奋的吼叫,而是低沉而坚定的回应,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们终于明白,这神火铳的威力,不仅在于那喷吐的烈焰和铅弹,更在于持铳者能否克服其弊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将其真正化为克敌制胜的神兵! 戈壁的风沙中,神火铳营的士兵们收起了所有浮躁,眼神变得无比专注。 他们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们不仅要练准头,更要练如何在风雨中保护火器,如何在烟障中保持阵型,如何在生死时速中抢出那决定胜负的下一发! 刘盈用最残酷的“第一课”,为这支寄托着帝国希望的新锐力量,打下了最坚实的根基——敬畏之心。 —— 半个月的苦练,在戈壁滩灼热的日头和呼啸的风沙中悄然流逝。 神火铳营的五百健儿,已经熟练掌握了鸟铳的装填流程和基本瞄准技巧。 铳声在靶场上日渐密集,报靶的“中靶心”声也愈发频繁。 然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却如同戈壁的沙尘,悄然在部分铳卒心中弥漫开来。 “我说老王,这玩意儿,真有陛下说的那么神?” 训练间隙,一个年轻的铳卒擦着额头的汗,低声问身边的老兵,“射程好像还不如咱营里神射手用的强弓,装填又慢得跟老牛拉破车似的……” “要是遇上匈奴骑兵那冲锋速度,咱能放几轮?别到时候成了摆设,还得靠兄弟们拿命填啊。” 老王也是眉头微锁,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鸟铳:“是啊,打那死靶子是准了,可靶子又不会动,也不会冲过来砍人!这玩意儿打在人身上,真能像陛下说的,一枪撂倒一个?我看悬……” 类似的嘀咕声,在营地里偶有响起。 士兵们对火器的陌生,对射速和射程的直观感受,让他们对这“神兵”的实战威力产生了本能的怀疑。 毕竟,百步(约70米)的靶子,优秀的弓箭手也能做到精准打击,而装填速度的差距更是肉眼可见。 刘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股暗流,他没有责备,反而理解地点点头。 质疑源于未知,源于对死靶子和活人冲击力的认知差异。 光靠言语描绘,无法彻底驱散疑虑。他需要一场震撼人心的“演示”。 “杨百万!” 刘盈唤来羌族猛将。 “末将在!” 杨百万声如洪钟。 “带你的羌族勇士,去附近戈壁深处,给朕抓几头活豺狼回来!要健壮的!” 刘盈下令道:“最好是吃人豺狼,绝不能是朕之前的那些战友!” 回想起凉州遇到的狼王,现在已经被安排到长安颐养天年。 有些时候它们比宫中侍卫更加可靠,谁都知道那是天降祥瑞的神兽! “豺狼?” 杨百万一愣,随即咧嘴一笑,“陛下放心!包在俺老杨身上!兄弟们,跟俺打猎去!” 不到半日,杨百万便带着几个彪悍的羌族骑兵,用套索拖回了三头被捆得结结实实、呲牙咧嘴、凶相毕露的戈壁豺狼。 这些畜生体型不小,肌肉虬结,眼神凶戾,不断挣扎嘶吼,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和野性。 训练场中央被清空,三头豺狼被分别拴在相隔十数步的木桩上。 所有铳卒、将领,包括闻讯赶来的蒯通、李特等人,都屏息凝神地围拢过来,目光聚焦在刘盈和他手中那支黝黑的鸟铳上。 刘盈亲自走到距离最近一头豺狼约八十步(约56米)处,沉稳地举铳、瞄准。 他没有选择头部,而是瞄准了那豺狼粗壮的后腿。 “看好!” 刘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铳响在山谷炸开!浓烈的硝烟弥漫开来。 “嗷呜——!!!”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瞬间压过了铳声的回响! 只见那头豺狼的后腿处,爆开一团刺目的血花! 整条后腿几乎被打断,只剩下些许皮肉相连,森白的骨茬和模糊的血肉暴露在外! 豺狼疯狂地在地上翻滚、抽搐、哀嚎,剧痛让它彻底失去了凶性,只剩下垂死的挣扎! 嘶——! 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亲眼目睹的士兵,瞳孔都骤然收缩! 这…这威力…也太恐怖了! 仅仅一枪,就将一头健硕豺狼的腿几乎轰断!这要是打在人的手臂或腿上…… 刘盈并未停手,他迅速清理铳膛、装填,动作比寻常铳卒快上许多。 他走到第二头豺狼前,距离拉近到约六十步,这次瞄准了豺狼的侧腹部。 砰——! 又是一声巨响!铅弹带着巨大的动能,狠狠贯入豺狼柔软的腹部! 豺狼的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随即瘫软下去,内脏混合着鲜血从碗口大的创口汩汩涌出,四肢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瞬间致死! 第三头豺狼,刘盈直接走到约五十步处,瞄准其狰狞的狼头。 砰——! 狼头如同被重锤砸中的西瓜,瞬间爆裂开来!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无头的尸体轰然倒地! 三声铳响,三头凶悍的豺狼,一残、一毙、一爆头!整个过程干净利落,视觉效果无比震撼!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味,弥漫在训练场上空,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刘盈放下还在冒着青烟的鸟铳,目光扫过鸦雀无声、满脸震惊的铳卒和将领们,声音沉稳而清晰地响起,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心头: “都看到了?此乃铅弹之威!非箭矢所能及!” “百步之内,铅弹命中头颅,致死率九成以上!侥幸不死亦为废人!” “命中四肢,骨断筋折,血肉模糊!致死率五成!即便不死,终生残废!再无战力!” “命中左胸心脏要害,十死无生!” “命中右胸或腹部,脏器破裂,内出血不止,七成致死!即便当场不死,亦难活过三日!” “此等威力,非为虐杀,实为震慑!为杀敌!为保我袍泽性命,护我大汉疆土!” 第704章 神火之威,何惧蛮夷? 校场之上。 刘盈看着那三具惨不忍睹的豺狼尸体,又看向铳卒们手中紧握的鸟铳。 “弓箭虽快,然破甲乏力,中者未必立毙,尤可反扑!铅弹之下,中者非死即残,立失战力!这便是神火铳的霸道之处!射速慢?射程近?那是尔等尚未真正掌握其精髓!更未掌握克敌之法!” 刘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战机的锐利:“利器在手,更需战法相辅!今日,朕便授尔等克制骑兵冲锋,弥补射速不足之无上战法——三段击!” 他走到沙盘前,拿起几枚代表士兵的小旗。 “所谓三段击,非是单兵技艺,乃军阵配合之妙法!将尔等五百人,分为三队!第一队,一百六七十人,列于最前,举铳瞄准!待敌进入百步最佳射程,听号令,齐射!” 刘盈将第一排小旗推倒,代表齐射。 “第一队齐射完毕,无需原地装填!立刻收铳,从军阵两侧空隙,迅速退至最后方!同时,第二队一百六七十人,早已装填完毕,立刻上前补位,占据第一队位置,举铳瞄准!待敌逼近至七八十步,号令再响,第二队齐射!” 第二排小旗推倒,代表第二轮齐射。 “第二队齐射完毕,同样收铳,迅速从两侧退至最后方!此时,第三队一百六七十人,也已装填完毕,立刻上前补位,占据最前!此时敌军若仍未溃散,必已冲至三四十步之近!第三队,瞄准,号令响,齐射!” 第三排小旗推倒。 “三轮齐射完毕,第一队退至最后方时,应已基本完成装填,可再次上前,接替第三队位置!如此循环往复,轮番击发!射声不绝,弹雨如幕!纵使敌军骑兵冲锋再快,面对此连绵不绝之火力,亦如撞铁壁铜墙!” 刘盈的讲解清晰透彻,配合沙盘推演,将三段击的精髓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场的将领和铳卒们,听得眼睛发亮,呼吸都急促起来! “妙啊!太妙了!” 蒯通抚掌赞叹,眼中精光爆射,“轮番击发,连绵不绝!这…这简直是骑兵冲锋的克星!如此一来,射速的短板便被这精妙的配合完全弥补了!” 杨百万更是兴奋地一拍大腿:“哈哈哈!陛下!有这玩意儿和这打法,以后草原上那些骑马放箭的家伙,怕是真的只能下马跳舞给咱们看了!” “什么弓马娴熟,在咱这神火铳面前,都是活靶子!”他的话引来一片压抑的哄笑和赞同的点头。 铳卒们心中的疑虑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信心和狂热! 三段击!原来陛下早已为这神兵利器准备好了如此精妙的战法! 想到三轮甚至更多轮铅弹如同死亡风暴般席卷冲锋的敌军骑兵,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刘盈看着众人脸上重新燃起的斗志和信心,欣慰地点点头:“此法精髓,在于配合!在于令行禁止!在于装填之熟练与迅捷!更在于军阵之稳固与轮转之流畅!” “军阵,便是保护尔等最大的武器!若阵型散乱,轮转不畅,三段击便成空谈,尔等便成待宰羔羊!故,从今日起,操练重点,便是这军阵配合,三段轮射!务必做到如臂使指,行云流水!” “诺!!!” 五百铳卒的吼声震天动地,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心和力量。 汉军众将看着意气风发的铳卒,再看向沙盘上那精妙绝伦的战术推演,心中无不掀起惊涛骇浪。 陛下,不仅带来了超越时代的火器,更带来了颠覆传统战法的战术思想! 这鸟铳配上三段击,一旦在战场上施展出来,其威力,足以改变战争格局! 韩信大将军稳坐草原,陛下坐镇西域,再加上这支初露锋芒的神火铳营,冒顿和他的欧罗巴铁骑,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蒯通捻着胡须,看着热火朝天开始演练三段击阵型的铳卒们,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陛下,您这压箱底的宝贝,可真是惊世骇俗啊!老臣拭目以待!” —— 贵霜帝国西陲,广袤的草原上烟尘滚滚。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同连绵不绝的闷雷,大地在无数铁蹄的践踏下微微颤抖。 一支规模空前庞大的骑兵军团,正在进行着最后的冲锋演练。 骑士们身披厚重的链甲或镶嵌铁片的皮甲,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他们身材魁梧,远超寻常草原骑兵,坐下的战马也更为高大健硕。 冲锋时,他们并非像传统匈奴弓骑那样散开骑射,而是保持着紧密的楔形队形,如同一柄巨大的、无坚不摧的钢铁重锤! 在距离“假想敌”阵地约百步(时,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无数支沉重的标枪被高高举起,随即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亡之雨般朝着目标区域攒射而下! 标枪锋利的矛头轻易撕裂了草皮,深深钉入土中,密集得如同突然长出了一片金属荆棘林! 紧接着,骑兵们拔出腰间的阔剑或战斧,发出震天的战吼,速度不减地撞入“敌阵”,进行残酷的近身砍杀! 高坡之上,冒顿单于和阿提拉并肩而立,俯瞰着这令人心悸的钢铁洪流。 冒顿单于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胸膛因激动而剧烈起伏。 他亲眼目睹了这种重甲标枪骑兵在几次小规模冲突中对当地部族武装的碾压式胜利。 那种摧枯拉朽的力量感,那种让敌人未及近身便已崩溃的威慑力,让他血脉贲张。 “阿提拉!我的好兄弟!” 冒顿用力拍打着阿提拉的肩膀,声音因兴奋而有些嘶哑,“有此神兵!有此无敌铁骑!这天下,还有谁能挡我?” “刘盈小儿?他的汉军?在如此冲锋面前,恐怕连像样的阵型都摆不出来,就要被踏成肉泥了吧?哈哈哈!天下无敌!这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面对冒顿的狂喜,阿提拉那张年轻却饱经风霜的脸上,却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第705章 欧罗巴重骑,理论天下无敌 阿提拉锐利的目光扫过下方奔腾的铁流,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醒。 “尊敬的冒顿单于,欧罗巴重甲骑兵,在开阔平原之上,正面冲锋,确实罕逢敌手。” “他们的盔甲能抵御大部分箭矢刀剑,标枪齐射能打乱任何步兵阵型,铁蹄冲锋更是无坚不摧。” “但是,您所谓的‘天下无敌’?” 阿提拉微微摇头,直言道“恐怕,还言之过早。” 冒顿的笑容僵在脸上:“哦?除了地形和恶劣天气,还有什么能阻挡他们?” 阿提拉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种令他深深忌惮的景象——“火器。” “火器?” 冒顿皱起眉头,这个词对他而言有些陌生。 “对,火器。” 阿提拉的声音带着一种穿越者独有的沉重,“那是一种利用火药爆炸推动弹丸的远程武器。威力远超弓箭,百步之外可破重甲!” “更可怕的是,如果敌人掌握了连续射击之法,形成密集弹幕…那么,再坚固的盔甲,再凶猛的冲锋,在连绵不断的火雨面前,都不过是移动的靶子,只会徒增伤亡。” 阿提拉顿了顿,看着冒顿逐渐凝重的脸色,补充道:“不过,单于无需过于忧虑。以我所知,这个时代,火器技术极其原始且笨拙,多用于守城或仪式,威力有限,射速极慢,根本无法在野战中对抗精锐骑兵的快速突击。” “欧罗巴的骑士们,正是利用这个空档期,才建立了赫赫威名。” 阿提拉的语气重新变得笃定,轻松一笑道:“所以,在当下的平原地形,只要不遇到极端恶劣天气,这支由我整合训练的‘标枪之鹰’,就是无敌的存在!” “刘盈的汉军,绝无可能拥有足以抗衡的火器!” 听到阿提拉的分析,尤其是最后那句“当下无敌”的论断,冒顿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随即被更强烈的复仇欲望和权力渴望所吞噬。 无敌!他要的就是无敌!他要驾驭这支无敌的铁骑,如同天神下凡般碾碎刘盈的军队,踏平西域,夺回草原,让刘盈跪在自己脚下颤抖求饶!将他曾经承受的屈辱,百倍奉还! “好!好一个无敌!” 冒顿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焰,“那还等什么?整合兵马,备足粮草!待秋高马肥,便是我们踏平西域,向刘盈复仇之时!” —— 西域,汉军大营。 曾经充斥着生涩装填声和偶尔脱靶懊恼的训练场,如今已变得井然有序,充满了力量与节奏感。 清脆的铳声不再杂乱无章,而是如同有韵律的鼓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一队——放!” 砰!砰!砰!砰! 一片整齐的硝烟腾起,百步外的木靶红心区域瞬间被铅弹凿出密集的孔洞! “退!” 第一队铳卒动作迅捷如一人,收铳,转身,沿着预留的通道,整齐地向后跑去。 “第二队——上!瞄准!” 第二队早已装填完毕的铳卒如同流水般无缝填补了前方的空位,举铳的动作整齐划一。 “放!” 砰!砰!砰!砰! 又是一轮致命的齐射! “退!” “第三队——上!放!” … 三段击的轮转演练,已经从最初的磕磕绊绊,变得行云流水。 士兵们步伐坚定,眼神专注,装填动作在无数次重复中变得近乎本能。 整个军阵如同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在号令声中高效运转,喷吐着死亡的火舌。 刘盈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方这脱胎换骨般的神火铳营,眼中充满了欣慰和更深的野望。 这支初具雏形的力量,已经证明了三段击的可行性与巨大潜力。 “蒯通!杨百万!李特!”刘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臣(末将)在!” “传朕旨意!” 刘盈的目光扫过下方操练的士兵,“即日起,以这五百神火铳营精锐为骨干,为教官!从全军各部,再遴选四千五百名臂力强健、心志沉稳、反应敏捷之健卒,扩编神火铳营!” “兵员建制,不得少于五千人!” 此言一出,不仅蒯通等人震惊,下方正在轮换休息的铳卒们也听到了,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陛下万岁!” “神火铳营威武!”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这些最初的开拓者,将成为新军的中坚力量! 意味着他们将担任基层军官,传授技艺,统领更多的兄弟!这是莫大的荣耀和信任! 刘盈抬手压下欢呼,声音如同洪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尔等,乃我大汉火器之先驱!这五百人,便是未来五千人、乃至一万人大军的种子!是基石!是脊梁!” “朕要的,不只是一支神火铳营,朕要的是一支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神火之师!一支让任何敢于犯我强汉之敌,闻风丧胆的铁血劲旅!” 一万人的神火铳营! 众将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中也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陛下这是要打造一支足以主宰战场的核心力量,想到五千支甚至一万支鸟铳,以三段击之法轮番齐射,那遮天蔽日的铅弹风暴…任何骑兵冲锋,恐怕都将成为历史画卷上悲壮的注脚! 刘盈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他仿佛已经看到,当冒顿引以为傲的欧罗巴重甲骑兵,在震天的战鼓声中发起无畏冲锋,却迎面撞上由灼热铅弹组成的死亡之墙时,那瞬间凝固的惊骇与绝望! —— 与此同时,西域的市集、村庄、牧场上,却是一派祥和景象。 汉商的丝绸、瓷器与西域的香料、骏马在公平交易;羌族牧民的羊群在汉军保护的草场上悠闲吃草;氐族农夫在水利工程灌溉的田地里辛勤耕作。 孩子们在新建的乡塾外嬉戏,诵读着简单的汉文。 几个穿着破旧羊皮袄、眼神闪烁的陌生人,试图在酒肆里散播流言: “听说了吗?冒顿单于的大军就要打回来了!那可是能征善战的草原雄鹰!汉人…怕是守不住咯!” “是啊是啊,当年单于的威风你们忘了?跟着汉人没好果子吃,不如……还是迎接单于归来!” 第706章 汉军,还在训练骑兵? 然而,他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一个喝着马奶酒的老牧民嗤笑着打断。 “呸!冒顿?那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还雄鹰?我看是掉光了毛的老乌鸦!” “老汉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认一个理儿:谁能让我吃饱穿暖,不用提心吊胆怕人抢,谁就是好主子!” “刘盈陛下做到了!你问问这集市上的人,谁愿意回到过去那种朝不保夕、被当牲口一样抢来抢去的日子?” 老牧民的话,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认同。 “就是!汉人官府修了渠,引了水,教我们种地,还保护商路!我家的羊今年多卖了三成价钱!” “我家小子在乡塾识字了!以后说不定能当个账房先生,不用再像我一样放一辈子羊!” “冒顿回来?他回来干什么?接着抢我们?杀我们?滚他的蛋吧!” 酒肆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和鄙夷的嘲笑声。 那几个试图挑拨离间的探子,在众人厌恶和警惕的目光中,灰溜溜地溜走了。 民心所向,坚如磐石。 大汉用实实在在的秩序、富足和尊重,早已赢得了这片土地的心。 冒顿单于的名字,在这里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慑,只剩下一个代表着混乱与苦难的遥远符号。 消息传回冒顿耳中,这位曾经令西域诸国闻风丧胆的单于,气得暴跳如雷,将手中的金杯狠狠砸在地上! “废物!都是废物!西域那些贱民,竟敢如此忘本!竟敢如此推崇刘盈小儿!该死!全都该死!”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传令!集结前锋!给我屠几个亲近汉人的村子!用血和火让他们记起来,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单于!不可!” 阿提拉的声音如同冰水,瞬间浇熄了冒顿的怒火。 他一步挡在暴怒的冒顿身前,眼神锐利如刀锋,“屠戮几个村庄,除了泄愤,除了让汉人更警惕,让西域人对您更加恐惧和憎恨,还能得到什么?” “您能得到西域吗?能得到那些被您屠戮一空的焦土吗?” 阿提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和力量:“我们的目标是刘盈!是整个西域的控制权!是切断汉人的丝路命脉!” “如果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击溃刘盈的主力,您所做的一切报复,都只会是打草惊蛇,最终徒劳无功!甚至可能将我们暴露在汉军主力面前,陷入被动!” “当务之急,是隐忍!是积蓄力量!是继续扩充和训练我们的‘标枪之鹰’!唯有握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在决战中,一举定乾坤!” 冒顿死死地盯着阿提拉,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困兽。 他恨不得立刻挥师东进,杀个血流成河。 但他看着阿提拉那双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睛,再看看高台下那些虽然名义上效忠自己,但眼神却更多追随着阿提拉的欧罗巴骑士们…… 一股冰冷的无力感和现实的清醒感,终于压倒了疯狂的怒火。 这支无敌铁骑的核心,是阿提拉整合训练的欧罗巴战士。 他们的忠诚,首先是对阿提拉,其次才是对他这个“单于”。 没有阿提拉的支持,这支力量他根本无法完全掌控。 “好!” 冒顿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哑,“就依你!继续练兵!扩充骑兵!但是阿提拉……” 他盯着对方,眼中带着最后的倔强和警告,“决战之时,我要亲自砍下刘盈的头颅!” 阿提拉微微躬身,右手不易察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声音平静无波:“如您所愿,单于。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只是在阿提拉低垂的眼帘下,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一闪而逝。 —— 西域都护府,蒯通步履匆匆地走进刘盈的帅帐,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陛下,如您所料,老鼠出洞了。西北方向,发现几股行迹鬼祟的探子,身手矫健,不似寻常牧民或商贩,倒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斥候,看其装备和隐匿方式,有匈奴和西边蛮子的影子。” 刘盈放下手中的西域舆图,嘴角勾起一抹运筹帷幄的弧度。 “来得正好!朕正愁他们不来呢。通老,按计划行事。‘戏台’搭好了吗?” “早已准备妥当!” 蒯通捻须笑道,“就在城西三十里那片开阔地,杨百万和李特的人马,正‘热火朝天’地操练着呢!尘土飞扬,喊杀震天,保管让那些探子看得清清楚楚!” “好!” 刘盈眼中精光一闪,“记住,要‘真’!让将士们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跑马、射箭、列阵冲锋,一样都不能少!” “要让那些探子深信不疑,我大汉在西域,依旧倚仗的是弓马娴熟!让他们把‘汉军苦练骑兵,欲以骑制骑’的消息,一字不漏地带回去!” 城西三十里,广袤的戈壁滩被临时辟为巨大的演兵场。 数千名汉军骑兵,主要由杨百万的羌族轻骑和李特的氐族骑射组成,正在这里进行声势浩大的操演。 战马奔腾,卷起漫天黄沙,遮天蔽日。 骑士们呼喝着,策马扬鞭,时而散开成骑射队形,对着远处的草靶挽弓疾射;时而集结成紧密的冲锋阵型,挺着长矛,对着假设的“敌阵”发起一往无前的冲击! 金鼓声、号角声、马蹄声、喊杀声混杂在一起,声震四野,气势磅礴。 尘土飞扬中,汉军骑兵彪悍勇猛的身影若隐若现,展现着强大的传统骑战能力。 几道如同沙蜥般紧贴地面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伏在远处一处风蚀岩柱的阴影里。 他们正是冒顿和阿提拉派出的精锐探子,混合了匈奴老斥候和熟悉欧洲侦查技巧的“顾问”。 他们用特制的、带有凸透镜片的简陋“千里镜”,仔细地观察着演兵场上的每一个细节。 “啧…汉人皇帝,果然不过如此!”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匈奴老斥候放下千里镜,语气充满了鄙夷,“还是老一套!跑马射箭,挺枪冲锋!在咱们草原上,这套或许还有点用。” “可面对单于大人新练的‘标枪之鹰’?哼!那些轻飘飘的箭矢,能射穿重甲?那些单薄的骑枪,能挡住标枪雨和重甲冲锋?做梦!” 第707章 神火铳营,低调扩军 旁边一个金发碧眼、眼神锐利的欧罗巴探子也点了点头,用生硬的匈奴语夹杂着手势道:“没错!他们的骑兵,很快,很灵活,像草原上的狼。但我们的骑士,是披着钢铁的山!是握着重锤的巨人!狼群再凶,撞上山,只会头破血流!他们的轻骑兵,在我们无敌的重甲标枪骑兵面前,不堪一击!就像…鸡蛋碰石头!” 说罢,这厮还做了一个粉碎的手势。 几个探子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轻蔑和放心。 汉军还在苦练传统骑兵?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根本没有足以对抗重甲标枪骑兵的新式武器和战法! 刘盈,这个曾经将冒顿赶出草原的汉人皇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似乎也黔驴技穷了。 “撤!把消息带回去!让单于和将军放心!” 为首的探子低声下令。几道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戈壁的背景色中,迅速消失。 —— 贵霜帝国西陲,冒顿单于的王帐内。 当探子将亲眼所见——汉军大规模操练传统骑兵,意图以骑制骑的详细情报带回时,冒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了出来,用力拍打着铺着华丽地毯的地面,“刘盈啊刘盈!我的好对手!还以为你有什么翻云覆雨的通天手段!原来你就这点能耐?!” “当日草原之战,你我皆是轻骑,你仗着人多势众,诡计多端,占了上风!可如今呢?” 冒顿单于猛地站起身,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支想象中的无敌铁骑,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和极致的轻蔑。 “老子有阿提拉带来的欧罗巴重甲铁骑!全身铁甲,刀枪难入!标枪齐射,摧枯拉朽!铁蹄冲锋,无坚不摧!你拿什么跟我拼?” “拿你那些轻飘飘的箭?拿你那些一撞就断的骑枪?还是拿你手下那些羌人氐人杂牌骑兵的血肉之躯来填?!” 他转向一旁静立的阿提拉,语气带着无比的亢奋和确认:“阿提拉!你看到了吗?刘盈小儿,技止此耳!他根本不知道,时代已经变了!战争的规则,由我们来书写了!” 阿提拉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微微颔首:“单于英明。汉军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这正说明,他们对我们的力量一无所知,或者说,他们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复制这种力量。” “胜利的天平,已经彻底倒向我们了。” 阿提拉的笑容之下,是更深沉的算计。 刘盈的“愚蠢”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是他乐于见到的。 汉人越是在传统道路上挣扎,就越没有可能威胁到他真正的计划。 然而,阿提拉心中那属于穿越者的灵魂深处,却翻涌着截然不同的念头: 刘盈,你真的如此短视吗?还是说这又是你的障眼法?不!不可能。 火器,这个时代的技术壁垒,不是靠个人智慧就能轻易突破的。 就算你知道方向,没有成熟的化学、冶金和精密加工,一切都是空谈。 华夏文明固然璀璨,但在这个节点,它应该还沉睡在青铜与铁器的荣光里,未曾触及火药改变世界的门槛。 墨家?诸子百家的辉煌早已落幕,些许残存的工匠,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阿提拉压下心中那一丝微不可查的不安,将目光投向东方那片富饶的土地,贪婪的火焰在眼底燃烧。 先稳住冒顿这个莽夫,利用他的名分和复仇欲望整合草原力量,再以无敌的铁骑踏破西域,切断汉人的西进之路。 然后,以西域和草原为跳板,挥师南下! 中原,那流淌着奶与蜜的土地,那积淀了数千年智慧的文明核心! 它的财富,它的知识,它的人口都将成为我阿提拉建立不朽帝国的基石! 至于冒顿,一个过气的草原狼王罢了,待我掌控大局,他的头颅,不过是献给新帝国最好的祭品! 阿提拉甚至想到了更远,村野治保那个倭寇头子,虽然令人厌恶,但暂时合作也无妨。 让他的海盗在东南沿海不断骚扰,牵制汉人的精力,分散刘盈的兵力。 东西夹击,让这古老的华夏文明,在我这个来自未来的征服者和那倭寇的劫掠下,提前陷入沉沦! 绝不能让它在刘盈手中,提前迸发出超越时代的力量! 否则,对于其他尚在蒙昧中摸索的文明而言,将是灭顶之灾! 阿提拉脸上的笑容更加深邃,带着一种主宰命运的冷酷:“单于,时机将至。让我们给刘盈,给整个汉帝国,送上一份他们永生难忘的‘惊喜’吧。” —— 西域,远离喧嚣尘土的戈壁深处,一片被重兵把守、地形更为隐蔽复杂的巨大山谷。 这里,才是神火铳营真正的核心驻地。 与城西那“热火朝天”的骑兵操演截然不同,此地的气氛肃杀而内敛。 五千名铳卒!整齐地列成数个巨大的方阵! 他们身着统一的深色号服,头戴特制的皮盔,眼神锐利如鹰,身姿挺拔如松。 人手一支黝黑锃亮、保养精良的鸟铳,在戈壁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汗水和尘土的气息,而是淡淡的硝烟味和油脂味。 没有震天的喊杀,只有短促有力的口令声和此起彼伏、节奏分明的铳响! “第一队——放!” 砰!砰!砰!砰!… 一片整齐的硝烟腾起,远处特制的、更厚实的标靶上瞬间爆开无数碎屑! “退!” “第二队——上!放!” 砰!砰!砰!砰!… “退!” “第三队——上!放!” … 三段击的轮射演练,已经扩大到五千人的规模! 其声势之浩大,场面之壮观,远非当初五百人可比! 如同连绵不绝的死亡乐章,低沉而致命。 军阵轮转,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流畅得令人心悸。 硝烟尚未完全散尽,下一轮齐射的轰鸣已然响起! 五千支鸟铳喷吐出的火力,足以在正面形成一片真正的死亡禁区! 第708章 绝命试探,三百对五十! 高坡之上,刘盈、蒯通、墨狐、墨鸢等人肃然而立,望着下方这足以改变战争形态的力量,心潮澎湃。 墨鸢轻声道:“陛下,按照您提供的思路,墨家弟子与工部匠师合力,对火药配比进行了七次改良,硝石提纯工艺也有了突破。” “如今的火药,燃烧更充分,威力提升了近两成!射程和破甲能力都有显著增强!” 墨狐补充道:“鸟铳的击发机构也做了优化,哑火率大大降低。虽然装填速度仍是瓶颈,但士兵们的熟练度在飞速提升,配合三段击,火力持续性已非昔日可比。” 刘盈微微颔首,眼中是满意,更是深沉的期待。 他仿佛已经看到,当冒顿和阿提拉引以为傲的、如同钢铁洪流般的欧罗巴重甲骑兵,在震天的战鼓声中发起排山倒海的冲锋,满以为会像碾碎麦草般击溃“落后”的汉军时,迎接他们的,将是从沉默的军阵中骤然爆发的、由数千支鸟铳和改良火药共同奏响的——毁灭之章! 那铅弹撕裂重甲、洞穿血肉的噗嗤声,那战马悲鸣倒地的轰然巨响,那不可一世的骑士脸上瞬间凝固的惊骇与绝望,将是献给这个被穿越者搅乱的时代,最震撼也最残酷的礼物。 “练!继续苦练!” 刘盈的声音斩钉截铁,在戈壁的风中传得很远,“朕要的,不是五千人!朕要的,是当那一天到来时,这五千支神火铳发出的怒吼,能让整个欧罗巴的梦魇,永远刻上大汉的烙印!” “让所有觊觎神州的魑魅魍魉,闻铳声而丧胆!” —— 西域都护府,帅帐之内,气氛凝重如铁。 斥候的加急军报如同冰冷的匕首,刺破了表面的平静。 “启禀陛下!西北百里之外,发现一支约五十人的骑兵小队!装束怪异,人马皆披重甲!正朝着一个靠近商路的羌族小部落营地扑去!看其行进路线和装备绝非寻常马匪,更像是……” 斥候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像是之前探子描述的那种欧罗巴重甲骑兵!” 刘盈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阿提拉果然还是起了疑心! 这五十人的小队,就是投石问路的石子,是试探汉军虚实的毒刺! 一旦应对不当,暴露了神火铳营的存在,那么之前所有的隐忍、伪装和牺牲都将付诸东流! “陛下!” 杨百万霍然起身,这位羌族悍将眼中燃烧着怒火,但更多的是决然。 “末将请命!率我羌族儿郎,前去迎战!” 帅帐内一片寂静,蒯通、李特等将领都看向刘盈。 谁都知道,让羌族轻骑兵去硬撼那如同钢铁堡垒般的重甲骑兵,无异于以卵击石,是去送死! 刘盈的目光落在杨百万那张饱经风霜、此刻却写满坚毅的脸上,他看到了对方眼中深藏的痛楚和觉悟。 杨百万明白,这是羌族必须承担的重担,是为了掩护那支足以改变战局的秘密力量,是为了整个大汉的胜利! 陛下给了羌族安宁和富足,现在,是羌族勇士用热血回报陛下信任的时候了! 即使明知是死,也要死得其所,死得光荣! 陛下的抚恤,足以让族中孤儿寡母活下去,这就够了! “慈不掌兵……” 刘盈的心中如同压着千钧巨石,这四个字的分量,此刻重逾泰山。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低沉而坚定:“准!杨将军,你亲率本部三百精锐轻骑,前往拦截!记住朕的叮嘱!” 刘盈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入杨百万眼中:“此战,不求胜!只求…逼真!要让敌人看到我汉军骑兵的‘无能为力’与‘狼狈不堪’!” “要让阿提拉相信,我们对他那重甲骑兵,束手无策!时机一到,立刻鸣金收兵,不得恋战!保存有生力量!” “末将遵旨,请陛下放心!” 杨百万单膝跪地,声音铿锵,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承诺。 他知道,这三百朝夕相处的羌族兄弟,此去定然凶多吉少。 —— 辽阔的戈壁滩上,一场力量悬殊的碰撞轰然爆发! 五十名欧罗巴重甲骑兵,如同五十尊移动的钢铁堡垒,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他们的战马也披挂着厚实的皮甲和铁片,奔跑起来如同沉重的战鼓擂动大地。 与之相比,杨百万率领的三百羌族轻骑兵,如同环绕在巨兽周围的狼群,灵活迅捷,却显得异常单薄。 “呜——!” 随着一声苍凉的号角,欧罗巴骑兵开始了冲锋! 速度并不算快,但那整齐划一的步伐,那沉默如山的气势,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放箭!” 杨百万红着眼嘶吼。 咻咻咻! 羌族骑兵引以为傲的骑射技艺在此刻展现,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射向冲锋的钢铁洪流! 叮叮当当! 箭矢撞在厚重的链甲和镶嵌铁片上,发出密集而清脆的撞击声,如同雨打芭蕉! 绝大部分箭矢被无情地弹开,只在盔甲上留下浅浅的白痕,少数刁钻的箭矢勉强卡入甲片缝隙,却根本无法造成致命伤害! 欧罗巴骑兵的阵型纹丝不乱,冲锋的速度甚至没有丝毫减缓! “举枪!” 欧罗巴小队指挥官冷酷的声音响起。 嗡! 五十支沉重的标枪被齐刷刷举起,在阳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掷!” 嗖嗖嗖嗖——! 标枪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叹息,瞬间跨越百步距离,狠狠砸入羌族骑兵相对松散的阵型! 噗嗤!噗嗤!噗嗤! 沉闷的利器入肉声和战马的悲鸣同时响起!标枪强大的动能轻易撕裂了羌族骑兵单薄的皮甲,贯穿了血肉之躯! 十几名羌族骑士如同被重锤击中,惨叫着从马背上栽落,瞬间被后面收势不及的马蹄踏成肉泥!更有数匹战马被标枪贯穿,轰然倒地,将背上的骑士重重甩出! 仅仅一轮标枪齐射,羌族骑兵便损失了十余人!阵型瞬间出现混乱! “稳住!散开!游斗!” 杨百万目眦欲裂,嘶声力竭地呼喊着。 第709章 新仇旧恨,深入骨髓 幸存的羌族骑兵强忍着恐惧和悲愤,凭借着高超的骑术和远超对方的机动性,如同灵活的沙蜥,开始环绕着笨重的欧罗巴骑兵游走,试图寻找攻击缝隙。 他们射出的箭矢依旧徒劳,他们挥出的弯刀砍在对方厚重的肩甲或头盔上,只能溅起几点火星,震得自己手臂发麻! “这…这哪里是人!分明是铁打的怪物!” 一个年轻的羌族勇士看着自己卷刃的弯刀,再看看对方盔甲上只留下的一道浅痕,眼中充满了绝望的震撼。 他无法想象,如果对面是成千上万这样的钢铁堡垒发起冲锋……那将是何等毁天灭地的景象? 大汉,还有希望吗? 然而,绝望并未击垮羌族汉子的血性! 他们怒吼着,如同扑火的飞蛾,一次次策马冲近,弯刀专挑马腿、关节等防护相对薄弱处招呼! 甚至有人不顾生死地策马撞向对方,试图将其撞下马背! 叮!当!噗! 金铁交鸣声,弯刀劈砍声,战马撞击的闷响,士兵临死的惨叫,在戈壁滩上交织成一曲悲壮而残酷的挽歌。 欧罗巴骑兵的阵型依旧稳固,他们的动作简洁而高效。 面对羌族骑兵的骚扰,他们或用厚重的臂甲格挡弯刀,或用盾牌护住马腿,一旦有羌族骑兵靠得太近,立刻便有数支长矛或战斧从不同角度刺出、劈下!每一次反击,都伴随着羌族勇士的陨落! 三百对五十!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羌族轻骑兵,竟被这五十名钢铁堡垒死死压制,伤亡惨重,却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战场如同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无情地吞噬着羌族勇士的生命。 高坡之上,刘盈和蒯通等人通过千里镜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看着那些熟悉的羌族面孔一个个倒下,看着杨百万那浴血奋战却难掩悲怆的背影,刘盈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殷红的血痕。 慈不掌兵,但这牺牲,太痛了! “鸣金!快鸣金!” 刘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三百羌族勇士全部葬送在这里,表演的代价,已经足够了! 铛!铛!铛! 刺耳的金锣声终于响起,穿透了战场的喧嚣。 “撤!快撤!” 杨百万如蒙大赦,却又心如刀绞。他最后看了一眼战场上倒下的兄弟,嘶吼着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幸存的羌族骑兵如同潮水般脱离接触,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刻骨的仇恨,狼狈不堪地向后方逃去。 不少人马身上还带着标枪,鲜血染红了戈壁。 欧罗巴骑兵并未追击,他们勒住缰绳,停在原地,冷漠地看着败退的敌人。 速度,是他们唯一的短板。 为首的骑士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而傲慢的欧罗巴面孔,看着羌族骑兵仓惶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用生硬的匈奴语嘲讽道:“汉人的狗?不堪一击!”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回了贵霜帝国西陲的阿提拉耳中。 当听到五十名“标枪之鹰”先锋,在开阔戈壁上正面击溃三百名汉军羌族精锐轻骑兵,自身近乎无损,而汉军除了狼狈逃窜别无他法时,阿提拉心中最后那一丝疑虑,终于如同冰雪般彻底消融。 他站在巨大的地图前,手指缓缓划过西域的轮廓,脸上露出了掌控一切的自信笑容。 “果然,刘盈,你终究还是受困于时代的桎梏!” “哪怕你和我一样,拥有超越时代的眼光和知识,但在这个节点,在这个冷兵器依旧是绝对王者的时代…你无法凭空变出足以对抗重甲铁骑的火器洪流!” “没有成熟的工业体系支撑,没有足够的科技积累,火器不过是个美丽的幻想罢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即将到来的决战中,他麾下成千上万的钢铁洪流,如何轻易碾碎刘盈那徒有其表的传统军队。 胜利的果实,近在咫尺! “来人!” 阿提拉朗声道,声音中充满了意气风发,“取最好的羊皮纸和墨来!我要亲自给汉人皇帝刘盈写一封信!” 很快,一封措辞看似礼貌,却字里行间透着傲慢与挑衅的战书,由阿提拉亲笔书写,加盖了冒顿单于金印,快马送往西域汉军大营。 信中写到: “大汉皇帝陛下:贵我双方,宿怨已久。戈壁小试,已见分晓。陛下之骑,轻灵迅捷,然于吾‘标枪之鹰’铁壁之前,不过螳臂当车,徒增笑耳。冷兵器之巅,已属欧罗巴!” “为免生灵涂炭,徒耗国力,特此约定:秋收粮足之际,于西域锁阳城外百里平原,堂堂正正,一决雌雄!胜者,得西域,掌丝路!败者,俯首称臣,永世不得西顾!” “望陛下,好生操练骑兵,莫要再如日前般,狼狈收场!——冒顿单于、阿提拉共书!” 西域汉军帅帐。 刘盈展开这封由匈奴使者呈上、散发着羊皮腥气的战书。蒯通、李特等人侍立两旁,杨百万手臂缠着绷带,眼中血丝未退,紧张地看着皇帝的反应。 刘盈的目光缓缓扫过信中那充满挑衅的字句,尤其是“好生操练骑兵,莫要再如日前般,狼狈收场”一句时,他的嘴角先是微微抽动,随即竟缓缓向上勾起,最终化为一声清晰可闻的冷笑! “呵!” 这声冷笑,让帐内众人心头一凛。 刘盈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被羞辱的愤怒,反而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冰冷光芒,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将战书随手丢在案几上,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回复他们,就说……” 刘盈的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最终定格在西北方向,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支自以为无敌的铁骑洪流,一字一句地说道:“朕,接受挑战!秋收之后,锁阳城外,不见不散!” 刘盈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笃定:“也告诉他们,让他们洗干净脖子等着!朕,一定会练出一支——比他们那劳什子欧罗巴铁骑,更强、更快的骑兵!”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蒯通眼中精光爆闪,杨百万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李特等人则是一脸惊愕和不解。 比欧罗巴铁骑更强更快的骑兵?这怎么可能?陛下这是在虚张声势?还是另有准备? 只有刘盈心中清楚,他口中的“骑兵”,从来就不是马背上的战士。那支正在戈壁深处,日夜以硝烟为伴、以三段击为歌,沉默磨砺着死亡锋芒的五千神火铳营,才是他真正的、足以让任何“冷兵器王者”瞬间跌落神坛的——无敌铁骑! 当铅弹的洪流撕裂钢铁与血肉的瞬间,阿提拉和冒顿才会明白,他们引以为傲的时代,早已在刘盈点燃的第一缕硝烟中悄然落幕。 第710章 军阵对峙,胜者为王 秋日的西域戈壁,天空高远湛蓝,阳光灼热而干燥。 广袤的锁阳城外百里平原,此刻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肃杀。 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只有无边无际的寂静在酝酿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平原的两端,两支代表着不同时代、不同理念的庞大军阵,如同两只蓄势待发的洪荒巨兽,沉默地对峙着。 东侧,大汉军阵! 最前方,是五千名身着统一深色号服、背负黝黑长管状“武器”的“骑兵”。 他们整齐地骑在战马上,队列森严,气势沉凝。 这是刘盈精心布置的伪装——神火铳营! 他们被要求像真正的骑兵一样骑马列阵,用以迷惑敌人,隐藏他们真正的作战方式。 在这五千“骑兵”的前方,是如同铜墙铁壁般的一万刀盾兵! 巨大的方盾紧密相连,形成一道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盾墙,盾牌间隙中探出无数柄锋利的环首刀,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他们是抵御重骑冲锋、保护核心力量的第一道血肉防线。 刀盾兵之后,则是三千名手持丈余长矛的长枪手! 锋利的矛尖如同钢铁丛林,斜指向前方。 他们的任务,是绞杀那些侥幸冲破盾阵、或坠马落地的重甲骑士。 军阵中央,刘盈的龙旗高高飘扬。 他身着玄甲,端坐于战马之上,神色平静无波,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般映照着整个战场。 蒯通、李广、李特、以及伤势未愈,但坚持参战的杨百万等将领肃立两侧。 西侧,欧罗巴铁骑! 整整一万名身披厚重链甲与镶嵌铁片皮甲的重装骑兵! 他们如同覆盖着钢铁的移动堡垒,人马皆甲,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目的、冰冷的光泽。 骑士们手持沉重的标枪,腰间悬挂着阔剑或战斧。整个军阵凝聚成一股无坚不摧的钢铁洪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沉默,是这支军队最大的特征,那是一种对自身力量绝对自信的沉默。 军阵最前方,冒顿单于身披华丽的金色狼皮大氅,骑在一匹格外雄壮的黑色战马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傲与复仇的快意。 在他身旁,阿提拉一身精良的暗色板甲,面容隐藏在带护鼻的头盔下,只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而冷静的眼睛,默默审视着对面的汉军。 双方的斥候如同幽灵般在战场边缘穿梭游弋,最后一次确认着对方的阵型和动向。 阿提拉的目光,尤其锐利地扫过汉军最前方那五千名背负着奇怪“长矛”的骑兵。 他注意到他们队列的整齐远超寻常骑兵,但装备却显得“简陋”,没有长矛,没有强弓劲弩,只有那根奇怪的黑管。 一丝极其微弱的疑虑在他心中闪过,但立刻被汉军那“传统”的刀盾枪林阵型和对自身力量的绝对信心所驱散。 斥候回报也证实了汉军主力的构成——五千骑,一万刀盾,三千枪兵。 没有秘密武器,没有超出预料的部署。 “哈哈哈!” 冒顿单于刺耳的狂笑声打破了战场死寂的平衡。他策马向前几步,声音如同破锣般响彻战场,充满了极致的嘲讽和轻蔑。 “刘盈小儿!可敢出来与本单于答话?!” 他得意地环视着自己身后那钢铁洪流,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亢奋。 “看看朕的无敌铁骑!再看看你那可怜的步卒!当年你父刘邦,被我三十万控弦之士围困于白登山,靠女人财货才得以苟活!” “今日,你刘盈!将步其后尘,不!你将比他更惨!你会死在这西域戈壁!尸骨无存!哈哈哈!一人打垮大汉两代帝王!这旷世奇功,唯我冒顿能立!这天下无敌之名,唯我冒顿能当!” 汉军阵中,一股压抑的怒火在升腾。 杨百万等人怒目圆睁,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撕烂冒顿的嘴。 龙旗之下,刘盈缓缓策马而出。 他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冒顿的狂笑,如同冰泉流淌在滚烫的戈壁上。 “哦?天下无敌?” 刘盈微微歪头,仿佛在认真思考,随即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朕倒是记得清楚。白登山下,单于控弦之士三十万,围我父皇七千疲惫之师,七日七夜,竟不能破!最终是谁灰溜溜地解围而去?” “至于西域以西……” 刘盈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冒顿,语气陡然转厉,带着雷霆般的嘲讽,“那不是单于您‘挥师西进、开疆拓土’的壮举,而是被朕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的穷途末路!” “三十万控弦之士?如今安在?只剩下身边这些……”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沉默的欧罗巴重骑,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这些借来的铁皮罐子撑门面了?” “天下无敌手?” 刘盈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单于,您这‘无敌’,非是军略武功,而是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脸皮!朕,佩服!实在佩服!” “你!刘盈小儿!安敢辱我!” 冒顿单于被刘盈这一番连消带打、揭尽老底的嘲讽气得浑身发抖,脸皮涨得如同猪肝,最后一丝理智彻底被狂怒吞噬!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金刀,歇斯底里地指向汉军阵营,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调:“阿提拉!进攻!给我碾碎他们!杀光!一个不留!我要刘盈的人头!!”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贵族风范、单于威仪,此刻只想用最血腥的屠戮来洗刷这刻骨的羞辱! 阿提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他本欲再观察片刻,但冒顿的狂怒和命令已下,战机不容延误。 况且,汉军的部署在他看来,确实毫无胜算。 “如您所愿,单于。” 阿提拉的声音冰冷如铁,不带一丝感情。 他缓缓举起手中那柄造型狰狞的弯刀,头盔下的目光锁定汉军那看似单薄的盾阵,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清晰地传遍整个重骑军阵: “标枪之鹰!” “举——枪!” 第711章 烧火棍?神火铳营! 嗡! 一万支沉重的标枪被整齐划一地举起!冰冷的矛尖在阳光下汇聚成一片死亡的金属森林!整个大地仿佛都在这无声的举动中颤抖! “目标——汉军盾阵!” 阿提拉的声音带着一种毁灭的韵律。 “冲锋——!” 呜——! 凄厉的号角撕裂长空! 轰隆隆隆——!!! 一万匹披甲战马同时启动!沉重的铁蹄踏在大地上,发出震耳欲聋、令山河变色的轰鸣!整个平原都在剧烈颤抖!烟尘如同狂暴的巨龙,从欧罗巴军阵前冲天而起! 钢铁的洪流,启动了! 他们开始是缓步小跑,如同移动的山峦,带着无可匹敌的沉重威压。 随着距离的拉近,速度逐渐提升! 沉重的马蹄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暴! 骑士们伏低身体,紧握标枪,链甲摩擦发出哗啦的声响,如同死神迫近的脚步! 那无坚不摧的气势,仿佛要将挡在前方的一切,无论是血肉之躯还是钢铁盾牌,都彻底碾成齑粉! 大地在哀鸣!空气在燃烧! 一万名重甲骑兵,挟裹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如同一柄巨大的、燃烧着地狱之火的钢铁重锤,朝着汉军那看似脆弱不堪的阵线,狠狠地砸了过去! 决战,终于爆发! —— 锁阳城外,百里平原,大地在铁蹄的践踏下呻吟。 一万名欧罗巴重甲骑兵组成的钢铁洪流,如同从地狱深渊奔涌而出的毁灭之潮,挟裹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汉军阵线狂飙突进! 沉重的马蹄声汇聚成连绵不绝的死亡雷音,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半边天空。 那沉默而冰冷的钢铁洪流所散发出的压迫感,足以让任何未经战阵者肝胆俱裂。 汉军阵线,纹丝不动! 最前方的一万刀盾兵,如同亘古磐石,巨大的方盾紧密相连,形成一道闪烁着冷硬光泽的钢铁堤坝。 盾牌间隙中探出的环首刀,如同沉默的獠牙。 他们身后,三千长枪手的长矛斜指苍穹,矛尖寒光点点,构筑起第二道死亡丛林。整个军阵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肃杀,没有慌乱,没有动摇,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爆发前的死寂! 唯有军阵中央,那五千名被伪装成“骑兵”的士兵,在欧罗巴骑兵发起冲锋的瞬间,做出了一个令冒顿单于和阿提拉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们——齐刷刷地翻身下马! 动作整齐划一,迅捷无比! 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拖沓,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哈哈哈!!” 冒顿单于的狂笑声如同夜枭般刺耳地响起,充满了极致的鄙夷和快意。 “刘盈小儿!你的骑兵吓尿裤子了?!连马都不敢骑了?!这是要下马跪地求饶吗?晚了!朕的铁蹄,会将你们连同你们那可怜的马一起踏成肉泥!” 阿提拉紧锁的眉头却拧成了疙瘩! 临阵下马?! 这绝非正常骑兵面对冲锋的反应! 一丝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本能地想要勒住缰绳,想要下令减缓冲锋速度,先看清汉军这诡异举动背后的意图! “停止!减缓速度!” 阿提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试图穿透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然而,晚了! 一万重甲骑兵,在平原地带发起全速冲锋,其惯性如同脱轨的火车,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停下! 骑士们嗜血的战意已经被点燃,眼中只有前方那看似脆弱的盾墙,只想用敌人的血肉和惨叫来满足杀戮的欲望! 命令在狂暴的冲锋洪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不…不可能…他如果有办法,何必等到现在?何必用羌族士兵的血来麻痹我?” 阿提拉强迫自己冷静,试图用逻辑说服自己。 在其看来,刘盈绝不是坐以待毙的懦夫,更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种看似自杀的行为上。 就在这时,下马的汉军士兵做出了第二个动作! 他们迅速从马鞍旁特制的行囊中,抽出了背负在身后的“长棍”! 那黝黑、冰冷、造型奇特的金属长管,被他们稳稳地端在了手中! 冒顿单于还在狂笑:“烧火棍?!哈哈哈!刘盈!你黔驴技穷了吗?让你的士兵拿烧火棍来对抗朕的无敌铁骑?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贻笑大方!哈哈哈!” 然而,阿提拉在看到那“烧火棍”真容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如同万年玄冰,瞬间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一个穿越者灵魂深处最恐惧的词汇,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最终化为一声扭曲的、难以置信的嘶吼,冲口而出: “WTF?!鸟铳?!这……这不可能!!” 那黝黑冰冷的管身,那熟悉的击发结构,虽然细节与他后世所知略有差异,但那分明就是——火绳枪(鸟铳)! 刘盈!他…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代?!造出成建制的火器部队?! 阿提拉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猛然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为了骑兵冲锋,他特意选择了这个无风无雨的绝佳天气! 可这等天气,同样是火器发挥威力的最佳环境! 一股巨大的、被命运嘲弄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 “上帝啊,保佑那些铅弹是劣质的!保佑他们的火药是潮湿的!保佑他们的射速慢得像蜗牛!” 阿提拉紧闭双眼,在心中疯狂地向虚无的上帝祈祷,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汉军阵中,那五千名已经下马列阵完毕的神火铳营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得令人心悸。 装填手迅速将定量的颗粒化火药倒入铳膛,压实;射手将铅弹塞入,再次压实;火绳点燃,发出嗤嗤的轻响,青烟袅袅升起。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惊人! 显然经过了地狱般的磨炼,汉军苦练数月,只等这一战成名的机会! 刘盈目光冰冷,已经让冒顿单于做了几个月的春秋大梦,接下来就该用火铳,彻底唤醒这老东西了! 第712章 重甲骑兵?鸟铳活靶子! “第一队——!” 神火铳营指挥官的吼声如同惊雷,压过了逼近的马蹄声! “瞄准——!” 五千支黝黑的鸟铳,如同死亡的森林,齐刷刷地放平!冰冷的铳口,稳稳地指向了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庞大的钢铁洪流!距离——已不足百步! “放——!!!”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震天动地的巨响!仿佛九天惊雷在平原上炸开!五千支鸟铳同时喷吐出灼热的火舌!浓烈刺鼻的硝烟如同瞬间爆发的白色怒潮,瞬间吞没了整个神火铳营的前沿! 无数颗灼热的铅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如同来自地狱的死亡风暴,狠狠地撞入了欧罗巴重甲骑兵冲锋的锋矢阵! 噗噗噗噗噗噗噗——!!! 下一瞬间,是无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铅弹撕裂钢铁和血肉的恐怖声响! 冲在最前排的数百名欧罗巴重甲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灼热金属构成的死亡之墙! 厚重的链甲在高速旋转的铅弹面前,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裂、洞穿! 镶嵌的铁片扭曲变形,深深嵌入血肉!坚硬的胸甲在巨大的动能冲击下,向内凹陷,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 骑士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惨叫声戛然而止!身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猛地向后仰倒,或是直接从马背上被掀飞!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狰狞的创口和破碎的甲胄缝隙中狂喷而出,在阳光下划出刺目的猩红弧线! 披甲的战马同样未能幸免!铅弹轻易贯穿了相对薄弱的马颈、马腹!悲鸣声震天动地!中弹的战马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轰然栽倒,将背上的骑士重重甩出,或是被后面收势不及的同伴践踏成泥! 仅仅一轮齐射,便改变了战场形势! 刚刚还气势如虹、仿佛能碾碎一切的钢铁洪流,最锋锐的箭锋瞬间被硬生生打断、撕碎! 冲在最前方的数百名重甲骑士连同他们的战马,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秆,成片地倒伏下去! 尸体也就罢了,还有半死不活的骑兵和战马在垂死挣扎,就是这种苟活于世,麻烦而瞬间在冲锋队列中制造出巨大的混乱和死亡漩涡! “这他妈的是什么妖法?!” 冒顿单于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如同被冻结的石膏面具! 他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他引以为傲的、刀枪不入的“无敌”铁骑,竟然像纸糊的一样被轻易撕碎? 那震耳欲聋的巨响,那喷吐的火光,那弥漫的硝烟,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说好的冷兵器之王呢?怎么一个照面就成了筛子?! “不要停!不要怕!” 阿提拉绝望的嘶吼响彻战场,带着最后一丝疯狂的挣扎! 他认出了那是什么,也清楚火器最大的弱点! “火铳装填极慢!冲过去!碾碎他们!趁他们装弹!冲啊——!” 幸存的欧罗巴骑兵在短暂的惊骇后,骨子里的凶悍和纪律性被激发,他们压下恐惧,踢打着受惊的战马,试图穿过前方同伴尸体制造的混乱地带,继续发起冲锋! 只要冲进那硝烟弥漫的汉军阵中,近身肉搏,他们依旧是无可匹敌的杀戮机器! 然而,汉军的回应,彻底粉碎了阿提拉最后的一丝幻想! 弥漫的硝烟中,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慌乱和漫长的装填间隙! “第二队——上!放!” 随着一声冷酷无情的号令! 硝烟尚未散尽,第二排早已装填完毕、严阵以待的铳卒如同鬼魅般从烟雾中踏步上前,无缝填补了第一队的位置! 砰!砰!砰!砰!砰! 又是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又是一片死亡火光的喷吐!又是一片凄厉的铅弹风暴! 刚刚穿过死亡地带、试图重整冲锋的欧罗巴骑兵,再次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又一片钢铁与血肉构筑的浪花被狠狠拍碎在沙滩上! “第三队——上!放!” 冷酷的号令如同死神的召唤! 第三轮齐射接踵而至!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第一队——上!放!” 当第一队铳卒在后方以惊人的速度完成装填,再次轮换上前时,第四轮致命的铅弹风暴已然降临! 三段击!轮番齐射! 硝烟弥漫,铳声震天! 灼热的铅弹如同永无止境的死亡之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绵不绝地倾泻在冲锋的欧罗巴重甲骑兵身上! 冲锋的洪流被硬生生遏制、切割、粉碎! 再厚重的盔甲,在连绵不绝的铅弹风暴面前也显得脆弱不堪! 骑士们如同校场上移动的活靶子,被精准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 战马悲鸣着倒下,骑士惨叫着坠落! 原本整齐的冲锋队列变得混乱不堪,幸存者在弹雨中徒劳地挣扎、躲闪,却被四面八方袭来的铅弹无情地撕碎! 鲜血浸透了戈壁的黄沙,残肢断臂和破碎的甲胄散落一地,构成了一幅惨烈到极致的死亡画卷! 阿提拉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倾注心血、寄予厚望的“无敌”铁骑,在汉军那连绵不绝的“烧火棍”喷吐出的火焰风暴中,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崩溃! 他心中那穿越者的优越感和对冷兵器时代的掌控感,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绝望! 冒顿单于更是彻底傻眼了!他呆坐在马背上,嘴巴无意识地张着,仿佛一尊风化的石雕。 他引以为傲的底牌,他视若神明的“无敌”铁骑,在汉军那恐怖的“烧火棍”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这…这到底是什么兵器?!刘盈…他到底做了什么?! 战场之上,硝烟与血腥交织。 汉军阵前,五千神火铳营的士兵,如同沉默的死神,有条不紊地轮转、装填、瞄准、击发。 每一次铳响,都代表着一段钢铁神话的破灭,都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由火药与铅弹主宰的新时代的降临! “冒顿?就这?也敢妄称无敌?我呸!” 第713章 大败重骑,生擒单于 锁阳城外,硝烟未散,血腥弥漫。 震耳欲聋的铳声终于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伤者濒死的哀嚎、战马无力的悲鸣,以及汉军士兵打扫战场时铁器碰撞的铿锵声。 广袤的平原上,曾经象征着“无敌”与“毁灭”的欧罗巴重甲骑兵洪流,此刻已化作一片狼藉的钢铁坟场。 一万名精锐骑士,在神火铳营连绵不绝的铅弹风暴下,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残破的链甲、扭曲的板甲碎片、断裂的标枪、倒毙的披甲战马,以及浸透了黄沙的暗红色血迹,构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末日图景。 只有极少数处于冲锋队列最后方或边缘的幸运儿,在目睹了前方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后,早已魂飞魄散,丢盔弃甲,如同丧家之犬般向着来路亡命奔逃。 汉军阵前,弥漫的硝烟缓缓散去,露出了神火铳营士兵们坚毅而略带疲惫的面容。 他们沉默地检查着手中的鸟铳,清理着铳膛,动作依旧沉稳。那黝黑的铳管上还残留着灼热的余温,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和浓烈的血腥气。 五千铳卒,如同五千根沉默的钢钉,牢牢钉在胜利的高地上。 在他们身边,刀盾兵和长枪手们发出震天的欢呼,为这颠覆性的胜利而沸腾! 然而,在败军之中,却有两道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冒顿单于如同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呆坐在他那匹同样失魂落魄的战马上。 华丽的狼皮大氅沾满了尘土和不知是谁的血迹,曾经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那片血肉模糊、钢铁扭曲的修罗场。 他引以为傲的、视为翻盘最后希望的“无敌”铁骑…那耗费了无数心血、寄予了全部野心的钢铁洪流…竟然…竟然在汉军那些不起眼的“烧火棍”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一个冲锋?不,甚至没能冲到对方阵前百步,就被打成了筛子! “无敌…铁骑…哈哈哈…无敌…” 冒顿的嘴唇无意识地蠕动着,发出梦呓般的低语,随即猛地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声音扭曲而凄厉。 “无敌?!都是假的!假的!刘盈!你用了什么妖法!妖法!!” 冒顿单于挥舞着手中的弯刀,状若疯癫,指着空气,仿佛在对着无形的敌人咆哮。 神火铳营那颠覆认知、粉碎一切的威力,彻底击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作为草原枭雄的骄傲和对力量的信仰。 巨大的落差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吞噬,最终冲垮了他仅存的理智。 而在他不远处,阿提拉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 他紧握着缰绳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身体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彻底颠覆、被命运狠狠嘲弄后的巨大挫败感和冰冷的绝望。 “成本…该死的成本!” 阿提拉的心中在疯狂地咆哮,用他熟悉的商业模式来度量这惨烈的失败,“一个重甲骑兵的装备、训练、战马…耗费的银钱和物资,足以武装十个…不,二十个汉军铳卒!” “这…这根本就是一场注定血本无归的买卖!赔掉了底裤!连棺材本都赔进去了!” 他引以为傲的、来自未来的“商业头脑”和“成本控制”,在刘盈那看似原始、实则高效致命的火器洪流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无力! 阿提拉猛地看向汉军阵中那面高高飘扬的龙旗,目光复杂到了极点。 他终于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刘盈,这个和他一样的穿越者,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没有沉迷于复制或强化这个时代的冷兵器巅峰,而是将全部赌注,压在了代表着未来的——火器之上! 哪怕是最原始的火绳枪,只要战术得当(三段击),只要规模成型(五千人!),其性价比和战场统治力,足以碾压任何冷兵器时代的王者! 更何况,刘盈身边还有墨家弟子——那些被历史遗忘,却在这个时代被刘盈重新发掘、焕发出惊人创造力的“手艺人老祖宗”! 正是这些“机巧技艺”的大师,将火器的潜力挖掘到了极致! “我…终究还是落了下乘…钻了牛角尖…” 阿提拉心中涌起无尽的苦涩和懊悔。 他以为自己是执棋者,洞悉未来,却没想到刘盈的棋路,比他想象得更远、更决绝! 他的标枪甚至没能掷出去,他的重甲在铅弹面前如同纸糊…他精心策划的一切,在绝对的技术代差面前,土崩瓦解!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李广和杨百万已经率领着一队如狼似虎的汉军骑兵,如同两支离弦之箭,正朝着他和冒顿的方向迅猛扑来!显然是要生擒他们! 阿提拉眼中最后一丝犹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决绝和生存的本能! 冒顿?这个已经彻底疯癫、失去所有价值的“匈奴单于”,对他而言,已经是一块毫无用处的绊脚石! “废物!” 阿提拉低骂一声,毫不犹豫地猛地一夹马腹! 他身下那匹精挑细选的骏马嘶鸣一声,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调转马头,朝着与冒顿截然相反的方向——西北方的戈壁深处,亡命狂奔! 他甚至没有再看冒顿一眼,将那个还在疯言疯语、挥舞金刀的昔日“盟友”,彻底抛弃在了这片绝望的战场上! “单于!快走!” 冒顿身边仅存的几个忠心亲卫试图唤醒他。 然而,冒顿只是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又对着空气狂笑:“走?朕是无敌的!朕要踏平长安!刘盈小儿…妖法…妖法…” 一代枭雄,彻底陷入了自己的疯狂世界。 下一刻,李广如苍鹰搏兔,杨百万如猛虎下山,两员汉军猛将一左一右,轻而易举地将毫无反抗意志的冒顿从马背上拽了下来,死死按在冰冷的沙地上! “陛下!逆酋冒顿在此!” 李广的声音带着胜利的激昂,响彻在整个战场! 第714章 草原枭雄,父子团聚 蒯通策马上前,看着地上那个昔日叱咤风云、令草原和西域闻风丧胆的枭雄,此刻却如同烂泥般蜷缩着,眼神涣散,口中念念有词,不由得感慨万千。 他眼中寒光一闪,拱手对刘盈道:“陛下!此獠罪孽滔天,屡犯天威,当枭首示众!首级可先传示西域、凉州诸郡,以儆效尤!再快马送至长安,悬于北阙,彰陛下不世武功!” 刘盈在众将簇拥下,缓缓策马来到近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按在地上、状若疯癫的冒顿单于,眼神中没有胜利者的骄狂,反而带着一丝复杂的、对枭雄末路的唏嘘。 刘盈抬了抬手,制止了蒯通的提议。 “罢了。” 刘盈的声音平静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冒顿单于,一代枭雄,能与我父高皇帝白登争锋,能与朕在这西域周旋多年,其才其勇,虽为敌寇,亦值得几分敬意。” 他微微俯身,对着地上那眼神浑浊、口水横流的冒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冒顿,朕不管你是真疯,还是装傻,今日,朕都不打算取你性命。” 他直起身,声音传遍四野,既是说给冒顿听,更是说给所有在场的汉军将士、以及未来可能听到此事的草原部落首领们听: “朕会派人,将你安然送回长安。去和你那两个宝贝儿子——挛提稽粥、挛提孤厥,父子三人团聚去吧!长安城大,容得下你们父子安度余生!” 此言一出,蒯通、李广等人瞬间明白了刘盈的深意! 枭首固然解恨,但让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草原霸主,像笼中困兽般被圈养在长安,亲眼看着自己奋斗一生的事业彻底崩塌,看着大汉的强盛与繁荣,这种精神上的凌迟和永世的警示,远比一颗悬挂的头颅更能震慑那些心怀叵测的野心家! 这是对草原枭雄最残酷,也最具政治智慧的“优待”! 向所有潜在的敌人宣告——与大汉为敌者,纵使强如冒顿,其最终归宿,也不过是长安城里一座华丽的囚笼! “至于这些白皮猪?” 刘盈的目光转向战场上那些尚未咽气的欧罗巴骑兵,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霜,再无半分怜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千里迢迢,持械而来,侵我疆土,杀我将士,留之何用?” “传令!” 刘盈的声音如同凛冽的寒风,“打扫战场!凡遇负隅顽抗或尚有气息之欧罗巴骑兵,格杀勿论!不留活口!其甲胄、兵刃、马具,凡有价值之物,尽数收缴!苍蝇再小,也是肉!充入军资库!” “喏!” 汉军将士轰然应诺,杀气腾腾地扑向战场各处,开始执行冷酷的清场命令。补刀的闷响和濒死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很快,战场归于沉寂。 汉军的旗帜在尸山血海之上高高飘扬,刘盈的目光却并未放松,他望向西北方阿提拉遁逃的方向,眼神深邃如渊。 “蒯通。” “老臣在。” “此役虽胜,然隐患未除。” 刘盈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阿提拉此人,心思深沉,手段诡谲,绝非易于之辈。他此番败走,定不会甘心。传朕旨意,即刻组织一支精锐商队,打着通商的旗号,深入贵霜帝国境内!” “首要任务,打探阿提拉的行踪和动向!此人手中,恐怕还握着我们不知道的底牌,务必查清!同时,留意贵霜国内各方势力反应,尤其是与阿提拉关系密切者!” “老臣明白!” 蒯通肃然领命,“定会选派最机警得力之人,将阿提拉这条毒蛇的动向,牢牢掌握!” 锁阳城外的硝烟渐渐散尽,夕阳的余晖将这片刚刚经历血与火洗礼的战场染成一片悲壮的金红。 一场足以改变东西方历史进程的战役落下帷幕,宣告了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由火药主宰的新时代的悄然降临。 然而,胜利的喜悦之下,新的暗流已然涌动。 穿越者之间的较量,远未结束。 —— 凛冽的寒风卷着贵霜高原的沙砾,抽打在阿提拉苍白而扭曲的脸上。 他仓惶逃回王庭,昔日不可一世的征服者此刻犹如惊弓之鸟,华丽的袍服沾满尘土,狼狈不堪。 雄伟的宫殿也无法驱散他心底那来自东方铁壁的森森寒意。 战场上那遮天蔽日的旌旗、震耳欲聋的战鼓、以及汉军那冰冷彻骨、碾碎一切反抗的眼神,如同梦魇般在他脑中反复回放。 “入侵大汉…征服东方…” 阿提拉倚着冰冷的石柱,发出一声嘶哑的、充满自嘲与后怕的低笑,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这宏伟的计划,如今看来,不过是孩童堆砌的沙堡,巨浪一拍,便化作梦幻泡影。 更讽刺的是,他视为重要棋子的冒顿单于,被他亲手当作诱饵抛弃在汉军的铁蹄之下,连一个像样的“带路党”都没能带回来。 损失惨重,颜面扫地! 然而,阿提拉眼中的恐惧并未持续太久,一种更加阴鸷、更加疯狂的光芒迅速将其取代。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东方…富庶的东方…” 他喃喃自语,嘴角咧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强攻不行,那就来软的!用最甜美的毒药,腐蚀他们的筋骨,瓦解他们的意志!” 他想起了祖辈口耳相传的“秘术”——那些能让人沉沦、迷失、最终沦为行尸走肉的“神奇药品”。 “来人!” 阿提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几名心腹侍卫应声而入,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 阿提拉眼中燃烧着毁灭的火焰,命令道:“把之前秘密采摘、囤积的‘黄金花’,全部拿出来!立刻!马上!本王要看到最纯正的‘极乐之膏’!” 很快,一筐筐形态奇异的干枯植物被抬入殿中,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甜腻而诡异的香气。 阿提拉抓起一把干瘪的罂粟果,放在鼻尖深深嗅闻,脸上露出沉醉又狰狞的表情。 “提炼!给我日夜不停地提炼!” 他狂笑着,声音如同夜枭嘶鸣,“让这些极乐膏,成为打开中原大门的钥匙!” “我要让那些傲慢的汉人,提前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夫’,成为我欧罗巴勇士脚下,永世不得翻身的奴隶!哈哈哈!” 第715章 刺探情报,伉俪情深 与此同时,西域军营。 蒯通,这位以智计百出、手段狠辣著称的“毒士”,恭敬地接下了皇帝刘盈密旨的核心任务。 深入贵霜,刺探阿提拉动向,瓦解其阴谋。 他深知,以汉人商队为掩护的传统方式,在阿提拉刚刚经历惨败、风声鹤唳的贵霜,无异于自投罗网,极易引起对方鹰犬的警觉。 “必须更隐蔽,更本地化才行。” 蒯通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上的西域舆图,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些长期活跃于丝绸之路、早已深度“胡化”的西域商人身上。 这些人,高鼻深目,衣着习俗与胡人无异,甚至口音都带着浓重的异域腔调,却能操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对大汉朝廷有着一种近乎信仰般的忠诚。 这份忠诚,往往源于大汉给予他们远超西域诸国的稳定、财富与尊重。 蒯通开始不动声色地物色、筛选。 他需要的,不仅是忠诚,更是胆识、机变和融入的能力。 很快,一支特殊的“商队”在绝密状态下组建起来。 蒯通亲自接见这些特殊的“商人”,他的话语如同淬毒的蜜糖:“尔等精通贵霜语,又深谙汉家礼仪,此乃天赐良才。为陛下效力,深入虎穴,探得敌酋阿提拉之秘,便是尔等不世之功!” “若能周旋其间,传递消息,迷惑敌人,便是双面之利刃,价值千金!” 蒯通描绘了一个诱人的前景——成为帝国阴影中的英雄,掌握着影响两国命运的关键信息。 然而,蒯通深知人心难测,忠诚需要最坚固的枷锁和最甜美的诱饵双重保障。 “毒士”的本色展露无遗,一方面,他利用强大的情报网络,将这些间谍留在本地的家眷——父母妻儿,置于严密的“保护”之下,实则掌控为人质。 他毫不掩饰地暗示,任何背叛,都将祸及家人。 另一方面,他又许下极其优渥的条件,一旦任务成功,或不幸殉国,其家眷将即刻被秘密接往长安,赐予宅邸、田产,享受帝国核心的富贵生活,子孙后代皆可蒙荫。 “牺牲尔一人,福泽及全家,乃至后世子孙。” 蒯通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如同魔鬼的低语,“为陛下尽忠,便是为尔等家族谋一个泼天富贵、世代安宁!纵使身死异域,亦得其所哉!” 威逼与利诱,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这些间谍的心头,最终,对家族未来的希冀压倒了恐惧,他们沉默而坚定地接受了使命,成为蒯通撒向贵霜的致命暗棋。 —— 军营之内,灯火摇曳。 年轻的皇帝刘盈斜倚在软榻上,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沉重与疲惫。 蒯通的密报他已看过,对于这位“毒士”的行事风格和效率,他心知肚明,也默许其不择手段。 有些事,身为九五之尊,他不能宣之于口,只能意会。 蒯通,总能精准地领会他那些不便明言的“意思”,并用最有效、也最冷酷的方式去执行。 “阿提拉…倭寇村野治保…” 刘盈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舆图上划过,从贵霜高原指向东方的海疆。 内忧虽平,外患却如群狼环伺,他感到肩上的担子重逾千斤。 先解决阿提拉这个妄图用毒烟祸乱中原的狂徒,再彻底剿灭那些在沿海烧杀抢掠的倭寇,荡平四海,方能真正还天下一个太平。 这是他身为大汉天子的责任,也是他对这片土地和黎民苍生的承诺。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他用力眨了眨眼,强行驱散困意。 “朕…还不能倒下。” 他低声自语,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一双温软的手适时地搭上了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揉按着,是墨鸢。 紧接着,另一双柔荑轻轻捶打着他的肩膀,是墨狐。 这对墨家姐妹花,如今已是大汉天子的爱妃,她们敏锐地察觉到了丈夫的倦意。 在妻子们温柔的抚慰下,刘盈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他闭着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一个念头忽然浮上心头。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墨鸢清丽而坚毅的脸庞,又落在墨狐妩媚却同样深情的眼眸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鸢儿,狐儿…若有朝一日,朕不再是这龙椅上的皇帝,只是一个寻常的富家翁,甚至…一介布衣,你们…还会如此待朕,爱朕如初么?” 墨鸢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清脆而坚定,带着墨者特有的直率:“陛下说的什么话?没有陛下,墨鸢此刻或许还在江湖漂泊,为学派存续殚精竭虑,甚至…曝尸荒野。是陛下给了墨家弟子安身立命之所,让他们得以施展抱负,为国效力。墨鸢能卸下矩子的重担,安心做陛下的妻子,教导我们的孩儿,已是此生最大的福分。陛下在,家在;陛下若为布衣,墨鸢便是布衣之妻,此生无悔。” 她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光,那是对眼前人超越身份的爱恋与感激。 墨狐闻言,娇笑一声,顺势依偎进刘盈怀里,媚眼如丝,话语却同样真挚。 “陛下呀~当日在那九江王英布军中,乱糟糟的,奴家本已心灰意冷,只想着哪天死在乱军里,一了百了。谁曾想,老天爷开眼,让奴家遇到了陛下您…” 她抬起头,凝视着刘盈的眼睛,声音柔媚入骨,却字字清晰,“是陛下您呀,像一道光照进了奴家心里,把奴家的魂儿都勾走啦!您是天子,奴家就跟着您母仪天下;您若是去种田,奴家就给您挽袖擦汗;您就是去要饭,奴家也端着破碗跟您一块儿去!您在哪儿,奴家就在哪儿,这辈子,下辈子,都跟定您啦!” 墨狐的话语大胆泼辣,却将一颗滚烫的心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刘盈面前。 刘盈静静地听着,胸膛中仿佛被一股滚烫的暖流充盈、激荡。 墨鸢的坦荡情深,墨狐的炽热依恋,如同最纯净的甘泉,洗刷着他身为帝王所承受的孤寂与重压。 他伸出手,将两位爱妃紧紧拥入怀中,下颌轻轻抵着她们的额头。 这份毫无保留的爱与追随,比任何珍宝都更让他动容。 灯火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除了感动,更有一份沉甸甸的、关乎未来的决心,正在悄然凝聚,变得坚不可摧。 第716章 极乐膏之秘 贵霜王城深处,戒备森严的“极乐殿”内,弥漫着一种甜腻得令人作呕的香气。 阿尔达班——这位深目高鼻、胡化外表下却跳动着一颗炽热汉心的西域汉子,此刻正和其他几名被蒯通精心挑选、成功打入阿提拉核心圈的“商人”同伴,经历着地狱般的煎熬。 他们成功了,也失败了。 成功在于,他们以身入局,终于窥见了阿提拉那“极乐膏”的恐怖真相。 这膏状物,色泽乌黑,散发着诡异的甜香。 只需小小一丸,置于特制的烟枪上吸食,片刻间便能让人如坠云端,飘飘欲仙,忘却一切烦恼。 然而,这正是它最歹毒之处! 一旦沾染,身体便如同被无形的枷锁套牢。 阿尔达班亲眼目睹了那些曾意气风发的贵霜勇士,如何在短暂的“极乐”之后,陷入更深的空虚与焦渴。 他们涕泪横流,浑身颤抖,如同万蚁噬心,为了换取下一口“膏”,可以出卖一切——尊严、忠诚、妻儿! 剂量被阿提拉的手下精准控制,逐渐加大,吸食者最终沦为眼神空洞、行尸走肉的奴隶,对阿提拉唯命是从! “这…这不是药!这是蚀骨噬魂的毒魔!” 阿尔达班心中惊涛骇浪,他瞬间明白了阿提拉那丧心病狂的计划——若此物流入大汉,让身居高位的官员、统兵的将领,甚至普通的军民沾染上这可怕的瘾头…后果不堪设想! 整个大汉,岂不将沦为阿提拉手中提线的傀儡? 任其予取予求?这比千军万马更可怕! 然而,获取这核心机密的代价,是惨烈的。 阿提拉疑心极重,为了彻底控制这些“投靠”的核心成员,他强制要求所有接近秘密的人都必须吸食“极乐膏”,美其名曰“共享神恩,以示忠诚”。 阿尔达班和他的同伴们,为了任务,不得不强忍恶心与恐惧,吸下了第一口。 那短暂的迷幻过后,便是深入骨髓的渴求与戒断时撕心裂肺的痛苦。 阿提拉每天只给他们维持最低生存所需的定量,目的就是要从精神上彻底摧毁他们的意志,让他们变成摇尾乞怜的狗! 看着身边意志稍弱的同伴,在瘾症发作时痛苦地以头撞墙,发出野兽般的哀嚎,阿尔达班心如刀绞。 他们潜入时是七条好汉,如今已有两人彻底沉沦,眼神涣散,成了阿提拉的活死人。 剩下的五人,包括阿尔达班自己,也都在苦苦支撑,每一次抵抗毒瘾的发作都如同在炼狱中走过一遭。 “不能…不能全折在这里!” 一次短暂清醒的密会中,阿尔达班嘶哑着喉咙,眼中布满血丝。 “情报…必须送出去!让蒯通大人知道这毒魔的真面目!让陛下知道阿提拉的毒计!” “怎么送?我们都…被这鬼东西拴住了!” 另一个同伴沙赫,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 绝望之中,一个悲壮的计划诞生了。 他们决定,将五人份每日配给的“极乐膏”集中起来! 这些足以暂时缓解痛苦的“续命毒药”,全部交给意志相对最坚定、身体状态略好的阿尔达班。 他必须保持相对清醒,设法逃离,将情报带回西域! “阿尔达班…活下去…把消息…带回去…” 沙赫艰难地说着,将一小包珍贵的膏体塞进阿尔达班贴身的暗袋。其他三人也默默地将自己那份交出,眼中是决绝的死志。 “那…你们怎么办?” 阿尔达班声音哽咽,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 沙赫惨然一笑,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我们这些剩下的‘废人’,就用这残躯,为兄弟你…再点一把火!闹他个天翻地覆!吸引狗贼的注意!” 当夜,趁着守卫换防的间隙,沙赫和另外两名同伴,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向了囤积着大量新调配“极乐膏”的秘密仓库! 他们用尽最后的气力,打倒了几个守卫,将火把狠狠扔进了那堆积如山的致命“黄金”之中! “为了大汉!陛下万岁——!” 沙赫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这声呼喊,混杂着贵霜语和生硬的汉话,响彻夜空。 轰! 干燥的膏体遇火即燃,冲天的烈焰瞬间吞噬了仓库,浓烈得刺鼻的甜腻烟雾如同巨大的恶魔,翻滚着弥漫了整个贵霜王城上空! 被惊醒的百姓惊恐地望着王宫方向,不明所以,议论纷纷。 “混账!!” 阿提拉的咆哮在王宫中炸响,他气得浑身发抖,目眦欲裂。 他珍贵的“武器”,他打开中原大门的钥匙,竟被这几个他以为驯服了的“商人”付之一炬! “给我抓住他们!碎尸万段!!” 沙赫和他的同伴们,早已被烈火和浓烟包围,他们放弃了抵抗,在烈焰中化作不屈的雕像,脸上带着一丝解脱和快意。 阿提拉的卫兵冲进去时,只来得及拖出几具焦黑的残骸。 暴怒的阿提拉下令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悬挂在城门示众,以儆效尤。 但看着那化为灰烬、需要至少两个月产量才能弥补的损失,阿提拉的心在滴血,这比失去几个间谍更让他痛彻心扉! 正是袍泽弟兄们这惊天动地的牺牲,吸引了阿提拉全部的怒火和注意力。 混乱之中,靠着那集中起来的“极乐膏”短暂压制了最凶猛的戒断反应,阿尔达班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过人的毅力,如同幽灵般潜出了戒备森严的王城,一路向西狂奔。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集中起来的膏体很快耗尽,那万蚁噬心、骨缝里都透着酸痒疼痛的戒断反应疯狂反扑。 阿尔达班时而如坠冰窟,浑身战栗;时而又如被投入熔炉,大汗淋漓。幻觉开始出现,沙赫和同伴们浴火高呼的身影在眼前晃动,阿提拉狰狞的面孔在耳边咆哮。 他只能依靠着对使命的执着,用匕首划破手臂,用剧痛刺激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朝着西域汉军大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前进。 第717章 出征,目标贵霜! 当他终于看到飘扬的汉军旌旗,看到蒯通那标志性的冷峻身影出现在营门前时,阿尔达班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扑倒在地。 他挣扎着抬起头,口鼻中溢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胸前的衣襟,脸色灰败如死人,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里,燃烧着最后一点微弱却执拗的光芒。 “大人…极…极乐膏…” 他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血沫,“…毒…蚀骨…噬魂…沾…沾上…就…就成…傀儡…阿…阿提拉…的…毒计…” 他用尽最后的气力,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地将所见所闻、阿提拉的险恶用心,以及沙赫等人壮烈牺牲的过程,艰难地吐露出来。 一向以心狠手辣、算无遗策著称的“毒士”蒯通,此刻看着眼前这具被毒魔折磨得不成人形、却硬撑着带回惊天情报的躯体,听着那用生命换来的字字泣血,他那颗冰冷坚硬的心,也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剧烈地颤抖起来。 蒯通从未想过,这些他视作棋子、用尽手段控制的西域汉子,竟能爆发出如此惨烈而崇高的忠诚! 他缓缓蹲下身,向来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一向冰冷的眼中,竟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容与敬意。 “朕知道了。” 一个沉稳而带着沉痛的声音响起,刘盈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 他无视阿尔达班身上的污秽与血迹,俯身将他半抱在怀中,动作带着一种帝王的庄重与罕见的温柔。 “好汉子,大汉…不会忘记你们的忠义!” 感受到皇帝怀抱的温暖,听到那声“好汉子”,阿尔达班灰败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近乎解脱的、极其微弱的笑容。 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发出声音。 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缓缓熄灭,头颅无力地垂落在刘盈的手臂上,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他完成了使命,追随他的袍泽而去。 刘盈轻轻放下阿尔达班尚有余温的躯体,缓缓站起身。 他脸上的悲悯瞬间被一种冰封般的森然杀意所取代,目光如利剑般刺向贵霜的方向。 蒯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问道:“陛下…现在…该如何是好?” 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刘盈的目光扫过阿尔达班安详却惨烈的遗容,扫过营中将士们因听闻壮举而激愤的脸庞,最后定格在西方那片孕育了毒魔的土地。 他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军营中炸响: “阿提拉既敢玩火,以如此阴毒之物祸乱人间,荼毒生灵,妄图亡我华夏之魂!” “那便休怪朕无情!” “传朕旨意!” “三军整备,厉兵秣马!” “目标——贵霜王城!” “朕要亲率王师,踏平这毒巢,将这祸害连根拔起,以慰英灵,以正乾坤!” “发兵——!” 帝王的怒吼,如同出征的号角,瞬间点燃了整个军营。 复仇的火焰,在每一个汉军将士胸中熊熊燃烧! 一场针对毒魔源头的雷霆之怒,即将席卷贵霜高原! —— 极乐膏的恐怖情报,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 大汉天子绝不容许这等蚀魂腐骨的毒魔,沾染大汉一寸土地,荼毒他治下的任何一个子民! “神火铳营,整装待发!” “传令羌、氐二族首领,点齐本部精锐勇士,随朕出征!” “目标——贵霜王城,犁庭扫穴,荡涤毒巢!” 刘盈的意志,便是整个帝国运转的方向。 精锐的汉军西域军团迅速集结,装备着帝国最新锐、威力惊人的神火铳的部队,更是杀气腾腾。 同时,高原之上,剽悍的羌氐骑兵也如奔腾的洪流,汇聚到皇帝的龙旗之下。 一支融合了尖端火器、精锐步卒与游牧铁骑的复仇之师,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焚尽一切毒秽的决心,直指贵霜高原! 而此刻的贵霜王城,阿提拉却沉浸在一种病态的亢奋之中。 他正亲自监督着新一批“极乐膏”的加速提炼,甜腻的毒雾弥漫在工坊里,工匠们眼神麻木地劳作着。 之前遭遇战的惨败?那不过是小小的挫折! 损失了一万欧罗巴重骑固然肉痛,但他还有贵霜帝国,还有这即将席卷东方的“无形大军”! 他幻想着汉人的官吏、将领匍匐在极乐膏的诱惑之下,幻想着整个中原沉沦在甜美的毒雾里,成为他予取予求的奴隶场。 阿提拉嘴角挂着狞笑,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毫无察觉。 当汉军的先锋旌旗如同燎原之火,猝然出现在贵霜边境第一座城池的视野中时,灾难降临了。 守城的贵霜将领,正是数月前那场溃败的亲历者。 他永远忘不了那如同钢铁洪流般碾碎一切的汉军劲卒,更忘不了那如同天罚雷霆般撕裂欧罗巴重骑阵列的恐怖武器。 如今,那噩梦般的黑底红字“汉”字大旗再次出现,旗下除了熟悉的精锐步骑,更有一支装备着奇异长管金属武器、阵列森严的部队——神火铳营! “是…是汉军!战场的魔鬼又来了!” 恐惧如同瘟疫,瞬间击垮了守军的意志。 他们早已不是当年追随阿提拉东征西讨的精锐,那一万欧罗巴重骑的覆灭,不仅带走了最强大的武力,更抽走了整个贵霜军队的脊梁骨! 剩下的所谓“常备军”,不过是阿提拉为了维持统治和压榨资源而勉强维持的架子兵,平日里疏于训练,欺压百姓尚可,面对真正的虎狼之师? “跑啊——!”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喊,城头的守军竟如同受惊的羊群,在汉军尚未发起正式攻击前,就丢弃了兵器,争先恐后地打开城门,或者直接从城墙上攀爬而下,向着荒野四散奔逃! 将领的呵斥被淹没在恐惧的狂潮中,眨眼间城门洞开,城池不战而降! “陛下,还没开打,就特娘的结束了?” “兄弟们还没热身呢!” 李特与杨百万很是无奈,此番进攻贵霜帝国,二人可是约好了要立下大功。 “不战而屈人之兵,岂不美哉?废号少说,随朕进城!” 第718章 汉军扬威,连克四十城! 阿提拉接到第一座城池瞬间陷落的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暴跳如雷,砍了报信人的脑袋,怒吼着:“废物!一群废物!竟敢不战而逃!” 这厮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统治下的军队,为何会脆弱至此? 他从未想过,自己那场孤注一掷的豪赌失败后,对军心士气造成的毁灭性打击,以及他对贵霜本土力量长期的压榨与忽视,早已让这个帝国从内部腐朽不堪。 汉军的推进,快得超乎想象。 神火铳营虽然在攻坚高大的城墙时作用受限,但一旦进入野战,便成为收割生命的死神! 面对组织混乱、试图集结反抗的贵霜军队,神火铳手们排成严密的线列,在令旗挥下的一刹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原野! 密集的弹丸如同钢铁风暴,瞬间将冲锋的贵霜骑兵连人带马撕成碎片,将结阵的步兵方阵打得千疮百孔! 在神火铳毁灭性的集火面前,任何试图野战对抗的贵霜军队,都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花,迅速消融。 羌氐骑兵则如同两把锋利的弯刀,在侧翼肆意穿插、切割、追杀溃兵,扩大战果。 势如破竹!摧枯拉朽! 短短半个月内,汉军铁蹄踏破贵霜帝国整整四十座城池! 兵锋所指,望风披靡! 消息如同惊雷,震动了西域,也传回了长安,天下为之侧目! 刘盈治军极严,更懂得收服人心。 每破一城,他必严令三军:“与城中百姓,秋毫无犯!敢取民间一针一线者,斩!敢欺凌妇孺者,斩!” 汉军纪律严明,入城后秩序井然,对普通百姓秋毫无犯。 然而,对于阿提拉的死忠,刘盈的处置却冷酷无情。 “凡官吏、军将、豪强,有确凿证据勾结阿提拉,参与极乐膏之制造、贩卖或助纣为虐者,杀无赦!” 冰冷的旨意下,一颗颗曾经高高在上的头颅被悬挂在城门楼之上,血淋淋的警示着所有心怀不轨者,这是对毒魔同谋者的雷霆之罚! 汉军的铁血与仁义并行不悖,迅速在贵霜民间产生了奇异的效果。 饱受阿提拉横征暴敛、视人命如草芥之苦的贵霜百姓,亲眼目睹了汉军严明的纪律、对普通人的友善,甚至有汉军士兵主动帮老人提水,帮妇孺修复被溃兵破坏的家门。 以及只诛首恶、不扰良民的举措。 他们终于明白:这支来自东方天朝的强大军队,剑锋所指,唯阿提拉及其爪牙!而非他们这些升斗小民! 于是,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当汉军开进后续的城池时,街道两旁不再是恐惧的躲藏,而是越来越多的百姓自发地走出家门。他们捧着自家珍藏的馕饼、瓜果、甚至不多的美酒,带着敬畏和感激的眼神,献给这些替他们驱赶了暴君的“王师”。 “大汉皇帝陛下万岁!” “天兵仁义!” 生涩的汉话和贵霜语的欢呼交织在一起。 汉军将士也恪守着“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信条。遇到衣衫褴褛、面有饥色的百姓,军官会默许士兵留下部分不易腐坏的军粮。 看到被战火波及的民居,工兵营甚至会主动帮忙修缮。 这种超越了征服者与被征服者界限的温情互动,在战火纷飞的贵霜大地上,如同点点星火,迅速燎原。 刘盈用行动证明,大汉之威,可破坚城;大汉之仁,可服人心! 反观阿提拉,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征服者,此刻已是穷途末路。 他困守在最后的堡垒——贵霜王城之中,如同笼中困兽。 他试图组织反击,但命令传下去却如同石沉大海。 地方军队早已崩溃或投降,王城周边的贵族和将领们,在汉军恐怖的兵锋和明确的“只诛首恶”政策下,纷纷选择了自保甚至暗中投诚。 勉强拼凑起来的守城部队,士气低落,人心惶惶。 阿提拉站在王城最高的塔楼上,望着城外连绵不绝、杀气冲霄的汉军营寨,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石垛上,指节破裂渗血。 “废物!都是废物!” 他嘶吼着,声音中充满了穿越者的傲慢与现实的绝望,“我给了你们超越时代的知识!我带来了改变世界的‘神药’!你们这群低等文明的废物,竟如此不堪一击!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 他从未真正理解过“国家”的含义。 在其眼中,贵霜帝国不过是他攫取资源、实现个人野心的工具。 穷尽国力,不顾百姓死活,只为了打造那支寄托了他征服梦想的欧罗巴重骑兵团,视本土力量如草芥。 当那支耗费了帝国最后元气的“王牌”在战场上灰飞烟灭时,他脚下这个被他掏空了根基的帝国,也随之轰然崩塌。 阿提拉忽略了民心,忽略了根基,只迷信绝对的暴力和那虚幻的毒药,最终将自己变成了真正的“瓮中之鳖”,等待着汉军的最终审判。 王城之外,汉军的战鼓,已然擂响! —— 贵霜王城,这座象征着阿提拉最后统治的堡垒,在汉军如林的旌旗和森然的兵锋包围下,瑟瑟发抖。 城墙之上,残存的贵霜士兵面如土色,握着兵器的手不住颤抖,绝望地看着城外那如同钢铁森林般的攻城器械:高耸入云的云车俯瞰着城头,狰狞的冲车包裹着铁皮蓄势待发,无数架强弩张开冰冷的獠牙,更有一排排神火铳手列阵待命,黑洞洞的铳口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然而,作为守城主帅的阿提拉,此刻却不在城头指挥。 他正身处王宫最深处的密室,对着一条幽深、散发着泥土腥味的地道入口。 “一群废物!指望他们能挡住刘盈的虎狼之师?” 阿提拉脸上毫无守土之责的凝重,只有急于脱身的焦躁和一丝不甘的怨毒。 他迅速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商人服饰,将几块最珍贵的宝石和一小袋金币贴身藏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子是穿越者!有超越千年的见识!只要逃出去,换个名字,找个富庶的小国,凭我的手段,照样能锦衣玉食,称王称霸!何必跟刘盈这个硬骨头死磕?” 阿提拉自我安慰着,将“东山再起”的幻想当作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彻底放弃了抵抗的念头。 这厮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宫殿深处库房里堆积如山的、新提炼出的“极乐膏”——逃命要紧,这些曾经被他视为征服利器的毒物,此刻成了累赘。 第719章 贵霜陷落,大汉王旗 贵霜王城,终究陷落。 随着阿提拉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地道中,王城守军最后一丝主心骨也彻底崩断,本就低落的士气瞬间瓦解,再也无力阻挡汉军的猛烈进攻。 “汉军攻城了——!” 守城士兵哀嚎一句,凄厉的号角划破死寂。 没有阿提拉的统一指挥,守军各自为战,混乱不堪,忙碌之中难免出错,反而帮助汉军更快攻城。 汉军的攻势如同行云流水,精准而致命。 云车上的弓弩手居高临下,箭雨覆盖城堞,对守军士兵造成巨大杀伤! 沉重的冲车在士兵的呐喊声中,一次次撞击着看似坚固的城门,每一次撞击,都令守军心惊胆颤! 神火铳营虽未直接攻城,但那森然的阵列和不时点射压制城头火力的精准铳声,给守军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迫。 更可怕的是汉军层出不穷的攻城器械和娴熟的配合,让守军眼花缭乱,彻底丧失了抵抗的意志。 “顶不住了,汉军手段这么多,还特娘怎么打!” “阿提拉跑了!妈的,这个混蛋,竟然背叛了我们!” “投降!我们投降!阿提拉都跑路了,咱们还打个屁!” 崩溃来得比预想更快,仅仅一个时辰!伴随着一声巨响和木屑纷飞,王城厚重的城门轰然洞开! 汉军如潮水般涌入,几乎没有遭遇像样的巷战抵抗。 象征阿提拉统治的欧罗巴王旗被扯下,被汉军将士无情踩在脚下羞辱,取而代之的是猎猎飘扬的汉军旗帜。 刘盈一身戎装,按剑而行,在亲卫的簇拥下,踏入了这座曾孕育毒魔巢穴的王宫,空气中还残留着极乐膏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 “报——陛下!阿提拉那狗贼不见踪影!发现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 斥候飞马来报。 “报——陛下!库房中发现大量未及运走的‘极乐膏’!” 另一名军官脸色凝重地禀报。 汉军人人都知道,所谓的极乐膏究竟是何等恶毒之物,恨不得当场便焚毁。 刘盈眼神冰冷地扫过那些乌黑油亮、散发着邪恶气息的膏块,仿佛看到了无数被荼毒的灵魂。 大汉天子毫不犹豫地抬手:“此等祸世毒物,留之遗患无穷!即刻……” “陛下且慢!” 蒯通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快步走到刘盈身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臣有一计!此物虽毒,然若用之于彼,或可收奇效!请陛下移步,听臣一言!” 蒯通眼中闪烁着毒士特有的、令人心悸的精光。 刘盈眉头微蹙,深深看了蒯通一眼。 这位心腹谋士行事狠辣诡谲,但往往能出其不意。 他略一沉吟,挥手屏退左右,与蒯通走到偏僻角落。 无人知晓蒯通在刘盈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刘盈的脸色先是惊疑,随即变得凝重,最后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断。 “准卿所奏。此事,交由你全权处置,务必隐秘!” 刘盈谨慎叮嘱,蒯通躬身领命,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很快,那些被阿提拉遗弃的“极乐膏”,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被蒯通的心腹秘密运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追!” 刘盈的目光重新投向地道方向,杀意凛然! “掘地三尺,也要把阿提拉给朕挖出来!此獠用心歹毒,妄图以毒烟亡我华夏之魂!不亲手诛之,朕心难安,后患无穷!” 飞将军李广亲自带人钻入地道探查,地道蜿蜒曲折,出口竟在王城数里外一条干涸的河床乱石堆中。 现场只留下几个凌乱的脚印和一块被荆棘挂掉的衣角,阿提拉本人,如同投入大海的水滴,彻底失去了踪迹。 “陛下,贼酋狡诈,已然远遁…” 李广回禀时,脸上带着不甘。 刘盈站在河床边,望着茫茫荒野,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阿提拉仓惶逃窜的恐惧气息。 “毒蛇入草,伺机而动…此贼不死,终是心腹之患!” 刘盈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但眼下茫茫人海,追捕一个刻意隐藏的狡猾之徒,无异于大海捞针。 此时,羌族头领杨百万与氐族头领李特策马而来。 杨百万看着广袤的贵霜土地,眼中带着热切,粗声问道:“陛下!贵霜已破,此等膏腴之地,是否就此纳入我大汉版图?我等愿为陛下镇守!” 刘盈收回远眺的目光,缓缓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此地,天高皇帝远!我大汉疆域,西至西域都护府,已是鞭长所及之极限。” “再向西,力所不逮,强占之,徒耗国力,反生祸端。!” 他话锋一转,看向远处王城方向,那里已有得到消息的百姓在远处观望,“何况,这一路行来,贵霜百姓饱受阿提拉之苦,对我王师箪食壶浆,助我良多。” “我大汉仁义之师,岂能效仿暴君,奴役其民?” 刘盈大手一挥,声如洪钟,传遍三军:“传朕旨意!阿提拉无道,货国殃民,其私藏府库,尽数抄没!所得财货,八成充入军资,犒赏三军!余下两成——” 大汉天子目光扫过那些惴惴不安的贵霜民众,“给朕就地分发给城中及沿途受战火波及的贫苦百姓!此乃朕,代天行罚,亦代天行赏!” 旨意一下,汉军迅速执行。 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帛被清点运走,同时一袋袋粮食、一匹匹布帛被分发给那些衣衫褴褛的贵霜平民。 百姓们从最初的惊疑,到难以置信,再到感激涕零,纷纷跪倒在地,用生硬的汉话高呼:“大汉皇帝万岁!仁义天可汗!” 看着眼前景象,刘盈心中毫无留恋。 贵霜的未来如何,是分裂还是诞生新的王者,他毫不关心。 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已经转向了东方的大海。 “整军!” 刘盈翻身上马,剑指东方,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阿提拉此獠,暂且让他苟延残喘!传令三军,班师西域!” “倭寇村野治保,肆虐海疆,屠戮我子民,其罪罄竹难书!” “下一个——荡平倭巢,犁庭扫穴!” 第720章 离别笙箫,惊涛拍岸 会稽郡,钱塘江口。 咸湿的海风卷着浪涛,拍打在新建的码头上。 赵王刘如意一身劲装,立于高台,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下方滩涂上喊杀震天的军阵。 数千名精选的健儿,正顶着烈日,在齐膝深的海水中操演劈波斩浪、登船夺舰的战法。 汗水混合着海水,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流淌,喊杀声与海浪声交织,奏响着一曲激昂的战歌。 “稳住下盘!腰腹发力!想象你脚下是颠簸的贼船!” 猛将项轩声如洪钟,亲自跳入水中,为士卒示范搏杀动作。 他手中长刀翻飞,激起道道水花,凶悍之气扑面而来。 老臣季布则站在刘如意身侧,捋着花白的胡须,眼中带着欣慰与凝重:“殿下督练甚严,假以时日,此军必成海上劲旅!”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冲破辕门,骑士滚鞍下马,高举着一份插着赤羽的军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殿下!陛下捷报!贵霜王城已破!阿提拉仓惶鼠窜,不知所踪!我军大获全胜!” 没想到皇兄如此生猛,已经平定了贵霜! “好!” 刘如意猛地一拍栏杆,眼中爆发出夺目的光彩,连日督军的疲惫一扫而空。 大汉赵王接过军报,迅速扫过,脸上满是振奋与自豪:“皇兄神威!扬我国威于万里之外!” 他立刻转身,大步走向水边,对着正在操练的项轩和岸上休息的季布高声喊道:“项将军!季公!速来!陛下在贵霜大捷了!” 项轩闻声,一个纵身跃上岸,带起一片水花。 项家猛将接过刘如意递来的军报,匆匆看完,兴奋得满脸通红,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桩上,震得木屑纷飞。 “痛快!陛下果然神武!那阿提拉狗贼,也有今天!这厮敢荼毒我大汉,就该砍掉他的狗头!” 项轩眼中战意更盛,看向刘如意:“殿下!陛下那边开了个好头,咱们这边可不能拖后腿!倭寇那帮海耗子,蹦跶不了几天了!” “等着陛下办事,咱们就进攻倭寇!” 季布稳重得多,仔细看完军报,眼中精光一闪:“陛下此战,不仅破敌,更收服贵霜民心,战略眼光深远。” “如今西线大定,陛下班师,我东线水师,更当加紧操练!” 刘如意用力点头,目光投向不远处被严密守卫的吴郡船厂方向。 “正是此理!项将军,走,随我去船厂看看!季公,军阵操演,劳您费心!” 吴郡船厂,气氛热火朝天。 巨大的船坞内,龙骨如巨兽的脊梁般延伸。 空气中弥漫着桐油、木材和铁锈的气息。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锯木声、号子声不绝于耳。 与普通船匠不同,这里忙碌的身影,大多穿着简朴的墨色短打,动作精准而高效,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 他们正是奉墨家矩子墨鸢之命,专程来此主持新式战船建造的墨家精英弟子。 船厂中央,赫然摆放着几艘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倭寇船只残骸。 墨家弟子们围着这些“战利品”,如同解剖麻雀般仔细研究着。 一位年长的墨者正指着倭船特有的龙骨结构和接缝工艺,对周围的弟子讲解:“尔等,且仔细观察此处,其龙骨选材坚韧,拼接之法与我中原不同,更利于破浪。” “然其水密隔舱设计粗陋,远逊我《考工记》所载,尔等应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另一边,巨大的新舰骨架正在成型。 墨家弟子们运用着精密的尺规、墨线,以及改进的滑轮组吊装大型构件。 新船体比传统楼船更为修长流畅,借鉴了倭船的部分流线型设计,同时加固了关键部位,预留了更多安置强弩和拍杆的空间。 船帆也采用了更坚韧的葛布和新型的硬帆结构设计,配合改良的桨橹,力求在速度和稳定性上取得突破。 “殿下!项将军!” 负责船厂的总工墨者见到刘如意和项轩,连忙行礼,指着初具规模的新舰,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启禀殿下,按此进度,再有半年光景,首批十艘新式‘破浪’战船便可下水!后续舰只亦将源源不断!” “届时,配合殿下与项将军日夜操练的水师健儿,跨海远征,荡平倭寇,指日可待也!” 看着眼前充满力量感与匠心的庞然大物雏形,听着墨者笃定的承诺,刘如意和项轩相视一笑,胸中豪气顿生。 大汉的利剑,正在东方的海岸线上淬火成型! —— 贵霜,王城。 刘盈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并未停留在刚刚征服的贵霜,而是投向了广袤的西域和富庶的关陇。 扩张的雄心暂时平息,深谋远虑的战略收缩成为主调。 “传旨:凡愿留驻西域之汉军将士,赐田宅,准其与当地百姓通婚落户。” “所生子女,皆录大汉户籍,享汉民之权。另,于高昌、疏勒、于阗三地,设汉军屯田卫所,护卫商路,保境安民!” 刘盈的旨意,旨在通过民族融合与军事存在,将西域真正纳入大汉的羽翼之下,而非徒有其名的羁縻。 军议散去,蒯通与李左车并未离去,而是联袂求见。 “陛下。” 蒯通率先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去意,“西域初定,百废待兴,更需有人坐镇,梳理内政,安抚诸邦,监控残敌阿提拉。” “老臣年迈,愿请长留西域,为陛下守此西陲门户。” 李左车也躬身道:“陛下,凉州乃关陇屏障,丝路咽喉,亦是防备北虏、沟通西域之重地。” “老臣不才,愿为陛下牧守凉州,保一方安宁。” 刘盈看着这两位从自己还是太子时便追随左右、亦师亦友的老臣,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舍。 蒯通之智,算无遗策;李左车之稳,安若磐石。 他们是自己登基路上的股肱,更是心灵的依靠。 “西域苦寒,凉州边远……二位爱卿年事已高,何不在长安安享富贵荣华?朕,当真舍不得你们。” 刘盈的声音带着真挚的情感,蒯通和李左车亦师亦友,三人一路扶持,方有今日成就! 第721章 西域商队,人傻钱多 蒯通笑了笑,那“毒士”的锋芒尽敛,只剩下看透世情的平和。 “陛下,老臣这把老骨头,在长安只会躺在功劳簿上发霉。” “西域虽远,却天地广阔,正合老臣折腾。至于凉州么?” 他看了一眼李左车,“老李离我也不算太远,正好隔三差五串个门,斗斗嘴,省得寂寞。” 蒯通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托付之意:“陛下,贾生聪慧,见识不凡,假以时日,必为陛下股肱之臣!” “一代新人换旧人,陛下身边,也该有更年轻的谋士了。我们两个老家伙,也该过几天自己想过的日子了。” 李左车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追忆与释然:“陛下,臣等半生追随淮阴侯,后侍奉陛下,戎马倥偬,案牍劳形。” “如今四海稍安,臣等亦想择一隅之地,做些实事,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此心此意,还望陛下体恤。” 看着两位老臣眼中不容动摇的恳切与对自由生活的向往,刘盈沉默良久,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身为帝王,他同样理解这份功成身退的心意。 “也罢!” 刘盈霍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帝王的厚重恩赏,“既如此,朕便准奏!” “封蒯通为西域大都督,总领西域都护府军政诸务,加封于阗侯!食邑于阗国全境!” “封李左车为凉州牧,持节都督凉州诸军事,加封安定侯!食邑安定郡!” “二卿之功,彪炳史册!此封,聊表朕心!” 旨意一下,君臣名分虽在,但分离在即。 送行之日,城外灞桥柳色如烟,刘盈亲自为二老斟酒饯行。 “老蒯,老李…西域风沙大,凉州天凉,务必珍重!” 刘盈举杯,声音有些艰涩。 “陛下保重龙体!臣等便留在这里了!” 蒯通与李左车深深一揖,饮尽杯中酒,看着刘盈起身离开。 车马辚辚,渐行渐远。 蒯通与李左车在飞扬的尘土中,向着那个明熟悉的身影,遥遥挥手。 刘盈伫立良久,望着消失在官道尽头的烟尘,心中空落落的,五味杂陈。 蒯通那老狐狸的毒计,李左车那沉稳的谏言,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他用力甩了甩头,将离愁别绪压下,嘴角又勾起一丝属于帝王的、带着点任性的弧度: “哼,就当给老蒯和老李放个大假!反正朕是皇帝,等哪天想他们了,一道圣旨召回来便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念头一起,那份沉甸甸的不舍,似乎也化作了带着暖意的牵挂。 刘盈最后望了一眼西域,转身龙行虎步准备打道回府! 东南沿海,还有更广阔的海疆等着他的目光。 —— 西域都护府,于阗城,正是蒯通封地所在。 蒯通一身西域风格的锦袍,斜倚在铺着华丽地毯的胡床上,手中把玩着一颗鸽卵大的蓝宝石,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 他面前摊开着一张简陋的东海舆图,上面用朱砂标记着几个岛屿——倭寇盘踞之地。 “大都督,第一批‘海骆驼’商队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扬帆。” 一名心腹幕僚低声禀报。所谓“海骆驼”,是蒯通专门为此次行动挑选、武装和训练的西域商人团队代号。 他们熟悉海路,得益于长期与波斯、天竺的海上贸易,且胆大心细,更重要的是,绝对忠诚于蒯通本人及其背后的帝国意志。 “很好。” 蒯通的声音如同沙漠夜风般冰冷,“告诉他们,此去倭岛,只有一个规矩——不惜血本,收买一切!” “倭人地里长的烂菜叶子,给我用等重的白银去买!” “他们海边捡的破贝壳,给我用上好的蜀锦去换!” “哪怕是一个粗陋的陶尿壶,只要倭人敢拿出来卖,就给我用价比黄金的西域香料和琉璃珠去换!不要怕亏,亏得越多,本都督越高兴!” 幕僚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显然也被这匪夷所思的命令震住了。 “大都督…这…这未免太过…那些倭人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蒯通嘴角勾起一抹毒蛇般的冷笑:“笑?让他们笑!笑得越欢越好!本都督就是要让他们觉得,天底下竟有如此愚蠢的肥羊!” “让他们尝到躺着就能暴富的甜头!让整个倭岛都沉浸在捡块石头就能换金子的美梦里!” “去吧,告诉商队,把‘人傻钱多速来’这六个字,给本都督刻在脑门上!” 蒯通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西方长安的方向,仿佛能穿透万里看到皇帝的身影。 “陛下…贵霜王城那一夜的话,臣铭记于心。这群蛮夷,其心可诛,其患在百年之后!臣蒯通,定让他们自食其果,永绝后患!” —— 倭岛,一处隐蔽的海湾巢穴。 村野治保,这位倭国天皇,正烦躁地用倭刀削着一块木头。 军费!又是该死的军费!劫掠所得越来越难以满足庞大的船队和手下日益增长的贪欲。 当他听到心腹禀报有一支来自遥远西域的庞大商船队请求靠岸贸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极度的警惕和怀疑。 “西域?那些骑着骆驼的沙漠蛮子?他们跑海路来我们这里做什么?查!给老子严查!货物、人员,一个都不许放过!关税?哼,先按最高标准收他娘的十道!” 村野治保眼中闪烁着豺狼般的凶光,他绝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支西域商队,简直是他这辈子见过最蠢、最肥的羔羊! 他们带来的货物令人垂涎:散发着奇异浓香、价比黄金的胡椒、丁香、肉豆蔻等香料,色彩斑斓、晶莹剔透的琉璃器皿,光洁如水的丝绸……而他们想换的东西呢? 倭人随手从菜地里拔的几颗蔫了吧唧的萝卜,商队管事竟眼都不眨地捧出一小袋雪白的银币! 一个老渔民用了半辈子、熏得发黑还漏水的破陶罐,商队里立刻有人激动地用一匹价值连城的蜀锦抢购! 甚至一个倭人小头目恶作剧般扔过去一个自己用过的、骚臭难闻的木尿壶,商队里一个胖乎乎的商人竟然如获至宝,当场献上好几颗璀璨的宝石! 第722章 蒯通此举,无疑卖国 “八嘎…这…这…” 负责监视的倭寇头目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下巴掉了一地。 消息传回村野治保耳中,这个凶残的倭寇头子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天照大神开眼啊!竟然给老子送来这么一群活宝!蠢猪!大大的蠢猪!” 他拍着大腿,贪婪瞬间压倒了所有疑虑,“让他们来!大大的欢迎!关税?降!降到最低!告诉那群西域肥羊,我们倭国物产丰富,有的是‘宝贝’卖给他们!哈哈哈哈!” 很快,“西域冤大头”的名声响彻倭岛各个角落。 倭人,上至贵族武士,下至农夫渔民,全都疯狂了。 他们不再出海劫掠,不再耕种打渔,所有人都在漫山遍野地“寻宝”——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一根颜色特别的木头,甚至海边捡的破渔网,都被精心收集起来,准备卖给那群眼睛都不眨就撒钱的西域商人。 村野治保更是赚得盆满钵满,他用几乎零成本收上来的“倭国特产”,轻易换取了堆积如山的香料、丝绸和贵金属,军费问题迎刃而解,手下士气高涨,仿佛找到了比劫掠更轻松的发财之道。 —— 长安,未央宫前殿。 气氛却如同冰窖。一份份来自倭岛附近汉军观察哨和秘密渠道的奏报,如同雪片般飞来,详细描述了西域商队如何“挥金如土”、“资敌无度”。朝堂之上,炸开了锅! “岂有此理!简直荒谬绝伦!”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御史气得胡子直抖,出班厉声弹劾,“蒯通身为西域大都督,封疆大吏!不思为国谋利,反行此资敌卖国之举!将我大汉珍贵物资,换取倭寇一堆垃圾!此等行径,与通敌何异?请陛下严惩蒯通,召回商队,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臣附议!蒯通此举,长倭寇志气,灭我大汉威风!倭寇得此巨利,必更添战船利刃,他日祸害我海疆,更甚于前!蒯通罪该万死!” “臣等恳请,速速下旨,严惩蒯通!” 弹劾之声一浪高过一浪,矛头直指远在西域的蒯通。 留守监国的代王刘恒、齐王刘肥和丞相曹参坐在殿上,脸色都异常凝重。 “诸位卿家,稍安勿躁!” 刘恒试图平息,“蒯都督行事,必有深意,我等…” “深意?” 一位大臣尖声打断,“代王殿下!深意就是资敌!就是卖国!证据确凿!难道就因为他曾是陛下近臣,便可枉顾国家利益,逍遥法外吗?臣等不服!待陛下回銮,定要再次弹劾!请陛下圣裁!” 朝堂群情汹汹,刘恒和刘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一丝动摇。 蒯通这波操作,送得实在太狠、太离谱了! 连他们都有些看不懂。 散朝后,刘恒、刘肥、曹参三人忧心忡忡地聚在一起。 “曹相,您看这…” 刘肥性子急,忍不住问道。 曹参捋着胡须,眉头紧锁,沉吟良久:“蒯通此人…智计百出,手段狠辣。说他资敌,老夫断然不信。” “他对陛下的忠诚,无可置疑。只是…这计策太过诡异,代价也太过巨大…老夫一时也看不透啊。” “那怎么办?朝臣们不依不饶,若等皇兄回来,闹将起来,恐伤及蒯都督,也令皇兄为难。” 刘恒担忧道。 “为今之计…” 曹参眼中精光一闪,“只能去求见太后了!请太后懿旨,暂压众议!” —— 椒房殿内,熏香袅袅,气氛却带着一丝肃杀。 吕后端坐凤榻,听完刘恒三人的详细禀报以及朝堂上的激烈争论,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洞察一切的冷笑。 “西域商人…大肆收购倭国破烂?” 吕后轻轻重复了一句,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她端起茶盏,用杯盖缓缓拨弄着浮叶,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三个,还有满朝那些弹劾的臣工,都觉得蒯通是老糊涂了?还是觉得他蒯通,突然转了性子,要做散财童子了?” 刘恒三人屏息凝神,不敢接话。 吕后放下茶盏,目光如电般扫过三人:“蒯通是什么人?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毒士!” “是能把死人算计活、把活人算计死的蛇蝎!你们觉得,他会做亏本的买卖?会心甘情愿当倭寇的冤大头?” 她冷笑一声:“哀家告诉你们,蒯通此刻,恐怕正躲在西域,看着倭寇那群蠢货数钱数到手抽筋,笑得比谁都开心!” “他扔出去的每一块金子,都是在倭寇脖子上套绞索!他送出去的每一匹丝绸,都是在给倭寇挖坟墓!这叫什么?这叫…饵!钓的是整个倭国根基的香饵!” 吕后站起身,凤眸含威,声音陡然转厉:“传哀家懿旨:自即日起,再有朝臣敢在陛下回銮前,妄议蒯通资敌、要求惩处者,无论官职大小,有一个算一个——” 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廷杖二十!打完了,给哀家拖出去!让他们好好清醒清醒,什么叫做‘蛇蝎毒士’的算计!至于这盘棋最后怎么收场…” 吕后眼中闪过一丝对儿子和那位老毒士的绝对信任。 “等盈儿回来,自然会见分晓!都退下吧!” 刘恒三人被吕后这雷霆万钧的气势和洞若观火的判断所慑服,心中豁然开朗,同时也感到一阵寒意。 蒯通这老毒物,下的到底是怎样一盘绝户棋?他们不敢再想,连忙躬身领命:“臣等遵懿旨!” 椒房殿的门缓缓关上,殿内只剩下吕后一人。 她走到窗边,望着西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西域那个正在布下绝杀之局的老狐狸,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正的、带着残酷意味的笑容。 倭寇?在蒯通眼里,恐怕已经是一群躺在棺材里数钱的死人了。 第723章 吕后临朝,立竿见影 翌日,未央宫前殿。 气氛比昨日更加凝重,仿佛空气都凝固成了铅块。 凤冠霞帔的吕后并未坐在龙椅旁的监国位,而是直接端坐于龙椅稍下首、象征最高权威的凤座之上! 她面色沉静,目光如深潭古井,无波无澜,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冰冷威压。 代王刘恒、齐王刘肥、丞相曹参皆垂手肃立阶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满朝文武更是屏息凝神,头都不敢抬得太高。 昨日吕后那番“廷杖二十”的懿旨犹在耳边,谁也不敢再当出头鸟去触这位开国太后的逆鳞。 任何对蒯通、甚至是对皇帝刘盈的不满,此刻都被死死压在了心底。 然而,总有人不甘心,或者说,总有人被心中的“道义”驱使,试图挑战那不可逾越的红线。 一位须发皆白、身着洗得发白的儒袍的老臣,颤巍巍地出列。 他是跟随高祖刘邦起兵时就投效的老儒生,在儒林颇有声望。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勇气,对着凤座上的吕后,也对着象征帝权的空置龙椅,朗声道: “太后!老臣…老臣斗胆再言!陛下自登基以来,西征贵霜,东备倭寇,连年用兵!此非圣君仁政之道啊!” “我大汉以德服人,方为天朝上国气象!如今陛下穷兵黩武,四处征伐,与那上古九黎蚩尤之好战凶戾何异?” “长此以往,恐失四方藩国之心,令我泱泱大汉,声名扫地,沦为…沦为只知杀戮的蛮夷之邦!” “老臣恳请太后明鉴,规劝陛下,偃武修文,以安天下!” 这老儒生的话,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 群臣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无数道目光惊恐地瞥向凤座。 这已经不是弹劾蒯通,这是直指皇帝刘盈的国策,甚至暗讽其不配为“圣君”! 吕后脸上的平静瞬间被打破,她没有动怒,甚至没有看那老儒生一眼,只是微微侧首,对着侍立在御阶旁、手按刀柄的宫廷侍卫统领,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如同九幽寒冰。 “杀了。” “喏!” 侍卫统领眼神一厉,没有任何犹豫,“锵啷”一声,腰间长刀瞬间出鞘半尺,寒光刺目!两名如狼似虎的甲士立刻扑向那老儒生! “太后息怒!” “刀下留人!” “万万不可啊!” 殿中瞬间炸开了锅! 几位重臣,包括曹参在内,慌忙出列跪倒在地。 一位与老儒生相熟的臣子更是急声喊道:“太后!周博士乃硕儒,追随高祖有功!即便言语有失,罪不至死啊!” “太后要杀,也请明示其罪,如此当庭斩杀老臣,岂不落人口实,有损太后圣德?!” “圣德?口实?” 吕后终于缓缓转过头,凤眸如刀锋般扫过跪了一地的群臣,最后定格在那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的老儒生周博士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冷酷、极其嘲讽的弧度。 “跟这等腐儒,讲什么理由?他们尊崇的那个孔丘,又是什么好东西?”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狂傲:“好一个‘克己复礼’!好一个‘周礼’!若按他孔丘所言,一切皆循周礼,尊卑贵贱不可逾越!那这朝堂之上,在座的诸位公卿——” 吕后的手指缓缓划过满殿的文武大臣,从曹参、灌婴,到周勃、陈平,再到许多出身低微却战功赫赫的列侯—— “你们当中,有多少是织席贩履之徒?” “有多少是杀鸡屠狗之辈?” “又有多少,是昔日田间耕作的黔首?” “在他孔丘和他那些徒子徒孙眼里,尔等皆是‘下品’,是‘刍狗’!根本上不得这庙堂之高!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吕后的话语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每一个大臣的心头! 她精准地戳中了所有跟随刘邦打天下的功臣们最敏感、也最不愿提及的出身痛点! 这些人,正是靠着打破旧有秩序、推翻秦朝和项羽才得以封侯拜相,他们是旧制度的颠覆者,也是新秩序的既得利益者! 周博士所尊崇的“周礼”,恰恰是他们曾经奋力打破的枷锁!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方才还跪地求情的大臣们,此刻全都哑口无言,脸色变幻不定。 是啊,他们有什么资格替周博士喊冤? 他们自己,不就是吕后口中那些“织席贩履”、“杀鸡屠狗”的“下品”吗? 若真按周礼,他们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周博士更是如遭雷击,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色由灰白转为死灰。 吕后看着满殿噤若寒蝉的臣子,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满意。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周博士,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至于陛下与蒯通的谋国之策,深意岂是你这等只知死读书、认死理的腐儒所能窥测万一?连这些都看不透,也敢妄议朝政,指点江山?” “死罪可免,是念你老迈昏聩,且随高祖微末时有过寸功。” “活罪难逃!” 吕后声音斩钉截铁:“即日起,褫夺周博士一切官职爵禄!革除功名,永不叙用!给哀家——” 吕后玉手一挥,如同拂去尘埃,“打出去!” “遵旨!” 侍卫统领收刀入鞘,两名甲士粗暴地架起瘫软如泥、面无人色的周博士,像拖一条死狗般,在满朝文武复杂而惊惧的目光注视下,将其拖出了庄严的未央宫大殿。 那老儒生绝望而嘶哑的呜咽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久久不散,如同一声声丧钟,敲在每一个大臣的心上。 杀鸡儆猴! 而且是当着一群猴子的面,将那只最聒噪、自以为有几分资历的鸡佬拔毛剥皮,狠狠踩进了泥里! 吕后只用了一招,就用最冷酷、最直接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曾经那个在楚汉相争中翻云覆雨、心狠手辣的吕雉,从未改变! 任何胆敢挑战她和她儿子权威的人,无论身份资历,都将被无情碾压!开国太后的威严与铁腕,不容置疑! 第724章 蒯通毒计,初现端倪 殿内落针可闻,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再无人敢置喙半句关于蒯通、关于刘盈、关于国策的话。 吕后缓缓起身,凤目扫过阶下, “还有谁,有本要奏?” 声音平淡,却蕴含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满朝公卿,无人应答。 “散朝。” 吕后留下这两个字,在宫娥的簇拥下,仪态万方地离开了大殿。 留下满殿心有余悸、汗透重衣的朝臣。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倭岛。 蒯通的毒计,正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顺利推进。 西域“海骆驼”商队带来的香料、丝绸、金银,如同最甜美的蜜糖,彻底麻痹了倭人的神经,也喂饱了倭寇头目村野治保的贪婪。 当西域商人们,在又一次“友好”的交易集市上,神秘兮兮地拿出一种名为“极乐膏”的乌黑油亮的膏状物时,整个集市都轰动了。 “此乃我西域无上神药!产自天竺佛国圣境!吸食之,可忘却世间一切烦恼,飘飘然如登极乐仙境!非大富大贵、有缘之人不可得也!” 西域商人操着生硬的倭语,极尽吹嘘之能事,眼神中却闪烁着难以察觉的狡黠。 倭人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散发着奇异甜香的黑色膏体。 他们想起了之前这些西域商人“人傻钱多”的豪爽,想起了他们连尿壶都当宝贝的“愚昧”。 再加上这“极乐膏”被描述得如此神奇,来自神秘的“佛国圣境”,顿时让他们心痒难耐,深信不疑! “买!我要买!” “给我留一份!” “村野大人说了,有好东西优先供应!” 根本不需要任何怀疑和犹豫! 倭人,尤其是那些抢掠成性、追求刺激的倭寇,以及被暴富冲昏头脑的倭国贵族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上。 他们拿出之前从西域商人那里赚来的、甚至加倍的金银珠宝,疯狂地抢购这些“神药”! 西域商人们“勉为其难”地高价出售,心中却乐开了花,强忍着笑意,将一盒盒致命的“极乐膏”交到这些愚昧的倭人手中。 看着他们如获至宝、迫不及待地尝试的样子,商人心中只有蒯通那冰冷的话语在回响。 “让他们吸!让他们上瘾!让他们变成一群离不开这膏的废物!让他们自己,亲手把自己的国家,变成‘倭国病夫’!” 毒雾,正悄然笼罩倭岛。 而长安的朝堂,在吕后的铁腕之下,暂时无人能阻挡这绝户计的推进。 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 倭岛,弥漫着一种甜腻而诡异的香气。 自从西域商人带来了那名为“极乐膏”的神物,整个倭国仿佛陷入了集体癔症。 按照商人“无意间”泄露的、被奉为圭臬的吸食方法——将一小块乌黑油亮的膏体置于特制的精致小铜灯上烘烤,待其化作缕缕青烟,再用细长的竹管深深吸入肺腑。 刹那间,难以言喻的极致快感便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吸食者先是感觉四肢百骸暖洋洋的,如同浸泡在温泉之中,所有的烦恼、疲惫、痛苦瞬间烟消云散。 紧接着,眼前幻象丛生,或置身于金山银海,或翱翔于九天之上,或沉醉于美色环绕,飘飘然欲仙,仿佛真的触摸到了传说中的“极乐净土”! 那种超越肉体、凌驾现实的极致愉悦,让每一个尝试过的倭人都为之疯狂迷醉。 “神药!这绝对是天照大神赐下的神药!” “太美妙了!世间竟有如此享受!” “吸上一口,比当神仙还快活!” 赞誉之词如同瘟疫般在倭人中蔓延,这“极乐膏”迅速超越了金银珠宝,成为了倭国最炙手可热、最能彰显身份地位的奢侈品。 更妙的是,那些原本只能在底层挣扎的农夫、渔民,因为偶然“发现”了这膏的神奇,将其进献给本地的武士老爷,甚至更上层的贵族,竟奇迹般地获得了赏识和提拔! 一个进献了优质“极乐膏”的老农,竟被破格封了个小小的“膏奉行”官职! 这种“一步登天”的诱惑,彻底点燃了底层倭人寻找、进献“极乐膏”的狂热。 蒯通的算计,正在无声地渗透到倭国权力的每一个角落。 西域商人深知,若由他们直接向倭国高层进献此物,意图太过明显,极易引起警觉。 而通过底层倭人自下而上地“发现”和“进献”,则完美地洗脱了嫌疑。 那些高高在上的倭国领主、贵族,甚至是某些大寺庙的僧侣,在底层进献者的阿谀奉承和亲身尝试下,很快便沦陷在这“极乐”的幻境之中。 他们贪婪地吸食着,享受着那片刻的极乐。 然而,极乐的代价是深渊。 一旦尝试,便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当那短暂的快感退去,留下的却是比之前强烈百倍的空虚、焦躁和难以忍受的痛苦! 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骨头缝里啃噬,在血液里爬行!冷汗淋漓,涕泪横流,浑身抽搐,生不如死! 只有再次吸食那黑色的膏体,才能暂时缓解这地狱般的折磨。 一次,两次…剂量越来越大,间隔越来越短。 “极乐膏”不再是享受,而是维系生命的毒药,成了倭国权贵们每日睁开眼就必须满足的、如同呼吸饮水般不可或缺的“必备之物”! 就在整个倭国上层社会沉溺于这甜蜜的毒雾,底层疯狂寻找进献以图攀附之际,那些“憨厚耿直”、“人傻钱多”的西域商人,突然露出了他们狰狞的獠牙! 当倭人再次带着金银,像往常一样来到集市,准备购买这维系他们“神仙日子”的“神药”时,看到的却是西域商人们冰冷、倨傲、如同看待待宰羔羊般的眼神。 “买‘极乐膏’?有!” 为首的西域大商人慢条斯理地捻着胡须,皮笑肉不笑地伸出两根手指,“老价格?呵呵,那是过去式了。现在,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个让所有倭人心惊肉跳的手势,“以前价格的十倍!” “什么?!十倍?!” “你们…你们这是抢劫!” 倭人们瞬间炸了锅,愤怒地咆哮起来。 他们习惯了这些商人“冤大头”的形象,根本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天价! 第725章 倭寇?蒯通的玩物罢了! 西域商人冷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赤裸裸的轻蔑和掌控一切的得意。 “抢劫?随你们怎么说。爱买不买!告诉你们,这‘极乐膏’来自佛国圣境,路途遥远,九死一生!产量更是稀少无比!如今想买的人,排着队呢!” 他作势就要收起摊位上那诱人的乌黑膏体。 看着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救命药”,感受着体内那如同万蚁噬心、越来越难以忍受的戒断反应,倭人们的愤怒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痛苦所淹没。 他们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冷汗如浆,哀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买!我买!十倍就十倍!” 一个贵族打扮的倭人率先崩溃,将一大袋金子扔了过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抢过一小盒膏体。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彻底失去了理智。 十倍的价格?只要能缓解这地狱般的痛苦,百倍也认了! 金银珠宝、田产地契,甚至心爱的佩刀,被疯狂地塞到西域商人手中,只为换取那一点点黑色的“解药”。 然而,西域商人的无耻,远超倭人的想象! 当他们以为付出了十倍代价,总算能苟延残喘时,仅仅过了两天,当他们再次来到集市,迎接他们的,是比上一次更加冰冷、更加贪婪的目光。 “二十倍。” 西域商人首领只吐出三个字,如同死神的宣判。 “二…二十倍?!昨天还是十倍!” 倭人们彻底绝望了,如同坠入无底冰窟。 “昨天是昨天的价,今天是今天的价。嫌贵?” 商人首领嗤笑一声,环视着眼前这群形容枯槁、涕泪交流、如同厉鬼般的倭人,“你们可以滚了!后面的,谁出得起二十倍?赶紧!” 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倭人。 二十倍!这简直是敲骨吸髓! 但体内那翻江倒海、撕心裂肺的痛苦,已经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们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看着家中可能已被搬空的财宝,再看着那些曾经被他们当作垃圾高价卖给西域商人、如今却再也买不回同等价值“神药”的石头、烂菜、破尿壶…巨大的悔恨和绝望将他们吞噬。 “买…我买!我有地契!我有房子!” 一个曾经靠卖“祖传尿壶”给西域商人而发家的倭人,哭嚎着扑倒在地,将房契地契双手奉上。 “我…我把女儿抵押给你!” 另一个倭寇头目,眼中只剩下疯狂,将身边惊恐的少女推了出去。 他们终于彻底明白了!这群西域商人哪里是什么“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分明是披着羊皮的、最狡诈最贪婪的恶狼! 之前所有的“憨厚”、“吃亏”,都是在为今日的敲骨吸髓做铺垫! 他们用一点蝇头小利,养肥了倭人的贪念,然后用这名为“极乐膏”的绞索,套住了整个倭国的脖子! 之前占的那些“便宜”,如今要连本带利,用百倍千倍的代价偿还! 他们,已经成了西域商人砧板上,可以随意宰割的鱼肉! —— 与此同时,倭岛北部,虾夷苦寒之地。 村野治保正指挥着凶悍的倭寇军队,围剿着顽强抵抗的虾夷土著。 战事胶着,让他本就暴躁的脾气更加恶劣。 这时,一名心腹家臣浑身浴血,不顾一切地冲破阻拦,跪倒在他面前,双手颤抖地奉上一封来自本土、用火漆密封的加急密信。 “天皇陛下!本土…本土出大事了!” 村野治保不耐烦地撕开信封,一目十行地扫过。 信上详细描述了“极乐膏”如何如瘟疫般席卷倭国上下,西域商人如何坐地起价敲骨吸髓,以及整个倭国社会因这毒物而陷入的混乱、堕落和财富被疯狂掠夺的惨状! “极乐膏?西域商人?” 村野治保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猛地想起阿提拉曾经得意洋洋向他展示过的、那散发着同样甜腻气味的黑色膏体!当时阿提拉还曾暗示,此物将是征服东方的利器! “八嘎呀路——!!!” 村野治保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惊天咆哮,手中珍贵的倭刀狠狠劈下,将旁边一株碗口粗的小树拦腰斩断! “阿提拉!你这该死的杂种畜生!原来是你!是你故意把这祸害送到我倭国!你想害死我!你想毁了我的根基!” 村野治保双眼赤红,额头青筋暴跳,愤怒得几乎要炸裂开来,他本能地将这滔天阴谋归咎于那个同样来自异域的“盟友”。 震怒之后,是彻骨的冰寒和决绝的冷酷。 他深知这“极乐膏”的可怕!一旦沾染,人将不人,军将不军! 他的军队主力虽在此处,但根基在本土! 若本土彻底被这毒物腐蚀、财富被掠夺一空,他就算征服了虾夷又有何用? 他将失去兵源、财源和稳定的后方! 必须快刀斩乱麻!必须用最残酷的手段,将这毒瘤扼杀在扩散之前! 村野治保脸上肌肉扭曲,眼中闪烁着凶残至极的光芒,对着跪在地上的心腹和周围的将领,一字一句,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 “传我死令!即刻飞马传回本土!” “凡我治下领地,无论身份贵贱——武士、平民、僧侣、贵族!” “凡沾染‘极乐膏’者,一经查实——”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吐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命令: “杀!无!赦!” “一人沾染,全家连坐!知情不报者,同罪!” “给我杀!杀光!一个不留!用他们的血,洗刷这污秽!” “胆敢私藏、贩卖此物者,凌迟处死,曝尸荒野!” 这道血腥残酷到极点的命令,如同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沉浸在“极乐”幻梦中的倭国本土。 一场由毒药引发、由屠刀终结的血雨腥风,即将席卷倭岛!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蒯通,此刻正坐在于阗温暖的侯府中,听着密探的回报,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毒蛇,终于被彻底激怒,开始撕咬自己的尾巴了。 第726章 毒士,又见毒士 村野治保那道“杀无赦”的血腥命令,如同凛冬的寒流,瞬间冻结了倭岛刚刚被“极乐”麻痹的神经。 血腥的屠刀,毫无征兆地落下。 往日吸食“极乐膏”的隐秘角落,成了修罗场。 武士们踹开贵族的宅邸,冲进寺庙的禅房,甚至闯入平民的茅屋。 任何被发现藏有那黑色膏体、或表现出明显戒断症状,涕泪横流、浑身颤抖、状若癫狂的人,无论其身份是高高在上的领主、德高望重的僧侣,还是卑微的农夫,皆被如狼似虎的村野亲兵就地格杀! 凄厉的惨叫、绝望的哀求、愤怒的咒骂,伴随着刀锋入肉的闷响和喷溅的鲜血,在倭国的城镇乡村此起彼伏。 “奉天皇令!诛杀毒魔!杀!” “一人沾染,全家连坐!杀光!” “私藏者,凌迟!” 冰冷的命令被疯狂执行,曾经因进献“极乐膏”而一步登天的“膏奉行”们,转眼间就成了刀下亡魂,连同其懵懂无知的家人。 街头巷尾,悬挂着被凌迟后血肉模糊的尸体,曝尸示众,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恐惧。 整个倭国,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吸食者人人自危,曾经的“极乐”变成了催命的符咒。 就在这血雨腥风、人人自危的时刻,那些仿佛早已销声匿迹的西域商人,如同幽灵般再次出现了。 他们并未出现在喧嚣的集市,而是秘密地潜入那些尚未被屠刀波及、但同样深陷瘾症、惶惶不可终日的倭国权贵府邸。 面对这些面如死灰、惊魂未定的贵族领主,西域商人们一改往日“奸商”的嘴脸,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义愤填膺的表情。 “唉!惨!太惨了!” 为首的商人拍着大腿,痛心疾首,“我等远来是客,见此惨状,实在不忍啊!村野治保…他算什么天皇?!” 商人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煽动的火焰: “诸位大人,你们可都是倭国真正的栋梁!是传承数代的名门!他村野治保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靠劫掠起家的海贼头子!他几时把你们这些真正的贵人放在眼里过?” “你们看看!” 商人指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哭喊声,“他若真在乎你们,真在乎倭国,就该想办法帮你们解除这…这‘膏’的困扰!或者,哪怕是从我们这些商人手中,高价买下足够的膏,暂时稳住局面,徐徐图之也好啊!可他呢?不问青红皂白,直接举起屠刀!” “这是把你们当人看吗?这分明是把你们当成待宰的猪狗!是觉得你们这些贵人挡了他的路,是累赘,要借机清除异己啊!” 商人字字诛心,句句戳在倭国权贵们最深的恐惧和痛处上。 再加上体内那被血腥屠杀暂时压抑、却从未消失的“万蚁噬心”般的毒瘾折磨,这些贵族领主们心中的恐惧和怨恨被瞬间点燃! 是啊! 村野治保算什么东西?一个来路不明的海盗头子! 他凭什么对我们这些高贵的血脉举起屠刀?他若有半点君臣之义,就该想办法解决这“膏”的问题,而不是如此残暴地清洗!他根本没把我们当人! 他是想借机夺走我们的土地、财富和权力!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一个被瘾症和恐惧折磨得形销骨立的领主,声音嘶哑地问,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一丝被煽动起来的疯狂。 西域商人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眼中精光一闪,如同诱人堕入深渊的魔鬼: “怎么办?诸位大人难道甘心引颈就戮?任由那海盗头子屠戮你们的家族,夺走你们的一切?” “别忘了!倭国真正的天皇,是那位被村野治保废黜、幽禁在深宫的陛下啊!” 商人抛出了致命的诱饵,“村野治保不过是个篡位的逆贼!他有什么资格代表天皇下令?他现在的行为,就是弑君弑父,屠戮忠良!” “诸位大人,你们应该做的,是高举义旗,拥戴真正的天皇陛下复位!讨伐村野治保这个乱臣贼子!这才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只有天皇陛下复位,才能拨乱反正,才能…才有可能解决诸位大人身上的困扰啊!” 商人意味深长地暗示道。 “天皇陛下…复位…” 倭国权贵们浑浊的眼中,陡然爆发出求生的光芒和攫取权力的贪婪! 对啊!师出有名!讨伐逆贼!只要拥立了那位被废黜的天皇,他们就不是反贼,而是勤王的忠臣! 到时候,权力、土地…甚至这该死的“膏”,或许都能有解决的办法! “干!跟他拼了!” “拥戴天皇!讨伐逆贼村野!” 绝望的倭国权贵们,在西域商人的煽风点火和自身毒瘾的驱使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纷纷响应。 一场以“清君侧”、“讨逆贼”为名,实则为争夺权力和生存资源的内战,在倭国本土轰然爆发! 就在倭国本土陷入血腥内乱之际,西域商人首领已经悄然离开了这片即将彻底沉沦的土地。 他将所有精心记录下的情报——倭国的混乱、权贵的反叛、被废天皇的动向——以及一份至关重要的“礼物”,秘密送达了那位被村野治保废黜、幽禁在京都某处冷宫中的“正统”天皇手中。 这份“礼物”,正是数量惊人的“极乐膏”。 那位面容憔悴、眼中却燃烧着刻骨仇恨和权力欲望的废帝,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乌黑膏体,听着西域商人转述的“勤王义举”和“权贵效忠”,脸上露出了扭曲而狂喜的笑容。 他深知这“膏”的魔力,也明白这是控制那些桀骜不驯的“勤王义军”最有效、最致命的武器! “好!好!天助我也!” 废帝紧紧抓住一盒“极乐膏”,如同抓住了权力的权杖,“告诉那些‘忠臣’们,只要他们效忠于朕,助朕夺回江山,朕…定不会亏待他们!这‘神药’,要多少,有多少!” 他要用这蒯通送来的毒药,去豢养一群离不开他的、为他卖命的毒犬! 倭国的未来,已然被彻底拖入了无底的毒渊。 第727章 天子班师,不负士兵 长安城外,灞桥烟柳依依。 大汉天子刘盈,终于率领凯旋的王师,回到了久违的帝都。 城门大开,旌旗招展,百姓夹道欢呼,声浪震天。 “陛下万岁!大汉万岁!” “恭迎陛下凯旋!” 然而,在这普天同庆的欢呼声中,刘盈锐利的目光,却捕捉到了人群深处,那些穿着素服、默默垂泪的身影。 那是阵亡将士的家眷。他们失去了儿子,失去了丈夫,失去了父亲。即便朝廷的抚恤金足以让他们衣食无忧,但那失去至亲的伤痛,又岂是金银能够抚平? 刘盈的心,被深深刺痛。他勒住战马,在万众瞩目下,缓缓举起手,让喧嚣的欢呼暂时平息。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悲伤的面孔,声音洪亮而带着沉痛: “朕,回来了!带着胜利的荣耀,也带着…无法弥补的遗憾!” “今日的太平,是朕的将士,用他们的热血和生命换来的!他们不仅是朕的兵,更是你们的儿子,你们的丈夫,你们的父亲!他们的牺牲,朕…铭记于心!大汉,铭记于心!”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 “传朕旨意:即日起,于长安南郊,创办‘英烈遗孤学堂’!凡此战及今后为国捐躯之将士遗孤,无论男女,皆可免费入学!授以诗书礼乐,教以骑射武艺!延请名师,悉心教导!” “待其成年,优者,可入朕亲卫——‘羽林骑’!承父兄之志,卫大汉之疆!其名号,便唤作——‘羽林孤儿’!” “朕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父兄,是英雄!他们,是大汉英雄的后裔!朝廷,就是他们的家!朕,就是他们的依靠!” 旨意一出,满城皆静,随即爆发出更加震耳欲聋的欢呼! 尤其是那些阵亡将士的家眷,原本悲伤绝望的眼神中,瞬间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孩子有了最好的前程,有了皇帝的亲自关照! 这不仅是抚恤,更是无上的荣耀和未来的保障! 不少人激动得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高呼万岁。 刘盈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沉重稍减。他再次朗声道: “朕今日在此立誓!朕用兵,非为穷兵黩武,炫耀武功!实为扫除边患,护我子民,求万世之太平!” “待到大汉周边,豺狼尽扫,烽烟不起,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刘盈的声音斩钉截铁,响彻云霄: “朕,又何必擅动刀戈?朕愿与民休息,共享太平!” 这掷地有声的承诺,如同温暖的春风,彻底驱散了战争带来的阴霾,将皇帝的仁德与担当,深深烙印在每一个长安百姓的心中。 凯旋的荣耀,与抚恤孤寡的仁政,交织成一曲属于大汉天子的雄浑乐章。 —— 翌日,未央宫前殿,气氛肃杀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涌。 龙椅之上,刘盈一身玄黑龙袍,不怒自威。 凯旋的荣光犹在,但他眉宇间却凝着一层审视的寒霜。 昨夜安抚遗孤的仁君形象已然收起,此刻他是手握乾坤、洞察秋毫的大汉天子。 果不其然,短暂的静默后,几位昨日被吕后压下的“直臣”,似乎觉得皇帝新归,或可“晓之以理”,又或是为了维护“道统”,竟再次鼓起勇气出班,目标直指远在西域的蒯通。 “陛下!臣等昨日虽未再言,然蒯通资敌之举,证据确凿,实乃动摇国本!其…” “陛下!西域商贾行径荒谬至极,耗费巨万,换取倭寇破烂,此非忠臣所为!恳请陛下明察,召回蒯通,严加…” 刘盈并未如众人预想般雷霆震怒,甚至没有打断。 他平静地听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龙案,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声都仿佛敲在发言臣子的心尖上。 直到几人陈述完毕,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刘盈缓缓抬眸,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那几位面红耳赤、额头见汗的臣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卿忠心,朕,看见了。” 他顿了顿,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温和: “无论是看蒯通这老狐狸不顺眼,还是真觉得其行危害国家,你们敢于直言,这份心,这份忠于朝廷的态度,朕,认可。” 此言一出,几位弹劾的臣子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和得意,却听刘盈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冰寒刺骨: “只不过…”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直视着那几位臣子: “你们觉得,朕,像是被蒙蔽了双眼、不辨忠奸的昏聩愚昧之人么?” “嗯?!” 一个“嗯”字,带着帝王的威压,如同重锤砸下!那几位臣子瞬间脸色煞白,腿肚子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朝服! 他们这才猛然惊醒,眼前这位年轻帝王,早已不是当年初登大宝的稚嫩太子,而是踏平贵霜、威震四海的铁血雄主! 他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 刘盈不再看他们,目光扫视整个大殿,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们总觉得朕穷兵黩武,觉得朕四处征伐,失了天朝上国的体面?”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那朕问你们,如今我大汉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 “且不说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屋住!便是这读书识字、明理知义之事——” 刘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开天辟地的豪迈: “也已不再是贵族高门独享的禁脔!学问之道,如同春风化雨,已能飞入寻常百姓之家!此乃朕登基以来,与诸卿共勉,推行科举、广开蒙学之果!此等景象,前朝可有?周礼之下可有?” 他环视着阶下那些出身各异、神色复杂的大臣们,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 “战争,是政治的延伸!是护国之盾,亦是开疆拓土、扫除边患、换取这太平盛世之利剑!朕用兵,非为私欲,非为虚名,只为大汉江山永固,万民安康!” 第728章 陛下,臣曾经也是个毒士啊! 朝堂之上,群臣不语。 刘盈在告诉他们,我可以忍受你们指点,但不能忍受你们指指点点! 年轻天子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尔等,若连方才朕所说的道理都参悟不透,依旧抱残守缺,只知空谈仁义、妄议兵戈……” 砰! 刘盈猛地一拍龙案! “那朕,就真的要好好考虑,是否该换一些真正懂得‘政治’、懂得‘治国’、懂得‘护民’的朝臣了!” “换朝臣”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每一个大臣的耳膜! 尤其是那些靠着资历、出身或者早年功劳躺在功劳簿上的老臣,更是心头剧震! 这是来自大汉天子赤裸裸的警告!是亮出了屠刀的前奏! 一时间,整个大殿落针可闻,死寂得可怕。 那些原本还蠢蠢欲动、想跳出来扮演“诤臣”角色的人,此刻只觉得喉咙发干,后背发凉,所有的勇气和“道义”都被刘盈那森然的目光和冰冷的“换人”二字碾得粉碎! 失去权位?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富贵荣华? 他们赌不起!更不敢赌! 刘盈满意地看着满殿噤若寒蝉的群臣,心中冷笑不止,一群纸老虎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开口:“蒯通,李左车,你们…” 话刚出口,他才猛然意识到,那两位最懂他心意、亦师亦友的老臣,此刻一个在西域,一个在凉州,已不在他身边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瞬间涌上心头,但很快被他压下。 帝王之路,本就孤独! 刘盈迅速调整情绪,目光投向阶下:“贾谊!陈平!” “臣在!” 年轻的贾谊和沉稳依旧的陈平应声出列。 “随朕来宣室殿议事!” 刘盈起身,拂袖而去,留下满殿心思各异、惊魂未定的大臣。 —— 宣室殿内,熏香袅袅,气氛却比前殿更加凝重。 刘盈屏退左右,只留贾谊和陈平二人。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开门见山:“今日朝堂,你们都看到了。” “这帮老逼登,一个个尸位素餐,抱残守缺者不在少数!” “朝中还好,能站在这里的,多少还有些真本事。但地方上……” 刘盈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些三老、啬夫、游徼…多少人是靠着祖上余荫、乡里资历爬上来的?治理地方的本事没多少,盘剥百姓、倚老卖老、阻挠新政的手段倒是一套一套!” “朕欲整顿吏治,汰换庸碌无能之辈,尤其是那些地方上根深蒂固的老朽!贾谊,你是科举出身,深知其弊,说说看!” 贾谊年轻气盛,对吏治积弊深恶痛绝,立刻拱手道:“陛下明鉴!地方吏治,实乃新政推行之最大掣肘!” “三老等职,多由地方豪强、旧族把持,其学识、能力、眼界,早已跟不上陛下开创的盛世格局!” “科举取士,虽开新途,然寒门士子初入地方,常受这些旧吏掣肘排挤,难以施展抱负!臣以为,汰换势在必行!” 陈平在一旁听着,老谋深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补充道:“贾生所言甚是。然,陛下,汰换之难,在于‘名正言顺’。” “无故罢黜,易招致非议,引发地方动荡,甚至被有心人利用,攻击陛下苛待老臣,动摇根基。” 陈平顿了顿,看向刘盈,继续分析道:“陛下欲行此事,无非两条路:其一,等他们自己犯错,被陛下抓住确凿把柄;其二,便是等他们老死、病死,或者…识趣地主动请辞。” “除此之外,若强行驱赶,恐寒了人心,得不偿失,甚至还会引得地方不稳。” 刘盈听着陈平老成持重、条分缕析的话,眉头越皱越紧,不耐烦地打断。 “陈平!贾谊!朕叫你们来,是让你们给朕出主意,想办法!不是让你们在这给朕分析困难,讲这些朕难道不知道的道理!”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陈平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位以智计闻名、甚至有些“不择手段”的老臣,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焦躁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主意就闭嘴!朕要的是破局之法!” 陈平被刘盈这突如其来的逼视,以及近乎粗鲁的言语弄得微微一怔。 他抬起头,看着年轻帝王眼中那份锐利、果决和急于打破桎梏的渴望,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缓缓地、极其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狐狸般狡黠、甚至带着点“缺德”意味的笑容。 陈平慢悠悠地抚了抚胡须,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人性阴暗的从容:“还请陛下息怒。老臣方才所言,不过是铺垫。” 迎着刘盈探究的目光,陈平眼中闪烁着老辣而危险的光芒:“陛下莫不是忘了……老臣当年在楚营,在汉营,能活下来,还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 陈平刻意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靠的,可不全是光明正大。” “臣其实,也有点缺德。” 陈平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算计: “既然要让他们犯错,那为何不主动‘帮’他们一把?” “既然想让他们‘主动’请辞,那为何不给他们一个‘不得不走’的理由?” “陛下,钓鱼,得先下饵啊。” 刘盈盯着陈平那双深不见底、闪烁着“缺德”光芒的老眼,愣了片刻。 随即,他眼中先是错愕,继而恍然,最后竟也忍不住,仰头发出了一声畅快而冰冷的笑声:“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有点缺德’!好一个‘钓鱼下饵’!” “陈平!朕要的,就是你这份‘缺德’!” “说!给朕详细说说,这‘饵’,该怎么下?这‘鱼’,该怎么钓?!” 君臣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种无声的、充满权谋与算计的默契,在宣室殿内悄然弥漫开来。 一场针对旧吏的、不见血的清洗风暴,即将在陈平“缺德”的智谋下,悄然拉开序幕。 第729章 绣衣使者,监视天下 宣室殿内。 熏香的青烟,似乎都因陈平的话语而变得凝滞、冰冷。 “创建…专属的特务机构?” 刘盈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龙案上敲击着,眼中闪烁着危险而感兴趣的光芒。 他深知,要打破旧有秩序的桎梏,光靠明面上的律法和朝议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有一把隐藏在阴影中的、只忠于他一个人的利刃。 “正是。” 陈平躬身,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洞悉人性黑暗的冷静,“此机构,不属三公九卿任何一府,直接对陛下负责。” “其成员,需身份隐秘,或藏于市井,或隐于朝堂,或混迹江湖。其职责,便是陛下的耳目,是悬在天下官吏头顶的无形利剑!” 陈平微微抬头,眼中精光闪烁:“代表皇权,巡视天下!监察百官,无论品级高低;探听民情,无论城乡远近;纠举不法,无论情节巨细!” “凡有贪腐渎职、结党营私、阳奉阴违、甚至只是对陛下新政心怀怨望者,皆可密奏于陛下!必要时,可持陛下密旨,先斩后奏!”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刺入空气,营造出一种无声的恐怖。 这是一个超越现有司法体系、只对皇帝负责的恐怖工具。 刘盈深吸一口气,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好!此机构,便赐名为——绣衣使者!” “绣衣”二字,既暗示其尊贵(可着锦绣),又暗喻其隐秘与肃杀(锦绣之下,藏着刀锋)。 “使者”,则代表他们行使的是皇帝的绝对权威! “陈平,此事由你全权筹划,拟定章程,遴选首批可靠人手。所需一切,朕无不允准!” “臣,领旨。” 陈平躬身,随即话锋一转,回到了如何清理朝堂上那些绊脚石的具体计策上,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缺德”的笑容: “陛下,至于臣方才所说的‘诱饵’…臣以为,不妨就从那些平日满口仁义道德、动辄以圣贤之道苛责陛下的老儒生开始。这些人,表面清高,实则…呵呵。” 刘盈身体微微前倾,兴趣更浓:“具体如何行事?你需要朕做什么?” 陈平笑得像只偷到了鸡的老狐狸:“回陛下,世间万物,运行皆有代价。若要撬动这些自诩清流的‘巨石’,总需要些…润滑之物。” 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一个天下通用的手势,“尤其是要做得天衣无缝,让人抓不住把柄,更需要打点周全。臣,需要一笔钱。” “钱?” 刘盈挑眉,“多少?” “两万金。” 陈平报出一个足以让富商倾家荡产的数字。 刘盈眉头都没皱一下:“两万金?够吗?朕给你五万金!” 他直接翻了一倍还多! 陈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敬佩和一丝了然,他深深一揖:“若有两万金,臣有七成把握。若有五万金…陛下,臣有十成把握!” “定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让那些腐儒身败名裂,‘主动’求去!” 刘盈看着陈平,忽然戏谑地一笑,身体向后靠在龙椅上,悠悠道:“陈丞相,朕这五万金,可不是白给的。此事若成,你自然是首功。可若是不成…” 他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你这丞相之位,恐怕也坐到头了。届时,你就和那些被你算计的老儒生一起,给朕‘主动’上表请辞,也算是一波把他们带走了。如何?” 陈平闻言,先是愕然,随即哑然失笑,摇头叹道:“陛下啊陛下,原来您在这儿等着臣呢!将臣也当做那最大的‘诱饵’了!高明,实在是高明!” 但他脸上并无惧色,反而更加从容,再次躬身,语气笃定无比: “陛下放心!此事,必成!臣,还舍不得这身丞相紫袍呢!若无十足把握,岂敢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 刘盈大笑:“好!朕就喜欢你这份自信和缺德!去办吧!” “臣,告退。” 陈平躬身退下,那略显佝偻的背影里,却仿佛蕴含着搅动整个朝堂风云的能量。 陈平离去后,刘盈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深沉的疲惫和思索。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转向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殿角阴影里的一个人——郑茂。 “郑茂。” 刘盈的声音缓和了许多。 “臣在。” 郑茂立刻上前,躬身应道,声音沉稳,没有丝毫谄媚。 “刚才陈平的话,你都听到了。” 刘盈看着他,这个从他还是落魄太子、在长乐宫中战战兢兢时就跟随着他,数次在危难中舍身护主的宦官。 “绣衣使者,朕欲交予你执掌。你,可愿意?” 郑茂浑身猛地一颤,豁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惶恐! 绣衣使者!代表皇权,监察天下!这是何等权柄?又是何等凶险的位置! 自古以来,这等机构,无一不是腥风血雨的中心! 而执掌者,无论是宦官还是酷吏,最终往往难得善终,且污名千古! “陛下!” 郑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激动和担忧而有些颤抖,“陛下信重,臣万死难报!只是看,臣乃是残缺之身,阉宦之流!自古执掌此类权柄者,皆被世人唾骂,称为奸佞!” “微臣死不足惜,唯恐有损陛下圣名啊!” 刘盈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刘盈起身,走到郑茂面前,亲手将其扶起。 “郑茂,你与朕,名虽君臣,实则早已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刘盈的声音很轻,却重逾千斤,“外面的那些朝臣,一个个冠冕堂皇,满口忠君爱国,大公无私。可他们背后有多少算计,有多少私心?朕又能真正完全信任谁?” 他拍了拍郑茂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朕只知道,在朕最艰难的时候,是你挡在朕的身前!朕信你,胜过信他们十倍!” “宦官名声是不好,这朕知道。但这其中,难道就没有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自己争权夺利失败便肆意污蔑的朝臣的‘功劳’?难道就没有几个真正乱国殃民的败类坏了整个群体的名声?” 刘盈凝视着郑茂的双眼,充满了信任和期许:“朕相信,你郑茂,不会是那种人。” “朕将绣衣使者交给你,是让你做朕的眼睛,朕的耳朵,是让你替朕守住这大汉的江山社稷,清除蛀虫,而非让你去为非作歹,横行霸道!” “你,不会让朕失望的,对吗?” 第730章 陈平下饵,酸儒上钩 郑茂听着刘盈这番推心置腹、毫无保留信任的话语,眼眶瞬间红了。 他再次重重跪下,以头触地,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 “陛下…陛下以国士待臣,臣必以国士报之!陛下放心!” “绣衣使者在微臣手中,只会是悬在贪官污吏头上的利剑,绝不会成为祸乱朝纲的毒瘤!” “微臣在此立誓,此生此身,皆奉献于陛下,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人神共弃!” “好!起来吧。” 刘盈欣慰地点点头,“此事机密,你暗中协助陈平,先熟悉起来。待机构初成,朕便正式下旨。” 郑茂激动地起身,他知道皇帝这是在为他铺路。 随着天下逐渐平定,战事减少,他这样的宦官确实需要转型。 而绣衣使者,虽然凶险,却无疑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权力核心中的核心,陛下这是将他真正视作了臂膀。 陈平拿着刘盈特批的、足以堆成小山的五万金,开始了他的“缺德”操作。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让心腹手下,在长安乃至周边郡县,秘密物色了一批容貌姣好、心思玲珑、且急需钱财的妙龄女子。 许以重金,进行简单的训练后,便给她们分配了“任务”。 目标,正是那些平日里在朝堂上、在太学里,声音最大、道德旗帜举得最高的老儒生们。 这些女子,或被安排“偶遇”,或被送入某些老儒生常去的酒楼、诗会作为侍酒女。 她们的任务很简单——用尽浑身解数,接近目标,灌酒,套近乎,极尽奉承之能事。 在目标醉眼朦胧、志得意满、甚至开始动手动脚之际,她们便会“不经意”地透露,自己是某位仰慕其“高风亮节”的富商派来的,特意送上“润笔之资”或“束脩之礼”,以求能得到大儒的只言片语或提携。 然后,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装有金饼或珠宝的匣子,“强行”塞进老儒生的怀中,或者趁其不备,藏匿于其书房、卧榻的隐秘角落。 陈平原以为,这些自诩清高的老儒生,至少会假意推辞一番,甚至要反复送上几次,才会在巨大的诱惑面前逐渐动摇,露出贪婪的尾巴。 然而,现实却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甚至让他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超过七成被他列为目标的老儒生,在美色奉承和美酒的作用下,面对那黄澄澄的金子、亮闪闪的珠宝,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 许多人只是假模假样地推辞一两句,眼睛却死死盯着财物,喉咙里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 更有甚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一把抓过塞入袖中,脸上还故作矜持地表示“下不为例”、“此乃雅事”。 那副见钱眼开、道貌岸然的虚伪模样,让暗中观察的陈平手下都感到一阵恶心。 “丞相…这也太…容易了。” 心腹回禀时,表情古怪,“根本没用上后续的手段,一次就成了!亏得您还准备了五万金,这…这才花了不到一万,就抓了一堆人的把柄了!” 陈平听着汇报,先是愕然,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有嘲讽,有鄙夷,还有一丝淡淡的悲哀。 他摇了摇头,嗤笑一声: “呵…圣人门下,尽是些…罢了罢了!也好,省了老夫许多手脚。” “将所有证据——时间、地点、人物、财物数量——全部详细记录在案,人证物证务必确凿!” “准备好…该请陛下看一场好戏了。” 陷阱已经布下,猎物已然入彀。 一场针对朝堂清流的大清洗,即将以最讽刺、最不堪的方式,拉开帷幕。 —— 长安城的清晨,原本该是市井渐醒的时刻,却被一桩惊天丑闻彻底点燃。 京兆尹的府衙大门还没完全打开,就被一群哭哭啼啼、打扮得花枝招展却又显得狼狈不堪的妙龄女子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她们不像寻常喊冤者那样畏畏缩缩,反而一个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声音又尖又利,瞬间吸引了无数早起百姓的围观。 “青天大老爷!您可得给我们姐妹做主啊!” “呜呜呜…没天理了啊!朝廷的大官,睡了咱们姐妹,玩了还不给钱!” “何止不给钱!还偷!偷了咱们的血汗钱就跑!简直是老不要脸,为老不尊!” “对!就是那群整天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老学究!表面上一本正经,背地里尽干些男盗女娼的勾当!” “请陛下圣裁!还我们一个公道!” 女子们七嘴八舌,声音一个比一个高,不仅指名道姓,还将过程描述得绘声绘色,细节丰富到令人面红耳赤。 她们口中的“苦主”,赫然是朝中那些以清流自居、动辄引经据典教训人的老儒生! 这些人,不少都是当年跟着辩士郦食其,为高祖刘邦造势摇旗的“从龙功臣”。 虽然能力平平,但资历老,脸皮厚,又抱成一团,俨然成了朝堂上一股顽固的保守势力。 刘盈念及旧情,且其中牵扯到已被烹杀的郦食其,以及自己的恩师韩信,一直未对他们下狠手。 谁知这群人给脸不要脸,反而变本加厉,屡屡对新政指手画脚,早已让刘盈忍无可忍。 京兆尹一听涉及这么多朝中老臣,头瞬间大了三圈。 他哪里敢接这烫手山芋?第一反应便是官官相护,试图将这些女子轰走,或者胡乱搪塞过去。 “胡说八道!诸位大人皆是德高望重之辈,岂容尔等污蔑!再敢喧哗,乱棍打出去!” 然而,这些女子仿佛早有准备,非但不走,反而哭闹得更凶,声音传得更远。 更可怕的是,不知从何处涌来一群“仗义执言”的闲汉和说书人,开始在现场乃至整个长安城的茶楼酒肆,添油加醋地传播这桩“朝廷大儒嫖娼盗窃案”! 内容香艳离奇,细节逼真,极具传播力。 背后,自然是陈平在冷笑推波助澜。 五万金,可不是白花的。 舆论如同野火,瞬间燎原,烧得那些涉事老儒生们焦头烂额,闭门不出,名声扫地。 第731章 绣衣使者,整顿吏治 眼看民议沸腾,纸再也包不住火,朝堂之上,终于有明白风向、或是本就与这些老儒生不睦的御史,硬着头皮出班弹劾了! “陛下!臣弹劾这群酸儒行为不端,私德有亏,竟做出如此骇人听闻、败坏朝纲之举!致使朝廷颜面尽失,民间物议沸腾!此等行径,实乃德不配位!恳请陛下严查,以正视听!”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弹劾的奏疏如同雪片般飞向刘盈的案头。 刘盈端坐龙椅,面沉似水,听着朝堂下或真或假的弹劾,看着那些涉事老儒生或其同党苍白的辩解,心中冷笑不止。 时机,到了。 他缓缓起身,目光如同冰锥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众卿所言,朕,已知晓。” “朝廷声誉,重于泰山!官员德行,乃立身之本!此事,绝不能姑息!”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肃杀: “然,寻常官府查办,恐力有未逮,或…碍于情面。” “朕,决定成立一新的机构,专司监察百官,纠举不法,直达天听!” “此机构,名为——绣衣使者!” 四字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许多大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一些消息灵通或嗅觉敏锐者,已是脸色微变。 刘盈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继续道:“绣衣使者,代表朕意,巡视天下,先斩后奏!其首任主官——” 他的目光投向殿侧阴影中,那个一直沉默的身影:“由郑茂担任!” “郑茂!” 刘盈喝道。 “臣在!” 郑茂一步踏出阴影,他并未穿宦官服饰,而是一身特制的暗绣云纹的深色锦袍,眼神锐利,气息沉稳,竟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朕命你,即刻率领绣衣使者,严查此事!无论涉及何人,官居何位,一查到底!朕,要一个水落石出!” “微臣,领旨!” 郑茂躬身,声音斩钉截铁。 随即,他猛地一挥手,数名同样身着便装、眼神冷冽的“绣衣使者”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门口,无声地行了一礼,随即转身,雷厉风行地离去办事。 这一刻,所有朝臣都真切地感受到了“绣衣使者”这四个字的分量和恐怖!这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利剑! 郑茂的动作快得惊人,他早已通过陈平拿到了所有关键证据和人证物证的藏匿地点。 不过半日功夫,那些还在家中惶惶不安、或试图串供的老儒生,就被绣衣使者“请”到了特设的讯问之所。 人证,那些拿了重金的“苦主”女子言辞凿凿,细节吻合;物证,从那些老儒生家中隐秘处搜出的、还带着标记的金银珠宝。 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 任凭他们如何喊冤、如何辩解自己是被陷害、是醉酒误事,在确凿的证据链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更何况,他们收钱时那迫不及待的丑态,早已被陈平的手下暗中记录了下来! 朝堂之上,再次议论此事时,郑茂将厚厚一叠罪证呈上,刘盈面无表情地翻阅着。 此时,陈平出列了。 他一脸痛心疾首,仿佛与那些老儒生同悲,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 “陛下!老臣…老臣真是痛心啊!诸位同僚…唉!即便真有隐情,或是被人设计,然,瓜田李下,不知避嫌?金银当前,不知廉耻?此等定力,此等操守,何以立于朝堂之上,为天下表率?臣以为,无论缘由,其行已污,其德已亏,不堪再为陛下效力了!” 年轻的贾谊也立刻跟上,他的角度更为“正派”: “陛下!陈相所言极是!朝廷广开言路,纳谏如流,然,绝非意味着可以容忍道德败坏、言行不一之徒占据高位,混淆视听!此风绝不可长!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刘盈看着台下那些面如死灰、彻底瘫软的老儒生,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杀鸡儆猴! 用这些前朝功臣的开刀,最能震慑那些心怀侥幸的后来者! “传朕旨意!” 刘盈的声音冰冷如铁,“这些儒生,身为朝廷命官,不知检点,德行有亏,深负朕望!革去一切官职爵位!念其早年微功,免其死罪,发配南越烟瘴之地,永不召回!” 南越! 那是比交趾更偏远、更蛮荒、生存环境极其恶劣的化外之地! 对于这些养尊处优的老儒生而言,比杀了他们更痛苦! 这是彻底将他们踢出了权力中心,永世不得翻身! 旨意一下,满朝皆惊!皇帝这是动了真格! 连高祖时期留下来的老臣,说废就废,说流放就流放,毫不手软! 那些原本还想蹦跶几下、或者心里打着小算盘的官员,瞬间噤若寒蝉,后背冷汗直流。 朝堂之上,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刘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风波过后,郑茂正式开始执掌绣衣使者。 他深知责任重大,陛下此举是将身家性命和整顿吏治的希望都压在了他身上。 他精心挑选人手,不拘一格,其中甚至包括一些因各种原因无法走仕途正途。但有能力有忠心的落魄文人、退役老兵、市井能人,进行严格的训练和洗脑,确保绝对忠诚。 刘盈看着初步稳定的朝堂,心中却无半点轻松。 他知道,朝堂只是冰山一角。地方的吏治腐败、豪强横行、政令不通,才是更大的顽疾。 兄长齐王刘肥宽厚,弟弟代王刘恒仁德,让他们去下狠手整顿吏治,恐怕力有未逮,也容易被人情世故所困。 “吏治,必须用重典,必须用孤臣。” 刘盈对郑茂吩咐道,“就从长安开始,给朕仔细地查!一层层地查!陈平丞相的主意很好,抓住把柄,有理有据,让他们‘心服口服’地让出位置!” 他眼中寒光闪烁:“然后,给朕把绣衣使者的触角,延伸到每一个郡,每一个县!朕要知道,朕的天下,到底被这些蛀虫啃食成了什么样子!” “记住,你们是朕的剑,也是朕的盾。朕要的,是一个能令行禁止、海晏河清的大汉!” 郑茂深深躬身:“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一场由长安中心辐射向整个大汉疆域的吏治风暴,在绣衣使者的阴影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732章 开疆拓土?樊哙去也! 未央宫侧殿。 军事舆图铺展而开,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倭岛的地理轮廓和最新传来的、标注着“内战”字样的混乱态势。 刘盈一身常服,负手立于图前,目光锐利如鹰。 下首,丞相曹参、曲逆侯陈平、舞阳侯樊哙以及年轻却已崭露头角的贾谊肃然而立,气氛凝重。 刘盈将手中来自会稽郡、由赵王刘如意加急送来的军报递给近侍,示意传阅。 “都看看吧。倭国内乱,已然全面爆发。村野治保与其拥立的那个前朝废帝,正打得不可开交。” 樊哙性子最急,粗略扫过军报,便哈哈大笑,声如洪钟:“好事!天大的好事!狗咬狗,一嘴毛!让他们自相残杀去!” “最好那劳什子前任天皇加把劲,直接把村野治保那厮的脑袋砍了,送到长安来!” “也省得咱们陛下再费力气远征,岂不是双喜临门?哈哈哈哈!” 陈平与贾谊对视一眼,皆是微微一笑,却并未附和。 陈平的笑容里带着洞悉世情的嘲讽,贾谊则更多是冷静的分析。 曹参眉头紧锁,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他看得比樊哙仔细得多,忧心忡忡地道:“舞阳侯莫要过于乐观。老夫虽未亲见,但观此前战报,村野治保此獠,能整合倭寇肆虐海疆,更能跨海远征虾夷并战而胜之,其统兵之能、麾下之悍勇,绝非寻常海盗头目可比。反观那所谓的前任天皇及其拥趸……” 他摇了摇头,语气沉重:“不过是一群被蒯通的‘极乐膏’腐蚀了筋骨的乌合之众,仗着一时血勇和瘾症支撑罢了。一旦遇上村野治保的正规军,恐怕…难堪一击啊。” 贾谊适时接口,声音清朗而冷静,如同在滚烫的炭火上浇了一盆冷水。 “曹相所言极是。陛下,依臣之见,那位前任天皇的作用,绝非能诛杀村野,他最大的价值,在于其‘正统’名分所能引发的混乱和拖延。他就像一块扔进狼群的腐肉,能吸引饿狼的注意力,为我大汉水师的筹建、将士的操练,争取至关重要的时间!” 他指向舆图上倭岛的位置:“但指望这块腐肉能反过来杀死头狼,无异于痴人说梦。一旦村野治保缓过气来,以他的狠辣和手段,平定内乱只是时间问题。届时,一个统一了内部、整合了资源的倭国,在其带领下,恐将成为比分散倭寇时期更可怕的心腹大患!陛下,我们必须提前做好远征的准备,而且,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陈平缓缓捋须,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眯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绝对的现实:“陛下,贾生看得透彻。将希望寄托于他人,尤其是敌人内部的弱者身上,此乃取祸之道。想想先帝时期,彭城之战,诸侯联军五十六万,旌旗蔽日,何等声势?结果呢?项羽三万精骑,一击即溃,五十六万大军作鸟兽散!盟友?哼,关键时刻,能靠得住的,唯有自己手中的刀把子!” 他这是在用血淋淋的教训提醒刘盈,打铁,还需自身硬! 刘盈缓缓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重臣,沉声道:“诸卿所言,朕心中明了。今日召诸位前来,并非心存侥幸,指望倭人自灭。朕只是想听听,诸位对这场狗咬狗的闹剧,最终胜负的预判。”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村野治保势力的标记上,眼中寒光凛冽: “朕,从未将平定倭患的希望,寄托于他人之手!” “朕的水师正在打造,朕的将士正在操练!朕甚至已经想好,待大军东征,便让朕的神火铳营,列阵于倭寇面前!也让那村野治保,好好体会一下,当日贵霜高原上,阿提拉那一万欧罗巴铁骑,面对我大汉雷霆之火时,是何等的绝望与无力!” 皇帝的决心和杀意,如同出鞘的利剑,弥漫在整个侧殿。 贾谊闻言,再次躬身,谨慎地补充道:“陛下有此决心,乃大汉之幸,将士之福!然,倭岛之地,与我中原乃至贵霜高原皆迥异。其地多山丘陵,气候潮湿多雨,河流纵横。神火铳虽利,然火药最忌潮湿,铳管在阴雨连绵之下亦易受损。一旦登陆作战,天时地利皆不在我,万不可因兵器之利而掉以轻心,需做好在恶劣环境下近身搏杀、艰苦攻坚的准备!” “善!” 刘盈对贾谊的提醒非常满意,“贾卿思虑周全,此节至关重要。兵部及将作监,需针对倭岛环境,对神火铳及火药保管、使用,制定专门条令,务必确保战时万无一失!” 见群臣皆无轻敌之意,反而个个心思缜密,虑事周全,刘盈心中大慰。这才是能辅佐他成就大业的栋梁之材。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一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樊哙身上。 这位姨父,勇猛绝伦,是天生的先锋大将,但就是耐性差了些。 刘盈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樊哙: “姨父。” “啊?陛下?” 樊哙楞了一下,赶紧应声。 “听了这半天……” 刘盈笑道,“是不是觉得手痒了?光在长安听着别人打生打死,自己却捞不着仗打,憋得慌?” 樊哙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蒲扇般的大手一拍胸甲,发出哐当一声响:“陛下圣明!可不是嘛!天天听这些弯弯绕绕,俺老樊头都大了!就想着啥时候能再上阵杀敌,给陛下开路!” 刘盈哈哈大笑,走到他面前,目光灼灼: “那好!朕给你个机会!” “想不想…真正地为大汉,开疆拓土?” “想不想…让自己的功勋簿上,再添上‘平倭’二字,名垂青史?” “想不想…亲自率军,踏平那倭岛,将村野治保的首级,给朕带回来?” 三个“想不想”,如同三把火,瞬间将樊哙这员猛将的战意彻底点燃!他呼吸粗重,脸色涨红,猛地抱拳,声震屋瓦: “想!陛下!俺老樊做梦都想!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俺这条命就是陛下的!必定身先士卒,第一个踏上倭岛,为陛下扫平一切障碍!若不能提村野治保那狗贼的头来见,俺老樊提头来见!” “好!”刘盈重重一拍樊哙的肩膀,“有此雄心,朕心甚慰!即日起,你便多往会稽跑跑,与你那大侄子如意,还有项轩,好生琢磨登陆、山地、丛林作战之法!给朕带出一支能征惯战、无惧风雨的先锋锐士来!” “诺!”樊哙兴奋得如同打了鸡血,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往海边。 一场针对未来跨海东征的深入研讨和战略部署,在刘盈的主导下,悄然成型。帝国的战争机器,开始更加精准地瞄准东方那个陷入内乱的岛国。 第733章 探望堂兄,锦囊妙计 长安城外,旌旗招展,五千甲士肃立,虽静默无声,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舞阳侯樊哙顶盔掼甲,手持一杆丈八长矛,胯下骏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他身旁,儿子樊伉同样全身披挂,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兴奋与紧张。 刘盈亲自送至灞桥,将三个密封严实、绣着龙纹的锦囊郑重交到樊哙手中。 “姨父,此去会稽,路途遥远,万事小心。这三个锦囊,内含朕之计较。” 刘盈目光沉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切记,抵达会稽郡,与如意、项轩汇合后,方可打开第一个。未到之时,万不可私自拆看,以免泄露天机,误了大事。” 樊哙小心翼翼地将锦囊贴身收好,蒲扇般的大手重重一拍胸甲,声如洪钟:“陛下放心!俺老樊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听话!陛下让俺什么时候看,俺就什么时候看!绝不敢误事!” 他脸上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花白的胡须都因激动而颤抖。 “嘿嘿,好久没上阵了,这把老骨头都快生锈了!想起当年跟着高祖爷,哪一战不是俺老樊先登陷阵?这回能给陛下开疆拓土,俺…俺死都值了!” 他瞥了一眼身后那五千静默的军队,心中略微闪过一丝疑惑。 这些士卒,看起来也算精壮,但总觉得有些眼生,气息不似中央禁军那般悍勇纯粹,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郁和隔阂? 不过他并未多想,陛下给的兵,还能有错?此刻的他,全身心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征战喜悦中。 “出发!” 樊哙大吼一声,长矛向前一挥,五千兵马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东南方向开拔。 烟尘滚滚,樊哙一马当先,那雄壮的背影,仿佛又回到了楚汉争霸时那个无所畏惧的猛将。 送走樊哙,刘盈脸上的温和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冰冷。 刘盈并未回宫,而是乘上马车,在少量绣衣使者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长安城西一座戒备森严、高墙深垒的大宅院。 这里,远比曾经的淮阴侯府更为宽阔,也更为压抑。 自从冒顿单于父子三人被俘,原有的府邸就显得过于拥挤且不够安全。 这座新宅院,成了囚禁这些特殊人物的牢笼。 看到皇帝亲临,守卫的绣衣使者无声跪拜。 刘盈径直走入庭院。挛提稽粥正坐在石凳上发呆,看到刘盈,眼神复杂,既有仇恨,也有一丝麻木的敬畏。 挛提孤厥则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扑倒在地,对着刘盈疯狂磕头,额头瞬间见血: “伟大的天可汗!仁慈的大汉皇帝!求求您!放我回草原吧!我愿生生世世做大汉的狗!为您看守北疆!求求您了!” 而曾经的草原枭雄冒顿单于,则衣衫不整,眼神涣散,在院子里手舞足蹈,口中兀自含糊不清地嘶吼着:“刘邦!刘邦小儿!出来与本王大战三百回合!我匈奴铁骑…天下无敌…杀!杀!” 刘盈冷漠地扫过这匈奴父子三人,并未停留,他的目标不在此处。他转向宅院更深处的一处独立院落。 这里,关押着另外两个特殊的囚犯——前吴王刘濞和他的父亲,刘邦的二哥刘仲。 父子二人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此刻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坐立不安。 见到刘盈推门而入,两人吓得浑身一抖,几乎是同时躬身行礼,头几乎要垂到地上:“罪臣…拜见陛下!” 刘盈随意地摆摆手,目光落在年迈的刘仲身上,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关切:“二叔,近来身体可好?” 这句看似寻常的问候,却如同千斤重担,瞬间压垮了刘仲的心理防线。 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不知该如何回答。说身体好?在这囚禁之地显得没心没肺,不知悔改?说身体不好?岂不是给了皇帝一个自己快死了、可以顺手处理掉的借口? 他支支吾吾,冷汗涔涔而下:“回…回陛下…老臣…还…还撑得住…” 刘盈笑了笑,那笑容却让刘仲和刘濞感到刺骨的寒意。 他不再看刘仲,转而将目光投向一旁脸色同样难看的刘濞。 “堂兄。” 刘盈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压力,“说起来,堂兄当年在吴地,颇得人心啊。你麾下那五千江东子弟兵,对你可是…忠心耿耿,令人感动。” 刘濞闻言,浑身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死灰! 他最大的秘密和依仗,便是那五千被他暗中洗脑、即便他被囚禁长安依旧潜伏下来、等待时机的死士! 这是他手中最后一张可能翻盘的牌,也是他保命的最后底气! 他自以为做得隐秘,却没想到… 刘盈看着他骤变的脸色,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仿佛在聊家常:“即便到了现在,朕成立了绣衣使者,监察天下,这才偶然得知…他们之中,竟还有不少人,心心念念想着他们的‘吴王’,甚至…还暗中串联,盼着有朝一日,能救堂兄你出去,再续荣华呢。” “陛…陛下!” 刘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充满了恐惧,“罪臣不敢!罪臣绝无此心!那…那定是有人诬陷!求陛下明察!” “诬陷?” 刘盈嗤笑一声,蹲下身,目光平视着跪在地上的刘濞,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碴:“堂兄啊,你说,朕本来念在血脉亲情,只想让你和二叔在此安度余生,并不想杀你们。可你…为何就那么不老实呢?为何非要教唆你那群忠心的手下,让他们心存妄念,自寻死路呢?” 刘濞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磕头:“没有!罪臣没有!陛下明鉴!罪臣冤枉!” 刘盈站起身,掸了掸袍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最终审判的冷酷: “没办法了。他们既然对你如此‘忠心’,朕也不好辜负了他们这份‘心意’。” “朕,只能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为国捐躯、死得‘光明正大’的机会了。” 第734章 樊哙出战,叛徒送死 说完,刘盈不再看瘫软在地、如丧考妣的刘濞父子,转身拂袖而去。 留下父子二人在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中颤抖。 他们明白,那五千人,完了。 他们最后的价值,就是被皇帝“合理”地消耗掉。 而失去了这最后的筹码,他们的性命,也彻底悬于一线。 与此同时,樊哙率领五千兵马,日夜兼程,终于抵达了烟雨朦胧的会稽郡。 与赵王刘如意、猛将项轩汇合后,老将军迫不及待地想起了皇帝的锦囊。 在刘如意和项轩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樊哙郑重地取出第一个锦囊,小心翼翼地拆开火漆封印,取出了里面的绢帛。 上面只有一行朱笔写就、力透纸背、杀气腾腾的小字: “整军,即攻对马岛。此战,无论胜败,朕,不想看到他们回来。” 樊哙脸上的兴奋和期待瞬间凝固了,他瞪大了眼睛,反复看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了上来! 他不是蠢人,只是性子直。 这一刻,他猛然明白了陛下为何给他这五千“眼生”的兵马,为何再三叮嘱要到会稽才能拆看! 这五千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精锐,而是陛下要清洗的、前吴王刘濞的旧部! 陛下是要借倭寇的刀,来除掉这些内部的隐患! 而自己,成了执行这把“借刀杀人”之计的锋刃! “陛下…陛下…” 樊哙喃喃自语,握着绢布的手微微颤抖。 他抬头,看向一旁不明所以、还在摩拳擦掌准备打倭寇的刘如意和项轩,又看了看远处那五千尚且不知自己已被命运宣判的士卒,心中百感交集。 有对陛下狠辣手段的惊悸,也有作为一名老将对士兵本能的些许不忍,但更多的,是对皇权无情和帝王心术的深刻认知。 最终,所有的情绪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和军人绝对的服从。 他用力攥紧了手中的绢布,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传令!” 樊哙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粗豪,却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杀意,“全军休整一日,备足舟船粮草!” “明日拂晓,随本侯——渡海,踏平对马岛!” —— 浩渺东海上,战船林立,汉军旌旗在咸湿的海风中猎猎作响。 舞阳侯樊哙屹立船头,花白的须发被海风吹乱,粗犷的脸上再无离开长安时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 他身后,是五千名来自故吴地的士卒。他们或许曾追随刘濞心怀异志,但此刻,他们穿着大汉的戎装,即将为大汉的疆土流血牺牲。 在樊哙这位老将军朴素的概念里,既然披上了这身皮,那就是大汉的兵,不该被如此轻易地送上绝路。 然而,陛下的锦囊密令如同冰冷的铁律,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骁勇善战,一生陷阵无数,却终究漏算了一样——人心。 他怎会想到,在这五千人中,早已有人被远在倭岛的村野治保用重金或承诺买通,成了埋藏在汉军中的毒刺! 汉军的动向、兵力、甚至樊哙的临时指挥所,都通过这些内应,源源不断地传到了倭寇耳中。 此时,村野治保虽深陷与本岛前任天皇的内战泥潭,无法亲自前来,却也不敢轻视汉军的威胁。 他立刻抽调麾下最为骁勇善战的心腹大将——岛津一郎,率领一支精锐水军,星夜驰援对马岛,并授意其利用内应,务必将来犯汉军全歼于海上! 大战阴云,瞬间密布。 战前,樊哙之子樊伉忧心忡忡地找到父亲。 年轻人敏锐地察觉到了父亲的低迷,以及那五千士卒中某些人闪烁的眼神。 “父亲!” 樊伉压低声音,苦口婆心道:“陛下绝非刻薄寡恩、铁石心肠之人!他如此安排,必有深意!或许…或许这五千人中本就藏有祸根?陛下此举,乃是为国除患,借刀杀人!我等身为臣子,更是陛下的亲属,此刻更应全心信任,严格执行陛下之计!万不可因一时妇人之仁,或耍性子,误了陛下的大事啊!” 樊哙正心烦意乱,被儿子一说,更是烦躁,牛眼一瞪,低吼道:“放屁!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军人以服从为天职,陛下的旨意,老子就是死,也会执行到底!滚回你的位置去!” 他嘴上虽硬,心中那点不忍却被儿子的话压了下去。 是啊,陛下从未出过错,他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 翌日,海雾未散,倭寇船队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汉军视野中。大战一触即发! 岛津一郎根据内应提供的精确情报,根本不做试探,直接集中最强兵力,矛头直指樊哙所在的旗舰!他要实施斩首行动! 战斗爆发得极其突然且激烈。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当倭寇战舰凶猛地扑向樊哙座舰时,周围本应拼死护主的几艘汉军战船,竟像是约定好了一般,战术性地“迟缓”了一下,甚至“不经意”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他们的动作隐蔽而默契,仿佛在无声地欢迎倭寇去收割主将的首级。 岛津一郎见状,脸上露出狰狞而得意的笑容:“哈哈!汉人内斗,果然靠不住!杀上去,取樊哙首级者,重赏!” 倭寇战舰顺利突破“阻碍”,如同饿狼般狠狠撞上了樊哙的旗舰,无数凶悍的倭寇挥舞着太刀,嚎叫着跳帮而上! 然而,当岛津一郎亲自带头冲上汉军旗舰的甲板时,预想中的激烈抵抗并未出现。 甲板上空荡荡的,只有几面孤零零的旗帜和海风卷起的浪沫。整艘船,寂静得可怕! “八嘎?!中计了?!” 岛津一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些信誓旦旦的内应,全都背叛了他!这是汉人设下的圈套! “撤退!快撤退!” 岛津一郎惊惶大吼。 但已经晚了!就在倭寇主力几乎都集中在樊哙这艘“空船”及其周围时,那些原本“让路”的刘濞旧部战船,突然接到了来自后方旗舰的强攻命令! 同时,他们自己也暴露在了倭寇的侧翼! 第735章 狗咬狗,一嘴毛 误会,在瞬间产生! 岛津一郎以为被背叛,惊怒交加,为了突围,下令所有战舰向周围任何敢于阻挡的汉船发动无差别猛攻! 而那些刘濞旧部,原本只是想坑死樊哙,哪里想到倭寇会突然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求生的本能让他们立刻奋起反抗! “狗日的倭寇!不讲信用!” “杀!杀了这些矮子!” 一时间,海面上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汉军与倭寇,汉军中的叛徒与“叛徒眼中的叛徒”,疯狂地厮杀在一起! 箭矢横飞,火光四起,刀剑碰撞声、喊杀声、惨叫声响彻云霄! 这场面,比预想的任何血战都要混乱和惨烈! 而与此同时,在战场的边缘,几艘低矮迅捷的“蜈蚣船”正悄然远离风暴中心。 船上,正是被赵王刘如意和项轩提前接应出来的樊哙、樊伉及其亲兵部曲。 樊哙站在蜈蚣船上,回头望着那片已经陷入疯狂混战、血流成河的海域,望着那些曾经的大汉士卒如今在与倭寇自相残杀,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即便明白了陛下的用意,亲眼目睹此景,他心中依旧不是滋味。 “侯爷,陛下第二个锦囊。” 刘如意提醒道,递上了第二个密封的锦囊。 樊哙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拆开锦囊。 里面的绢帛上,依旧是刘盈那凌厉的笔迹,只有简短的指示,却蕴含着诛心之策: “时机已至,尔可运足中气,向战场高呼——” “‘弟兄们!尔等忍辱负重,朝廷皆知!杀尽倭寇,陛下有旨:汝妻子,吾养之!’” 樊哙看完,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中爆发出复杂的光芒! 陛下此计,真是太…太狠辣,也太高明了! 这简直是在滚沸的油锅里,又浇上了一瓢冷水! 他不再犹豫,走到船头,运足平生力气,那如同惊雷般的咆哮,瞬间压过了战场的喧嚣,清晰地传入了那片血腥的修罗场: “弟兄们——!尔等忍辱负重——!朝廷一定不会辜负你们——!” “杀死倭寇——!陛下有旨:汝妻子,吾养之——!” 这一声巨吼,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所有正在厮杀的刘濞旧部心头! 那些原本就心怀鬼胎、此刻正被倭寇疯狂攻击的叛徒们,瞬间懵了!忍辱负重?朝廷皆知?陛下还承诺抚养家小?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不是被放弃的棋子?难道这一切都是…计策?我们是诈降?! 而本就惊疑不定的岛津一郎,听得懂一些简单的汉话,尤其是“忍辱负重”和“诈降”之类的词语,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八嘎呀路!!!” 岛津一郎气得双眼赤红,暴跳如雷,彻底疯狂了,“果然是诈降!该死的汉狗!竟敢如此戏耍于我!杀!给我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倭寇的攻势,因为这句喊话,变得更加疯狂和不顾一切!他们认定了所有汉人都在欺骗他们! 而那些刘濞旧部,此刻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解释?没人会听!退路?已经被倭寇和“自己人”堵死!求生的本能,以及那一丝被“朝廷记得”、“陛下承诺”所点燃的虚幻希望,让他们也只能红着眼睛,拼死反抗! “弟兄们!朝廷没放弃我们!杀倭寇啊!” “为了老婆孩子!拼了!” 海战,彻底变成了一场残酷至极、不死不休的乱战和屠杀! 樊哙望着那片更加混乱和血腥的海域,缓缓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 陛下的计策,成了。用叛逆者的血,既清洗了内部,又重创了倭寇。 蜈蚣船悄然驶离,向着会稽方向返回。 身后,是对马岛海域冲天的火光和无数沉没的战舰与尸体。 刘盈的借刀杀人之计,以无数生命的消逝为代价,冷酷而完美地达成了第一阶段的目标。 —— 对马岛附近海域,已化作一片燃烧的血狱。 震天的喊杀声、船只碰撞的碎裂声、火矢呼啸声、垂死者的哀嚎声交织在一起,奏响着一曲残酷的死亡交响乐。 倭寇船队在其主将岛津一郎疯狂的怒火驱动下,如同群狼扑食,攻势一浪高过一浪。 他们的战船更为灵活,水手操舟技术娴熟,接舷跳帮战术凶狠凌厉。 反观刘濞的旧部,虽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拼死抵抗,但终究是乌合之众。 他们本就不是职业水军,战船老旧,缺乏协同,更重要的是,心中无魂——他们不知为何而战,只为活命而战。在倭寇有组织的猛攻下,他们的阵型迅速被撕裂,船只接连被点燃、撞沉。 落水的士卒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旋即被后续冲来的战船碾碎,或是被倭寇站在船沿用长矛竹枪肆意刺杀,鲜血染红了大片海域,场面惨不忍睹! 远处,汉军的蜈蚣船队静静地停泊在安全距离外,如同冷漠的看客。 樊哙、刘如意、项轩、樊伉等将领伫立船头,面色凝重地注视着这场血腥的屠杀。 樊哙拳头紧握,指节发白,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即便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如此利用自己人,哪怕是叛徒,作为诱饵和消耗品的冷酷战法,依旧让他心头堵得慌。 但他牢记陛下的旨意和儿子的劝诫,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 “打开第三个锦囊。” 樊哙的声音有些沙哑。 亲兵递上最后一个锦囊。 樊哙拆开,刘盈的旨意简洁而清晰: “此战,乃倭寇战法之演示。尔等须细观之:其船速、其接舷、其跳帮、其火攻、其迂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五千人之血,需换得破敌之策。” 刘如意看着锦囊上的字,眼中闪过深深的敬佩,低声道:“兄长…陛下算无遗策,每一步都深意无穷。我等之前还疑惑为何要白白牺牲…原来,陛下是要用这惨烈一战,让我们亲眼看清倭寇海战的所有路数和虚实!这是在为我们后续真正的东征,交学费啊!” 第736章 倭寇战法,不过如此 项轩更是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倭寇船只的每一个机动动作,每一个战术配合,口中喃喃:“倭寇小船果然迅捷,转向灵活,善于利用数量优势进行包抄…接舷战极其悍勇,近乎亡命…但他们的弓弩似乎并不强劲,远程压制依赖火矢,且大队形调度稍显混乱,各自为战的痕迹很重…” 樊伉也努力记忆着战场细节,补充道:“他们的战船似乎还是老样式,与我们从墨家弟子那里得到的情报相符,并未有太大改进。只要我们能造出更大、更稳、火力更强的战舰,辅以严格的训练和统一的指挥,绝非没有一战之力!” 众人一边观看,一边激烈地讨论、记录、分析。 那场血腥的屠杀,在他们眼中逐渐剥离了情感色彩,变成了一堂代价高昂却无比宝贵的实战教学课。 良久,当海面上的喊杀声渐渐微弱,刘濞旧部的旗帜几乎全部消失,只剩下倭寇船只在狼藉的浮尸和破碎船板间巡弋、补刀时,樊哙才长长地、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环视身边这些年轻而充满锐气的面孔,感慨道:“看来…以后的战场,终究是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老夫…或许真的老了。” 这一刻,他仿佛有些理解陛下为何要用如此酷烈的手段来换取情报和锻炼新人了。 樊伉闻言,刚想开口安慰父亲,却见樊哙猛地挺直了腰板,那双略显浑浊的老眼中,陡然爆发出不服输的熊熊战火,声音再次变得如同洪钟: “但是!老子随先帝征战天下,大小百余战,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灭国之战,平定倭寇,开创不世之功业,老子又岂能缺席?!” 他大手一挥,指着那片渐渐平息却依旧触目惊心的海域,豪气干云:“此战,老夫定要追随陛下,战斗到底!不踏平倭岛,绝不回还!你们放心便是!” 刘如意和樊伉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老将军,既感欣慰又暗自捏了一把汗。 他们可是知道,这位老将军是个标准的旱鸭子,在陆地上是万人敌,到了海上…着实令人担忧。 好在,陛下已决意御驾亲征,有陛下亲自指挥调度,当可弥补樊哙不习水战的短板。 “陛下已决意,除新建水师外,还将亲率最精锐的神火铳营东征!” 刘如意语气中带着激动,“定要让那村野治保,也好好体会一下,当日贵霜高原上,阿提拉的重骑被天雷之火碾压时,是何等的绝望!让他也尝尝,被飞龙骑脸的滋味!” 对马岛海域的硝烟渐渐散去。在倭寇眼中,这是一场辉煌的胜利。 他们成功击退了汉军的第一次大规模进攻,并全歼了其先锋舰队。 岛津一郎志得意满,虽然损失也不小,但战果足以让他骄傲。 他迅速将“捷报”传回了本岛,呈送给正在艰难平叛的村野治保。 然而,村野治保接到战报,喜悦之余,却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他拧紧眉头,反复阅读着战报上的细节。 “刘濞的旧部?主动进攻?然后被岛津全歼?” 村野治保喃喃自语,“不对…这很不对。刘盈和刘濞势同水火,刘盈怎么可能将精锐交给刘濞的旧部指挥?还让他们打头阵?这不合常理…” 他毕竟是个穿越者,拥有更广阔的视野和更深沉的心机。 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其中必有蹊跷。“难道…是刘盈借我的手,清除内部异己?”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若真是如此,那刘盈的心机和狠辣,远超他的想象! 他叹了口气,意识到岛津一郎很可能被利用了,白白替汉人清理了门户。但如今本岛内战正酣,前任天皇靠着“极乐膏”和“正统”名分,聚集了一批疯狂的贵族和瘾君子,抵抗得异常顽强,他根本无力深究对马岛的细节,也无法抽调更多兵力。 “罢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村野治保甩了甩头,将纷乱的思绪压下,眼下平定内乱才是首要任务。 他只能给岛津一郎回信,一方面嘉奖其战功,另一方面严令告诫: “岛津,此次虽胜,然汉帝刘盈奸诈异常,此战恐有蹊跷。尔万不可掉以轻心!若汉军主力再来,其统帅必是刘盈本人!届时,才是真正的生死之战!务必依托对马岛险要,严防死守!若有战机,可主动出击,但需谨慎!记住,对汉军,尤其是刘盈亲率的汉军,务必——格杀勿论!” 村野治保握紧了手中的倭刀,目光投向西方的大海。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下一次风暴,将远比这次更加猛烈。 刘盈,绝不会就此罢休。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他,必须在刘盈大军压境之前,尽快解决掉本土的麻烦! —— 会稽郡,海风猎猎,战云密布。 皇帝刘盈的御驾亲临,让整个沿海大营的气氛变得空前凝重而亢奋。 中军大帐内,刘盈一身戎装,目光如炬,扫视着麾下众将。 沉稳的赵王刘如意、跃跃欲试的舞阳侯樊哙、锐气逼人的项轩、老成持重的季布,以及侍立一旁、气息阴柔却无人敢小觑的绣衣使者指挥使郑茂。 “朕此番东征,意在犁庭扫穴,永绝后患。” 刘盈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然,兵不在多,在于精,在于奇。水师乃此战主力,朕亲率的神火铳营,则是关键之时的破敌利器,非到必要时,绝不轻易显露。” 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村野治保此獠,与阿提拉一般,皆非此世之人,其见识远超寻常倭寇。朕怀疑,他极有可能也在暗中钻研火器之法。若我军过早暴露神火铳之威,恐其有所提防,甚至效仿。此奇兵,当用于一锤定音之时。” 众将闻言,皆神色一凛,深感陛下思虑之深远。 随即,刘盈下达了明确的指令——大军做出积极备战的姿态,无数舟船集结,士卒操练,摆出一副即将大举进攻对马岛的架势。 对马岛,这座横亘在大汉与倭国本土之间的岛屿,如同哽在喉咙里的骨头,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欲攻倭国本土,必先拔除此钉,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第737章 海盗劫粮,玩得就是战术 然而,刘盈并未如众人预想那般,直接命令舰队强攻。 “郑茂。”刘盈的目光投向阴影中的宦官。 “奴婢在。” “朕命你,率领绣衣使者中的好手,先行潜入对马岛海域,详细勘察其沿岸地形、水文、倭寇营寨分布、防御工事。一草一木,皆需给朕探查清楚!” “项轩,你挑选一批精通水性、身手矫健的精锐士卒,随行保护,务必确保郑指挥使的安全。” “臣领旨!”项轩与郑茂同时躬身。 郑茂此人,确实有过人之处。他并未大张旗鼓,而是与几名精锐绣衣使者,化作普通渔民,乘着一叶毫不起眼的扁舟,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对马岛周边的海域。他们远远观望,记录下倭寇巡逻船的规律,暗礁的位置,可能登陆的滩涂。 甚至,在一次夜间行动中,郑茂亲自出手,利用绣衣使者的特殊手段,成功捕获了一名落单的倭寇小头目(“舌头”)。经过一番“细致”的询问(过程无人知晓,但那名倭寇后来被放回时已精神恍惚),得到了宝贵的情报。 返回大营后,郑茂立刻向刘盈禀报: “陛下,岛津一郎麾下多为悍勇水贼,凶残好斗,但军纪涣散,劫掠成性,并非训练有素之正规军。村野治保并未亲临对马岛,仍在倭国本岛平定内乱。然,其对马岛之守军,人数众多,据那俘虏交代,恐有三万之众!且依托岛上山势,修建了不少工事,严防死守。我军若欲强攻登陆,必是一场血战,伤亡难以预料。” “三万人?”樊哙一听,牛眼一瞪,非但无惧,反而战意高昂,出列抱拳:“陛下!给俺老樊五千精兵!不!三千!俺愿立军令状,必为陛下撕开一道口子,拿下滩头!” 项轩同样不甘示弱,年轻的脸庞上满是锐气:“陛下!末将愿与舞阳侯同往!或由末将率敢死之士先登,必不辱命!” 刘盈看着请战的两位爱将,心中欣慰,却缓缓摇了摇头。他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在对马岛上。 “二位爱卿勇猛,朕心甚慰。然,朕岂能用人命去填倭寇的壕沟?你们皆是朕的股肱,大汉的栋梁,未来的灭倭之战,还需尔等统兵,岂能折损于此等消耗之战?”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对马岛,弹丸之地耳。驻军三万?岛津一郎倒是看得起朕。可惜,他忘了最致命的一点——” 刘盈的手指重重敲在图上,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岛小,人多,则粮草必不能自给自足!其三万人每日人吃马嚼,消耗何其巨大?其粮草辎重,必赖倭国本土源源不断输送!”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郑茂,语气斩钉截铁: “郑茂!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朕彻底摸清倭寇运粮船的航线、规律、护卫兵力!朕要知道他们从何处来,经过哪里,何时抵达!” “朕的目标是登岛,但未必要跟岛上的三万倭寇硬碰硬!朕,可以断其粮道,困死他们!” 郑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躬身:“奴婢明白!这就去办!” 郑茂的效率极高,绣衣使者的触角迅速蔓延开来。通过连日观察、跟踪以及再次“询问”抓获的倭寇后勤人员,很快,一条清晰的倭寇“生命线”被呈报到了刘盈面前:倭国的运粮船队,大约每十天一次,从筑紫(九州)的港口出发,沿着相对固定的航线,穿越海峡,为对马岛上的守军输送补给。护航的兵力并不算多,显然倭寇并不认为汉军有能力在海上准确拦截。 刘盈看着这份情报,脸上露出了掌控一切的自信笑容。 “十天一次…村野治保啊村野治保,你倒是小心谨慎。既怕对马岛失守,粮草资敌,又怕守军饿肚子,军心溃散。可惜,你这份小心,恰恰给了朕机会!” “传令!水师各舰,做好出击准备!目标——倭寇运粮船队!” “朕要让他这三万人,饿死在对马岛上!” 战略的焦点,瞬间从艰难的抢滩登陆,转移到了更为灵活、也更致命的海上破交战上来。 刘盈的利剑,已然出鞘,悄无声息地瞄准了倭寇最脆弱的咽喉。 —— 对马岛以西海域,数条大汉的“走轲”战船如同耐心的海鳄,静静地潜伏在星罗棋布的岛礁阴影之中。 这些船体型不大,却极其灵活迅捷,正适合执行这种隐蔽的突袭任务。 船上,汉军精锐水兵皆已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五花八门的倭寇服饰,甚至有人刻意弄得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脸上涂抹着污渍,乍一看去,与横行海上的倭寇海盗别无二致。 赵王刘如意、舞阳侯樊哙、猛将项轩伫立在为首的战船上,三人同样作倭人打扮。 刘如意眉头微蹙,仍在思索陛下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伪装。 樊哙则有些不耐烦地扯了扯身上略显紧绷的倭服,嘟囔道:“打劫就打劫,还非得扮成这群矮矬子的模样,真是晦气!” 项轩则默默擦拭着手中的环首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海平面,他更关心的是如何完美执行陛下的命令。 夜色渐深,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终于,远方的海平面上,出现了几点微弱的灯火,伴随着隐约的船影和帆索摇曳的吱呀声。 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正沿着惯常的航线缓缓驶来。正是倭寇的运粮船队! 运粮船上,气氛同样压抑。倭寇水手们抱着兵器,蜷缩在甲板角落,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怨气。 “妈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个年轻些的倭寇低声抱怨,“十天一趟,来回跑断腿!刚回筑紫港,屁股还没坐热,就又得装粮出发…老子都快忘了女人是什么滋味了!” “酒也没得喝…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另一个老兵油子附和道,“听说本岛那些贵族老爷,还在吸那什么‘极乐膏’快活呢!咱们倒好,在这海上喝西北风!” “闭嘴!” 一个看似头目的小队长厉声呵斥,但他自己的眼神也透露着无奈。 “都打起精神!天皇陛下正在本岛扫清那些毒虫废物!等打赢了仗,建立了新秩序,咱们就是功臣!到时候,金钱、女人、地位,要什么没有?别忘了‘下克上’!咱们也能成为人上人!” 这番空洞的画饼并未能提振多少士气,反而引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然而,就在这时——“咣当!砰!” 第738章 粮草又被劫了? 剧烈的撞击声猛然传来,整条运粮船都剧烈摇晃起来!还不等船上的倭寇反应过来,数条漆黑迅捷的“走轲”已经如同饿狼般死死咬住了他们的船舷! 无数条钩锁抛了上来,紧接着,一个个凶神恶煞、穿着杂乱倭服、嚎叫着听不懂的土语的“海盗”,如同鬼魅般跃上甲板,见人就砍! “敌袭!是海盗!” “快起来!迎敌!” 运粮船上的倭寇仓促应战,但他们本就士气低落,疲惫不堪,加之对方攻势迅猛异常,跳帮者个个身手矫健,刀法狠辣,配合默契,几乎一个照面就被杀得人仰马翻! 甲板上瞬间血流成河。 那倭寇小队长奋力砍倒一名“海盗”,惊疑不定地观察着这些袭击者——他们的打扮、使用的武器虽然精良但刻意做旧、甚至嚎叫的口音,都像极了九州或四国那边的海贼团!怎么会跑来劫天皇陛下的军粮? 他鼓起勇气,用倭语大声喊道:“住手!我们是村野治保天皇麾下!正在为对马岛守军运送粮草!你们是哪一路的豪杰?若是缺粮,好商量!切莫伤了和气,得罪了天皇陛下,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这时,一名独臂、满脸凶悍之气的“海盗头目”直接越众而出,操着生硬古怪的倭语,狞笑道:“老子管你什么天皇地皇!这片海,老子说了算!留下一半粮食,饶你们狗命!否则,全部喂鱼!” 那倭寇小队长又惊又怒,还想抬出村野治保的名头压人:“八嘎!你们敢羞辱天皇陛下!” 话音未落,旁边一道黑影如同猛虎般扑出! 只见一个须发花白却异常雄壮的老“海盗”,手中一把看似破旧却势大力沉的砍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劈下! 吾虽年迈,刀刃犹锋!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那倭寇小队长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冲天而起,鲜血喷溅如泉! 所有幸存的倭寇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一击吓傻了,瞬间失去了所有抵抗意志,纷纷丢弃兵器,跪地求饶。 毕竟只是运送粮食的士兵,根本无法跟战兵相提并论。 那“独臂头目”冷哼一声,一挥手。 “海盗”们迅速控制局面,熟练地打开粮仓,开始将一袋袋粮食搬上自己的走轲船。 他们果然只搬走大约一半的粮食,并未赶尽杀绝。 完成后,一声呼哨,这些“海盗”如同潮水般退去,跳上来时的走轲,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海面上,只留下满船惊魂未定、瑟瑟发抖的倭寇和一堆同伴的尸体。 对马岛上,岛津一郎接到运粮船队遇袭、损失一半粮草的报告,气得暴跳如雷,差点拔刀把那个侥幸逃生的副头目给劈了! “废物!一群废物!三百人押运,被一伙海盗劫了?还损失了一半粮草?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大人…那伙海盗…异常凶悍,而且…看起来像是咱们倭人…” “放屁!” 岛津一郎根本不信,“肯定是汉人假扮的!刘盈奸诈!” 但他眼下毫无办法,只能一边疯狂咒骂,一边急令。 “快!立刻派人回本土,将此事禀报天皇陛下!同时,让他们立刻、马上!再派运粮船来!五天!我们只剩下五天的粮食了!三万人饿肚子,还怎么守岛?怎么跟汉军打?” —— 汉军水寨。刘如意、樊哙、项轩顺利归来复命。 “陛下,任务完成。倭寇运粮船队损失一半粮草,我军无人暴露,无人阵亡,仅数人轻伤。” 刘如意简洁禀报。 樊哙扯掉身上的倭服,大大咧咧地笑道:“陛下,这扮海盗劫道,还真他娘的刺激!就是不过瘾,没能杀个痛快!” 项轩则补充道:“陛下,倭寇护航兵力松懈,士卒疲惫怨望,确如陛下所料。” 刘盈听着汇报,脸上露出了运筹帷幄的笑容:“很好!辛苦三位爱卿了。” 他走到海图前,目光深邃:“岛津一郎现在一定气急败坏,又会催促本土送粮。而本土的村野治保,既要平叛,又要筹集粮草,必定焦头烂额,疲于奔命。” “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好生休整。过几日,待倭寇新的运粮船出发,咱们…” 刘盈的手指再次点在海图上那条航线,语气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再去劫他一次!” “朕倒要看看,是他村野治保的粮多,还是朕的耐心足!朕要让他这三万人,未战先慌,未战先饿!” —— 倭国本岛,烽烟四起。 村野治保正忙于调兵遣将,镇压那些被“极乐膏”和前朝天皇名号煽动起来的叛乱贵族,焦头烂额之际,收到了对马岛粮草首次被劫的消息。 他起初并未太过在意,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幸亏每次只运送少量粮草,若堆积如山,一旦对马岛有失,岂不全便宜了汉军? “哼,不过是些趁国内动荡,跳出来打家劫舍的海贼宵小罢了。” 村野治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自己的心腹吩咐道:“给运粮船队加派一倍护卫兵力!再催促后方,抓紧筹集下一批粮草送去!对马岛不容有失!大海,就是我们最好的屏障!刘盈的水师想过来,没那么容易!” 他依旧坚信,凭借海洋的辽阔和倭国水军,足以将汉军阻挡在国门之外。 他完全没料到,那支神出鬼没、作风狠辣的“海盗”,正是他视为最大对手的汉帝刘盈亲手派出的精锐! 然而,仅仅三天后,又一封加急战报如同冷水泼头,让村野治保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八嘎!又被劫了?!这次被抢走了七成?只剩三成?!” 村野治保看着战报,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一把将案几上的茶具扫落在地。 “废物!岛津一郎是干什么吃的?加派的护卫都是饭桶吗?!” 连续两次,目标精准,只劫粮草,不多杀人,得手即走…这绝非普通海盗所为! 第739章 钓鱼?朕在遛狗! 村野治保开始感到一丝不对劲,他拧紧眉头,苦苦思索。 “这伙人…到底想干什么?若是汉军,为何不全歼运粮队,彻底断粮?若是海盗,为何每次都精准劫掠军粮,却又手下留情?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团迷雾,看不清对手的真实意图。 而对马岛上的情况,则更加糟糕。 本就因长期戒备而神经紧绷的三万倭寇,连续两次粮草被大幅克扣,怨气已经积累到了顶点。 “混蛋!说好的粮草呢?就送来这么点?喂狗都不够!” “我们在这里吹海风,替天皇守大门,连饭都吃不饱?本土那些老爷们在干什么?” “难道真像谣言说的…天皇陛下已经放弃我们了?” 军营中,不满的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蔓延,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落谷底。 —— 汉军水寨,中军大帐。 海风吹拂,带来丝丝咸腥气。 舞阳侯樊哙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瓮声瓮气地向刘盈问道:“陛下!俺老樊是个粗人,就想不明白!咱们既然能劫他粮草,为啥不干脆利落点,直接把他运粮队连人带船全沉海里喂王八?那样对马岛上那三万倭寇,用不了几天就得饿得爬不起来,岂不省事?” 刘盈闻言,放下手中的兵书,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轻笑,他走到帐内巨大的海图前,手指点着对马岛。 “姨父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刘盈缓声道:“三万头陷入绝境的困兽,若拼死反扑,其爆发出的破坏力是惊人的。” “他们若知粮道彻底断绝,唯有死路一条,很可能狗急跳墙,要么倾巢而出,与我军决一死战,要么…分散突围,乘小船逃回本土。” “无论哪种,都会给我军造成不必要的伤亡,甚至可能让部分倭寇流窜回去,增加日后平定本岛的难度。” 刘盈指在海图上轻轻划着圈,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而朕现在这样呢?如同温水煮青蛙。每次只劫走一部分,让他们饿,但又饿不死;让他们有希望,但希望又一次次落空。” “他们的粮食会一点点消耗,士气会一点点磨灭,怨气会一点点积累。他们会内讧,会猜疑,会逐渐失去战斗的意志和突围的力气。” 刘盈的目光变得冰冷而决绝,冷笑道:“朕要的,不是击溃,是全歼!朕要这三万倭寇,彻底烂死、饿死、困死在对马岛上!一个,都不放过!” 众将闻言,皆感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同时也对陛下这狠辣而又精准的算计佩服不已。 “郑茂。” 刘盈唤道。 “臣在。” “下一次劫粮,照旧。但之后,让你手下的绣衣使者,想办法在对马岛倭寇中散播谣言——就说村野治保早已视他们为弃子,所谓的运粮队遇袭,根本就是自导自演!目的就是克扣他们的粮饷,让他们在与汉军血拼中消耗殆尽,省下粮食和地盘,留给村野治保的心腹!” “臣,遵旨!” 郑茂眼中闪过阴冷的光,领命而去。 谣言,如同最毒的毒药,迅速在对马岛倭寇中发酵。 本就人心惶惶的军队,瞬间炸开了锅! “果然是这样!天皇陛下是要我们死啊!” “凭什么让我们当炮灰?” “岛津大人!我们要个说法!” 岛津一郎被营中沸反盈天的怨气弄得焦头烂额,他自己心中也产生了巨大的疑虑和动摇。 为了稳住军心,也为了验证真相,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亲自率领一支精锐舰队,出海接应下一批运粮船队! 他瞪大眼睛,警惕地巡视着广阔的海面,做好了与那伙神秘“海盗”血战一场的准备。 然而,诡异的是,这一次,海面上风平浪静,预想中的袭击并未发生。 他顺利地接到了运粮船队,并将粮食平安运回了对马岛。 没有遇到海盗,本该庆幸,但岛津一郎的心中,却如同压上了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 为什么偏偏这次没事?难道…那谣言…是真的?陛下真的只是在做戏?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汉军大营,瞭望哨将岛津一郎亲自接应粮船、却一无所获的情形回报。 贾谊闻讯,抚掌轻笑,对刘盈道:“陛下妙算!鱼儿果然上钩了!那岛津一郎此刻心中,恐怕已是疑窦丛生,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了!已被陛下钓成了翘嘴!” 刘盈听了贾谊的比喻,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说出了那句让帐中众将先是愕然,随即忍俊不禁的经典之言: “贾生啊,你说钓鱼?”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慢悠悠地说道: “有没有可能…朕不是在钓鱼。” “朕他娘的是在——戳傻狗上墙呢?” “噗嗤!” 就连一向沉稳的贾谊都差点笑出声。 樊哙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大笑:“哈哈哈!戳傻狗上墙!陛下形容得太他娘的形象了!对!就是戳傻狗!让那帮倭寇自己疑神疑鬼,自己乱咬乱叫!” 帐中顿时充满了一片快活的空气。刘盈用最粗俗又最形象的比喻,精准地概括了他这场心理战的精髓——不断用小动作刺激、撩拨、误导敌人,让他们陷入内耗和猜疑的陷阱,自己把自己逼疯。 对马岛上的三万倭寇,在刘盈眼中,已然成了那堵即将被“傻狗”自己撞塌的破墙。 汉军的利刃,已然磨亮,只待最后收割的时刻。 —— 倭国本岛,村野治保的耐心已经被彻底耗尽。 对马岛粮草屡屡被劫,军心不稳的噩耗不断传来,让他意识到事情绝不像最初想的那么简单。 那伙“海盗”的行径太过诡异,目标过于明确。 他不能再坐视对马岛这颗钉子被动摇。 “刘盈,你究竟再打什么主意?来人啊,叫加藤高正前去,让他务必要将这些军粮,送到对马岛的岛津一郎手中!” 第740章 君臣异心,猜忌丛生 村野治保猛地一拍案几,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必须增兵护航,确保粮道万无一失! 同时,也要给岛津一郎那家伙一点压力,让他知道守土有责! 然而,村野治保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两点。 其一,刘盈的绣衣使者早已像毒蛇般潜入倭国,将岛津一郎表面恭顺、内心贪婪、甚至暗藏野心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其二,村野治保麾下将领之间盘根错节的矛盾。 那自以为是的一步“妙棋”,却成了点燃火药桶的引信。 他选择了以清廉耿直、不徇私情著称的将领加藤高正,负责此次增兵押运任务。 在村野治保看来,加藤高正绝不会克扣军粮,也能震慑可能存在的宵小之辈,更能代表他“重视”对马岛的态度。 “加藤,此次任务重大!务必将军粮安全送达岛津将军手中!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村野治保郑重吩咐。 “嗨!请天皇陛下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加藤高正躬身领命,脸上写满了刚正和使命感。 他却不知道,自己正被送往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而此时的对马岛,早已被刘盈精心炮制的谣言彻底侵蚀。 绣衣使者散播的“村野治保欲借刀杀人、清除异己”的言论,如同病毒般在饥饿而怨愤的倭寇中流传。 岛津一郎本人更是疑神疑鬼,他贪污军饷、暗中培养私兵的事情若是被捅到那个以“下克上”起家、手段狠辣的天皇那里,后果不堪设想! 他对来自本土的任何“援助”都充满了警惕。 就在这微妙而紧张的时刻,加藤高正的护航运粮船队,浩浩荡荡地出现在了海平面上,直扑对马岛而来。 —— 汉军水寨,瞭望塔上。 “陛下,倭寇增援船队已至,打着‘加藤’旗号,兵力约是之前的两倍。” 斥候飞速来报。 刘盈站在船楼之上,远眺着倭寇船队,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冷笑:“来得正好。传令全军,偃旗息鼓,让开航道,放他们过去。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出击。” “陛下,这是…” 一旁的刘如意有些不解。 “看戏。” 刘盈言简意赅,目光深邃,“狗咬狗的好戏。” 汉军舰队如同隐形般,悄然向两侧退避,竟真的给加藤高正的船队让出了一条通往对马港口的通路。 这一幕,落在高度紧张的岛津一郎及其部下眼中,却变成了极其可怕的信号! “将军!你看!汉军…汉军竟然不阻拦?他们让加藤的船队过去了!” 副将惊慌地报告。 岛津一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汉军为何不拦?除非…除非他们知道加藤船队来的目的根本不是送粮,而是…对自己不利? 汉军乐得坐山观虎斗?刘盈的谣言在此刻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回荡,让他几乎确信——加藤高正,就是村野治保派来摘他脑袋的刽子手! 加藤高正站在船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对马岛和异常“安静”的汉军,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他秉性耿直,并未多想,只想尽快完成送粮任务。 他命令船队打出旗语,表明身份和来意。 然而,在对马岛守军充满猜忌的眼中,这正常的联络信号也变成了进攻前的麻痹和欺骗。 “将军!他们快进港了!怎么办?” 岛津一郎眼神阴鸷,死死盯着加藤的座船,右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他不能确定,但他不敢赌! 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一支鸣镝响箭,如同死神的叹息,划破长空,极其精准地“嗖”一声,钉在了加藤高正座船主桅的缆绳上!箭羽兀自颤抖不休! 这一箭,来自汉军阵中一艘不起眼的走轲船头。 飞将李广,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强弓,面无表情。陛下有令, 只惊扰,不杀人。 但这突如其来、来自“汉军”方向的冷箭,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敌袭!!!” 加藤高正船队的水手下意识地发出惊呼,整个船队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弓箭手纷纷上前,刀盾手举起盾牌!——这只是遭遇袭击后的本能反应。 然而,在早已杯弓蛇影、认定对方是来执行“斩首任务”的岛津一郎看来,这无疑是加藤高正动手的信号! “八嘎呀路!果然如此!村野治保!加藤老贼!你们竟真敢如此!” 岛津一郎双目赤红,彻底失去了理智,咆哮道:“全军听令!加藤高正勾结汉军,意图叛变,袭取对马!给老子杀!击沉他们!” “杀!” 早已憋了一肚子怨气和对本土不满的对马岛倭寇,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嗷嗷叫着驾驶战船,如同疯狗般扑向了加藤高正的船队! 加藤高正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懵了,他一边奋力格挡飞来的箭矢,一边惊怒交加大吼:“岛津!你疯了?!我是来送粮的!快住手!这是误会!” 但他的声音瞬间被喊杀声和炮火声淹没。岛津一郎根本听不见,也不想听。 一场荒唐而惨烈的内斗,就在对马岛港口外爆发了! 双方都是倭寇,使用的战术、船只、武器何其相似,此刻却如同生死仇敌般疯狂厮杀。 火箭互射,船只碰撞,跳帮白刃战…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加藤高正虽勇,但毕竟长途跋涉,且兵力处于劣势,更兼师出无名,部下打得束手束脚。 而岛津一郎一方,则是以逸待劳,人数占优,且抱着“被背叛”的愤怒和求生的疯狂,战斗力倍增。 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海面上漂浮着无数破碎的船板和尸体,海水被染得一片赤红。 最终,加藤高正船队损失惨重,运载的粮食大部分在混战中被焚毁或沉入海底,只得带着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突围逃回本土。 对马岛倭寇虽然“胜利”了,但他们欢呼雀跃之后,却发现了一个绝望的事实——粮食,又没了! 这一次,是彻彻底底地没了! 而且,他们亲手击退了来自本土的运粮队,还杀伤了对方大量人马! 岛津一郎站在船头,看着一片狼藉的海面,闻着浓郁的血腥味,心中先是闪过一丝后怕和茫然,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惧所笼罩。 他知道,事情彻底无法挽回了。在没有查清这场诡异冲突的真相之前,本土绝无可能再给他们运送一粒粮食了。 对马岛,三万人,彻底成了一座饥饿的孤岛牢笼。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刘盈,正隔岸观火,冷静地等待着收获时机的到来。 第741章 吃海鲜?就怕他们不吃! 对马岛海域,汉军舰队并未急于发动进攻,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祥和”景象。 刘盈稳坐中军楼船,如同最高明的猎手,戏谑地看着被困在岛上的猎物垂死挣扎。 他的进攻,并非刀剑,而是香味。 第一日,赵王刘如意亲自登场。 一艘高大的汉军楼船缓缓驶近对马岛,进入弩箭射程边缘便稳稳停住。 船上架起数口大锅,灶火熊熊燃烧。 汉军水兵们当着岛上无数双饥饿眼睛的面,将刚刚捕捞上来的肥美海蟹、大虾、鲍鱼、扇贝等各种鲜活海产,熟练地清洗、处理,随即投入翻滚的沸水之中。 葱姜蒜料一下,浓郁的鲜香伴随着蒸汽,被海风一吹,飘飘荡荡,如同一只只无形的小手,精准地挠向对马岛上那些饥肠辘辘的倭寇鼻尖。 “咕咚…” 无数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倭寇阵地中响起,许多倭寇眼睛都看直了,肚子不争气地雷鸣般叫唤起来。他们啃着即将告罄又发硬的干粮,眼睁睁地看着汉军如此“暴殄天物”,简直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刘如意站在船头,锦衣华服,意气风发,故意运足中气,用学来的半生不熟的倭语高声喊道:“倭寇小儿们!看清楚了!此乃我大汉皇帝陛下恩赐的‘痛风锅’!鲜美无比,食之延年益寿!想吃吗?” 大汉赵王故意停顿,看着岛上倭寇那渴望的眼神,随即哈哈大笑,猛地一挥手。 “做梦!倒掉都不给你们这群海耗子!” 说罢,在无数道绝望和愤怒的目光注视下,兵士们竟真的抬起那几锅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的海鲜浓汤,“哗啦”一声,全部倾倒入碧蓝的大海之中! “八嘎!” “汉狗!欺人太甚!” “天杀的!给我留点啊!” 对马岛上瞬间炸开了锅,倭寇们气得捶胸顿足,破口大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美食消失在波涛里,无可奈何。 这种极致的羞辱和诱惑,比刀剑更摧残人心。 岛津一郎脸色铁青,为了稳定军心,只能硬着头皮,强作镇定地呵斥部下。 “闭嘴!都给我安静!你们懂什么?那些奇形怪状、带着硬壳的海里的东西,大多都有剧毒!汉人阴险,是想毒死我们!他们自己根本不敢吃,所以才倒掉!” “谁若是贪嘴去捞了吃,必死无疑!都给我老实点!” 他试图用谎言,维系自己摇摇欲坠的权威和可怜的尊严。 然而,饥饿能摧毁一切理智。 总有一些胆大不要命的倭寇,趁着夜色或者汉军“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到海边垂钓,或者冒险潜水捕捞贝类。 汉军的巡逻船果然立刻出现,船上的弓箭手在刘如意、项轩、季布的严格训练下,即便在颠簸的浪涛中,依旧能射出精准的箭矢,警告性地落在那些偷食者周围,吓得他们屁滚尿流。 但奇怪的是,刘盈很快下达了新的指令。 “传令下去,箭矢威慑即可,不必真的大肆杀伤。偶尔…放一两个成功捞到东西的回去。” 刘如意对此大惑不解:“皇兄,这是为何?岂非纵虎归山,让倭寇得以苟延残喘?” 刘盈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岛津一郎用谎话给自己搭台,朕自然要帮他拆台。” “最好的拆台方法,就是让他的士兵亲自去验证那是谎言。” “让他们吃,让他们知道那东西没毒,而且…美味无比。” 果然,那几个侥幸带着“战利品”回到营地的倭寇,迫不及待地将捕捞到的鱼虾贝类烤熟吞下后,非但没有毒发身亡,反而被那前所未有的鲜美的滋味感动得几乎落泪! “好吃!太美味了!” “没有毒!将军骗我们!” “海里到处都是吃的!我们饿不死了!” 消息如同野火般传遍全岛。岛津一郎的谎言被彻底戳穿! 权威扫地! 早已被饥饿折磨得失去理智的倭寇们彻底疯狂了,他们再也不听号令,成群结队地涌向海滩,不顾一切地捕捞所有能找到的海产,用来填充咕咕直叫的肚子。 看着对马岛上如同末日狂欢般疯狂捕捞海鲜的倭寇,刘如意更加忧虑了:“皇兄,如此一来,倭寇岂不有了食物来源?我军围困之功,岂非前功尽弃?万一他们靠这个撑下去…” 不仅是他,连一旁的贾谊、陈平等智谋之士也微微皱眉,显然看不透皇帝这看似“资敌”的举动。 面对众人的疑惑,刘盈却丝毫不慌,反而发出一声冷笑,眼中闪烁着洞察本质的锐利光芒: “自救?朕,不怕他们吃,就怕他们不吃!” 他看着那些欢呼雀跃、忙着烤鱼煮蟹的倭寇,如同看着一步步走入陷阱的猎物。 “你们可知,这些鱼虾蟹贝,看似能果腹,实则绝大部分都是‘蛋白质’。” “人体消化这些‘蛋白质’,本身就需要消耗大量的元气和…粮食之力!” “光吃这些,而不辅以足够的米麦之主食,非但不能真正顶饿,反而会加速消耗体内本就不多的储备,让人感到更加虚弱和饥饿!” 刘盈的语气笃定无比,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科学自信。 “他们现在吃得越欢,饿得就越快!体力流失得就越严重!等到我军真正发动总攻之时,他们连举起武器的力气都不会有!” 群臣闻言,面面相觑,虽然对陛下口中陌生的“蛋白质”、“消化消耗”等词似懂非懂,但看皇帝如此笃定,且其之前的算计无不应验,也只能将信将疑,选择相信。 只是心中不免嘀咕,万一这些倭寇命硬,真的靠海产撑过来了呢?那汉军的进攻,岂不是真要变得困难重重? 刘盈不再多言,只是负手而立,眺望着对马岛上那虚假的“生机”,嘴角的冷笑愈发深邃。 有些时候科学的降维打击,在这个时代,就是最无解的战术。 对马岛的陷落,早已进入倒计时。 至于倭寇们所谓的自救,只不过是最后的蹦跶罢了! 第742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海浪日夜不息地冲刷着对马岛的嶙峋礁石,发出单调而疲惫的呜咽。 岛上,曾经凶悍的倭寇们像被抽去骨头的野狗,三三两两瘫在岩石缝隙里,眼窝深陷,目光涣散。 最初登岛时,这片海域简直是天赐的粮仓。 银光闪闪的鱼群在浅湾里翻滚,肥美的贝类密密麻麻附在礁石上,徒手就能捞上一大筐。 炊烟终日不断,大锅里翻滚着乳白色的鱼汤,倭寇们大嚼着烤鱼,称赞着海产的鲜美。 但不过十来日,诡异的变化悄然发生。 “头儿,我又饿了……” 一个年轻倭寇揉着肚子,明明半个时辰前才吞下两条海鱼。 “肚子里像有只手在掏,怎么特娘的都吃不饱啊!” 岛津一郎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起初鲜甜肥美的鱼肉,吃下去后不过片刻,竟又饥火中烧,且浑身软绵绵使不上力气。 他强撑着巡视营地,发现士卒们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不停地往嘴里塞着海产,眼神却越来越空洞。 “大人,这鱼有问题!” 军医颤巍巍地捧着一碗鱼汤,谨慎道:“属下查验过了,这海域的鱼虾贝类,吃下去后不但不顶饱,反而加速消耗人的精气……” 仿佛为了印证军医的话,岸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倭寇发疯似的扑向刚捞上来的海产,生吞活剥地往嘴里塞,嘴角还挂着鳞片和血丝,眼睛却饿得发绿。 而对马岛外,汉军的营寨里正飘来诱人的香气。 “今天给将士们准备的是烤全羊。” 刘盈站在楼船上,含笑看着对岸,“丞相你看,那些倭寇在吞口水呢。” 陈平捋须轻笑:“殿下圣明,昨日是炖牛肉,前日是葱烧海参,今日是烤全羊。明日臣已吩咐厨子做盐水鸭和扬州炒饭。” 香气乘着海风,丝丝缕缕飘向对马岛。 倭寇们伸长脖子猛嗅,喉结上下滚动,有些人甚至趴在地上,像狗一样嗅着空气中残存的味道。 "魔鬼!汉人都是魔鬼,尤其是那个大汉皇帝!” 一名倭寇老卒,跪在沙滩上对着大海磕头,“海神发怒了!我们吃太多了!” 夜深人静时,饥饿终于战胜了恐惧。 五六个倭寇偷偷解下小舟,想要趁夜突围觅食。 然而刚划出不远,黑暗中突然亮起无数火把,汉军的走轲船如幽灵般围拢过来。 “放!” 随着一声令下,箭雨破空。 惨叫声中,倭寇连人带船沉入漆黑的海水。 第二天清晨,他们的尸体被潮水推回岸边,个个面目狰狞,身上插满箭矢。 岛津一郎红着眼睛,一刀劈在岩石上。 “刘盈!你好毒的手段!” 粮草早已断绝,士卒们开始啃食草根树皮,甚至有人偷偷割取死去的同伴的肉。 岛津一郎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等汉军进攻,他们就会自相残食而亡。 “写信!给村野治保大人写信!”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就说……就说我承认所有罪状,只要他能发兵来救!” 五名信使趁夜突围,四人很快被汉军追上,连人带船被火箭射成火球。 只有一人,在经历了惊心动魄的追逐后,意外发现汉军船只突然转向,似乎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丞相,发挥你缺德本色的时候到了!” 刘盈将截获的书信递给陈平,嘴角带着戏谑的笑。 陈平嘿嘿一笑,提笔在几个关键处稍作修改——贪腐数额翻了三倍,将“矛盾”改成“不死不休的私仇”,最后添上一句“若大人来援,末将愿以对马岛半数藏宝相赠”。 “让那个抽签抽中的幸运儿把信送回去吧。” 刘盈轻笑一声,“朕很想看看,村野治保会作何反应。” —— 三日后,倭国本土。 “必须出兵!” 加藤高正虽然脸色阴沉,却出乎意料地支持救援。 “对马岛若失,汉军就有了跳板,倭国本土危矣!” 几位家主纷纷附和,主战声浪高涨。 然而村野治保反复看着求救信,突然冷笑一声:“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岛津一郎贪墨的数额,比去年整个北九州的税收还多。他与加藤君的私怨,信中写的是''不死不休''。” 他特别加重了这四个字,加藤高正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最有趣的是这里!” 村野的手指重重点在信纸末尾,“‘若大人来援,末将愿以对马岛半数藏宝相赠''.!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谈条件?” “天皇陛下!这一定是反间计!” 加藤高正急忙辩解,他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气秉性。 村野治保冷冷地看着他,冷漠道:“那你方才为何主张出兵?是不是想早日与岛津汇合,好平分那''半数藏宝''?” 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村野缓缓起身:“没有本天皇的命令,一兵一卒也不许动。违令者,杀无赦!” 而对马岛上,岛津一郎望着空荡荡的海平面,终于明白——他们被彻底抛弃了。 海风送来汉军营地烤肉的香气,有些倭寇开始啃食自己的皮肉,岛上回荡着似人非人的哀嚎。 刘盈站在楼船上,远远望着这座饥饿地狱,轻声道:“传令下去,明日改做倭国料理,让他们闻闻家乡的味道。” —— 倭国本土,议事大殿内的气氛几乎凝固。 加藤高正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听着村野治保那冰冷而充满怀疑的话语,尤其是那句“是不是想早日与岛津汇合,好平分那''半数藏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满腔的忠君为国之言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噎得他几乎窒息。 他张了张嘴,想要激烈地辩解,但看到村野治保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却又充满了偏执与多疑的眼睛,以及周围其他家主们瞬间变得微妙和疏离的眼神。 他明白,任何辩解在此刻都只会越描越黑。 天皇心中那根猜疑的刺已经狠狠扎下,绝不会因他的几句话而拔出。 这种被自家主君凭空诬陷、百口莫辩的境地,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与悲凉。 他最终只是重重地低下头,声音干涩嘶哑:“臣…绝无此意!一切…全凭天皇定夺!” 第743章 倭寇玉碎?直接干碎! 面对村野治保的怀疑,加藤高正再也不敢支持救援了。 对马岛的存亡、三万同袍的生死,此刻都比不上洗刷自身嫌疑、保全家族来得重要。 刘盈这一手反间计,正是精准地抓住了村野治保——这位凭借非凡手段上位、却始终缺乏血统正统性和安全感的“穿越者天王”——内心深处最敏感的神经。 村野治保可以暂时舍弃对马岛这个战略要地,但他绝不能容忍手下大将与边境军头有可能勾结在一起,哪怕只有一丝苗头,也足以让他采取最冷酷的预防措施。 他一边要提防国内那些依然忠于前任天皇血统的势力反扑,另一边更要时刻防范虎视眈眈的刘盈,任何内部的不稳定因素都必须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刘盈正是吃透了村野这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多疑性格,才敢用如此明目张胆却又直击要害的计策。 眼见加藤高正退缩,再无重臣敢坚持出兵,村野治保冷硬地一挥手:“此事已决,不必再议!严令各港口,无我手令,一船不得出港!违令者,以通敌论处!” 对马岛上的绝望,因此成为了定局。 刘盈的目标已然达成,他站在楼船帅旗下,遥望着那座已成为孤岛囚笼的对马岛,脸上并无喜悦,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平静。 接下来的日子,汉军开始了“温水煮青蛙”式的折磨。 —— 岛上的倭寇,早已吃光了所有能找到的活物,甚至发生了不忍言之事。 如今连草根树皮都被啃食殆尽,他们真的开始“吃土”——挖掘一种白色的黏土来果腹。 这泥土能带来短暂的饱腹感,撑满胃囊,让人暂时忘记饥饿的灼烧,但却毫无营养,甚至难以消化。 吞食泥土的倭寇们,腹部诡异地鼓胀起来,四肢却愈发枯瘦,面色蜡黄,眼神涣散,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掉,连武器都难以握紧。 然而,肉体的折磨只是其一。 每当夜幕降临,真正的酷刑才刚刚开始。倭寇们好不容易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忍受着腹中泥土的沉坠感和持续的饥饿绞痛,昏昏欲睡时,汉军的楼船便会悄然靠近海岸。 突然之间,战鼓轰然擂响! 咚咚咚!咚咚咚!震耳欲聋的鼓声在寂静的海夜里骤然爆发,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倭寇的耳边。 “敌袭!汉军杀来了!” “快起来!准备战斗!” “混蛋,他们终于过来了,准备决一死战!” 倭寇营地瞬间炸营,无数人影惊惶失措地从简陋的窝棚里连滚带爬地冲出来,有的拿起武器,有的甚至吓得直接趴在地上,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然而,鼓声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海面上却不见一兵一卒登陆。 就在倭寇们惊魂未定、气喘吁吁之际,鼓声又戛然而止,汉军楼船仿佛幽灵般隐入黑暗。 当你刚刚重新躺下,睡意再次袭来时,另一个方向的鼓声又毫无征兆地炸响! 汉军船只分批次、分方向,彻夜不停地进行骚扰。 楼船巨舰负责制造巨大的声势,而灵活的走轲快船则如同鬼魅般穿梭于海岛四周,忽东忽西地敲响战鼓。 汉军士卒可以轮番休息,但岛上的倭寇却被折磨得根本无法合眼。 持续的神经紧绷和睡眠剥夺,让他们精神濒临崩溃,许多人开始出现幻听、幻视,战斗力荡然无存。 他们想反击,却根本找不到敌人在哪里;想逃跑,四周皆是茫茫大海和汉军的铜墙铁壁。 在这绝望的地狱中,岛津一郎的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最后的疯狂在他心中滋生,他秘密召集了手下仅存的几名高级军官和心腹。 “诸位,汉人是要把我们活活困死、逼疯在此地!等待救援已无可能!” 岛津一郎的声音嘶哑而狰狞,又充满着冷酷决绝。 “我们已无路可退,唯有拼死一搏,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他的计划冷酷而残忍,集中最后仅存的一点点真正粮食,这是他们私下藏起来的,让所有士卒“饱餐”一顿,然后告诉他们,全军玉碎冲锋,以大部分士兵的性命为诱饵和炮灰,吸引汉军的注意力,而他们这些上位者,则趁机寻找防线漏洞,乘坐预留的快船突围逃生。 将领们一拍即合,全都同意了岛津一郎的计划。 视若珍宝的粮食,发放给了每一位倭寇士兵。 “为了大和!为了天皇!玉碎进攻!每个勇士都要换一个汉狗!” 岛津一郎用尽最后的气力进行动员,被饥饿、恐惧和噪音折磨得几乎失去理智的普通倭寇士兵,被这绝望中的“希望”所煽动,暂时压过了疲惫,眼中重新燃起野兽般的凶光,士气居然被成功激励了起来。 他们计划在次日黎明发动决死冲锋。 然而,他们忘记了,他们的对手是算无遗策的刘盈。 岛津一郎的困兽之斗,早在刘盈的预料之中。 汉军的斥候时刻监视着岛上的一举一动,对方突然异常的粮食集中和战前动员,立刻引起了刘盈的警觉。 “想玉碎?朕还没看够戏呢。” 刘盈轻笑一声,眼中寒光一闪,“传令!不等他们来了,今夜,我们先动手!让他们连玉碎的机会都没有!” 是夜,就在倭寇们吃完那顿“最后的晚餐”,怀着悲壮又茫然的心情准备迎接黎明决战时,汉军的楼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擂鼓骚扰。 无数小船如同离弦之箭,趁着夜色和倭寇因连日疲惫而稍显松懈的警戒,悄然靠岸。 身披玄甲的大汉精锐锐士,在震天的喊杀声和真正进攻的战鼓声中,如同神兵天降,扑向了措手不及、混乱不堪的倭寇营地! 刘盈的底牌,永远比敌人想象的要多一张。 岛津一郎的玉碎计划,尚未开始,便已注定淹没在汉军雷霆万钧的夜袭之中。 对马岛的陷落,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第744章 夜袭对马,不给机会 夜色如墨,海风带着咸腥气息吹拂着对马岛。 连日来的精神折磨和短暂的“饱餐”后,大多数倭寇终于扛不住疲惫,陷入沉沉睡梦中,试图为黎明预想的“玉碎”之战积蓄最后一丝力气。营地中鼾声四起,哨兵也倚着矛杆昏昏欲睡。 然而,他们期待的黎明并未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划破夜空的凄厉呼啸和震耳欲聋的轰鸣! “放!” 刘盈立于旗舰楼船之上,面无表情,轻轻一挥手下令。 巨大的楼船在海上排开阵势,船楼上经过改良、稳定性极强的投石车猛地激发! 这不是发射石弹,而是一捆捆浸透了火油、点燃后熊熊燃烧的柴薪和特制的震天雷! “轰!!” “轰隆隆!!” “呼——啪!” 飞火流星如同天罚,骤然降临在倭寇营地上空! 巨大的火球砸塌窝棚,点燃物资,震天雷的爆炸声更是惊天动地,火光瞬间映红了半边天! 破碎的木屑、泥土和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敌袭!是汉军!真的打来了!” “快跑啊!火!爆炸了!” “我的眼睛!” 刚刚还在熟睡的倭寇彻底炸营,惊慌失措,乱作一团。 他们原本凭借岛上地形构筑的简易防御工事,在这超乎想象的远程打击下形同虚设,一触即破! 许多人甚至还没完全清醒,就葬身火海或被冲击波震得七窍流血。 “大汉的勇士们!” 赵王刘如意身披亮银甲,手持长槊,站在一艘冲锋的快船船头,声音洪亮,穿透战场杂音。 “陛下就在后方看着我等!建功立业,就在今朝!随我杀敌!斩尽倭寇,扬我汉威!” “杀!杀!杀!” 被压制了许久战意的汉军将士们如同出闸猛虎,士气如虹! 无数走轲、艨艟快船如同离弦之箭,冲向混乱的海岸。 老将樊哙须发皆张,虽年迈却依旧雄壮如狮,他大吼一声:“儿郎们,跟老夫先登夺岛!” 手持一杆镔铁长枪,第一个跳下船,踩着浅水向岸上杀去! 沉重的脚步踏得水花四溅,气势惊人。 猛将项轩则指挥着数十条走轲船,并不急于抢滩,而是沿着海岸线游弋,船上的强弩手精准地点射那些试图组织起抵抗、特别是想要张弓搭箭的倭寇弓箭手。 弩矢破空,往往一声惨叫便有一名倭寇应声倒地,有效地压制了岸防火力。 汉军锐士紧跟樊哙,如同楔子般狠狠钉上海岸,与混乱的倭寇绞杀在一起。 倭寇们虽然刚吃了一顿“饱饭”,但许多人因长期饥饿后突然暴食,腹部胀痛,行动迟缓,根本提不起精神,战斗力大打折扣。 面对养精蓄锐、憋足了劲的汉军,简直如同羔羊遇上了猛虎,战线迅速崩溃。 樊哙舞动长枪,势大力沉,每一次挥扫都有倭寇被砸飞砍倒,勇不可当。 他一边冲杀,那双久经沙场的锐利眼睛却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战场。 突然,他注意到一伙约莫二三十人的倭寇,衣着相对整齐,手持利刃,却并不参与前线抵抗,反而借着混乱和地形的掩护,悄悄向岛屿另一侧的隐秘滩头移动。 “想跑?” 樊哙瞬间断定,这绝对是倭寇的头目人物! 他立刻对身旁杀得兴起的项轩和刘如意吼道:“项将军,赵王!这里交给你们指挥!老夫去逮几条大鱼!” 说罢,招呼上同样勇武的儿子樊伉:“伉儿,随为父来!” “是,父亲!” 父子二人带着一队亲兵,脱离主战场,如同一把尖刀直插那伙意图逃窜的倭寇。 岛津一郎正暗自庆幸即将脱离险境,忽闻身后喊杀声迫近,回头一看,竟是一老一少两名汉将追来,看旗号并非主将,人数也不多,心中先是惊慌,随即涌起一股被轻视的恼怒和残存的傲慢。 他停下脚步,拔出武士刀,强作镇定,用生硬的汉话喝道:“来者通名!我岛津一郎刀下不斩无名之辈,更不杀老弱!” “看你年老,那小子也年轻,若现在跪地求饶,奉上财物,本将军或可饶你们不死!” 倭寇向来色厉内荏,岛津一郎试图展现气势,甚至自夸道:“我乃百人斩之猛将,尔等非我敌手,还是早点滚蛋吧!” 樊哙和樊伉闻言,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竟同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樊哙笑得胡子直抖:“百人斩?老子当年在鸿门宴上瞪眼吓退项羽卫士的时候,你他娘的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除了项羽,老夫单挑还没怕过谁!” 樊哙甚至不敢相信,一个矮小蛮夷,竟然笑话他单挑不行? 这无异于关公面前耍大刀! 笑声未落,岛津身边一名忠心耿耿的倭寇家臣见对方轻视主公,怒吼一声,趁机挥刀偷袭,直劈樊哙侧翼! “父亲小心!” 樊伉正要上前格挡,却见樊哙看都不看,仿佛背后长眼,手中长枪如同毒龙出洞,猛地一个回身横扫! 砰! 势大力沉的枪杆,精准无误地狠狠砸在那倭寇的腹部! “呃啊!” 那倭寇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碎,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弯下腰。 不等他倒地,樊哙手腕一抖,长枪借势回旋,枪尖寒芒一闪,噗嗤一声,轻松刺穿了对方的咽喉! 动作行云流水,狠辣老练,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大汉第一猛将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高人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倭寇们全都谨慎不已,他们知道这次踢到了铁板! 樊哙抽出长枪,甩掉血珠,目光再次锁定脸色大变的岛津一郎,豪迈大笑道:“哈哈哈!老夫真没想到,这把年纪了,还能在这东海小岛上,再捞着个斩将夺旗的机会!” “樊伉我儿,替为父压阵,看老子取了这‘百人斩’的首级!” 岛津一郎心中慌得一批,本想借用所谓百人斩的名头吓退樊哙,谁知这一老一小竟然如此凶猛! 说罢,樊哙已然挺枪便向岛津一郎杀去,气势如虹,仿佛重回垓下战场! 第745章 樊哙老矣?尚能擒贼! 眼见樊哙如砍瓜切菜般连斩三名扑上来护主的倭寇亲兵,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剩下的亲兵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哪里逃!” 樊伉热血上涌,提刀便要追击。 “穷寇莫追!” 樊哙沉声喝止,目光依旧锁定在岛津一郎身上,“我等带的兵不多,小心暗处埋伏,看好这条大鱼便是!” 岛津一郎见亲兵逃散,自己已成孤家寡人,心知逃跑无望,一股穷途末路的凶性被激发出来。 他双手紧握倭刀,死死盯着樊哙,突然用生硬的汉话高声挑衅: “老家伙!你不过是仗着人多!算什么英雄?你若真是个汉子,就与我岛津一郎一对一决斗!若你能胜了我手中这柄‘村正’,我任凭处置!若我胜了,你便放我离开!如何?敢不敢?!” 樊伉闻言大怒:“呸!败军之将,阶下之囚,也配谈条件?我大汉王师已胜券在握,何必听你这倭狗狂吠?父亲,休要听他胡言,直接拿下便是!” 岛津一郎见状,更是连连以言语相激,目光死死盯着樊哙:“哈哈哈!原来汉军老将军也只是以多欺少之徒!无胆老匹夫!” 樊哙却哈哈一笑,挥手止住儿子:“伉儿,退下。他说得对,老子打了一辈子仗,还没怕过单挑!” 他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豪情,或许这真是他生涯最后一战,他要用最传统的方式为自己画上句号。 “老夫便应了你!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父亲!” 樊伉急道。 “无妨,看好四周!” 樊哙自信地摆摆手。 话音未落,岛津一郎已大吼一声,双手举刀,疾步前冲,一招势大力沉的“唐竹”(所谓的当头直劈)狠劈下来! 倭刀破空,带着凄厉的呼啸。 樊哙不慌不忙,沉腰立马,长枪一抖,并非硬格,而是用枪尖精准地一点一拨, “铛”一声脆响,巧妙地将倭刀力道引偏,同时枪杆顺势如毒蛇出洞,直刺岛津心窝! 岛津一郎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回刀格挡,刀枪相交,火花四溅。 他刀法凶悍,迅捷凌厉,专走偏锋,削、砍、撩、刺,尽是杀招。 而樊哙的长枪则大开大阖,势沉力猛,时而如巨蟒翻腾,时而如灵蛇出洞,将长兵器的距离和力量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转眼十招已过,岛津一郎被完全压制,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虎口已被震裂,鲜血淋漓。 他气喘吁吁,猛地后跳一步,不甘地吼道:“不公平!你不过是仗着兵器长!若非此长枪,你早已是我刀下之鬼!” 樊哙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竟真的停下攻势,哈哈大笑:“哈哈哈!好!老夫就让你输得彻彻底底!” 说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竟然真的将手中长枪“哐当”一声扔在地上! 随即对着岛津一郎,挑衅地勾了勾手指:“来!让你看看老子空手怎么拆了你这破刀!” 岛津一郎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狂喜和阴狠! 他岂会放过这等天赐良机?大吼一声:“这是你自己找死!” 说罢,整个人如同疯虎般扑上,倭刀划出一道寒光,直劈樊哙头颅! 这一刀又快又狠,誓要将樊哙劈成两半!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瞬间,樊哙动了!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一个迅捷无比的侧身滑步,精准地避开了刀锋,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死死扣住了岛津一郎握刀的手腕,巨大的握力让岛津感觉骨头都要碎裂! “呃!” 岛津一郎大惊,还想挣扎,但樊哙的右脚早已悄无声息地钩住了他的脚踝! “给我过来吧!” 樊哙一声暴喝,腰腹发力,使出了战场上磨练出的最实用的摔跤技巧,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岛津一郎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巨力抡起,重重砸在地上! “嘭!” 一声闷响,尘土飞扬。 岛津一郎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倭刀也脱手飞出。 他还想挣扎爬起,樊哙那穿着铁靴的大脚已经狠狠踩在了他的胸口上,如同山岳般沉重,让他动弹不得。 “绑了!” 樊哙豪气干云地一挥手。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围的汉军士兵都看呆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樊伉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振臂高呼,声音响彻整个滩头:“贼首岛津一郎,已被大汉舞阳侯樊哙生擒!!” 这呼声如同最后的丧钟,迅速传遍混乱的战场。 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倭寇听到主帅被生擒,最后一丝斗志彻底崩溃。 “岛津大人被捉了!” “完了…全完了…” “投降!我们投降!” 叮叮当当,武器被丢弃的声音不绝于耳,残存的倭寇们纷纷跪地请降。 汉军迅速控制全局,对马岛至此,彻底易主! 消息很快传回倭国本土。 天王村野治保接到噩耗,惊怒交加,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后续情报。 “什么?刘盈没有杀降?他还给那些废物粮食和药物治疗?” 村野治保难以置信。他深知刘盈这位穿越者同行,绝非心慈手软之辈,对倭寇的历史上的恶行更应有切齿之恨。 按照他的预想,刘盈杀降才是最合理的,那样他就可以借此大肆宣扬汉军的残暴,激发本国军民同仇敌忾之心,死守本土。 “他到底想干什么?” 村野治保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不安,“这绝非圣母心泛滥…他一定有更大的图谋!只是我看不透…” 对马岛上,汉军大营已然建立,粮草物资通过庞大的运输船队源源不断送来。 赵王刘如意看着营地里黑压压的近两万倭寇战俘,每日消耗大量粮草,不禁找到皇帝兄长抱怨。 “皇兄!为何要留下这些倭寇猪狗的性命?每日耗费我军粮草,供养这些畜生,岂非资敌?依臣弟看,就该全部坑杀,以祭奠我沿海死难军民!也让倭国知道厉害!” 第746章 杀了作甚?废物利用! 刘盈正在查看海图,闻言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他摆了摆手: “如意,杀之,不过一时痛快,除了浪费力气,还有何用?顶多让村野治保那厮有机会煽动民心罢了。” 他走到帐外,指着那些垂头丧气、但因此能活命而眼中带着一丝茫然的感激的战俘。 “你看,这些都是现成的壮劳力。我大汉近来在幽州、青州等地发现了数处大型铁矿,朝廷正愁征发民夫困难,影响开采进度。” “这些倭寇,身强体壮,虽然现在虚弱,养养就好,不用白不用。” 刘盈的眼神变得冰冷而务实:“让他们去矿山,以赎其罪。” “管吃管住,饿不死就行,用最重的活,榨干他们最后一丝力气,直到累死矿中,也算是为我大汉江山建设尽了最后一份‘绵薄之力’。” “这,岂不比一刀杀了他们,更有价值?这叫——废物利用。” 刘如意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看着那些战俘的眼神,也从厌恶变成了看待牲畜和工具般的冷漠,他拱手笑道:“皇兄圣明!臣弟远远不及!如此,既得了实惠,又博了个‘仁德’之名,还能让那村野治保摸不着头脑,疑神疑鬼!一石三鸟,高!实在是高!” 刘盈微微一笑,目光再次投向海图上的倭国本土方向,淡淡道:“对付非常之人,当用非常之法。村野治保…他会明白的,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熬。而朕,要的可不仅仅是对马岛。” 海风吹拂,带着一丝铁锈和未来的血汗气息。 近两万倭寇战俘的命运,就此被决定,他们将用无尽的苦役,为自己和先辈的罪行赎罪,直至埋骨异乡的深山矿坑。 而刘盈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 对马岛陷落的消息如同冰冷的海水,彻底浇醒了倭国本土的侥幸心理。 但当更详细的情报传来时,村野治保坐在他的“天王御所”里,拿着绢帛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脸上不是愤怒,而是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被完全打乱算盘的懵逼。 “没…没杀?还给了粮食和药?然后…全部装上船…运回大汉了?” 村野治保喃喃自语,反复确认着情报上的每一个字。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刘盈坑杀降卒以儆效尤,或者将他们贬为奴隶在对马岛修筑工事,甚至可能用最残忍的方式处决岛津一郎……但他万万没想到是这种操作! 这不是仁慈,这是…这是把整整两万倭国青壮,当成了可以随意搬运的货物、免费的劳动力啊! 那一顿饭,那一点药,恐怕不是仁慈的开端,而是这些俘虏此生最后一顿像样的饱饭和治疗。 等待他们的,绝不是田园牧歌,而是大汉境内那暗无天日的矿坑、永无止境的苦役,直到被彻底榨干最后一滴血汗,无声无息地埋骨异乡。 “刘盈…你好狠…好算计!” 村野治保终于想通了关键,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这种“废物利用”的方式,比直接杀戮更高效,更冷酷,而且——对倭国本土的士气打击更为诡异和深远。 对于信息滞后、只听到风声的本土倭寇和普通民众而言,他们或许会听说“汉皇帝仁德,不杀降卒,还给予活路”。 这会在无形中削弱他们拼死抵抗的决心——既然投降也能活命,那为什么一定要玉碎呢? 他们根本不会知道,那“活路”是比死亡更缓慢痛苦的折磨。 刘盈用最低的成本,不仅得到了劳动力,还顺手瓦解了对手的一部分斗志。 “绝不能让他得逞!” 村野治保猛地站起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刘盈这一手,是在刨他统治的根基本土,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他立刻伏案疾书,笔墨间甚至带上了几分声泪俱下的恳切,这封信是写给被他赶下台、仍拥有不少传统势力支持的前任天皇的。 信中,他极尽渲染汉军带来的亡国灭种之危,将刘盈描绘成比妖魔更可怕的敌人。 “阁下亲启,如今已到国破家亡之关键时刻,你我之争,不过是兄弟阋墙,而汉军乃是外御其侮!若此时再不携手,倭国万年社稷将毁于一旦!…” 他甚至许下了极其诱人,但也极其空泛的承诺:“若阁下愿摒弃前嫌,与我联手共抗强汉,待击退刘盈之后,你我可并称东西二帝,共治倭国!” “届时,携大胜之威,反攻大汉,瓜分其浩瀚疆土,岂不美哉?那时,你我将共享无上荣耀!” 这封信被以最快速度、最隐秘的渠道送了出去。 —— 另一边,隐居在古老宫廷残余势力中的前任天皇,接到这封信后,先是震惊于对马岛的失陷和汉军的强大,随即又被村野治保信中描绘的“东西二帝”和“瓜分大汉”的宏伟蓝图刺激得热血沸腾,得意忘形起来。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仰仗大汉鼻息的落魄天皇了,得益于那个神秘的汉人谋士蒯通,通过西域商人暗中输送的“极乐膏”,他不仅用这东西控制了不少上层公卿贵族,重新聚拢了势力,更在飘飘欲仙的幻觉中,滋生出了前所未有的野心。 “哼,村野治保这逆贼也有今天!求到朕的头上了!” 天皇抚摸着蒯通进献的、象征着“极乐”的玉膏盒,眼中闪烁着贪婪和狂妄的光芒。 “大汉?刘盈?也没什么了不起!蒯先生说得对,他们能给的,我们也能有!等朕用这‘极乐仙膏’控制了大汉的军民,让他们都成为离不开仙膏的废人,这万里江山,还不是朕的囊中之物?” 他完全忘记了大汉曾经可能给予的恩惠,也低估了刘盈和汉军的可怕,沉浸在蒯通为他编织的权力美梦中。 他大手一挥,回复村野治保——同意暂时合作,共同在海上布防,狙击汉军,绝不让刘盈踏足本土半步! 第747章 陈平缺德,不亚蒯通 就这样,两个各怀鬼胎、都觉得自己能利用对方并最终成为赢家的死对头,因为刘盈的外部压力,暂时达成了脆弱无比的一致。 倭国开始紧急调动所有能用的战船和水军,试图在海上构筑一条防线。 而对马岛上,汉军却显得异常平静和从容。 刘盈丝毫没有急着登陆进攻的意思。 他深知,登陆战的前提是掌握制海权,倭寇必然会在海上拼死一搏。 大汉天子下令全军休整,补充粮草,检修战舰,训练水手,将对马岛经营成一个坚固的前进基地。 这一日,刘盈正在视察港口,陈平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低声道:“陛下,臣已遵照您的意思,通过重金收买和一些‘特殊渠道’,让几个贪财的倭国公卿开始在他们内部散播流言了。” 刘盈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他转头看向这位以智计和“缺德”闻名的丞相,调侃道:“哦?又是什么诛心之论?丞相,朕似乎越来越发现,为何先帝当年那么喜欢用您了。” “有些时候,您这缺德揍性,那真是不弱于蒯通啊!” 陈平毫不在意皇帝的调侃,反而嘿嘿一笑,脸上带着几分自得:“陛下过奖。臣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 “流言无非是说…村野治保与天皇的联合是假,实则是想借汉军之手削弱甚至除掉天皇最后的力量,以便他真正独霸倭国;反之亦然,说天皇答应联合,也是想等村野治保与陛下您两败俱伤后,他好坐收渔翁之利,重登大宝…再加上之前那份‘求援信’的旧账,够他们互相猜忌好一阵子了。” 刘盈满意地点点头:“善。让他们先自己乱起来吧。海战要打,但这仗,从一开始就不只是在海上。” 海风猎猎,吹动着汉军的旗帜。 对马岛上,汉军养精蓄锐;倭国本土,暂时的联盟下暗流涌动,猜忌的种子已被陈平悄然种下。 一场决定性的海上大战尚未爆发,但无形的刀光剑影,早已在阴谋与谎言中交织闪烁。 —— 对马岛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横亘在海峡之间。 汉军旌旗招展,舰船云集,每日操练呐喊声震天动地,摆出一副随时要挥师东进,直扑倭国本土的架势。 尤其是针对萨摩地区的模拟登陆演练,进行得尤为频繁和逼真。 这强大的压力,迫使村野治保与前任天皇那本就脆弱的联盟不得不维持着表面上的合作。 然而,猜忌的毒蔓早已在陈平“钞能力”的浇灌下,悄然滋生,缠绕在双方的心头。 村野治保紧急致信天皇:“汉军锋芒直指萨摩!此乃我之根本,亦是阻挡汉军登陆之要冲!请速派援军,你我兵合一处,共御强敌于海上!” 若在平时,天皇绝不会轻易将兵力投入村野治保的地盘,但刘盈的威胁近在眼前,他不得不做出回应,开始调集军队。 就在此时,平安京(京都)的宫廷内外,各种流言蜚语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其源头隐秘难查,却句句诛心: “听说了吗?村野大人请援是假,想吞并天皇陛下最后的精锐是真!” “可不是吗!萨摩是他的地盘,让我们的士兵去顶在前面当炮灰,消耗汉军,他好保存实力!” “到时候仗打完了,我们的兵也打光了,他还不是想怎么拿捏陛下就怎么拿捏?” “还有粮草呢!他村野治保会好心供应我们大军吃喝?肯定又要陛下大出血!” 这些流言精准地戳中了天皇,及其麾下公卿贵族们最敏感的神经。 于是,当村野治保再次催促援军,并理所当然地要求天皇方面提供部分粮草以“共体时艰”时,天皇的回复变得迟疑而充满算计,开始讨价还价,甚至反过来要求村野治保先支付一笔“开拔费”和担保后续粮草供应。 村野治保接到回信,气得几乎吐血,砸碎了心爱的茶具。 “蠢货!都是蠢货!汉军大军压境,还在算计这些蝇头小利!刘盈若是登陆,你我皆成阶下之囚!” 双方的书信往来充满了外交辞令下的相互推诿和暗中指责,援军的出发变得一拖再拖,即便有小股部队到来,其指挥权、驻扎地、粮草供应等问题也引发了无数扯皮,所谓的“联军”尚未面对汉军,内部已是矛盾重重,效率低下。 然而,陈平的毒计并未止步于挑拨两位巨头。 他的触角,悄然伸向了村野治保军中一支特殊的力量——从寒冷的北方虾夷地(北海道)掠夺征召而来的虾夷人士兵。 这些战士勇猛彪悍,但并非自愿为倭人作战,心中埋藏着被征服、背井离乡的仇恨。 陈平派出的细作,包括一些被汉军俘获后经过“教育”的虾夷人,利用各种机会,用虾夷语或他们能听懂的方式,悄然传播着另一种声音: “兄弟们,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敌人!汉军为什么来?是因为村野治保这些倭人屠杀了大汉的沿海百姓!我们虾夷人,和汉人无冤无仇!” “我们不是倭国人!我们的家园被他们侵占,我们的同胞被他们奴役!现在他们又要我们为他们的战争送死!” “大汉的皇帝是仁慈的,他连投降的倭寇都给予活路。如果我们能摆脱倭人,说不定大汉皇帝会帮助我们回到虾夷,过回我们自己的生活!” 这些话语,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虾夷士兵的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虾夷人表面依旧沉默,听从命令,但眼神中却多了些别样的东西。 战斗的意志在悄然消退,对回家的渴望在暗中滋长。 许多人在夜深人静时扪心自问,为什么要为侵略自己家园的仇人卖命? 如果能回家,谁愿意在这异乡的海岛上当炮灰? 就在倭国“联军”内部被流言和猜忌搅得一团糟,虾夷士兵军心浮动之际,对马岛汉军大营内,一场最高级别的军议正在召开。 第748章 对马佯攻,暗度陈仓 对马岛,汉军大营。 刘盈端坐主位,下方是樊哙、刘如意、项轩、贾谊、陈平等文武重臣。 “陛下,倭寇似乎认定我军要主攻萨摩。” 项轩指着海图道,“他们在该海域集结的船只最多,沿岸防御工事也在加紧修筑。” 樊哙摩拳擦掌:“打萨摩就打萨摩!老夫愿为先锋,定把村野治保那小子的卵黄捏出来!” 刘盈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太公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所有人都以为朕要打萨摩,那朕偏偏就不打那里。” 他目光扫过众将,最终落在年轻却已显露出卓越战略眼光的贾谊身上:“贾谊,你来说说,若不打萨摩,我大军可从何处登陆?利弊如何?” 贾谊从容起身,走到巨大的倭国沿海地图前,手持竹鞭,条分缕析: “陛下圣明。避实击虚,正合兵法要义。臣以为,可选之地有如下几处:” 博多(福冈地区): “此地港湾条件优良,距离对马岛最近,补给方便。” “且倭人军队便在此方向多有防备,但正因如此,其防御体系或许固守有余,机动不足。” “若能快速突破,可直逼倭国在九州的核心区域。然,敌军亦可能料到我军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 贾谊随即指向山口县(周防、长门一带),笑道: “此处海岸线曲折,多良港,且距离倭国政治中心(畿内)更近。” “登陆成功后,可迅速向纵深发展,威胁更大。但航线稍远,且需警惕来自濑户内海方向的敌军水军侧击。” 众将点头之际,贾谊已经转向土佐藩(高知地区): “四国岛南岸,防御相对薄弱,且民风…据说迥异于本州,或可利用其矛盾。” “从此地登陆,可席卷四国,亦可渡海进攻本州。缺点是偏离主要战略目标区,可能陷入缠斗。” 贾谊顿了顿,给众将反应时间,指向了最后的大阪或濑户内海沿岸。 “此为最冒险亦可能收益最大之方案。若能突破纪伊水道或直接闯入濑户内海,在其心腹地带登陆,可震动整个倭国,使其首尾难顾。” “然,此区域水情复杂,敌军防御必然森严,风险极高。” 贾谊分析完毕,拱手道:“此四地各有利弊,或正或奇,或稳或险。最终如何抉择,还需陛下圣裁,并依据敌军动向及时调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刘盈身上,这位年轻的皇帝目光锐利地在地图上巡视,手指最终缓缓点向其中一个地点。 “传令全军,做出继续强攻萨摩姿态,麻痹敌军。但真正的主力,随朕由此处……” 他沉声道出了那个最终选定的登陆点,“给村野治保和那位天皇,一个最大的‘惊喜’!” 帐内众将精神一振,齐声应诺:“诺!” 一场决定性的战略欺骗和雷霆一击,即将展开。 而对马岛对岸的倭国,仍沉浸在内部猜忌和错误的判断之中,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恍然未觉。 —— 对马岛汉军大营,帅帐之内,气氛凝重而肃杀。 巨大的海图铺在中央,刘盈的手指如同鹰隼利爪,在其上划过数道凌厉的轨迹。 “诸将听令!” 刘盈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倭寇以为朕只会猛攻萨摩,朕便偏要让他们顾此失彼,首尾难顾!” “刘如意!项轩!” “臣在!” 赵王刘如意与猛将项轩踏步出列。 “命你二人率领一万五千精锐,战船五十艘,佯攻萨摩!不必死战,但要打得凶狠,打得逼真!要让村野治保坚信,我军主力意图在此登陆!务必牢牢吸住他的主力!” “诺!” 刘如意与项轩抱拳领命,眼中充满战意。 “但这只是疑兵!” 刘盈目光锐利地扫过其他将领,“真正的杀招,在于四路奇兵!” “刘如意,项轩!” 他再次点名,但这次是看向另一份命令,“待疑兵吸引注意后,你二人率另一支偏师,直扑博多!” “那里港湾良好,距对马最近。朕要你们不惜代价,抢占至少一处登陆点,建立前进基地,为我后续大军打开通道!” “陛下放心!臣等定在博多扎下根来!” 刘如意和项轩信心十足。 “舞阳侯樊哙!樊伉!” “老臣(末将)在!” 樊哙声如洪钟,樊伉紧随其后。 “命你父子,率八千劲卒,奔袭山口县!不求你克城拔寨,但要像一把尖刀,给朕狠狠地捅进去!搅他个天翻地覆,让倭寇不知道我们到底想打哪里!只要他们慌乱,露出破绽,便是大功一件!” “哈哈哈!好!这活儿对老夫胃口!陛下就瞧好吧!” 樊哙兴奋得直搓手,樊伉也激动不已。 “李广!” “末将在!” 飞将李广目光如电。 “土佐藩!此地防御相对薄弱,民风或许有隙可乘。朕予你一万精兵,给朕猛冲猛打!不管是山头、海滩还是破城,朕要你在四国岛上给汉军站稳脚跟!你可能做到?” “陛下!” 李广声若雷霆,“末将若不能在土佐藩撕开一道口子,提头来见!” “好!要的就是这股气势!” 最后,刘盈的目光投向一旁沉默如山的绣衣使者指挥使——郑茂。 “郑茂。” “臣在。” 郑茂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冰冷的坚定。 “最险,也是最关键的一路。” 刘盈指着地图上那狭窄的纪伊水道和仿佛倭国内湖的濑户内海。 “朕要你率领所有绣衣使者精锐,并拨给你最快的舟船死士,尝试突入濑户内海!” “在其心腹之地登陆,哪怕只有几百人,也要把恐慌给朕散播到倭国的每一个角落!” “此行九死一生,朕只问你一次,有没有信心完成?” 郑茂单膝跪地,没有任何犹豫:“绣衣使者,皆为陛下死士!能啃最硬的骨头,方显我等价值!臣,有信心!纵粉身碎骨,亦要震破倭胆!” “好!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朕等你捷报!” 分派已定,刘盈深吸一口气:“其余神火铳营及五千水师,随朕坐镇中军,伺机而动!诸君,此战关乎国运,望尔等奋勇杀敌,扬我大汉天威!” “大汉万胜!陛下万胜!” 众将轰然应诺,声震营帐。 第749章 猛攻萨摩,赵王浴血 汉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高效而隐秘地运转起来。 一万大军继续在对马岛正面虚张声势,而四支利箭,已然悄然上弦,即将射向倭国本土的不同要害! 就在汉军积极调兵遣将之时,一艘快船载着一个精美的木盒,送到了萨摩的村野治保军中。 村野治保正为天皇那边迟迟不到的援军和讨价还价的粮草问题焦头烂额,听闻汉军送来“礼物”,心中顿时升起不祥预感。 打开木盒,一股石灰味扑鼻而来——里面赫然是岛津一郎怒目圆睁、经过处理的首级!旁边还有一张绢帛,上面是刘盈的亲笔字迹,只有寥寥数字:“负隅顽抗者,以此为例。下一个,会是谁?” 帐内倭寇将领们顿时炸开了锅,惊恐、愤怒、兔死狐悲的情绪弥漫开来。 “岛津大人!” “八嘎!汉人欺人太甚!” “天王!出兵吧!为岛津大人报仇!” “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汉军如此嚣张!” 群情激愤,纷纷请战。岛津一郎虽败,但在萨摩军中仍有威望,他的惨死极大地刺激了这些倭将。 然而,村野治保看着那颗人头,脸色铁青,手心却冒出冷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刘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送来人头?仅仅是为了示威? 不对! 他一直在怀疑刘盈的真实意图。汉军在对马岛摆出强攻萨摩的姿态,却又送来人头激怒自己……这太像是诱敌之计了! “安静!”村野治保猛地一拍桌子,压下帐内的喧嚣,“刘盈此举,分明是想激怒我等,诱使我主力舰队出战!对马岛以逸待劳,汉军楼船火炮犀利,我军若贸然出击,正中了他们的奸计!” 他扫视着众将:“传令下去,各舰队严守港口,没有我的命令,一船不许出战!加强沿岸巡逻戒备,防止汉军偷袭!至于天皇那边……”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再派人去催!告诉他,若是再逡巡不前,萨摩若失,他的平安京就是下一个!” 他试图稳住局面,但心中那股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刘盈用岛津一郎的人头,成功地在倭军内部点燃了愤怒的火焰,这火焰既可能烧向汉军,也可能反过来灼伤试图压制它的村野治保。而他与天皇之间那点可怜的信任,在这份“礼物”和汉军巨大的压力下,正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村野治保走到帐外,望着对马岛方向,海天相接处,汉军的帆影若隐若现。 “刘盈……你究竟想从哪里来?” 他喃喃自语,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个无形的对手对弈,而对方的棋路,他完全看不透。 —— 对马岛军港,晨雾未散,海风却已带着肃杀之气。 五十艘战船劈波斩浪,缓缓驶离港口,桅杆如林,旌旗蔽空。 居中的楼船“斩浪号”上,赵王刘如意一身亮银麒麟甲,猩红披风猎猎作响,手按剑柄,眺望着东方那片逐渐清晰的海岸线。 他身旁,项轩矗立如铁塔,玄色重甲覆身,仅露出的双眼锐利如鹰,手中长矛在熹微晨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项将军,皇兄将此重任交予你我,此战关乎全局,务必打得狠,打得真,让村野治保那老狐狸坚信,我大汉王师,就是要从他萨摩的骨头上踏过去!” 刘如意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项轩重重点头,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殿下放心!末将已吩咐下去,儿郎们皆怀必死之心!纵是佯攻,也要打出主攻的气势,定叫倭寇胆寒,不敢他顾!” 他们身后,一万五千汉军精锐肃立无声,甲胄鲜明,刀枪如雪。 这些百战老兵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压抑已久的战意和对功勋的渴望。海风送来对面倭寇隐约的号角声,仿佛野兽不安的低吼。 刘如意深吸一口气,猛地拔出佩剑,剑指萨摩方向,声震海天:“大汉的勇士们!陛下就在后方看着我们!今日,随本王与项将军,踏平倭寇营寨,扬我汉威!擂鼓!进军!” “咚!咚!咚!咚——!” 雄浑的战鼓声如同雷霆,骤然炸响,穿透海雾,重重敲在每一个将士的心头,也敲响了萨摩海域大战的序幕! 汉军舰队呈攻击阵型展开,巨大的楼船如同移动的城堡,率先进入射程。 “目标,倭寇沿岸箭楼、砦堡!投石车,放!” 项轩立于船头,厉声下令。 楼船顶层,经过改良的配重式投石车发出令人牙酸的绞盘声,士兵们奋力挥动木锤,砸开机关! “嘭!嘭!嘭!” 数十枚巨大的石弹,以及特制的、裹挟着猛火油的“震天雷”,带着死亡的呼啸,划破长空,如同陨星般砸向萨摩海岸!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倭寇辛苦搭建的木质箭楼瞬间被砸得粉碎、点燃,化作冲天的火炬。 碎石、木屑、残肢混合着火光四处飞溅。岸滩上匆忙布置的鹿角、拒马也被炸得七零八落。 “防御!快防御!” “汉军攻来了!是主力!好多楼船!” 岸上的倭寇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远程打击打懵了,惊慌失措地奔跑、呐喊,试图寻找掩体,组织反击。 一些勇敢的倭寇弓箭手冲到岸边,向着海上的汉军船队抛射箭矢,但距离尚远,箭矢大多无力地落入海中。 “走轲突击队,上前!清扫滩头,压制弓箭手!” 项再次下令,数十艘灵活迅捷的走轲快船如同离弦之利箭,从楼船的阴影中疾驰而出,船上的汉军弩手凭借着射程和精准度的优势,对着岸上暴露的倭寇弓箭手进行精准点杀。 弩矢破空,往往一声惨叫,便有一名倭寇应声倒地。 “弓箭手,三轮齐射,覆盖滩头!” 刘如意同时下令,楼船和艨艟舰上的汉军弓箭手们引弓如满月,箭雨如同飞蝗般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密集的抛物线,然后狠狠攒落在倭寇可能藏身的滩头区域。 倭寇的惨叫声,顿时更加密集地响起! 汉军的攻击,如同疾风骤雨,猛烈而有序,完全是一副标准的大规模抢滩登陆作战的开场。 海面上,汉军战舰巍峨,箭矢如雨,石弹火球呼啸;岸滩上,倭寇狼奔豕突,火光冲天,死伤惨重。 场面极其逼真,煞气冲天。 第750章 玄甲猛将,一夫当关 萨摩后方,村野治保很快就接到了前线急报。 “天王!汉军主力舰队猛攻我滩头阵地!攻势极其凶猛,箭楼砦堡损失惨重,儿郎们死伤甚众!” 传令兵浑身是血,声音急促。 村野治保快步走出营帐,登高远望,只见海岸线方向浓烟滚滚,杀声震天,汉军庞大的舰队黑压压一片,攻击一波猛过一波,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果然……刘盈还是选择了这里作为主攻方向!” 他心中既惊又有一丝“果然如此”的判断落地感,“传令!所有战船出港!依托岸防工事,给我抵近射击!绝不能让汉军轻易登陆!” “命令岸防步兵,全力阻击!死战不退!” “再派人火速前往平安京!告诉天皇,汉军主力已攻我萨摩,若再见死不救,九州必失,届时唇亡齿寒!” 倭寇的蜈蚣船、关船等各式战船也从港口中涌出,试图凭借数量和对水文的熟悉,与汉军舰队周旋。 同时,岸上的倭寇在经历了初期的混乱后,在一些悍勇将领的呼喝下,也开始依托残存的工事和地形,用弓箭、石块甚至火把进行反击。 “杀给给!为了天皇!” “挡住汉狗!不能让他们上岸!” 倭寇的箭矢也变得密集起来,叮叮当当地射在汉军楼船的挡板上、船帆上,偶尔有汉军士兵中箭倒地,但立刻被同伴拖下,新的士兵补上位置。 海战进入了更加惨烈的阶段。双方箭矢交错,石弹互轰。 倭寇的小船试图靠近进行跳帮肉搏,但汉军的走轲船和艨艟死死拦住,弩手精准射击,长枪手和刀盾兵则与试图攀船的倭寇进行血腥的接舷战。 海面上,不断有船只被点燃,浓烟滚滚,落水的士兵在波涛中挣扎,鲜血染红了一片片海水。 项轩见状,大吼一声:“来得好!儿郎们,随某家杀敌!” 他竟亲自跳上一艘艨艟战船,蛇矛舞动,如同旋风般冲入倭寇船群之中。 手中丈八长矛或刺或扫,势不可挡,往往一矛下去,便能将一名倭寇刺穿挑飞,或是砸得骨断筋折。 他勇猛无敌的身影,极大鼓舞了周围汉军的士气。 刘如意则在楼船上冷静指挥,不断调整舰队阵型,命令投石车和弓箭手进行火力支援,重点打击倭寇试图集结的反击队伍和大型船只。 “项将军勇猛!弓弩手,掩护项将军右翼!” “震天雷,瞄准那艘最大的关船!给本王炸沉它!” 汉军的攻击凶狠而精准,完全是一副不惜代价、志在必得的架势。 尽管汉军火力占优,但倭寇凭借地利和数量的优势,以及村野治保的死命令,抵抗得异常顽强。 一些凶悍的倭寇甚至驾驶着着火的小船,嚎叫着撞向汉军的楼船,试图同归于尽。 “殿下!倭寇抵抗激烈,我军先锋走轲损失不小!” 一名校尉回报道。 刘如意目光冰冷:“佯攻亦是攻!岂能无伤亡?命令第二梯队走轲继续上前!弓弩覆盖延伸,压制岸上敌军!告诉将士们,陛下看着我们,此战必须让倭寇相信,我们就是要从这里踏过去!” 更多的汉军走轲船顶着箭矢石块,强行冲滩。船一靠岸,身穿重甲的汉军锐士便咆哮着跳入齐腰深的海水中,冒着倭寇的矢石,艰难而坚定地向岸上发起冲击。 “先登!先登!” “为了大汉!杀!” 滩头瞬间变成了血腥的绞肉场。汉军结阵向前,长矛如林,刀盾格挡,一步步推进。 倭寇则嚎叫着反扑过来,武士刀疯狂劈砍,双方短兵相接,血肉横飞。每一次兵刃的碰撞,每一次嘶吼与惨叫,都意味着生命的消逝。 项轩此时也已率部登上一处滩头,他如同战神下凡,长矛所向,倭寇无不披靡。他浑身浴血,却越战越勇,硬生生在倭寇的防线撕开了一个口子。 “跟上项将军!扩大突破口!” 汉军士卒备受鼓舞,奋力向前冲杀。 倭寇的一名悍将见状,哇哇大叫着挥舞太刀冲向项轩。 项轩冷哼一声,不闪不避,蛇矛一个毒龙出洞,后发先至,直接洞穿了那倭将的胸膛,随即猛地一甩,将其尸体砸向后面的倭寇,吓得倭寇连连后退。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萨摩滩头早已尸横遍野,海水被染成了诡异的红褐色。 汉军数次冲上滩头,又数次被倭寇拼死击退,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汉军的攻势猛烈无比,但倭寇的抵抗也因为村野治保的严令和本土作战而异常坚韧。 站在后方高处的村野治保,全程目睹了这场惨烈无比的海滩攻防战。 汉军的攻势之猛,意志之坚决,舰船火力之强大,士卒之骁勇,尤其是那员舞动长矛的黑甲猛将,都深深震撼了这位穿越者。 他看到汉军的楼船不顾损失地抵近射击! 他看到汉军士兵冒着矢石奋勇抢滩! 他看到那员猛将一次次带队冲杀,锐不可当! 他看到汉军即便暂时受挫,也立刻重整旗鼓,再度扑上,大有不攻下萨摩誓不罢休的气势! “主力……这绝对是汉军的主力!” 村野治保喃喃自语,额头渗出冷汗。 “刘盈这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从我这里打开突破口!传令!再调两个备队上去!所有战船,哪怕撞,也要给我撞沉几艘汉船!绝不能让他们建立稳固的滩头阵地!” 他彻底相信了,刘盈的主攻方向就是萨摩。 他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预备队,都被牢牢吸引在了这片血腥的海滩上。 他甚至开始庆幸自己坚持没有贸然出击,而是依托岸防消耗汉军,同时更加焦急地催促天皇的援军和物资。 然而,村野治保并不知道,在“斩浪号”上,刘如意和刚刚撤回船上短暂休整的项轩,正在冷静地评估战局。 “殿下,我军伤亡已有近千,倭寇抵抗远超预期,其主力确已被我军吸引。” 项轩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 刘如意看着依旧激烈的战场,点了点头:“项将军辛苦,将士们英勇!目的已经达到。传令下去,攻势不减,但登陆部队逐步交替后撤,退回船上。” “远程打击继续覆盖,做出我军稍作休整,即将发动更大规模进攻的态势!” 汉军的攻击节奏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执着于抢占滩头,而是以更猛烈的远程火力和间歇性的突击进行压制和骚扰,让倭寇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无法判断汉军的真实意图。 第751章 明攻萨摩,暗度博多 夕阳西下,映照着如同地狱般的萨摩海滩。 汉军舰队缓缓后撤一段距离,但依然虎视眈眈,仿佛一头舔舐伤口、准备再次扑击的猛虎。 岸上的倭寇则筋疲力尽,惊魂未定,看着海面上依旧庞大的汉军舰队和密密麻麻的灯火,无人敢放松警惕。 村野治保望着退去却并未远走的汉军,长长松了口气,却又感到无比沉重。 他坚信自己挡住了汉军主力的猛攻,但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村野治保转身对副官道:“汉军锐气已挫,明日必会再来!严加防范!另外……再给平安京送信,告诉他们,若援军再不到,萨摩若失,责任全在他们!”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他的主力舰队被牢牢钉在萨摩海域时,另外四支汉军利刃,已经趁着这场惊天动地的佯攻创造的时机,悄然驶向了倭国本土其他毫无防备或防御薄弱的海岸线。 刘如意与项轩的佯攻,以鲜血和勇气,完美地奏响了大汉东征的序曲,也为自己赢得了“萨摩之虎”的威名。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 萨摩海域的血战正如火如荼,汉军佯攻的声势滔天,成功地将村野治保的主力乃至其全部注意力都牢牢钉死在那片焦灼的海滩上。 硝烟、火光、震天的喊杀与垂死的哀嚎,构成了最好的掩护。 在对马岛西南方一处隐蔽的海湾里,另一支舰队正如同潜伏的猎豹,安静地等待着出击的讯号。 这是项轩率领的奇袭偏师——二十艘经过特别挑选的快船,包括十艘改进型走轲、五艘艨艟以及五艘负载能力较强的运输船,以及精心选拔的五千汉军锐士。 这些士卒甲胄轻便,却装备精良,人人面带杀气,眼神中充满了对战斗的渴望和对主将项轩的无条件信任。 项轩矗立在为首的快船“破浪”号船头,玄色重甲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杆伫立身旁的丈八长矛,偶尔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他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像,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博多湾的方向,海风吹拂着他盔缨,却吹不散他周身那股凝如实质的战意。 一名传令兵乘小舟飞速赶来,压低声音禀报:“项将军!赵王殿下令:萨摩敌已被牢牢吸引,将军可按计划行动!祝将军旗开得胜!” 项轩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挥手,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传令!起锚!扬帆!目标——博多湾!全速前进!” 没有震天的战鼓,没有喧嚣的呐喊。 二十艘战船如同幽灵般悄然驶出隐蔽点,借着渐浓的夜色和海风,船桨整齐划一地破开水面,向着东北方向的博多湾疾驰而去。 船上的将士们紧握兵刃,检查弓弩,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令人窒息的寂静和压抑的兴奋。 玄海的海流颇为湍急,夜色深沉,能见度极低。 这对于奇袭者而言,既是挑战,也是最好的保护。 项轩站在船头,凭借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直觉,不断下达微调航向的命令,引导着舰队如同一支离弦的暗箭,精准地射向目标。 博多湾,自古以来便是倭国对外交流与防御的重要门户,港湾条件优良,水深港阔。也正因如此,历史上此地屡遭兵燹,倭人在此筑有些许防御工事,平日里也有水军巡逻。 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西南方向萨摩那场“主力决战”所吸引,博多湾的守备,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松懈。 “将军,前方发现微弱灯火,应是博多湾入口的警戒哨塔!” 斥候瞭望过后,低声回报。 项轩眯起眼睛,远远望去,只见几点星火在夜幕中摇曳,显得无精打采。 “减速!走轲队上前,无声解决哨塔及巡逻船!其余船只,随时准备突击!” 项轩的命令简洁而冷酷,三艘最为精锐的走轲船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脱离本队,向着哨塔方向滑去。船上的绣衣使者好手和军中锐士口衔枚,蹄裹布,手持利刃强弩。 战斗在寂静中爆发,又迅速结束。 几声短促的闷哼,几具重物落水的声音,那点微弱的灯火晃了晃,便彻底熄灭。 一艘小型倭寇巡逻船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汉军走轲贴近,弩箭精准射杀舵手和瞭望员,随即汉军跃上敌船,刀光闪动,迅速控制了局面。 “障碍已清!将军!” “好!” 项轩拳头紧握,“全军听令!突击阵型!目标湾内码头和滩头,全速冲进去!弓箭手准备火箭!登陆队准备!” “吼!” 压抑已久的低吼从各条船上响起,二十艘汉军战船骤然将速度提升至极限,如同挣脱了锁链的猛兽,咆哮着冲向毫无防备的博多湾! “敌袭!!是汉军!汉军从博多来了!” 凄厉的警报声终于划破了博多湾宁静的夜空,但为时已晚! 汉军舰队已经如同旋风般冲入港湾,项轩一马当先,立于“破浪”号船首,声如雷霆:“放火箭!烧毁泊船!弩手自由射击,压制岸敌!” 咻咻咻——! 无数拖着赤红色尾焰的火箭如同流星火雨,铺天盖地地射向湾内停泊的倭寇船只以及岸上的木质建筑、仓库。 瞬间,一艘艘倭船被点燃,火借风势,迅速蔓延,照亮了整个海湾,也映照出倭寇惊慌失措、四处奔逃的身影。 岸上零星的倭寇守军试图组织反击,但汉军弩手的精准射击让他们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阵型。不断有倭寇中箭倒地。 “登陆!抢占码头!建立防线!” 项轩大吼一声,不等船只完全靠稳,便第一个手持长矛,纵身跃上码头木板! “杀!” 汉军锐士们如同下山的猛虎,紧随主将,咆哮着冲上岸滩。刀盾兵结阵前冲,长枪兵随后突刺,弓弩手则持续提供掩护。 项轩更是勇不可当,他深知兵贵神速,必须趁敌混乱之际扩大战果。 那杆丈八长矛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条黑色的毒龙。 矛尖闪烁,必取性命;矛杆横扫,骨断筋折。 他根本不做停留,一路向着倭寇聚集试图抵抗的地方猛冲猛打,所过之处,竟无一合之敌,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跟上将军!” “大汉万胜!” 汉军士卒见主将如此神勇,士气高涨到了极点,个个奋不顾身,猛冲猛打。倭寇本就兵力空虚,又遭此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指挥系统陷入瘫痪,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往往刚聚起几十人,就被项轩带队一个冲锋打散,随即被后面跟上的汉军士卒分割歼灭。 第752章 项轩唱罢,樊哙登场 博多湾的混乱和冲天的火光,终于惊动了后方城镇的倭寇守军。 一名留守的倭寇将领声嘶力竭地收拢了数百名士卒,嚎叫着从街道巷口反扑过来,试图将汉军赶下海。 “结阵!御敌!” 项轩虽勇,却并非莽夫,见倭寇援军到来,立刻下令收缩阵型,以抢占了码头区域和几处有利地形为核心,构筑环形防御。 “盾牌在前!长枪突出!弓弩手,仰射!” 汉军展现出极高的军事素养,迅速变阵。 厚重的盾牌砸在地上,形成一道盾墙。 长矛如林,从盾牌缝隙中突出,寒光闪闪。 弓弩手则向冲来的倭寇人群抛射出一波波箭雨,倭寇援军嚎叫着冲上来,却迎面撞上了汉军严密的防御阵型。 武士刀砍在包铁的大盾上,火星四溅,却难以突破。 而汉军的长矛则趁机毒蛇般刺出,将冲在前面的倭寇捅穿。 箭雨更是不断落下,收割着生命。 项轩则如同阵眼的磐石,屹立在最前方。 他的长矛长度优势在防御战中发挥得淋漓尽致,往往倭寇还未靠近,就被他一矛刺倒。 偶尔有悍勇的倭寇突破枪林冲到近前,也会被他以精湛的武艺迅速格杀。 “顶住!为了陛下!为了大汉!” 项轩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稳定着军心。 汉军将士也知道此地是孤军深入,唯有死战方能求生,个个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死战不退。 码头区域变成了残酷的绞肉场,双方围绕每一寸土地展开激烈争夺。 汉军阵前,倭寇的尸体越堆越高。 战斗从深夜持续到黎明,项轩所部凭借突然性、卓越的战斗素质和项轩本人的勇猛,成功击退了倭寇守军数波疯狂的反扑,牢牢控制住了博多港口的核心区域。 湾内停泊的倭寇船只大半被焚毁,浓烟遮天蔽日。 天色渐亮,博多湾一片狼藉。 码头上、海面上漂浮着无数尸体和船只残骸,鲜血将海水染成深红。 汉军的阵地依然稳固,但那面插在最高处的“项”字大旗也已破损不堪,沾满血污。 项轩拄着长矛,喘息着环顾四周。 经过一夜血战,五千锐士也折损了近千人,人人带伤,疲惫不堪,但眼神依旧坚定,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 “清点伤亡,加固工事,收集箭矢!倭寇绝不会善罢甘休,很快会有更多反扑!” 项轩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沉稳。 他走到岸边,望着对马岛的方向。尽管疲惫,但他的心中充满了豪情与期待。 他已经成功地将一把尖刀插入了倭国本土的心脏地带! “陛下,末将幸不辱命!博多登陆点,已为我大汉拿下!” 项轩心中默念,虽然前途依然艰险,更大的反扑必然来临,但项轩和他麾下的勇士们已经用鲜血和勇气,为后续大汉主力打开了一条通往倭国本土的通道! 这消息一旦传回,必将极大鼓舞全军士气,并彻底扰乱倭寇的防御部署。 旭日东升,阳光穿透浓烟,照耀在汉军将士疲惫却坚毅的脸上,照耀在那面屹立不倒的“项”字战旗上。 博多湾的烽火,宣告着大汉东征的一个战略性胜利,也预示着倭国厄运的真正开始。 项轩的奇袭,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倭国看似坚固的防御体系上,裂痕,已然出现。 —— 就在项轩奇袭博多湾的同时,另一支利剑——由舞阳侯樊哙及其子樊伉率领的八千汉军劲卒,也已悄然乘船,借着夜色的掩护,绕过了萨摩主战场,沿着海岸线向着东北方向的目标——山口县疾驰而去。 与项轩精准打击要害的策略不同,刘盈给予樊哙父子的任务更具灵活性:“奔袭山口,搅乱敌后,如尖刀穿刺,使其首尾难顾,露其破绽即可,不必强求攻城略地。” 旗舰之上,樊哙卸下了部分重甲,换上了更利于长途奔袭的轻便皮甲,但那柄伴随他多年的镔铁长枪依旧擦得锃亮。 樊哙望着远处漆黑的海岸线,虬髯在海风中拂动,一双虎目精光闪烁,全然不似年迈之人。 “爹,陛下让咱们搅乱就行,咱真就光吓唬吓唬他们?” 年轻的樊伉按捺不住战意,摩挲着手中的横刀问道。 他一身轻甲,显得精干彪悍,眉宇间尽是其父年轻时的冲劲。 樊哙嘿嘿一笑,声音洪亮:“瓜娃子,陛下那是用兵老道!让咱们灵活行事。但这灵活二字,大有文章!” “若倭寇防备松懈,如同纸糊,咱爷们儿难道还只在外头吹吹风?那不是咱老樊家的风格!一旦有机会,就得像当年鸿门宴闯帐一样,给他捅个通透!”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转为严肃:“不过,记住了,咱们人少,是孤军。要像狼一样,又快又狠!咬一口就走,绝不被缠住!让倭寇摸不清咱们到底有多少人,想干什么!” “孩儿明白!” 樊伉兴奋地点头,“定不让父亲失望!” 舰队在预定的偏僻海岸悄然靠岸,八千汉军锐士无声无息地完成登陆,迅速整队。 樊哙父子派出斥候前出斟茶,不久便有斥候带回的消息让樊哙又惊又喜。 “报侯爷!前方十里发现倭寇城寨,但守备极其松懈!哨塔无人,寨墙低矮破损,寨内倭寇似乎毫无戒备,甚至能看到炊烟袅袅!” “哦?” 樊哙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再探!扩大范围,看看周边情况!” 后续回报接连传来,不仅这一处,周边数个小型城寨、港口,防御都异常空虚!显然,萨摩方向的“主力”决战,以及可能存在的博多遇袭消息,将山口地区本就不多的守军注意力乃至兵力都吸引了过去。 “天赐良机!” 樊哙猛地一握拳,“刘盈陛下用兵如神,倭寇果然被调动得首尾难顾!儿郎们,倭寇露这么大破绽,咱们若不笑纳,岂不辜负陛下厚望?” 他原本的计划是骚扰牵制,但眼前倭寇防御如此空虚,简直如同敞开的大门! “爹,打吧!” 樊伉跃跃欲试。 “打!但不是蛮干!” 樊哙粗中有细,立刻下令,“樊伉,带你本部一千轻锐,多为弓弩手,急速前进,抢占那寨子外围高地,封锁道路,压制寨墙!” “其余人马,随我直扑寨门!速战速决!” 第753章 八千劲卒,铁骑裂土 战斗毫无悬念。当樊伉率领的弓弩手突然出现在寨墙外的高地上,箭雨如同瓢泼般落下时,寨内的倭寇才如梦初醒,顿时大乱。 “汉军!是汉军!” “他们从哪里来的?!” “快关寨门!” 然而为时已晚。樊哙亲率主力,如同狂风般卷到寨门前。 老将军宝刀未老,大吼一声,竟独自挥舞长枪,挑飞了试图关闭寨门的几个倭寇,随即用肩膀猛地撞向那并不坚固的木门! “轰隆!” 一声,寨门竟被他一撞而开! “杀进去!一个不留!” 樊哙如同猛虎入羊群,长枪翻飞,当者披靡。汉军锐士汹涌而入,刀光闪烁,喊杀震天。 倭寇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抗,顷刻间便被斩杀殆尽,少数跪地投降者也被后续汉军迅速控制。 从发动攻击到完全控制这座城寨,用时不到半个时辰,汉军伤亡微乎其微。 “清点物资!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烧掉!伤员就地简单包扎,俘虏……处理掉!我们没时间看管!” 樊哙的命令冷酷而高效。他深知兵贵神速。 很快,这座冒着黑烟的城寨被汉军抛弃。 樊哙父子毫不停留,率领军队如同旋风般扑向下一个目标! 接下来的战斗,几乎就是第一战的翻版,甚至更为顺利。 倭寇的防御体系在突如其来的内部打击下显得支离破碎,讯息传递缓慢,各自为战。 樊哙充分发挥了汉军精锐的机动性和强悍战斗力,专挑软柿子捏,行动如风,侵略如火! 一座、两座、五座、十座…… 樊哙父子马不停蹄,率领八千汉军,在山口地区的丘陵、沿海平原上纵横驰骋。 他们时而分兵佯动,迷惑敌人;时而合兵一处,猛攻一点。 攻破城寨、焚烧粮仓、摧毁码头、歼灭小股敌军……如同一条致命的毒蛇,在倭国腹地疯狂肆虐。 在这场疯狂的闪电战中,年轻的樊伉表现尤为耀眼。 他完美继承了父亲的勇猛,却又多了一份年轻人的锐气和灵活的头脑。 一次,攻打一座依山而建、地势稍险的倭寇营寨,正面强攻可能伤亡较大。 樊伉观察地形后,主动向父亲请缨:“爹,给我五百人,我从后山悬崖摸上去,搅乱他们,您再从正面强攻!” 樊哙略一思索,点头同意:“好!小心行事!” 樊伉率领五百精锐,弃甲衔枚,用绳索和短刃艰难攀上后山悬崖,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倭寇营地后方。 倭寇猝不及防,后方大乱。樊哙趁机挥军猛攻正面,一举拿下营寨。 又一次,行军途中遭遇一支人数相当的倭寇援军。 樊伉不待父亲下令,主动率骑兵发起冲锋,身先士卒,直插敌阵中央,将倭寇队伍拦腰截断,打乱了敌方阵型,为父亲主力围歼创造了绝佳机会。 樊伉的勇猛和机敏赢得了全军上下的敬佩,也让老怀大慰的樊哙频频点头:“这小子,比他老子年轻时还滑头!是块好料!” 父子二人默契配合,樊哙稳坐中军,掌控全局,制定大致攻击方向;樊伉则时常作为先锋尖刀,灵活应对,摧城拔寨。 八千汉军在他们带领下,爆发出的战斗力远超人数本身,真正做到了“如入无人之境”。 樊哙父子狂飙猛进,短短数日之内,竟连续攻克、焚毁大小城寨、据点二十余处!兵锋最近时,甚至威胁到了山口地区的核心城镇。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伴随着无数逃难的倭寇和百姓,疯狂地向四周扩散。 “不好了!汉军从山口杀来了!” “到处都是汉军!数不清有多少!” “他们打下了几十座城!领头的是个黑脸老将和一个年轻煞神,勇不可当!” “汉军主力不是在萨摩吗?怎么这里又有这么多?” 恐慌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倭国后方彻底陷入了混乱和巨大的恐惧之中。 各地守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完全无法判断汉军的主攻方向到底在哪里,更无法得知这支深入腹地的汉军究竟有多少人。 原本可能派往萨摩或博多的援军迟疑不前,纷纷收缩自保。 各地的防御计划被打得七零八落,村野治保和天皇收到的战报充满了矛盾和不实信息,一会儿说汉军主力出现在山口,一会儿又说发现汉军偏师逼近某处要地,让他们根本无法准确判断局势,排兵布阵更是漏洞百出,左右掣肘。 樊哙父子的这趟疯狂奔袭,超额完成了刘盈赋予的任务。 他们不仅成功搅乱了敌后,更是将倭寇的整个防御体系搅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 他们像一把烧红的尖刀,在倭国这块油脂上狠狠划过,留下了一道深刻而焦糊的伤痕。 八千劲卒,二十余城,疾风骤雨,铁蹄裂土! 舞阳侯父子的威名,伴随着“汉军无处不在”的恐怖传说,彻底震撼了整个倭国本土。 这场经典的闪电突袭,为大汉东征的全面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成为了军事史上的一次传奇。 —— 就在樊哙父子于本州岛山口地区掀起腥风血雨,搅得倭寇后方天翻地覆之际,另一路肩负着同样重要使命的汉军,在老将李广的率领下,已然将目光投向了隔海相望的四国岛——那片以山川险峻、民风彪悍著称的土地,土佐藩。 对马岛军议之上,刘盈的话语仍在李广耳边回响:“李将军,土佐藩防御相对薄弱,且其民风与倭国中枢素有隔阂,此乃天赐之隙!朕予你一万精兵,务要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冲猛打,以武力慑服之!不管是山头、海滩还是城池,朕要你在四国岛上,为汉军扎下一颗钉子,站稳脚跟!你可能做到?” “末将若不能在土佐撕开一道口子,提头来见!” 李广当时的回答,声若洪钟,掷地有声。如今,誓言犹在耳,战船已抵近四国南岸。 李广站在船头,须发虽已花白,但腰板挺直如松,眼神锐利如鹰,凝视着前方那片逐渐清晰的、山峦起伏的海岸线。 第754章 谁言李广难封? 那里没有萨摩那般严阵以待的庞大舰队,也没有博多那样重要的港口设施,看似宁静,却潜藏着未知的凶险。 土佐藩,向来以盛产勇猛甚至带些野性的武士和水军著称,他们或许不善大规模阵战,但山地游击、近身搏杀定然极为难缠。 “传令全军,检查兵甲,备好弓弩,准备抢滩!” 李广的声音沉稳有力,“告诉儿郎们,此战不同以往,我等乃孤军深入,无援可期!唯有死战,方能求生,方能不负陛下重托!” “诺!” 麾下将领轰然应命,战意随之升腾。 汉军舰队并未遇到强有力的海上拦截,顺利逼近土佐南部一处可供登陆的海滩。 然而,就在先头走轲船即将靠岸之际,异变陡生! 海滩后的山林中、礁石后,突然爆发出疯狂的呐喊和密集的箭矢! “射击!射击!拦住汉狗!” “为了土佐!杀!” 土佐藩的守军果然彪悍,他们并未在海上与汉军硬拼,而是狡猾地隐藏起来,等待着汉军登陆部队最脆弱的时刻——半渡而击! 噗噗噗! 数十名汉军士兵猝不及防,惨叫着中箭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浅滩的海水。后续船只的登陆节奏也为之一滞。 “不要乱!盾牌手上前!弓弩手,给老子覆盖射击!” 李广临危不乱,立于楼船之上,声如洪雷下达命令。 他以善射闻名天下,深知远程压制的重要性。 汉军楼船和艨艟上的弓箭手强弩手立刻还击,箭雨如同飞蝗般扑向倭寇埋伏的地点。 虽然看不清具体目标,但密集的覆盖射击依然有效压制了倭寇的火力,不断有倭寇被射中,从岩石后、树林中翻滚出来。 “登陆队,冲上去!抢占滩头阵地!怯战者,斩!” 李广拔出战刀,亲自督战。 汉军士卒们怒吼着,顶着箭矢,跳下船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海水和沙滩中冲锋。 盾牌手奋力格挡,长枪兵和刀斧手紧随其后,与从埋伏点冲出的土佐倭寇展开了残酷的肉搏战。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土佐倭寇果然凶悍,他们身材相对矮小却异常精壮,穿着简陋的竹甲甚至布衣,挥舞着太刀、长枪和薙刀,嚎叫着扑上来,打法疯狂,甚至带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一时间,滩头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汉军凭借更好的装备和严整的阵型稳步推进,但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李广见状,眉头紧锁,深知必须尽快打开局面。 他猛地夺过身旁亲兵的一张强弓,搭上三支雕翎箭,弓开如满月,略一瞄准,对着倭寇人群中几个叫嚣最凶、看似头目的人物,嗖嗖嗖连珠射出! “啊!” “呃啊!” 三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三名倭寇头目应声而倒,皆是咽喉中箭! 老将军神射,威震滩头!汉军士气大振:“将军神射!杀啊!” 倭寇则为之胆寒,攻势微微一滞。 “趁现在!压上去!” 李广弃弓持刀,大吼道。 汉军趁势发动一波猛攻,终于彻底控制了滩头,将残余的倭寇赶回了山林。 但海滩上已躺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海水被染得一片赤红。 成功登陆仅仅是第一步,土佐藩多山,倭寇的抵抗并未结束,反而依托熟悉的山林地形,化整为零,不断袭扰汉军。 李广深知时间紧迫,必须尽快夺取一个稳固的据点。 他留下部分兵力守卫滩头,建立临时营地,随后亲率主力,向着内陆一处地势相对平缓、疑似有倭寇城镇的方向推进。 行军路上,噩梦开始了。 山路崎岖,林木茂密。 土佐武士和当地武装分子如同鬼魅般从树林中、山崖上突然出现,射来冷箭,投下滚木礌石,或者小股突袭,一击即走,绝不恋战。 汉军队伍不时有人中箭倒下,或被突然冲出的倭寇拖入林中杀死。 行军速度大受影响,士气也受到打击。 “结阵而行!盾牌护住两翼!斥候扩大侦查范围!弓弩手,发现可疑动静,即刻射杀!” 李广经验老道,不断调整应对,他命令部队保持紧凑队形,用弓弩进行威慑性射击,同时派出精锐小队前出清剿可疑地点。 战斗变得零碎而残酷,小规模的遭遇战,汉军凭借个体战斗力和装备优势,往往能歼灭偷袭的倭寇,但自身的伤亡也在累积。 在一处狭窄的山谷,汉军遭到了更顽强的阻击。 数百名土佐武士占据了谷口两侧的高地,箭矢和石块如同雨点般落下。 “将军,地势太险要了!强攻伤亡太大!” 副将焦急道。 李广观察着地形,眼中闪过决绝:“不能停!停下来就是等死!必须打掉他们!命令前军盾牌顶住!姜琦,带你的死士,从侧面陡坡给我爬上去!捅他们的屁股!” 一支敢死队冒着箭雨,用刀剑插着岩缝,艰难地向侧翼高地攀爬。 与此同时,李广命令其余部队高声呐喊,做出正面强攻的架势,吸引倭寇注意力。 敢死队成功爬上山崖,从侧后方对倭寇发起了突袭,高地瞬间大乱! 李广见机,立刻挥军猛攻谷口,前后夹击之下,终于全歼了这股顽敌,但汉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经过一番艰苦的山地行军和清剿,李广终于兵临一座土佐藩的城镇之下。 这座城镇依山而建,土木结构的城墙并不高大,但仗着地势,易守难攻。城内聚集了从周边溃退下来的倭寇和守军,企图负隅顽抗。 城头之上,倭寇旗帜林立,人头攒动,箭矢滚木准备齐全。 “汉将听着!土佐男儿宁死不降!有本事就打上来!” 倭寇守将嚣张地喊话,殊不知自己正在触怒李广的百战精锐。 李广面无表情,巡视着城墙。 他深知,必须拿下此城,才能获得休整基地,真正实现“站稳脚跟”的战略目标。 “投石车,上前!轰击城门和墙垛!” “弓弩手,压制城头!” “攻坚队,准备云梯和撞木!” 第755章 绣衣恶鬼,不可名状 战场之上。 简单的准备后,汉军发动了强攻。投石车抛射的石块和火弹砸得城墙砖木飞溅,烟尘四起。 弓弩的对射更加激烈,不断有人从城头栽下。 “杀!” 数以百计的汉军锐士顶着盾牌,扛着云梯,冒着箭雨滚石,咆哮着冲向城墙。惨烈的攻城战开始了。 云梯一次次架起,又被推倒;汉军士兵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与城头的倭寇进行殊死搏斗,不断有人惨叫着跌落。 撞击城门的巨木在号子声中一次次撞击着大门,发出沉闷的巨响。 李广亲临前线督战,挽起强弓,专门狙杀城头上指挥的倭寇头目和凶狠的弓手,为登城部队减轻压力。 战斗从午后持续到黄昏,汉军攻势如潮,一浪高过一浪。土佐守军虽然彪悍,但毕竟装备和训练不及汉军精锐,在汉军不计伤亡的猛攻下,渐渐不支。 终于,在一处城墙段,一名汉军校尉悍勇地率先登城,刀光连闪,砍翻数名倭寇,死死守住了一个突破口! “城破了!汉军上来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守军中蔓延。 李广抓住战机,投入所有预备队:“全军压上!一举破城!” 汉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多个方向涌上城头,撞开了破烂的城门,杀入城内。 巷战随之展开,但土佐守军的士气已然崩溃,抵抗迅速瓦解。 日落时分,这座土佐重镇终于插上了汉军的旗帜。 城内尸横遍野,烟火未熄。 李广站在残破的城头上,看着疲惫不堪却斗志昂扬的将士们,看着这座被血与火征服的城镇,长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过程惨烈,伤亡远超预期,但他终究完成了陛下交付的任务——在四国岛上,为汉军夺取了一个坚实的立足点! 攻克此城后,李广并未急于继续扩张。 他深知部队已是强弩之末,需要休整,更需要巩固战果,消化这片充满敌意的土地。 他立刻下令——加固城防,清理战场,救治伤员,肃清城内残敌。 同时,派出小股部队,扫荡周边负隅顽抗的小股倭寇,并以这座城镇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汉军的威慑力。 消息传开,整个四国岛为之震动。土佐藩的迅速陷落,以及汉军展现出的强悍战斗力和李广那“飞将军”的威名,极大地震慑了其他地区的倭寇。 那些原本就与中枢若即若离的地方势力,开始更加动摇。 李广实现了刘盈的战略意图,他不仅用武力在土佐藩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更是成功地将恐慌和不确定性植入了倭国南隅。 汉军的战旗,终于牢牢地插在了四国岛的土地上,如同一声惊雷,宣告着大汉兵锋所向,无可阻挡! 这座浴血得来的城池,成为了汉军进一步经略四国、甚至威胁本州岛腹地的桥头堡。 飞将军李广,以其一贯的勇猛和坚韧,再次证明了何为帝国柱石。 —— 月黑风高,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一支由五艘特制快船组成的微型舰队,如同贴着海面滑行的鬼魅,悄然穿行在纪伊水道复杂的岛礁与暗流之间。 船上没有任何旗帜,船体被涂成暗色,帆篷也经过特殊处理,最大限度地吸收光线,减少反光。 这便是由绣衣使者指挥使郑茂亲自率领的奇袭队。 人员不过三百,却汇聚了整个大汉绣衣使者系统中最精锐、最冷酷、最擅长暗杀、破坏、侦查的死士。 他们乘坐的船只,是大汉工匠呕心沥血之作,轻便迅捷,转向灵活,专为这种渗透突袭任务打造。 郑茂站在船头,一身黑色劲装,外罩避水的油布斗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彻骨的光芒,如同等待猎杀的毒蛇。 他手中摩挲着一枚刻有“绣衣”二字的玄铁令牌,心中毫无波澜,只有对任务的绝对专注。 “指挥使,前方即将进入倭寇主要巡逻区。” 一名部下低声禀报。 “嗯。” 郑茂的声音低沉而平稳,“熄灭火光,桨手改用皮桨,所有人噤声。按照预定路线,避开主航道,从岛礁区穿过去。” “诺。” 命令被无声地传递下去。船上的微弱灯火瞬间熄灭,巨大的橹桨被收起,换上了声音更小的皮制短桨。整支舰队仿佛融入了黑暗之中,只剩下船桨划破水面的轻微嘶嘶声,以及船员们压抑的呼吸声。 他们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巧妙地利用岛屿阴影和海流,一次次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倭寇那些漫不经心的巡逻船队。高度的纪律性和精湛的操船技术,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经过一夜惊心动魄的潜行,舰队终于成功突入濑户内海,在预定的、远离主要城镇的一处荒僻海湾悄然靠岸。 “检查装备,一刻钟后登陆。” 郑茂的命令简洁至极。 三百名绣衣使者迅速而无声地检查着随身装备:淬毒的弩箭、锋利无比的短刃、飞镖、钩索、火折子、以及各种难以辨认用途的小巧工具。 他们眼神冷漠,动作机械,如同即将出鞘的杀人利器。 登陆后,郑茂并未急于向内陆深入,而是首先派出斥候,对附近区域进行彻底侦查。 很快,斥候回报:距离海岸五里外,有一处小型的倭寇沿海哨站,人数约三十人,似乎是监视这片海域的,戒备十分松懈。 “就拿他们祭旗。” 郑茂眼中寒光一闪,“第一小队,随我来。第二小队左右包抄,第三小队占领制高点警戒,不准放走一个活口!要快,要安静!” “遵命!”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绣衣使者们如同鬼魅般散入山林,向着那个亮着微弱火光的哨站摸去。 哨站内的倭寇毫无察觉,有的在打盹,有的在赌博,还有两个在门口懒散地聊天。 他们根本想不到,汉军的恶魔会从他们认为最安全的内海方向出现。 突然! 几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门口聊天的两名倭寇喉咙上瞬间多了一支小小的弩箭,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几乎同时,数条黑影如同蝙蝠般从黑暗中扑出,精准地捂嘴、割喉,哨站内打盹和赌博的倭寇在迷茫和惊恐中便被迅速解决。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声响,只有利刃割开皮肉和身体倒地的沉闷声音。 第756章 绣衣出马,倭国惊慌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个小型哨站便再无一个活口。 绣衣使者们开始熟练地搜查文件、地图,并将所有尸体拖入屋内,撒上化尸粉,掩藏好痕迹。 郑茂看着眼前的一切,面无表情。这只是开始,是让“绣衣恶鬼”之名响彻倭国腹地的第一声低语。 接下来的数日,濑户内海沿岸地区,仿佛被无形的噩梦所笼罩。 今天,一个靠近海岸的村庄在深夜莫名起火,火势诡异而猛烈,等附近倭寇赶来时,只发现几具被利刃精准割喉的尸体,以及墙上用鲜血画出的、狰狞的鬼面图案。 明天,一条为前方大军运输粮草的小型船队在夜间锚泊时,船上所有人离奇失踪,船只完好无损,但粮草却不翼而飞,只在船长室内留下同样的鬼面图案。 后天,一支二十人的倭寇巡逻队在山路上全军覆没,尸体被摆成一个诡异的造型,所有首级不翼而飞。 …… 袭击毫无规律可言,时而东,时而西,目标从军事哨站到后勤车队,再到边缘村落。 手段极其专业狠辣,几乎不留活口,且来无影去无踪。幸存的目击者往往只能远远看到黑影,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如同恶鬼般的黑衣人”、“杀人不眨眼”、“速度极快”。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倭国心脏地带迅速蔓延,“绣衣恶鬼”的恐怖传说开始流传,越传越邪乎。 各地守军人人自危,夜间巡逻队数量大增,却依旧防不胜防,反而因为过度紧张而爆发多次误击事件。 后勤运输变得极其困难,效率大打折扣。甚至开始有流言说,汉军有一支能飞天遁地的鬼军,已经潜入了京都附近! 郑茂完美地执行了刘盈的命令——将恐慌散播到每一个角落。 他率领着三百死士,凭借超强的机动性和隐蔽性,在倭寇腹地纵横驰骋,专门袭击薄弱环节,一击即走,绝不停留。 他们时而化整为零,分散袭击;时而聚拢一处,吃掉稍大的目标,将特种作战的破坏力和心理威慑力发挥到了极致。 在一次袭击一个疑似有军事物资囤积的小型藩主庄园行动后,郑茂意外地抓获了一名看似有些身份的倭寇武士。 此人试图反抗,被绣衣使者迅速制服,打断了四肢,卸掉了下巴。 庄园内其他人已被肃清,郑茂走到那名奄奄一息的武士面前,蹲下身,眼神冰冷得像一块寒铁。 “我知道你听得懂汉话。” 郑茂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问,你答。痛快说出来,给你个痛快。否则……” 他轻轻拔出腰间的短刃,刀锋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绣衣衙门的手段,你想尝尝鲜?” 那武士眼中充满恐惧和绝望,艰难地点了点头。 郑茂的问题直指核心——附近兵力部署、粮草囤积点、通往京都的主要道路和隐秘小路、皇室居所、京都御所的防卫情况、以及关于天皇和村野治保的最新动向。 起初那武士还试图隐瞒,但当郑茂用短刃在他身上不致命处轻轻划了几刀,并且拿出一种令人剧烈痛苦却不会立刻致命的毒药后,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断断续续地吐露了许多有价值的信息。 尤其是关于京都御所的防卫,虽然核心区域戒备森严,但外围并非铁板一块,且因为近期前线紧张和“绣衣恶鬼”的骚扰,兵力有所调动,甚至出现了一些换防的间隙。 郑茂仔细地听着,脑中飞速运转,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计划逐渐成形——突袭天皇居所! 并非要真的抓住或杀死天皇,那几乎不可能,而是要像一把尖刀,狠狠捅进倭国最神圣、最核心的心脏地带! 哪怕只是在京都御所外墙上留下一个鬼面图案,放上一把火,其造成的心理冲击和政治影响,都将是无与伦比的! 足以让整个倭国陷入前所未有的震动和恐惧,彻底瓦解其抵抗意志! 这个计划风险极高,几乎是十死无生,但郑茂没有丝毫犹豫。 绣衣使者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完成这种不可能的任务,为了大汉的利益,不惜化身恶鬼。 他站起身,对旁边的副手冷冷道:“给他个痛快。清理痕迹,我们该去给倭国的‘天皇’送一份大礼了。” 短刃闪过,一切归于寂静。 郑茂的目光投向西北方向,那里是京都的方向,眼神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决绝。 三百恶鬼,即将向着倭国最终的心脏,发出致命的一击。他们的名字,注定将以最恐怖的方式,刻入倭国的历史记忆之中。 —— 取得珍贵情报后,郑茂没有丝毫迟疑。 突袭天皇居所的计划虽疯狂,但一旦成功,其战略价值将远超之前所有的骚扰和破坏。 他立刻率领麾下最精锐的五十名绣衣使者死士,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利用审问出的隐秘路径和换防间隙,向着倭国的政治心脏——平安京悄然渗透。 沿途,他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平安京外围,不仅有正规军队巡逻,更活跃着倭国特有的、擅长潜行与刺探的忍者势力。这些忍者受雇于皇室、公卿或各大名,负责护卫、侦查和暗杀。 一场在阴影中进行的、无声而残酷的战争随即爆发。 在一个月色被浓云遮蔽的夜晚,郑茂小队试图穿越一片皇家林地时,与一队巡逻的伊贺忍者不期而遇。 没有呼喊,没有警告,双方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瞬间便进入了杀戮状态。 绣衣使者身法诡谲,配合默契,出手狠辣精准,专攻要害。 淬毒的弩箭在极近距离发射,无声无息地夺走生命;短刃格斗技巧更是融合了军中搏杀术和江湖阴狠招式,往往一招毙命。 而倭国忍者亦非易与之辈,他们利用地形、烟雾弹、手里剑等进行周旋,身法灵活,忍术奇特,时而钻入地下,时而利用树木弹跳攻击,给绣衣使者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林间只剩下利刃破风声、轻微的闷哼以及尸体倒地的声音。 郑茂亲自出手,他的武功远超寻常绣衣使者,身影如鬼魅般飘忽,手中一柄细长窄剑如同毒蛇吐信,每次闪烁都必然带起一溜血花,接连斩杀三名忍者头目,迅速稳定了局面。 最终,这支忍者巡逻队被全歼,但绣衣使者也付出了七人伤亡的代价。 郑茂命令迅速处理尸体,清理痕迹,继续向京都核心区域潜行。 这场遭遇战让他更加警惕,也印证了京都防卫的森严。 第757章 绣衣斗恶忍 想要进入平安京,硬闯绝非良策。 郑茂深知,要想接近防卫森严的皇宫,必须要有“身份”和“理由”。 他想到了之前审讯获得的一个名字——一位官职不高却颇有实权、且与皇室采购有关、据说颇为贪婪好色的倭国官员,山中俊介。 是夜,山中俊介的府邸。 这位倭国官员刚刚饮宴归来,醉醺醺地走入卧室,却惊骇地发现黑暗中坐着一个人影,而他所有的护卫和仆从都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你…你是谁?” 山中俊介吓得酒醒了大半。 作为绣衣指挥使,掌握目标语言是基本技能,郑茂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用流利的倭语,冷冰冰地道:“山中,想活命,想继续享受你的财富和美人,就乖乖合作。” 不等山中回答,郑茂继续道:“明日宫内采购药材,你需要推荐一名‘来自大汉的珍稀药材商人’入宫觐见,为皇室供奉一批‘延年益寿’的灵药。这就是你的投名状。” 山中俊介吓得魂飞魄散,面对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气的黑衣人,他毫不怀疑拒绝的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在死亡和财富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颤声道:“我…我合作!我照办!” 第二天,郑茂便化身成为一位神色倨傲、带着珍贵“药材”,实则是经过伪装的武器和特殊工具的大汉商人“郑先生”,在山中俊介的引荐和担保下,竟然真的顺利地通过了层层盘查,进入了皇宫的外围区域。 进入皇宫并非终点,如何接近天皇才是最大的难题。 天皇居于深宫,护卫无数。郑茂原计划是制造混乱,尽可能靠近,留下标记即可。 然而,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出现了。 或许是因为前线战事吃紧,或许是因为“绣衣恶鬼”的传闻让天皇心神不宁,他竟真的听信了山中俊介关于“大汉神药”的吹嘘,决定在偏殿私下接见这位“郑先生”,祈求能获得一些“神谕”或“灵药”以安定心神。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但也意味着极大的风险,一旦暴露,绝无生还可能。 郑茂毫不犹豫,兵行险着! 他精心准备了掺有强效迷幻和吐真药剂的“仙丹”,并将其呈献给天皇。 试毒內侍事先已被郑茂通过山中俊介用另一种缓释毒药控制,为此极力配合绣衣使者。 急于获得心理慰藉的天皇不疑有他,在內侍试毒后,便服下了“仙丹”。 药物很快起效,天皇陷入了精神恍惚、有问必答的状态。 郑茂迅速控制住现场仅有的几名心腹內侍,并且以天皇的死亡为威胁,然后开始了他胆大包天的操作。 他并未伤害天皇,而是利用天皇的精神状态,以天皇的口吻,下达了一系列看似合理实则致命的命令: 后勤掣肘! 以“节省开支,集中物资以备大战”为由,下令延迟甚至削减对前线村野治保部队的部分粮草和军械供应,尤其是针对那些非嫡系部队。命令通过天皇的近侍渠道发出,盖有天皇私下印信,看似是皇室对军方的制约手段。 人事调动! 以“咨询要务”为名,召见数名与村野治保关系密切或在重要岗位上的官员返回京都。这既是为了削弱村野治保的指挥体系,也是为了方便汉军进攻。 暗杀目标! 这些被召见的官员,在抵达京都后,尚未觐见天皇,便在途中或驿馆内,被伪装成强盗、仇杀或意外事件的绣衣使者逐一清除!京都之内,高官显贵接连离奇死亡,恐慌急剧升级。 郑茂如同一个隐藏在皇宫深处的幽灵提线木偶大师,通过被暂时控制的天皇,巧妙地拨动着倭国本就脆弱的神经。 前线,村野治保的部队突然发现后勤补给变得断断续续,甚至莫名其妙被克扣。 非嫡系部队怨声载道,士气大跌,甚至怀疑是村野治保故意为之,内部矛盾激化。 村野治保本人则焦头烂额,既要应对汉军的军事压力,又要处理来自后方的掣肘和猜疑,完全无法理解天皇为何在此时拖他后腿。 平安京内,更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怖之中。 高官接连被杀,死状凄惨,现场往往留下诡异的标记。 流言四起,有的说是汉军鬼怪作祟,有的说是村野治保清除异己,有的说是天皇陛下疯了……公卿贵族人人自危,大门紧闭,护卫倍增,整个朝廷运转近乎瘫痪。 而郑茂,在利用天皇达到了最大程度的破坏效果后,并未贪功恋战。 他知道药物效果难以长期维持,皇宫内部迟早生疑。 在一个深夜,他率领潜入皇宫的少量死士,如同来时一样悄然撤离,并“处理”掉了所有知情的内侍和那个可怜的官员山中俊介,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临走前,他甚至在天皇的寝殿外墙上,用特殊颜料画下了一个巨大的、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清的——绣衣恶鬼图腾! 第二天,天皇从浑浑噩噩中醒来,只觉头痛欲裂,对前几天发生的事情记忆模糊,仿佛做了一场噩梦。 然而,当他看到窗外官员们惊恐的眼神,听到接连不断的噩耗和京都的混乱状况,以及最终发现墙上的恶鬼图腾时,他发出了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彻底崩溃。 “恶鬼!恶鬼入宫了!!” 天皇疯了似的叫喊着,彻底失去了理智。 平安京,这座倭国千年古都,从未像现在这样“不平安”过。 绣衣使者指挥使郑茂,以区区数十死士,深入虎穴,翻江倒海,不仅严重破坏了倭国的战争潜力,更是在其政治核心种下了恐惧、猜疑和疯狂的种子,其造成的混乱和破坏,远远超过数万大军正面强攻。 绣衣恶鬼之名,至此成为整个倭国上下挥之不去的梦魇。 而完成这一切的郑茂,早已带着剩余的部下,如同幽灵般消失在濑户内海的薄雾之中,等待着下一个致命的任务。 第758章 宽厚仁德,心狠厚黑 萨摩前线,曾经喧嚣震天的海滩如今陷入一种诡异的半沉寂状态。 汉军舰队依旧如同黑压压的乌云盘踞在海面,但大规模的攻击已然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不间断的弩箭冷射、投石车的间歇性轰击,以及日夜不休的心理骚扰——汉军楼船上飘来的米饭和烤肉的香气,比任何战鼓都更能摧垮倭寇的意志。 真正压垮倭寇的,是来自后方日益明显的崩溃迹象。 最初是粮草补给开始变得不稳定。 原本应该按时送达的粮船迟迟不见踪影,偶尔来的几艘,运载量也大幅缩水,押运官支支吾吾的解释:“京都方面调度困难…海路被汉军骚扰…请再坚持一下…” 坚持?拿什么坚持? 萨摩前线聚集了村野治保的主力部队,每日人吃马嚼消耗巨大。 存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配给标准一降再降。 从一天两顿干饭,变成一天一顿稀粥,再到后来,连稀粥都难以保证。饥饿如同最可怕的瘟疫,迅速在倭寇军中蔓延。 士兵们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巡逻时脚步虚浮,拿着武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夜晚,军营中不再有赌钱嬉闹的声音,只剩下因饥饿而无法入睡的呻吟,以及偷偷挖掘草根、捕捉老鼠甚至啃食皮带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听说了吗?博多湾好像被汉军打下来了…” “何止!山口那边好像也完了!一个叫樊哙的老杀神,带着他儿子,打下了几十座城!” “四国岛也丢了…李广在那里…” “京都…京都更可怕!听说闹鬼了!好多大官都被杀了…” “天皇陛下好像都吓疯了…” 各种真假难辨的坏消息,伴随着断粮的恐慌,如同毒液般渗透进每一个倭寇士兵的心里。 后路被断,家园遭侵,京都震动,连天皇都出了问题,绝望的情绪在军营中疯狂滋生。 开始是零星几个士兵趁着夜色,扔掉武器,偷偷爬出营地,试图向汉军控制区或者深山老林逃亡。 很快,逃亡变成了小股部队的集体行动。尽管村野治保下令严厉查处逃兵,抓住即当场处决,但恐惧和饥饿已经战胜了军法。 每天夜里,都有身影悄然消失在黑暗中,守夜的军官也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自己也参与其中。 村野治保焦头烂额,心力交瘁。他一方面要应对正面虎视眈眈的汉军,一方面要弹压内部日益不稳的军心。 他深知此时若再用铁血手段大规模镇压,恐怕立刻就会引发营啸和全面的崩溃。 他只能一面强令心腹部队严密监控,一面不断派人向京都催粮,并严密封锁不利消息——尽管这早已是掩耳盗铃。 对马岛汉军大营,刘盈和陈平冷静地观察着萨摩倭寇的一切变化。 “陛下,火候差不多了。” 陈平微笑道,“倭寇饥肠辘辘,军心涣散,后方噩耗频传,已是强弩之末。此时若强攻,虽可胜,但困兽犹斗,我军难免损伤。当以攻心为上。” 刘盈颔首:“丞相所言极是。该让咱们的‘仁德’之名人尽皆知了。” 汉军的攻心战悄然升级。 白天,汉军楼船上会放下许多小筏子,上面堆放着热腾腾的白米饭团、甚至还有少许咸鱼,随风飘向倭寇的海滩。 同时,巨大的木牌被竖起来,上面用倭文写着:“弃暗投明,饱食无忧”、“汉皇仁德,不杀降卒”、“想想你们的父母妻儿,何必为村野殉葬?” 更有杀伤力的是,一些早已投降并得到“良好待遇”的倭寇俘虏,其中不少是伤兵,得到了汉军医官的救治,他们都被带到船头。 这些倭寇俘虏们穿着干净的衣服,脸色红润,拿着铁皮喇叭,用尽全身力气向着昔日的同伴喊话: “兄弟们!我是前军第三队的山本一郎!我投降了!汉军没有杀我,还给我治伤了!每天都有饭吃!” “我是小野次郎!汉皇陛下是真正的仁君!不要再给村野治保卖命了!他根本不管我们死活!” “投降吧!过来就能吃饱饭!汉军说话算话!” 这些活生生的“榜样”,比任何宣传都更有说服力。 尤其是当倭寇士兵饿得眼睛发绿,看着对面同伴似乎真的过得不错时,心理防线开始大片大片地崩塌。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榜样”在完成宣传使命后,等待他们的将是大汉境内暗无天日的矿坑和直至力竭而亡的苦役。 刘盈的“仁德”,从来都是一把计算精确、涂着蜜糖的毒刃。 劝降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起初还只是个别胆大的倭寇,趁着夜色洑水过来,跪在汉军阵地前乞求食物和投降。 汉军守兵按照命令,不仅不杀,反而立刻给予热食和干净的饮水,并进行简单的登记隔离。 消息像野火一样传回倭寇军营。 “真的!他们真的给饭吃!” “山本那家伙没死!还胖了!” “过去就能活命!” 逃亡和投降瞬间从偷偷摸摸变成了半公开化。从三五成群,到成建制的小队、甚至中队,在军官的带领下,整队整队地放下武器,走向汉军阵地。 汉军则来者不拒,迅速接收,然后将他们分批运往后方“安置”。 萨摩防线上,倭寇的防御力量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许多地段的营垒变得空空如也。 村野治保目睹这一切,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 他不敢派兵去拦截追杀投降者,那只会逼迫更多绝望的士兵立刻倒戈。 他试图集结还有战斗力的嫡系部队,但发现就连嫡系部队也开始军心浮动——因为粮食优先供应也难以保证了,所有人都笼罩在饥饿和绝望的阴影下。 他站在营中,看着周围士兵们那些麻木、怀疑、甚至隐含怨恨的眼神,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不是输在战场上,而是输在了人心和后勤上。 刘盈这一手“仁德劝降”,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点抵抗的资本。 “天皇陛下…我们…我们怎么办?” 一名心腹将领面带绝望地问道。 村野治保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能怎么办?进攻?军无战心。 撤退?后方已无归路。 死守?只能是全军饿死或者投降。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自诩枭雄,算计一生,却没想到最终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走向败亡。 不是轰轰烈烈的战死,而是在饥饿、猜疑和众叛亲离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势力土崩瓦解。 萨摩前线,倭寇的崩溃已然形成雪崩之势。 汉军不费一兵一卒,仅凭粮草和心理攻势,就即将收获一场前所未有的胜利。 无数面黄肌瘦的倭寇士兵,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出营垒,走向汉军的方向,他们只为了一口饭吃,却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并非天堂。 而刘盈,则站在楼船上,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的仁德之名,将随着这些降卒的传播,响彻倭国,而他的帝国,则将获得源源不断的、廉价的、直至消耗殆尽的劳动力。 第759章 卫满,横插争斗 萨摩海域,汉军的包围圈如同逐渐收紧的铁箍。 倭寇军心溃散,逃亡与投降者与日俱增,海岸线上昔日森严的防御工事如今显得破败而空虚。 村野治保困守孤营,面色灰败,眼中布满血丝,看着每日锐减的兵员名册和几乎见底的粮仓,已然嗅到了末路的味道。 对马岛汉军大营中,刘盈与诸将已开始商议总攻细节,准备给予这支倭寇主力最后一击,彻底奠定胜局,胜利的天秤似乎已彻底倒向大汉。 然而,就在此时,远方的海平线上,突然出现了大片陌生的帆影! 起初只是模糊的黑点,但随着时间推移,其规模越来越大,竟是一支规模庞大、数量丝毫不逊于在场任何一方的庞大水师! 舰队风格迥异于汉军楼船和倭寇关船,旗帜上也绘制着陌生的图腾。 这支意外出现的舰队,并未立刻靠近,而是在外围缓缓展开阵型,其意图不明,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汉军与倭寇几乎同时发现了这支不速之客,双方都暂时停止了动作,惊疑不定地注视着这支改变战场格局的力量。 很快,一艘悬挂着使节旗帜的快船从陌生舰队中驶出,直奔汉军旗舰而来。 来人登船后,自称乃“卫满朝鲜”之王,卫满的使者。 刘盈在楼船帅帐内接见了来使,那使者态度看似恭敬,行的也是藩属国觐见之礼,口称:“外臣奉我王卫满之命,拜见大汉皇帝陛下。吾王向来谨守臣节,感念昔日高皇帝册封之恩,永为大汉藩篱。”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帐内汉将纷纷变色。 “然……” 使者话锋一转,“陛下或许有所不知。这倭国之地,实则早年间已向我卫满朝鲜称臣纳贡,乃我王之藩属。换言之,倭国乃是大汉藩属之藩属。” 使者抬眼看着刘盈,语气变得微妙,“听闻天朝上国与倭国有些许误会兵戈,我王心实不安。” “还望陛下念在倭国亦算间接臣属,且上天有好生之德,宅心仁厚,暂息雷霆之怒,宽恕其罪,允其改过。” “我王愿居中调停,令其永世臣服大汉,岁岁来朝。” 这番话看似谦卑恳求,实则绵里藏针,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调停”意味和赤裸裸的威胁——倭国是我罩着的,你给我个面子,就此罢兵。 刘盈面无表情,心中却已是怒海翻腾! 卫满朝鲜?一个仰仗大汉鼻息才得以立国的边陲小邦,竟敢在此关键时刻,以如此姿态介入战事,分明是看准了大汉主力深陷倭国,想来趁火打劫,攫取利益,甚至试图抬高自身在区域内的地位! 陈平在一旁低声道:“陛下,卫满舰队实力不俗,数万水师虎视眈眈。” “若其与村野治保联手,我军虽不惧,但恐陷入两面夹击之苦战。且…李广、樊哙、项轩、郑茂诸位将军皆在倭国本土,若水路被断,后果不堪设想。” 刘盈目光扫过海面上那支庞大的朝鲜水师,又看向远处残存的倭寇舰队,瞬间权衡清楚了利弊。 硬拼,或许能胜,但代价极大,更可能让深入敌境的四路精兵陷入绝境。 就在这时,或许是看到了援军抵达,原本绝望的村野治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竟也派来使者,语气强硬了许多,要求汉军立刻无条件退兵。 帐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卫满的威胁,村野的倨傲,让汉军将领们义愤填膺,纷纷请战。 刘盈却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冰冷的决断。 他抬手止住众将,看向村野治保的使者和卫满的使者,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退兵?可以。” 众人皆是一愣。 刘盈继续道:“但,需让朕深入倭国本土的将士们先行安全撤回。” “李广、樊哙、项轩、郑茂及其麾下将士,必须一人不差、安然无恙地返回对马岛。” “届时,朕自会率水师撤离萨摩,不再威胁倭国本土,此乃朕之底线。” 村野治保的使者一听,立刻叫道:“不可能!那些汉军在我境内烧杀抢掠,岂能让他们轻易走脱?必须放下武器,接受我方看管…” “呵。” 刘盈发出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目光如同利剑般扫过去,“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卫满既然想插手,那便试试。看看是你的水师和倭寇的残兵败将联手厉害,还是我大汉水师的坚船利炮更强!” 他语气陡然变得无比强硬,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意味:“至于李广、樊哙他们?不过是我大汉几员将领罢了!” “我大汉人才济济,最不缺的就是渴望功勋的年轻才俊!他们若战死倭国,是为国捐躯,朕会厚加抚恤!” “他们的位置,自有无数人等着填补!朕还要多谢你们,帮朕省去了日后可能的烦恼!” 这番话一出,满帐皆惊! 连陈平都瞳孔一缩,仿佛从刘盈那冰冷而决绝的身影上,看到了当年面对项羽烹杀太公威胁时,笑着说要“分一杯羹”的汉高祖刘邦! 一样的无情,一样的善于将压力反弹给对手,一样的将帝国利益置于个人情感之上! 卫满的使者脸色顿时变了。他们只是想趁机攫取利益和威望,并非真想与大汉全面开战,尤其还是为了保一个并不怎么听话的倭国。 若汉皇帝真的不管不顾,宁可牺牲将领也要鱼死网破,那他们的水师必然遭受重创,这绝非卫满所愿。 村野治保的使者更是傻眼了,他没想到刘盈如此狠绝,完全不受威胁。 场面一时僵持,刘盈的态度强硬得超乎所有人预料,直接将皮球踢了回去。 卫满的使者额角见汗,连忙打圆场:“陛下息怒,天王息怒!万事好商量,何必两败俱伤?” 他转向村野治保的使者,“天皇阁下,大汉陛下所言亦有理。既然双方愿罢兵,当显诚意。不若先让汉军将领安全撤离,以示和平之愿?” 第760章 撤退,也要奉上大礼 村野治保的使者还想争辩,但看到卫满使者不断使眼色,又想到若无卫满支持,自己顷刻间便会覆灭,只得咬牙忍下这口气,极其不情愿地道:“好!就依此言!但我方必须监视其撤离过程,且汉军必须立刻停止一切攻击行为,并释放我方被俘人员!” 刘盈冷哼一声:“可以。但若朕的将领少了一根汗毛,朕必亲率王师,踏平倭国每一寸土地,到时,休怪朕言之不预!” 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在刘盈堪称冷酷的智慧和强硬的姿态下,暂时化解。 卫满朝鲜试图火中取栗的图谋落空,反而被迫充当了和事佬。 村野治保虽得喘息之机,保住了部分实力,却也不得不吞下苦果,眼睁睁看着那些将他后方搅得天翻地覆的汉军将领安然撤离。 协议达成,信使往来。 深入倭国各地的汉军精锐,开始在各目的接应下,有条不紊地向海岸集结,准备登船撤离。 而大汉水师,则与卫满、倭寇舰队保持着警惕的对峙,缓缓向对马岛方向退去。 一场本该以汉军全面胜利告终的灭国之战,因卫满朝鲜的意外介入,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绝非终结。刘盈的目光依旧冰冷地注视着倭国本土和那支朝鲜水师。 今日之退,只为明日更彻底的归来。 经此一役,卫满朝鲜之名,也已牢牢刻在了刘盈的清算名单之上。 —— 土佐藩的临时汉军据点,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李广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那份由绣衣使者加急送达、盖有皇帝玉玺的绢帛军令。 撤退? 在这形势一片大好,已成功在四国岛扎下钉子,倭寇闻风丧胆之际撤退? 飞将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胸膛剧烈起伏,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堵在心口。 “将军,确认无误,确是陛下亲笔印信。” 副将低声禀报,语气中也带着不甘。 帐外,已能听到各部集结的号令和脚步声,撤退已成定局。 李广猛地站起身,铠甲叶片摩擦发出哗啦的声响。 他大步走出营帐,鹰隼般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片被他用鲜血和汉军儿郎性命换来的土地。 远处,土佐藩特有的连绵山岭在暮色中呈现出青黑色的轮廓,如同伏踞的巨兽。 这些山林,曾是他进军最大的阻碍,倭寇的残兵败将仍像鼹鼠一样藏匿其中,时不时出来骚扰。 “就这么走了?” 李广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不甘,“像丧家之犬一样,被倭贼目送着离开?老子跟陛下打了这么多仗,没这么窝囊过!” 副将沉默不语,等待着他的决断。 突然,李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芒。 “陛下的军令,是让咱们撤退,没让咱们悄无声息地滚蛋!” 他猛地回头,看向副将,“传令下去!撤退照常,但临走之前,给土佐的‘父老乡亲’们,留点能记一辈子的‘念想’!” 副官心领神会:“将军的意思是?” “放火!” 李广斩钉截铁,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仿佛带着火星,“眼下天干物燥,正是放火的好天气!命令各部,在撤离路线沿途,给老子多点几把火!” “尤其是那些山林茂密、能藏人的地方,那些倭寇可能囤积了点破烂家当的山谷,还有靠近他们村落的山坡——都给老子点着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狠厉:“不要聚在一处烧!要分散开,东西南北都给他点起来!让风帮咱们的忙!老子要这场火,烧得越大越好,越旺越好!” “烧它个三天三夜!烧掉他们的林子,烧掉他们的窝点,烧掉他们来年可能有的收成!更要烧掉他们的胆!让他们往后几十年,提起我李广的名字,晚上睡觉都得摸摸炕头烫不烫!” 命令如山,迅速被传达至每一个百人队、什人队。 汉军士卒们此刻也憋着一股火,闻令立刻行动。一队队精锐斥候和工兵携带着火油、火箭、火镰,如同幽灵般扑向预定的纵火点。 起初,只是星星点点的火苗在山林边缘蹿起,如同鬼火。 但很快,冬季干燥的枯枝败叶和山风成了最好的助燃剂。火苗迅速膨胀、连接、汇成一片片火海! 烈焰腾空而起,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浓烟如同巨大的黑龙,翻滚着直冲云霄,将黄昏的天空染成一种不祥的暗红色。 土佐藩的倭寇和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末日景象惊呆了! 救火的锣声仓皇响起,人们哭喊着、奔跑着,用简陋的工具扑打火苗,或用海水泼洒,但在燎原的山火面前,这一切都显得如此徒劳。 热浪袭人,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绝望扭曲的脸庞。 李广最后一批登船,他屹立在船头,回望着那片已成炼狱的土佐山林,冲天的火光将他坚毅的面容映照得如同金甲战神。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甚至能隐约听到对岸传来的凄厉哭喊。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快意和冷酷。 “开船,返航!” 他淡淡下令,声音湮没在船桨破水声中。 汉军舰队缓缓驶离海岸,身后留下的,是一个被烈焰彻底吞噬、满目疮痍的土佐。 李广这把临走点燃的燎原之火,不仅是一场生态灾难,更是一次深入骨髓的心理震慑,它所造成的破坏和恐惧,远比杀死成千上万的倭寇更为持久和深刻。 飞将军的“临别赠礼”,霸道而酷烈。 —— “啥?!撤退?!” 山口地区,刚刚攻占一处倭寇粮仓的樊哙,听到使者传达的命令,眼珠子瞪得溜圆,声如洪钟,震得帐篷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他一把抢过军令,翻来覆去地看,似乎想从上面找出“此令有假”四个字来。 “陛下怎地这时候叫撤?老子刚杀得痛快!倭寇的卵黄都快被老子捏出来了!” 老将军烦躁地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像一头被激怒的棕熊。 樊伉相对冷静,仔细核验了印信和使者身份,低声道:“父亲,确是皇命无误。陛下必有深虑,军令如山。” 第761章 催命恶鬼,临行谢礼 “老子知道军令如山!” 樊哙吼了一嗓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刚刚占领的粮仓。 那里面,黄澄澄的稻米、成捆的干鱼、还有不少腌菜肉干,堆得像小山一样,显然是附近倭寇军队的重要命脉。 一个念头,瞬间劈入樊哙那看似莽撞实则不乏战场狡黠的脑海。 “他奶奶的!” 他猛地一拍大腿,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显得有几分狰狞,“不让痛快杀人了,咱也不能让他们好过!儿郎们!” 他转身对着麾下那些同样面露不解的将士们吼道:“都听见了!陛下仁德,让咱们撤军!但咱们也不能白来这一趟!把这些粮草,能搬走的,全给老子装上船!一颗米都不许落下!” “那…搬不走的呢?” 一个校尉下意识问道。 “搬不走的?” 樊哙眼睛一瞪,声音陡然提高,充满狠厉,“全给老子烧了!点火!烧!一粒米,一条鱼干,一片腌菜叶子都不准给倭寇留下!让他们饿肚子去!” 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极,继续咆哮着下达补充命令:“还有!传令各队!撤离的时候,眼睛都给老子放亮点!遇到倭寇的粮仓,烧!看到他们地里还没收的庄稼,烧!碰上他们晾晒鱼干的架子,也给老子烧!咱们走了,也得让村野治保和那狗屁天皇知道,得罪咱大汉的下场就是啃泥巴!” 军令如山倒,汉军士卒们立刻从撤退的郁闷中找到了发泄口。 刚刚到手的粮仓瞬间被泼上火油,点燃了引火之物。冲天的火焰腾起,贪婪地吞噬着那些宝贵的粮食,散发出焦糊的米香和肉香,混合着浓烟,令人窒息。 与此同时,分散在山口地区各处的汉军小队,如同散播灾厄的火焰使者,开始严格执行这道“焦土政策”。 一座座粮囤被点燃,一片片临近成熟的稻田陷入火海,甚至连一些疑似为军队提供补给的小渔村也遭了殃。 狼烟四起,哭嚎遍野,整个山口地区仿佛陷入了一场巨大的烧烤盛宴。 樊哙父子最后一批登船,老将军看着海岸线上无数股升腾翻滚的浓烟,叉腰仰天大笑,声震海面:“哈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让这帮倭贼喝西北风去吧!看他们还拿什么跟陛下叫板!” 这支如同烈火旋风般席卷山口的汉军,在离去时,留下了一片彻底的饥馑和绝望。 樊哙的“焦土之策”,是对倭寇战争潜力最直接、最残酷的打击,其造成的直接损失和后续的社会动荡,远比在战场上歼灭几个军团的影响更为深远。 这份“临别厚礼”,充满了屠夫般的粗暴和实效。 —— 京都外围,一处隐秘的山林据点。 空气仿佛都凝结了。绣衣使者指挥使郑茂,如同石雕般静立,指尖缓缓划过那份冰冷的撤退命令。 即便是他这颗早已被无数阴谋和杀戮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也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波澜。 撤退? 意味着这场深入倭国心脏、翻云覆雨、将恐怖深深植入敌人骨髓的隐秘战争,即将告一段落。 成果斐然,但郑茂觉得,还不够完美,还差最后一笔浓墨重彩的勾勒,才能为这场死亡交响乐画下最恰当的休止符。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身前几名如同影子般肃立的心腹千户。 这些人眼神冷漠,呼吸轻微,等待着指令。 “陛下有令,全军撤离。” 郑茂的声音一如既往,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众人沉默,如同冰冷的武器,他们太了解自己的指挥使了。 果然,郑茂继续道,语速不快,却字字带着冰冷的杀意:“撤离之前,尚有最后一桩小事。” “京都及畿内要地,那些我们已掌握确凿罪证、或对倭寇行政运转、物资调配、情报传递至关重要的基层官吏、税吏、仓廪小吏、低级军需官的名录,尔等早已熟记。” 他微微停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寒光一闪:“今夜,执行最终清除。要求:迅捷、寂静、彻底。现场布置,要像仇杀,像意外,像劫财,或者让他们人间蒸发。” “要在我们离开之后,让无端的恐惧继续发酵,让猜忌的毒蔓疯狂生长,让倭寇本就摇摇欲坠的行政脉络,彻底崩断。” “这,是告别之礼,亦是最终审判。” 没有多余的废话,一众绣衣使者们躬身领命,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散去,融入浓重的夜色。 这一夜的京都及其周边,再次被无声的死亡阴影所笼罩。 但与之前制造大规模恐慌的袭击不同,这一次的“审判”精准而高效。 一名负责向前线调度军粮的吏员被发现悬梁于自家书房,现场留有疑似“悔罪遗书”;一名掌握各地传驿线路的低级军官深夜醉酒,“失足”跌入护城河溺毙;一名知晓多家贵族隐秘勾结情况的文书官宅邸莫名燃起大火,全家老少“无一幸免”;甚至一名负责看守某处秘密仓库的哨官,连同他麾下一个小队,在换防途中“遭遇山匪”,全体“殉职”! 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孤立的事件,在同一个夜晚,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般,切断了倭国统治机器上无数细微却关键的“毛细血管”。 绣衣使者们如同最高明的暗夜艺术家,用死亡和恐惧作为颜料,完成着最后的作品,然后悄无声息地褪去,向着预定的撤离点汇集。 当黎明再次降临,这些分散却密集的“意外”消息通过各种渠道汇聚到京都那些惊魂未定的公卿贵族耳中时,所引发的恐慌是空前的、渗透骨髓的。 这不再是外部的无差别恐怖袭击,而是来自内部阴影的精准清理! 人人自危,互不相信,整个官僚体系陷入瘫痪般的停滞和混乱。 郑茂这最后一夜的“审判”,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入了倭国的心脏,其造成的瘫痪和内部瓦解,远比明面上的战争更为致命。 这份“临别赠礼”,阴险、精准,且遗祸无穷,让倭国的官吏系统彻底陷入瘫痪之中。 第762章 遵命撤兵,亦能震慑倭寇 博多湾,汉军临时营寨。 项轩看着手中的撤退命令,年轻英武的面庞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他这边形势最好,港口稳固,进退自如,水陆皆占优势,倭寇已被压制得不敢出头。 此刻撤退,如同宴席最高潮时被强行离席,憋屈至极。 “将军,难道我们就这么…走了?” 身旁的部将语气愤懑,“倭寇怕是以为我们力竭胆怯了!日后岂不更猖狂?” 项轩沉默着,指节因用力握着军令而微微发白。 陛下之命不可违,但军心士气亦不可堕! 他目光扫过营外那片他们浴血奋战夺来的滩头,以及远处若隐若现的倭寇哨卡,一个大胆而狡黠的计划瞬间成型。 “走,当然要走。” 项轩缓缓开口,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陛下命我等撤退,可没说不准‘自卫还击’。咱们得走得风风光光,让倭寇‘夹道欢送’!” 他立刻召来副将,低声吩咐如此这般,细节一一交代清楚。 翌日上午,一队汉军士兵照常外出执行“最后一次巡逻”,行进路线“恰好”经过一处倭寇前沿哨卡。 双方士兵隔着一箭之地,互相警惕地注视着。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突然,一名汉军士兵“脚下不慎”,将一块石头“恰巧”踢飞,精准地砸在了一名倭寇哨兵的脚面上。 “八嘎呀路!汉狗!你找死!” 那倭寇哨兵吃痛,本就神经高度紧张,受此“挑衅”,顿时勃然大怒,骂骂咧咧地冲过来用力推搡那名汉军士兵。 汉军士兵立刻“据理力争”,声音洪亮:“明明是你自己撞过来的!怎敢恶人先告状!” 口角迅速升级,双方士兵立刻围拢过来,互相推挤、叫骂,情绪越来越激动。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名汉军士兵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踉跄倒地,众人看去,只见其手臂上赫然插着一支黝黑的手里剑,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倭寇放暗器!他们下黑手!” 汉军队伍中立刻有人惊怒大喊。 “卑鄙无耻!保护同袍!” “杀光这群背信弃义的倭贼!” 早已准备多时的汉军士兵瞬间“群情激愤”,无需更多命令,刀剑出鞘,弓弩上弦! 项轩“恰好”率亲卫“巡营”至此,看到“受伤”倒地的士兵和“激动愤慨”的部下,他顿时“勃然变色”,虎目圆睁,拔出佩剑直指倭寇:“大胆倭奴!竟敢伤我士卒!欺人太甚!儿郎们,随我杀!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一场“被迫自卫”的激烈冲突瞬间爆发。蓄势已久的汉军如同出闸猛虎,战术配合娴熟,对着那些完全懵掉、仓促应战的倭寇发动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击。 箭雨精准覆盖,刀盾手正面冲击,长枪手侧翼突刺。 战斗毫无悬念。倭寇这处哨卡兵力本就不多,又毫无准备,瞬间被淹没在汉军愤怒的“反击”浪潮中。 不到两刻钟,战斗结束,倭寇死伤数百,哨卡被夷为平地,熊熊燃烧。 项轩站在废墟和尸体中间,手持滴血的长剑,依旧“余怒未消”,对左右喝道:“哼!区区倭寇,也敢窥伺天威,暗施冷箭!今日略施薄惩,以儆效尤!收拾战场,带上咱们的‘伤员’和战利品,撤退!” 他率领部队,押着少数俘虏,扛着缴获的武器旗帜,军容整肃,浩浩荡荡地撤回船上。 整个过程,汉军“师出有名”,“占尽道理”,打得“漂亮”,歼敌数百,自身“损失轻微”。 既严格执行了撤退命令,又极大地提振了军心士气,同时狠狠教训了倭寇,在他们心中种下更深的恐惧,使其在汉军撤离后也不敢轻易造次。 项轩的撤退,充满了年轻将领的锐气、狡黠和强势,他用自己的方式,完美诠释了何为“战胜而回”,给博多湾的倭寇留下了最后一份充满震慑的“厚礼”。 —— 对马岛汉军大营,气氛相较于之前的激战稍显缓和,但依旧凝重。 四路兵马已陆续安然返回,虽带回战果累累,但陛下突然下令全线撤退,还是让诸多将领心中存有疑虑,尤其是那支突然出现、态度暧昧的卫满朝鲜水师,更如同梗在众人喉间的一根刺。 帅帐之内,刘盈面沉如水,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卫满朝鲜的突然介入,打乱了他一举平定倭国的计划,更让他心生警惕。 一个边陲小邦,何时有了如此胆量和实力,敢来捋大汉的虎须? “陈平。” “臣在。” “朕要知道卫满朝鲜的一切!这个卫满是何来历?其国兵力、粮饷、山川地理、内部派系,与倭国勾连有多深?为何选择此时介入?给朕查,动用一切力量,最快速度报于朕!” 刘盈的声音冷静而果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诺!” 陈平领命,立刻安排绣衣使者的精干力量,通过商人、难民、乃至收买的倭寇降卒等一切可能渠道,全力搜集关于卫满朝鲜的情报。 情报很快如雪片般汇拢而来。 刘盈与陈平、贾谊等心腹日夜研判,逐渐勾勒出清晰的图像。 卫满,原燕国遗民,趁秦末战乱、辽东空虚之际,聚集流民,东渡浿水(今朝鲜清川江),攻灭当地土著政权箕子朝鲜后自立为王。 高祖刘邦时,因其地处偏远,且当时汉朝初立百废待兴,便采取了羁縻政策,予以册封,承认为外臣。 实则卫满朝鲜自立性强,且一直有向四周扩张、蚕食汉朝辽东故地的野心。 此次出兵,绝非什么“藩属护藩属”的道义,纯粹是看到大汉深陷倭国战场,想趁机渔利,抬高自身地位,甚至可能想与倭国瓜分利益,或趁机要挟大汉获取更多好处。 “并非穿越者…只是利欲熏心之辈。” 刘盈得出结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也好,省了朕许多麻烦。既然他敢挡朕的路,还敢威胁于朕,那这所谓的卫满朝鲜,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个更大胆、更彻底的战略,在刘盈心中迅速成型——暂缓灭倭,先拔除卫满朝鲜这颗钉子! 既能消除侧翼威胁,更能获得进攻倭国的跳板和资源,同时震慑周边所有宵小! 第763章 好大喜功,纨绔而已 数日后,对马岛上举行了盛大的庆功仪式。 犒赏三军,酒肉管够,表彰李广、樊哙、项轩、郑茂等将领的功绩,抚恤阵亡将士。 汉军营中欢声雷动,士气高昂,仿佛之前的撤退只是一次短暂的休整。 而被晾在一旁的卫满朝鲜使者,则显得格外尴尬和焦灼。 他们被安置在简陋的客帐,无人问津,与外面汉军的热烈欢庆形成鲜明对比。 使者终于按捺不住,找到汉军接待官员,强忍着不满询问。 “大汉皇帝陛下举行如此盛宴,为何不邀请我等?我王派我等前来,是为两国修好之事…” 汉官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此乃我大汉内部庆功宴,表彰的是我浴血奋战的将士。阁下是外人,参与其中,恐有不便吧?” 语气中的疏离和轻视毫不掩饰。 使者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退回。 次日,他再次求见刘盈,递交国书,提及卫满朝鲜希望与大汉“永结盟好”,开放边境互市,加强商贸往来等等。 刘盈高坐龙椅,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国书,对通商等具体条款全然不理,突然打断使者,问道:“朕有一事不明。卫满王口口声声说是朕的藩属,尊奉大汉为正朔。那为何朕登基至今,从未见尔国遣使朝贡?甚至连份像样的贺表都无?这藩属之礼,莫非只是嘴上说说?” 一句话,直击要害! 使者顿时语塞,额头冒汗。 卫满朝鲜自立国以来,除了最初刘邦册封时做做样子,何时真正履行过藩属国的朝贡义务? 此刻被刘盈当面质问,他根本无法回答,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心中惊恐万分,以为汉皇要借此翻脸。 谁知刘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罢了罢了!朕与你说笑而已!何必如此紧张?” 他话锋一转,显得格外“大度”:“回去告诉卫满王,他的心意,朕知道了。两国通商之事,朕准了!朕还会赏赐你们一批财帛,算是弥补往年未曾朝贡的疏忽。往后嘛,记得按时来朝即可。” 使者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地狱到天堂不过如此!他连忙叩谢天恩,心中窃喜不已——原来这汉皇是个好大喜功、喜欢听奉承话的草包! 只要表面臣服,说几句好话,就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与其跟倭国那些穷鬼混在一起,不如抱紧大汉这条粗腿! 使者带着刘盈丰厚的“赏赐”和“通商”的承诺,喜滋滋地返回卫满朝鲜水师复命。 他将刘盈描绘成一个虚荣自大、毫无远见的君主,极力鼓吹与大汉通商的好处,并暗示只要表面顺从,就能从大汉那里获得无数财富。 卫满本就有扩张野心,又见钱眼开,听到使者的汇报和看到实实在在的赏赐,疑虑顿消,大喜过望。 “果然虎父犬子!这刘盈比起其父刘邦,差之远矣!不过是个贪图虚名的纨绔子弟罢了!” 他彻底放松了警惕,开始盘算着如何通过通商壮大自身实力,甚至幻想将来能反客为主。 村野治保得知消息,心急如焚,连忙乘船赶来面见卫满。 “大王!万万不可轻信刘盈!此乃缓兵之计!汉人最是狡诈,刘盈此举定是伪装,意在麻痹我等!当务之急,是趁汉军新退,你我兵合一处,全力进攻对马岛,彻底歼灭其水师主力,方能永绝后患啊!” 然而,此时的卫满早已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哪里还听得进村野治保的劝告?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天皇多虑了!那刘盈小儿,已被天朝上国的虚荣冲昏头脑,不足为虑。” “与其打生打死,不如赚钱实在。况且,汉军已答应撤兵,不再威胁倭国本土,你我目的已然达到,何必再徒增伤亡?” 无论村野治保如何劝说,卫满只是不听。 最后,二人不欢而散,只达成了一个极其脆弱的口头约定:汉军若撤出对马岛,不再进犯倭国,则双方罢兵;若刘盈背信弃义,再度来攻,则卫满朝鲜必与倭国再次联手抗汉。 很快,刘盈的“诚意”似乎到了极致。 在对马岛经过短暂休整后,大汉水师主力舰队开始拔锚起航,浩浩荡荡地向西撤退,返回会稽郡。 对马岛上,只留下了数千兵马象征性地驻守,旌旗也减少了大半,做出一副真正罢兵休战的姿态。 这一举动,彻底让卫满吃了定心丸。 “看!刘盈果然撤了!村野治保真是杞人忧天!” 他得意洋洋,再无丝毫疑虑,随即下令自己的水师舰队也解散编队,大部分返回朝鲜半岛各港口,只留下少量船只巡逻,自己也准备班师回朝,开始着手安排与大汉的“通商”事宜。 蔚蓝的海面上,大汉的楼船巨舰逐渐远去。 对马岛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谁也不知道,在这看似妥协与和平的表象之下,刘盈的眼中正闪烁着何等冰冷的光芒。 一支指向卫满朝鲜的致命利箭,已然在暗中搭上了弓弦,引而不发。 真正的雷霆之怒,将在所有人最意想不到的时刻,轰然降临。 怀柔,不过是锋刃上暂时涂抹的蜜糖;藏锋,只为下一刻更彻底的出鞘饮血! —— 巍峨的楼船舰队并未直接返回长安,而是在会稽郡靠岸。 此处乃东南重镇,亦是此次东征的大后方和跳板。 刘盈登岸后,并未过多停留,即刻进行关键部署。 他召来赵王刘如意与猛将项轩,于郡守府密室相商。 “皇兄,为何让我二人留守于此?不如一同回朝,整军再战!” 刘如意年轻气盛,对撤退仍耿耿于怀。 项轩虽未说话,但眼神中也充满战意。 刘盈微微一笑,摆手道:“如意,项将军,此地至关重要,非你二人不能镇守。对马岛乃刺入倭国咽喉之钉,绝不可失。然明目张胆增兵,必引卫满与倭寇警觉。” 他手指地图上的对马岛:“朕已命主力撤回,岛上明面只留数千守军。” “你二人之重任,在于暗中行事。从会稽、琅琊等地,招募沿海熟知水性、勇武敢战之民,假借移民、经商之名,分批送往对马岛定居。发给器械,暗中编练,寓兵于农,寓兵于渔。” 刘盈目光深邃:“平日,他们是开荒种田、出海打鱼的百姓。一旦战事需要,他们便是最熟悉当地情况的精锐之师!朕要那对马岛,看似孤悬海外,实则铁板一块,内藏万千甲兵!” “你二人,一为王族,一为猛将,坐镇会稽,总督此事,粮械供应,秘密训练,皆由你二人负责。可能办到?” 第764章 罪己诏?动员全民! 刘如意与项轩闻言,顿时明白了刘盈的深远用意,这是要将对马岛经营成一个永不沉没的战争堡垒和前进基地! 二人热血沸腾,齐齐抱拳:“臣弟(末将)领命!定不辜负陛下重托!” 安排好后路,刘盈才启程返回长安。 —— 然而,甫一还朝,不等他提出征伐卫满之议,朝堂之上便已炸开了锅。 不少文官,尤其是那些秉持“仁义”、“德化远人”、“劳师远征耗费国力”观念的儒生和老臣,纷纷上奏,极力反对再启战端。 他们陈词滥调,无非是“卫满虽有不敬,然已服软”、“陛下既已接受其称臣,不当再征”、“倭国僻远,得之无益,当专注内政”、“连年征战,国库空虚,百姓疲敝”云云。 陈平、贾谊等人虽据理力争,陈述卫满朝鲜狼子野心、战略位置之重要以及不除之后患无穷,但反对之声甚嚣尘上,一时竟占据了上风。 龙椅之上,刘盈静静听着双方的辩论,脸上看不出喜怒。 就在反对派大臣以为皇帝会被说服,暗自得意之时,刘盈却缓缓开口,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惊掉下巴的决定。 “诸卿所言,皆有道理。” 刘盈的声音平静无波,“是朕,虑事不周,急于求成,致使将士远征,却功亏一篑。更是朕,无能窝囊,被那卫满以武力胁迫,因担忧陷入倭国之将士安危,竟屈从退兵,丧师辱国!” 他站起身,语气沉痛:“此皆朕之过也!与诸位将军、与浴血奋战的将士、与天下百姓无干!朕,当下诏罪己!” 满朝文武,无论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全都懵了! 皇帝…要下罪己诏?这… 刘盈说到做到。一份言辞恳切实则暗藏机锋的《罪己诏》很快颁行天下。 诏书中,刘盈详细列举了倭寇数十年来在东南沿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累累血债,阐明大汉征伐倭国乃是吊民伐罪、捍卫疆土的正义之战。 笔锋一转,痛心疾首地写道:然“天兵”奋战之际,竟遭所谓“藩属”卫满朝鲜背信弃义,以数万水师威胁侧翼,逼迫天朝! “朕德薄能鲜,慑于其势,忧及深入敌境将士之安危,不得已而行权宜之计,暂止干戈…此实朕之奇耻大辱,愧对祖宗,愧对将士,更愧对天下受倭患之黎民!” “凡有罪愆,皆在朕躬,万方有罪,罪在朕一人!” 这份诏书一出,真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通篇没有直接要求战争,却比任何战争动员令都要有效。 通过天下郡县、驿站系统迅速传播,很快,从朝堂到市井,从士子到农夫,无人不知陛下为保将士而忍辱负重,无人不晓卫满朝鲜卑劣无耻、趁火打劫! 原本可能存在的厌战情绪,瞬间被巨大的屈辱感和愤怒所取代。 尤其是东南沿海屡遭倭患的地区,百姓群情激愤! 朝廷为他们报仇的战争,竟然被一个小小藩属国给破坏了?皇帝还因此下了罪己诏?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卫满狗贼!安敢如此!” “陛下何错之有!错的是那背信弃义的卫满!” “血债必须血偿!踏平卫满朝鲜!” 民意如同被点燃的火山,轰然爆发! 无数的请愿书雪片般飞向长安,各地的青年子弟更是自发聚集,手持兵刃,来到长安城外,高声呐喊,请求参军,要求朝廷发兵,征讨卫满,雪此国耻! 整个大汉,仿佛变成了一架无情而高效的战争机器,民意沸腾,求战之声震天动地。 那些当初在朝堂上极力反对出征的官员们,此刻彻底傻眼了。 他们看着宫外群情汹涌的百姓和士子,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征讨卫满”的呼声,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足无措。这局面,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他们慌忙集体入宫,求见刘盈,声音发颤:“陛下!陛下!民心汹涌,几近失控!长此以往,恐生变乱啊!还请陛下速速下旨,安抚民意,晓之以理,平息干戈啊!” 龙椅上,刘盈好整以暇地看着下面这些惊慌失措的臣子,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讽。 他大袖一甩,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无奈”和“愤怒”: “安抚?平息?诸卿现在知道让朕来安抚了?” “当初朕欲一劳永逸,永绝边患,是你们!是你们一个个引经据典,说什么仁义道德,说什么劳民伤财,极力反对!” “好!朕听了你们的!朕忍了!朕甚至下了罪己诏,把所有的罪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如你们所愿了!” “现在民意沸腾,民怨滔天,你们控制不住了,反而又来让朕去平息?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朕倒要问问诸卿,你们平日里口口声声为君分忧,为国效劳。如今,你们究竟是在为朕分忧,还是给朕添乱?是在为国效劳,还是要将国家推向动荡?!”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重的耳光,扇得那些反对派大臣晕头转向,面红耳赤,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手段是何等的老辣高超! 他根本不屑于在朝堂上与他们做无谓的争论,而是直接绕过他们,用一纸罪己诏,将矛盾直接抛向天下百姓,借磅礴的民意,反过来碾压一切反对声音! 这已非单纯的帝王心术,而是对人心、对舆论炉火纯青的掌控力! 相比先帝刘邦的豁达与权变,刘盈显得更加深沉、更加隐忍,也更加善于运用规则和道德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是一位远比刘邦更难缠,也更能牢牢掌握至高权力的帝王! 群臣匍匐在地,冷汗涔涔,再无人敢提半句反对之言。 整个朝堂,只剩下刘盈冰冷而威严的声音,以及宫外隐隐传来的、要求战争的汹涌呼声。 征伐卫满朝鲜,已成大势所趋,无人可挡。 刘盈的意志,通过这场精妙绝伦的操纵,彻底化为了国家的意志。 战争的车轮,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度,轰然启动。 第765章 高祖重臣,娄敬出使 长安城的喧嚣与战意并未直接影响遥远的朝鲜半岛。 在刘盈的精心布局下,一支打着宗主国旌节、满载着“赏赐”的使团,浩浩荡荡地抵达了卫满朝鲜的王城。 率领使团的,是能言善辩、深谙权谋纵横之术的老臣娄敬。 他奉刘盈密旨,明为答谢卫满“深明大义”、促进“两国邦交”,实则肩负着更为重要的使命:深入探查卫满朝鲜的山川地理、兵力部署、城防虚实以及内部派系矛盾。 卫满闻听汉使携厚礼而来,心中那点因胁迫汉帝退兵而残存的疑虑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极大的虚荣和满足。 他亲自出城迎接,排场极大,试图向汉使、也向自己的臣民展示他“挟汉自重”的成功。 “尊使远来辛苦!寡人盼天朝使者,如旱苗盼甘霖啊!” 卫满面带红光,热情地挽着娄敬的手臂,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娄敬则表现得极其谦恭有礼,完全是一副上国天使抚慰远藩的姿态,笑容可掬:“大王太客气了。陛下常言,卫满王乃大汉屏藩,忠诚可嘉。前番些许误会,大王能深明大义,拨乱反正,陛下甚为欣慰,特命下官前来,略备薄礼,以表嘉奖,并促进两国永世通好。” 一番话说得卫满心花怒放,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接下来的日子,娄敬便在卫满的“盛情”款待下,开始了他的“游览”。 卫满为了炫耀实力,不仅允许娄敬在王险城及周边地区自由活动,甚至故意调动所谓的“精锐”部队进行操演,旌旗招展,喊杀震天,意图以武力震慑汉使,让其知难而退,更加巩固自己“强大”的形象。 娄敬表面上对这些“精锐”赞叹不已,连连恭维卫满治军有方,暗地里却将各处关隘险要、军队布防、士卒精神面貌、器械装备水平等细节一一牢记于心。 更重要的是,娄敬凭借其长袖善舞、洞察人心的本领,很快将目标锁定在卫满朝鲜政权中的一个特殊群体——那些被迫臣服于卫满的原齐国、燕国的旧贵族及其后裔。 这些人在卫满麾下虽担任官职,但内心往往怀有故国之思,对卫满这个“暴发户”并非真心拥戴,处境微妙。 娄敬以“叙乡情”、“论典故”为名,巧妙接近这些旧贵族。 他渊博的学识、优雅的谈吐,以及对中原故地的深深眷恋,很快赢得了这些人的好感。 推杯换盏之间,酒酣耳热之际,娄敬看似无意的闲谈,往往能套取出极其有价值的情报:诸如各派系间的明争暗斗、哪些将领对卫满不满、粮草囤积之地、乃至王险城防务的某些薄弱环节…… 情报搜集得差不多了,娄敬便向卫满提出辞行,理由自然是回国复命,宣扬大王的“功绩”与“忠诚”。 然而,此时的卫满却打起了别的主意。 他见娄敬如此“识趣”且“能干”,竟生出将其留在身边为己所用的念头。 若有这样一位熟知汉朝内部情况、又善于外交辞令的人辅佐,对他将来周旋于汉倭之间,乃至扩张势力,岂非大有裨益? 于是,卫满面露难色,挽留道:“娄尊使何必急于归去?寡人与尊使一见如故,还有许多治国安邦的道理想要请教。况且这朝鲜风光,尊使尚未游览殆尽。不如再多盘桓些时日,让寡人尽尽地主之谊?” 娄敬何等精明,立刻察觉到卫满的意图。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恭敬:“大王美意,下官心领。然皇命在身,不敢久留。陛下还在长安等候下官回禀大王之深情厚谊呢。” 卫满却执意不肯,语气虽然客气,但态度逐渐强硬:“哎!天朝皇帝陛下乃仁德之君,必能体谅。尊使就再多留几日,无妨,无妨!” 卫满甚至暗示可以给予娄敬高官厚禄。 几次三番推脱不过,娄敬心知软的不行,必须行险招了。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缓缓踱步,走到宫殿中央一根粗大的廷柱旁。 突然,他猛地转过身,直视卫满,声音提高,带着一丝悲愤和决绝:“大王一再强留,莫非是欲扣留汉使,与大汉开战不成?!”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卫满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搞懵了,连忙摆手:“尊使何出此言?寡人绝无此意!只是仰慕尊使才华,欲多多请教罢了…” 娄敬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慷慨激昂道:“下官奉天子之命,出使藩国,宣扬德化。任务既已完成,自当返回复命!大王如今强留不止,天下人会如何看?我大汉陛下会如何想?必以为下官已变节投敌,或已被大王所害!”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一指那廷柱:“下官虽不才,亦曾随高皇帝披荆斩棘,岂能因贪生怕死而污了名节,更陷两国于兵戈?大王若执意相逼,下官唯有一死,以明心志,以报皇恩!只盼下官死后,陛下能明察秋毫,知我忠心!届时天兵所致,恐非今日这般礼尚往来矣!” 话音未落,娄敬竟真的低头躬身,作势就要向那坚硬的廷柱猛撞过去! “不可!” “尊使住手!” 殿中卫士和群臣惊呼出声。 卫满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直接从王座上跳了起来,连声大喊:“快拦住他!快!寡人玩笑!寡人与尊使玩笑耳!” 几名侍卫慌忙冲上前拉住娄敬。 卫满惊魂未定,冷汗都下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汉使如此刚烈,一言不合就要以死明志。 若娄敬真的死在他的宫殿里,那可就彻底完了! 刘盈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倾国之兵来报复,他之前所有的伪装和努力都将付诸东流,甚至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他赶紧走下王座,来到娄敬面前,脸上挤满笑容,语气无比诚恳,甚至带上了几分哀求。 “尊使万万不可!寡人岂是那般不明事理之人?” “方才…方才真是与尊使戏言耳!尊使归心似箭,寡人怎能强留?” “回礼早已备好,皆是朝鲜特产,聊表寡人对皇帝陛下的敬意!还请尊使务必笑纳,并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啊!” 第766章 旨在灭国,行商渗透 朝鲜王宫。 见卫满服软,娄敬这才缓缓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场以生命为赌注的冲突从未发生。 大汉老臣淡淡一揖:“既是大王戏言,下官便放心了。大王厚礼,下官定当呈于陛下。如此,下官告辞。” 卫满哪里还敢再拦,连忙吩咐左右:“快!好生护送尊使出境!不得有误!” 望着娄敬远去的背影,卫满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中后怕不已,却又暗自庆幸:总算把这尊煞神送走了…看来对汉朝,还是得以恭顺麻痹为主… 而他不知道的是,娄敬的怀中,已揣满了足以让卫满朝鲜覆灭的机密情报。 这场惊心动魄的外交博弈,以汉朝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刘盈的利刃,已然看清了猎物的所有要害。 —— 长安城外的校场上,杀声震天,新一轮的备战正在紧张进行。 然而,与以往不同,此次操练的主角并非纵横驰骋的骑兵,而是阵容严整、披坚执锐的步兵方阵,尤其是那支手持黝黑“神火铳”的特殊部队,训练尤为刻苦。 大帐之内,李广、灌婴等一众以骑术闻名的将领面带急色,纷纷向刘盈请战。 “陛下!末将愿为先锋,率铁骑踏平卫满王险城!” “末将麾下儿郎早已饥渴难耐,愿为陛下扫平朝鲜!” 甚至连已归附大汉、被封为将军的羌人首领杨百万、氐人首领李特也闻讯赶来,操着生硬的汉话请缨。 “陛下!我等羌(氐)骑,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愿为陛下效死!” 刘盈看着帐下这群求战心切的猛将,心中欣慰,却缓缓摇头,走到巨大的辽东及朝鲜山川地图前。 “诸位将军勇武,朕深知。” 他手指地图,“然征朝鲜,非比塞北草原,亦非辽东平原。此地山峦叠嶂,丘陵起伏,河流纵横。更兼气候潮湿,雨季漫长,一旦降雨,道路泥泞不堪,马蹄深陷,难以驰骋。骑兵优势,于此地十不存一。” 他目光转向正在校场演练的火铳营,眼中闪过锐芒:“此战,当以步卒为主,尤其是朕的神火铳营!上次征倭,未能让其大展神威,此次,定要让卫满尝尝我大汉火器的厉害!” 他随即下令,加紧锻造更多鸟铳,扩编铳卒,并进行严格的山地、丛林作战训练。 不久,娄敬风尘仆仆地从朝鲜返回,秘密觐见刘盈。 他将所见所闻、所绘制的山川险要、兵力布防图以及通过旧贵族渠道获得的内部情报,毫无保留地呈报。 “陛下,卫满虽贪婪无智,然其境内关隘林立,守军虽非精锐,却占尽地利。若强攻,纵然能胜,亦必迁延时日,伤亡惨重,且极易让倭国获得喘息之机,甚至再次与卫满勾结。” 刘盈与陈平、贾谊、娄敬等人连日商讨,最终定下一策——以疾风迅雷之势,行中心开花之谋! 但前提是,必须将足够数量的精锐部队,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入朝鲜腹地! “如何送入?” 贾谊提出关键问题。 娄敬眼中精光一闪,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卫满贪婪,尤喜中原财物。臣此次出使,见其对我朝丝绸、瓷器、茶叶、铁器等物极为渴求。或可…伪装成大型商队,以向其‘进贡’、‘通商’为名,将兵甲器械藏于货中,分批渗透入境!” 刘盈闻言,抚掌大笑:“妙计!正所谓‘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朕便藏器于礼,送他一场‘富贵’!” 计划迅速执行。 一支支规模庞大的“商队”开始从辽东出发,渡过浿水,进入朝鲜境内。 车队满载着精美的丝绸、璀璨的瓷器、芬芳的茶叶以及一些朝鲜急需的农具、种子等物,看上去人畜无害。 消息很快传到王险城。 卫满起初听闻有大量汉朝商队前来,心中还存有一丝警惕,但当手下报告说这些商队运送的确实都是朝鲜稀缺的紧俏商品,并无兵器甲胄时,他的贪欲迅速压倒了疑虑。 “好!好!看来刘盈小子是真想通商赚钱了!” 卫满大喜,下令:“传令各关卡,对汉人商队予以方便,严加盘查可以,但不可刻意刁难,更不得抢夺货物!谁坏了寡人的财路,寡人要他的脑袋!” 然而,卫满也并非全无准备。 他深知汉人狡诈,于是在通往王险城的几条要道上设置了重重关卡,盘查极其严格,特别是对武器装备的搜查,几乎是掘地三尺。 汉军“商队”面临着巨大的风险,每一次过关,都是生死考验。 负责押运的军官和绣衣使者们神经紧绷,但表面却装作唯利是图的商人模样,时不时还给守关将领塞些“好处费”。 他们的武器装备藏得极其巧妙,粮袋里夹藏着打磨锋利的短刃和组装弩机的零件;厚厚的布匹卷中心藏着韧性极佳的弓弦;那些看似普通的铁制农具、工具,其尺寸和材质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稍加改造便能成为致命的武器。 而最核心的鸟铳,则被完全拆解,铳管、枪机、木托等部件分别隐藏在不同的货物夹层中,即便开箱检查,不识货的朝鲜士兵也根本看不出这些“铁棍”、“木块”和“机括”是为何物。 就这样,凭借着精妙的伪装、大胆的心态和金银开道,汉军“商队”有惊无险地连过三道最为严苛的关卡。 消息传回王险城,卫满及其手下终于放松了警惕,认为汉人确是真心来做生意赚钱的。 就在大部分“商队”成功渗透并开始在预定地点悄悄集结、组装武器之时,最后一支,也是最特殊的一支“商队”出发了。 这支商队规模不大,货物却格外精美珍贵,而商队的首领,赫然便是经过易容改扮的大汉皇帝刘盈本人! 仅有陈平、樊哙等极少数核心护卫跟随。 刘盈坚持要亲自深入险地,他认为唯有御驾亲临,才能最快最准确地把握战局,才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最果断的决策,也才能最大程度地激励渗透进来的全军将士的士气——皇帝与他们同在险境! 第767章 汉皇阳谋,全国种参 这个消息被严格保密,甚至连许多已入朝的汉军将领都不知道。 这支特殊的“商队”同样经历了严格的盘查,刘盈镇定自若,操着一口流利的商贾切口,与关卡守将讨价还价,赠送“样品”,表现得滴水不漏。 樊哙等护卫则紧张得手心冒汗,时刻准备着万一暴露就拼死血战。 最终,他们也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所有关卡,成功潜入朝鲜腹地,与先前抵达的汉军精锐秘密汇合。 此时,数以万计的大汉精锐步卒、铳手,已然像无数把致命的尖刀,悄无声息地分布在了卫满朝鲜的心脏地带,完成了战略展开。 而卫满却还沉浸在与大汉通商获利的美梦中,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浑然不觉。 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撒下,只等刘盈一声令下,便要收网捕鱼,雷霆一击! 这场以整个国家为赌注的战略欺骗和渗透,其大胆和精妙,足以载入史册。 而刘盈的胆识与谋略,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 成功潜入朝鲜腹地的汉军“商队”,并未急于发动军事行动,反而真的开始兢兢业业地做起了“生意”。 他们打开货仓,将从中原运来的粮食、布匹、盐铁等生活必需品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大量出售,迅速吸引了大量朝鲜平民甚至小贵族的抢购。 与此同时,一项更引人注目的“商业活动”轰轰烈烈地展开。 汉商们开始四处散播一个消息——当今天子,大汉皇帝刘盈,龙体欠安,有方士言需高年份的朝鲜野山参入药调理,陛下对此深信不疑,故而悬以重金,不惜代价求购极品老参! 消息越传越神,汉商们开出的价格也愈发惊人。 一株品相稍好的野山参,往往能换回同等重量的金银,甚至更多! 很快,“千金易得,一参难求”的说法在朝鲜境内不胫而走。 巨大的利益驱动下,整个朝鲜社会陷入了一场疯狂的人参热潮。 原本只是深山采参人偶尔为之的营生,瞬间变成了全民运动。 农民们扔下锄头,钻进山林寻找参迹;更有甚者,开始尝试在自家田地、甚至房前屋后模仿山林环境种植人参。 汉商们更是推波助澜,他们不仅高价收购现参,还“高瞻远瞩”地推出“预订”服务。 只要农户愿意种植人参,无论规模大小,汉商都愿意提前支付一笔不菲的“订金”,承诺待人参长成后以更高价回收。 这前所未有的“发财机遇”,让无数朝鲜农民彻底疯狂。 眼前看得见的真金白银,远比地里那需要辛苦耕耘大半年才能收获、还要缴纳重税的粮食来得诱人。 “种什么稻子?一年辛苦才挣几个钱?种参!汉人老爷直接给钱!” “快看隔壁老金家,拿了汉人订金,全家都穿上新衣了!” “把我家那两亩水田的稻苗拔了!改参圃!汉人说了,他们包收!” 这样的对话在朝鲜乡村比比皆是,大量良田被毁,稻苗被弃,取而代之的是一畦畦模仿山林环境搭建的参圃。 农业,这个国家的根本,正在被一种畸形的、完全依赖外部需求的“泡沫产业”所侵蚀。 卫满王廷之中,并非没有明白人。 一些有远见的文官看到各地报上来的“废农种参”的奏报,忧心忡忡地向卫满进言:“大王,此事蹊跷!汉人高价购粮已属反常,如今又如此疯狂收购人参,甚至预付订金鼓励种植…臣恐其包藏祸心!长此以往,我朝鲜粮田尽废,民生皆系于汉人一念之间,危如累卵啊!” 然而,已经被巨额“商业税收”,汉商缴纳的关税和交易税,以及想象中的长远利益冲昏头脑的卫满,哪里听得进这些逆耳忠言? 他反而斥责道:“尔等迂腐!汉人愚蠢,愿意花冤枉钱买咱们的山货,这是天赐我朝鲜致富之机!百姓赚了钱,国库收了税,寡人还能用这些钱扩充军备,有何不好?至于粮食…大不了以后用赚来的钱向汉人买就是了!他们不是正在卖粮吗?” 他甚至还下令各地官员,要“鼓励工商”,为汉商提供便利,让这股“致富潮”来得更猛烈些。 君臣皆醉,唯有几个清醒者徒呼奈何。 汉军秘密据点内,樊哙看着外面朝鲜人为了种参而疯狂毁田的景象,又听到市井间流传的“汉人钱多傻速来”的讥讽言论,气得吹胡子瞪眼,找到正在研究地图的刘盈。 “陛下!俺老樊实在憋不住了!咱们千里迢迢跑来,又是送钱又是送粮,现在那些朝鲜蛮子都在背后笑话咱们是冤大头!说咱们高价买他们那破草根,是蠢笨如猪!这口气俺咽不下!咱们什么时候动手砍人?” 刘盈抬起头,看着怒气冲冲的爱将,不由莞尔一笑。 他放下地图,走到窗边,指着外面那些忙碌的参农,问道:“姨父,你看他们,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 “还能是啥?种那破参,赚咱们的钱呗!” 樊哙没好气地回答。 “那他们还记得如何种粮吗?还愿意去种粮吗?” 刘盈又问。 “这…估计早忘光了!有钱赚谁还种地?” 刘盈收敛笑容,目光变得深邃冷冽:“这就对了。战争,并非只有刀光剑影一种打法。朕现在用金钱,买断他们未来的粮仓,瓦解他们自给自足的根本。现在他们笑得越开心,将来哭得就越惨。待秋收之时,朝鲜境内无粮可收,遍地都是不能当饭吃的‘金参’,而朕,只需轻轻断绝对他们的粮食供应…” 樊哙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明白了。 刘盈继续道:“届时,饥饿会替朕的大军打开所有城门。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现在花出去的钱财,不过是暂时存放在他们那里罢了。朕要他们连本带利,用整个国家来偿还!” 樊哙这才恍然大悟,摸着脑袋憨笑:“陛下圣明!原来是这样!俺老樊是个粗人,只懂砍杀,还是陛下厉害!” 第768章 二十年税收,虚假繁荣 对马岛的消息,以及汉朝商队在朝鲜的诡异行为,也传到了倭国。 一直提心吊胆、加紧备战的村野治保,在分析这些情报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立刻看穿了刘盈的毒计,气得破口大骂:“卫满蠢猪!鼠目寸光!他以为汉人是去送钱的?那是去抽他脊梁骨的!什么狗屁人参!到了秋天,朝鲜遍地饿殍,汉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整个朝鲜!到时候,我倭国将彻底孤立无援!” 他心急如焚,立刻修书一封,详细阐明刘盈的经济阴谋和可能带来的灾难性后果,命令手下火速乘快船前往朝鲜,务必亲自面呈卫满,警告他立即停止与汉人的畸形贸易,恢复粮食生产,并处决境内的汉商! 然而,当倭国使者船只试图穿越对马海峡时,早已在此“守株待兔”多时的大汉水师舰队威严地拦住了去路。 倭使高声宣称:“我等乃倭国天王使者,有要事前往朝鲜面见卫满王!请贵军放行!” 汉军楼船上,项轩按剑而立,冷声回道:“此乃对马海域,已是我大汉疆土!未经我朝允许,任何船只不得通行!尔等速速退回,否则休怪我军弩炮无情!” 无论倭使如何解释、甚至试图绕行,都被汉军战舰强硬地驱离或拦截。对马岛就像一道坚实的闸门,牢牢锁死了倭国与朝鲜之间的联系通道。 村野治保收到使者被屡次拦截的消息,绝望地瘫坐在席上。他知道,卫满朝鲜的命运,恐怕在汉军商队踏上其国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而他倭国,失去了最后一个可能(尽管不靠谱)的盟友,接下来将要独自面对消化了朝鲜、变得更加强大的大汉帝国的全部怒火。 无形的绞索,正在一点点收紧。刘盈的伐交伐谋之策,已然初见成效。 一场看似荒诞的“人参狂欢”,正悄然转化为摧毁一个国家的致命武器。 —— 为了将这场经济陷阱构筑得更加完美,刘盈下令执行了一项在外人看来更加“疯狂”的策略:汉商们继续以高价从朝鲜民间收购粮食,转头却以远低于收购价、甚至低于成本的价格,在朝鲜市场上大量抛售! 这一进一出,汉商无疑是在做赔本买卖,每天损失的金钱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樊哙等将领看得心头滴血,私下里没少抱怨。 然而,这一策略的效果却出奇地好。朝鲜上下,从贵族到平民,彻底相信了这些汉朝商人“求参若渴”、“人傻钱多”到了失去理智的程度。 他们一边乐呵呵地把陈粮甚至次粮卖给汉商换取高价,一边又从汉商那里用极低的价格买回足够甚至更多的粮食食用。 “看呐!汉人又在做冤大头了!卖给他们一石粮的钱,能买回两石还有富余!” “快!家里还有多少存粮?都卖给汉商去!反正吃完了还能低价买回来!” “汉皇为了那几根人参,真是把国库都掏空了啊!哈哈!” 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像最甜蜜的毒药,让朝鲜社会对汉商产生了极强的依赖性信任。 没有人再去思考为什么汉商要做这种明显亏本的生意,所有人都沉浸在轻易获取财富的快感中。 卫满朝廷的官员们,甚至也加入了这场套利狂欢,利用职权囤积粮食倒卖给汉商,中饱私囊。 与此同时,关于大汉皇帝刘盈痴迷长生、急需朝鲜野山参“续命”的流言,在汉商的有意推动下,愈演愈烈,细节也更加丰富逼真。 按照流言所说,刘盈因东征倭国劳心劳力,龙体亏空,有道家仙长指出非三百年以上的朝鲜紫纹参不能补益。 刘盈为此寝食难安,已悬赏万金,并许诺,若有能献上极品宝参者,无论出身,可直接封侯拜将,入朝为官! 这个消息极大地刺激了朝鲜人的想象力。 封侯拜将,一步登天! 这比单纯的金钱诱惑力大了何止百倍,更多的人涌入深山老林,更加疯狂地搜寻野参,种植人参的热情也达到了顶峰。 卫满在王宫宴会上,听到近臣绘声绘色地讲述这些市井流言,不禁捧腹大笑,举杯对群臣道:“诸位爱卿听听!那刘盈小儿,枉为一国之君,竟也效仿那秦始皇,迷信什么长生不死之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当年徐福骗得始皇团团转,如今看来,这刘盈比他老祖宗还要不堪!为了几根草根,竟要掏空国库,甚至许以官爵?哈哈,何其愚也!” 群臣闻言,也是哄堂大笑,纷纷附和:“大王所言极是!汉帝昏聩,乃我朝鲜之福!” “正是!让他找去吧!咱们正好赚他的钱,强大自身!” “说不定日后,咱们还能派个‘徐福’过去,再骗他一座金山来!” 宫廷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没有人意识到,他们嘲笑的对象,正在暗中磨砺着收割的镰刀。 这半年间,村野治保又数次派遣死士,试图绕过对马岛的封锁,给卫满送去警讯。 信中的言辞一次比一次急切,甚至直言:“刘盈此举,乃绝户之毒计!参不可食,粮乃根本!今朝鲜举国种参废粮,秋收无望,届时汉人断粮,举国饥馑,军心涣散,汉军可不战而胜!大王速醒!诛汉商,稳粮价,备军械,方为上策!” 然而,这些用血泪写就的警讯,送到卫满手中时,却被他嗤之以鼻。 “村野治保,穷蹙小寇,分明是见寡人与大汉通商,获利巨万,心生嫉妒,在此危言耸听,妄图破坏寡人之好事!” 卫满冷笑着将信帛扔在一旁,“他以为寡人如他一般愚蠢吗?” 这半年,通过“人参贸易”和粮食倒卖,卫满王室和贵族赚取的财富,确实超过了以往二十年的税收总和! 巨大的利益早已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 他甚至觉得,照这个趋势下去,他用金钱就能堆出一支强大的军队,甚至反过来制约大汉。 他完全沉浸在与大汉“友好通商”带来的虚假繁荣里,下令各地继续为汉商提供一切便利,对于任何提出质疑的声音,都予以严厉斥责甚至打压。 第769章 君子报仇,半年不晚 整个朝鲜,都沉浸在一片畸形的繁荣狂欢之中。 农民们不再关心田地里的稻谷,许多农田早已改种人参或荒废,他们只关心参圃的长势,讨论着又能从汉商那里换来多少金银。 即使有些人种植人参失败,血本无归,但之前拿到手的汉商“订金”也足以让他们渡过难关,甚至还能嘲讽一句:“汉人真是蠢,白送钱!” 他们全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粮食安全命脉,已经完全握在了汉人手中。 而在汉军秘密控制的据点里,则是另一番景象。 白天,他们是笑容可掬、一掷千金的“傻商人”;到了夜晚,则迅速变回纪律严明的铁血战士。 在刘盈的亲自督促下,他们利用夜深人静的时刻,在山谷、林间秘密操练,磨合阵型,演练巷战、攻坚。 对卫满及其政权的蔑视,对朝鲜人嘲弄的愤怒,都化为了刻苦训练的动力。 战斗的渴望,已经在每一个汉军士卒心中燃烧到极致。 刘盈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计算着时间。 终于,汉军迎来了那个等待已久的时刻——秋收。 朝鲜的田野里,没有往年金灿灿、沉甸甸的稻浪,只有一片片稀稀拉拉、参差不齐的人参苗,或是彻底的荒芜。 秋风掠过,带来的不是稻香,而是一种令人不安的萧瑟。 大汉的“商队”们,在同一时间,非常有默契地停止了所有的粮食收购和低价售粮活动。 原本熙熙攘攘的市集,突然变得冷清。 一种隐约的不安,开始像瘟疫一样,在依赖汉商粮食供给的朝鲜城镇中蔓延开来。 刘盈站在据点高处,远眺着这片被他用金钱和计谋精心“滋养”了半年的土地,目光冰冷如铁。 “是时候了。” 他轻声说道,仿佛死神挥下镰刀前的低语。 “传令各部,按计划行动。收割,开始。” 这场以国家为棋盘、以经济为武器、精心策划了半年的灭国之战,终于拉开了最后的序幕。 狂欢的盛宴已然结束,饥荒的阴影和战争的铁蹄,即将成为朝鲜大地的主旋律。 —— 秋风萧瑟,吹过朝鲜的田野山峦,带来的不是丰收的喜悦,而是刺骨的寒意。 往昔此时,应是稻浪翻滚,谷仓渐盈,如今却只见荒芜的田埂和零星枯黄的人参苗。 最初的不安,是从城镇市集开始的。 家里的存粮早已在过去的半年里,被“精明”的朝鲜人卖给了高价收购的汉商,换成了沉甸甸却无法果腹的钱币。 如今秋收无望,人们习惯性地提着钱袋,走向那些曾经日夜喧嚣、低价售粮的汉商货栈,准备像往常一样购买日常口粮。 然而,他们看到的却是紧闭的大门,或是门口悬挂的“今日无粮”的木牌。 偶尔有一两家开门营业,价格却高得令人咋舌,几乎是往日低价时的十倍、数十倍! 而且,每人每日限购一升,售完即止。 “怎么回事?怎么没粮了?” “价格怎么这么贵?这…这谁吃得起啊!” “汉人老爷,行行好,按以前的价格卖点吧,家里孩子饿得直哭啊!”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惊慌、困惑、哀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然而,汉商伙计们只是面无表情地摇头:“东家有令,粮价如此,爱买不买。” 或者干脆直言:“没粮了,都卖给你们了,我们哪还有粮?” 恐慌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人可以没有金银,但不能一天不吃饭! 意识到粮食危机降临的人们开始疯狂抢购那一点限售的高价粮,市集秩序大乱,踩踏事件时有发生。 很快,连那一点限售粮也买不到了。 绝望的情绪开始滋生,家中余粮最多还能支撑十天半月的人家开始惶惶不可终日,而本就拮据的家庭已然断炊。 抢劫粮店、富户的事件开始零星出现,整个朝鲜社会陷入了巨大的动荡和不安之中。 王险城内,卫满早已焦头烂额。 各地的告急文书雪片般飞来,无一不是报告粮荒、民变、物价飞涨、秩序崩溃。 他被迫下令开放部分军粮仓廪平价出售以平息民愤,但那点储备对于全国性的饥荒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每天只能供应一餐稀粥的施粥点前排起长龙,为争抢食物而引发的斗殴乃至命案层出不穷。 就在卫满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束手无策之际,宫人急报——大汉使者娄敬,再次抵达王险城,请求觐见! 若是半年前,卫满对汉使的态度是表面恭敬,内心倨傲。 但此刻,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吩咐:“快请!不!寡人亲自去迎!” 宫门大开,卫满率领文武百官,以最高规格的礼仪,将娄敬迎入王宫。 此时的卫满,脸上早已没了当初的志得意满,取而代之的是谄媚、焦虑甚至是一丝恐惧。 他腰弯得极低,笑容堆满了脸,语气恭敬得近乎卑微: “尊使远来辛苦!寡人盼尊使如久旱盼甘霖啊!快请上座!” “尊使一路劳顿,寡人已备下薄酒,为尊使接风洗尘…” 娄敬一身大汉官服,意气风发,与半年前在此受辱时的隐忍判若两人。 他坦然接受了卫满的殷勤,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寒暄已毕,卫满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声音几乎带着哭腔:“尊使大人!您也看到了…我朝鲜…如今遭此粮荒,百姓困苦,饿殍遍野…寡人心如刀割啊!” “还望尊使回转天听,恳请皇帝陛下念在两国邦交,念在百姓无辜的份上,万万开恩,恢复粮价,多多售卖粮食,救我朝鲜于水火啊!陛下但有所求,寡人无有不从!” 卫满,几乎是在哀求了。 娄敬听着卫满的哭诉,脸上露出一丝“同情”之色,缓缓开口道:“大王之忧,下官感同身受。百姓无辜,确是如此。” 随即话锋一转,仿佛闲话家常般说道:“说起来,我大汉陛下对朝鲜,可谓是仁至义尽了吧?” 卫满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极是极!皇帝陛下恩德如山!” 第770章 憋屈绝望,几近发疯 眼见卫满卑躬屈膝,娄敬自然不会放过嘲讽良机。 娄敬继续道:“这半年来,我朝商人收购人参,价格给的是否公道?” “公道!绝对公道!” 卫满赶紧回答。 “购买其他货物,价格是否优厚?” “优厚!无比优厚!” “甚至,连粮食,我朝商人都是高价收购你们的,再低价卖回给你们。这半年间,大王您和您的臣民,从我大汉赚取的钱财,恐怕比以往二十年都多吧?若非我陛下恩典,朝鲜这等…嗯…苦寒之地,何来如此迅速的富庶繁荣?” 卫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能硬着头皮应和:“是…是…全赖皇帝陛下恩泽…” 娄敬脸上的“同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卫满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 “那么,大王。我大汉陛下所求为何?不过是一些年份足、品相好的野山参,用以调理龙体。陛下甚至许以重金高官,诚心可见。” “但你们进献给我陛下的是些什么?” 娄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质问:“是干瘪瘦小的次品!是以次充好的劣货!甚至还有用桔梗根冒充的假参!这就是你们朝鲜对待天朝上国的‘诚意’?这就是你们对慷慨恩赏的‘回报’?” “试问大王!” 娄敬猛地一拍案几,霍然起身,“我大汉商贾,半年来真金白银地付出,换来的却是欺骗和劣货!如今他们提高粮价,只是为了弥补损失,挽回一点血汗钱!这!有错吗?不该吗?!” 这一连串的诛心之问,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地砸在卫满头上! 他张大了嘴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下去。 他想辩解,想说那些假参劣参是奸民所为与他无关,想说朝廷进献的参是好的,但他喉咙里像是堵了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娄敬的逻辑无懈可击! 你骗了我,所以我现在要涨价挽回损失,天经地义! 至于百姓饿死?那是你们自己种因得果!谁让你们贪图暴利,废农种参,又以次充好? 卫满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原本想好的所有求饶、交易、妥协的说辞,在娄敬这番站在“道德”和“道理”制高点的猛烈抨击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可笑。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一个怎样精心设计、无可辩驳的死亡陷阱之中。 刘盈要的,从来就不是人参,而是他卫满朝鲜的国运和江山! 王宫之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卫满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以及娄敬冰冷而威严的俯视。 青铜兽炉里吐出的袅袅青烟,此刻在卫满眼中却如同索命的怨魂,扭曲盘旋。 他宽厚的手掌死死攥着王座的鎏金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那双曾经充满野心和狡黠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殿中那位从容不迫的汉使——娄敬。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如同火山熔岩,在他胸腔内奔腾、积聚,几乎要冲破喉咙喷薄而出。 他真想立刻下令,将这个脸上总是挂着可恶笑容的汉人拖出去剁成肉泥! 殿外甲士林立,皆是他忠心耿耿的卫队;武库中刀枪如林,箭矢堆积如山;他麾下能征善战的儿郎,足以在战场上与汉军掰一掰手腕! 然而,那两个字,那两个最简单却又最要命的字,像一道冰冷彻骨的铁索,死死勒住了他的咽喉,也锁住了他所有的狂怒和力量。 粮食! 当他多年前,为了快速积累财富,抗衡汉朝的经济控制,听信了某些谋士的建议,颁布那项“易禾参”的国策,鼓励甚至强制全国百姓拔掉禾苗,改种价值千金的人参时,他绝不会想到有今天。 那时,看着一车车洁白肥硕的人参运往南方,换回一箱箱璀璨的金银珠玉、精美的丝绸漆器,他是何等的志得意满。 他以为找到了一条富国强兵的捷径。朝鲜多山地,本就不如中原沃野千里,种粮收益远不如种参。用参换来的钱,足以向周边小国、甚至狡猾的汉商购买粮食。 起初几年,确实如此。国库前所未有的充盈,他的宫殿越发奢华,军队的装备也焕然一新。 他甚至做着“参战之王”,与大汉分庭抗礼的美梦。 可这一切,从半年前开始,悄然变了味道。 汉朝来的商人越来越多,带来的不再是单纯的奢侈品,而是更多的粮食、布匹、盐铁等生活必需之物。 他们以极其“公道”甚至略显低廉的价格出售,迅速挤占了原本由朝鲜贵族和官方把持的市场。 朝鲜本土的农业早已荒废,民间竟逐渐习惯了依赖汉商供应口粮。 国库里的金银越来越多,而粮仓里的粟米却只出不进,日益减少。 直到一个月前,汉朝突然以“边关匪患”为由,大幅提升了粮食的出口关税,运来的粮车锐减。 与此同时,那些囤积居奇的汉商开始默契地一起抬价,粮价一日三涨,飞上了天际! 卫满这才惊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精心编织了数年的罗网之中。 鼓励种参,是刘盈和汉朝谋士们故意诱导他走上的绝路! 当他全国的土地都长着不能吃的人参时,他的命脉,就已经被汉朝轻轻捏在了手里。 如今,秋意已深,寒风渐起。 距离漫长的冬季全面降临,只剩不到两个月。 田野里,只有一片片等待采收的人参,在风中摇曳着翠绿的叶子,它们价值连城,却不能果腹。 山野间的野兽早已被猎食殆尽,树皮草根又能支撑几时? 一旦开战,他的大军所需的巨额粮秣,仅凭国库那点可怜的存粮,最多支撑两个月! 两个月后,大雪封山,天寒地冻,找不到半点吃的。 不需要汉军动手,他的军队就会自行溃散,甚至易子而食的惨剧都会发生! “骑虎难下……” 卫满的脑海中闪过这个词,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无力感。 这才是最折磨人的。空有数万雄兵,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饿死! 这种憋屈和绝望,几乎让他发疯。 第771章 老当益壮,尚能饭否 王宫之内。 卫满猛地抬起头,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王者仪态,在这一刻被求生的本能和极致的愤怒撕得粉碎。 脸上肌肉扭曲,狰狞可怖,一股恶气直冲顶门。 “娄敬!”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困兽的咆哮,“休要欺人太甚!你们汉人狡诈,以商贾之术坏我根基!但你别忘了,这里是朝鲜!是寡人的国土!你们运进来的那些粮草,现在就在我的地盘上!寡人可以去抢!抢光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汉商!看你们能奈我何!” 殿内朝鲜群臣闻言,脸色骤变,却无人敢出声。 这已是赤裸裸的强盗逻辑,是彻底撕破脸皮的前兆。 娄敬却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他甚至还轻轻捋了捋下颌的胡须,脸上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更深了。 “大王息怒。”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大王若真想脱下王袍,换上披风,去学那啸聚山林的山大王,行此劫掠之事,外臣倒也觉得……别有一番风采。” 娄敬话里带刺,极尽嘲讽,“不过,我大汉既然敢让如此多的粮草入境,自然就不怕有人心生贪念,动手抢夺。大王若不信,自可一试。外臣就在此地,恭候大王的‘佳音’。请大王自便。” 这种轻蔑的、有恃无恐的态度,彻底点燃了卫满最后一丝理智。 “好!好!好一个‘不怕抢夺’!” 卫满怒极反笑,“寡人就让你看看,在这朝鲜境内,到底谁说了算!金朴!” 一名身材高壮,面带骄横之色的将领应声出列。 “末将在!” 此人是卫满的亲信,官居裨将军,一向对汉商态度倨傲,半年来没少从汉商那里敲诈“好处”。 “点齐一千兵马!给寡人将鸭绿江畔汉商最大的那个仓库围了!里面的粮草,一粒不留,全部给寡人运回来!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卫满的声音充满了杀意。 “末将遵命!” 金朴脸上闪过兴奋和残忍的神色,在他看来,这简直是美差一桩。 那些汉商,个个胆小如鼠,唯利是图,半年来看惯了他们点头哈腰、用金银开道的模样。 这次大王动真格的,正好可以大大地捞上一笔,顺便好好羞辱一下这些肥羊。 —— 鸭绿江畔,汉商仓库连绵不绝,巨大的粮垛如同金色的山丘,在秋日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江风带来粮草的清香,也带来了肃杀之气。 金朴率领一千朝鲜兵卒,气势汹汹地赶到。 队伍散漫,士兵们脸上都带着轻松和贪婪的表情,仿佛不是来执行军事任务,而是来接收战利品的。 他们大声谈笑着,言语肆意辱骂着,内容无外乎是嘲笑汉人商人如何懦弱、如何贪婪活该。 仓库大门敞开,出乎意料,并无重兵把守的景象。 只有寥寥数十个穿着粗布衣裳、伙计模样的人,在忙碌地搬运着什么。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身材异常魁梧的老者,他正坐在一个粮包上,捧着一只肥嫩的烤鸡,吃得满嘴流油,见人便带三分笑,正是平日里与各方打交道、看似唯唯诺诺的老管事。 金朴策马前行,马鞭几乎戳到老者的脸上,用生硬的汉语呵斥道:“老东西!听着!奉大王之命,尔等所有粮草,即刻充公!胆敢违抗,杀无赦!” 他身后的士兵们爆发出哄笑,有人故意用长矛挑翻旁边的粮筐,金黄的粟米哗啦啦洒了一地,引来一阵惋惜又得意的喧哗。 他们太熟悉这老者的模样了,每次需要打点关节,他总是第一个堆着笑脸迎上来,奉上金银美酒。 在他们看来,这老头和待宰的肥羊没什么区别。 然而,今天,情况有些不同。 那老者缓缓放下手中的烤鸡,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油渍。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那趾高气扬的将军,只是看着洒在地上的粟米,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他站了起来。 就在他站直身体的那一刹那,整个场院的气氛陡然变了! 原本那个和气的、甚至有些佝偻的胖老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尊仿佛从尸山血海中踏步而出的煞神! 他身形依旧肥胖,却显得异常挺拔巍峨,如同山岳。 脸上那惯有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目光如两道冰冷的电光,缓缓扫过面前的朝鲜士兵。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怖气势,是百战余生者身上凝聚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 离得近的朝鲜士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呼吸为之一窒,手上的兵器几乎拿捏不住。 战马也不安地嘶鸣起来,连连后退。 金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心头一悸,但他仗着人多势众,强压下不安,色厉内荏地喝道:“老杀才!你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开!” 老者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味道,如同闷雷滚过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要粮,就拿钱来买。”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钉在金朴脸上。 “否则,就是死!” 金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商人,竟敢对一支军队说这种话? 羞怒瞬间冲垮了他仅存的理智。 “你找死!” 他狂吼一声,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他手中的马刀划出一道寒光,朝着老者的头颅狠狠劈下! 这一刀又快又狠,他自信能将这装神弄鬼的老东西劈成两半! 电光石火之间! 只见那老者不闪不避,就在刀锋及体的瞬间,粗壮的右臂快如闪电般向上猛地一探!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他竟然用肉掌,硬生生抓住了疾劈而下的刀刃! 金朴只觉得刀身劈入了一块坚不可摧的铁石之中,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迸裂,鲜血直流,整条手臂都酸麻不堪! 他还未反应过来,那老者手腕猛地一拧,“咔嚓”一声脆响,那柄精锻的马刀竟被硬生生徒手掰断! 下一秒,老者另一只大手如同铁钳般探出,一把抓住金朴的胸甲束绦。 那看似肥胖的身躯里,爆发出骇人听闻的巨力!“给我下来!” 一声暴喝,如同晴天霹雳! 金朴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传来,整个人轻飘飘地被从马背上扯飞起来,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尘土飞扬,他摔得筋骨欲裂,眼冒金星,半天喘不过气来。 老者,或者说,伪装成老者的汉朝名将、鸿门宴上怒斥项羽、护卫刘邦的樊哙,随手将半截断刀扔在地上。 他撕开身上那件碍事的粗布外袍,露出其下玄黑色的精良铁甲,甲胄上的饕餮纹在阳光下狰狞毕露! 第772章 汉使跋扈,自娄敬起 樊哙环视那些惊得魂飞魄散、呆若木鸡的朝鲜士兵,深吸一口气,如同雄狮咆哮,声震四野: “儿郎们!动手!” 信号发出! 刹那间,地动山摇! 那些原本看似无害的“粮垛”轰然炸开,里面涌出无数身披重甲、手持强弓劲弩的汉军锐士! 仓库屋顶、围墙后方,密密麻麻的箭镞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彻底封锁了所有空间。 更远处,战鼓声隆隆响起,如雷鸣般滚过大地,那是大汉的主力军团开始合围进军的信号! 朝鲜这一千兵马,彻底陷入了精心准备的死亡陷阱之中!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任人宰割的商人,而是武装到牙齿、憋足了劲要雪耻的大汉铁军! 樊哙一脚踏在试图挣扎爬起的金朴背上,拔出腰间的佩剑,直指苍穹,怒吼道: “告诉卫满——大汉皇帝陛下天威在此!逆贼受死!” “大汉铁骑,今日——开战!” 战争的序幕,由一场蓄谋已久的“抢粮”行动,正式拉开。 卫满的绝望一搏,恰恰成了汉军期待已久的最佳开战借口。 朝鲜的命运,从全国土地上种满人参的那一刻起,或许早已注定。 —— 王宫之中,烛火摇曳。 卫满铁青的脸色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派出去抢夺粮草的一千精兵,由他的心腹将领金朴率领,自清晨出发,至今已过午时,却如泥牛入海,音讯全无。 没有捷报,没有溃兵,甚至连一匹跑散的战马都没有回来。 那片汉商的仓库区,仿佛一张沉默的巨口,吞噬了他的军队,然后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种死寂,比任何坏消息都更让人恐惧。 终于,一名斥候连滚爬爬地冲入大殿,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大……大王!江边……江边……” “说!” 卫满的心猛地一沉,厉声喝道。 “汉人……汉人在江边垒起了……垒起了京观!” 斥候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 “京观”二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殿内每一个朝鲜臣子的心上,也砸得卫满眼前一黑,几乎从王座上栽下来。 京观!那是战胜者将敌军尸体堆积封土,以炫耀武功、震慑敌人的残酷手段! 一千儿郎,不是战死,而是成了敌人夸耀武功的纪念碑材料! 卫满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殿中依然安坐如山的娄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娄敬!你们汉朝……好狠毒的手段!竟不宣而战,屠戮我朝鲜将士!此乃背信弃义,禽兽之行!” 娄敬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那抹嘲讽的笑意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更浓了。 他甚至轻轻拍了拍手掌,仿佛在欣赏一场拙劣的表演。 “背信弃义?不宣而战?” 娄敬嗤笑一声,声音清晰而冰冷,传入每个人耳中。 “卫满大王,您莫非是气糊涂了?是我大汉军队跨过鸭绿江,打进你朝鲜来了吗?似乎不是吧。”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卫满:“是您,派出一千全副武装的士兵,去‘抢夺’我大汉商民合法运入朝鲜、用以公平买卖的粮草!这难道不是强盗行径?难道就是您所谓的‘信’和‘义’?” “怎么?” 娄敬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无比的轻蔑,“抢掠之时嚣张跋扈,发现踢到了铁板,打不过了,就开始哭嚎着说别人‘不宣而战’?大王,您也是一国之君,说出此等言语,不觉得……羞耻么?” “你!” 卫满被这番连消带打、极尽羞辱的话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娄敬。 “娄敬!你当真以为寡人不敢杀你?!你如今就在寡人殿上,寡人杀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面对寒光闪闪的剑锋,娄敬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踏了一步,几乎将胸膛抵在了剑尖上。 他脸上毫无惧色,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从容。 “杀我?” 娄敬哈哈大笑,“大王当然可以杀。娄敬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大王殿前甲士如云,取我性命易如反掌。”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变得无比深邃和冰冷:“但杀了我之后呢?杀了我,就是彻底斩断最后一丝转圜的余地!就是明白无误地告诉我大汉天子,朝鲜卫氏,誓要与我大汉不死不休!” “届时,我皇陛下震怒,大汉天兵再无任何顾忌,必将倾国而来!等待大王您的,就不仅仅是边境摩擦,而是真正的灭国之灾!城破之日,宗庙焚毁,社稷倾覆,您卫满,还有您的族裔,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娄敬的声音如同诅咒,又如同预言,重重砸在大殿之上。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超然: “反之,留下我娄敬性命,我好歹还是大汉正式派遣的使者。有我在,双方就还算保留着一道沟通的门户,哪怕是在刀兵相见之时,也总还有一线谈判的可能。是战是和,是生是死,大王尚且还有选择的余地。” “至于我娄敬的命?” 他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光彩。 “娄敬年已半百,享尽荣华,见识过天下最雄伟的宫阙,辅佐过世间最英明的君主,早已活够了本!若大王杀我,能激得我大汉铁骑踏平朝鲜,为我皇开疆拓土,那我娄敬便是死得其所!不仅能青史留名,更能在地下笑看大王如何国灭身亡!用我一条老命,换你卫氏江山,这买卖,我娄敬觉得,值!”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视死如归的决绝和洞悉局势的冷静。 不仅卫满愣住了,殿内的朝鲜群臣更是听得冷汗直流。 他们这才明白,这个看似文弱的汉使,骨子里是何等的刚烈和可怕! 卫满手中的剑,开始微微颤抖。他确实不敢杀了! 娄敬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冲动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杀了娄敬,就等于亲手掐断了最后一丝希望,把自己和整个朝鲜彻底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773章 半年准备,一碰就碎 杀娄敬?卫满不敢! “你……你休要胡言!” 卫满色厉内荏地收回剑,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生怕娄敬真的想不开自己撞上来寻死。 “寡人……寡人岂是那般嗜杀之人!” 他急忙对左右侍卫吼道:“来人!请娄先生回驿馆休息!好生看护,没有寡人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打扰!更不许娄先生有丝毫损伤!若先生少了一根汗毛,寡人拿你们是问!” 这已经不是软禁,几乎是保护了。 侍卫们连忙上前,恭敬却不容置疑地“请”娄敬离开。 娄敬意味深长地看了卫满一眼,整理了一下衣冠,昂首阔步而出,仿佛不是去往软禁之地,而是去参加一场盛宴。 娄敬走后,卫满像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王座上,冷汗浸透了内衫。良久,他才强行振作起来。 “快!传令下去!” 他嘶哑着下令,“鸭绿江沿线所有关隘,进入最高战备!严防死守,绝不能让一个汉军渡过江来!” 他此刻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鸭绿江这天险,只要守住江防,依托山川地利,或许还能拖延时间,等待转机。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然而,接下来的回报却让卫满和所有朝鲜将领感到一丝诡异和不解。 派往江对岸的细作纷纷回报——鸭绿江对岸,大汉境内,异常平静! 想象中的汉军大规模集结、舟船云集的场面根本没有出现。 边境线上,甚至比平时还要安静几分,只有一些商船依旧在进行着零星的、看似正常的贸易。 “莫非……汉军只是虚张声势?主力并未调动?” 卫满心中不禁生出这样的侥幸念头。或许,娄敬只是在讹诈他? 或许,汉朝内部也有困难,无法立刻发动大规模灭国之战? 就在他惊疑不定,甚至隐隐有一丝沾沾自喜,觉得或许能凭借天险稳住阵脚之时。 殿外,凄厉的惊呼声和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名浑身是血、盔甲歪斜的斥候,几乎是爬着冲进了大殿,声音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的恐惧: “大王!不好了!汉军!到处都是汉军!” “他们不在江对岸!他们……他们早就在朝鲜了!” “北方的惠山、中国的甲山、南方的咸兴……数座城池已经陷落!汉军旗帜到处飘扬!他们……他们是从山里、从树林里、从商队里冒出来的!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还有……还有好多百姓!” 斥候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那些饿极了的百姓,为了汉军手里的一口粮食,就……就主动带路,甚至拿起武器帮着汉军打我们!大王!乱了啊!全乱套了!” “什么?!!” 卫满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来,却又因巨大的眩晕和恐惧而踉跄后退,重重地跌回王座之上! 不在江对岸……早就隐藏在境内……半年来的商队……百姓为粮投敌…… 一个个线索如同碎片,在他脑海中瞬间拼凑成一幅可怕而完整的图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刘盈!娄敬!汉朝!他们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强渡鸭绿江! 那半年来数以千计、渗透到朝鲜每一个角落的“商队”,那些看似唯利是图的“商人”,其中不知隐藏了多少汉军精锐! 他们以粮食为武器,早已悄无声息地瓦解了他的边防,深入了他的腹地,甚至收买了他的人心! 他卫满像个傻子一样,还在这里严防死守鸭绿江,殊不知敌人的刀,早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噗——” 急火攻心之下,卫满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案几。 “大王!保重身体啊!” “快传御医过来!” “大王,现在您可千万不能倒啊!” 群臣慌乱地围上来,究竟有几分关心,几分虚情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卫满推开众人,眼神涣散,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喃喃自语。 “错了……全都错了……寡人当初……当初就该听他的……听他的啊……” 他想起了那个隔海相望的“盟友”,倭国那位同样对汉朝充满戒心、甚至有些偏执狂傲的天皇——村野治保。 村野治保曾多次派遣使者,带来充满警告的信件,直言汉朝狡诈,其商队必是间谍先锋,建议卫满要么彻底驱逐汉商,要么严格限制,甚至提出可以派遣倭国浪人协助“清理”。 可当时正沉迷于人参贸易巨额利润的卫满,哪里听得进这些? 只觉得村野治保眼界狭小,危言耸听,甚至多次敷衍和回绝了对方的建议。 如今,一语成谶!悔之晚矣! 强烈的求生欲让卫满从绝望中挣扎出来,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抓住最后一线希望。 “快!立刻挑选最忠诚可靠的死士!乘最快的船,避开汉军封锁,前往倭国!去见天皇村野治保!” 卫满的声音因急切而尖锐,“告诉他,朝鲜愿永世臣服于倭国,只求他立刻发兵来援!粮食、钱财、人参,他要什么寡人都给!快去!” 这是他最后能想到的办法了。借助倭国的力量,或许还能苟延残喘。 下达完命令,卫满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但他依旧强撑着,对剩余的将领嘶吼。 “收拢所有兵力!放弃外围所有城池!全部退回王京城!寡人要凭借王京城高池深,与汉军决一死战!只要坚守到倭国援军到来,我们就还有希望!绝不能再给汉军任何可趁之机!” 王京城内,顿时陷入一片末日降临前的恐慌和忙碌之中。 卫满站在王宫最高处,望着城外似乎开始动荡不安的山野,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丝渺茫的期盼。 他不知道,他派往倭国的求救信使,早已在汉军水师的监控之下。 他更不知道,他寄予厚望的王京城,那些他赖以坚守的“高墙深池”,早已被“商队”们摸得一清二楚,甚至某些关键段落的守军,也已经被汉朝的粮食和银钱,提前买通了。 他的顽抗,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徒劳。 第774章 粮食,就是人心 鸭绿江的薄雾尚未散尽,两名穿着朝鲜使者服饰、神色仓皇的人,正驾着一叶小舟,拼命向对岸划去。 他们怀中揣着卫满用血写就的求救信,以及一份承诺割让巨济岛等沿海岛屿给倭国的密约,这是卫满能拿出的最后筹码。 然而,小船刚靠岸,芦苇丛中便无声无息地伸出数支冰冷的长矛,抵住了他们的喉咙。 训练有素的汉军锐士如同鬼魅般出现,迅速将二人制服、搜身,那封至关重要的信件立刻被快马加鞭送往后方汉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刘盈并未身着戎装,依旧是一袭锦绣常服,正与陈平对弈。 听闻消息,他缓缓落下一子,接过那封沾着使者体温和恐惧的信件。 他仔细阅读着卫满近乎哀求的语句和那些丧权辱国的承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陛下!” 陈平捻着棋子,低声道,“倭国狼子野心,若真让其得到朝鲜沿海据点,恐成心腹大患。此信必须截下,使者……当就地处置,以绝后患。” 刘盈却摇了摇头,将信件轻轻放在案上:“丞相,信,要送。而且要原封不动地送过去。” 陈平一愣,面露不解。 刘盈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蕴含着深不见底的谋略:“但只是‘原封不动’地送到村野治保手里,未免太浪费了。来人,取笔墨,再备一份我大汉宫廷专用的金粟笺。” 很快,一份以卫满口吻书写,但内容截然不同的“国书”在刘盈的口述下完成。 在这封信里,卫满的哀求变成了倨傲,许诺变成了空头支票,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倭国天皇的利用和事成之后可能翻脸不认账的暗示。 更绝的是,刘盈还模仿卫满笔迹,在末尾添了一句:“若天皇陛下能牵制汉军水师于对马海峡,寡人自有破敌之策,届时半岛战利品,你我再议。” “把这封信,换进去。” 刘盈将新信装入原来的信封,蜡封模仿得天衣无缝,“让那两个使者继续他们的使命。记住,要让他们‘侥幸’逃脱我们的追捕,一路有惊无险地抵达倭国。” 陈平略一思索,眼中顿时爆发出钦佩的光芒:“陛下圣明!此计大妙!村野治保性格猜忌狂傲,见到此信,必认为卫满是在戏耍利用他,非但不会发兵,反而会勃然大怒!甚至可能因此与卫满结下仇怨!我等不仅免去两线作战之忧,更可谓不费一兵一卒,便断卫满一臂!” “正是此理。” 刘盈颔首,“而且,不必告诉卫满他的使者被抓过。让他留着那点虚无缥缈的希望,才能在王京城里‘安心’地等待他的末日。” 这种掌控敌人心理,给予虚假希望再将其彻底碾碎的手段,堪称诛心。 战略既定,汉军的攻势更加游刃有余。 刘盈并未急于直捣黄龙,而是采纳了类似“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 大汉军队以那些早已渗透进来的“商队”为内应和向导,不再纠结于一城一池的攻坚战,而是迅速分散开来,如同水银泻地般,席卷朝鲜广阔的乡野农村。 汉军所到之处,第一件事并非杀戮,而是开仓! 打开随军携带的粮袋,以及缴获的、原本属于朝鲜贵族粮仓的存粮,当场熬煮米粥,分发给了那些面黄肌瘦、濒临饿死的朝鲜平民。 “大汉天子仁德,赐粥活命!”的呼喊声,伴随着米粥的香气,迅速传遍四野。 对于饥饿到了极点的人而言,一口吃的,远比什么君王、国家、大义更重要。 无数朝鲜百姓跪倒在汉军的粮锅前,涕泪横流,高呼万岁。 他们很快便从恐惧的顺民,变成了汉军最热情的支持者和带路人。 汉军因此对朝鲜的地形、兵力部署、粮仓位置了如指掌,进展神速。 而攻势最猛、进展最快的,当属樊哙、樊伉父子率领的先锋军团。 这爷俩一个如猛虎,一个似彪豹,打法毫无花巧,就是一个“快”字!他们根本不理会沿途小股敌人的骚扰,直奔一座座城池。而守城的朝鲜军队,早已军心涣散,饥饿使得他们连武器都拿不稳。 往往汉军刚把云梯架上城墙,甚至还没开始攀爬,城头上的守军就扔下了武器,有气无力地喊道:“别放箭!我们降了!只求……只求给顿饱饭吃!” 面对这样毫无斗志的敌人,樊哙连砍人都觉得索然无味。他常对儿子樊伉嘟囔:“老子打了一辈子仗,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这特么是打仗还是开粥厂?”话虽如此,他还是严格执行刘盈的命令,受降后,第一件事就是让降兵吃饱饭。 五日之内,樊哙父子连克十余城,几乎兵不血刃。消息传回,连刘盈都有些惊讶于进展之神速。 大量的降兵开始成为汉军的一个“负担”。中军帐内,陈平再次向刘盈进言:“陛下,降兵已逾数万,每日消耗粮草巨大。朝鲜本就缺粮,这些人毫无战力,且心向难测,实乃巨大隐患。一旦我军粮草不继,或战事有变,其必生乱。依臣之见,不如……”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既能节省粮草,又能永绝后患。白起之事,虽遭非议,然于当时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刘盈正在看地图,闻言头也没抬,只是摆了摆手:“杀降不祥,亦非仁君所为。况且,这些饿极了的人,自有他们的用处。陈卿不必多虑,朕心中有数。”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王京城的位置,眼神深邃。 与此同时,王京城内,卫满已经快被绝望逼疯了。 外围城池接连失守的消息如同雪片般飞来,每一个消息都意味着他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缩,本就不多的存粮又少了一部分来源。城内存粮日益减少,配给一减再减,士兵和百姓面带菜色,怨声载道。 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那份派往倭国的求救信。他每天都在祈祷,祈祷使者能顺利抵达,祈祷村野治保能看在唇亡齿寒的份上发兵来救。 第775章 财帛未必动人心 为了稳住军心,等待那渺茫的希望,卫满不得不做出了最后的选择。他打开了宫中最后珍藏的宝库,将金银珠玉、绸缎帛布成箱成箱地抬出来,堆积在校场上。 他站在点将台上,对着下面眼神麻木、肚子咕咕叫的士兵们,声嘶力竭地鼓动:“勇士们!寡人的忠臣们!倭国的援军不日就到!只要守住王京,这些都是你们的!每人赏金十斤,帛百匹!加官进爵,就在今日!” 若是半年前,这笔巨大的财富足以让军队疯狂。 但现在,台下只有一片死寂。 士兵们看着那些璀璨的黄金和光滑的丝绸,眼神没有任何波动,甚至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咕咕作响的肚子。 一个胆子稍大的老兵,颤巍巍地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大王……赏赐……能换几个饼吃吗?” 卫满一时语塞,脸色由红转白。 金银在此刻,不如一口充饥的粟米。 就在这时,城外的汉军大营,传来了更加响亮、更有诱惑力的喊话。 无数汉军士兵和投诚的朝鲜人齐声高呼,声浪一阵阵传入王京城: “大汉天子有令!擒获伪王卫满者——无论出身,无论过往,赏千金,封万户侯!顿顿——白米饭管饱!!” “顿顿白米饭管饱!!” “擒获卫满!吃饭管饱!” 这最后一句,如同魔咒,瞬间击穿了王京城头所有饥饿士兵的心理防线! 金子?爵位?那是太遥远太虚无的东西。 只有“顿顿饱饭”,才是他们此刻最原始、最强烈的渴望! 刹那间,校场上的气氛变了。 所有士兵的目光,不再是麻木和空洞,而是猛地聚焦到了点将台上那个穿着王袍的身影——卫满。 那目光里,充满了极度饥饿者看到食物般的绿光,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渴望! 卫满正在进行的激励演讲戛然而止,他感受到了那无数道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不再是臣子看君王的敬畏,甚至不是敌人看对手的仇恨,那是一种……看猎物、看一堆能换饭吃的“东西”的眼神! 冰冷、炙热、充满了危险的攫取欲! 卫满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手中的王杖几乎拿捏不住。 他忽然明白,刘盈不杀那些降兵,不是为了仁义,而是为了此刻! 那数万饥饿的降兵和百姓,就是散播绝望和动摇军心最好的武器! 而他自己,竟然成了汉军悬赏中最诱人的那块“肥肉”! 他环视四周,那些他赖以保命的亲卫士兵,看他的眼神似乎也开始变得有些异样。 坚固的王京城,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座用饥饿砌成的囚笼,而他自己,就是笼中最显眼的祭品。 最后的希望——倭国的援军,仿佛成了一个遥远而讽刺的笑话。 —— 王京城内,饥饿如同最可怕的瘟疫,早已摧毁了所有的秩序、忠诚和希望。 街道上死气沉沉,偶尔有行人蹒跚而过,也是眼窝深陷,步履虚浮。 士兵们抱着长矛,倚靠在城墙根下,连巡逻的力气都没有,腹中的轰鸣声比战鼓更响。 当汉军那“擒获卫满,吃饭管饱”的呼喊声如同魔音灌脑,一次次穿透城墙,传入每一个饥肠辘辘的耳朵里时,最后那根绷紧的弦,终于彻底断裂。 起初是窃窃私语,然后是躁动不安。 无数双因为饥饿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开始不由自主地望向王宫的方向。 那里面,不再有对君王的敬畏,只剩下一种被求生本能驱动的、野兽般的绿光。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嘶哑的呐喊:“抓卫满!换饭吃!” 这一声,如同投入干柴堆的火星! “抓卫满!” “换饭吃!” “我们要活命!” 绝望的百姓、饿疯了的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他们拿着菜刀、木棍、石头,甚至徒手,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目标只有一个——王宫!卫满! 他们不再考虑什么国家大义,不再顾虑什么君王威严。 在极致的饥饿面前,一切道德和秩序都显得苍白可笑。他们只知道,台上那个男人,是换取活下去希望的“货物”! 乱民潮水般冲击着王宫的外围防线,一些尚且忠心的军官试图弹压,声嘶力竭地呵斥。 “退下!你们这是谋反!保护大王!” 回答他们的,是更加疯狂的冲击和嘶吼! “滚开!我们要吃饭!” “不让开连你们一起杀!” 卫满在宫墙上看到这骇人的一幕,惊怒交加,浑身冰凉。 他冲到垛口,对着下面黑压压的、疯狂涌动的人群声嘶力竭地呼喊: “愚民!愚蠢!你们以为抓了寡人,汉人就会给你们饭吃吗?他们是骗你们的!他们是来灭亡我们的!同心协力,抵抗到底,我们才有生机!若是寡人死了,朝鲜就亡了!你们所有人都将世世代代沦为汉人的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他的声音淹没在鼎沸的人声和饥饿的咆哮中,下面的人群根本听不进去,或者说,根本不愿意去听。 奴隶?那是什么?那是吃饱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现在,他们只要饭吃!立刻!马上! “砰!” 宫门在疯狂的撞击下开始剧烈摇晃。 卫满脸色惨白,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他身边仅存的千余亲卫,虽然还算忠诚,但同样面有菜色,又能支撑多久? “退!退守内宫!” 卫满绝望地下令。 厚重的宫门最终被撞开,疯狂的人流涌入王宫。 亲卫们结阵且战且退,不断有人被拖入人群,瞬间消失。 但乱民的人数太多了,他们被饥饿逼出的疯狂力量,远超这些同样没吃饱饭的亲卫。 退入最后的核心宫殿,关上殿门,听着外面如同野兽咆哮般的撞门声和呐喊声,卫满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他环视着这座精美却空旷的宫殿,脸上露出了无比苦涩和悔恨的笑容。 “忘恩负义……都是一群忘恩负义之徒……” 他喃喃自语,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直到此刻,他或许才隐隐明白,不是臣民忘恩负义,而是他先忘记了为君者的责任。 当他让全国土地长满不能吃的人参时,当他国库堆满金银而粮仓空空如也时,他就已经亲手抛弃了“民心”。 粮食,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第776章 现世报,来得如此之快 “错了……全都错了……” 卫满仰起头,泪水混合着灰尘滑落! “寡人就不该……不该贪图那点钱财……不该听信谗言……更不该妄图在大汉和倭国之间左右逢源……若不如此,怎会引来刘盈这头真龙的注视……” 可惜,悔之晚矣。 殿门被撞得摇摇欲坠,卫满知道,自己绝不能被活捉。 作为一国之君,他要有最后的体面,绝不能像货物一样被那些乱民拖到刘盈面前摇尾乞怜,承受胜利者的羞辱。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站起身:“拿火把来!拿火油来!寡人就是死,也要死在这王座之上!绝不受汉虏之辱!” 他命令亲卫将帷幔、木器堆积起来,泼上火油。 他要用一场熊熊烈火,作为自己和新生的卫氏朝鲜的最终葬礼。 然而,就在他举起火把,准备投掷的那一刻—— “大王!不可!” 一声惊呼传来! 并非所有的亲卫都愿意陪他殉葬,在汉军“只诛首恶,胁从不问,擒王有功”的宣传下,早有人心动摇。 更重要的是,娄敬被几名机灵的内侍从软禁处放出,此刻正站在殿外,在高呼:“汉天子仁德!降者免死!擒逆首者重赏!” 最后的忠诚,在生存和富贵的诱惑下,崩溃了。 几名离得最近的亲卫猛地扑了上来,死死抱住了卫满的手臂,夺下了他手中的火把! “你们……你们也要背叛寡人?!” 卫满惊怒交加,奋力挣扎,但他养尊处优已久,怎敌得过这些军汉的力气。 “大王,对不住了!我们……我们也想活命!” 亲卫们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手下却毫不留情,用绳索将卫满捆得结结实实。 殿门被彻底撞开,疯狂的人群和紧随其后、维持秩序的汉军士兵涌了进来。 他们看到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卫满,顿时发出震天的欢呼! “抓住了!抓住了!” “有饭吃了!有饭吃了!” 卫满面如死灰,看着这些疯狂欢呼的昔日臣民,看着那些冷漠的汉军士兵,最后看了一眼那些背叛他的亲卫,彻底闭上了眼睛。 他连选择体面死亡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他被粗暴地推搡着,押出了燃烧的王宫,走向城外那座象征着大汉天子权威的营帐。 他曾经的王国、他的野心、他的尊严,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乌有。 而端坐于帐中的刘盈,听到卫满被生擒的消息,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朝鲜山川地理图上,仿佛擒获一国之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对他而言,卫满本人的死活,早已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这片土地上数量庞大的、经历过饥饿煎熬的劳动力,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为他所用了。 修路、开矿、屯田……这才是最大的战利品。 娄敬恭敬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智珠在握的笑容。 王京的陷落,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和彻底。 当狼狈不堪、失魂落魄的卫满被押到刘盈面前时,刘盈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押下去,看管起来。日后,或许还有用。”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为卫满的时代,画上了最后的句点。 他连让刘盈正视一眼的资格,都已经失去了。 —— 王京城破,卫满被生擒,消息如同野火般席卷了整个朝鲜。 那些曾经为了“一顿饱饭”而冲击王宫、背叛君王的士兵和百姓,此刻怀着忐忑又极度渴望的心情,聚集在汉军设立的粥棚附近,眼巴巴地等待着。 他们想象中的场景,是汉军打开无穷无尽的粮仓,任由他们这些“有功之臣”放开肚皮吃喝,从此告别饥饿的噩梦。 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仁慈的施舍,而是冷酷的秩序。 大汉天子刘盈颁布了在朝鲜境内的第一道敕令,由娄敬当众宣读,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大汉天子圣谕:朝鲜已平,尔等皆为大汉子民。然,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大汉粮秣,乃将士血汗、百姓辛勤所得,不养闲散懒惰之徒!自即日起,凡欲领粮者,无论男女老幼,皆需为大军效力,以工换食!” 命令详细列出了各种工作及其对应的“工分”:搬运军械物资、修复道路桥梁、协助建造营寨、甚至参与屯田耕种……根据劳动强度和时间,换取相应的“工分券”,凭券方可兑换食物。每日工作达标者,可换得一餐,这一餐保证能让人吃饱,这是刘盈给予的、仅有的也是最大的“仁慈”。 同时,敕令也明确宣布:若有私藏之金银珠玉,可至汉军设立的“官市”购买粮食,明码标价,但价格高得令人咋舌,几乎是战前的数十倍不止。 这道敕令,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大多数朝鲜人刚刚燃起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们这才恍然惊醒,汉朝天子并非救苦救难的菩萨,而是一位精于计算、手段冷酷的征服者。他或许不会像卫满那样让他们饿死,但也绝不会让他们不劳而获。 短暂的骚动和失望之后,是更深的无奈和顺从。 很快,庞大的劳动力被高效地组织起来。 男人负责重体力劳动,妇女儿童则负责缝补、洗涤、搬运轻物甚至采摘野菜。 汉军的吏员拿着竹简和笔墨,严格记录着每个人的工作量,没有丝毫通融。 想偷懒?意味着今天全家都要挨饿。 有人私下抱怨汉人苛刻,但很快就被更现实的声音压下。 “知足吧!至少干活真能给饭吃,能吃饱!比以前强多了!” “钱财算什么?以前有钱都买不到粮!现在能买高价粮,也是条活路啊!” 曾经靠着人参贸易赚得盆满钵满、讥笑汉人“傻乎乎”用粮食换“草根”的朝鲜商贾和百姓,此刻却要靠着辛苦劳作甚至变卖所有财富,去换取汉人手中“廉价”的粮食。 现世报,来得如此之快,如此残酷。 第777章 逼迫下场,倭国援朝 刘盈站在临时行宫的高处,冷漠地注视着下方如同工蚁般忙碌的朝鲜民众。 他对陈平淡淡道:“卫满及其臣民,昔日以人参奇货可居,待价而沽,视我大汉如冤大头。如今,便让他们也尝尝,何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朕非无情,然怜悯须有度,升米恩,斗米仇,唯有让他们付出代价换来的食物,他们才会珍惜,才会顺从。” 陈平躬身道:“陛下圣明。如此,既可高效利用人力为我大军服务,又可彻底磨去其侥幸反抗之心,更可节省我军粮秣消耗,一举三得。” 高效的剥削迅速产生了效果,大量的粮草、军械被这些朝鲜劳力源源不断地运往南方海岸线。 汉军的战略意图已经非常明显——跨海,剑指倭国! 与此同时,那名曾被汉军截获的卫满使者,经历了最初的恐惧和挣扎后,为了远在王京(已被汉军控制)的家人的性命,最终选择了屈服。 他怀着无比复杂和恐惧的心情,带着那份被刘盈精心篡改过的“求救信”,乘坐一条小船,历经波折,终于抵达了倭国的海岸。 他被带到了倭国天皇村野治保的面前。看着这位性格乖戾、野心勃勃的天皇,使者跪在地上,颤抖着呈上了那封足以挑动战争的书信。 村野治保展开信件,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信中的“卫满”语气倨傲,充满利用和空头许诺,最后那句关于“牵制汉军水师”的要求,更是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八嘎!” 村野治保将信纸狠狠摔在地上,“卫满这个蠢货!死到临头还敢如此戏耍于朕!他想让朕替他火中取栗,他自己坐收渔利?做梦!” 他根本不相信卫满还能有什么“破敌之策”,只觉得这是对方绝望下的欺骗和利用。 刘盈的反间计,针对村野治保多疑傲慢的性格,设计得恰到好处。 “把他拖下去关起来!” 村野治保厌恶地挥挥手,彻底断绝了出兵救援朝鲜的念头,甚至开始盘算等汉朝和卫满两败俱伤后,自己能否趁机捞点好处。 而对马海峡的另一边,驻守在对马岛汉军基地的刘如意和项轩,早已接到了朝鲜战局的详细通报。 水寨中,艨艟斗舰云集,旌旗招展,训练有素的汉军水师将士日夜操练,士气高昂。 他们就像蛰伏的猛虎,磨利了爪牙,只等待来自长安天子的最后一道命令。 刘如意看着海图,对项轩笑道:“陛下真是好手段!不费我水师一兵一卒,便已平定朝鲜,如今更将倭国的潜在援军变成了隔岸观火者。接下来,该轮到我们登场了。” 项轩抱拳,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光芒:“末将早已准备就绪!战舰、补给、士卒皆已齐备,只待东风起,便可扬帆渡海,直捣倭国!定要让那村野治保,尝尝我大汉水师的厉害!” 海风猎猎,吹动着大汉的旗帜,也带来了远方战场的气息。一场跨海征伐,已然箭在弦上。 —— 倭国,京都御所。 天皇村野治保,这位灵魂来自后世的穿越者,此刻正面临着一个艰难抉择。 他手中紧握着那封来自朝鲜卫满的“亲笔”求救信。信中的语气让他极其不爽——充满了傲慢、利用和空头支票。按照他个人的脾气,恨不得立刻把这信使砍了,让卫满自生自灭。 但身为统治者的理智,或者说,他脑海中那些超越时代的零散知识,在不断提醒他——唇亡齿寒。 他在地图上比划着。朝鲜半岛就像一把抵近倭国心脏的匕首。 若任由汉朝彻底吞并朝鲜,下一步,汉军的战舰必定铺满对马海峡,兵锋直指倭国本土。 届时,倭国将失去所有战略缓冲,陷入极度被动的境地。 “必须支援!” 村野治保最终下定了决心,哪怕要忍受卫满那令人作呕的态度。“不是为救卫满,是为救我倭国自身!” 他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公开场合可以对卫满暂时虚与委蛇,甚至自降身份,承认其“盟主”地位,以换取倭国内部主战派和保守派的团结,共同应对汉朝这个巨大的外部威胁。 他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一旦击退汉军,倭国大军驻扎朝鲜,届时主动权就在自己手中。 以援助之恩和武力为后盾,慢慢蚕食朝鲜沿海据点,甚至将其变为附属国,构建一条进可攻扰大汉东北、退可守卫本土的岛链防线。 到时候,就不是他求卫满,而是卫满要求他了,讹诈勒索,自然不在话下。 “传令!集结萨摩、长州、肥前诸藩兵力,筹备粮草……” 村野治保开始下达命令,他甚至准备亲自挂帅,以彰显决心,凝聚士气。 然而,就在他雄心勃勃,准备登船出征的前夜,他的心腹近臣却带来了一个令他如坠冰窟的消息。 “陛下!不可亲征啊!” 近臣跪地泣告,“宫内省和公卿们暗中串联,认为陛下若离本土,恐生大变!藤原氏等人……并不安稳!” 村野治保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忘了,自己这个“天皇”的位置坐得并不安稳。 本土的豪族势力盘根错节,尤其是那些传承悠久的公卿贵族,对他这个试图集权、行为又有些“离经叛道”的天皇早已不满,他们自有要效忠的前任天皇。 若村野治保带领主力远离本土,后方确实可能瞬间起火! 穿越者的先知先觉,在残酷的政治现实面前,显得如此无力,他终究不能随心所欲。 “该死!” 村野治保一拳砸在案几上,心中充满了憋屈和愤怒。 最终,他不得不妥协。 “召长谷川平次将军来见朕!” 长谷川平次,一位以勇武和略显死板忠诚著称的将领,被委以重任。 村野治保对他面授机宜,反复强调此次出兵的战略意义是“协助朝鲜防御”,“建立抗汉前线”,而非真正的无私救援,并要求他务必争取到至少一个沿海港口的长久驻扎权。 带着天皇并不完全真心的命令,长谷川平次率领着由两百余艘战船组成的倭国舰队,载着数万士兵,浩浩荡荡驶向朝鲜。 经过十余日在海上的颠簸,当他们终于看到朝鲜海岸线时,所有倭国士兵都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充满了优越感——他们将是拯救者。 第778章 此国军民,恐怖如斯 长谷川平次率领舰队,选择了一处看起来平静的港湾登陆。 岸上,确实能看到不少朝鲜军民,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地看着这些登陆的倭国军队。 这景象更加坚定了长谷川平次的判断——朝鲜确实还在苦战,而且极度缺粮,看来天皇陛下决策英明! “去,找他们的负责人来。” 长谷川平次对副将吩咐道,“告诉他们,我们是倭国天皇派来的援军,需要就地补给一些新鲜食物和清水。” 他打算先摆出救世主的姿态,顺便解决一下自家军队的补给问题,然后再去和王京的卫满谈“合作”条件。 副将领命而去,找到一群看似头目的朝鲜人交涉。 长谷川平次远远看着,只见那副手似乎和对方比划着说着什么,那些原本麻木的朝鲜人,眼神忽然开始变得有些……诡异? 他们交头接耳,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眼神不再是麻木,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贪婪和兴奋? 副将一脸困惑地跑回来报告:“将军……他们……他们好像听不懂我们的话,就一直重复着什么……‘工分’、‘饱饭’……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长谷川平次皱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副将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翻译道:“他们说……汉人老爷说了……杀死一个‘倭寇’……就能得10工分……10工分……就能换三顿饱饭!” “什么?!!” 长谷川平次头皮瞬间炸开,浑身汗毛倒竖! 他不是蠢人,瞬间就明白了! 这里根本不是抵抗前线,这里TM是汉军设置的陷阱! 这些面黄肌瘦的朝鲜人,根本不是等待救援的顺民,而是被汉人用粮食武装起来的、饥饿的野兽! 而他们这些倭国士兵,就是投喂野兽的“猎物”和“工分”! “快!撤退!全军撤回船上!快!” 长谷川平次声嘶力竭地大吼,同时猛地拔出了武士刀! 但是,已经太晚了! 就在他喊出撤退命令的同时,那些原本还保持一点距离的朝鲜军民,仿佛听到了冲锋的号角,眼睛里瞬间充满了饿狼般的血红光芒! “杀倭寇!换工分!吃饱饭!”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这声呐喊,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 成千上万的朝鲜人,男人、女人、甚至半大的孩子,拿着锄头、菜刀、木棍、石头,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扑向了刚刚登陆、阵型还未展开的倭国士兵! 他们被饥饿折磨得太久,对食物的渴望已经压倒了一切恐惧和理智! 汉人的刀剑或许让他们畏惧,但汉人许诺的“工分”和“饱饭”,却给了他们撕碎眼前这些“倭寇”的无穷勇气! 惨烈的屠杀,或者说……一场为了吃饭而进行的疯狂猎杀,就在这朝鲜的海岸线上,瞬间爆发! 长谷川平次挥舞着武士刀,砍翻了两个扑上来的朝鲜百姓,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身。 但他心中只有无边的寒意和绝望。他面对的根本不是军队,而是一片疯狂移动的、饥饿的“人海”! 他的士兵们惊恐地结阵抵抗,但阵型瞬间就被无数不怕死、只要“工分”的人冲垮。 不断有倭国士兵被拖倒,然后被无数简陋的武器淹没…… 海面上,倭国的战船慌乱地试图接应,但登陆的士兵太多,一时根本无法全部撤回。 长谷川平次看着这地狱般的景象,终于明白了天皇陛下为何不肯亲征,也明白了那封求救信恐怕从头到尾就是个圈套。 “汉人……好狠的计策……” 这是他脑海中最后的念头。 随后,他便被更多血红着眼睛、呼喊着“工分”的朝鲜“饿狼”吞没了。 —— 朝鲜海岸线,此刻已不再是战场,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血腥的狩猎场。 登陆的倭国军队原本整齐的阵型,早已被狂潮般涌来的朝鲜军民冲得七零八落。 长谷川平次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他征战多年,与朝鲜军队也打过交道,印象中的朝鲜士兵虽不乏勇悍者,但整体军纪涣散,装备落后,尤其是缺乏一种死战到底的意志。 往往倭刀出鞘,寒光一闪,就能吓得对方魂飞魄散,士气崩溃。 但眼前这些……这些还能称之为“人”吗? 他们面黄肌瘦,衣衫破烂得像乞丐,手中的武器更是可笑,锈蚀的柴刀、磨尖的锄头、甚至还有削尖的木棍! 他们没有任何阵型,没有任何章法,只是如同疯狗一样扑上来,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让长谷川平次这种百战宿将都感到脊背发凉的绿光——那是饿极了的野兽看到猎物时的光芒! “杀!杀倭寇!” “十个工分!三顿饱饭!” “为了吃饭!拼了!” 疯狂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压过了兵刃的交击和惨叫声。 这些朝鲜人仿佛完全不知道疼痛,不知道恐惧。 一个被倭刀砍中肩膀的朝鲜老汉,竟能忍着剧痛死死抱住倭国士兵的腿,为身后冲来的同伴创造机会;一个瘦弱的妇人,能用指甲和牙齿,硬生生从一个倭国士兵脸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们爆发出的战斗力,不是因为勇气,不是因为保家卫国的大义,仅仅是为了那冰冷的“10工分”和那三顿虚无缥缈却足以让他们疯狂的“饱饭”! 刘盈站在远处的高坡上,冷漠地注视着山下这幕人间惨剧。 陈平侍立在一旁,脸上带着叹服的笑容:“陛下此计真乃鬼神莫测!无需我一兵一卒损耗,仅凭这‘工分’二字,便让这些降兵顺民化为饿狼疯虎,甘为我大军前驱,撕碎倭寇!如此一来,倭国这数万援军,恐怕要尽数葬送于此了。” 刘盈的目光依旧冰冷,没有丝毫得意,他缓缓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漠然。 “陈卿,你高看他们了。这并非什么妙计,不过是精准地利用了牲畜最原始的欲望罢了。” 他抬手指着山下那些为了工分而疯狂厮杀、甚至互相争抢倭寇人头的朝鲜人,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朕翻阅史书,纵观周边,此类小邦之民,大多畏威而不怀德,重利而轻义。” “你予他仁慈,他视你软弱;你施以恩惠,他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贪得无厌。唯有饥饿和恐惧,才是驱策他们最有效的鞭子。” 第779章 顺民变猛虎,倭寇无路走 对于这群顺民,刘盈丝毫没有怜悯之情,今日下场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你看他们此刻勇猛如虎?” 刘盈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非是因朕之王化,非是因朕之仁德,仅仅是因为朕手里有他们活命的粮食。” “一旦明年风调雨顺,他们地里能长出足够的庄稼,仓库里有了存粮,你再看?他们会立刻变回那摊烂泥,懒惰、自私、内斗不休,将我大汉今日之恩抛诸脑后,甚至还会怨恨我们今日索要的工分太多。” 他的话语冰冷而现实,彻底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了统治最残酷的内核。 “他们,本质上就是一群养不熟、也无法真正同化的狼。唯有让他们永远处于饥饿和竞争的边缘,他们才会为了那一口吃的,爆发出有用的力量。一旦饱食,则毫无用处,甚至反生獠牙。” 陈平闻言,神色一凛,深深躬身:“陛下圣虑深远,臣不及也。” 就在这时,战场形势微变。 长谷川平次毕竟是一员猛将,他见局势崩坏,心中凶性也被激发出来。他怒吼着挥动太刀,亲自冲入战团,刀光闪烁,瞬间将两名冲得最猛的朝鲜汉子斩于刀下! 鲜血喷溅,他高举滴血的太刀,试图用血腥手段震慑住这些疯狂的“饥民”。 “八嘎!谁敢上前!这就是下场!” 这一手确实短暂地起到了一些效果,他周围的倭国士兵也趁机集结,试图反击。 一些冲在前面的朝鲜人看到那两具瞬间被分尸的同伴,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本能恐惧。 眼看朝鲜军民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就要受挫,甚至有人开始下意识地后退—— 高坡上的刘盈,轻轻摆了摆手,对身边的传令兵说了四个字: “埋锅,造饭。”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 很快,在战场后方,汉军后勤营地处,一口口大铁锅被支了起来。 干燥的柴火被点燃,清冽的泉水倒入锅中,雪白饱满的粟米被大瓢大瓢地舀进锅里。 更让所有人疯狂的是——一扇扇刚刚宰杀好的、还滴着血的猪羊羊肉,被剁成大块,扔进了翻滚的米粥之中! 米香!肉香! 这两种世间最朴实,却又对饥饿之人最具诱惑力的香气,随着秋风,猛地吹向了血腥的战场! 那香气,比任何战鼓号角都更具穿透力,瞬间盖过了血腥味,钻入了每一个正在厮杀或犹豫的朝鲜军民的鼻腔里,直冲天灵盖! 原本那一丝因为恐惧而产生的犹豫,瞬间被更强大的饥饿本能和对“饱饭”的渴望碾得粉碎!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撕裂般的呐喊: “汉人老爷做饭了!是肉!是肉粥啊!” “杀!杀光倭寇!工分换肉吃!” “为了吃肉!冲啊!!” 退却?不存在的!停顿?不可能的! 更加疯狂、更加嗜血的攻击浪潮,如同海啸般再次扑向了刚刚稳住阵脚的倭国军队! 这一次,朝鲜军民的眼睛不仅仅是血红,甚至开始冒绿光了! 他们看着那些倭寇,不再像是看敌人,而像是在看一堆堆行走的、能换来肉粥的“工分”! 长谷川平次彻底绝望了,他砍翻一个又一个扑上来的敌人,但更多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无视死亡的威胁,疯狂涌来。 他的武士道精神,他的战场技艺,在这种最原始、最疯狂的“为食而战”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倭国军队刚刚集结起来的小小阵型,瞬间被这人肉洪流冲垮、淹没…… 刘盈收回目光,不再看山下注定结局的屠杀,转身对陈平及诸将下令: “传令下去,加快清扫战场。待此间事了,收缴所有倭国舰船。我军休整三日。” 他的目光投向东方那片苍茫的大海,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一年之内,朕要这东海之上,再无敢与我大汉为敌之舟船!彻底解决倭患,就在今朝!” —— 刘盈坐山观虎斗,倭寇与顺民已经打得狗脑子崩裂。 长谷川平次浑身浴血,武士刀的锋刃已经砍出了数个缺口。 他环顾四周,心已经凉了半截。海岸边,原本应该是接应撤退的倭国战船,此刻正陷入一片混乱和火海之中! 不知何时,一支规模庞大、阵型严整的汉军舰队,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们后方,彻底封锁了海面! 巨大的楼船如同海上城堡,艨艟斗舰灵活穿梭,船板上汉军弓弩手引弓待发,冰冷的箭镞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 那旗帜上,赫然是“汉”字以及“刘”、“项”等将旗! “八嘎!是汉人的水师!我们中计了!” 长谷川平次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从那份傲慢的求救信,到登陆后“恰好”遇到的疯狂朝鲜人,再到这神兵天降般的汉军舰队……这是一个早已精心布置好的死亡陷阱! 汉军的目标,根本不仅仅是击退他们,而是要将他们这支倭国援军,全部、彻底地歼灭于此! 前有因为“工分”和“肉粥”而陷入癫狂、不死不休的朝鲜“饿狼”潮水般涌来,后有装备精良、以逸待劳的大汉水师封死了退路。 绝望! 彻彻底底的绝望笼罩了长谷川平次和所有残存的倭国士兵。 “天皇陛下……臣……有负所托!” 长谷川平次悲愤地嘶吼一声,他知道,今日已无生还可能。 穷途末路之下,一股极致的凶性被激发出来。 他高举太刀,对着身边那些同样惊恐绝望的倭国士兵发出了最后的、歇斯底里的呐喊:“诸君!后退已是无路!唯有玉碎!方能彰显我武士之魂!杀!杀光这些朝鲜贱民!就算死,也要拉够垫背的!板载!!!” “板载!!!” 被逼入绝境的倭寇们,也被激发了最后的兽性。他们明白逃跑无望,求饶更不可能,汉军根本不要俘虏,朝鲜人只要他们的脑袋换工分,绝望化为了同归于尽的疯狂。 他们不再试图结阵防御,也不再想着撤退,而是红着眼睛,将所有残暴的战斗力,全部倾泻向那些围攻他们的朝鲜军民! 第780章 顺民抚恤,五个工分 这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倭国正规军,一旦放弃求生、决心死战,其爆发出的破坏力是惊人的。 太刀凌厉劈砍,长枪突刺,顿时将冲在最前面的朝鲜人群成片地砍倒刺穿。 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朝鲜军民虽然人数占优且疯狂,但毕竟装备简陋,缺乏训练,面对倭寇这种困兽犹斗的决死反扑,伤亡瞬间大增,攻势为之一滞。 然而,高坡上的刘盈看到这一幕,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担忧,反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旁边的陈平低声道:“陛下,倭寇垂死反扑,朝鲜人伤亡不小,是否让我军……” “不急。” 刘盈轻轻抬手打断,“让他们杀。杀得越狠越好。” 他顿了顿,语气冰冷如霜:“传令水师,弓弩覆盖射击,不必区分敌我,以最大限度杀伤倭寇有生力量为准。” “陛下,这……朝鲜人也在射程内……” 副将有些犹豫。 “执行命令。” 刘盈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死的朝鲜人,抚恤……五个工分。告诉他们,他们的牺牲,大汉会记住。” 命令下达,海面上的汉军战舰,弩炮齐鸣,箭矢如同飞蝗般掠过长空,带着凄厉的呼啸声,覆盖了整个海滩战场! “咻咻咻——噗噗噗!” 密集的箭雨无差别地落下,瞬间将许多正在厮杀的倭寇和朝鲜人一同钉死在地,惨叫声更加凄厉。 残存的朝鲜军民先是一愣,随即竟然爆发出了一阵感激的呼声! “汉军来帮我们了!” “大汉陛下万岁!” “杀啊!有汉军天兵助阵!” 他们愚蠢地认为,汉军的箭雨是来帮助他们对付凶恶的倭寇的,甚至无视了其中误伤的自己人。 这种被“援军”鼓舞的错觉,让他们更加疯狂地扑向倭寇。 刘盈看着这一切,对身边的陈平淡淡道:“看见了吗?他们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公正仁慈的统治者,而是一个能给他们一口饭吃,并能帮他们宣泄仇恨的强权。今日我们帮他们杀倭寇,他们感激涕零。他日若有人能帮他们杀汉人,他们同样会如此。” 陈平深深吸了一口气:“陛下是在……增加他们与倭国之间的血仇?” “不错。” 刘盈目光深邃,“卫满死了,但朝鲜不能变成一潭死水。它需要敌人,需要仇恨。朕倒希望,这片土地上能再冒出几个有野心的‘豪杰’,只不过,他们的野心和仇恨,最好给朕对准东面的倭国,而不是西面的大汉。” “今日倭寇屠杀朝鲜民众,他日朝鲜‘义士’自然可复仇倭国。两国从这血海深仇开始,便再无结盟可能。届时,朕只需稍加扶持,朝鲜便是我们攻略倭国最天然、最积极的前哨站。让他们互相消耗,互相仇恨,朕之大汉,方可安坐中原,稳操胜券。” 陈平闻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再次躬身:“陛下深谋远虑,臣……叹服。” --- 战场上,长谷川平次已经杀得麻木了。 他身边倒下的朝鲜人尸体堆积如山,但他身边的倭国士兵也越来越少。 汉军的箭雨还在不停落下,每一波都会带走大量生命。 他从未想过,曾经那些被他视若绵羊、可以随意欺凌杀戮的朝鲜“贱民”,有一天会变得如此可怕、如此悍不畏死!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一场用饥饿驱动的、绝望的相互吞噬! “将军!小心!” 一名亲卫猛地将他推开,自己却被一支呼啸而来的重型弩箭贯穿胸膛,钉死在地上。 长谷川平次一个趔趄,还未站稳,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暴喝: “倭酋受死!大汉项轩在此!” 只见一员汉军猛将,如同天神下凡,从一艘刚刚靠岸的斗舰上一跃而下! 他手持一杆镔铁长矛,身披玄甲,势如疯虎,直接杀入倭寇残阵之中! 长矛挥舞间,挡者披靡,残存的倭寇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裂! 项轩的目标明确无比,直取被亲卫团团护住的长谷川平次! 与此同时,海面上,刘如意站在楼船旗舰船头,冷静地指挥着水师不断压缩包围圈,用箭矢和拍杆清理着任何试图挣扎的倭国船只,彻底断绝了他们最后的生路。 前有项轩率精锐汉军陆地猛攻,后有刘如意水师绝杀,四周是杀之不尽的、疯狂的朝鲜军民。 长谷川平次看着那杆如同毒龙般刺向自己的长矛,眼中最后的光芒彻底熄灭。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 海岸边的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汉军士兵正在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将倭寇的尸首堆积起来准备焚烧,而朝鲜民夫的尸体则被单独安置,等待那微不足道的“五个工分”抚恤发放到他们家人手中。 樊哙提着还在滴血的环首刀,大步走到刘盈面前,看着海面上那些被缴获的、歪歪斜斜的倭国战船,粗声粗气地问道:“陛下,这些破船留着作甚?挡路又碍眼,不如一把火烧了痛快!” 这些倭船相较于大汉的楼船艨艟,确实显得简陋矮小,在樊哙这等猛将眼中,与破烂无异。 不等刘盈回答,陈平便捋须轻笑,接口道:“樊将军莫急。这些船,破是破了点,但另有大用,尤其是……凝聚人心。” “凝聚人心?” 樊哙铜铃般的眼睛一瞪,更加不解,“就这些破玩意儿?” 陈平目光扫过那些正在默默搬运尸体、眼神中带着疲惫、恐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怨恨的朝鲜民夫,低声道:“将军可见那些朝鲜人?他们为了一口饭,与倭寇血战,死伤惨重。如今战事已了,冷静下来,心中岂能无怨?坊间已有传言,暗指陛下驱使他们如犬马,视其性命如草芥,乃……无德暴君。” 樊哙闻言大怒:“放屁!没有陛下给他们饭吃,他们早饿死了!没有我们压阵,他们早被倭寇杀光了!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人之常情罢了。” 刘盈终于开口,语气依旧平静,“饥饿时,一块饼便是恩情;饱腹后,便嫌饼糙无肉。怨望之心,自古皆然。” 他话锋一转,道:“陈卿,将朕拟定的新策,颁布下去吧。” “臣,遵旨。” 第781章 工分新政,扭转口碑 很快,一道由大汉天子刘盈签署的敕令,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朝鲜各地。 这道被称为“公社令”的新政,其核心只有简单几条: 一、 朝鲜境内土地、山林、渔盐之利,皆归大汉朝廷所有,不得私相买卖、兼并。 二、 设立“生产公社”,所有适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皆需编入公社。 三、 公社之内,按劳分配。依据劳动强度、时长、产出,评定“工分”,每日结算。 四、 凭“工分”可在官设粮仓兑换口粮、布匹、盐铁等生活必需之物。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者不得食。 五、 公社设汉朝吏员管理,保证公平,严禁克扣。 这道政令,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与之前纯粹被迫“以工换粮”的临时措施不同,这“公社令”虽然同样强调劳动,却给出了一个清晰、稳定且相对公平的框架! 它彻底杜绝了豪强兼并土地、囤积居奇的可能,保证了在最困难的时期,每个人只要愿意劳动,就至少能获得活下去的口粮! 对于刚刚经历战乱、饥荒和剥削,处于极度贫困和不安中的朝鲜平民而言,这道政令不再是压迫,而是希望!是秩序!是活下去的保障! “圣君!陛下是圣君啊!” “有了这公社,只要肯干活,就饿不死了!” “土地都是朝廷的也好!以前土地都在老爷们手里,我们辛苦一年,交完租子还是饿肚子!” “大汉天子万岁!” 几乎是一夜之间,民间对刘盈的风评发生了惊天逆转! 从“无德暴君”瞬间变成了“救苦救难的圣君”! 那些原本还在暗中酝酿、试图利用民怨复辟的前朝遗老或者野心家,瞬间发现他们失去了所有的土壤和支持者。 百姓们现在关心的,是今天能挣多少工分,能换多少米,谁还有心思去跟着他们搞掉脑袋的“复国”? 刘盈用一道政令,不仅解决了眼前的粮食分配和劳动力组织问题,更从根本上收买了朝鲜底层民心,彻底扼杀了所有潜在的反抗火种。 就在朝鲜军民对刘盈感恩戴德之际,刘盈又下达了一道令人费解的命令。 他让朝鲜各公社,组织大量民夫,将那些缴获的倭国战船拖到海岸边显眼之处——大张旗鼓地,公开焚毁! 巨大的火堆被点燃,一艘艘倭国战船在冲天的火焰中化为灰烬。 朝鲜民夫们围着火堆欢呼雀跃,仿佛烧毁的是倭国的国运,宣泄着之前的仇恨和恐惧。 他们并不知道,在远处的海平面上,几艘伪装成渔船的倭国斥候船,正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然后拼命掉头,将“汉朝与朝鲜焚毁我国战船,耀武扬威”的消息传回国内。 刘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不需要刻意去叮嘱朝鲜人仇恨倭国,他只需要用这种公开的、极具侮辱性的仪式,来刺激倭国那本就脆弱的神经。 焚毁战船,在任何一个国家看来,都是最彻底的蔑视和挑衅。 果然,消息传回,倭国朝野震怒,民间对朝鲜的仇视情绪急剧升温。 而朝鲜境内,根本不需要刘盈再做什么,民间自发的仇倭情绪就已经被点燃。 那些原本还在朝鲜境内活动的倭国商人,瞬间成了过街老鼠。 他们被愤怒的朝鲜民众驱逐、打砸,甚至发生了几起流血事件。 民众们高喊着:“倭寇细作!滚出去!” 无论这些商人是否真的是间谍,他们都成了两国仇恨最直接的宣泄口和牺牲品。 --- 消息传回倭国京都,村野治保看着斥候送回的详细报告——从“公社令”的颁布实施,到焚毁战船的挑衅,再到民间自发的排倭浪潮……他沉默了许久,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充满了无力感。 他对身边的重臣苦笑道:“卫满输得不冤……一点也不冤。刘盈这一套组合拳,恩威并施,杀人诛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人心、利益、仇恨玩弄于股掌之间。谁能扛得住?” 他这位穿越者,凭借超越时代的零星知识,或许能看清一二,但想要破解刘盈这阳谋与阴谋结合、政治与经济并重的全方位碾压,他感到的,只有深深的绝望和棘手。 东海的对峙格局,因刘盈的这番操作,彻底改变。 朝鲜,这个曾经的盟友和缓冲地带,在大汉的天子手中,已然变成了一个充满仇恨、并高效组织起来的、指向倭国心脏的锋利矛头。 —— 对马海峡的风浪似乎平息了一些,但无形的紧张气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凝重。 倭国本土,村野治保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沿海防务上。 他征发民夫,加固海岸砦堡,大量建造预警的烽火台,将手中最精锐的部队都调往可能被汉军登陆的西海岸。 他日夜忧心,生怕某一天清晨醒来,就看到海平面上铺天盖地的汉军楼船和刘盈那面冰冷的龙旗。 然而,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过去了…… 预想中的跨海远征并未到来。刘盈仿佛彻底满足于占领朝鲜,他待在王京城,大部分时间都用于推行那套“公社令”,恢复民生,鼓励生产,甚至还从国内调拨了一批农具和良种。 汉军主力则驻扎在几个重要港口和军事要塞,进行操练,摆出了一副长期固守、稳步经营的姿态。 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村野治保更加不安。 他绝不相信刘盈耗费如此巨大力气拿下朝鲜,只是为了开疆扩土。 这平静之下,必然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既然无法从正面挑战汉军,村野治保便采取了更阴险的手段。 他彻底撕下了伪装,不再以“援军”自居,而是公开纵容甚至派遣麾下的浪人、海盗,组成小股部队,乘坐快船,不断袭扰朝鲜沿海地区。 这些倭寇上岸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手段极其残忍。 这帮畜生将事情做绝,屠灭村庄,凌辱妇女,抢夺一切可见的财物和粮食,试图用恐怖手段动摇朝鲜的统治,破坏刘盈的恢复计划,也让朝鲜军民无法安心生产。 第782章 宿敌已死,贼酋抓狂 面对倭寇的暴行,刘盈的反应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立刻派遣大军清剿,那正是村野治保希望看到的,可以将汉军主力拖入繁琐的沿海防卫战。 刘盈反倒大手一挥,命令绣衣使者将倭寇的种种暴行——被焚毁的村庄、被虐杀的百姓、被掳掠一空的惨状——绘成图册,写成檄文,在朝鲜各公社大肆宣传公布。 “看看!这就是倭寇!这就是尔等曾经期盼的‘援军’的真面目!” “他们不曾带来一粒米,只带来了杀戮和灾难!” “血债,必须血偿!” 真实的惨状,配上煽动性的宣传,瞬间将朝鲜军民心中那因为“公社令”而刚刚平复的情绪再次点燃!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为了“工分”和“吃饭”,而是融入了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和强烈的民族屈辱感! “报仇!报仇雪恨!” “杀光倭寇!” “陛下,我等甘愿从军,请陛下应允!” 群情激愤,请战之声不绝于耳。 刘盈顺势而下,以“抗倭保家”为名,大肆招募朝鲜死士。 待遇极其优厚,一旦入选,其家人即刻获得“军属”待遇,工分翻倍,优先配给粮食布匹。 而入选者本身,则将接受最严格的训练,执行最危险的任务。 负责这项工作的,正是绣衣使者指挥使——郑茂。 在汉城郊外一处隐秘的山谷中,一座被称为“鬼谷”的训练营迅速建立起来。 郑茂将他那套冷酷无情、效率至上的训练方式发挥到了极致。 这些被仇恨和优厚待遇驱动而来的朝鲜青年,在这里经历着地狱般的磨练:潜行、暗杀、爆破、审讯、伪装……以及最重要的——绝对服从命令和彻底灭绝人性的冷酷。 他们要学习的不是战场拼杀,而是如何成为最黑暗中的匕首,如何用最有效率的方式制造恐惧和混乱。 训练死亡率高得惊人,但活下来的人,都变成了真正的杀戮机器,眼中只有对任务的偏执和对倭寇的刻骨仇恨。 他们被灌输的唯一信念就是——忠于大汉天子,他是你们复仇的唯一希望。 就在郑茂秘密锤炼着这把毒刃的同时,刘盈在朝鲜的统治似乎愈发“懈怠”。他仿佛真的安心于经营这片新领土,甚至将大汉本土的大量朝政事务,放手交给了代王刘恒、齐王刘肥以及丞相曹参处理。 椒房殿内,皇后吕雉则稳坐中枢,与皇帝儿子一内一外,配合默契,确保帝国机器即便在皇帝远在海外时也能高效运转。 大汉政务的一切运转有条不紊进行之中,这是敌对势力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 这一切,通过倭国潜伏在朝鲜的间谍,传回倭国,让村野治保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只是这位倭国统治者并不知道,他那些间谍能存活,本身也是刘盈刻意放纵的结果。 “看来刘盈是真的打算先消化朝鲜……或许内部也有压力,让他无法轻易发动远征?” 村野治保这样推测着,虽然依旧不敢大意,但总算能稍稍喘口气,将一部分注意力转回国内。 倭国境内,形势同样错综复杂。 前任天皇虽然一度退位,但影响力仍在,身边聚集着一大批传统的公卿贵族,对村野治保这个“得位不正”、行为乖张且试图加强中央集权的天皇极为不满,形成了所谓的“南朝”势力,与村野治保的“北朝”分庭抗礼,内斗不断。 村野治保正准备利用这段难得的喘息时间,好好整顿内部,集中力量对付那些讨厌的旧公卿势力。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炸雷般传来! 隐居在吉野山庄的前任天皇……遇刺身亡了! 刺客只有一人,武功极高,潜入防卫森严的山庄,于深夜时分成功刺杀了前任天皇。 在被闻讯赶来的护卫乱刀砍死之前,那名浑身是血的刺客,用尽最后力气,仰天发出了一声凄厉而决绝的呐喊: “板载!不负陛下之恩!!!” 喊声在夜空中久久回荡,然后戛然而止。 “陛下”?他口中的“陛下”是谁? 几乎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第一反应都将目光投向了京都——最大的受益者,毫无疑问是村野治保! 前任天皇一死,南朝势力群龙无首,再也无法对北朝构成实质威胁,村野治保可以名正言顺地统一倭国! 消息传到京都,村野治保当场惊呆了,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 他根本没有下达过任何刺杀命令!这完全是一场赤裸裸的、恶毒到极点的栽赃嫁祸! “刘盈!是刘盈的绣衣使者!” 村野治保瞬间就想通了关键,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浑身冰冷。 他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反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果然,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南朝势力已经彻底炸锅了。 旧公卿们悲愤交加,他们根本不相信村野治保的解释,事实上也无法解释,一致认定这就是北朝卑劣的弑君篡位之举! “讨伐逆贼村野治保!” “为先皇报仇!” 原本还维持着表面平衡的倭国内部,瞬间撕裂! 南北对立不再是政治博弈,而是变成了不死不休的血仇! 旧公卿们拥立了前任天皇年幼的儿子为新君,打着“讨逆复仇”的旗号,迅速集结兵力。 倭国的内战,就这样以一种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方式,被彻底引爆了。 村野治保坐在御座上,看着下方乱成一团的朝堂,心中一片冰凉。 他知道,自己彻底落入了刘盈的算计之中。 刘盈根本不需要劳师远征,他只需要派出一把淬毒的匕首轻轻一拨,就让他最大的后院燃起了滔天大火。 他现在不得不将所有的精力和兵力,投入到这场注定惨烈、消耗国力的内战之中。 而海峡对岸的那个男人,此刻或许正站在王京的宫殿里,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等待着他和倭国在内战中流尽最后一滴血。 第783章 公社令,明牌打 倭国,这座漂浮于东海之上的群岛,此刻已彻底被内战的烽火和苦难所笼罩。 南北两天皇对峙,公卿与武士集团各自站队,战火从京都平原蔓延到乡村野地。 军队的征调、粮草的掠夺、毫无意义的拉锯战,让原本就贫瘠的土地更加凋敝,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村庄被焚毁,田地荒芜,道路上随处可见倒毙的尸骸和绝望的难民。 对于普通倭国百姓而言,所谓的天皇正统、国家大义,远不如一碗能活命的稀粥来得真实。 就在这片绝望的土壤上,来自对岸朝鲜的“好消息”,如同魔鬼的低语,顺着海风悄然吹来。 大汉朝廷公开打出了“招募劳工”的旗号! 汉朝的绣衣使者和一些“归化”的朝鲜商人,开始在倭国沿海一些混乱的地区活动,他们传播着充满诱惑的信息: “大汉天子仁德,广开招工之门!” “只要肯出力干活,顿顿饱饭,还有工钱!” “过了海,就是天堂!没有战乱,没有饥饿!” 为了增加说服力,一些最早投靠汉朝、如今在朝鲜公社里过着相对稳定生活的朝鲜人,被特意安排“现身说法”。 他们穿着虽然朴素但干净整洁的衣服,脸上带着吃饱饭后才有的红润光泽,向那些面黄肌瘦的倭国难民描述着对岸的“美好生活”。 “看看我们!以前我们也挨饿,现在跟着大汉天子,入了公社,人人有地种,有饭吃!汉人老爷说了,只要干活,就有好日子!” “那边不打仗,太平着呢!倭国的兄弟们,过来吧,好歹能活命啊!” 这些话语,对于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倭国难民而言,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们亲眼看到了这些朝鲜人的状态,远比他们自己要好得多。 一种“天下大同,唯我独饥”的强烈对比和渴望,迅速在难民中蔓延。 他们并不知道,刘盈对待朝鲜和倭国,采用的是截然不同的策略。 对于朝鲜,刘盈的目的是将其改造为一个长期、稳定的前进基地和屏障。 因此,他推行“公社令”,虽然剥削严厉,但至少给了底层一条活路和极其缓慢和艰难的上升通道,旨在维持基本的社会稳定和生产力,甚至未来可能进行有限度的同化。 而对于倭国,刘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其纳入版图。 在他眼中,这些岛屿贫瘠、多山、地震频繁,统治成本极高,且民风刁悍难以驯服。 他的终极目的,是彻底摧毁其有组织的社会结构,使其永远无法再对中原构成威胁,并最大限度榨取其人力物力。 所谓“招募劳工”,本质上就是人口掠夺。 这些倭国难民一旦渡过海峡,等待他们的绝不是“公社”和“土地”,而是暗无天日的矿山、盐田、修筑军事要塞和道路的苦役营! 汉朝会给他们划定一片简陋的居住区,每日提供仅能维持基本劳动能力的粗糙饭食,然后就像驱使牛马一样,将他们投入到最高强度的劳动中,直到累死、病死为止。 “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才是这些倭寇劳工营的真实写照。 他们的生命,在刘盈的战略棋盘上,只是消耗品和燃料。 消息传回京都和吉野,村野治保和南朝公卿们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尤其是村野治保,他亲眼看到自己控制区域内的村庄开始出现逃亡潮,甚至一些活不下去的低级武士也偷偷拖家带口地想方设法渡海而去。 无奈之下的他,只能咬牙切齿,无能狂怒,顺便痛骂刘盈歹毒! “奸诈!无耻!刘盈这是要抽干我国的血脉!” 村野治保在御前会议上怒吼,“他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动摇我国根基!长此以往,我们即使打赢了内战,得到的也只是一个空无一人的烂摊子!” 更让他憋屈的是,那个刺杀前任天皇的黑锅,还死死扣在他的头上。 南朝势力以此为由,疯狂攻击他,号召所有倭人反抗他这个“弑君者”和“国贼”,使得内战更加激烈和不可调和。 村野治保深知,必须打破这个局面,他决定再次尝试与南朝沟通,无论如何也要解释清楚刺杀的真相。 “派出使者!去吉野!” 村野治保对心腹大臣下令,“告诉他们,刺杀先皇的,绝非朕之所为!这是汉朝皇帝的阴谋!是刘盈派绣衣使者干的!目的是要让我们倭人自相残杀,他好从中渔利!我们不能再内战了,必须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他希望,在国家存亡的巨大危机面前,南朝的公卿们能够暂时放下仇恨,看清真正的敌人。 然而,就在他精心挑选的使者准备出发之际,一个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消息传来——大汉天子刘盈的特使,中大夫娄敬,已经持节抵达了吉野,受到了南朝“朝廷”的隆重接待! 村野治保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他太清楚娄敬那张嘴的厉害了,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更何况是去忽悠那些本就对他充满偏见和仇恨的南朝公卿? —— 吉野山庄,虽然简陋,却依旧维持着一种没落贵族的仪轨。 南朝公卿们对娄敬的到来,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们对强大的汉朝充满敬畏;另一方面,又对汉朝跑来招募劳工的行为心存疑虑。 娄敬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笑容可掬的模样。 他先是代表大汉皇帝,对前任天皇的“不幸遇刺”表示了“深切哀悼”和“强烈愤慨”。 然后,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在场那些面带悲愤的南朝公卿,痛心疾首地说道: “诸位大人,我朝陛下听闻倭国内乱,百姓涂炭,实在于心不忍啊!陛下常言,倭国与朝鲜一衣带水,本当和睦相处,共御外侮……哦,抱歉,老夫失言了。” 他故意顿了顿,仿佛说错了话。 “陛下深知,此番祸乱之根源,皆在于北朝那位……唉!” 娄敬叹了口气,一副不便明说的样子,“其人性情暴戾,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乃至做出弑君此等人神共愤之事,实乃倭国之巨祸,亦是我大汉东北边境之心腹大患也!” 第784章 宁信有鬼,不信娄敬破嘴 娄敬一番话,成功地将南朝公卿的仇恨牢牢锁定在村野治保身上。 接着,他开始“解释”汉朝招募劳工的“良苦用心”。 “我朝陛下见贵国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满地,实在不忍。故而开放边境,招募劳工,实乃一片慈悲之心,为贵国留存些许元气啊!” “此举绝非掠夺人口,而是提供一条活路。待贵国拨乱反正,铲除国贼,重现太平之日,这些百姓若愿归来,我大汉绝不阻拦!”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既展现了汉朝的“仁慈”,又暗中支持了南朝“拨乱反正”的合法性,极大地迎合了南朝公卿的心理。 最后,娄敬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至于北朝那边派人传来的什么……刺杀乃我大汉所为的荒谬之言,实乃其穷途末路、挑拨离间的拙劣伎俩!试问,若是我大汉所为,为何要派刺客喊出‘不负陛下之恩’?这岂不是自曝其短?分明是那国贼心虚,欲盖弥彰,企图将祸水东引,嫁祸于我大汉,其心可诛!” 娄敬的巧舌如簧,层层递进,先是共情,再是树立共同敌人,接着给予虚假希望,最后彻底粉碎村野治保试图解释的努力。 他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敲在南朝公卿最敏感、最愿意相信的节点上。 一番话下来,南朝公卿们对村野治保的仇恨更深,对汉朝的“善意”信任增加了不少,同时对村野治保试图的解释更加嗤之以鼻,认为那果然是绝望的污蔑。 娄敬的成功出使,意味着村野治保试图缓解内战、一致对外的最后努力,彻底化为了泡影。 倭国的鲜血,将继续为此流淌,直到流干为止。 而大汉天子刘盈,则稳坐钓鱼台,静静地收割着一切利益。 —— 吉野山庄,气氛凝重而微妙。 南朝公卿们对娄敬的话语将信将疑,尽管他的说辞滴水不漏,但毕竟涉及国政大事,仅凭口舌之功,难以完全消除所有疑虑。 娄敬何等精明,他早已料到对方会有此心结。 只见他忽然整理衣冠,神色变得无比庄重肃穆,对着年幼的南朝新天皇和满朝公卿,深深一揖。 “大王,诸位大人。” 娄敬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口说无凭,日久见人心。我娄敬,今日便以大汉天子特使之身,以我项上人头担保,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他环视众人,掷地有声道:“为表我大汉朝廷与刺杀逆案绝无干系,亦为彰显我朝与贵朝携手抗敌之诚意,娄敬愿——以身入局!” “我便留在吉野,留在陛下身边!何时贵朝扫平北逆,铲除国贼村野治保,我何时再返回大汉复命!” “在此期间,我娄敬之安危,便与贵朝国运休戚与共!若我有半句虚言,或贵朝发现任何与我大汉有关之不轨证据,诸位可随时取我性命,我娄敬绝无怨言!”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以身为人质,自陷险地! 这是何等巨大的诚意和魄力,在这个时代,一国特使做出如此承诺,几乎是将自己的生死完全交托于对方之手! 所有的猜疑、所有的顾虑,在娄敬这番决绝的表态面前,顷刻间烟消云散。 南朝公卿们动容了,那位年幼的天皇虽然不太明白其中深意,但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庄重。 信任,在这一刻被迅速建立起来。 “娄君高义!” “大汉皇帝陛下诚意,我等感佩至极!” “快!为娄尊使安排最好的馆驿,以上宾之礼相待,不可有丝毫怠慢!” 娄敬瞬间从一位需要费心说服的外国使臣,变成了南朝朝廷最尊贵的客人和最可信赖的盟友象征。 激动之下,一位南朝重臣甚至上前一步,躬身请求道:“尊使!今我朝正统危殆,国贼猖獗,亟需正名以安天下民心!恳请尊使奏明大汉皇帝陛下,请陛下以天下共主之尊,赐予我朝天皇印绶册封!如此,我朝方名正言顺,天下倭人方知所归!” 这几乎是主动请求成为大汉的藩属国了。 娄敬心中暗笑,面上却露出欣慰而又略显为难的神色,他扶起那位大臣,诚恳道:“大人之心,陛下若知,必感欣慰。然,当下之急,非在虚名,而在实干!印绶册封,不过形式耳,待扫平北逆,四海升平之日,我朝陛下岂会吝啬?” 他巧妙地拖延了此事,话锋一转,指向核心:“当务之急,是贵朝上下团结一心,凝聚所有力量,给予村野治保致命一击!我家陛下常言,唯有彻底肃清此等跳梁小丑,倭国方能迎来真正和平,我大汉东北边境亦可安枕无忧!此乃两国共同之利也!” “对!娄大人所言极是!” 南朝天皇虽然年幼,但在公卿的示意下,也用力点头。 他被娄敬的话语激得热血沸腾,尤其是“跳梁小丑”四个字,深深刺痛了他对村野治保的仇恨。 恰在此时,一名侍从呈上了一封密信,正是村野治保不久前送来的、试图解释刺杀真相并呼吁停战议和的亲笔信。 那天皇接过书信,看都没看,在娄敬和所有公卿的注视下,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决绝和愤怒。 “国贼之书,污我双目!” 他清脆地骂了一句,然后双手用力——“刺啦”一声! 那封承载着村野治保最后一丝和平希望的书信,被当场撕成了两半,随手扔在地上! “传令!” 年幼的天皇声音提高,“命大将军即刻整军,主动出击!朕要亲眼看那国贼授首!” 娄敬看着被撕碎的求和信,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大局,已定。 消息传回朝鲜王京,刘盈听闻娄敬的所作所为,只是淡淡一笑,对身旁的陈平评价道:“娄敬之才,堪为纵横家之翘楚。以身入局,搅动风云,其胆识口才,不亚于昔日的郦食其。” 他的目光随即投向窗外,那里有源源不断的、衣衫褴褛的倭国难民,正被汉军有序地接引上岸,这些难民脸上带着逃离战火的庆幸和对未来的茫然。 第785章 三寸不烂,倭国内战 对于逃难而来,一脸茫然的难民,刘盈丝毫不客气。 “全部接收,登记造册。” 大汉天子大手一挥,语气如同处理一批货物。 “我大汉地广人稀,处处都缺人手。告诉他们,来了,就有活干,有饭吃。” “臣,早已安排妥当。” 陈平躬身回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套高效且冷酷的流程早已准备好。 这些倭国难民上岸后,会根据性别、年龄、身体状况,被迅速分门别类。 强壮者直接打上烙印,套上枷锁,押送往遥远的矿山、盐场或在边境修筑军事要塞;稍有手艺的,或许能去官营的作坊;妇女儿童则可能被发配去养蚕缫丝或垦荒。 他们将被分散到大汉各个需要劳动力的边远郡县,终生难以回乡,真正意义上地“物尽其用”,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朝鲜的军民们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百感交集。 他们此刻才真正体会到,大汉皇帝刘盈对他们,确实堪称“仁慈”。 至少,他们还能留在故土,虽然需要辛苦劳作换取工分,但至少家庭完整,生活有基本的保障,不必像这些倭国人一样,背井离乡,前途未卜,分明就是去做牛做马。 一种诡异的庆幸感和优越感,在他们心中油然而生,那一点点因为之前血战而产生的不满和怨气,也在此刻消散了不少。 对于大多数没有太大进取心、只求安稳度日的朝鲜平民而言,刘盈的“公社令”虽然剥削,却真的给了他们一个可以预期的、相对稳定的未来,彻底安抚住了他们。 与此同时,刘盈再次下达军令。 驻守朝鲜港口的大汉水师主力,在刘如意和项轩的率领下,再次升起风帆,大张旗鼓地返回对马岛基地。 战舰蔽海,旌旗招展,演练的号角声和战鼓声隔海相闻。 汉军并未发动进攻,但那种强大的、随时可能扑来的威慑力,让北朝沿海的村野治保如芒在背,心惊肉跳。 他根本不敢丝毫放松海防,不得不将本已捉襟见肘的兵力继续大量部署在漫长的海岸线上严防死守。 这极大地牵扯了他的精力,削弱了他应对南朝疯狂进攻的能力。 刘盈的这一系列组合拳——娄敬的离间、难民政策的抽血、以及水师的战略威慑,如同一张不断收紧的大网,将村野治保和他的北朝势力,牢牢困死在内战的血泥潭中,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力一点点流逝,却无力挣脱。 —— 对马海峡,汉军水师的回归,声势浩大。 巨大的楼船如同移动的山峦,艨艟斗舰如鲨群巡弋,船帆蔽日,旌旗招展。 虽然没有发动进攻,但那森然的军容,日夜不息的操练号角,以及指向倭国本土的无数床弩和投石机,都像一把无形的利剑,高悬在村野治保的头顶。 消息传回北朝京都,村野治保惊得直接从御座上站了起来,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 “汉军主力回来了?他们想干什么?!”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最坏的可能性——汉朝已经彻底与南朝勾结,准备东西夹击,一举覆灭他的政权! “快!传令!沿海所有烽燧进入最高警戒!各港口要塞严防死守!没有本天皇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得调动!” 村野治保几乎是嘶吼着下达命令。 他被迫做出了一个极其痛苦的决定——从本就吃紧的内陆战线,再次抽调出五万精锐部队,紧急增援漫长的西海岸防线,这几乎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后战略预备队了。 这五万生力军的离去,瞬间让他在内陆对抗南朝进攻的战线变得捉襟见肘,压力陡增。 但他别无选择,相比于内战的胜负,本土被汉军登陆无疑是灭顶之灾。 他只能祈祷海岸防线能稳住,并尽快在内陆取得突破。 然而,他并不知道,对马岛上的汉军主帅刘如意,在完成耀武扬威的巡航后,便下令舰队保持警戒态势,并未有任何进一步的行动。 他严格遵循着皇兄刘盈的指令:只需摆出进攻的姿态,便能将村野治保的五万大军牢牢钉死在海边,这便是最大的胜利。 吉野南朝“朝廷”,同样密切关注着汉军水师的动向。 当确认汉军舰队重返对马,并对北朝海岸形成强大压力后,整个南朝上下欢欣鼓舞,年幼的天皇更是兴奋地拉着娄敬的衣袖。 “义父!义父你看!汉朝皇帝陛下果然没有骗我们!他的大军回来了!村野治保那个国贼肯定吓破胆了!” 娄敬一听“义父”二字,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连忙后退一步,躬身行礼,语气惶恐却坚定:“大王万万不可!折煞外臣了!外臣何德何能,岂敢僭越如此?大王乃万金之躯,尊贵无比,此等称呼万万当不得!” 开什么玩笑!认一个倭国小天皇当干儿子?先不说这于礼制不合,简直骇人听闻,要是传回长安,他娄敬还要不要做人了? 恐怕吕后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他可不想有这么个“龟儿子”! 他赶紧岔开话题,正色道:“大王,如今可看到我大汉皇帝陛下的诚意了吧?我朝水师雄踞对马,剑指北逆,村野治保必然首尾难顾,至少五万精锐被牵制于海岸,不敢动弹!此乃天赐良机啊陛下!” 那天皇虽然被拒绝了,但并未生气,反而觉得娄敬更加谦逊可靠。 他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战意:“义……娄君说得对!朕这就下令,全军出击!趁他病,要他命!绝不能给国贼喘息之机!” 在南朝公卿的怂恿和娄敬的“鼓励”下,南朝军队向村野治保的防线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由于北朝兵力被沿海防御大量抽调,防线一度岌岌可危。 然而,村野治保毕竟是一位能力出众的统帅,更是身经百战。 在极度不利的局面下,他展现出了惊人的军事才能。 亲自前往前线督战,指挥若定,利用地形节节抵抗,甚至抓住南朝军队冒进的机会,打了几次漂亮的反击,硬生生止住了溃败的趋势,稳住了战线,双方再次陷入了残酷的拉锯战和对峙之中。 第786章 内战僵持,如此甚好 消息传回吉野,娄敬有些坐不住了。 这样僵持下去,岂不是白白消耗时间? 万一村野治保缓过气来,或者想出什么办法破解局面呢? 他立刻修书一封,派人火速送往朝鲜王京,向刘盈请示:是否可以让对马岛的赵王刘如意和项轩将军,伺机而动,给村野治保的后方制造一些麻烦,哪怕只是佯动,也能极大缓解南朝的压力,加速北朝的崩溃? 信使乘快船出发,却不知,他要寻找的大汉天子,并不在朝鲜王京的宫殿里。 朝鲜外海,一艘巨大的楼船如同海上行宫,静静地停泊在波涛之中。 刘盈站在船头,眺望着倭国的方向,海风吹动了他的衣袂。 陈平站在他身后,低声道:“陛下,娄敬的书信到了。” 刘盈接过书信,快速浏览了一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提起朱笔,在信纸的空白处,只写了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如此甚好。 然后便将信递回给陈平:“原信发回给娄敬。” 陈平接过信,看着那四个字,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了然于心的笑容,躬身道:“臣,明白了。” 一旁的樊哙看得一头雾水,挠着头问道:“陛下,老臣愚钝!这……这哪里好了?两边僵持着,谁也不输谁也不赢,耗着干嘛?不如让如意和项轩直接带兵冲过去,帮那小天皇一把,早点弄死村野治保那厮不就完了?” 刘盈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看着海面。 陈平笑着拉过樊哙,低声解释道:“樊将军,陛下要的,从来不是谁快速赢谁快速输。” 他指了指倭国的方向:“他们现在这样对峙着,好啊!打得越久越好,越激烈越好!你想想,两边不断征兵、征粮,战火连绵,最苦的是谁?是老百姓!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会怎么办?” 樊哙眨眨眼:“逃难?哦!逃到咱们这儿来!” “对啊!” 陈平笑道:“咱们这边,陛下早已张开了口袋等着呢!他们打得越凶,逃过来的人就越多!都是最好的青壮劳力啊!挖矿、修路、垦荒、做工……咱们大汉有多少地方缺人手?他们是打得两败俱伤,人口凋零,咱们是不断补充人力,此消彼长啊!”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等到最后,就算有一方赢了,那也是惨胜!到时候,整个倭国还能剩下多少能种地的男人?连种地的人都快没了,他们还拿什么打仗?还拿什么立国?不过是一块任我大汉随意拿捏的肥肉罢了。陛下此刻若让水师介入,快速结束战争,反而等于帮了他们,让他们保留了元气。现在这样,才是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釜底抽薪之上策!” 樊哙听完,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刘盈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敬畏,喃喃道:“原来……原来是这样!陛下圣明!老臣……老臣服了!” 刘盈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倭国的命运,早已在他冷静的算计中,一步步走向注定的终局。 而村野治保和南朝天皇,都不过是这盘大棋上,拼命挣扎却又无法摆脱棋手控制的棋子。 —— 倭国内战的僵局,终于被村野治保以一场极其漂亮的诈降之计打破。 他故意示敌以弱,放弃了几处前沿据点,佯装兵力不济、士气低落,甚至派出了心腹将领伪装成使者,向南朝军队“秘密”请降,透露了所谓的“北军布防漏洞”和“反正起义”的计划。 年幼的天皇和急于求成的南朝公卿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未能识破这拙劣却有效的陷阱。 他们迫不及待地命令前线大将率领主力,按照降将提供的路线,贸然深入,企图一举击溃村野治保的核心部队。 结果,一头扎进了村野治保精心布置的口袋阵中。 伏兵四起,火攻箭雨,南朝主力大军被分割包围,几乎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将领战死,士兵溃散,好不容易取得的优势瞬间荡然无存,实力锐减。 消息传回吉野,南朝朝廷上下如丧考妣,一片恐慌。年幼的天皇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哭着跑去找他最信任的“义父”娄敬。 “义父!义父!不好了!我们中了国贼的奸计!大军……大军败了!” 天皇抓着娄敬的衣袖,涕泪横流,“现在该怎么办?村野治保那个恶贼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义父,您要救救我们啊!” 情急之下,他甚至口不择言:“只要义父能救我朝,救我性命……我……我愿意让母后……前来侍奉义父!母后她……风韵犹存……” 此言一出,连旁边的南朝公卿们都面露尴尬之色。 娄敬听得头皮发麻,心中暗骂这小兔崽子真是昏了头,什么浑话都敢说。 他赶紧后退一步,义正词严地拒绝:“陛下慎言!此等话语,亵渎太后,玷污陛下清誉,更视我娄敬为何等人耶?万万不可再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荒谬感,脸上露出沉重而严肃的表情,沉吟道:“如今局势危殆,北逆兵锋正盛,寻常方法恐难奏效。为今之计,若要速挽狂澜,恐怕……唯有行此下策了。” 他环视一圈充满期盼的南朝君臣,缓缓说道:“开放口岸,引我大汉水师登陆,直接助战!” “引汉军登陆?” 这话如同在油锅里滴入冷水,南朝君臣顿时炸开了锅。一些人觉得这是引狼入室,后果不堪设想;另一些人则觉得这是唯一能救命稻草。 娄敬将众人的犹豫尽收眼底,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为难和挣扎的神色,继续说道:“诸位所虑,娄敬岂能不知?此事实在是……唉,不瞒诸位,即便我国愿意出兵,也有一桩难处。” 他压低了声音,仿佛在透露一个巨大的秘密:“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此前交锋,我国赵王殿下,不幸被那村野治保麾下贼子暗算,痛失一臂!赵王殿下乃陛下爱弟,性情刚烈,对此奇耻大恨一直耿耿于怀,立誓要亲手血洗北朝报仇!陛下为了大局,才强令赵王驻守对马,不得轻动。” 第787章 娄敬?大汉第一忽悠! 娄敬如此态度,引得倭国君臣紧张不已。 “如今,若要请动水师来援,势必绕不开赵王殿下。他若记恨贵国此前与北逆纠缠不清,迁怒于人,不肯发兵,甚至提出些……嗯……非分要求,如索要贵国某地作为报仇之基业,届时娄敬人微言轻,恐怕也难以劝阻啊!”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困难”,又暗中威胁了一把——请我们帮忙可以,但代价可能很大,而且是因为你们自己没用才导致这个局面。 看着南朝君臣更加苍白的脸色,娄敬忽然话锋一转,显得意兴阑珊,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罢了罢了!看来贵国终究是无法完全信任我大汉。既然如此,娄敬也不便强求。反正我娄敬一人留在此地,与诸位共进退便是。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我也乐得轻快,不必再为此事奔波操劳了。” 说罢,他竟真的找了个席位坐下,闭目养神,摆出一副彻底“摆烂”,听之任之的姿态。 这一下,南朝君臣彻底慌了神! 娄敬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指望和与汉朝联系的纽带,他要是摆烂,那就真的全完了! 想想村野治保得胜之后会如何对待他们这些“叛党”,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当汉朝的狗,或许还能苟延残喘;要是落在村野治保手里,绝对是死路一条,甚至生不如死! 两害相权取其轻! 几位重臣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刻围上前去,对着娄敬又是作揖又是哀求: “娄大人息怒!我等绝无怀疑大汉之意!” “是啊是啊!如今已是生死存亡之际,唯有依靠大汉天兵方能存活!” “还请娄大人不计前嫌,万望辛苦一趟,前往对马,说服赵王殿下发兵!无论……无论赵王殿下有何要求,我们都……都好商量!” 就连那天皇也再次哭求:“义父!全靠您了!” 娄敬被他们“纠缠”得“无可奈何”,几次推辞不过,最终才长叹一声,勉为其难地答应。 “唉!也罢!既然陛下与诸位大人如此信任,我娄敬便豁出这张老脸,为了两国邦交,为了贵国百姓免遭涂炭,就走这一遭吧!成与不成,实在不敢保证。” 南朝君臣闻言大喜过望,冲着娄敬千恩万谢。 天皇亲自率领群臣,将娄敬恭送到吉野港口,那位风韵犹存的太后果然也来了,看着娄敬的眼神复杂莫名,进而欲言又止。 娄敬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片悲壮凛然,对着送行众人拱手道:“诸位放心,娄敬必尽力而为!望诸位坚守待援!” 说罢,转身登上了南朝向导的小船,挥了挥手,仿佛奔赴龙潭虎穴。 船离岸渐远,娄敬看着吉野山庄在视线中变小,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总算是脱身了……这龟儿子的义父,谁爱当谁当去!” 他当然没有直接前往对马岛去找刘如意,小船在海上绕了一个圈,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那艘停泊在远方、如同海上宫殿般的大汉天子楼船驶去。 他需要立刻面见陛下,禀明倭国最新的局势,并请示最终的战略意图——这援兵,到底是真派,还是假派?这盘棋,陛下究竟打算下到哪一步? —— 碧波万顷,大汉天子的楼船如同海上的移动宫阙,安静地停泊在远离喧嚣的海域。娄敬乘坐的小船靠拢,他顺着舷梯登上甲板,立刻被引至刘盈所在的舱室。 舱室内,刘盈正与陈平对弈,樊哙则在一旁擦拭着他的佩刀。 见娄敬进来,刘盈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道:“娄卿辛苦了。吉野那边,情况如何?” 娄敬躬身行礼,将倭国内战的最新局势,村野治保如何诈降取胜,南朝如何损兵折将、陷入恐慌,以及自己如何被天皇哭求、甚至提出以母相赠的荒唐提议,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汇报了一遍,没有丝毫隐瞒。 当听到天皇之母对娄敬“含情脉脉”时,樊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揶揄道:“好家伙!老娄,可以啊!差点就成了倭国天皇的野爹了!这辈分蹭蹭往上涨!” 陈平也捻须轻笑,目光中带着调侃:“娄大人宝刀未老,风采依旧,竟能引得异国太后倾心,佩服,佩服。” 娄敬的老脸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恼,对着两人吹胡子瞪眼:“樊哙!陈平!你们两个老不正经的胡说什么!我娄敬一心为国,忠君之事,岂会有那般龌龊心思!陛下明鉴,臣绝无此意!” 刘盈落下一子,终于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娄敬,语气平淡地问道:“娄卿,朕倒觉得,若真能将倭国太后收为妾室,于稳固倭国局势,或许大有裨益。卿,果真无意?” 娄敬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摆手,急声道:“陛下!万万不可!此非人臣所为!更于礼不合!臣绝无此心,此生能侍奉陛下左右,已是臣莫大荣幸,岂敢再有他念!那倭国太后……唉,不过是其子昏聩,病急乱投医罢了,作不得真,作不得真!” 看着娄敬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刘盈这才微微一笑,不再逗他。他目光转向海图,手指轻轻敲击着倭国的位置。 “支援之事,不急。” 刘盈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和深邃,“那天皇手下虽败了一阵,但根基犹在,旧公卿们盘踞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此刻我们去救,他们感恩有限,反而会觉得是交易,是理所当然。等一等,等到他们山穷水尽,绝望透顶之时,我们再伸出援手,他们才会将我们视为唯一的救星,才会心甘情愿地付出任何代价。” 陈平点头附和:“陛下圣明。雪中送炭,远胜锦上添花。且让那村野治保,再多背负些恶名。” 刘盈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村野治保弑杀前任天皇的罪名,尚未坐实。若他再背上逼杀现任天皇的恶名……朕很好奇,这倭国境内,还有多少人会真心拥戴他?” 他的话音虽轻,却让舱室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第788章 绣衣再临,天皇好死 一直沉默侍立在阴影中的绣衣使者指挥使郑茂,此刻无声地上前一步,躬身行礼,然后如同鬼魅般悄然退出了舱室。 他不需要更多的指令,仅仅陛下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他便已完全明白了自己下一步的任务——让“村野治保逼杀现任天皇”这件事,从可能性变成“事实”。 娄敬看着郑茂消失的背影,心中了然,不禁为那吉野城中尚且懵懂无知的年幼天皇默哀了一瞬。 他知道,那孩子的命运,从陛下说出那句话开始,就已经注定。 --- 倭国本土,取得了大胜的村野治保,并未急于对吉野发动最后的总攻。 他并非心慈手软,而是有着更深的顾虑。 强行攻破吉野,剿灭南朝势力固然能赢,但必然伤亡惨重,而且坐实了他“弑君者”、“国贼”的恶名,不利于日后整合整个倭国。 他更希望通过军事压力,逼迫南朝残余势力谈判,最好能让他们主动投降,承认他的正统地位,从而实现相对平稳的权力过渡。 他派出了使者,携带了相对宽厚的条件,前往吉野,试图进行最后的和平努力。 然而,就在他的使者还在路上之时,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从吉野传来——年仅十余岁的南朝天皇,在一次例行的宫廷游船散心活动中,船只突然倾覆,天皇不幸跌落水中! 虽然侍卫尽力抢救,但最终还是因溺水过深,龙驭宾天! 消息传出,举世震惊! 几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刚刚取得大胜、并派出使者的村野治保! “是他!一定是他!” “假意和谈,实则暗下毒手!” “这个弑君篡位的国贼!连孩子都不放过!” “村野治保恶贯满盈,人神共愤!” 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在村野治保“弑杀”前任天皇的“前科”基础上,这次年幼天皇的意外溺亡,这口天大的黑锅,被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京都的村野治保听到这个消息,先是目瞪口呆,随即气得几乎吐血三升! 他一把掀翻了眼前的案几,暴怒如狂! “八嘎!不是我!不是老子干的!是刘盈!是汉人的绣衣使者!是栽赃!是嫁祸!” 他疯狂地嘶吼着,试图向所有人解释。 但这一次,连他身边最亲近的臣子,眼神中都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怀疑和恐惧。 时机太巧了,动机太足了,前科太确凿了。 他的任何辩解,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像是欲盖弥彰。 而在吉野,那些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要与村野治保和谈的旧公卿们,此刻彻底陷入了绝望和疯狂的境地。 天皇死了!而且是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所有的嫌疑都指向村野治保!他们这些前朝遗臣,就算现在想投降,村野治保还能容得下他们吗?就算容得下,天下人又会如何唾骂他们? 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为天皇报仇!” “与国贼村野治保不共戴天!” “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悲愤和绝望彻底吞噬了理智,残存的南朝势力抛弃了所有幻想,凝聚最后的力量,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呐喊,准备与村野治保进行最终极的、毫无保留的死战。 倭国的内战,因为这次“意外”,被彻底推向了不死不休的最高潮。而真正的幕后推手,则在那艘海上的楼船中,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等待着收获时节的到来。 —— 倭国的内战,如同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在仇恨和绝望的驱动下,不得不进行到最后。 村野治保强压下心中的疲惫与不祥的预感,集中全部精力,指挥军队对盘踞在吉野等地的天皇残余势力发动了最后的清剿。 既然双发谈不拢,那就只能用武力解决问题了。 他心中无比清醒地知道,这场内战无论谁胜谁负,最终的赢家都只有一个——隔海相望,冷眼旁观的刘盈。 统一后的倭国,必将元气大伤,民生凋敝。 届时,刘盈的大汉水师将会以泰山压顶之势来袭,不会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刘盈这厮,当真歹毒! 摆在他面前的,几乎是两杯必喝的鸩酒。 一杯是继续忍受内战的煎熬和消耗,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另一杯是迅速统一,然后以疲惫之师,迎接以逸待劳的汉军主力,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决战。 但他没得选,他必须先吞下第一杯,才有可能去面对第二杯。 为了尽可能多地保留一点未来抵抗的资本,村野治保罕见地、极其严肃地下达了严令:凡投降之城池,务必秋毫无犯,不得劫掠,不得杀戮平民! 他甚至痛心疾首地告诫将领们:“我们的敌人是那些冥顽不灵的公卿,不是普通百姓!已经有无辜子民宁愿渡海去给汉人当牛做马,也不愿留在故土!若我们再行暴虐,岂非自掘根基?将来谁为我们种粮?谁为我们作战?” 他试图用道理和强制命令来约束早已杀红了眼的军队,甚至亲自前往前线督战,处决了几名违反军纪、劫掠村庄的士兵,以儆效尤。 天皇残余势力的抵抗,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显得微乎其微。他们期盼的汉军援兵始终没有出现,绝望笼罩着吉野。许多旧公卿在城池陷落前,换上了整洁的汉服。 有些人甚至分不清汉服与吴服的区别,在自己的府邸中点燃大火,慷慨赴死。 临死前,他们不是高呼天皇万岁,而是面向西方,声嘶力竭地呼喊:“大汉皇帝陛下万岁!臣等尽忠矣!” 这一幕,通过战报传到村野治保耳中,气得他手指剧烈颤抖,脸色铁青! 这些他曾经的臣子,宁可认汉帝为主,以汉臣自居而死,也不愿意向他这个真正的倭国天皇投降,这种精神上的背叛和羞辱,比战场上的失败更让他难以接受。 然而,更让他崩溃的事情还在后面。 第789章 军纪涣散,倭寇崩溃 村野治保高估了自己对军队的控制力,也低估了内战积累的仇恨和军队本身的野蛮习性。 当最后一座负隅顽抗的城池被攻破时,长时间的压抑和血腥战斗积累的暴戾之气瞬间爆发了! 士兵们早已将对方视为不共戴天的仇敌,哪里还管什么军令? 屠城!劫掠!奸淫!烧杀! 惨剧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胜利的北军变成了可怕的野兽,在废墟和哭喊中肆意发泄着兽欲。 村野治保的严令被抛诸脑后,督战队甚至一度被疯狂的士兵冲击。 等到村野治保闻讯亲自带亲卫队赶来弹压时,这座原本还算富庶的城池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他看着满目疮痍和遍地尸骸,听着幸存者绝望的哭嚎,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无边的冰寒和愤怒。 “蠢货!蠢货!都是一群蠢货!” 他歇斯底里地怒吼,“你们抢来的这点东西,够弥补我们失去的人心吗?够养活未来的军队吗?” 但他的怒吼于事无补,这场暴行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周边地区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无数百姓拖家带口,疯狂地向海岸边逃去! 他们宁愿跳海游泳,宁愿去对岸做汉人的奴隶,也不愿留在“自己人”的统治下! 村野治保看着不断流失的人口,心急如焚。 这些都是未来恢复生产、对抗汉军的根本啊! 他被迫做出了最无奈、也是最不得人心的决定——派兵封锁海岸线,抓捕那些试图逃亡的百姓!用武力将他们强行羁押在土地上,强迫他们耕种! “抓!都给朕抓回来!一个都不许跑!”他的命令充满了气急败坏的绝望。 就在海岸边一片鸡飞狗跳,北军士兵粗暴地驱赶、抓捕逃亡难民之时—— 呜——! 低沉而威严的号角声,从海平面上传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一支庞大的汉军舰队,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如同从迷雾中驶出的幽灵,舰船森然,旌旗招展。为首的巨大楼船船头,傲然站立着一人,空荡荡的一只袖管在海风中飘荡,正是与村野治保有着断臂之仇的赵王刘如意! 刘如意冰冷的目光,穿透海面的距离,死死地锁定在了岸上那个同样看向他的身影——村野治保。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村野治保看到刘如意那残缺的身躯,心中先是闪过一丝快意,随即又被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取代。 他强压着情绪,故意运足内力,声音如同滚雷般传向海面:“刘如意!断臂之犬,安敢再来吠叫?是嫌另一条胳膊也多余了吗?!” 海风将他的挑衅送了过去。 楼船上的刘如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愤怒,也无仇恨,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漠视。 他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村野治保的辱骂,只是轻轻抬了抬手。 他身后的汉军舰队立刻有了动作。无数小船被放下,迅速而有序地驶向海岸,并非进攻,而是去接引那些正在被北军士兵驱赶、抓捕的倭国难民! 汉军士兵大声呼喊着:“大汉皇帝陛下仁德,愿求生路者,速速上船!” “登船者,免于战乱,可得温饱!” 那些绝望的难民如同看到了救星,哭喊着、挣扎着,拼命涌向汉军的小船。 倭国士兵试图阻拦,却被汉军战舰上冰冷的弩箭瞄准,不敢轻举妄动。 一场紧张的、沉默的对峙在海岸边展开。 汉军从容不迫地接收着难民,而村野治保的军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阻止。 刘如意这才缓缓将目光重新投向岸上面色铁青的村野治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侮辱性的冷笑。 他甚至懒得用言语回应,只是用行动表明——你在乎的、你拼命想留下的子民,在我这里,不过是随时可以接收的劳力。 你的挑衅,你的愤怒,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刚才还主动挑衅、试图激怒对方的村野治保,此刻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他感觉自己所有的愤怒和挣扎,就像一拳打在了空处,对方根本不屑一顾。 对方这轻描淡写的接人行动,却像一把尖刀,狠狠捅在了他最痛的地方! 破防!彻底的破防! 村野治保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被身边的亲卫连忙扶住。 他指着海面上那个独臂的身影,手指颤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无边的屈辱和绝望在胸中翻涌。 他知道,自己又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心理上,他都完全被那个远在楼船上的大汉天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 海岸边的屈辱对峙,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村野治保的心头。 看着汉军舰队如同牧羊人般,从容不迫地“接收”着他治下的子民,然后扬长而去,他气得几乎呕血,却又无可奈何。 退回京都之后,巨大的挫败感和对未来的恐惧,让村野治保的心态逐渐失衡。他知道,与汉朝的全面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但己方刚刚经历惨烈内战,国力空虚,士气低落,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在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下,他想出了一个自以为能挽回些许颜面、甚至可能创造奇迹的昏招。 他亲自修书一封,命使者以最正式的方式送往汉军大营,呈交大汉皇帝刘盈。 信中,他极力掩饰自己的虚弱,用一种混合着傲慢与绝望的语气写道: “……大汉皇帝陛下亲鉴:贵我两国,仇怨已深,非言语可解。然,两国交兵,徒使生灵涂炭,非仁君所为。朕闻陛下英武,赵王殿下亦曾骁勇,惜乎已成残缺之身,实乃憾事也。” “今,朕愿以武士之道,与陛下做一了断:你我二人,择地单打独斗,一决胜负!若朕侥幸胜得半招,还请陛下信守承诺,尽撤其兵,永不再犯倭土!若朕败北,则……则任凭陛下处置!不知陛下可有此胆量否?” 这封信,看似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武士道”精神,实则暴露了村野治保内心最大的恐惧和算计。 这厮根本不敢,也没有能力与大汉王朝进行全面的国战。他企图用这种近乎儿戏的单挑方式,来规避己方的绝对劣势,赌一个万一的奇迹。 他甚至恶毒地特意点出刘如意的残疾,试图激怒对方。 第790章 倭寇书信,不过狗叫 然而,他低估了刘盈。 刘盈接到这封可笑又可悲的战书,甚至没有看完,就随手扔在了一边。 他对身旁的陈平、樊哙等人淡淡道:“穷途末路,犬吠而已。” 他并没有回信拒绝,而是做了一件更让村野治保难堪的事情——他命令绣衣使者,将这封信的内容,连同村野治保那点可怜的小心思,添油加醋地大肆宣扬出去! 不仅在整个汉军阵营和朝鲜地区传播,更通过各种渠道,精准地散播到了倭国境内,尤其是那些刚刚被村野治保“统一”的地区。 很快,各种版本的传言在倭国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天皇陛下害怕汉军,不敢打大军团决战,居然想出了和汉朝皇帝单挑的主意!” “这不是胡闹吗?一国之君,岂能如浪人武士般逞匹夫之勇?” “他分明是知道打不过,才用这种办法!还想用赵王殿下的残疾来激将,真是……有失体统!” “之前打的胜仗,看来也只是运气,遇到真正的强国,就原形毕露了,原来是个无谋莽夫!” 舆论哗然。村野治保好不容易凭借军事胜利积累起来的一点威望,瞬间荡然无存。 他之前所有的武勋,在人们口中都变成了有勇无谋的笑话。 他试图塑造的英明君主形象,彻底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逼入绝境、慌不择路、甚至有些卑鄙的“莽夫”形象。 村野治保得知民间舆论后,气得砸碎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却无计可施。 这时,刘盈的“回信”到了。 并非直接给村野治保,而是同样以公开宣告的形式: “贼寇村野治保,朕闻汝欲行单打独斗之事,实乃稚童之见,贻笑大方。然,朕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倭土尽化焦炭,故予汝一线之机。” “朕之麾下,有一老卒,名曰樊哙,年逾花甲,曾八次先登城垣,阵斩敌将数十员。汝若能胜得过朕这老卒,朕便视汝有武士之勇,或可考虑暂缓兵锋,予汝喘息之机。若连一老卒都不敢敌,便休再提什么决斗之言,徒增笑耳!” 消息传出,再次引起轰动。 樊哙的威名,即便是远在倭国,也有所耳闻,其中不乏汉朝的有意宣传。 那是一个如同人形猛兽般的传奇猛将!虽然年迈,但虎老雄风在,谁敢小觑? 让村野治保去和樊哙单挑?这简直比直接拒绝他更侮辱人! 赢了,是胜了一个老人,胜之不武;输了,则连老人都打不过,更是颜面扫地,直接可以找根绳子吊死了。 村野治保听到这个条件,脸都绿了。 他对自己武力固然有自信,但面对樊哙这种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怪物,他根本毫无把握! 更何况,这种比试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他一边心中痛骂刘盈歹毒,一边不得不硬着头皮写信搪塞,说什么“大将岂能轻易涉险”、“待朕整顿军备,再与樊将军切磋”之类的套话,企图拖延时间。 暗地里,村野治保已经彻底放弃了任何幻想,开始疯狂备战。他深知刘盈绝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他下达了最严苛的命令,在国内强行抓壮丁,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都被征召入伍。 他拆东墙补西墙,搜刮最后一点粮食充作军粮,加紧打造兵器舰船。 他试图利用倭国多山的地形和漫长的海岸线,构建防线,准备打一场艰苦的本土防御战。 “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熟悉每一寸土地!汉军远道而来,补给困难,只要我们上下一心,必然能让他们撞得头破血流!” 村野治保如此激励着他的军队,也安慰着自己。这是他最后的一点点信心来源。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拼命抓壮丁、构筑防线的时候,无数道阴影,已经如同滴水入海般,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倭国本土。 绣衣使者指挥使郑茂,亲自带领着最精锐的部下,以及那些在“鬼谷”中经历过地狱训练、对倭寇有着刻骨仇恨的朝鲜死士,早已利用各种身份伪装,潜伏到了倭国几个最重要的港口城市附近。 他们绘制详细的地图,标记守军布防,寻找防御弱点,甚至暗中接触那些对村野治保统治不满的势力。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等待大汉天子总攻的命令。 一旦命令下达,他们将里应外合,以最快的速度制造混乱,攻克或破坏港口防御,打开缺口,迎接大汉水师主力登陆! 海面上,刘盈站在楼船船头,远望着倭国隐约的海岸线,目光冰冷而坚定。 撕破脸皮的时刻,即将到来。 这一次,不再是阴谋和算计,而是堂堂正正的王师压境,要以泰山压顶之势,彻底碾碎这个屡次挑衅天朝权威的岛国。 而村野治保所有的挣扎和备战,在绝对的实力和早已布下的暗棋面前,都显得如此徒劳和可笑。 —— 楼船之上,娄敬再次向刘盈进言,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坚决。 “陛下,村野治保如今内外交困,民心离散,正是分化瓦解其势力的最佳时机!臣恳请陛下准允,让臣再入倭国!” 娄敬躬身道,语气激动,“臣愿以‘天皇义父’之名,公开号召倭国忠义之士,共同讨伐国贼村野治保!必能使其内部生乱,为我大军登陆创造良机!” 刘盈闻言,眉头微蹙,断然拒绝。 “不可。娄卿,你之前以身犯险,已是大功一件。如今倭国境内局势混乱,村野治保对你恨之入骨,你此时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朕岂能因战事而失股肱之臣?” 刘盈的拒绝在情理之中。娄敬的价值远不止于一个说客,更是朝廷重臣,不能轻易折损在倭国这潭浑水里。 然而,娄敬似乎下定了决心。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陛下!臣非为一己之功名,实为陛下大业,为减少我大汉将士之伤亡!臣在倭国经营日久,旧识甚多,深知其国情民怨。此时登高一呼,确有成功之可能!即便事有不谐,臣亦无悔!请陛下成全!” 第791章 娄敬?天皇义父 刘盈看着娄敬眼中那股近乎执拗的光芒,沉默了片刻。 他了解这位老臣,平时看似圆滑,一旦认准某事,骨子里却有着惊人的胆魄和决断力。 最终,刘盈缓缓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关切:“娄卿……既如此,朕便准你所请。但绝非你一人前去。” 他目光转向帐下诸将:“樊哙、樊伉!” “末将在!” 老将樊哙与其子樊伉应声出列。 “李广!” “末将在!” 飞将军李广拱手听令。 “命你三人,精选五百锐士,随娄卿一同潜入倭国!尔等任务只有一个:护得娄卿周全!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刘盈的命令斩钉截铁。 “末将领命!” 三将齐声应诺,声震船舱。 刘盈又看向阴影处:“郑茂。” “臣在。” 郑茂如同鬼魅般现身。 “你在倭国境内的人手,全力配合娄卿行动,提供一切所需情报与支援。” “遵旨。” 安排妥当,刘盈最后看向娄敬,沉声道:“娄卿,万事小心。事若不可为,即刻撤回,朕不怪你。” 娄敬深深一揖:“臣,定不辱命!” --- 数日后,娄敬在一众精锐的护卫下,悄然重返倭国。 他没有直接去吉野,毕竟那里已被村野治保控制,而是选择了一处由郑茂提前安排好的、相对安全的沿海城池。 站稳脚跟后,娄敬立刻开始了他的行动。 他利用自己之前积累的庞大人脉和声望,四处联络旧识,尤其是那些对村野治保统治心怀不满的地方豪族、失意官僚以及被迫投降的城主。 他公开露面,慷慨陈词,将村野治保的罪行一条条公之于众: “诸位!可知那村野治保乃何等样人?弑杀先皇,此其罪一也!” “逼杀幼主,构陷忠良,此其罪二也!” “穷兵黩武,致使民生凋敝,百姓流离,此其罪三也!” “纵兵劫掠,屠戮本国子民,此其罪四也!” “屡犯天朝,屠戮大汉商民,劫掠财货,此其罪五也!”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岂配为我倭国之主?” 娄敬的口才本就极佳,此刻更是声情并茂,极具感染力。 他昔日长袖善舞,在倭国上层结交广泛,许多人都受过他的恩惠或与他有旧交。 此刻他站出来登高一呼,效果远超预期。 很快,响应者出现了。 先是几个原本就投降得不情不愿、且家族势力未被村野治保完全消化的小城主,在娄敬的游说和“大汉皇帝陛下必不吝封赏”的承诺下,毅然反正,宣布脱离村野治保,拥戴“天皇义父”娄敬,并听从大汉皇帝的号令。 有了带头的,便有效仿的。短短时间内,竟有数座城池易帜,打出了响应娄敬、讨伐国贼的旗帜。 樊哙、李广等人率领汉军锐士,迅速接管了这些城池的防务,并以此为基础,构筑了一个小小的根据地。 看着娄敬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搅动风云,拉起了这么一支队伍,甚至连仗都没怎么打,老将樊哙不禁感慨万分: “老子当年跟着陛下打天下,潜伏敌后,哪次不是刀口舔血,九死一生?没想到这娄敬老儿,光靠一张嘴,就能说下几座城!这……这他娘的比咱们打生打死强多了!” 李广在一旁听了,忍不住笑着调侃道:“樊将军,这您就不懂了。人家娄君靠的可不是一张嘴。” 他故意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道:“您忘了?人家可是差点当了天皇野爹的人!那张嘴啊,怕是让那天皇的老母……挺费腿呢!” 周围的亲兵们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 刚走进来的娄敬正好听到后半句,气得老脸通红,指着李广和樊哙笑骂道:“樊哙!李广!你们两个杀才!又在背后编排老夫!老夫一心为国,光明磊落!再敢胡言乱语,小心老夫在陛下面前参你们一本!” 众人哄笑起来,帐内气氛一时轻松了不少。 玩笑归玩笑,娄敬的成功策反,确实为汉军在倭国本土打下了一个宝贵的楔子。 然而,形势依然严峻。 他们这点兵力,据守几座小城尚可,一旦村野治保反应过来,调集主力大军前来围剿,他们根本无力抵挡。 “娄敬,接下来怎么办?” 樊哙收起了玩笑神色,认真问道,“咱们这点人马,守不住多久。村野治保那厮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娄敬点了点头,面色凝重:“不错。我等在此地的声势,全赖对马岛水师的威慑。若水师不能及时登陆支援,我等便是瓮中之鳖,先前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遥望着对马海峡的方向:“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赵王殿下和项轩将军身上了。必须尽快攻克港口,接应主力登陆!否则,我等危矣,整个计划也将功亏一篑!” 能否顺利打开港口,迎接大汉水师主力,成为了决定这场战略博弈最终胜负的关键手。压力,此刻完全来到了对马岛的刘如意和项轩一边。 —— 对马海峡,风高浪急。 大汉水师主力,在赵王刘如意与猛将项轩的统领下,如同盘旋已久的猎鹰,终于对倭国本土最重要的门户——萨摩藩海岸防线,发动了雷霆万钧的总攻! 战鼓擂动,声震海天。 巨大的楼船如同移动的城堡,艨艟斗舰如离弦之箭,顶着岸上倭军密集的箭雨和投石,悍不畏死地冲向海岸。 汉军将士们披着重甲,手持盾牌利刃,目光坚定,口中喊着号子,奋力划桨,将战船的速度提升到极致。 倭国军队在村野治保的严令下,早已依托海岸地形构筑了坚固的防线。 无数的箭楼、砦堡、水下暗桩和抛石机严阵以待。 他们占据地利,拼死抵抗,箭矢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巨石砸落海面,激起冲天水柱。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汉军战船不断中箭,船板被砸穿,甚至有士兵被巨石直接命中,血肉模糊。 但汉军的攻势没有丝毫减退,后续战舰毫不犹豫地填补上空缺,继续冲锋! 第792章 再攻萨摩,不惜身命 “放火箭!烧他们的船!” 项轩屹立在旗舰船头,声如洪钟,指挥若定。 无数点燃的火箭如同火雨般射向倭军的木质防御工事和停泊在浅水区的小船,顿时引起一片火海,浓烟滚滚。 汉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三艘冲锋在前的斗舰被重点集火,燃起大火,缓缓沉没。 但他们的牺牲并非没有价值,他们吸引了绝大部分的火力,为后续舰队创造了机会。 倭军的损失更为惊人,在汉军精准的弩炮和悍不畏死的接舷跳帮战下,岸边的防御设施被一点点摧毁,士兵成片倒下,阵亡人数迅速超过千人,海岸线几乎被染红。 村野治保亲临前线,他穿着华丽的盔甲,挥舞着太刀,声嘶力竭地呐喊,试图稳定军心。 “顶住!为了家园!绝不能让汉狗上岸!天照大神庇佑着我们!” 在他的亲自督战和鼓舞下,原本有些动摇的倭军防线,竟然奇迹般地又支撑了下来,堪堪挡住了汉军第一波最猛烈的攻势,双方陷入了残酷的消耗战。 夜晚暂时休战,汉军舰队后撤稍作休整,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木板和尸体,气氛凝重。 刘如意独臂按着船舷,望着依旧灯火通明的倭军防线,眉头紧锁。 这时,一名亲卫捧着一个木盒快步走来:“殿下!陛下派人从后方送来的急件!” 刘如意打开木盒,里面并非书信,而是一件做工极其精巧的金属与皮革结合的器物——一条栩栩如生的手臂! 结构复杂,关节处甚至可以看到细小的齿轮和机括,手指可微微活动,末端还有专门用于固定兵器的卡扣。 旁边附有一张简短字条:“墨者所制,望助王弟一臂之力。——兄盈。” 刘如意看着这条义肢,冰冷的金属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他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感动,更有滔天的战意! 他小心翼翼地戴上,调整好卡扣,然后用那只完好的手,缓缓握紧了一把环首刀,卡入义肢的卡槽中。 “咔嚓” 一声轻响,刀柄被牢牢固定。 他挥动了一下,虽然远不如真臂灵活,但足以让他双手握持兵器,一股久违的力量感涌上心头。 --- 翌日,朝阳初升,海雾未散。 汉军的进攻号角再次吹响,比昨日更加猛烈,更加决绝! 倭军依旧采取龟缩战术,依靠残存的工事拼命射击,企图再次将汉军挡在海面上。 然而,今天的汉军,气势截然不同! 项轩脱去了上将盔甲,只着一身赤膊短打,露出精壮如铁的肌肉,他手持一杆丈八长矛,如同战神般屹立在第一条冲锋的斗舰船头,咆哮道:“儿郎们!今日必破此贼!随我杀!” 主帅亲自冲锋,汉军士气瞬间爆棚!战舰以决死之势冲向岸边。 村野治保在岸上看得分明,心中正在纳闷汉军为何如此拼命,忽然接到急报:“陛下!不好了!汉军分兵了!左右两翼各有舰队试图绕过我们的正面防线,寻找薄弱点登陆!” 村野治保大惊,正待调兵阻拦,正面的战况又陡然生变! 只见汉军舰队中,一艘楼船猛地加速,不顾一切地撞向一艘试图阻拦的倭军关船!巨大的撞击力让双方船体都剧烈摇晃,木屑纷飞! 更让所有倭军士兵惊骇的是,那楼船船头上,站着的正是昨日还只有独臂的赵王刘如意! 此刻,他双手握持一柄长柄战刀,义肢上的卡扣死死锁住刀杆。他面目狰狞,独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用汉语和半生不熟的倭语咆哮着:“村野治保!纳命来!杀尽倭寇!登陆!” “为赵王殿下报仇!” “杀尽倭寇!登陆!” 汉军士兵看到主将如此神勇,更是如同疯虎一般,不再等待接舷,直接就从高速撞击的战船上跳向倭船,或者甚至跳进齐腰深的海水里,冒着箭矢,拼命地向岸上冲去! 他们完全不顾伤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上去!占领滩头! 这种破釜沉舟、同归于尽般的打法,以及主将双双亲自陷阵的场面,彻底摧毁了倭军士兵的心理防线! 他们原本就是内战疲惫之师,军心不稳,哪里见过如此不要命的军队?眼看汉军如同地狱里冲出的恶鬼,浑身湿透,血染征衣,却依然嚎叫着扑上来,许多倭国士兵吓破了胆。 “逃啊!” “汉军是魔鬼!” “快跑!” 崩溃开始了。有人丢弃武器,跳下小船想要逃跑;有人直接跪在船上或海水里,高举双手投降;还有人吓得呆立原地,被冲上来的汉军轻易砍倒。 兵败如山倒! “八嘎!不许退!顶住!给我顶住!”村野治保气得双目赤红,挥刀砍翻了两名溃逃的士兵,却根本无法阻止全线崩溃的趋势。 他看着海面上那个双手持刀、疯狂砍杀的独臂身影,又看了看另一边如入无人之境的项轩,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完了,萨摩藩防线,守不住了。 再打下去,他剩下的这点宝贵兵力,真的要全部葬送在这里了。 “撤退!传令!全军撤退!退往第二道防线!”村野治保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道屈辱的命令。 说完,他再也不看混乱的海滩一眼,在亲卫的保护下,狼狈地转身离去。 萨摩藩最重要的海岸门户,在汉军悍不畏死的猛攻和主将的决死意志下,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大汉水师的登陆场,奠定了! —— 萨摩藩海岸的硝烟尚未散尽,汉军主力正在刘如意和项轩的指挥下,紧张有序地建立滩头阵地,将更多的兵力、物资运送上岸。而与此同时,在倭国内陆,另一把尖刀也骤然出鞘! 得到汉军成功登陆消息的娄敬,毫不犹豫,立刻以“天皇义父”暨“大汉皇帝特使”的身份,下令麾下所有力量主动出击! 他手下的力量构成复杂:核心是樊哙、樊伉父子率领的五百汉军锐士,以及李广统帅的神射手队;外围则是最近被他策反、或是被大汉军威和赏格吸引而来的数千倭国仆从军。 第793章 倭寇,不必当人看 战斗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樊哙、樊伉父子如同两台人形战车,冲锋在前,所向披靡。 樊哙虽然年迈,但经验老辣,势大力沉,环首刀挥舞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敌。樊伉年轻气盛,勇猛酷似其父,父子二人并肩突击,往往能瞬间撕开敌军的阵型。 李广则坐镇中军,他并未轻易开弓,而是如同蛰伏的毒蛇,冷眼观察着战场。 一旦发现敌军指挥官或者勇猛之士,便是一支夺命冷箭,例无虚发,极大地打击着敌军的士气。 而最令人咋舌的,却是那些倭国仆从军的表现。 在樊哙、李广等人看来,这些仆从军不过是消耗品和炮灰。 樊哙甚至毫不避讳地对李广说:“陛下说得对,这群狼崽子养不熟!给他们点甜头,让他们自己去咬以前的主子,省得咱们弟兄费力!” 于是,汉军开出了极高的赏格:斩首一级,赏银若干;夺取城池,重赏;若能擒杀村野治保麾下大将,更是封官赐爵! 结果,这些倭国仆从军爆发出的战斗力和残忍程度,让久经沙场的樊哙和李广都感到一阵心惊。 他们似乎完全忘记了对面的是自己曾经的同胞、战友,甚至乡邻。 在重赏的刺激下,他们如同疯狗一般,红着眼睛扑向任何穿着北朝军服的人,砍杀起来比汉军还要凶狠、还要彻底! 战场上,甚至出现了为了争夺首级而互相争斗的场景。 他们对于失败者没有丝毫同情,虐杀俘虏、侮辱尸体的事情屡见不鲜。 那种发自内心的慕强、欺弱,以及为了利益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屠刀挥向任何人的极端性格,展现得淋漓尽致。 “妈的……真是一群畜生……” 樊哙看着一个倭国仆从军小头目,为了抢夺一个敌军军官的首级,甚至将旁边受伤的同伴推开,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李广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畏威而不怀德,毫无廉耻之心。陛下看得透彻,此等民族,只可利驱,不可心待。用完即弃,无需丝毫怜悯。” 尽管心中鄙夷,但樊哙和李广在表面上并未亏待这些“有功之臣”。 该给的赏银一分不少,甚至还会当众夸奖几句。这反而让这些倭国仆从军更加狂热,他们认为这是强大的汉军对他们的“认可”和“看重”,厮杀起来更加卖力。 在汉军锐士的带领和这些疯狂仆从军的冲击下,娄敬这支偏师竟然连战连连,接连攻克了好几座城池,兵锋直指村野治保的后方腹地! --- 消息很快传到了正在前线焦头烂额、试图组织第二道防线抵挡刘如意和项轩的村野治保耳中。 “什么?!娄敬老贼!他竟敢主动出击?!” 村野治保又惊又怒,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前有刘如意、项轩叩门,后院又起火,这简直是绝境! 权衡利弊之下,村野治保做出了一个看似正确,实则致命的决定。 汉军主力刚刚登陆,整顿兵马、巩固滩头尚需时日,攻势或许会稍缓。而后方的娄敬势力虽看似不强,但破坏力极大,若任由其发展,搅乱后方,截断粮道,煽动更多人谋反,那才是心腹大患! “传令!前线各部坚守不出!亲卫队随朕回师!先剿灭娄敬那群乌合之众!” 村野治保咬牙切齿,点起麾下最精锐的亲军部队,火速回援后方。 他决心以雷霆之势,先捏碎娄敬这个软柿子,稳定大后方,再回头全力对付汉军主力。 他并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早已在某个海上帝王的预料之中。 就在村野治保率领精锐风尘仆仆赶回,即将进入娄敬势力活跃区域时,在一处地势险要的山谷地带,他遭遇了早已等候多时的“礼物”。 樊哙、樊伉、李广,大汉的三位顶尖猛将,并没有固守城池,而是根据娄敬的判断,以及刘盈通过绣衣使者传递的战略意图,选择了这处必经之路设下了埋伏! 当村野治保的先头部队完全进入伏击圈时—— “放箭!”李广冰冷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山谷两侧箭如雨下,专门瞄准了敌军中的军官和旗手! “吼!大汉樊哙在此!倭贼纳命来!”如同惊雷般的怒吼炸响,樊哙一马当先,率领汉军锐士从左侧山林中杀出,直冲村野治保的中军! “樊伉来也!”右侧,年轻的樊伉同样勇不可挡,率军夹击而来! 村野治保的军队毫无防备,瞬间被打懵了!他们本以为自己是来剿匪的,却一头撞上了大汉最精锐的部队和最凶猛的将领! 狭路相逢,勇者胜! 而勇猛,恰恰是汉军这边,碾压性的优势! 村野治保看着如同神兵天降般的汉军将领,脸色瞬间惨白。他此刻才明白,自己又中计了!娄敬根本不是软柿子,而是刘盈精心布置的、钓他回援的香饵! 等待他的,不是一场轻松的剿灭战,而是一场早已为他准备好的、致命的围猎! —— 山谷伏击战后,村野治保虽然狼狈撤退,但并未伤及根本,依旧握有兵力优势。汉军虽勇,但人数终究是短板,据城而守尚可,野外决战仍处劣势。 李广擦拭着弓弦,看着远处村野治保军队扬起的尘土,皱眉道:“这倭酋吃了亏,定然更加谨慎。接下来怕是场硬仗,要啃硬骨头了。” 他倾向于凭借汉军锐士的强悍战斗力,寻找机会与村野治保主力再来一次正面硬撼,以勇取胜。 谁知,老将樊哙却摸着下巴,嘿嘿一笑,提出了不同的想法:“老李,硬打固然痛快,但咱们弟兄的命金贵,跟这些倭贼换命,不值当。陛下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咱们何不利用一下这点?” 樊哙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咱们军中这些倭国降兵,看似恭顺,实则狼子野心,根本养不熟。咱们故意漏点破绽,放走几个,或者暗中找几个机灵的,许以重利,让他们假装逃回村野治保那边,就说是受不了咱们的欺压,愿意做内应。村野治保那厮生性多疑,但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相信这种‘主动投诚’。” 第794章 同一族类?其心必异! 一旁的娄敬闻言,眼睛一亮,抚掌笑道:“妙啊!樊将军此计大妙!真是粗中有细,深得兵法虚实之要!村野治保定然想不到,我们敢用他的人来反骗他!” 樊伉也凑过来,咧嘴笑道:“爹,您跟着陛下打了这么多年仗,总算长了点脑子,会用计了!” “放屁!老子一直很有脑子!” 樊哙笑骂着给了儿子一脚,随即正色道:“就算咱们不这么干,以村野治保的德行,也肯定会想办法暗中收买策反咱们军中的倭人。不如咱们主动‘送’几个给他,还能控制消息真假,说不定顺藤摸瓜,还能把军中心怀鬼胎的真奸细给揪出来!” 计策定下,立刻执行。 娄敬身边有郑茂留下的一百绣衣使者贴身保护,安全无虞。 樊哙、李广各自统帅一百汉军锐士,作为核心战力。而郑茂本人,则亲自统御着另外两百名绣衣使者,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严密监控着所有倭国仆从军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清除任何真正敢与村野治保勾结的叛徒。 很快,几条“漏网之鱼”成功“逃”回了村野治保的大营,带来了“珍贵”的情报——汉军人数稀少,主力是那几百汉人,倭国仆从军军心不稳,备受歧视欺压,怨声载道。他们愿意作为内应,在约定时间打开城门,迎接天皇陛下大军! 几乎是同时,村野治保安插在娄敬军中的真实细作,使者早已被绣衣使者监控,也冒死送出了类似的信息,证实了那些“逃兵”的说法。 两相印证,村野治保心中再无怀疑,大喜过望:“天助我也!汉狗狂妄自大,竟敢驱使我国之人而不善加笼络,合该败亡!此乃朕一举歼灭娄敬,重振声威的天赐良机!” 他立刻点起大军,浩浩荡荡杀向娄敬所在的城池。 为了确保胜利,他甚至允诺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任由士兵劫掠,以激励士气。 大军兵临城下,果然见城头守军似乎有些慌乱,旗帜不整。 很快,城门真的被缓缓打开!一些“内应”在门口挥舞着手臂。 “杀进去!活捉娄敬!赏万金!” 村野治保热血上涌,拔出太刀,一马当先,率领精锐亲卫队就冲了进去!后续大军如同潮水般涌入城中。 一切都如同“计划”般顺利。村野治保甚至已经能想象到砍下娄敬头颅,震慑所有潜在投降者的快意场景! 然而,就在他的大军大部分涌入城内,街道上挤满了士兵之时,异变陡生! 那些原本在街道两旁“迎接”、甚至帮忙引导方向的倭国仆从军,脸上谄媚的笑容瞬间变成了疯狂的狰狞! 他们突然从怀里、从背后掏出一个个点燃的、嗤嗤作响的黑乎乎包裹,那是汉军提供的简易火药包,然后用尽全身力气,高喊着截然不同的口号,扑向了猝不及防的村野治保军队! “大汉皇帝陛下万岁!” “为了工分!为了饱饭!” “板载!!!”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在狭窄的街道和密集的人群中接二连三地响起! 火光冲天,碎肉横飞,惨叫声瞬间取代了喊杀声! 这些被汉军用粮食和赏格暂时驱使的倭人,在此刻展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疯狂和毁灭欲! 他们为了向新主子证明自己的“价值”,为了那虚幻的“认可”和实实在在的赏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极端、最惨烈的自杀式攻击方式! 城楼之上,娄敬、樊哙、李广等人冷漠地注视着下方如同炼狱般的景象。 即便是娄敬,也被这疯狂的一幕震惊得半晌无言,良久才喃喃道:“陛下……陛下英明啊……这帮王八蛋……为了慕强,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毫无人性可言!” 李广面无表情地搭上一支箭,瞄准了下方程混乱中试图稳定局面的一个倭国军官,冷冷道:“娄大人现在可明白了?陛下还说过,此等民族,只记打不记吃。今日我强,他可为我噬旧主;若有朝一日中原衰微,率先持刀入寇、为祸最烈的,也必是此辈!所以,千万……不能对他们有丝毫同情。” 话音未落,箭矢离弦,那名军官应声而倒。 下方的爆炸声和厮杀声还在继续,但胜负已分。 村野治保精心策划的反扑,连同他最后一点精锐和信心,一起葬送在了这场由他曾经的子民、如今疯狂效忠新主的仆从军所制造的人间地狱之中。 —— 城内狭窄的街道,此刻已化为人间炼狱。 自杀式爆炸的硝烟尚未散去,残肢断臂和哀嚎声充斥每一个角落。 村野治保的精锐部队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自己人”的疯狂背刺打得晕头转向,阵型大乱,士气瞬间跌落谷底。 就在这混乱到极点的时刻,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吼从城头炸响,甚至暂时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大汉樊哙在此!倭贼受死!儿郎们,随我杀!” 声若奔雷,势如猛虎! 樊哙手持环首刀,如同一尊降世煞神,直接从数米高的城墙上跃下,重重砸入倭军最密集之处! 刀光挥舞,血肉横飞,其所到之处,竟无一合之敌! 这非人的勇力和气势,让本就心惊胆战的倭寇更是心神剧震,胆气尽丧!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楼上的李广眼神冰冷如霜,他手中的强弓如同死神的请柬,弓弦每一次颤动,都必然伴随着一名倭寇军官的毙命! 他专门狙杀那些骑在马上、试图收拢部队、恢复秩序的军官。 箭矢精准无比,往往直接从面门或咽喉穿过,一击毙命! 主将丧命,指挥系统彻底瘫痪,本就混乱的倭军更是成了一盘散沙,只能各自为战,甚至互相践踏。 而那些刚刚完成了自杀式袭击、侥幸未死的倭国仆从军,以及一些早已被绣衣使者暗中策反的士兵,此刻趁机用倭语大声呼喊: “放下武器!大汉皇帝陛下是来拯救我们的!” “不要再为村野治保卖命了!他只会让我们送死!” “投降大汉!以后不用打仗了!天天都能吃饱饭!” “每天都有白米饭吃!是真的!” 第795章 战争,讲究的是高效 “吃饱饭!” 这三个字,对于这些长期处于战乱和饥饿中的普通倭国士兵而言,拥有着致命的魔力。 绝望之中,这仿佛成了唯一的活路和希望。很多人闻言,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跪地投降,甚至主动帮助汉军指认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死硬分子。 他们并不知道,那“每天吃饱饭”的承诺背后,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暗无天日的苦役营和耗尽生命的劳作。 但此刻,这虚幻的希望,却成了压垮村野治保军队的最后一根稻草。 乱军之中,村野治保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军队瞬间崩溃,气得目眦欲裂,心血翻涌。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了城楼上那个不断开弓、如同点名般射杀他军官的李广! “汉狗!休得猖狂!” 村野治保咆哮一声,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撞开混乱的人群,他手中太刀划出一道寒光,竟是直扑李广所在的城楼下方! 他深知,若不除掉这个恐怖的射手,他的军官就要被屠杀殆尽,部队将彻底失去控制! 李广也注意到了这个直冲自己而来的倭酋,他冷哼一声,弃弓取刀,纵身从城楼上一跃而下,迎向村野治保! 铛!铛!铛! 火星四溅!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刀锋碰撞声刺耳欲聋! 李广心中微惊,这村野治保能成为一国之主,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刀法凌厉狠辣,力量极大,步伐灵活,绝非寻常将领可比! 难怪当初赵王殿下会在此人手下吃了大亏,被斩断一臂! 两人都是以快打快,转瞬之间又过了二十余招,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村野治保双眼血红,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一心想要斩杀李广挽回败局。 李广则经验老到,稳守反击,寻找破绽。 就在战况胶着之际,一声暴吼如同猛虎下山般从侧面传来:“老李闪开!让老子来会会这倭酋!” 原来是樊哙杀穿了敌阵,看到了正在与李广激战的村野治保,立刻猛扑过来! 那气势如同山崩海啸,骇人至极! 村野治保心中一惊,一个李广他已经难以短时间内拿下,若是再加上这个如同人形凶兽般的樊哙,他今日必死无疑! 电光火石之间,村野治保毫不犹豫,虚晃一刀逼退李广半步,随即猛地调转马头,并非冲向樊哙,而是狠狠一刀斩向旁边一名不知所措的己方士兵! 那士兵惨叫一声,当场毙命。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樊哙和李广都愣了一下。 就在这刹那的迟疑,村野治保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他借着这个机会,狠狠一脚踹在马臀上,战马吃痛,发出一声悲鸣,载着他疯狂地向城外溃败的人流中冲去! 他竟然是以牺牲一名自己士兵为代价,制造了一个逃跑的间隙! “倭酋休走!” 樊哙大怒,挥刀就要追击。 “樊将军且慢!” 娄敬的声音及时从城楼上传来,带着急切:“穷寇莫追!村野治保阴险狡诈,败退如此果断,恐前方设有埋伏!我军兵力有限,巩固战果,清理残敌为重!” 樊哙闻言,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硬生生止住了脚步,恨恨地朝着村野治保逃跑的方向啐了一口。 --- 村野治保一路狂奔,直到彻底脱离战场,回头看到汉军并未追来,才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无边的屈辱和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他收拢残兵败将,清点人数,发现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军心已经彻底涣散。 看着队伍中那些刚刚从汉军那边“逃回来”或者投降后又跟着跑回来的士兵,村野治保的眼神变得无比阴鸷和残忍。 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接触过汉军的倭人! “来人!” 村野治保的声音冰冷得如同地狱寒风,“将所有方才从汉军阵中过来的人,无论是否作战,无论何种缘由,全部……给朕抓起来!就地正法,一个不留!” 这个命令让所有将领都惊呆了!这其中包括不少只是被打散后重新归队的士兵啊! “天皇!不可啊!其中多有忠勇之士……” 有将领试图劝谏。 “执行命令!” 村野治保猛地拔出还在滴血的太刀,眼神疯狂,“谁敢求情,同罪论处!汉狗能策反一次,就能策反第二次!唯有鲜血,才能彻底净化!杀!” 一场血腥的清洗开始了,那些刚刚从地狱般的战场逃出生天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被自己人粗暴地拖出来,在一片哭喊、求饶和咒骂声中,被无情地砍杀殆尽。 鲜血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幸存士兵的眼睛。 村野治保用这种极端残忍的方式,虽然暂时肃清了内部他认为的不稳定因素,却也彻底寒了所有追随者的心。人人自危,恐惧和猜忌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蔓延。 他知道自己手段酷烈,但他已经别无选择。只是他不知道,这种靠恐怖维持的统治,根基早已腐朽,崩溃只在旦夕之间。 —— 海风凛冽,刘盈屹立于楼船之上,目光穿越波涛,仿佛已洞悉倭国腹地的一切。 他并未执着于与村野治保的主力进行硬碰硬的决战,那只会徒增伤亡,且正合对方利用本土纵深拖延战事的意图。 他的战略,更加冷酷,也更加高效。 “传令赵王刘如意、项轩。” 刘盈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主力登陆部队,兵分数路,绕过村野治保重兵布防区域,直插其国土纵深处!目标,非歼敌,非攻城,而是焚毁其所见之一切粮草、辎重、作坊、农田!朕要让他倭国境内,寸草不生!” “至于平民……” 刘盈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愿随我军离去,充作劳工者,可保其性命,给予糊口之食。若有阻挠、反抗,或疑似通风报信者,不必请示,即以袭击王师、资敌论处,就地格杀,以儆效尤。” 命令被迅速传达。对马岛作为坚固的中转基地,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来自大汉本土的运粮船队川流不息,为深入敌境的汉军提供了坚实的后勤保障。 第796章 光靠后勤,也能玩死你 于是,一场针对倭国战争潜力的系统性毁灭开始了。 刘如意和项轩率领的汉军精锐,如同致命的游骑兵,避开坚固据点,专门寻找和攻击村野治保的粮仓、运输队、手工作坊以及尚未收割的农田。所到之处,烈焰冲天,浓烟蔽日。 “报——!鹿儿岛粮仓遭汉军突袭,焚毁殆尽!” “报——!肥后地区秋粮被汉军抢收或焚毁!” “报——!通往京都的辎重车队遇伏,全军覆没!” 坏消息如同雪片般飞向正准备全力围剿娄敬的村野治保。 即便他早有准备,分散隐藏了部分粮草,但也经不起这样全方位的、持续不断的破坏! 军队无粮则散,这个最简单的道理,此刻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八嘎!刘盈!奸诈恶毒!” 村野治保气得捶胸顿足。他本想先快速解决掉娄敬这颗钉子,再回头对付汉军主力。谁知汉军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完全不理会他与娄敬的纠缠,直接对他的大后方下了死手! 继续围攻娄敬?自己的后勤命脉就要被汉军一根根掐断! 届时不用汉军来打,他的军队自己就会饿垮! 无奈之下,村野治保只能咬牙切齿地放弃即将到手的战果,下令撤围,火速分兵回援各地,尤其是几个最重要的产粮区和隐藏粮仓所在地,他必须保住最后的口粮。 围困解除,娄敬、樊哙等人所在的城池终于松了口气。看着村野治保大军匆忙撤退时扬起的尘土,一些被汉军赏格刺激得双眼发红的倭国仆从军将领按捺不住了。 “娄大人!樊将军!敌军溃退,阵型散乱,正是追击的大好时机啊!” “是啊!冲上去,一定能斩杀不少敌人,换取更多赏赐!” “请下令追击吧!” 樊哙、李广等汉将却稳坐钓鱼台。 樊哙粗声道:“追什么追?陛下和赵王殿下正在抄他老窝,咱们守好这里就是大功一件!穷寇莫追,免得中了埋伏!” 娄敬也抚须道:“诸位将军稍安勿躁。村野治保虽退,但其主力未损,慌忙撤退恐有诈,意在引诱我等出击。我等只需加固城防,静观其变即可。” 然而,那些倭人仆从军哪里听得进这些? 他们只看到唾手可得的战功和赏赐要溜走,几个最狂热的将领竟然不顾号令,擅自率领本部人马冲出城去,沿着村野治保撤退的方向追了下去。 结果,不出娄敬等人所料。村野治保虽然匆忙撤退,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尤其在后方,布置了断后的伏兵。这些贸然追击的倭国仆从军,一头撞上了严阵以待的北军精锐,被杀得丢盔弃甲,大败而回,损失惨重。 几个侥幸逃回的将领灰头土脸,跪在娄敬和樊哙面前请罪,心中忐忑不安,生怕受到严厉惩罚。 谁知,娄敬并没有责怪他们,反而仔细询问了交战的过程和敌军的情况。 听完之后,他眼中精光一闪,猛地一拍桌子: “好!时机到了!”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 娄敬笑道:“村野治保用伏兵击退尔等,心中定然认为我等见识了伏兵之利,必不敢再追。其军急于回援后方,撤退速度必会加快,警戒也会因此松懈!此刻,正是其真正虚弱之时!此时追击,必获全功!” 他看向樊哙、李广,吩咐道:“樊将军,李将军!时机稍纵即逝,请即刻率领我军所有精锐,全力追击!痛打落水狗!” 樊哙恍然大悟,哈哈大笑:“好你个娄敬,老狐狸!俺老樊服了!儿郎们,跟老子追!” 李广也点头领命,汉军锐士倾巢而出,如同猛虎出闸,沿着村野治保撤退的路线猛追而去。 果然如娄敬所料,村野治保在成功击退第一波追击后,认为汉军不敢再来,加之担心后方粮草,行军速度加快,后卫部队的警戒果然松懈了许多。 当樊哙、李广率领的汉军主力如同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时,北军后卫瞬间崩溃! 溃败如同瘟疫般向前蔓延。樊哙一马当先,专挑敌军旗帜所在冲杀;李广箭无虚发,点名敌军军官。汉军锐士气势如虹,一路砍瓜切菜。 村野治保正在中军催促行军,忽闻后方大乱,喊杀声震天,就知道大事不好! 他试图组织抵抗,但败势已成,根本无法遏制。 眼看汉军骑兵甚至快要冲到他的中军大旗之下,村野治保再也顾不得许多,在亲卫的死命保护下,抛弃大队兵马,仅率少量心腹,狼狈不堪地落荒而逃,连象征天皇身份的旌旗仪仗都丢弃了。 此一战,村野治保不仅没能保住后方粮草,连撤退的主力部队也遭受重创,损兵折将,真正意义上的元气大伤。 —— 村野治保率领着惨败后惊魂未定的残兵,好不容易撤回一座尚且掌握在手中的城池。 他惊惧地发现,汉军并未趁势攻城,而是在他们入城后,便如同潮水般迅速撤退了,甚至连战场上遗落的辎重都懒得收拾。 这种反常的举动让村野治保心中更加不安,刘盈到底在搞什么鬼? 很快,答案就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揭晓了。 数日之后,城外来了一支奇怪的队伍。 并非汉军,而是成千上万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倭国平民!他们被一队汉军骑兵“护送”着来到城下。为首的汉军军官对着城头喊话,声音清晰地传遍四方: “城上的人听着!我大汉皇帝陛下仁德无双,念及尔等倭国百姓无辜,不忍其流离失所,特命赵王殿下将此前收容之民众,悉数送还!” “陛下有言:倭主村野治保虽屡行不义,然终究是一国之主,岂能弃其子民于不顾?望汝好生安置,莫负陛下仁心!” 喊话完毕,汉军骑兵干脆利落地调头离去,真的就将这黑压压一大片望不到边的难民留在了城外。 难民们能够回归故土,一个个自然感恩戴德,同时口诵天皇之恩。 唯有明白人心中清楚,刘盈断然没憋好屁。 第797章 养不起,那就做成肉脯 城头上的守军和官员们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欢呼! “汉帝……汉帝竟然把人都送回来了?” “太好了!我们的家人回来了!” “难道汉帝真的如此仁义?” 就连村野治保本人,在最初的错愕之后,也忍不住产生了一丝荒谬的幻想。 “难道刘盈这厮……终于脑子开窍了?想以此示好,换取和谈可能?” 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并且瞬间明白了刘盈的真正意图,一股冰寒彻骨的恐惧和愤怒瞬间淹没了他! 这些人,哪里是“送还”的子民?这分明是刘盈射向他的一支最恶毒、最致命的“毒箭”! 眼下是什么光景?秋收已被汉军破坏殆尽,各处粮仓被焚,他手中的存粮本就捉襟见肘,仅够军队勉强维持到明年开春,甚至还需要严格配给。 现在,突然多了这数万张嗷嗷待哺的嘴! 收下他们?拿什么养活?军粮根本不够分! 一旦开仓放粮,军队立刻就要断炊,不战自溃! 不收他们?任由他们在城外自生自灭? 且不说这数万人冻饿而死会是何等惨状,必将彻底丧失民心。 更重要的是,开春之后,谁去耕种那荒芜的土地? 没有劳动力,明年照样是死路一条! 刘盈甚至懒得掩饰,这就是一个赤裸裸的、无比恶毒的阳谋! 无论村野治保怎么选,都是在饮鸩止渴,都是在加速自己的灭亡! 每一次,刘盈都用这种堂堂正正却又无比阴损的招数,逼得他死去活来! “刘盈!恶贼!奸贼!逆贼!” 村野治保在城主府内疯狂地打砸着一切能看到的东西,状若疯魔,嘶吼声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绝望。 他双目血红,喘着粗气,如同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空荡的大厅里来回踱步。 一个极端残忍、令人发指的念头,如同毒蛇般从他绝望的心底滋生出来,并且迅速吞噬了他最后一丝人性。 “既然没有粮食……那粮食……不就在眼前吗?” 他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抹扭曲到极点的、恐怖的笑容。 数日后,一道冰冷而血腥的命令从城主府发出! 经查,城外归来之民中,混有大量汉军细作,意图里应外合,颠覆我国!为绝后患,所有归来者,一律以间谍论处,就地处决! 尸体……集中处理,不得泄露消息! 命令下达,连执行命令的军官都感到脊背发凉,但他们不敢违抗已经彻底疯狂的村野治保。 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在城外秘密进行,无数刚刚从汉军那里“获释”、满怀希望归来的倭国百姓,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自己国家的军队无情地砍杀。 哭喊声、求饶声震天动地,却无法唤醒刽子手丝毫的怜悯。 更令人发指的是,那些尸体并未被掩埋或焚烧,而是被秘密运往了军营的后勤处…… 当晚,村野治保召集所有高级将领赴宴。 宴席之上,气氛诡异。 没有歌舞,没有欢声笑语,只有沉默和不安。 当最后一道主菜被端上来时,那是一盘盘烹饪好的、香气奇特的肉脯。 村野治保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咀嚼,然后看着下方惴惴不安的将领们。 “吃。” 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将领们面面相觑,不敢动筷。 “吃!” 村野治保猛地一拍桌子,眼神狰狞,“这是军粮!是为我倭国未来存续之粮!谁不吃,就是心怀异志,与那些细作同罪!” 在死亡的威胁下,将领们颤抖着拿起肉脯,勉强放入口中。 很快,有人察觉出味道不对,联想到了白天的屠杀和命令,瞬间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 “呕——!” “噗!” 当场就有好几名将领忍不住弯腰剧烈呕吐起来,看向村野治保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们吃的……竟然是……! 村野治保看着他们的反应,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为了活下去!为了倭国能延续下去!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吃!都给朕吃下去!这就是你们的投名状!这就是你们的忠心!” 宴会不欢而散,但恐怖的阴云却笼罩了整个城池。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此骇人听闻的暴行,很快就被无孔不入的绣衣使者侦知。 很快,一则则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在倭国境内飞速传播开来,内容详尽得令人发指: “村野治保已非人君,乃是食人魔王!” “他将归来的百姓尽数屠杀,充作军粮,逼迫将领分食!” “追随此人,终将沦为盘中餐!” 消息所到之处,举世震惊,人人骇然! 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要抵抗汉军的倭国军民,此刻陷入了巨大的迷茫和恐惧之中。 继续给一个吃人的魔王卖命?还是……选择归附虽然严厉、但至少把你当人看的大汉,哪怕去做苦工赎罪? 人心的天平,在这一刻,因为村野治保自己做出的、最疯狂最残忍的选择,开始不可逆转地倾斜。 刘盈甚至不需要再动一兵一卒,村野治保就已经用自己的手,掘开了埋葬他自己的坟墓。 —— 村野治保那“以人为粮”的骇人暴行,如同最致命的瘟疫,迅速在他控制的区域内蔓延开来。 恐惧和厌恶取代了最后一丝忠诚,民间百姓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根本不需要汉军再费心鼓动,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人们自发地反抗。 小的骚乱、抗税、袭击落单士兵的事件层出不穷。 更大规模的起义也开始爆发,许多地方的豪族和百姓干脆打开城门,直接迎接汉军,或者打出响应“天皇义父”娄敬的旗帜,只求尽快摆脱村野治保这个“食人魔王”的统治。 就连军队内部,也陷入了巨大的动荡和恐慌之中。 那些被迫参与了分食盛宴的将领们,每每看到餐桌上的肉食,都会产生生理性的不适和巨大的心理阴影。 他们或许能忍受战争的残酷,但这种突破人伦底线的行为,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第798章 人心惶惶,倭寇癫狂 “陛下……此事……是否太过……” 在场众人,仍有忠心的老将试图委婉劝谏。 “太过什么?!” 村野治保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打断,眼中布满血丝,“不吃?难道等着饿死?等着军队哗变?朕这是为了大局!为了倭国的未来!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不懂吗?!” 他何尝不知道此举天怒人怨?但他已经被刘盈的毒计逼到了绝境,在他看来,这是唯一能暂时维持军队战斗力、拖延时间的办法,哪怕代价是彻底泯灭人性。 为了巩固统治,铲除异己,村野治保将他最信任、也最见不得光的的力量——忍者集团,全面发动起来。 命令他们严密监控军队和民间,一旦发现有任何不满、动摇或“通汉”的迹象,格杀勿论! 一时间,恐怖的气氛笼罩全军。 告密之风盛行,人人自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悄无声息地带走,然后人间蒸发。 村野治保本以为依靠这种白色恐怖能稳住局面,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支他赖以维持统治的黑暗力量,早已被无孔不入的汉军绣衣使者渗透、腐蚀。 郑茂指挥下的绣衣使者,利用村野治保多疑的性格和忍者集团行动诡秘、缺乏监督的特点,大肆贿赂、收买了一些关键的忍者头目。 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借刀杀人”开始了。 那些忍者头目拿着绣衣使者提供的、精心伪造的“通敌证据”——或许是几封模仿笔迹的书信,或许是一些被曲解的日常言行,甚至仅仅是毫无根据的指控——呈报给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的村野治保。 正处于极度焦虑和多疑中的村野治保,看到这些“铁证”,根本不去细查,心中压抑的恐惧和怒火瞬间被点燃! “果然!果然有人背叛朕!” “杀!都给朕杀了!” 一道道冰冷的处决命令从疯狂的天皇手中发出,数名战功赫赫、对村野治保还算忠心的将领,甚至是一些仅仅是提出不同政见的文官,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自己效忠的君主、被自己人的忍者暗杀或公开处决! 每杀一个“叛徒”,村野治保就觉得自己安全了一分,却不知道他的统治根基正在被自己亲手一点点掏空。 活着的将领们寒蝉若禁,心中的恐惧和离心力与日俱增。 远在楼船上的刘盈,听着郑茂送来的报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评价道:“善。能用金银和诡计解决的问题,便无需让我大汉将士多流一滴血。” --- 时机,终于成熟了。 眼见村野治保众叛亲离,内部混乱不堪,军心士气跌落谷底,刘盈不再犹豫,下达了最终决战的命令! 汉军庞大的战争机器全面开动。 主力方面,赵王刘如意、大将项轩,率领大汉水师主力以及登陆的精锐步骑,不再进行骚扰和破坏,而是集中兵力,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扑村野治保核心统治区域的最重要港口和城市,发动了排山倒海般的强攻! 战舰炮火轰鸣,军阵如山推进,攻势猛烈无比! 与此同时,在内陆活跃已久的娄敬、樊哙、李广所部,也得到了刘盈的明确指令,不再固守城池,而是主动出击! 他们汇合了所有愿意投诚的倭国势力,如同燎原的野火,从后方狠狠扑向村野治保的腹地! “前后夹击!勿使倭酋喘息!”刘盈的命令简洁而有力。 村野治保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前方,是刘如意、项轩率领的、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汉军主力,攻势如潮,他布置的海岸防线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节节败退。 后方,是娄敬、樊哙、李广这支搅乱了天翻地覆的奇兵,以及无数响应而来的倭国“义军”,他们熟悉地形,且怀着对村野治保的刻骨仇恨,破坏交通,袭击粮道,攻打守备空虚的城镇。 村野治保顾此失彼,焦头烂额。他手中的兵力本就在内耗和汉军的持续打击下严重受损,如今又要两面作战,更是捉襟见肘。 军心涣散,谣言四起,每一天都有士兵逃亡,都有城镇易帜。 他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虽然还在疯狂地嘶吼、挣扎,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末日,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惊弓之鸟,终将陨落。 —— 朔风卷过焦黑的原野,扬起阵阵混杂着草木灰与绝望气息的尘土。 曾经孕育生机的稻田,如今只剩下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漆黑残骸,那是村野治保在退守孤城前,亲手点燃的“杰作”。 城池之内,气氛比城外的寒冬更加凛冽。 村野治保高踞主位,面色阴沉如水。 他环视着下方面色各异的军官,命人端上一盘盘暗红色的肉脯。 那是军中仅存不多的肉食,来源讳莫如深。 军官们看着眼前的肉脯,喉头滚动,却并非出于食欲,而是源于一种深切的恐惧与羞辱。 有人联想到近日军中悄无声息消失的几名伤病士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肉,吃下去,仿佛就与眼前这个日益疯狂的恶魔缔结了某种魔鬼契约,灵魂都将被玷污;不吃,便是违抗军令,立刻就有杀身之祸。最终,在村野治保冰冷目光的逼视下,军官们艰难地拿起肉脯,如同咀嚼木屑般麻木地吞咽,但眼底深处压抑的怒火与寒意,却愈发炽盛。 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士兵中流传。 “将军……会把我们也都变成军粮!” 这种恐怖的猜想在缺粮的阴影下迅速发酵,滋生出无声的恐慌。 每个士兵看向村野治保的眼神都充满了畏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待非人怪物的疏离与惊悚。 他们握紧手中简陋的武器,却不是为了御敌,而是下意识地提防来自背后的危险。 之所以还未反抗,仅仅是因为村野治保那鬼神莫测的强横武艺,像一座大山,压得所有人不敢妄动。沉默,成了恐惧最好的保护色。 村野治保自然感受到了这众叛亲离的氛围,但他已然癫狂。 他偏执地认为,这是必要的牺牲,是通往最终胜利的荆棘之路。 他将所有搜刮来的粮草全部囤积于这座最后的堡垒,然后悍然焚毁周边所有无法带走的耕地和村庄。 第799章 大和?路边一条! “来吧,刘盈!来攻城吧!” 村野治保心中咆哮,“让你见识一下,在绝对的守城优势面前,你的大军如何碰得头破血流!” 他要的,就是逼汉军主动来攻,用汉军的鲜血来浇灌他扭曲的胜利果实。 城外围城的大汉军营,旌旗招展,军容鼎盛。 天子刘盈站在瞭望台上,远眺着那座如同黑色巨兽般盘踞的孤城,嘴角泛起一丝冷峻的笑意。 村野治保的算盘,他岂会不知?想靠囤积粮草、据险而守来消耗汉军?比拼消耗和后勤补给? 坐拥整个大汉王朝作为后盾的刘盈,只觉得对方可笑至极。 “传令下去,各营深沟高垒,围而不攻。朕要看看,是他城中的存粮先尽,还是他麾下的人心先崩。” 刘盈的命令沉稳而有力。 于是,一场无声的围困开始了。 汉军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像铁桶一样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 同时,谋士娄敬每日都会带人来到城下安全距离,用倭语向城头喊话。 他并不疾言厉色,而是娓娓道来,讲述大汉的仁德,承诺优待弃暗投明者,描绘投降后安稳的生活。 他尖锐地指出村野治保的倒行逆施,尤其是那“人脯”的传闻,更是被反复提及,如同魔音贯耳,不断侵蚀着守城倭兵的意志。 “尔等何必为了一己私欲、视尔等如草芥猪狗的疯子陪葬?大汉天子仁厚,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城中的绣衣使者早已作为内应潜伏多时,不断将城内的恐慌、不满和对村野治保的怨恨传递出来。 刘盈手握这些情报,却依然不打算动用汉军主力进行强攻,他有一个更绝妙的安排。 一批先前投降大汉、急于证明忠诚的倭国士兵被推到了前线。 这些人深知这是他们融入新阵营、获取功勋的最好机会,更是摆脱“降兵”身份的唯一途径。 因此,当他们被命令作为攻城先锋时,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他们熟悉城防的薄弱环节,了解守军的心态,攻城时比汉军还要不遗余力,嘶吼着,攀爬着,将曾经同胞射下的箭矢、投下的滚木擂石视为必须跨越的障碍,眼中只有立功的渴望。 站在城头,村野治保看着下方那些疯狂攻城的、熟悉的面孔,听着他们用母语发出的喊杀声,一股彻骨的悲哀涌上心头。 在他穿越前接受的教育和认知里,大和民族应该是世界上最团结、最坚韧、最高贵的民族才对! 可为何,面对国破家亡的生死关头,展现出来的不是同仇敌忾,而是如此不堪一击的人性? 同胞的性命,竟然成了另一些人向新主子邀功请赏的筹码?这与他想象中的“玉碎”精神相差何止万里! 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众叛亲离的绝境,让村野治保心如死灰。 他望着城外连绵无尽的汉军营寨,又回头看了看城内那些眼神闪烁、充满恐惧与怀疑的部下,知道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 “也罢……既然天不佑大和,那就让我村野治保,用这最后一战,为这个失败的穿越,为这个扶不起的民族,画上一个轰轰烈烈的句号吧!” 他缓缓握紧了手中的武士刀,眼中燃烧起绝望而疯狂的火焰,决定倾尽所有,殊死一搏。 —— 刘盈的计策,如同一位高明的棋手,落子不在于一时的攻城略地,而在于对整个棋局势的掌控,尤其是对“人心”这枚最关键棋子的运用。 他的目标,不仅仅是攻克这座城池,更是要彻底击碎倭人残存的精神支柱,让所谓的“民族尊严”在赤裸裸的现实对比下显得可笑而卑劣。 汉军大营一侧,特意划出了一片区域,专供那些投降后参与攻城、即便失败而归的倭兵休整。 这里与严肃的主营区不同,每当夜幕降临,便燃起篝火,飘散出诱人的米粮香气和炙烤肉的油脂香。刘盈下令,对这些“敢战”的降兵,务必要“好酒好肉”招待。 于是,景象变得极具冲击力: 汉军大营,投降的倭兵们,哪怕刚吃了败仗,也能围着篝火,捧着热腾腾的米饭,啃着油汪汪的羊腿,甚至还能分到一勺浊酒。 汉军军官会适时出现,拍拍他们的肩膀,用生硬的倭语鼓励几句,或者让通译宣扬。 “大汉陛下有令,凡尽力者,皆是我大汉勇士,绝不亏待!待克城之日,更有重赏!” 这些倭兵起初惶恐,但很快在食物和相对宽容的待遇下,变得感激涕零,甚至生出一种扭曲的归属感——为能成为胜利者阵营的一员而庆幸。 反观城墙之上,守城的倭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们分到的口粮日益减少,而且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古怪气味。 关于那是“人脯”的恐怖流言早已不是秘密,每个人在吞咽时都如同在进行一场酷刑,心理上的厌恶和恐惧远胜于生理上的饥饿。 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对面营地的篝火,闻到随风飘来的肉香,听到隐约的欢闹声。这种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天堂”景象,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们的神经。 刘盈甚至故意让一些降兵穿着暖和的汉军棉袄,到阵前向城内喊话,内容无非是“汉军仁义,降者不杀,有吃有穿”、“何必跟着村野那个食人魔送死?”之类。 但最有力的,不是言语,而是他们红润的面色和相对饱满的精神状态,与城内守军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的惨状形成了鲜明对比。 汉军士兵们并未对降兵表现出过分的亲热,但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居高临下的姿态,反而更具杀伤力。 他们看着这些为了一口吃食就拼命攻打自己同胞的倭人,眼神中混杂着轻蔑、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这种目光,无需言语,便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每一个倭人的心上,包括那些降兵。 这种强烈的对比,使得一种深刻的自卑感在倭人中间蔓延开来。 “我们……真的如此不堪吗?为何离开了村野将军,投靠汉人,反而能活得像个人?” “难道我们天生就只配在强者的脚下乞食,甚至要靠出卖同胞才能换取生存?” 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一切,过去所信奉的武士道、忠诚观念,在生存和基本尊严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仿佛他们整个民族都带着某种原罪,唯有通过向更强大的汉帝国臣服、效劳,用汗水甚至鲜血去为他们耕地、挖矿,才能洗刷这种耻辱,换取一丝存在的价值。 刘盈的阳谋,成功地将一种“奴性”的种子,深深植入了他们的意识深处。 第800章 贼首逃亡,改造倭国 城内的村野治保,并非不知刘盈的诡计,但他已陷入恶性循环。 为了维持最后时刻可能需要的突围或决战,他固执地将相对“正常”的存粮严格控制起来,而将那些来源可疑的“肉脯”作为日常配给。 他以为用恐惧可以控制军队,却忘了绝望中的人性会如何反弹。 “看!他们又在吃肉喝酒了!而我们……” 一名饿得眼冒绿光的士兵指着城外,声音嘶哑。他的话没说完,但周围的士兵眼中都燃起了怨毒的火焰。 “为什么都是倭人,投降的就能活得像人,我们就要在这里吃……吃这种东西等死?” “村野天皇……他真的把我们当人看吗?” 不满的情绪如同地下涌动的岩浆,终于在一个夜晚彻底爆发。 一群中级军官和底层士兵联合起来,他们不再是为了什么民族大义,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他们嘶吼着,冲向了村野治保的府邸。 守卫府邸的亲兵在潮水般的叛军面前瞬间被淹没。混乱中,村野治保的“首级”被一名急于立功的叛军砍下,高高挑起。 当叛军打开城门,献上那颗面目模糊的首级请降时,刘盈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并未表现出太多喜悦。 同为穿越者,他深知这类“主角”命格的家伙绝不会如此轻易授首。 他低声对身旁的绣衣使者指挥使郑茂吩咐——“验明正身,仔细搜查。” 郑茂很快回报:“殿下,首级经辨认,虽与村野治保有七八分相似,但细节有异,恐是替身。据城内内应急报,城中府邸之下,早有秘密挖掘的数条地道,通往城外不同方向。此刻再去追捕,恐怕……” 刘盈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冷笑:“无妨。穷寇莫追,况且,一个丧家之犬般的村野治保,比一个死去的村野治保,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更有用。” 他的目光已经越过了这座残破的城池,投向了更广阔的倭国列岛。 村野治保的逃脱,恰恰为他推行下一步计划提供了契机——一个彻底改造倭国,从文化、制度到民族心理,将其完全纳入大汉体系的宏大蓝图,已经在他心中勾勒成型。 他要的,不是简单的征服,而是从根本上,让这片土地和其上的人民,永远烙上汉文明的印记。 村野治保的残余影响,正好可以作为继续深化控制的借口。 这场战争,才刚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 倭国本岛的最后负隅势力被肃清,烽火暂熄,但一场远比刀兵更残酷、更彻底的征服,才刚刚拉开序幕。 刘盈站在曾经属于倭国天皇的宫殿废墟上,俯瞰着这片即将被彻底重塑的土地,他的目光中没有胜利者的狂热,只有如同雕塑家审视原石般的冷静与规划。 他要做的,不是简单的臣服,而是从文化根脉与民族自信上,完成对倭国的彻底阉割和重塑,无非三点而已。 其一,“赎罪改造”,为倭人戴上政策与宗教的双重枷锁。 针对数量庞大的倭国平民,刘盈下达了一系列堪称绝户的政策。 核心便是“迁移改造令”。 他下令,将倭国青壮年平民乃至部分拖家带口的家庭,大规模迁移至大汉本土。 名义上,这是仁慈的“天恩浩荡”,给予这些“受村野治保邪魔蛊惑、身负罪孽”的倭人一个“赎罪自新”的机会。 刘盈授意儒生和方士,精心炮制了一套说辞: “尔等倭人,先前纵容村野逆贼,行食人暴虐之举,天地不容,业障深重。此罪孽若不洗刷,非但今生为奴为仆,死后魂魄亦不得安宁,永堕畜生道,来世世代代皆受苦难。今太子殿下仁德,开‘改造’之门,允尔等以劳役赎罪。赴大汉辛勤耕作、开矿筑路,以汗水洗涤罪孽。此乃皇恩,亦是尔等唯一超脱之道。” 这套结合了因果报应、轮回思想的“罪孽烙印”说,由通译和投诚的倭人贵族反复宣讲,如同精神枷锁,配合着军队的强制迁移,将倭国平民打得晕头转向。 离乡背井的恐惧,被一种对未知惩罚的更大恐惧和对“赎罪”的渺茫希望所覆盖。 他们像牲畜一样被编队,登上前往大汉的海船,等待他们的是繁重的苦役,但他们中的许多人,却已然麻木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感恩”——毕竟,这似乎是唯一避免永世受苦的希望。 刘盈成功地将物理上的奴役,包装成了一场灵魂的救赎。 其二,顺昌逆亡,对上层阶级的残酷铁腕清算。 对于倭国原有的公卿贵族和武将,刘盈的策略则更为直接和冷酷。 他通过绣衣使者和降人,迅速甄别出哪些人愿意彻底归顺,哪些人还幻想着保留些许特权或讨价还价。 对于顺从者,刘盈示以宽大,给予虚衔,将其家族迁往长安或洛阳监视居住,割断他们与故土的联系,使其成为大汉宫廷中点缀“万国来朝”的吉祥物。 而对于那些仍想保持矜持,甚至暗中串联试图维护旧有利益的顽固分子,刘盈没有丝毫耐心。 他根本不屑于亲自出手镇压,而是直接将其打为“村野治保余孽”、“阴谋复辟逆党”。 讨伐他们的任务,落在了如樊哙、刘如意等渴望军功的汉军将领,以及更重要的——那些急于表功的倭人降军身上。 “尔等既已归顺大汉,当为天子剿灭不臣,以证忠诚!” 汉军军官只需一声令下,那些被“优厚”待遇,主要是免于苦役和更好的食物配给的倭人降军,便会如狼似虎地扑向自己曾经的贵族和同僚。 这些内战往往比汉军亲自出手更为惨烈,因为降军需要用昔日同胞的鲜血来换取自己在汉人眼中的价值。 刘盈冷眼旁观,无论死的是顽固贵族还是降军士兵,对他而言都是倭国力量的消耗,毫无损失。几场“肃清”战役下来,倭国上层敢于反抗的势力被连根拔起,活下来的,只剩下彻底驯服的绵羊。 第801章 改造倭国,汉人东渡 对于那些在征服过程中立下“功劳”的倭人士兵,刘盈确实给予了“优厚”待遇——免于被送往大汉本土做苦力,并被宣布因其“立功赎罪”,此生若能继续效忠大汉,则“来世可免于受苦受难”。 但这“优厚”的背后,是更深远的算计。 刘盈并未让他们留在倭国享受胜利者的滋味,而是将他们整体迁移安置到了朝鲜半岛,这个与倭国拥有深仇大恨的国家。 此时的朝鲜,因之前卫满朝鲜的覆灭和汉军的进驻,本就对时常寇边、与卫满势力有所勾结的倭人充满敌意。 将这批手持武器、自恃有功的倭人降军安置于此,无异于将火种投入干柴。 一方面,这些倭人降军在朝鲜必然受到当地民众的仇视和排挤,为了生存和维系那点可怜的“特权”,他们只能更加紧紧地依附于大汉驻军和官府,成为大汉在朝鲜地区一支可靠的、用于制衡本地势力的“伪军”。 另一方面,他们的存在也时刻刺激着朝鲜人,让朝鲜人将历史积怨部分转移到这些“倭奴”身上,从而减轻对大汉直接统治的抵触。 同时,倭人与朝鲜人互相敌视、互相监视,谁都无法坐大,只能争相向大汉表忠,以求压制对方。 刘盈轻松地将潜在的矛盾转移,让两个族群在内耗中同时削弱,并更加依赖大汉的仲裁,从而稳固了大汉帝国在东北亚的统治。 至此,刘盈对倭国的改造计划初步完成,肉体上,精英被瓦解或驯化,平民被迁移为奴;精神上,“罪孽感”和“赎罪论”摧毁了其残存的民族自信;结构上,残余的武装力量被置于他处,成为制衡他人的棋子。 倭国故地,只剩下老弱妇孺和少量汉军屯田兵,以及源源不断运往大汉的资源。 一个民族的文化根脉,在政策与宗教的双重绞杀下,悄然断裂。 这场征服,没有庆典,只有无声的制度运转和一代人乃至几代人的命运沉浮。 而刘盈知道,这仅仅是他构建的东亚新秩序的第一步。 —— 长安城阙,歌舞升平。 市井坊间,百姓们茶余饭后无不称颂当今天子刘盈的文治武功。 开疆拓土,尤其是东平倭国,使得大汉声威远播四海,万国来朝的气象似乎预示着又一个鼎盛时代的来临。 刘盈高踞龙椅,接受着臣民的山呼万岁,脸上是符合期待的威严与淡然,但眼底深处,却始终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表面的繁荣之下,潜藏着何等汹涌的暗流。 倭国那个丧家之犬般的村野治保,还有远在西方、据探报已整合了欧罗巴部分势力、同样身负穿越者秘密的阿提拉…… 这两个手下败将,绝不可能就此沉寂。 他们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视角,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随时可能伺机反扑,给予大汉致命一击。 这份沉重的压力,让刘盈无时无刻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而朝堂之内,也并非铁板一块。 刘盈最为倚重的情报利器——绣衣使者,在屡立奇功的同时,其日益膨胀的权力和无处不在的监察,也引起了众多朝臣的忌惮与不满。 弹劾绣衣使者指挥使郑茂“滥用职权、构陷忠良、权势熏天”的奏章,几乎每隔几日就会堆满刘盈的御案。 言官们引经据典,痛陈特务政治的危害,恳请陛下裁撤绣衣使者,或至少限制其权柄,以正朝纲。 面对这些奏章,刘盈只是淡淡一扫,便命内侍将其悉数搁置一旁,不予理会。 他深知绣衣使者的双刃剑属性,但在应对穿越者对手的巨大威胁面前,一个高效、隐秘且绝对忠诚的情报网络是不可或缺的。 朝臣的反对,更多是出于自身利益和传统士大夫对“秘密警察”的天然反感,与刘盈所面临的全局性危机相比,轻重立判。他需要绣衣使者作为他的“千里眼”和“顺风耳”,至少在彻底清除村野治保和阿提拉的威胁之前,这把刀还必须紧紧握在手中。 与此同时,刘盈颁布了一道让许多朝臣愈发不解的诏令——大规模招募忠诚可靠的大汉子民,移民至新征服的倭国本岛,进行开发建设。 诏书之中,刘盈并未提及具体的资源目标,只是强调“教化蛮荒、永镇东疆”。 此令一出,不仅部分朝臣私下议论,认为陛下此举简直是“暴殄天物”——将忠心耿耿的汉军精锐和良家子迁往那等偏远、贫瘠且多火山地震的“不毛之地”,是极大的浪费。 甚至有人认为,这是对有功将士的变相流放。 面对质疑,刘盈只是在一次小范围的御前会议上,对着核心重臣淡然一笑,指尖轻轻点在地图上倭国的位置。 “卿等只知其表,未知其里。倭地虽多山崎岖,灾害频仍,然天地造化,往往藏瑰宝于险峻之中。据古籍秘载及多方探查,此地山峦之下,埋藏着惊人的银矿与金矿,其储量,或远超朕之预期。” 他没有透露消息的确切来源,这自然源于他穿越者的先知,但语气中的笃定不容置疑。 “眼下看似投入巨大,然一旦矿脉开启,所获之利,足以支撑我大汉未来数十载之开销,使我国力再上层楼!届时,倭岛非但不是负担,反将成为我大汉取之不尽的宝库!” 尽管将信将疑,但刘盈登基以来的雄才大略和算无遗策,早已建立了极高的个人威信。 更重要的是,他对忠诚者的慷慨赏赐从未让人失望。 于是,诏令之下,响应者虽非云集,却也不乏敢于冒险、深信皇帝判断之人。 一批批曾经跟随刘盈征战倭国的老兵、以及一些在内地缺乏田产机遇的平民,怀着对财富的渴望和对天子的信任,踏上了东渡的航船,成为了倭国土地上第一批汉人“淘金者”和开拓者。 他们将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建立新的村落、港口,并按照刘盈提供的模糊线索,开始搜寻那传说中的富饶矿脉。 第802章 徐福后人,避祸东瀛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传到了不知躲在哪个阴暗角落的村野治保耳中。 当听到刘盈正在倭国大规模招募人手,目标直指金银矿时,他手中的水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身边的几个残兵败将还在嗤笑:“汉狗皇帝真是异想天开!那破地方除了石头和火山,能有什么金银?” “就是,怕是穷疯了吧,白白浪费人力物力!” 唯有村野治保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心中涌起滔天巨浪和深深的无力感。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刘盈的目标是什么——石见银山!还有那些分布在各处的金矿! 这些在未来历史上才被逐步发掘的巨大财富,刘盈这个穿越者竟然早就知道了! 他原本还指望有朝一日能卷土重来,凭借对这些资源的先知作为翻盘的资本,如今看来,刘盈是要从根本上断绝他所有的希望! “完了……全完了……” 村野治保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刘盈这一步棋,不仅是在掠夺资源,更是在掘他未来可能复起的根基。 这场穿越者之间的较量,似乎从一开始,他就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 倭国本岛,山峦叠嶂,林深苔滑。 刘盈派出的由方士、矿冶工匠以及精锐护卫组成的勘探队伍,已在崎岖的原始山林中辗转了数月。 尽管有陛下亲授的、标注着模糊方位的地图(源自刘盈穿越前的知识),但实际的勘探工作远比想象中艰难。 倭地的地质构造与中原大不相同,火山活动频繁,河流湍急切割出深邃峡谷,使得寻矿之路充满险阻。 更棘手的是,残留的倭国土著部落,对这群外来者充满敌意与畏惧,时而发生的冷箭和陷阱,让勘探队进展缓慢,士气也有些低落。 领队的方士首领名为公孙衍,精通堪舆卜筮,但面对这片陌生而充满“蛮荒之气”的土地,他的罗盘和卦象似乎也失了准头。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负责与周边部落尝试沟通的娄敬带回了一个令人惊异的讯息。 那是在一次试图深入名为“出云”的密林山区时,勘探队被一群装束奇特的人拦住了去路。 这些人不像普通倭人那般黝黑矮壮,反而身材较高,面容更接近中原人,穿着以素白和深蓝为主的麻布长袍,手持带有奇异符文的木杖,神情肃穆,举止间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优雅与疏离。 他们并未显露敌意,但无形的气场却让汉军护卫不由得握紧了刀柄。 通过结结巴巴的倭语通译,对方为首的一位老者,用一种古老但依稀可辨的中原雅言缓缓开口:“远方来的客人,此乃神栖之地,不容凡俗惊扰。尔等为何而来?” 娄敬心中大惊,此人言语虽古奥,但绝对是正宗的华夏语系! 他立刻上前,以礼相待,表明身份乃大汉天子使者,奉旨在此勘察地理。 那老者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沉吟片刻后道:“老夫徐寿。若欲知此间事,可否请贵使首领,移步一叙?” 消息传回设在沿海平缓地带的主营,刘盈闻报,剑眉微挑。 “徐寿?”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联想到倭国关于“神族”的传说,以及历史上那段著名的东渡事件,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他即刻下令:“以礼相请,不可怠慢。朕要亲自见见这位‘神族’之首。” 一座临时搭建却仍显皇家气派的军帐内,灯火通明。 刘盈端坐于上,陈平、娄敬等心腹重臣分列两旁。 帐帘掀起,徐寿在两名族人陪同下缓步走入。 他虽年迈,步履却稳健,目光扫过帐内陈设,尤其在刘盈身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随即依循古礼,深深一揖:“山野遗民徐寿,拜见大汉皇帝陛下。” “徐先生不必多礼,看座。” 刘盈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朕听闻,先生一族久居此地,被尊为‘神族’?” 徐寿落座,微微苦笑:“陛下明鉴,‘神族’之称,实乃此地土人无知,妄加尊奉罢了。我等……不过是避祸天涯,苟全性命的华夏遗民。” “哦?避祸?” 刘盈适时流露出好奇。 徐寿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抬头直视刘盈,问出了那个困扰他族群数百年的问题:“陛下,老朽冒昧,敢问……如今中原,可还是大秦天下?始皇帝……陛下可知其踪?” 帐内顿时一片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刘盈看着徐寿眼中那份积压了太久的期盼与惶恐,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徐先生所问之大秦,乃始皇嬴政所建之朝,曾一统六合,功盖三代。” “然其法度过于严苛,徭役赋税沉重,百姓苦不堪言。更可惜者,始皇帝雄才大略,却未妥善安排身后继承之事。” “其崩后,幼子胡亥在权宦赵高扶持下篡位,残害忠良,变本加厉,致使天下怨声载道,烽烟四起。” “我父高祖刘邦,沛县豪杰,提三尺剑斩白蛇起义,顺应天命民心,历经楚汉相争,终定鼎天下,创立大汉基业。至今,已传至朕。秦朝,二世而亡,距今已有近二十年矣。” “二世……而亡……” 徐寿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身体微微颤抖,老泪瞬间纵横。 他伏地痛哭,声音哽咽:“果然……果然如此!先祖……先祖预料不差啊!” 待情绪稍平,徐寿才断断续续道出原委。 原来,其先祖正是秦代著名方士徐福。 当年徐福奉始皇之命,率三千童男童女及五谷百工,扬帆东渡寻找仙山。 他们确实找到了这片岛屿,并在此定居。 多年后,徐福曾暗中派遣心腹返回中原探听消息,得知秦政暴虐,天下动荡,王朝倾覆在即。 徐福深知,以始皇之心性,若他们无功而返,必遭屠戮;即便带回所谓仙药,在那种乱局下,也难逃兔死狗烹之下场。 于是,他毅然决定,率众永居海外,不复归焉。 数百年来,徐福后人凭借从中原带来的先进知识,教土著农耕、纺织、医药、建筑,甚至文字礼仪,被蒙昧的土著奉若神明,故有“神族”之称。 但他们始终坚守先祖遗训,避世独立,不介入当地部落纷争,内心却无时无刻不牵挂着故土的消息,既渴望回归华夏文明,又恐惧于记忆中秦朝的恐怖法网。 “避祸之人,岂敢称神?不过是无根浮萍,望洋兴叹罢了。” 徐寿语带无尽沧桑。 第803章 得道多助,开采银山 听闻这段跨越时空的往事,刘盈及其臣僚皆感慨不已。 刘盈温言道:“徐先生不必伤怀。暴秦已亡,如今是大汉天下。海内一统,百姓安乐。先生一族,既是华夏苗裔,流落海外非尔等之过。今日得遇,便是重归华夏之机缘。” 徐寿感激涕零,为表归附诚意,他命族人取来一个保存完好的紫檀木匣。 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卷色泽暗黄却坚韧异常的兽皮地图。 他郑重地将地图呈给刘盈:“陛下,此乃先祖徐福公当年踏遍此岛山川,依风水地脉、草木矿苗之象,耗费心血绘制的《东瀛矿脉推测图》。图中标注了几处极可能蕴藏丰富银矿之地,尤以‘石见’之地(即后世著名的石见银山区域)脉气最为旺盛磅礴,迹象最为明显。” “只可惜,我族人丁单薄,又恪守避世之训,虽知宝藏所在,却无力亦无心开采。今日得遇明主,此等天地精华,理当奉献于大汉,助陛下成就千秋伟业,亦算我族对故国的一点心意!” 刘盈展开地图,只见上面以古朴笔法勾勒出倭岛山川形势,几处特定区域标注着特殊的符号和注解,虽与后世精确地图不同,但大致方位与他所知的历史矿藏位置惊人地吻合! 他心中大喜,这徐寿献图,不仅解决了燃眉之急,更从法理和情感上,为大汉开采倭国资源提供了“继承自华夏先贤”的绝佳名义。 “徐先生深明大义,献图之功,朕铭记于心!” 刘盈合上地图,朗声道,“既是徐福先贤后人,便是我大汉子民,何来遗民之说?今后,开矿事宜,关系重大,朕便委任左丞相陈平总揽全局,统筹调度一切人力物力。” “徐先生熟知此地地理气候、风土人情,更通晓先祖寻矿之法,可在陈平麾下担任首席顾问,一应勘测、选址、招募土人事宜,皆需倚重先生之力。朝廷会全力保障所需物资。” 陈平出列,与徐寿相互见礼。 陈平心思缜密,长于谋划,深知陛下对此事的重视,也明白徐寿的特殊价值,当即表示必与徐先生精诚合作。 徐寿更是激动万分,不仅是因为得到了承认和重用,更是仿佛看到了族群重新融入华夏文明母体的希望,连连叩首谢恩。 矿脉位置既定,接下来便是大规模的开采。 如何有效利用倭国本地的人力资源,同时避免引发新的动荡,成了关键。 刘盈并未采取简单的强制征发或奴役政策,他深知那只会埋下仇恨的种子,消耗宝贵的监管力量。 他颁布了针对归顺倭人的“以工代赈”令:所有愿意参与矿山建设的倭国降兵及本地青壮,皆可报名。 朝廷按日提供充足的食物——不再是令人恐惧的“肉脯”,而是实实在在的粮食;同时,根据劳动强度和表现,发放一定数额的工钱(主要以汉五铢钱或实物形式),允许他们用以补贴家用,甚至积蓄。 此令一出,如同在死水中投入巨石,激荡起巨大反响。 那些原本因战乱失去生计、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倭人,发现了一条可以靠自身劳动活下去,甚至能改善生活的道路。 消极的抵抗和暗中的械斗几乎瞬间消失——因为所有人都忙着去争取那份能带来温饱与希望的工作名额。 力气被引导向了开山、碎石、搬运、修建矿道等生产性劳动中。 而从大汉本土迁徙而来的百姓,其中不少是退伍老兵或有经验的工匠,则自然成为了管理阶层和技术核心。 他们负责监工、记录工效、传授更高效的采矿技巧、管理工具和物资发放。 汉人的身份和朝廷的授权,使他们拥有天然的权威,而“以工代赈”政策带来的稳定秩序,也减少了管理的难度。 一种基于劳动和报酬的、相对公平的秩序逐渐建立起来,虽然汉倭之间仍有界限,但至少在同一目标下,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生关系。 在陈平的周密组织和徐寿的精准指导下,开采工作迅速展开。 汉人负责规划和技术指导,倭人提供主要劳动力。矿坑沿着推测的矿脉走向不断深入,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和号子声回荡在山谷中。 仅仅过了一个月,在一个夕阳如血的傍晚,位于石见地区的主矿坑深处,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一名倭人矿工一镐下去,刨开一片岩壁,露出了后面在火把照耀下闪烁着耀眼银白色光泽的矿脉! 那光泽纯净、密集,远非之前零星发现的矿苗可比。 “富矿!是特大富矿!” 经验丰富的汉人矿监冲上前,用手触摸着那冰冷的银色岩石,激动得声音发颤。 消息像野火一样传遍整个矿区,进而传到刘盈的行营。 刘盈当即起驾,亲临发现地。 他深入矿坑,亲手抚摸着那蕴藏着巨大财富的岩壁,脸上露出了自登陆倭国以来最为舒展的笑容。 这不仅是财富的发现,更是他战略布局成功的明证,是对他穿越者知识有效性的最强力验证。 他环视周围激动的人群,包括满脸尘灰的倭人工匠和目光炽热的汉人士兵,朗声下旨:“此山,蕴藏丰饶,乃上天赐予我大汉之瑰宝,亦是我大汉将士用鲜血与汗水换来之土!自即日起,赐名——汉土银山!以此昭告天下,此间一草一木,一石一银,皆归汉土,永为大汉不可分割之疆域!所有参与开采者,无论汉倭,皆按功行赏!” “陛下万岁!大汉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震彻云霄,汉土银山的命名,不仅确立了大汉对这片土地和资源的主权,更在精神上完成了一次重要的宣告。 银矿的发现,如同注入一剂强心针,使得整个倭地开发计划进入了高速发展的新阶段。 源源不断的白银,将开始流向中原,支撑起刘盈更为宏大的帝国蓝图。 而徐福后人的归附与献图,则为这一切披上了一层天命所归、文化传承的合法外衣,成为史官笔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804章 祸水东引,汉帝治倭 就在刘盈致力于消化倭国战果,全力开发“汉土银山”之际,东南海疆却传来了不利的消息。 败逃的村野治保,并未如丧家之犬般销声匿迹,而是率领其残存的精锐旧部,远遁至茫茫大海中的夷洲。 夷洲此时尚未大规模开发,山林茂密,地形复杂,沿海港湾曲折,正是海盗理想的巢穴。 村野治保凭借其穿越者的见识和狠辣手段,很快便在夷洲站稳脚跟,重操旧业,干起了海盗的营生。 他深知单凭一己之力难以撼动大汉,于是利用夷洲地处航路要冲的地理位置,以及自己“抗汉”的招牌,大肆招揽那些因大汉统一而失去封国、心怀怨怼的六国旧贵族残余势力。 这些旧贵族,如齐地田氏、楚地昭氏、景氏的一些远支,对刘氏汉室本就心怀异志,如今得到村野治保这个“强援”和夷洲这个基地,如同找到了复仇的支点。 他们出钱出人,与村野治保合流,组建起一支颇具规模的海盗舰队。 凭借对中原沿海情况的熟悉和村野治保的凶悍指挥,这支混杂着倭人、六国遗民、以及本土亡命徒的海盗集团,开始不断侵袭南越诸地。 他们来去如风,登岸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尤其针对沿海的城镇、盐场和贸易船只。 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刚刚从秦末战乱中恢复些许元气的民生再遭重创。 南越的地方郡兵多以步卒为主,缺乏强大的水师,面对飘忽不定的海盗袭击,往往疲于奔命,只能被动防守,饱受其困扰。告急的文书如雪片般飞向长安。 —— 消息传至倭国行营,陈平、娄敬等大臣皆面露忧色,建议是否应调派部分兵力,组建水师前往清剿。 然而,刘盈却异常冷静,他站在巨大的海图前,手指点着夷洲的位置,分析道: “村野治保,疥癣之疾耳。其部众虽凶悍,然终究不过数千之众,盘踞孤岛,成不了大气候。彼等所为,意在骚扰,逼我分兵,延缓我在倭地之经营。若此刻兴师动众,劳师远征,跨海作战,胜负难料,且正中其下怀,将极大消耗我国力,拖慢银山开采。” 他目光深邃,继续道:“夷洲,蛮荒瘴疠之地,得其地,短期内于国无大益;失其地,亦无大损。然其地理位置重要,将来必为我大汉东出大洋之跳板。此时剿之,代价过高。不如暂且忍耐。” 于是,刘盈做出了一个看似保守实则深谋远虑的决定——下令对东南沿海实行阶段性“海禁”政策。 严格限制沿海百姓私自出海捕鱼、贸易,令各沿海郡县加固城防,实行坚壁清野策略,将部分沿海居民内迁,减少海盗可劫掠的目标。 同时,密令南越官员,暗中搜集夷洲情报,绘制海图,并开始筹备建造大型战舰、训练水师官兵。 “传朕旨意,令将作监精选工匠,赴会稽、南越,筹建船厂,打造楼船巨舰。” “命各地征募熟悉水性之勇士,加以操练。待倭地银矿稳定产出,国库充盈,船坚兵利之时,便是朕亲提王师,一举踏平夷洲,将其永归大汉版图之日!” 刘盈的策略很清楚,短期防御,长期准备,一旦动手,必以泰山压顶之势,永绝后患。 眼下施行的“海禁”政策并非退缩,而是为了未来更彻底征服而进行的战略蓄力。 —— 与此同时,倭国本土的“汉土银山”开采如火如荼。 巨大的利益如同磁石,不仅吸引着大汉,也勾起了当地一些归顺豪族深藏的贪婪。 这些豪族,在当初汉倭战争时见风使舵,较早投靠了刘盈,因此保住了部分势力和地位。 他们自恃有“从龙之功”,又是地头蛇,开始不安分起来。 以盘踞在银山附近的原倭国大豪族藤原氏为首,几家豪族暗中勾结,利用对当地地形和人口的熟悉,开始耍弄手段。 他们先是试图与总揽矿务的陈平、负责民政交涉的娄敬讨价还价,要求增加他们负责招募矿工的抽成,甚至妄想入股银矿分红。 被陈平以朝廷法度严明为由拒绝后,他们便转为暗中操作。 藤原氏等指使由其招募的倭人矿工,在开采和运输过程中,利用各种隐蔽手段私自藏匿高品位的银矿石,然后通过秘密渠道运出矿区,熔炼后偷偷贩卖给一些胆大的商人,借此牟取暴利。 这种行为不仅造成国有资产的流失,更严重的是,它挑战了大汉在倭国的统治权威,破坏了刘盈精心建立的“以工代赈”秩序。 此事很快被绣衣使者的眼线察觉,密报直达刘盈案头。 刘盈初闻,并未立刻发作,只是轻描淡写地吩咐陈平和娄敬。 “晓谕藤原等人,安分守己,朝廷自有封赏;若再行鬼蜮伎俩,国法无情。” 这看似常规的警告,在藤原氏等豪族看来,却成了刘盈顾忌他们势力、不敢轻易动他们的信号。 这些倭国豪族误判了形势,以为到了“收取回报”的时候,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对刘盈的警告置若罔闻。 殊不知,刘盈要的正是他们的这种狂妄。 他需要一只“鸡”,来震慑所有可能心怀不轨的“猴子”。 藤原氏自己跳了出来,正合他意。 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一队黑衣黑甲的绣衣使者,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包围了藤原氏的豪华宅邸。 没有警告,没有审讯,只有冷酷高效的杀戮。刀光剑影中,藤原氏全族上下百余口,包括族长、核心子弟、乃至参与私藏银矿的家臣,被尽数屠戮,无一活口。 宅邸也被付之一炬,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将所有的罪证和贪婪都化为灰烬。 翌日清晨,一个惊人的消息像瘟疫般在倭国各地迅速传开! 藤原氏满门被灭!据说是逃亡的村野治保将军派出的死士回来报仇了! 绣衣使者巧妙地将现场布置成仇杀的模样,并散布流言,将祸水引向了生死不明的村野治保。 第805章 杯酒西迁,引君入瓮 一时间,倭国各地,尤其是那些曾投靠刘盈的本土豪族,人人自危,惊恐万状。 他们不怕汉军的明刀明枪,却惧怕这种来自阴影中的、无法防备的“复仇”。 村野治保的凶残形象经过渲染,变得更加恐怖。 他们纷纷紧闭门户,加强守卫,唯恐成为下一个目标。 —— 就在豪族们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刘盈适时地召集所有归顺的倭国豪族首领,举行了一次“安抚”宴会。 宴会上,刘盈面带忧色,对众人叹道:“朕亦听闻村野逆贼猖獗,竟敢潜回行凶,藤原氏之难,朕心甚痛!逆贼在暗,我在明,诸位皆是我大汉忠臣,朕实在担忧诸位安危啊。” 他的话句句戳中豪族们的心病,众人皆面露恐惧,纷纷附和。 刘盈话锋一转,看似推心置腹地说道:“夷洲悬海外,剿灭需时日。为保诸位家族安全,朕思虑再三,有一万全之策。” “不若诸位暂且举家迁往中原内地?朕将在长安、洛阳附近划出丰腴之地,赐予宅邸田产,保诸位世代富贵平安。” “既可远离倭地是非,又可沐浴天朝教化,岂不两全其美?” 这番话,看似商量,实为最后通牒。 留在倭地,可能要面对“村野治保”无休止的暗杀;迁徙中原,虽失去本土根基,却能得保平安富贵。 在巨大的恐惧和利诱之下,这些豪族哪里还有选择? 他们深知,这杯酒不喝,恐怕下场比藤原氏好不了多少。 于是,一场杯觥交错的宴会之后,倭国境内稍有势力的本地豪族,被刘盈连根拔起,尽数“自愿”西迁中原。 他们的土地、财产,除随身细软外,自然全部收归国有,进一步巩固了大汉对倭国基层的直接控制。 这一招“釜底抽薪”,彻底清除了倭国本土可能形成割据势力的隐患,为汉化的彻底推行扫清了道路。 而远在夷洲的村野治保,莫名其妙地又替刘盈背了一口灭门和迁徙豪族的大黑锅 —— 随着一船船倭国豪族及其家眷被“礼送”至中原,最初的新奇与激动很快便被冰冷的现实所取代。 刘盈确实兑现了部分承诺,在长安、洛阳周边以及一些内郡,为他们分配了田宅,足够他们过上温饱无忧的生活。 然而,也仅此而已。 这些在倭国本土时,或是称霸一方,或是深得“神族”徐福后人倚重的豪族首领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实…… 他们在大汉的核心统治区,完全失去了原有的价值和地位。 在中原士大夫和百姓眼中,他们不过是“慕义来归”的化外之民,是皇帝天恩浩荡的体现,但其本身,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所谓的“宅邸田产”,与中原真正的世家大族相比,简直寒酸得可怜。 更重要的是,他们被有意无意地隔离在帝国的权力体系之外。 没有预想中的官职封赏,没有参与地方事务的资格,甚至连结交中原权贵都受到无形的限制。 他们就像被圈养起来的珍禽异兽,看似被保护,实则被边缘化。 尤其是那些村野治保的旧部将,曾经在战场上与汉军厮杀,如今却发现自己毕生追求的武功、权谋,在中原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毫无用武之地,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们倍感煎熬。 这种强烈的失落感,使得倭人们逐渐转化为不满和愤懑。 一些自恃有功,不过是伺机投诚的倭人豪族首领,开始联名上书,言辞恳切又带着几分试探,向皇帝刘盈请求“赐予一官半职,以效犬马之劳”,哪怕是最低级的官吏也好,至少能让他们感觉到自己并非完全被排斥在体系之外。 然而,这些奏章如同石沉大海,刘盈压根不予理会,仿佛从未收到过。 此时,负责监国的代王刘恒,虽然身为天子兄弟,以仁厚谨慎著称,但原则性极强。 刘恒注意到了这些纷至沓来的请求,他并未请示远在倭地或巡狩四方的刘盈,直接以监国的名义,给了一个官方、正式且无可辩驳的回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大汉选官用人,自有法度。今四海升平,欲入仕途者,无论出身贵贱,皆需通晓经义,通过科举考试,方得晋身之阶。” “此乃公平之道,亦为国本所在。尔等既已内附,便为大汉子民,自当遵守汉法。若真有才学,何不与天下士子同场竞技?” “若妄想不经考核,凭旧日资历便获官职,岂非僭越礼法,视朝廷名器如无物?” 这番义正词严的答复,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倭人豪族最后的幻想。 他们这才明白,刘盈所谓的“优待”,本质是“圈禁”;所谓的一视同仁,意味着他们连凭借特殊身份走捷径的机会都没有。 科举? 对于连汉字都认不全、儒家经典更是一窍不通的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感觉遭到欺骗和羞辱的倭人豪族,绝望之下,开始走向极端。 既然无法融入主流,也无法获得权力,他们便试图在自己有限的范围内,重建往日的权威。 其中几支被安置在同一县城附近的豪族,在几个原村野治保部将的串联下,暗中勾结了当地一个贪财且野心勃勃的县令。 他们利用带来的部分金银财宝,贿赂县令,许以重利。 县令利令智昏,与他们达成默契:豪族们利用其宗族力量,协助县令控制县内基层,压制可能的不服声音,并上缴“额外”的赋税。 作为回报,县令对豪族们在其聚居地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他们私设刑堂、无视汉律、甚至拥有小规模的私人武装。 很快,这个县城几乎成了“国中之国”。 汉朝的法令在此形同虚设,倭人豪族成了实际上的土皇帝,欺压原本的汉人百姓,强占田产,为所欲为。 他们幻想着以此为基础,逐步扩张势力,甚至天真地认为,天高皇帝远,只要打点好县令,就能长久地关起门来做他们的土霸王。 这种扭曲的反抗,是他们维护自尊的最后方式,也是走向毁灭的加速器。 第806章 绣衣手段,滴血不沾 这些暂且圈地为国的倭人全然忘了,大汉帝国有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绣衣使者。 这种在县城内近乎公开的割据行为,如何能瞒过监察天下的绣衣使者密探?详细的情报早已摆在了绣衣使者指挥使郑茂的案头。 郑茂,作为刘盈最锋利的刀,深知陛下对倭人的整体策略就是“驯化”与“防范”,绝不允许有任何脱离控制的苗头。 他根本无需请示刘盈,对于这种公然挑战大汉律法、勾结官吏、企图割据的行为,他有临机专断之权。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熟悉的黑衣黑甲再次出现。 这一次,目标不仅是那几个勾结在一起的倭人豪族聚居地,还包括了那座被腐蚀的县衙。 行动迅雷不及掩耳,绣衣使者以绝对的优势兵力,同时发动袭击。 负隅顽抗的倭人私兵被迅速歼灭,参与其事的豪族成员,无论主从,尽数被诛杀。 那个贪赃枉法的县令,也被从被窝里拖出来,当场格杀。 翌日,县城中心的市集旗杆上,高高悬挂着县令和几名倭人豪族首领的首级。 旁边矗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八个凌厉的大字——“辱我大汉子民者,死!” 落款是绣衣使者的独特徽记,血腥的画面和霸道的宣言,瞬间震慑了整个县城以及周边所有得到消息的迁徙倭人。 这不是村野治保的“复仇”,这是来自大汉帝国最高统治力量的冰冷警告。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所有内迁倭人豪族聚居点。 一股透骨的寒意席卷了他们,直到此刻他们才彻底看清了刘盈的真实面目:这位年轻的大汉天子,从未将他们视为平等的臣属,所谓的迁徙中原、赐予田宅,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流放和分化解构。 目的就是将他们连根拔起,脱离其本土势力范围,置于中央权力的直接监控和碾压之下。 “赶尽杀绝”或许谈不上,但“驯化至再无威胁”,却是毫不掩饰的目标。 回想当初在倭国,他们还能凭借地利和残余势力有些许讨价还价的资本,如今在中原,他们就像离水的鱼,生死完全操于他人之手。 绣衣使者那无孔不入的监控,更是让他们如芒在背,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曾经的不甘、愤懑、乃至疯狂的幻想,都在那血淋淋的旗杆和八个大字面前,化为了无尽的恐惧和彻底的沉寂。 他们终于认清了现实,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也无人敢提做官之事,甚至不敢再大规模聚集。 家族被分散安置在不同州郡,彼此难以联系,周围是陌生的汉人环境和无处不在的监视眼线。 他们就像被撒入大海的沙粒,再也掀不起任何浪花。 余生,或许只能在谨小慎微、战战兢兢中,守着那点可怜的田宅,慢慢被中原文化同化,或者在不甘中悄无声息地消亡。 刘盈的谋划,至此才算真正完成,倭国上层潜在的反抗力量,被从根本上瓦解于无形。 —— 半年之后。 长安未央宫,椒房殿内暖意融融,却难掩一丝淡淡的焦虑。 大汉皇后萧潇,前丞相萧何之女,仪态端方,眉宇间却萦绕着一抹挥之不去的轻愁。 她怀中抱着襁褓中的女婴,那是她与皇帝刘盈的爱情结晶,大汉的长公主,粉雕玉琢,甚是可爱。 然而,围绕在这位嫡长女诞生之后的,并非全是祝福。 “皇后娘娘,长公主虽好,然国本为重,还需早日为陛下诞下麟儿,以固国本啊……” 类似的话语,或直接或委婉,不断从宗室长辈、甚至一些重臣夫人口中传来。 尽管刘盈多次表示对长公主疼爱有加,生男生女皆是天恩,但延续皇室嫡系血脉、确保储位安稳的压力,依旧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萧潇肩头。 她深知,自己不仅是刘盈的妻子,更是大汉的皇后,子嗣之事,关乎国运,非一家之私。 与此同时,贵妃墨鸢与墨狐那对姐妹花,先后为刘盈诞下了皇子。 两位小皇子的降生,固然令刘盈欣喜,也为皇室增添了男丁,但这无形中却进一步加剧了萧潇的焦虑。 她并非妒忌,而是深感责任重大。 刘盈察觉到了妻子的郁郁寡欢,一日处理完政务,他特意来到椒房殿,挥退宫人,轻轻握住萧潇的手,温言道:“潇儿,何必自寻烦恼?朕与你的女儿,便是朕的明珠,朕心爱之至。至于皇子,强求不得,一切顺其自然便是。朕与你都还年轻,来日方长。莫要让那些闲言碎语,扰了我们的安宁。” 他的话语沉稳而充满力量,稍稍宽慰了萧潇的心,但那份源于身份的责任感,却非三言两语所能完全化解。 刘盈此言一出,让萧潇暂且宽慰,何况墨鸢、墨狐姐妹起于微末之间,更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 刘盈在女人方面,秉承着一碗水端平,即便墨鸢、墨狐率领墨家子弟,在大汉军中多有简述,他也从未冷落了自己的皇后。 —— 不仅是宫内,宫外皇亲之中亦有波澜。 鲁元公主,这位刘盈的同母姐,性情温婉,与丈夫宣平侯张敖感情素来和睦。 然而近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丈夫有些不对劲。 张敖常常独自一人对弈至深夜,眉宇间锁着浓重的忧思,与她说话时也时常心不在焉,仿佛背负着极大的心事。 鲁元公主心中不安,便寻了个机会入宫,向弟弟刘盈倾诉。 “盈弟,你姐夫近来甚是奇怪,茶饭不思,魂不守舍,我问他又不肯明言。我担心他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或是身体有恙?你如今是皇帝,也是他至亲,能否寻个机会,召他入宫开解一番?” 刘盈对这位姐姐一向敬重,闻言便应承下来。 他深知张敖性格谨慎,若非大事,断不会如此失态。 于是,他下旨设下家宴,不仅召张敖入宫,还特意叫上了关系较为亲近的几位兄弟。 齐王刘肥、赵王刘如意、代王刘恒,希望能营造一个轻松的氛围,让张敖敞开心扉。 第807章 酒后真言,无情无奈 当晚,宫中偏殿灯火通明,宴席之上,兄弟子婿相聚,起初倒也气氛融洽。 刘肥豪爽,刘如意活跃,刘恒沉稳,轮流与张敖饮酒谈笑。 然而,几轮酒过后,张敖非但未能开怀,脸色反而愈发苍白,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终于,在刘如意讲完一个趣闻,众人欢笑之际,张敖猛地放下酒杯,伏在案上,竟放声痛哭起来! 席间瞬间寂静,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他。 刘盈眉头微蹙,挥手示意内侍尽数退下,只留兄弟几人在场。 他走到张敖身边,沉声问道:“姐夫,何事如此悲伤?此处并无外人,但说无妨。” 张敖抬起头,泪流满面,对着刘盈深深叩首,声音哽咽:“陛下!臣……臣有罪!臣对不起陛下信任之恩!”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张敖断断续续地道出了原委。 原来,是他昔日赵国(张敖继承其父张耳为赵王,后因贯高谋反事件被贬为宣平侯)的一些旧臣门客,见如今倭国平定,“汉土银山”产出日丰,竟利令智昏,暗中串联,想要利用张敖旧日的关系和影响力,将手伸向倭国的银矿利益。 他们或想走私矿石,或想安插人手,甚至可能觊觎矿脉本身。 这些旧臣曾寻过张敖,虽被张敖严词拒绝,但他们并未死心,仍在暗中活动。 张敖既担心这些旧臣闯下弥天大祸,牵连自身家族,又深感愧对刘盈的宽厚,毕竟当年贯高之事刘邦父子并未深究张敖,种种压力交织,才使他近日来忧心忡忡,难以释怀。 听闻此言,刘盈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但看着痛哭流涕的姐夫,以及面露关切的兄弟们,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杀意压下。 他亲手扶起张敖,叹道:“姐夫,此事朕已知晓。你能主动坦白,足见忠心。些微蟊贼,利欲熏心,与你何干?朕岂会因他人之过,而罪及姐夫?” 刘盈知道张敖重情重义,承诺道:“此事,朕看在姐夫面上,只诛首恶,胁从不问。你且宽心,朕自会处置。” 然而,刘盈话锋随即一转,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兄弟。 “不过,姐夫,诸位王兄王弟,你们需知,此事绝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几个失势旧臣,若无倚仗,安敢觊觎国之重器‘汉土银山’?其背后,恐怕另有其人,或是朝中某些势力,或是……境内那些盘根错节的豪族!他们不敢明着对抗朝廷,便想通过这些阴私手段,蚕食国本,试探朕的底线!” 刘盈的推测令在场诸王心中一凛。 他们这才意识到,倭国的银山,不仅是财富,更是一个诱饵,一个试金石,吸引着所有潜藏的贪婪目光。 “朕已令郑茂暗中查探!” 刘盈冷声道,“朕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些魑魅魍魉,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弄这等伎俩!姐夫,你且回去,安心度日,此事,朕自有计较。” 家宴在不复轻松的气氛中结束,张敖虽得宽恕,心中巨石落下,但刘盈那番关于背后黑手的分析,却又带来了新的隐忧。 而刘盈,则更加确信,清理内部、震慑豪族的计划,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了。帝国的外部威胁暂平,但内部的蛀虫,却开始悄然活动。 —— 刘盈决心已定,便不再犹豫。绣衣使者在指挥使郑茂的统领下,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骤然亮出利爪,以雷霆万钧之势,开始在朝野上下纠察与倭国银山利益勾连的内部腐败分子。 这场风暴来得迅猛而酷烈,一时间,数名中低级官吏以及一些与地方豪族往来密切的商人被迅速锁拿,罪证确凿者,立时下狱。 然而,最令人震惊的一步,是刘盈对大汉驸马、宣平侯张敖的处理。 一道措辞严厉的诏书下达,以“御下不严,纵容旧部,几酿大祸”为由,免去了张敖所有虚衔官位,仅保留侯爵封号,责令其于府中闭门思过。 此举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陛下对之前张敖旧臣觊觎银山之事的最直接回应,也是一种极其严厉的警告。 刘盈借此向所有暗中窥伺者传递一个清晰无比的信号:朝廷已知尔等行径,连驸马都因此受罚,尔等最好掂量轻重,趁早收手,主动坦白或许还能从宽发落! 然而,利令智昏者从不会因警告而清醒。张敖的那些旧臣,见主公竟因他们而受如此严厉惩处,非但没有惶恐自省,反而激起了畸形的“义愤”。 他们觉得陛下刻薄寡恩,辜负了张敖当年的忠诚。 几人竟秘密潜入长安,想方设法联系上被禁足在家的张敖,言辞激烈,为其抱不平。 其中一人更是口出狂言:“侯爷!陛下如此待你,实乃鸟尽弓藏!侯爷在赵地旧部犹在,民心未忘!何不借此机会,返回赵地,振臂一呼,以侯爷之威望,必能应者云集!届时……” “住口!” 张敖猛地打断,脸色铁青,浑身因愤怒和悲哀而颤抖。 他望着这些跟随张家多年的老臣,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他悲哀地发现,这些人并非真的忠于他,而是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权势幻梦中,完全看不清现实,更不懂得敬畏。 他们侥幸逃过上次清算,如今却要拖着他和整个家族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陛下念旧,已网开一面,尔等不知感恩,竟敢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是想让我张家满门抄斩吗?滚!都给我滚!”张敖将几人轰出府门,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经过一夜痛苦的挣扎,张敖做出了决定。 次日清晨,他主动入宫求见刘盈。 在清凉殿内,张敖跪伏于地,声音沉痛而坚定:“陛下,臣无能,未能约束旧部,致使彼等生出不臣之心,危及社稷。国家历经战乱,方有今日一统安定,决不能再毁于这些蛀虫之手!” “臣虽为驸马,更乃汉臣!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不必再顾及臣之颜面,对此等逆臣,依法严惩,以儆效尤!臣,愿与他们划清界限,并请陛下允准,臣愿协助朝廷,肃清余孽!” 第808章 朝廷方平,草原又起 看着姐夫眼中那份决绝与痛苦,刘盈心中亦是不忍,但更多的是欣慰。 他扶起张敖:“姐夫能如此深明大义,朕心甚慰。此事,朕已有安排。” 刘盈随即将此事全权交由左丞相陈平处理,陈平领命毫不拖泥带水。 他深知此事必须快刀斩乱麻,不给任何幕后之人反应和营救的机会。他亲自与张敖会谈,拿到了那些旧臣的名单和可能的藏身之处。 紧接着,陈平大手一挥,以驸马张敖主动检举、并提供线索的名义,命令绣衣使者与京兆尹联合行动。 一场精心策划的抓捕迅速展开,名单上的旧臣及其核心党羽,在短短一日之内,被尽数缉拿归案,人赃并获。陈平亲自审理,案卷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完毕。 隔日清晨,未等朝中可能存在的同情者或利益关联者上书求情,也未经过繁琐的廷议程序,陈平直接报请刘盈核准,以“谋逆大罪”为由,将这一干人犯押赴刑场,公开问斩! 此举再次震动朝野。陈平的狠辣与果决,以及陛下对此事的默认,让所有人都明白了刘盈整顿内部的决心有多么坚定。 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或在暗中观望的势力,顿时噤若寒蝉。 面对可能到来的非议和暗中指责,陈平却异常平静。 他早已洞悉官场沉浮,更深知帝王心术。 他不需要结党营私,不需要所有人的喜欢。 他只需要做好陛下手中的那把刀,斩断一切阻碍帝国前行的荆棘。 能得高祖刘邦与当今陛下刘盈两代帝王的信任,将如此机要、甚至有些“脏”的任务交给他,对他而言,已是最大的肯定和慰藉。 “孤臣”之路固然艰险,但于他陈平,却是实现政治抱负、保全自身与家族的最佳选择。 风波过后,吕后于长乐宫设下家宴,特意唤来刘盈、鲁元公主以及驸马张敖。 席间,吕后看着神色间仍有些郁郁的张敖,以及面带歉然的刘盈,心中明了。 她故意板起脸,对着刘盈斥责道:“盈儿,你如今是皇帝,威加海内,娘本不该多说。可这次,你着实委屈了张敖!他性子敦厚,对朝廷忠心耿耿,你怎能因几个悖逆旧臣,就如此败坏他的名声,免他的官职?这让朝臣和天下人如何看他?” 刘盈深知母后用意,立刻起身,恭敬地行礼:“母后教训的是,是儿臣考虑不周,让姐夫受委屈了。”他转向张敖,诚挚道:“姐夫,此事是朕之过,望姐夫海涵。” 吕后和刘盈这一唱一和,给了张敖一个完美的台阶。 所有的“委屈”被摆上台面,并由皇帝亲自道歉,这极大地抚慰了张敖受损的自尊和声誉。 他连忙离席跪倒:“太后、陛下言重了!是臣御下无方,陛下依法处置,臣绝无怨言!” 鲁元公主看着这一幕,眼中泛起泪光。 她深知弟弟和母亲的良苦用心,这不仅仅是一场家宴,更是一场精心安排的政治安抚与亲情弥合。 她感激地看向吕后和刘盈,心中的芥蒂与担忧,在这一刻终于烟消云散。 一场可能撕裂皇室亲情与政治信任的风波,在吕后的智慧与刘盈的配合下,最终以家庭的温情方式得以化解。 经此一事,张敖对刘盈更加忠心耿耿,而刘盈也借此彻底清除了围绕在张敖身边的不稳定因素,并狠狠震慑了国内的豪族势力。 帝国的内部,经历了一番刮骨疗毒后,显得更加凝练。 —— 漠北的风沙,似乎永远带着一股苍凉与不安定的气息。 驻守于此的大将军韩信,虽已用兵如神,屡次击溃匈奴残部,威震草原,但近来,他紧锁的眉头却未曾舒展。 一封加急奏章,由快马日夜兼程,直送长安未央宫。 奏章中,韩信详细禀明了北疆的新动向——自大汉彻底击溃匈奴主力,将其逐往更遥远的西方后,广袤的草原并未就此安宁。 相反,从西边、乃至更北的苦寒之地,不断有新的游牧部族迁徙而来。 他们如同草原上的野草,烧不尽,吹又生。这些部族或大或小,有的仰慕大汉威名请求内附,有的则依旧保持着剽悍的游牧习性,逐水草而居,彼此之间为了草场、水源、牲畜争斗不休。 韩信敏锐地意识到,若放任不管,这片草原用不了几十年,或许又会在一片混乱与兼并中,孕育出下一个“匈奴”,下一个足以威胁大汉北疆的庞然大物。 “陛下,草原之地,非可以常理度之。今日抚之,明日或叛;今日散之,明日或合。若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其生存之基,则北疆永无宁日。臣愚钝,苦思良久,未得善法,伏乞陛下圣裁,以定北疆万世之策。” 刘盈览奏,深以为然。 草原问题,确是大汉帝国必须面对的长远挑战。 他即刻下旨,召集核心重臣于未央宫议事。 被召见的有:以黄老之术治国、主张清静无为的丞相曹参;足智多谋、善于筹划的丞相陈平;年轻锐气、精通儒法之学的博士贾谊;以及虽已致仕,但因国事重大而被特邀与会的前丞相、皇后之父萧何。 清凉殿内,气氛凝重。 曹参首先开口,秉持其一贯风格:“陛下,北疆新定,宜休养生息。对诸胡,可效仿前朝,设羁縻之州,许其自治,以金帛子女笼络其酋长,令其互相牵制即可。劳师动众深入草原,非但耗费国力,恐反激起变故。” 陈平则提出更精细的策略:“可分化瓦解,拉拢弱小部族,打击强横者。同时,在边境设立互市,以中原之物产换取其牲畜,使其依赖我朝,久而久之,其锋自钝。” 贾谊年轻气盛,反对单纯的怀柔:“羁縻之策,不过权宜之计!匈奴前车之鉴未远!臣以为,当效法秦筑长城,并派遣大军,深入草原,建立永久堡垒,驻军屯田,步步为营,压缩其生存空间,使其无法形成强大部落联盟。” 众人各抒己见,皆有道理,但在刘盈听来,却总觉得隔靴搔痒,未能触及根本。 这些方法,历史上都曾用过,或能保一时平安,却无法杜绝草原势力周期性的崛起。 第809章 化牧为耕,改散为城 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萧何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诸公之论,皆在‘治标’。然草原之患,根在于其‘游牧’之本身。逐水草而居,则部落离散聚合无常;以马匹为命,则来去如风,难以管辖。若要根除,唯有改变其‘根本’。”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化牧为耕,改散为城。” 在刘盈期盼的目光下,萧何详细阐述了他的构想,其核心冷酷而彻底。 “其一,草场变耕地。” “可选择草原上水草相对丰美、地势平坦之处,大规模开垦为农田。引进或培育耐寒作物,鼓励或强制牧民放弃游牧,转为定居农耕。” “此举旨在将流动的人口固定在土地上,使其失去迁徙的能力和意愿。” 众人愕然,只觉得姜还是老的辣! 萧何微微一笑,继续道:“其二,战马国有化! 将战马的饲养和培育彻底收归中央朝廷专营。” “严格限制私人,特别是草原部族拥有大量马匹,尤其是可用于作战的良马。” “民间只允许拥有少量用于拉车、耕地的驽马。从根本上剥夺游牧民族最重要的军事资产——机动性。 没了战马,游牧民就跟失去翅膀的飞鸟。 “其三,行政郡县化, 打破草原传统的部落制度。” “在开垦的农业区和重要的水源地、交通枢纽,建立城池,推行与内地完全相同的郡县制管理。” “派遣流官,编户齐民,征收赋税,推行汉律。让草原不再是一个个独立的部落,而是大汉帝国直接统治的行省。 萧何虽然淡出朝廷许久,但他始终关注着军国大事,刘盈只是简单询问,他便能给出切实可靠的建议。 “其四,文化同化,在上述基础上,大力推行汉化政策。迁入汉民,与当地牧民杂居;兴办学校,教授汉字、儒经;改变其服饰、语言、风俗。” 萧何最后总结道:“此前,大汉强敌环伺,内有忧患,无力对北方进行如此彻底的改造。如今四海承平,倭国已定,朝鲜臣服,内部隐患亦在肃清,正是抽出手来,一劳永逸解决草原问题的最佳时机!” 刘盈听得心潮澎湃。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萧何的意图,是要将广袤的草原,改造成为一个放大版的、完全由中央控制的凉州。 凉州亦能养马,但其军事和经济命脉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无法形成割据势力。 此策若能成功,北方边患或将从根本上得到解决。 刘盈当即表示:“岳丈此言,深得朕心!此乃治国安邦之良策!此事,非岳丈不能统筹,便请岳丈再度出山,全权负责此事如何?” 出乎所有人意料,萧何却微笑着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 “陛下厚爱,老臣心领。只是老臣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如今啊,就想着在府中含饴弄孙,逗弄我那宝贝外孙女,享享天伦之乐。这经天纬地的事业,还是交给年轻有为的才俊去吧。政务繁巨,老臣实在是力不从心了。” 萧何态度坚决,并非虚伪推辞,而是真正萌生了退意,只想安度晚年。 刘盈深知这位老岳父的性格和功劳,见他心意已决,也不便强求,只得无奈作罢。 目光随即转向殿中几位重臣,曹参显然对此等激烈变革兴趣不大;陈平长于谋略,但对此等需要长期经营、深入基层的庞大工程并非最合适人选。 这时,贾谊挺身而出,年轻的脸庞上充满了使命感与激情:“陛下!萧相国之策,实乃根除北患之良方!臣虽不才,愿亲往草原,与韩大将军详细筹划,因地制宜,将此策推行下去!” 刘盈赞赏地看着贾谊:“好!贾生有此担当,朕心甚慰。此事便由你总揽,持朕节钺,北上与大将军韩信会合。一切事宜,你二人可相机决断!” 贾谊深知此行责任重大。萧何的策略虽好,但执行起来必将面临巨大的阻力。 习惯了自由驰骋的牧民,岂会甘心放下套马杆,拿起锄头?那些部落首领,又岂会心甘情愿地交出权力和马匹,接受郡县官吏的管辖? 他心中已有计较,此去,首先要与韩信充分沟通,获得军事上的绝对支持。 若有必要,武力震慑甚至镇压是无法完全避免的。但同时,更要注重策略,尽可能采取劝说、引导、利诱的方式。 可以向愿意归化、率先改为农耕的部族提供农具、种子、技术支援,并给予赋税减免;可以承诺部落首领,在郡县体制内给予他们一定的官职和待遇,进行赎买。 “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以教化、利益引导其归附,方为上上之策。” 贾谊整理衣冠,向着刘盈和诸位老臣深深一揖,“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与诸位重托!” 一场旨在从根本上重塑北方草原生态与政治格局的伟大变革,就此拉开了序幕。 年轻的贾谊,将带着帝国的宏伟蓝图和未知的挑战,走向那片广袤而充满不确定性的土地。 —— 广袤的草原,并未因大汉的强盛而彻底沉寂。 萧何那“化牧为耕,改散为城”的方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陆续迁徙而来的游牧部族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和强烈的抵触。 这些部族,无论是原本臣服于匈奴的小部落,还是从更西方、更北方苦寒之地迁徙而来的新面孔,他们之所以来到这片草场,就是为了继承匈奴留下的遗产,追逐水草,放牧牛羊,重现马上民族的荣光。 如今,汉人竟要他们放弃世代相传的生活方式,去学习陌生的农耕,被圈禁在方方正正的城池里,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奇耻大辱,更是断绝了他们崛起的根本。 一时间,暗流汹涌。 一些实力较强的部族首领,一改之前请求内附时的恭顺,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他们暗中串联,秣马厉兵,控弦之士再次聚集于首领的毡帐周围,空气中弥漫着不驯与对抗的气息。 消息传至韩信军中,这位兵仙非但没有忧虑,嘴角反而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 他对身旁的贾谊道:“贾生,看来你这‘文治’之策,终究还是要靠‘武功’来铺路。也好,本将军正愁他们太安分,不好借机削减人口,立威草原。” 第810章 鸿门宴请,阳谋慑心 军营之内。 贾谊神色平静,成竹在胸,他轻轻捋了捋颌下短须,从容道:“大将军稍安勿躁。杀伐固然是解决问题最快的方式,但难免伤亡,且易结下世仇,不利于长远治理。在下有一计,或可不费大军一兵一卒,便能令其胆寒,乖乖就范。” 贾谊的第一步,是以大汉北疆安抚使、持节钦差的名义,广发请柬,宴请所有大小游牧部族的首领,前往新建的“云中城”议事。 请柬措辞客气,言明共同商讨草原未来、划分草场、互市通商等事宜,但字里行间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并暗示,凡不至者,视为对大汉不敬。 此令一出,各部族反应不一。 有的摄于大汉兵威,不敢不来;有的则心存疑虑,但也不敢公然违抗;更有少数桀骜不驯者,嗤之以鼻,将请柬弃之于地,宣称绝不接受汉人的“圈套”。 对于那些明确拒绝前来的刺头,贾谊的第二步随即启动。 他并未请求韩信出动大军征讨,而是动用了另一把利刃——绣衣使者。 一个个精于潜伏、暗杀、挑拨的精干绣衣使者,如同黑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那些抗命部族的营地。 他们熟悉草原地形,行动迅捷诡秘。 不过数日之间,几个最为强横、公开宣称要联合对抗汉廷的部落首领,接连在深夜自己的金顶大帐内,或是巡营的路上,莫名其妙地身首异处! 现场往往只留下一枚代表绣衣使者的特殊标记,或者一句用血写就的警告。 恐怖如同瘟疫般在草原蔓延,这些首领的死,不仅让他们的部族瞬间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更向所有观望者传递了一个清晰而血腥的信号——大汉的威严,无处不在! 即便你远在千里草原,即便你拥兵数千,汉廷若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当各怀心思的部族首领们,惴惴不安地齐聚云中城时,迎接他们的,并非想象中剑拔弩张的场面,而是一场极尽奢华、觥筹交错的宴会。 美酒佳肴,歌舞升平,但席间的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酒过三巡,贾谊缓缓起身,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收敛,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首领惊疑不定的脸。 “诸位……”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请诸位前来,只为一事。陛下仁德,欲在草原推行郡县,化牧为耕,使万民得以安居,永绝兵戈之祸。今日,本官给诸位两条路。” 他伸出一根手指:“其一,顺应天意,归附王化。尔等部落,需交出所有战马,除少量驽马可保留外,接受郡县官吏管理,部民编户齐民,学习耕种。尔等首领,可保富贵,子弟亦可入学读书,未来前程无量。” 接着,他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骤然转冷:“其二,若有人冥顽不灵,不愿接受王化……那么,这杯中之酒,便是尔等的断头酒!这朔方城,便是尔等的埋骨之地!人头,正好可用来警示那些还不懂事的人。” 话音刚落,殿外甲胄碰撞之声骤起,无数汉军精锐手持利刃,将宴会场所团团围住,杀气凛然。 首领们顿时面无血色,他们这才明白,这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答应,则失去权力和传统;不答应,立刻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在绝对的武力威慑和绣衣使者制造的恐怖阴影下,绝大多数首领面色惨白,颤抖着选择了第一条路。 然而,贾谊的算计并未结束。 就在这些首领们在云中城被迫做出选择的同时,韩信的军队早已如同精准的猎鹰,直扑这些首领所属的部落营地。 以“协助改编、防止骚乱”为名,汉军迅速接管了部落的防务,控制了人口和牲畜。 韩信传话——首领们既已归顺,部落自然由天兵接管,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如此一来,即便有首领在宴会上是假意应承,想着回去后再图反抗,此刻也彻底失去了资本。 他们的部落、亲人、军队,都已落入汉军掌控。 这还不算完。贾谊的最后一招,堪称釜底抽薪。 他以“首领们深明大义,功在社稷”为由,上奏朝廷,请求对这些“归顺”的首领们进行封赏。 刘盈心领神会,立刻下旨,赐予这些首领各种虚衔爵位,命他们即刻启程,前往长安“享福”,美其名曰入朝为官,实则等于将他们软禁在帝都,彻底与他们的部落和权力根基隔离。 望着那些被“礼送”前往长安、一步三回头的首领们,韩信拍了拍贾谊的肩膀,眼中满是激赏,甚至带着一丝回忆起往事的感慨。 “贾生啊贾生,你这连环计,恩威并施,斩草除根,真是……让本将军想起了当年一个人。” “哦?何人?”贾谊问道。 韩信目光悠远,缓缓吐出两个字:“蒯通。” 那个曾劝他三分天下,智计百出,言语如刀的谋士。 贾谊此举,虽目的不同,但其谋划之周密,手段之老辣,对人心把握之精准,确实颇有几分那位奇人的风采。 经此一事,草原之上,再无人敢公开反对“化牧为耕”之策。 贾谊以一场不见大规模硝烟的铁腕行动,为大汉彻底改造草原,扫清了最顽固的障碍。 北疆的格局,从此走向了一条与以往数千年截然不同的道路。 —— 云中城那场“鸿门宴”的尘埃尚未完全落定,但贾谊的工作才刚刚开始。那些被软禁起来、如同惊弓之鸟的游牧首领们,在经历了生死胁迫和权力被剥夺的巨大冲击后,心理防线已然脆弱不堪。 贾谊深知,强制压服只是第一步,弄清他们为何如此“巧合”地大规模西迁,聚集于这片本属匈奴的草原,才是杜绝后患的关键。 他采取了分化与诱导的策略,对一部分看似较为动摇的首领,他亲自出面,摆出推心置腹的姿态,陈说利害,许以未来其部族安定后的些许优待,循循善诱;而对那些依旧嘴硬、或眼神闪烁透露着更深秘密的,他则请出了冷酷无情的绣衣使者指挥使郑茂。 第811章 蒯通献宝,胡麻入中原 郑茂的手段,远非战场厮杀那般直来直去,却更能摧垮人的意志。 幽暗的囚室,冰冷的刑具,以及那种对人性弱点的精准拿捏,很快便撬开了几张嘴。 零散的信息被拼凑起来,一个令人警惕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原来,他们并非完全自发、盲目地迁徙至此。 大约一两年前,曾有一伙神秘使者,活跃于他们原本居住的西方和北方苦寒之地。 这伙人的头领极善蛊惑,他向他们描绘了匈奴败亡后草原的“权力真空”,并信誓旦旦地保证,大汉虽强,但其精力已被内部事务和东方新征服的倭国牵制,根本无暇也无力真正控制广袤的漠北草原。 他鼓动这些部族:“那里有肥美的草场,有无主的牛羊,是长生天赐予你们重新崛起的机会!去吧,去取代匈奴,成为新的草原霸主!” 而当贾谊和郑茂追问这神秘使者的身份和名号时,那几个崩溃的首领用生硬的发音,吐出了一个让贾谊瞳孔微缩的名字——“上帝之鞭”阿提拉! 据说,那是西方某个庞大帝国的征服者,拥有无上的力量和权威。 —— 消息以六百里加急传回长安。 未央宫内,刘盈看着贾谊和郑茂联名奏报上“阿提拉”三字,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冷峻。他随手将奏报递给侍立一旁的陈平。 “看来,我们这位老朋友,兵败西域,宛若丧家之犬后也没闲着。” 刘盈语气平静,“一边整合西方,一边还不忘给朕找点麻烦,想在这遥远的东方给大汉培养个对手,分散朕的精力。好一招祸水东引,驱狼吞虎。” 陈平细看奏报,沉吟道:“陛下,此獠其心可诛。不过,如今草原首领已被贾生一网打尽,其部族正在改编,阿提拉的算计已然落空。” “落空?” 刘盈轻笑一声,目光锐利,“他既然出了招,朕岂能不接?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的大汉,拥有倭国银山金矿作为战略支撑,国库日益充盈,内部隐患也在逐步肃清。” “他想玩,朕就陪他玩到底。无论他还有什么伎俩,朕等着便是。” 刘盈的自信,源于实力的增长。 倭国不再仅仅是地图上的一块新颜色,而是变成了一个源源不断为帝国输血的重要战略基地。 那里的贵金属,正是支撑大汉进行更大规模军事、经济行动所急需的物资。 然而,刘盈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北方草原的潜在威胁上,他的战略棋盘更加广阔。 此时,曾为韩信献上三分天下计的谋士蒯通,虽年事已高,但仍偶有惊人之语,他向刘盈进献了一物——一种来自西域、籽粒细小却香气独特的作物,名为胡麻(即芝麻)。 蒯通信中写道:“陛下,此物虽小,然奇香无比。西域胡人常以此佐食,或榨取油脂。其油清澈耐燃,可为灯油,其渣滓亦可饲畜,臣观之,或有大用。” 刘盈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作为穿越者,他太清楚芝麻的价值了! 这不仅是极佳的调味品,更是重要的油料作物,能极大丰富百姓的饮食和照明,其经济价值不可估量。 他立刻下令:“传朕旨意,命司农寺在关中、河南等地择选良田,除了五谷杂粮,大力推广种植此胡麻!朕要让我大汉的百姓,也能享用此等香物!” —— 此令一出,却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以部分崇尚“重农抑末”、“恪守祖制”的老臣为代表,他们对此提出异议。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颤巍巍出列:“陛下!我中原之地,自有五谷养育万民,千百年来皆是如此。此等外邦奇巧之物,闻之虽香,然终究非正途。若大肆推广,恐百姓舍本逐末,荒废粟麦之耕,动摇国本啊!还请陛下三思!” “荒谬!” 刘盈闻言,眉头一皱,毫不客气地驳斥,“民以食为天,然天亦有风云变幻!五谷固然是根本,但让百姓吃得更好,用得更好,亦是富国强民之道!尔等只知墨守成规,可知此物榨油,可让百姓菜肴增香,夜间灯火更明?可知其渣滓可喂养牲畜,亦可作为鱼饵,助渔人收获?” 他见那老臣依旧面露不以为然,索性不再多言,直接对身旁内侍吩咐道:“去,请墨鸢、墨狐两位贵妃,将她们刚做好的‘那个’取来。” 不多时,两位明艳动人的贵妃亲自端着一个食盘上殿,盘中正是几个刚出炉、烤得金黄、表面密密麻麻沾满了烘烤过的胡麻的饼子。 那胡麻经过加热,独特的坚果香气被彻底激发出来,混合着麦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庄严的宣室殿,引得不少大臣暗自吞咽口水。 刘盈拿起一个,故意在那位老臣面前晃了晃,香气扑鼻。 他掰开一块,递过去,带着几分戏谑道:“爱卿不妨尝尝,看看这‘外邦奇巧之物’,究竟能不能吃,香不香?朕决定了,这饼,以后就叫做——胡麻饼!” 那老臣面红耳赤,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刘盈不再看他,转身面对满朝文武,声音铿锵,掷地有声:“朕的百姓,不仅要活着,还要过好日子!不仅要吃饱,还要吃好!若连让子民日子过得更好都做不到,朕这个皇帝,还有什么用?” 这番毫不掩饰为民谋利、追求富足的话语,通过官员、侍从之口,迅速传遍长安,进而传向各郡县。 百姓闻之,无不动容。自古以来,君王多求疆土、求权威,何曾如此直白地将“让百姓过好日子”挂在嘴边,并付诸行动? 刘盈在民间的声望,因其务实、进取、关爱民生的作风,一时间达到了顶峰,其受爱戴的程度,直追开国之君汉高祖刘邦。 而胡麻的引进与推广,不仅丰富了大汉的物产,更象征着刘盈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遥远的西方——那片孕育了胡麻,也可能隐藏着对手阿提拉的土地——西域。 帝国的战略触角,开始向着丝绸之路悄然延伸。 第812章 汉律如山,不分胡汉 长安未央宫的灯火,常常彻夜不熄。 刘盈高踞御座,目光越过殿宇的重重飞檐,仿佛投向了帝国那广袤无垠的西部疆域。 西域都护府的设立,丝绸古路的重新繁荣,凉州的日渐稳固,这一切都标志着大汉的触角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向西延伸。 然而,在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下,刘盈的心头始终萦绕着一丝难以驱散的阴霾——那个如同幽灵般徘徊在欧亚大陆另一端的对手,“上帝之鞭”阿提拉。 他从未小觑过这位同为穿越者的敌人,草原部落那次险些成功的聚集,已然证明了阿提拉的手腕与野心。 刘盈深知,面对一个拥有超越时代眼光和知识的对手,任何疏忽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他明面上继续推动着与西域的经济文化交流,赏赐往来商队,营造四海升平的景象,暗地里,却通过绣衣使者独有的加密信道,向两位坐镇西陲的重臣发出了密旨。 一封发往西域都护府,交予那位曾以三寸之舌搅动风云的老臣蒯通;另一封发往凉州刺史府,递至以智谋和刚直闻名的李左车手中。 密旨的内容高度一致:“明察商旅,暗访异动,不惜一切代价,查探阿提拉及其党羽潜藏之踪迹。” 刘盈在给二人的密信中还特意强调:“阿提拉此人,诡诈非凡,经年累月,其麾下或已训练出精通我汉家言语、熟知中原习俗之细作。彼等若集重兵来犯,朕有神火铳营,有韩大将军,何惧之有?然朕所虑者,乃其效仿当年荆轲、豫让之辈,藏匕首于图卷,施毒药于醇酒,以流言惑乱民心,以金银腐蚀吏治。此等魑魅魍魉之行径,防不胜防,需万分警惕!” 他的预感并非空穴来风。阿提拉如同一条经验丰富的毒蛇,深知在面对一个体积庞大、武力强盛的对手时,正面撕咬绝非上策,唯有潜伏在阴影中,寻找其最细微的破绽,注入致命的毒液,方能奏效。 而他认为的破绽,正是大汉帝国那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因民族、地域、文化差异而存在的细微缝隙。 他选择了西域和凉州这两处胡汉杂居、新旧秩序交替的前沿地带,作为他实施“软刀子割肉”策略的第一个试验场。 阿提拉及其核心幕僚,利用其来自后世的知识和对地缘政治的深刻理解,制定了一套精密的渗透与离间方案。 他们并未选择直接对抗大汉的军事力量,而是将目标锁定在了脆弱的“人心”上。他们精心挑选的代理人,并非战场上的勇士,而是那些行走于丝绸之路,见多识广却也易于被利益驱动的西域商人,以及少数在汉朝统治下感觉自身地位下降、心怀怨望的本地旧贵族。 在龟兹国一处隐秘的葡萄庄园地下密室内,烛光摇曳,映照着几张或贪婪或阴鸷的面孔。一个戴着兜帽,嗓音经过刻意改变,自称“西来使者”的阿提拉心腹,正在向这些被重金收买的内应下达指令。 “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去厮杀,而是去说话。去市集上,去酒肆里,去所有胡人聚集的地方,用最朴素、最能引起共鸣的语言,告诉你们的同胞——” 使者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看看那些汉人商队吧!他们的骆驼驮着我们的金银玉石回去,换来的丝绸瓷器,却只有他们的贵族才能享用!他们称呼我们什么?‘胡虏’!” “这是何等轻蔑的称呼!再想想冒顿单于的时代,虽然也要缴纳贡品,但我们至少能在草原上自由驰骋,我们的部落首领依然拥有无上的权威!” “可现在呢?汉人的官吏管着我们的牧场,汉人的律法束缚着我们的手脚,我们失去了自由,却并没有换来与之匹配的富足!” “这一切的根源,就是这条看似繁华,实则不断抽干我们鲜血的丝绸之路!” 这番说辞,是阿提拉结合了后世民族主义煽动技巧和心理战要素精心炮制的。 它刻意模糊了匈奴统治时期的残酷剥削,如定期的人口掠夺和残酷镇压,而放大了其“松散统治”下部落享有的相对自主性;它片面夸大丝绸之路贸易中可能存在的不平等,将西域整体置于受害者的位置,并巧妙地利用了“胡虏”这一带有贬义的称呼来激发民族情绪。 很快,这些被精心包装过的“毒素”,开始在疏勒、于阗、楼兰等西域城邦的市井街巷悄然流淌。 起初,这些流言确实在部分信息闭塞、生活困顿的胡人平民中引起了一些窃窃私语和短暂的迷茫。 然而,它们很快就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固的墙壁——西域都护蒯通在过去数年里,以铁腕和公正建立起来的秩序与公信力。 蒯通治理西域,其核心原则简单而有力:“汉律如山,不分胡汉。” 他深知在这片土地上,任何偏袒都会成为动乱的根源。 曾有汉人豪商试图以重金贿赂都护府属官,想要垄断某条商路的贸易,被蒯通查实后,不仅抄没其家产,本人更是被枷号示众,发往矿山服苦役。 同样,也有龟兹贵族纵容家奴劫掠汉人商队,蒯通亲自带兵包围其府邸,将该贵族依法处斩,首级传示诸国。 这些事件,早已在西域各族百姓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他们看到的不再是匈奴时代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而是一个至少在表面上力求“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秩序维护者。 因此,当那些被收买的煽动者,在于阗的巴扎上声嘶力竭地宣扬“汉人掠夺”论时,回应他们的不是共鸣的怒火,而是一片鄙夷和斥责。 一个卖陶器的老汉人商人冷笑一声,用流利的胡语反驳:“放屁!没有都护府派兵清剿马贼,你的货物能平安运到长安?没有汉人带来的犁具和井渠技术,你们部落去年大旱能熬过来?” 第813章 文化同化,教化安边 旁边一个卖羊肉的本地老汉更是气得胡子直抖。 “冒顿单于的时代?我父亲就是被匈奴人抢走当奴隶死在路上的!那时候我们连晚上睡觉都不敢脱靴子!” “现在至少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你们这些黑了心的,收了谁的钱来这里胡说八道?” 一个穿着汉人儒袍,显然是本地贵族子弟的年轻人也站出来,义正词严道:“都护府设立官学,我等胡人子弟亦可入学读书,学习圣贤之道,此乃开化之恩!” “尔等不思报效,反而在此挑拨离间,真是禽兽不如!” 群情愈发激愤,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把他们抓起来,送官!” 顿时,周围的商人、牧民、手工业者一拥而上,如同愤怒的潮水,将那几个目瞪口呆的煽动者扭住,推推搡搡地押往了西域都护府在当地设置的官署。 类似的情景,在数个西域城邦几乎同时上演。 阿提拉精心策划的第一波舆论攻势,在西域百姓自发的“口碑”和蒯通建立的法治权威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甚至未能掀起一丝像样的涟漪。 几乎在同一时间,凉州境内也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作为连接中原与西域的咽喉要道,凉州胡汉杂处,情况更为复杂。 一些类似的挑拨言论开始在羌人部落和边境集市中流传,内容与西域如出一辙,同样是煽动胡人对汉人统治的不满。 然而,凉州刺史李左车,这位以智计和刚正著称的封疆大吏,应对得更为直接和高效。 他不仅依靠民间自发抵制,更主动出击。 他命令各地官吏加强巡查,一旦发现此类言论,立即追查源头。同时,他利用在羌胡部落中建立的威信,直接召集各部首领,开门见山地警告: “近日有宵小之徒,散布流言,意图离间我凉州胡汉和睦,破坏陛下治下之安定繁荣。此等行径,乃掘尔等之根基,祸尔等之子孙!” “凡我治下之民,无论羌汉,皆为大汉子民,受朝廷律法保护,亦需遵守朝廷律法。若有妄言惑众者,一经查实,定按谋逆论处,绝不姑息!” “尔等首领,亦需严加管束部众,若有参与,同罪连坐!” 李左车的强硬姿态,配合着凉州边军若隐若现的武力威慑,使得那些潜在的动摇分子迅速收敛。 几个试图在部落中传播谣言的羌人小头领,很快被其本族首领绑了送来刺史府请罪。 阿提拉在凉州的试探,同样以惨败告终。 西域都护府内,蒯通看着堂下那几个面如土色、瑟瑟发抖的煽动者,经过简单的审讯,结果与他预料的相差无几。 这些人不过是些见钱眼开的边缘角色,对幕后主使的了解仅限于模糊的接头人和丰厚的酬金,根本无法提供关于阿提拉核心集团的有价值线索。 蒯通挥了挥手,命人将他们带下按律处置吗,或囚禁或罚作苦役。 蒯通随即陷入了沉思,李左车从凉州发来的密信也几乎同时到达,两人面临的局面和得出的结论惊人的一致。 在摇曳的烛光下,蒯通铺开绢帛,提笔蘸墨,开始向刘盈书写一份至关重要的奏章。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凉州,李左车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两份来自帝国西陲最高军政长官的奏章,穿越关山万水,几乎同时抵达长安,摆在了刘盈的案头。 奏章中,二人首先详细汇报了阿提拉势力试图通过煽动民族对立进行渗透破坏的阴谋及其被挫败的经过。 他们都指出,这次事件虽然被轻易化解,却暴露了一个深层次的隐患——汉胡文化隔阂与认同缺失。 蒯通在奏章中写道:“陛下,胡汉之别,根植于语言不通,习俗相异,教化未行。” “今有奸邪稍施小惠,散播谣言,便能利用此间隔阂,虽如螳臂当车,顷刻覆灭,然其隐患犹在。若他日再有类似之事,或遇天灾人祸,民心不稳之时,此等言论未必不能蛊惑部分愚昧之人。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不如疏,禁不如化。” 李左车的奏章则更加直指核心:“陛下,凉州、西域,新附之地,民心思定亦思变。” “欲使此地永为汉土,非仅凭律法与兵威可以长久。唯有兴文教,立庠序,使胡人子弟学汉家言语,读圣贤诗书,明忠孝仁义,方能使彼等从心眼里认同自己为‘汉人’,而非‘胡虏’。” “当其文化与中原一体,则利益自然与共,纵有外邪煽惑,亦如清风过耳,难动分毫。” 二人不约而同地提出了具体的建议: “其一,广设官学:请求朝廷拨款,在凉州各郡及西域主要城邦,设立由官府管理的学校。” “其二,招募师资:招募通晓胡汉双语、品行端正的儒生前往任教,给予优厚待遇。” “其三,强制与鼓励并行:对于胡人贵族及头人子弟,可采取一定程度的强制入学措施;对于平民子弟,则通过减免赋税等方式加以鼓励。” “其四,统一教材:教授内容以汉字、儒家经典、大汉律法、算学为主,核心是培养对大汉文化的认同感和对朝廷的忠诚。” 蒯通在奏章最后恳切地总结:“陛下,此教化之业,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能泯胡汉于无形,固疆域于人心,其成效,更胜于派遣十万大军屯驻边疆!臣等恳请陛下,为帝国万世基业计,速速决断,推行此策!” 刘盈仔细着这两份沉甸甸的奏章,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他完全赞同蒯通和李左车的远见卓识。 阿提拉的这次失败挑衅,非但没有造成破坏,反而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帝国统治中亟待弥补的短板,并为他指明了一条从根本上巩固边疆、消弭内患的康庄大道——文化同化,教化安边。 一场影响深远的文化建设浪潮,即将在大汉的西部疆域蓬勃展开。 第814章 毒蛇潜行,遁入长安 刘盈力排众议,对蒯通与李左车联名上奏的“教化安边”之策给予了毫无保留的支持。 诏书颁下,帝国的力量开始向西部倾斜,但这次不再是刀兵与铁骑,而是承载着文明火种的竹简、笔墨与饱学之士。 朝廷从国库拨出专款,委任精通政务与文教的官员,奔赴凉州与西域,主持兴学事宜。 在龟兹、疏勒、于阗等西域主要城邦,一座座颇具汉家风格的官学拔地而起,虽不及中原郡国学府宏伟,却也青砖黛瓦,书声朗朗。 精通胡汉双语、胸怀开阔的儒生被高薪征召,他们带去的不仅是《论语》《诗经》的微言大义,更有《九章算术》的实用技巧,《农桑辑要》的耕种良法,以及《汉律》中关于产权、契约、刑罚的明确规定。 起初,一些保守的胡人贵族对此心存疑虑,不愿将子弟送入“汉人的学堂”。 蒯通并不强逼,而是以身作则,率先将自己麾下几名胡人将领的子弟送入官学,并公开褒奖那些主动送子入学的部落头人,给予其部落贸易税收上的轻微减免。 李左车在凉州则更为直接,他明确告知各部首领,其子弟若不通晓汉文,未来将无法承袭朝廷认可的首领地位,亦不可在州郡担任任何官职。 利益导向与政策引导双管齐下,效果立竿见影。 渐渐地,官学中胡人子弟的比例越来越高。 孩子们的心灵如同一张白纸,当他们与汉人子弟同窗共读,一起背诵“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起演算勾股方田,一起在蹴鞠场上奔跑竞技时,那种基于文化习俗的隔阂便在潜移默化中悄然消融。 他们开始习惯使用筷子,欣赏汉家音乐,甚至觉得宽袍大袖的汉服也别有一番风雅。 更深远的影响发生在民间,随着懂得汉语的胡人越来越多,胡汉之间的交流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畅。 汉人商队带来的不再是单纯的商品,还有更先进的耕作技术、水利工程和医疗知识;胡人提供的也不再仅仅是牲畜和玉石,他们的畜牧经验、瓜果栽培技术也丰富了汉人的生活。 市集上,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却少了许多因误解而生的争执。 通婚现象也开始增多,一个既能说流利胡语又能写一手漂亮汉字的“双语”混血下一代,正在西域茁壮成长。 西域都护蒯通敏锐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发现自己需要亲自出面处理的部落纠纷越来越少,郡县官吏的政令推行得愈发顺畅。 以往需要派兵威慑才能征收的赋税,如今大部分部落都能按时主动上交。 街市之上,巡逻的汉军士兵不再需要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甚至可以与当地的胡人老者坐在茶馆里闲话家常。 “陛下此策,真乃神来之笔。” 蒯通在写给刘盈的私信中感叹,“昔日需以刀剑维系之秩序,今以诗书礼乐便可潜移默化。胡汉之界渐泯,西域民心,已真正开始向化长安。都护府如今之要务,非弹压管控,而在于引导教化,兴修水利,保障商路,此间安宁,胜似中原。” 西域,这片曾经动荡难安的土地,在文化融合的春风化雨下,正呈现出一种发自内在的、坚实的安宁。 刘盈的“皇恩浩荡”,不再仅仅是赏赐与赦免,而是化为了能让每一个普通胡汉百姓都切身受益的秩序、知识与机遇。 —— 西域如铁桶般日益稳固的局面,自然通过隐秘渠道传到了阿提拉的耳中。 他藏身于凉州边境一处看似普通的商栈内,听着心腹的汇报,那张经过巧妙易容、显得平平无奇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但紧握酒杯、微微发白的手指关节,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废物!一群目光短浅的废物!” 他在心中暗骂,既骂那些不堪大用、轻易就被民众自发清除的西域代理人,也骂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大汉文化同化政策。 “刘盈……你这一手,确实高明。不战而屈人之兵,攻心为上。” 他意识到,在西域乃至凉州这类边缘地带继续煽动民族对立,不仅成功率渺茫,而且风险极高。 汉朝的绣衣使者绝非等闲,自己每一次露头,都可能留下蛛丝马迹。继续下去,无异于飞蛾扑火。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要击败一个巨人,必须了解他力量的源泉。”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阿提拉心中成型。他决定放弃在边疆的零星骚扰,潜入大汉帝国的腹地,最好是都城长安。 “我要亲眼看看,这个被称为‘天朝上国’的文明,究竟是如何运作的!” 阿提拉眼中闪烁着野火般的光芒,“我要学习他们的语言,研究他们的历史,观察他们的政府结构,了解他们的科技水平,洞悉他们的人情世故!我要从中找到他们的弱点,找到他们强盛外表下可能存在的裂痕!”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但也符合阿提拉作为穿越者和一代枭雄的性格。 他拥有超强的学习能力和适应力。他命令手下最精锐的几名死士,分散潜伏,保持静默。 自己则带着两三个绝对忠诚且同样精于伪装的随从,开始了彻底的“汉化”过程。 他们弄来了完整的汉人身份文牒,通过收买边境小吏或利用之前死亡汉人的身份,换上汉人服饰,刻苦学习关中官话,甚至模仿汉人的举止礼仪。 阿提拉本就心智非凡,加上超越时代的理解力,进步神速。 不过数月,他已然能操着一口略带异域口音但流利的汉语,与汉人商贾谈论物价,与士子吟诵简单的诗句,其言行举止,若非极其熟悉胡人特征者仔细分辨,已难看出破绽。 他如同一滴水,融入了通往长安的商旅人流之中。 沿途,他仔细观察汉朝的驿站系统、道路维护、村庄治理、农田水利,越是深入了解,他心中的震撼便多一分。 这个帝国的组织能力、行政效率和基层控制力,远比他凭借历史知识想象的更为强大和精细。 第815章 双蛇环伺,内外受敌 与此同时,对于阿提拉的搜捕,刘盈从未放松。 绣衣使者指挥使郑茂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遍布帝国的眼线被充分调动起来,对近期入境的西域、北方乃至西方面孔进行了数轮拉网式的排查,边境关隘的盘查也严格了数倍。 然而,阿提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任何确切的踪迹。 偶尔有一些模糊的线索,指向某个形迹可疑的胡商,但追查下去,要么是普通的走私贩子,要么就断在了半路。 这一日,刘盈召集群臣,再次商议阿提拉之事。未央宫宣室殿内,气氛有些凝重。 郑茂跪伏在地,请罪道:“陛下,臣无能,绣衣使者倾尽全力,至今未能锁定阿提拉确切藏身之处。此人仿佛……仿佛知晓我等探查之法,总能抢先一步隐匿行迹。” 刘盈摆了摆手,并未责怪:“此獠非同一般,狡诈如狐,尔等已尽力。只是,他究竟藏于何处?莫非已逃回西方?” 一直沉默不语的左丞相陈平,此时缓缓出列,他眉头微蹙,似在思索一个极其大胆的可能性。 “陛下,臣有一念,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卿但说无妨。” 陈平沉声道:“臣反复思量此人行事风格。其用兵诡奇,善于利用人心,且胆大妄为。西域挑拨失败,按常理,他应远遁千里,暂避锋芒。然……若其反其道而行之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中诸臣,“最不可能之处,或许正是最安全之地。他会不会……根本就没有离开,反而利用其易容乔装之能,潜入了我大汉腹地,甚至……就在这长安城中?”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齐王刘肥首先摇头:“陈相是否多虑了?长安城戒备森严,户籍管理严密,他一个胡虏首领,相貌异于常人,如何能藏身?岂不是自投罗网?” 代王刘恒也沉吟道:“不错,此举太过冒险。阿提拉身系重大,岂会亲身犯此奇险?他大可派遣细作潜入,何必亲自前来?” 刘盈听着兄弟们的反驳,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陈平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他心中的迷雾。 他想起了阿提拉在草原上的布局,想起了后世那些关于特工、潜伏的记载。 “陈卿所言……并非没有可能。” 刘盈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意,“阿提拉此人,不可以常理度之。他若只想骚扰边境,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他若志在长远,想要真正了解乃至最终击败大汉,那么,潜入核心,窥探虚实,或许正是他会选择的路数!因为他自信,也有能力,不被我们发现!” 刘盈的肯定,让陈平精神一振,也让刘肥、刘恒等人面色凝重起来。 如果阿提拉真的就在长安,那无疑是一把悬在帝国心脏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郑茂。”刘盈下令,“调整搜查方向。对近期入京,形迹可疑,但相貌已与汉人无异,且积极学习我朝文化、打探朝政消息者,进行秘密排查。尤其是那些看似对农工、军制、官制表现出异乎寻常兴趣的‘商人’或‘游学士子’!” “臣,遵旨!” 郑茂领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 就在刘盈将注意力投向隐藏在内部的潜在威胁阿提拉时,来自东南海疆的奏报,再次提醒他,外部的毒蛇也从未停止过窥伺。 水师都督周灶的军报称,盘踞在夷洲的村野治保,近来活动愈发猖獗。他不仅与六国旧贵族的残余势力结合得更深,还利用夷洲的地理优势,大肆招揽中土逃亡的海盗、倭国残部,甚至与南越地区一些不服王化的土族勾结,构建起一个复杂的情报和补给网络。 他们的海盗舰队,不再满足于沿岸抢掠,开始敢于袭击落单的汉军巡逻船队,甚至试图拦截通往倭国的运银船。 “陛下,村野逆贼舰船虽不及我楼船高大,然其熟悉海况,来去如风,依托夷洲山险林密,清剿不易。且其似也在岛上开垦田地,建造工坊,颇有长期割据之势。” 这位由赵王刘如意提拔的武将,在奏章中忧心忡忡地写道。 刘盈将奏章传给陈平、刘恒等人观看。 “村野治保,亦是一心腹大患。” 刘恒皱眉道,“其人与阿提拉一般,皆怀异术,且对我朝恨之入骨。若放任其在夷洲坐大,恐将来尾大不掉,成为第二个‘海上匈奴’。” 刘肥则有些不耐:“区区海岛蟊贼,何足挂齿!待我水师楼船尽数建成,大军压境,踏平夷洲,擒杀此獠易如反掌!” 刘盈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兄长不可轻敌。村野治保不同于寻常海盗,他深知我大汉虚实,更清楚如何利用海洋进行规避和反击。” “夷洲虽小,然其地多山瘴疠,若其据险死守,或散布于山林之中,我军即便登岛,清剿亦需时日,耗费巨大。” 他走到巨大的海图前,手指点着夷洲的位置:“此獠与阿提拉,一在明,一在暗;一在海上,一在陆上,或已在朕之榻旁。” “皆乃蛰伏之毒蛇,伺机而动。阿提拉欲窥我根基,寻我破绽;村野治保则欲割据一方,乱我海疆。二者皆不可不防。” 刘盈感到了一种双线作战的压力。 内部,阿提拉如同幽灵,可能潜伏在任何角落,窥探着帝国的秘密;外部,村野治保在夷洲磨牙吮血,不断挑战着大汉的海上权威。 “传旨周灶。” 刘盈下令,“继续加强沿海戒备,完善烽燧预警体系。命将作监加快新式海船建造速度。” “同时,令绣衣使者设法向夷洲渗透,摸清村野治保的兵力部署、粮草储备及内部派系情况。” “对阿提拉的搜捕,提升至最高优先级,由郑茂亲自负责,一有线索,即刻禀报,不得有误!” 帝国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应对着来自内部与外部的双重挑战。 刘盈站在未央宫的高处,目光似乎穿透了宫墙,扫视着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往往不在明处的战场,而在这些无声的暗影与耐心的博弈之中。 他必须同时按住这两条毒蛇的七寸,才能确保大汉的江山,稳如泰山。而这场跨越山海、贯穿内外的暗战,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第816章 无利可图?道义为重 夷洲的山林依旧苍翠,海风依旧咸湿,但空气中却弥漫开了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村野治保率领着他的残部与六国旧贵族踏足这片土地时,心中怀揣的是建立一个海外基地、以此为跳板反攻大汉的野心。 他记忆中那个被后世某些思潮影响的、对倭国充满复杂情感的夷洲,成了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然而,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此时的夷洲本土居民,主要是古越人的后裔以及部分从闽越等地渡海而来的先民,他们性情淳朴,多以渔猎、原始农耕为生,部落之间虽有争斗,但整体保持着一种朴素的和平状态。 他们对外来者抱有天然的警惕,对于村野治保带来的所谓“倭国先进文明”和“反汉复国”的****,不仅毫无兴趣,甚至深感厌恶。 当村野治保试图征发青壮加入他的军队,强征粮食补给时,遭到了各部族头人和民众的强烈抵制。 “这里是我们的祖地!我们不与外人争斗,也不欢迎带来刀兵的人!” 一位须发皆白、身材魁梧的部落长老,拄着象征权威的蛇杖,毫不畏惧地站在村野治保面前,用带着浓重土语口音的汉语说道。 “我们世代居住于此,与大汉隔海相望,互不侵犯,为何要听你号令,去攻打他们?” 另一个年轻气盛的猎手也高声质问。 抵抗的声浪此起彼伏,村野治保试图用带来的精美器物、锋利的刀剑进行利诱和威慑,但夷洲民众更看重的是脚下的土地、海里的鱼获和部落的安宁。 他那套建立在后世扭曲认知基础上的“亲倭”想象,在这个时代的夷洲铁骨铮铮的华夏苗裔面前,彻底破产了。 期望与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加上长久以来被刘盈击败、如丧家之犬般逃亡的郁愤,以及内心深处对自身判断失误的狂躁,终于冲垮了村野治保理智的堤坝,他扭曲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杀意。 “冥顽不灵!低劣的蛮族!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统统去死吧!” 他狂性大发,彻底撕下了伪装,露出了穿越者灵魂中隐藏的极端与残忍。 一场针对夷洲本土居民的、有计划的大屠杀开始了。 村野治保麾下那些穷凶极恶的倭寇残部和六国亡命之徒,挥舞着屠刀,冲向了手无寸铁或仅有简陋武器的部落。火光映红了海湾,哭喊声撕裂了宁静的夜空。 男人被砍杀,女人被凌辱,孩童也未能幸免…… 为了震慑剩余的反抗者,更是为了激怒一直在夷洲外围巡航侦查的汉军水师斥候,村野治保下令,将成千上万颗遇害夷洲百姓的头颅,用竹竿高高挑起,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岛屿沿岸最显眼的礁石和海岬之上。 海鸥盘旋,蝇虫嗡鸣,那一片片的头颅,如同地狱的装饰,无声地控诉着暴行,也向大海对面的汉帝国,发出了最残忍、最猖狂的挑衅。 —— 夷洲沿岸那恐怖景象的消息,很快通过汉军斥候的急报,传回了长安。 绘有简图的军报呈递到刘盈的御案前,哪怕只是文字的描绘和粗略的图示,也足以让人想象出那修罗场般的惨状。 然而,与刘盈的震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朝堂之上大部分官员的冷漠与不解。 “陛下。” 一位掌管财政的老臣出列,语气平淡,“夷洲之地,向为化外,其民不服王化,与禽兽何异?村野治保此獠,穷途末路,自相残杀,于我大汉而言,无异于狗咬狗一嘴毛。我等何必为此劳师动众?” 另一位以持重著称的将军也附和道:“陛下,水师新成,战舰、水手尚需操练。跨海远征,耗费钱粮无数,且夷洲多山瘴疠,易守难攻。若贸然进攻,胜之,所得不过一荒岛;若稍有闪失,损兵折将,岂非得不偿失?” “正是此理!” 更多官员纷纷点头,“若说征伐倭国,尚有金山银海之利可图。征伐夷洲,所为何来?难道就是为了给那些不相干的化外蛮夷报仇雪恨?” 浪潮般的反对声几乎要将刘盈淹没,在这些深受“华夷之辨”和现实利益考量影响的官员看来,为了遥远海岛上一些“未开化”的蛮民,动用宝贵的国力去发动一场胜负难料、且无利可图的战争,简直是愚蠢至极。 他们无法理解,皇帝为何会对那些“蛮夷”的生死如此在意。 刘盈看着台下众多面露不解甚至不以为然之色的臣子,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悲哀,更有一种超越时代的孤独感。 他知道,在这个时代,这种基于纯粹人道主义和主权意识的考量,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从龙椅上站起,目光如炬,扫视全场,声音沉凝而有力,压过了所有的议论: “诸卿所言,皆是从利害得失计较。不错,攻打夷洲,眼下看,确实耗费巨大,且无金银之利可图。”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提升,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朕要问你们,村野治保是何人?他是我大汉的手下败将,是弑杀倭国君王、屠戮无辜的狂徒!” “如今,他盘踞夷洲,虐杀我华夏苗裔,悬首示威,挑衅天威!此等暴行,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若我大汉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任凭此獠在我门户之外耀武扬威,屠戮生灵,天下藩属将如何看待我天朝上国?四夷是畏我之威,还是笑我之怯?后世史笔,又将如何记载朕与诸卿?记载这个号称‘强汉’的时代,面对如此惨绝人寰的暴行,竟选择了龟缩不前,只因‘无利可图’?!” 刘盈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他向前一步,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有些事,不能只用利益来衡量!朕,作为大汉天子,有义务维护天朝尊严,有责任保护华夏苗裔,更有道义,去诛除村野治保这等泯灭人性的凶徒!这不是为了利益,这是为了公道,为了人心,为了我大汉不容侵犯的威严!”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惊雷,震得许多官员哑口无言。他们从未听过一位帝王,将“道义”和“责任”置于赤裸裸的利益之上。 部分年轻或尚有血性的官员,如贾谊等人,已然面露激动之色。 然而,根深蒂固的观念并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仍有不少重臣,如曹参等,眉头紧锁,显然并未被完全说服,只是碍于皇帝如此鲜明的态度,暂时不便再直接反驳。 朝堂之上,陷入了僵持与沉默。 第817章 凤临金殿,一锤定音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殿外忽然传来内侍略显惊慌的高声唱喏:“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回首。只见长乐宫太后吕雉,身着庄重朝服,虽年岁已高,但凤目不怒自威,步履沉稳,竟直接步入了商议军国大事的宣室殿! 更令人震惊的是,她并非空手而来,手中赫然握着一柄先帝刘邦曾佩戴过的赤霄剑,而其身后,紧跟着两位身材魁梧、目光炯炯的侄儿——吕台与吕产! “剑履上殿”! 这是极高的殊荣,也表明了吕后此刻无比坚决的态度。 吕后径直走到御阶之下,并未登上御座,而是与刘盈并肩而立,目光冷冽地扫过下方一众目瞪口呆的朝臣。 “哀家在长乐宫,都听见了!” 吕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浸淫权力巅峰数十载的压迫感,“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她先看向那些反对出兵的官员,语气锐利如刀:“尔等口口声声利害得失,可知最大的利害是什么?是皇帝的威严!是天朝的体统!当年匈奴冒顿写信辱及哀家,先帝尚且怒发冲冠,欲起兵讨伐!如今,一个丧家之犬般的倭寇,竟敢在我大汉眼前,屠戮与我同文同种之民,悬首挑衅!此等行径,若不加诛戮,皇帝威严何在?大汉颜面何存?!” 众人闻言,清楚吕后亦接受了刘盈对夷居民源的定性。 她顿了一顿,手中龙泉剑铿然顿地,发出清脆的响声,震慑人心。 “哀家知道,你们有些人心里想着,海外蛮夷,死了干净。可你们想过没有?今日能坐视夷洲被屠,他日海盗就能肆虐沿海!今日能容忍村野治保挑衅,他日四夷就都敢蹬鼻子上脸!这天下,是打出来的,不是忍出来的!” 最后,她转向刘盈,目光中带着母亲的坚定与政治盟友的支持:“盈儿,你是皇帝,你既认为该打,那便打!娘支持你!吕台、吕产!” “臣在!” 两位吕氏侄儿轰然应诺。 “你二人,即刻整备南军精锐,听候皇帝调遣,准备随水师出征!此战,不仅要胜,更要胜得干脆利落,要用村野治保的人头,告诉天下所有人——**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伤我子民者,必遭天谴!” 吕后的突然介入,以其无与伦比的威望和强硬姿态,彻底打破了朝堂的平衡。 她那番基于维护皇权与帝国尊严的论述,远比刘盈的“道义”更容易被传统官员所接受。加之吕氏外戚掌握的军事力量明确表态支持,所有反对的声音瞬间烟消云散。 “臣等谨遵太后懿旨!陛下圣明!”满朝文武,再无一人敢有异议,齐刷刷地跪伏在地。 刘盈看着母亲,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母亲此举,既是支持他的理想,更是为了维护刘氏皇权的绝对权威。 征讨夷洲,箭在弦上。 一场跨越海峡、旨在铲除毒瘤、彰显帝国意志的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 腥咸的海风裹挟着绝望的气息,一条简陋的独木舟在波涛间艰难起伏。 达赫,这位夷洲某部落最勇敢的年轻猎手,此刻却蜷缩在舟中,身上布满被荆棘划破和与倭人搏斗留下的伤痕,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怆与疲惫。 他的身边,是几十个同样伤痕累累、面黄肌瘦的族人,他们是那场血腥屠杀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几天前,村野治保的魔爪伸向了他们的部落。 火光、惨叫、飞溅的鲜血、亲人被砍下的头颅……那地狱般的景象如同梦魇,时刻折磨着他们。他们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拼死杀出重围,夺了一条倭人没来得及销毁的小船,仓皇逃入茫茫大海。 身后是可能的追兵,前方是未知的凶险,淡水和食物早已耗尽,他们几乎是在凭着求生的本能随波逐流。 就在意识逐渐模糊,即将被大海吞噬之际,一艘高大如楼、悬挂着玄色旌旗的巨舰,破开迷雾,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那巍峨的船身、林立的桅杆、以及船上士兵鲜明的衣甲,都让达赫等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是……是更厉害的倭人吗?” 有人绝望地低语。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巨舰缓缓靠近,放下了绳梯。 几个穿着同样衣甲,但神情并不凶恶的军士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接引上船。达赫和他的族人战战兢兢,如同受惊的羔羊,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迎接他们的,不是刀剑,而是温热的面饼和清澈的淡水。 一个穿着不同服饰、面容慈祥的老者,仔细地为受伤最重的族人清洗、包扎伤口。 军士们虽然言语不通,但通过手势和温和的态度,努力安抚着他们。 达赫第一次听说了一个名字——大汉。 他懵懂地意识到,这些强大的、却没有伤害他们反而给予帮助的人,来自一个叫做“大汉”的国家。 他们指着西方,眼中流露出自豪与归属感。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达赫心中滋生:如果……如果夷洲也是这个“大汉”的地盘,那些凶残的倭人,还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屠杀他们吗? 这艘汉军巡逻舰在完成巡航任务后,驶回了位于南越的军港进行补给。达赫和他的族人被暂时安置在港口附近的营地。 当他们踏上南越的土地时,眼前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们对“世界”的认知。 平整的道路纵横交错,两旁是整齐的屋舍和田地。 田野里,农人悠然耕作;市集中,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货物琳琅满目;孩童在巷陌间追逐嬉戏,老人们坐在树下闲谈。 没有杀戮,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他们从未体验过的、安稳而富足的生活气息。 对于达赫等人而言,这里便是人间仙境! 港口内,巨大的汉军战舰如同山峦般耸立,士兵操练的口号声威武雄壮,与夷洲那片被死亡笼罩的土地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第818章 民心可用,舆论东风 达赫看着这一切,泪水无声地滑落。他想起了被焚毁的村落,想起了悬挂在礁石上的亲人头颅,想起了在倭人刀下哀嚎的同胞。 巨大的悲痛和对眼前安宁的渴望,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撕裂。 “我们……也要过这样的日子!” 一个年轻的族人哽咽着说。 “可是……倭人还在我们的土地上……” 另一个族人绝望地低语。 就在这时,他们遇到了前来巡视港口防务的汉军猛将项轩。 项轩身材魁梧,声若洪钟,听闻有一批从夷洲逃出的土人被救回,便前来查看。 达赫看到项轩的威仪,又联想到这一路所见汉军的强大与仁慈,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猛地跪倒在项轩面前,用生硬的、刚刚学会的几个汉语词汇,夹杂着激烈的手势,哭诉着夷洲正在发生的惨剧。 他撕下身上本就破烂的衣襟,咬破手指,用鲜血在上面画出了倭人屠杀、悬首的惨状,以及他们跪地哀求的图案。 “大汉……天神皇帝……救……救我们!” 达赫双手颤抖地捧着那幅简陋却充满血泪的“血书”,高高举过头顶,眼中是近乎疯狂的祈求,“夷洲……可怜……打倭人!求求!” 项轩皱着眉头,接过那沉甸甸的血书。 他虽然是个粗豪的武将,但并非不通情理。 达赫那质朴到近乎原始的恳求,以及画面上传递出的惨烈,深深触动了他的内心。 项轩纠正道:“我家陛下,乃是受命于天的天子,是皇帝,不兴你们那套天神之说。” 但达赫却固执地指着远处安居乐业的南越百姓,以及港内的庞大战舰,反复说着:“那里……仙境!皇帝……天神!救我们!” 项轩看着达赫那因极度渴望而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又看了看手中这幅用最原始方式书写着巨大苦难的血书,心中豪气与怜悯交织。 他深吸一口气,对副将道:“这些夷洲土人,其情可悯,其志可嘉。速备笔墨,本将军要亲自修书,连同此血书,以及我等所见夷洲倭患之实情,一并上奏陛下!这仗,该打!” 与此同时,水师都督周灶在详细询问了达赫等人关于夷洲倭寇兵力、布防以及地形的情报后,也深感事态严重,村野治保已成气候,必须尽快铲除。 他也立刻写下奏章,支持项轩的看法,请求朝廷尽快发兵。 —— 项轩与周灶的联名奏章以及那幅触目惊心的血书,很快被快马加鞭送至长安,呈于刘盈案头。 刘盈展开血书,那暗褐色的血迹、扭曲却充满力量的图案,仿佛带着夷洲百姓的哀嚎与绝望,扑面而来。 大汉天子沉默良久,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封血书,来得正是时候! 他立刻召见陈平、娄敬等心腹,展示了血书,并讲述了达赫等人的遭遇和南越见闻。 “陛下!” 娄敬眼中闪着光,“此乃天意!达赫等人,便是活生生的证据,是来自夷洲的泣血控诉!村野治保之暴行,罄竹难书!此血书若公之于众,何愁民意不沸?” 刘盈颔首,他正需要这股“民意”的东风,来彻底吹散朝堂之上最后一丝反对的阴霾。 刘盈当即下令道:“将达赫等人获救经历、夷洲惨状,连同此项血书之摹本,由官府出面,在长安及各州郡重要城邑,张榜公布,令说书人、乡间耆老广为宣讲!” “要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东海之外,有我华夏苗裔正在遭受何等苦难!要让所有人都想起,当年倭寇蹂躏东南沿海时,那血与火的仇恨!” 旨意一下,帝国高效的宣传机器迅速开动。 很快,“夷洲血书”的故事如同野火般传遍大江南北。 茶馆酒肆,说书人声情并茂地讲述着达赫的逃亡与汉军的搭救;乡间村头,官吏和长者向聚集的百姓展示着血书的摹本,描述着夷洲的人间惨剧。 “想不到海外还有我等同源之胞泽!” “倭寇!又是倭寇!当年他们杀我乡亲,抢我财物,此仇不共戴天!” “陛下仁德,派兵救了那些土人,如今更要为他们主持公道,这才是天朝气度!” “打!必须打!不能让村野治保那魔头继续逍遥!” 民间的情绪被迅速点燃,对夷洲土人的同情与对倭寇的历史仇恨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主战舆论浪潮。 百姓们纷纷称颂皇帝仁德,支持朝廷出兵,荡平夷洲,解救苍生。 —— 见时机已然成熟,刘盈再次于未央宫宣室殿召集群臣,商议出兵夷洲之事。 与上一次的激烈反对截然不同,这一次,朝堂之上的气氛已然逆转。 刘盈甚至没有首先开口,他只是命内侍将几份民间自发上书、请求出兵夷洲的“万民书”,以及那幅血书的原迹,传示众臣。 看着那斑驳的血迹,听着民间沸腾的呼声,之前那些坚持“无利不往”的官员们,纷纷低下了头。 他们可以罔顾海外“蛮夷”的生死,却无法忽视国内汹涌的民意,更无法承担“阻碍仁义之师”的骂名。 刘盈环视群臣,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诸卿,民意不可违,天理不可逆。夷洲胞泽泣血求援,天下百姓同仇敌忾。村野治保倒行逆施,天人共愤。朕意已决,即日起,集结水陆精锐,筹备粮草军械,克日发兵,远征夷洲,诛杀国贼,拯黎民于水火,扬天威于海外!” “陛下圣明!臣等谨遵圣谕!” 这一次,回应他的是山呼海啸般、再无一丝杂音的赞同。 吕后在长乐宫听闻此讯,只是淡淡一笑,对身边心腹道:“盈儿如今,已深谙御人之道,更懂得如何借势而为了。” 远征夷洲的计划,终于在这血与泪的控诉和沸腾的民意推动下,尘埃落定。 大汉帝国的战争机器,开始为这场跨越海峡、承载着道义与威严的战役,全力运转起来。 第819章 秣兵历马,剑指夷洲 长安城外的渭水河畔,巨大的官办船厂内,工匠挥汗如雨,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昼夜不息。 一艘艘体型远超以往的新式楼船正在加紧建造,它们拥有更高的干舷、更坚固的龙骨、以及预留安装新型投石机与神火铳的基座。 水师都督周灶亲自驻守在此,监督进度,脸上既有对强大武备的自豪,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与此同时,从南越、会稽等地征调的精锐步卒、弓弩手正陆续集结,进行着紧张的两栖登陆操演。 猛将项轩被任命为陆战先锋,他每日在模拟的滩头阵地上,督促士兵演练顶着“箭雨”冲锋,抢占高地,结阵御敌。 整个帝国的东南沿海,如同一张逐渐拉满的强弓,目标直指波涛之外的夷洲。 未央宫内,刘盈对着巨大的海图,眉头微蹙。 夷洲海峡风浪莫测,气候变化无常,这是跨海远征最大的变数之一。 “陛下!” 陈平禀奏,“大军、战舰、粮草皆已齐备,唯海上风涛难测。臣听闻,夷洲附近海域,夏秋之际多飓风,若时机不当,恐未及接敌,便已折损过半。” 刘盈点头,沉声道:“朕所虑者,亦是此事。跨海远征,天时为重。” “传令下去,广募闽越、南越等地熟悉东海海况,尤甚是能辨识夷洲海域天气变化的老练渔夫、舟师,重金聘为向导。” “告诉他们,此战关乎无数生灵,若能助大军择良机出击,平安登陆,便是大功一件,朕不吝封赏!” 帝国的力量开始深入民间,寻找那些与大海打了一辈子交道,能从云彩颜色、海浪节奏、风向转变中读出老天爷心思的“活海图”。 刘盈深知,再强大的军队,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也显得渺小,唯有尊重并利用自然规律,方能将胜利的筹码握得更紧。 —— 就在帝国的战争机器隆隆作响之际,一条阴险的“毒蛇”,已然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帝国的心脏——长安。 阿提拉,这位曾经的穿越者,此刻已然脱胎换骨。 他利用其超越时代的易容术和冷酷手段,在潜入凉州后,精心策划了一场“李代桃僵”。 他选中了一个前往长安求学、家族在西域颇有势力但与本家联系不算紧密的年轻贵族,于途中将其及其随从秘密处决,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阿提拉仔细研究了那个贵族的所有资料、笔迹、口音习惯,确保万无一失。 于是,一位名为“穆沙”,相貌深邃俊朗、带着异域风情的西域贵族青年,持着完美的身份文牒,顺利进入了长安城,并入住西市附近专供胡商贵族居住的馆驿,随后便以“慕华”为名,进入长安城内一所颇有名气的学社求学。 长安的繁华与秩序,带给阿提拉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 宽阔笔直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林立的店铺贩卖着来自四海八方的奇珍异货;高大的城墙、巍峨的宫殿群,无不彰显着帝国的强盛与自信。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座城市的开放与包容。 胡商、僧侣、使臣随处可见,他们可以自由交易、居住、甚至与汉人通婚。 市井之间,胡汉杂处,虽有文化差异,却少见他想象中的激烈冲突和歧视。 他在学社中,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汉字、儒家经典、史书典籍。他惊讶地发现,汉人对待他这样的“外邦学子”,虽然好奇,但大多态度友善。 得益于他穿越者的视角,学社的博士甚至欣赏他提出的某些独特见解,称赞他“敏而好学”。 他俊朗的相貌和刻意展现出的博学,夹杂着后世知识,也很快吸引了学社中一些贵族女子的青睐,甚至有几家颇具实力的豪族,也对他这个“前途无量”的西域才俊抛出了橄榄枝,意图招揽或联姻。 这一切,都让阿提拉对大汉的强大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这不仅仅是一个军事强大的帝国,更是一个拥有高度文明、强大向心力和文化自信的国度。 它的强大,根植于其有效的官僚体系、发达的经济、以及这种海纳百川的包容气度。 一个更加疯狂,也更为隐蔽的念头在阿提拉心中滋生! “既然要了解你,打败你,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成为你体系中的一部分!” 阿提拉竟然开始更加刻苦地钻研经义,练习诗赋,向学社博士请教科场规矩,公开表示要准备参加大汉的科举考试! 他要以“穆沙”的身份,真正踏入大汉的统治阶级,从内部去窥探这个帝国的核心机密,去寻找那可能存在的、细微的裂痕。 这个消息甚至作为一桩奇闻,传到了某些朝廷官员的耳中,但并未引起过多警惕,毕竟“胡人慕化”正是帝国宣扬的盛事。 —— 夷洲岛上,村野治保站在临海的高崖上,腥咸的海风带着不祥的预兆。 汉军水师巡逻舰只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如林般的桅杆出现在海平线上。 来自大陆的商船几乎绝迹,偶尔抓到的渔民口中,也尽是汉军大规模集结、操练的消息。 他深知,自己悬首示威的疯狂举动,已经彻底激怒了那个庞大的帝国,刘盈绝不会再容忍他这颗钉在门户之外的毒刺。 “终于要来了吗?” 村野治保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绝望、疯狂与决绝的复杂神情。 他回头望向岛上,他依靠血腥手段建立起的营寨,那些被迫臣服的夷洲苦力,以及追随他的倭国残部和六国亡命之徒。 这些人,就是他全部的本钱。 他清楚,面对大汉的举国之力,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但他也绝非坐以待毙之辈。 夷洲多山,林深苔滑,地形复杂,这是他最大的依仗。 “传令下去!” 村野治保声音嘶哑却带着狠戾,“将所有粮食、军械,向山中密营转移!沿海所有显眼据点,只留少量疑兵!在各处登陆滩头,埋设竹签、陷阱!我们要依托山林,跟汉军周旋!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 他要在夷洲的群山密林之中,与大汉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游击战、消耗战。 他要让汉军深陷在这片泥泞和瘴气之中,利用一切可能,给予其最大杀伤。 即便最终难免败亡,他也要让刘盈付出惨重的代价,让大汉记住,他村野治保,绝非可以轻易碾死的蝼蚁! 海峡两岸,一边是磨刀霍霍、寻求一击必杀的帝国雄狮;一边是退入山林、准备殊死一搏的困顿凶兽。 大战的阴云,沉沉地笼罩在夷洲海峡上空,空气中弥漫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与压抑。 而远在长安的刘盈,在部署对夷洲最后一击的同时,全然不知,另一条更加危险的毒蛇,已经凭借着他引以为豪的开放与包容,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帝国的身躯,正试图向着最核心的部位,吐出致命的信子。 两条战线,一明一暗,都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 第820章 铁壁合围,天罗地网罩夷洲 浩瀚的东海上,初升的朝阳将万道金辉洒向海面,却无法驱散那弥漫于夷洲岛上空的肃杀之气。 目之所及,桅杆如林,帆影蔽空。超过二百艘大汉水师战舰,在赵王刘如意、猛将项轩与水师都督周灶的统率下,已然完成了对夷洲岛的全面封锁。 巍峨的楼船如同海上移动的堡垒,居中策应,其高大的船体投下巨大的阴影,甲板上林立的旌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隐约可见神火铳那黝黑的、令人胆寒的炮口。 灵活的艨艟、斗舰则如警惕的猎犬,巡弋在外围,锋利的撞角犁开湛蓝的海水,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任何试图从海上逃离的船只,无论是快艇还是木筏,都将在第一时间被这些海上凶器撕成碎片,或者被楼船上射程更远的远程武器轰成齑粉。 旗舰“镇海”号的甲板上,刘如意迎风而立。 他身姿挺拔,那支精钢打制的义肢在朝阳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不仅未曾削弱他的威仪,反而更添几分历经沙场、百战余生的悍勇。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海面上的薄雾,牢牢锁定着远处那座笼罩在郁郁葱葱山林之下,却暗藏无数凶险的岛屿。 兄长刘盈将如此重任交托于他,不仅仅是信任其能力,更是为了让他亲手斩断心魔,用仇敌的鲜血,洗刷昔日的断臂之辱。 项轩按剑立于刘如意身侧,古铜色的脸庞上写满了跃跃欲试的战意,仿佛一头亟待扑食的猛虎。 周灶则更显沉稳,他不断根据斥候回报,微调着舰队的阵型,确保封锁线滴水不漏。 所有人都明白,此战,务求全功,绝不容那村野治保再有丝毫生机。 —— 夷洲岛深处,一处依托天然山洞改建、阴暗潮湿如同兽穴的营寨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曾经的狂妄与野心,早已被汉军压境的现实碾得粉碎。 村野治保衣衫褴褛,双目深陷,赤红的血丝蛛网般遍布眼白,原本还算整齐的发髻此刻散乱不堪,几缕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前,更添几分癫狂。 汉军舰队那铺天盖地的气势,如同实质的巨石,日日夜夜挤压着他的神经。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虫子,挣扎只是徒劳。 绝望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不能死!他是天命所归的穿越者!他怎么能像蝼蚁一样死在这座海外荒岛上? 一个极度屈辱,却又带着一丝扭曲希望的念头,在他濒临崩溃的脑海中滋生出来——求和!认输!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换取苟活的机会! 只要能活下来,就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他召来一名略通汉话、心思相对灵活的倭人小头目,此人名唤弥助,曾是某个海盗团伙的军师,以狡黠著称。 “弥助!” 村野治保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你……持我亲笔信,去见汉军主帅,赵王刘如意。” 他取过一块勉强算是干净的布帛,用颤抖的手,写下了一封言辞卑躬屈膝到极点的信。 信中,他极尽阿谀之能事,称颂大汉皇帝刘盈为“天命圣主”,“威加海内,德被四方”,自称“海外鄙夫”,“蝼蚁之躯”,先前“不识天威”,“螳臂当车”,如今“幡然悔悟”,“痛改前非”。 他愿“举岛归降”,“永为大汉藩属”,并甘愿成为“陛下座下最忠诚的鹰犬”,“为陛下驱使,扫平一切不臣”。 为了表示“诚意”,他甚至在信中提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条件。 “罪臣深知,昔日断臂之仇,深植赵王殿下之心。罪臣愿……愿自断右臂,遣心腹送至殿下帐前,以消殿下心头之恨,望殿下念在罪臣一片赤诚归化之心,网开一面,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写到这里,村野治保的手抖得更加厉害,笔墨在布帛上洇开一团污迹。 自断一臂,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但为了活命,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将信交给弥助,眼中闪烁着最后一丝疯狂的希冀:“告诉他们,我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我能帮大汉变得更强!快去!” 弥助看着手中这封充斥着屈辱和疯狂的信件,又看了看状若疯魔的村野治保,心中暗叹一声,却也不敢多言,只得领命,找了一条破旧的小船,挂上白旗,战战兢兢地朝着汉军舰队的方向划去。 —— “镇海”号旗舰上,刘如意拆开了那封由弥助呈上的、带着海腥味和绝望气息的信件。他面无表情地着,周围的项轩、周灶等将领也凝神静气。 当读到“自断右臂”以赔罪时,刘如意那只独臂猛地握紧了拳头,精钢义肢的关节处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断臂处,那早已愈合的伤口仿佛再次隐隐作痛,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深入骨髓的耻辱与仇恨! 那一夜的剧痛、无力与愤怒,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斩杀村野治保,不仅仅是为国除害,更是他打破心魔、完成自我救赎的唯一途径! “呸!” 性情刚猛如火的项轩第一个按捺不住,朝着夷洲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殿下!此等疯言疯语,简直污人耳目!村野治保是什么东西?弑君篡位,屠戮无辜,凶残暴虐,人神共愤!如今穷途末路,便想摇尾乞怜?其言若能信,母猪都能上树!此乃缓兵之计,万万不可上当!” 水师都督周灶捻着胡须,神色凝重,沉声道:“项将军所言极是。赵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观村野治保过往所为,阴狠狡诈,毫无信义可言。今日若因他几句摇尾乞怜之语便心生怜悯,无异于纵虎归山,遗祸无穷!” “陛下将此重任托付于殿下,正是信任殿下能秉持雷霆手段,将此獠及其党羽,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刘如意缓缓放下信件,眼中的波澜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彻骨的决绝。 他摸了摸那冰冷的精钢义肢,兄长刘盈那信任与期许的目光仿佛就在眼前。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对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使者弥助,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凛冽的杀意: “回去告诉村野治保,收起他那套令人作呕的把戏!大汉天兵至此,只为诛灭国贼,肃清寰宇!让他不必枉费心机,洗干净脖子,等着引颈就戮吧!” 第821章 我兄刘盈,天下无敌 弥助连滚爬爬地逃离了汉军旗舰,将刘如意那斩钉截铁的拒绝带回。 求和被拒的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村野治保那本就脆弱的神经。 他一把抢过弥助带回的、被刘如意弃若敝履的信件,撕得粉碎,状若疯魔地冲出营寨,对着汉军舰队的方向,挥舞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咆哮,声音扭曲得不成人形: “刘如意!你们这些蠢货!你们根本不懂!我和你们的皇帝刘盈是一路人!我们都不属于这个时代!” “我们是穿越者!我知道未来几百年的历史走向!我知道这个世界所有的秘密!火炮?那算什么!我知道更强大的武器!” “我知道如何制造蒸汽机,如何发现新大陆,如何建立更强大的帝国!只要刘盈接纳我,我们两人联手,大汉就能真正天下无敌,征服整个世界,让太阳永远照耀在汉旗之下!” “你们这些愚昧的古人,放着我这样的‘先知’不用,是你们最大的损失!是你们自己断绝了通往永恒霸业的道路!” 村野治保这番石破天惊、充满了后世词汇的“疯话”,通过斥候和懂得倭语的通译,迅速传回了汉军旗舰。 然而,听在刘如意、项轩、周灶等人耳中,却只引来了一片嗤笑和更大的鄙夷。 刘如意更是冷笑一声,对着夷洲方向,声音透过海风,清晰地传递着他的不屑与傲然。 “村野治保,你死到临头,还在胡言乱语,妖言惑众!我兄长刘盈,秉承天命,文韬武略,冠绝古今,本就是天下无敌!” “陈豨、英布、冒顿单于,哪个不是一世枭雄?盘踞南越数十年的赵佗,根基何其深厚?皆已在我兄长手中灰飞烟灭!” “大汉之强,在于陛下圣明,在于将士用命,在于万民归心!” “有你,不过是多一具枯骨;没你,我大汉一样横扫六合,宇内称尊!你的那些鬼话,留着去阴曹地府骗阎王吧!” —— 这彻底而轻蔑的回应,像一把烧红的尖刀,捅进了村野治保最后的心防。他所有的底牌——武力、诡计、乃至他自认为最大的秘密和价值,都被对方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 理智的弦,砰然断裂! “好!好!好!这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不给我活路!” 村野治保彻底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眼中只剩下毁灭一切的怨毒。他嘶吼着下令,让麾下那些同样惶惶不可终日的倭寇和六国亡命徒,将附近几个被控制的山村里,所有剩余的夷洲土著,无论老弱妇孺,全部用刀枪驱赶出来,足足有五六百人,将他们逼迫到一处汉军舰队可以清晰望见的临海高地上。 明晃晃的刀剑架在无辜百姓的脖子上,孩童惊恐的哭喊,女人绝望的哀泣,老人无助的**,与倭寇凶狠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副惨绝人寰的画面。 村野治保站在人群前方,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恶鬼,面目狰狞地对着汉军舰队发出最后的、丧心病狂的威胁: “刘如意!项轩!看清楚了!这些都是夷洲的百姓!是你们口口声声要拯救的‘子民’!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刻退兵!所有战船,退出五十里!不,一百里!否则——”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武士刀,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架在身旁一个吓得尿了裤子的老翁脖子上。 “我就从这里开始杀!每隔一炷香,就杀一百人!直到把他们全部杀光!我要让这崖下的海水,都变成红色!我要让你们的‘仁义之师’,背上见死不救的千古骂名!” 血腥的威胁,伴随着高地上那令人心碎的哭嚎,跨过海面,重重地砸在每一位汉军将士的心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到了旗舰上那位独臂亲王的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船舷。 项轩气得须发皆张,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飞过去将村野治保碎尸万段。 周灶眉头紧锁,看向刘如意,等待着他的决断。 刘如意看着高地上那黑压压的、在死亡阴影下颤抖的无辜百姓,又看了看身边将士们那混合着愤怒、不忍与坚定等待命令的眼神。他那只独臂,再次无意识地抚摸上了冰冷的精钢义肢。 进攻?高地上的百姓必将顷刻间化为冤魂,虽然其中可能混有叛徒,但终究有许多真正无辜之人。 这血淋淋的一幕,是否会成为大军乃至皇兄声望上的污点?退兵?绝无可能! 不仅前功尽弃,更会助长此獠的嚣张气焰,让他有机会喘息,甚至故技重施,未来将会有更多无辜者受害。皇兄的信任,数万将士的浴血奋战,帝国的威严,难道要因这卑劣的胁迫而付诸东流? 一边是数百条鲜活的生命与可能存在的道德困境,一边是帝国的根本利益、战争的最终目标与数万将士的安危。 这位身负血海深仇、承载着兄长厚望的年轻亲王,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艰难而痛苦的沉思之中。 海风呜咽,仿佛也在为他这关乎无数人生死的抉择而叹息。旗舰之上,一片寂静,唯有沉重的呼吸声与心跳声,在压抑的空气中清晰可闻。 咸涩的海风,此刻在达赫的口鼻中,却仿佛浸满了血腥味。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远处那片临海高地上,瞳孔因极度痛苦而收缩。 那里,黑压压的人群被驱赶到崖边,如同待宰的羔羊,在倭寇明晃晃的刀剑下瑟瑟发抖。 哭泣声、哀求声、倭寇粗暴的呵斥声,混杂着海浪的喧嚣,织成一张绝望的网,几乎要将他的心脏勒碎。 那些面孔,有些模糊,有些却刻骨铭心。 有看着他长大的邻家阿婆,有曾一起在林间追逐捕猎的同伴,甚至还有几个……是当初部落里负责祭祀、受人尊敬的长者。 他们此刻的恐惧与无助,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 第822章 残酷真相,叛徒末路 “阿姆……阿叔……”达赫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好不容易逃离地狱,亲眼见证过大汉南越那安定繁荣、如同仙境般的生活,他心中对拯救故土、让族人也能过上那般日子的渴望,比任何人都要炽烈。如今,希望近在咫尺,族人却近在眼前遭受屠戮! 一股无法抑制的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淹没了理智。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亲人惨死的夜晚,唯一的念头就是冲过去,哪怕是用牙齿,也要从倭寇手中撕下一块肉!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挣脱了身旁汉军士兵善意的阻拦,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豹子,朝着船舷冲去,作势就要跳入那波涛汹涌的大海! “拦住他!” 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赵王刘如意的身影如同山岳般挡在了达赫面前,他并未动怒,那只精钢锻造的义肢在阳光下反射着无机质的冷光,独臂只是微微一抬,两名如铁塔般的亲兵便再次牢牢按住了剧烈挣扎的达赫。 “放开我!那是我的族人!我要去救他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达赫双目赤红,涕泪横流,用生硬的汉语混合着土语疯狂地叫喊着,力气大得惊人。 刘如意没有斥责,他甚至没有看达赫那因绝望而扭曲的脸,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远方的高地上,声音沉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达赫,给本王——看、清、楚!” 他抬起那只唯一的、血肉构成的手,食指笔直地指向高地上哀嚎的人群,一字一顿,如同重锤敲击在达赫的心头。 “你,达赫,还有你身边这些侥幸逃出来的兄弟,是用无数同伴的鲜血铺路,才爬出了地狱!你当初在项将军面前,泣血陈述时,说过什么?你说——但凡还有一丝血性,敢于奋起反抗的夷洲勇士,早就倒在了倭寇的第一波屠刀之下,他们的尸骨,铺满了部落的废墟,填平了山谷的沟壑!”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达赫滚烫的神经上。他的挣扎微微一滞,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茫然和最后的倔强,再次望向高地。 就在这时,达赫身边,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名叫岩的同伴,眯起他那双曾在丛林中追踪猎物的锐利眼睛,死死盯着高地上的某个人影。 突然,他激动地抓住达赫的胳膊,用急促的土语嘶声道: “达赫!你看!那个躲在秃头倭寇后面的老家伙!是塔鲁部落的大祭司!你忘了吗?当初我们藏在蛇谷,就是他!” “为了倭寇许诺的几袋盐和铁器,带着倭寇绕过了我们设下的陷阱,从后山小路摸了上来!阿爸他们……就是死在那次偷袭里!” 岩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而颤抖,他手指猛地移向另一个方向。 “还有那个!脸上有块红色胎记的女人!她是海螺湾部落族长的女儿!我们乘船逃跑那天晚上,就是她男人带着倭寇的快船,追了我们整整一夜,用渔叉捅死了划船的礁石!” 更多的幸存者开始指认,声音带着哭腔和压抑不住的愤怒。 “那个胖子!是给倭寇管仓库的!我们饿得吃树皮的时候,他拿着倭寇赏的肉干在我们面前炫耀!” “还有那几个缩在一起的年轻人!他们……他们当初为了活命,亲手绑了自己的父母献给倭寇!” 一声声指认,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匕首,剥开了高地之上那层“无辜同胞”的脆弱外衣,露出了内里令人作呕的真相。 这些人,或许并非全都十恶不赦,但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选择了背叛、屈从,甚至助纣为虐,用同胞的鲜血和尊严,换取自己苟延残喘的机会。 如今,天道轮回,他们也被他们效忠的主子,像丢弃垃圾一样推了出来,成为了试探汉军底线的工具和牺牲品。 达赫眼中的热血和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悲凉和冰冷的恨意。 他想起了父亲战死前不甘的眼神,想起了妹妹被掳走时绝望的哭喊,想起了那些宁死不屈、最终被砍下头颅悬挂示众的真正勇士……而高地上这些人,他们不配! 刘如意将达赫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他转过身,面向麾下那些同样义愤填膺、却又因可能伤及“无辜”而隐含忧虑的将领和士兵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旗舰的甲板,带着沙场宿将用无数鲜血换来的清醒与冷酷: “都看明白了吗?战争,从来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孩童嬉戏!它肮脏、残酷,每一步都踏在尸骨与欺骗之上!” “村野治保,此刻抛出这些他眼中早已无用的‘弃子’,就是想用所谓的‘仁义’捆住我军的手脚,让我数万大军为了这些可能心向倭寇、甚至本身就是陷阱内应的败类,投鼠忌器,按兵不动!”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每一张面孔。 “若本王今日为此退让,为这些叛徒而妥协,不仅愧对陛下扫清海疆、永绝后患的重托,愧对正在后方日夜赶工铸造兵甲、运输粮草的万千民夫,更是愧对此刻站在这里,准备浴血奋战、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每一位大汉将士!” 他猛地举起那只精钢义肢,冰冷的金属在阳光下闪耀着决绝的寒芒。 “对豺狼仁慈,就是对羔羊最大的残忍!今日退一步,明日他就敢用更多真正无辜者的性命来要挟!本王,决不允许大军因这等卑劣伎俩而停滞不前,决不允许将士们的热血,为这些渣滓而白流!” —— 达赫听着刘如意那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的话语,看着周围汉军将士眼中重新燃起的决然战意,又最后望了一眼高地上那些在死亡恐惧中原形毕露、丑态百出的昔日叛徒。 他猛地抬起手臂,用粗糙的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和污迹,深吸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软弱与彷徨都随着那口浊气吐了出去。 他转向刘如意,重重地点了点头,用尽全力,一字一顿地说道: “赵王……说得,对!有骨气的……夷洲人,早……死完了!这些……活该!请……大汉天兵……进攻!” 第823章 优势收兵,如意成长 就在达赫话音落下的瞬间,村野治保还在高地上,凭借岩石掩护,声嘶力竭地重复着他的威胁,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扭曲的、期待汉军阵营出现混乱和犹豫的得意。 他内心深处,依旧固执地认为,以刘盈那“伪善”的、爱惜名声的性子,必定会下令设法营救“人质”,届时他混在人群中的几十名心腹死士就能趁机制造混乱,甚至寻找机会接近汉军将领,执行斩首或破坏任务……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汉军的犹豫和妥协,而是来自深海的怒吼,是钢铁与火焰交织的——天罚! 刘如意独臂如山岳般稳定地挥下,声音穿透海风与哭嚎,清晰地传达到后方严阵以待的神火铳营: “目标——高地倭寇集群!诸炮齐射——放!” 轰!轰轰轰——! 汉军楼船那如同巨兽獠牙般的炮口,猛地喷吐出耀眼的火光和浓密的黑烟!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连成一片,仿佛雷神震怒,盖过了世间一切杂音! 黑色的实心弹、***,拖着死亡的火线,划破长空,带着尖锐的呼啸,如同精准的铁拳,狠狠地砸向了那片拥挤的高地! 刹那间,地动山摇!剧烈的爆炸声连环响起,火光冲天而起,吞噬了一切!碎石、断肢、扭曲的兵器、破碎的衣物…… 连同倭寇惊恐的尖叫和那些“人质”绝望的最后哀嚎,全部被狂暴的气浪抛向空中,又如同血雨般纷纷扬扬地落下。 浓烈的硝烟与更加刺鼻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作呕的死亡帷幕。 仅仅一轮齐射,刚才还站满了人、充斥着哭喊的高地,已然化为一片焦土、弹坑与残破尸骸交织的炼狱! 村野治保那恶毒的算计、卑劣的威胁,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被彻底、干净地碾成了齑粉! 村野治保本人被几名忠心的倭寇死士死死压在身下,一块飞溅的碎石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走了一缕头发和一片头皮,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瞬间从疯狂的幻想中惊醒。 他抬起头,透过弥漫的硝烟,看着那片瞬间化为死域的高地,脸上那点残存的得意和期待彻底凝固,继而扭曲成了无法置信的震骇与彻底的狰狞: “不……不可能!刘盈……他怎么敢?!他怎么会……他不要仁德之名了吗?!!” 他失算了,彻彻底底地失算了! 他低估了刘盈和刘如意在原则问题上的冷酷与果决,低估了大汉帝国铲除威胁的决心! 汉军的炮火,就是最明确、最残酷的回答——绝不接受威胁,绝不与邪恶妥协! 炮火的轰鸣尚未完全平息,项轩那如同惊雷般的怒吼已然响起:“登陆!全军登陆!碾碎他们!” “扬帆!抢滩!弓箭手覆盖射击!” 水师都督周灶在旗舰上挥舞令旗,声音沉稳而有力。 庞大的汉军舰队,如同终于挣脱锁链的洪荒巨兽,发出了总攻的咆哮! 无数的艨艟快艇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冲向硝烟尚未散尽的滩头;满载着精锐甲士的登陆大船鼓起风帆,劈波斩浪,紧随其后;天空中被密集的箭矢所覆盖,如同死亡的飞蝗,为登陆部队清扫着前沿的障碍。 炮火撕碎了倭寇的幻想,也粉碎了他们凭借人质负隅顽抗的企图。 真正的决战,在这被血与火洗礼过的夷洲滩头,正式拉开了血腥的帷幕。 汉军的钢铁洪流,即将以不可阻挡之势,踏上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执行正义的审判! —— 朝阳彻底跃出海平面,将金光泼洒在夷洲崎岖的东海岸。随着刘如意最终下达的进攻命令,汉军舰队爆发出震天的战吼,战争的巨轮轰然启动,碾向夷洲滩头。 “放箭!压制滩头!” 周灶立于旗舰舰桥,令旗挥动。霎时间,如同飞蝗蔽日,密集的箭雨从楼船和艨艟上腾空而起,划出致命的弧线,覆盖了倭寇预设的前沿阵地。 箭矢钉入沙土、岩石,以及来不及躲闪的倭寇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夺夺”声和凄厉的惨叫。 “登陆部队,冲锋!” 项轩身先士卒,他并未乘坐安全的登陆舟,而是亲自站在一艘艨艟的船头,手持长戟,须发戟张,如同战神下凡。 无数艘满载汉军甲士的登陆艇,如同离弦之箭,冲破浪涛,狠狠撞上沙滩。 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盾牌的汉军精锐,吼叫着跳下船,踩着齐膝的海水,结成严密的阵型,向着岸上发起了凶猛的突击。 倭寇在村野治保事前的严令和其凶残的督战下,也爆发出了困兽般的凶性。他们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依托礁石、挖掘的简易工事,用弓箭、投石甚至毒镖进行顽强抵抗。 这些亡命之徒深知,身后就是茫茫大海,已无退路,唯有拼死一搏。 滩头瞬间化为了血腥的绞肉场,金属撞击声、喊杀声、垂死者的哀嚎声、海浪拍岸声交织在一起,谱写出战争最残酷的乐章。汉军凭借精良的装备、严格的纪律和高昂的士气,一步步向内陆推进,刀光闪烁间,不断有倭寇被砍翻在地。 但倭寇的抵抗异常激烈,他们利用地形节节阻击,甚至发动悍不畏死的反冲锋,试图将汉军赶回海里。双方在每一寸土地上都展开了惨烈的争夺,鲜血染红了沙滩,渗入礁石的缝隙。 刘如意站在“镇海”号高大的船楼上,通过千里镜冷静地观察着战场的每一个细节。 他看到汉军将士英勇无畏,也看到倭寇在绝境中爆发出的疯狂韧性。 项轩如同猛虎入羊群,所向披靡,但他率领的先锋也陷入了倭寇层层叠叠的纠缠之中,推进速度明显放缓。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滩头上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双方的体力都在急速消耗。 项轩杀得性起,浑身浴血,大部分是敌人的,也有几处他自己受的轻伤。 他感觉再加一把劲,或许就能撕开倭寇的核心防线。 不少中下层军官也杀红了眼,想要一鼓作气,彻底击溃当面之敌。 然而,刘如意却缓缓放下了千里镜,他看到了倭寇眼中那尚未熄灭的、混杂着恐惧与疯狂的斗志,看到了他们虽然节节败退,但阵型尚未完全崩溃,仍在有组织地抵抗。 他更看到了汉军士兵脸上逐渐显露的疲惫。 第824章 将帅一心,同甘共苦 “传令!” 刘如意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打破了旗舰上紧张的观望气氛。 “鸣金收兵。令项轩所部,交替掩护,撤回船上。弓弩手、神火铳营进行掩护射击,阻断倭寇追击。” “什么?殿下!”身旁的副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项将军眼看就要……” “执行命令!” 刘如意打断他,目光不容置疑,“倭寇现在是困兽之斗,士气未竭,体力尚存。我军强行猛攻,纵然能胜,也必是惨胜,徒增伤亡。” “我们要的,是全歼,是尽可能减少自身损失!把他们困在岛上,慢慢折磨,耗尽他们的粮食、体力、还有那点可怜的希望,届时,他们便是待宰的羔羊!” 清脆的金钲声在汉军舰队中响起,穿透震天的杀声,清晰地传达到了前线。 正杀得兴起的项轩听到收兵信号,愣了一下,挥戟劈翻一个冲上来的倭寇,环顾四周,看到士兵们确实已显疲态,而倭寇的抵抗依旧顽强。 他虽勇猛,却非莽夫,瞬间明白了刘如意的意图。 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大吼道:“妈的,算这群杂种走运!弟兄们,听令,结阵,缓缓后撤!弓弩手掩护!” 汉军展现出极高的纪律性,前锋变后卫,盾牌手掩护,弓弩手倾泻箭矢,整个撤退过程井然有序,并未给倭寇任何可乘之机。 在神火铳零星的轰鸣和密集箭雨的送行下,登陆部队安全地回到了船上。 项轩与周灶回到旗舰,虽然身上挂彩,血染征袍,但精神依旧亢奋。 周灶看着沉稳下令、调度有方的刘如意,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对项轩低声道:“项将军,看来赵王殿下,愈发有陛下之风了。审时度势,不为一时血气所激,懂得爱惜士卒,此乃统帅之才。” 项轩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咧嘴一笑,虽有些不甘,却也点头:“是啊,若是以前,老子肯定带着人死磕到底了。殿下能忍住报仇的冲动,顾全大局,确实长进了!” 夷洲滩头,看着汉军如同潮水般有序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双方阵亡者的尸体,许多侥幸活下来的倭寇都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人瘫坐在地,庆幸又熬过一劫。 他们以为汉军是久攻不下,士气受挫,被迫退兵。 然而,躲在后方面色阴沉的村野治保,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沉了下去。他紧握的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不对……刘如意怎么会退兵?” 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他断臂之仇未报,应该比任何人都想尽快杀了我才对!他应该不顾一切地猛攻,直到力竭……那样,我的‘斩首’计划才有机会实施……” 原来,村野治保早已暗中挑选了数十名最精锐、最悍不畏死的倭寇武士和六国剑客,组成了一支敢死队。 他寄希望于刘如意被仇恨冲昏头脑,亲自率军登陆,陷入焦灼的阵地战。 届时,这支敢死队将不惜一切代价,突袭汉军中军,目标直指刘如意! 只要杀了这位汉军主帅,群龙无首,汉军必然大乱,夷洲之围或可瞬间瓦解。 可刘如意这恰到好处的鸣金收兵,让他这精心准备的杀招,彻底落在了空处。 汉军主力未损,士气未堕,反而像是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战术试探和消耗,刘如意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他在消耗我们……” 村野治保看着周围虽然击退了汉军第一次进攻,但同样伤亡不小、面露疲惫的部下,又看了看岛上有限的资源,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在等我们粮尽援绝,等我们士气崩溃!拖延下去……我们撑不了多久!” 战争的主动权,从汉军选择围而不猛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牢牢掌握在了刘如意的手中。 汉军舰队并未远离,依旧保持着严密的封锁。 战斗结束后,刘如意做的第一件事,并非庆功或者总结战术,而是下令将所有伤员,无论是重伤还是轻伤,都优先转移到几艘专门改装的医疗船上。 随后,他亲自在项轩和周灶的陪同下,登上了医疗船。 船舱内弥漫着草药和血腥的气味,伤兵们或躺或坐,看到赵王殿下亲至,纷纷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都躺着,好生休养!” 刘如意快步上前,按住一个想要坐起的断腿士兵。 他俯下身,仔细查看伤兵的伤口包扎情况,询问军医治疗是否及时,药物是否充足。 他甚至还记得一些在历次战斗中表现出色的基层军官的名字,温言安抚。 “殿下……小的……小的给您丢脸了……” 一个胸前裹着厚厚纱布的年轻士兵,哽咽着说。 “胡说!” 刘如意拍了拍他那未受伤的肩膀,语气坚定,“你们都是大汉的勇士,是帝国的功臣!负伤是荣耀的见证!安心养伤,朝廷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位为国流血的将士!本王向你们保证,一定会带你们回家!” 他没有空泛的许诺,而是用切实的关怀和坚定的承诺,温暖了每一位伤兵的心。 这些朴实的老兵们,看着这位身份尊贵却毫无架子的亲王,看着他那只冰冷的义肢,感受着他话语中的真诚,无不热泪盈眶,心中充满了感激与效死之意。 他们知道,自己没有跟错人,没有为错误的统帅流血。 探望完伤员,刘如意又巡视了各舰的伙食。 他下令,务必让所有参战官兵,包括最低等的水手和役夫,都能吃上热乎的饭菜,并且分量要足。 直到确认所有人都领到了食物,他才回到旗舰,与普通士兵吃着一样的饭食。 “殿下,您何必……” 周灶有些动容。 刘如意扒了一口粟米饭,淡然道:“周都督,将士们在前线拼命,我在后方岂能独享甘肥?兄长常言,‘士未饱,将不言饥’。我与将士同食,他们方能知我心意,方能上下同欲。” 消息很快传遍全军,赵王殿下爱兵如子,与士卒同甘共苦的事迹,让所有汉军将士深受感动。 一股更强的凝聚力和同仇敌忾之气,在舰队中油然而生。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用胜利来回报殿下的恩情。 第825章 待遇不一,深陷猜忌 与汉军阵营的团结一心、士气高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夷洲岛上的气氛,在初战的短暂“胜利”后,迅速变得更加压抑和绝望。 村野治保退回山中主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将岛上所有搜刮来的粮食,包括从夷洲土著那里强征的、以及他们自己带来的部分存粮,全部集中到由他心腹倭寇把守的核心仓库中,实行严格的配给制。 而且,这配给是分等级的。 倭寇残部和六国旧贵族及其亲信,可以获得相对充足,甚至偶尔还能见到荤腥的口粮。 而占人口多数的、被强迫劳役的夷洲土著,则只配发给极其稀少的、勉强吊命的糙米和薯类,甚至时常断粮。 命令一出,本就食不果腹的夷洲土著们怨声载道。 他们被迫为倭寇修建工事、搬运物资,却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障。 看着倭寇们还能吃着相对像样的食物,而自己和孩子却在饥饿中煎熬,不满和仇恨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 一些胆大的夷洲人试图理论,换来的却是无情的鞭挞和杀戮。 村野治保甚至公然宣称:“这些卑贱的土人,只配做奴隶!粮食是给勇士吃的,他们饿死了,正好节省口粮!” 高压和饥饿,如同毒药,侵蚀着夷洲土著最后的一丝忍耐。 他们与倭寇之间的隔阂,从最初被迫屈服的恐惧,逐渐转变为刻骨的仇恨。 虽然表面上不敢反抗,但暗地里,消极怠工、暗中破坏、甚至偷偷向汉军方向逃亡的事件,开始零星出现。 村野治保用恐惧和饥饿维系着他的统治,却不知他正在亲手挖掘埋葬自己的坟墓。 夷洲岛上,外有汉军铁壁合围,内有饥荒与仇恨滋生,这座孤岛,已然变成了一座缓缓沉没的、充满绝望的囚笼。 而刘如意,正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在外围静静地等待着猎物力竭倒下的那一刻。 夷洲海峡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尽,汉军舰队那森严的阵列依旧如同铁锁横江,但气氛却与往日纯粹的肃杀有所不同。 赵王刘如意站在“镇海”号船头,海风拂动他玄色的王袍,那只精钢义肢按在船舷上,目光深邃地望向夷洲那郁郁葱葱的海岸线。 他没有再下令发动新的登陆强攻,而是开启了一场更为精妙、也更为考验耐心的战争——攻心之战。 他下令,每日派出数艘轻快的斥候艇,并不靠近岸边弓箭射程,而是沿着夷洲土著可能活动、观望的海域巡弋。 艇上的汉军士兵,甲胄鲜明,精神饱满,他们并非剑拔弩张,反而有时会进行日常的操练,号子声整齐划一,展现出严明的纪律和昂扬的士气。 而在这其中,一个特殊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达赫。 这位昔日衣衫褴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夷洲渔夫,如今已然换上了大汉制式的红色战袄,外罩轻便皮甲,头戴范阳笠,腰间挎着环首刀,背上还负着一副强弓。 他与其他汉军士兵一同站立,一同操练,神情专注,眼神里不再是恐惧和茫然,而是充满了坚毅与一种新生的归属感。 更让岸边暗中观察的夷洲土人心神震动的是,他们清晰地看到,达赫和其他被救并选择加入汉军的益州人在用餐时,领取的是与汉军士兵一模一样的食物——雪白的米饭,浓稠的菜羹,甚至偶尔还能看到切开的咸鱼或肉干! 他们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汉军士兵并未对他们有任何歧视或轻慢,反而如同兄弟般分享着食物和饮水。 汉军士兵还会主动帮助达赫等人学汉语,纠正他们的持刀姿势,甚至闲暇时一起玩着汉地的角抵游戏。 这种平等、尊重乃至融合的景象,通过夷洲土著那一双双饥饿而又渴望的眼睛,深深地烙印在了他们的心底。 “看……达赫……他们吃得真好……” “那些汉人兵,没有打骂他们,还教他们本事……” “要是我们也能……” 窃窃私语在夷洲土著中间蔓延,比较产生差距,而巨大的差距则催生出强烈的向往。 汉军阵营所展现出的,不仅仅是一支强大军队的威慑,更是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充满希望的生活方式。 村野治保并非蠢人,他很快便察觉到了海岸对面汉军那无声却极具杀伤力的宣传。 他站在隐蔽的山崖上,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达赫那判若两人的样子,看着汉军井然有序、物资充沛的景象,再对比自己营地里日益紧张的粮食和低迷的士气,一股烦躁和暴戾的情绪几乎要冲破胸膛。 “刘如意……你好毒的计算!” 他咬牙切齿,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是阳谋,赤裸裸地展示力量与仁德,瓦解他本就不稳固的统治根基。 他不能坐视夷洲土著的人心彻底倒向汉军,这些土著熟悉岛上的每一条小路,每一处水源,失去了他们的协助,甚至如果他们反过来帮助汉军,那他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把粮食拿出来!” 村野治保阴沉着脸,对手下的倭寇头目下令,“分一些给那些土人,不能让他们饿死,更不能让他们被汉人蛊惑!” 于是,一些陈年糙米、甚至有些发霉的薯干,被极其吝啬地分发到了翘首以盼的夷洲土著手中。 分量极少,仅能勉强果腹,而且分发过程中,倭寇那施舍般的态度、不耐烦的呵斥,甚至偶尔的鞭挞,都让这份“恩赐”变得无比苦涩。 土著们捧着那一点点可怜的粮食,看着倭寇们依旧相对充足,甚至还有酒肉的配给,再回想这几日看到的海对面达赫等人的待遇——平等的食物、尊重的态度、精良的装备、充满希望的未来…… 一种强烈的屈辱感和不平衡感,如同毒草般在他们心中疯长。 “他们给我们吃猪食一样的东西……” “看看达赫,他在汉人那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村野治保只是在利用我们!他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这粮食,不要也罢!” 村野治保试图用一点残羹冷炙来收买人心,却不知,见识过真正“平等”与“希望”之后,他这点迟来的、充满轻蔑的施舍,反而更加激化了矛盾,让土著们看清了他的虚伪与刻薄。 裂痕,非但没有弥合,反而在以更快的速度扩大。 第826章 静待花开,苦心回报 就在刘如意于夷洲外海耐心施行攻心计的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长安未央宫,关于夷洲战事的议论也从未停止。 每日从前方传来的战报,并非捷报,而是“今日巡弋,展示军容”、“与夷洲降卒同食”、“救治土著伤员”等内容。这让一些性急的武将颇为不满。 这一日的朝会上,舞阳侯樊哙首先按捺不住,他声如洪钟,出列奏道:“陛下!赵王殿下统率数万大军,数百艘战舰,围困夷洲已有时日,却迟迟不发动总攻,每日只是巡游示众,这……这简直是儿戏!” “每日人吃马嚼,耗费钱粮无数,岂能如此空耗国力?应当速战速决,擒杀村野治保那逆贼才是!” 其子樊伉也附和道:“父亲所言极是!陛下,末将也愿请战,率一支偏师,助赵王殿下早日破敌!” 一些其他勋贵武将也纷纷点头,认为刘如意过于保守,甚至是怯战。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刘盈,脸上却不见丝毫焦急,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抬手示意众臣安静,目光扫过面露不解的樊哙等人,最终落在了神色沉稳的代王刘恒身上。 “四弟。” 刘盈温和地开口,“你觉得你三哥此举如何?” 刘恒微微躬身,眉宇间也带着一丝困惑与不可思议:“回陛下,三哥……以往性情刚烈,遇事往往争先,此番竟能如此沉得住气,按兵不动,只行攻心之策……臣弟,确实有些意外。”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旷日持久,确如樊将军所言,耗费巨大。” 刘盈笑了,那是一种欣慰与了然的笑。 大汉天子缓缓站起身,走到御阶之前,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 “众卿只看到了每日消耗的钱粮,却未看到如意此举背后的深意。战争,并非只有刀光剑影,尸山血海。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他环视群臣,继续道:“夷洲岛情复杂,村野治保挟裹部分土著,负隅顽抗。” “若强行攻岛,我军纵然能胜,亦必伤亡惨重,且岛上土著心怀怨恨,日后治理更是难上加难。如意如今,展示我大汉军威之盛,仁德之广,以达赫等归顺者为范例,让夷洲土人亲眼看到归附我大汉的好处,从内部瓦解敌之根基。” “此乃攻心为上之策!” 刘盈的目光变得深邃:“赵王在告诉夷洲土人,也告诉朕和诸位,我大汉之师,不仅是惩戒之鞭,更是招抚之旗;我大汉皇帝,不仅是威严天子,亦是仁德共主。” “他要的,不仅仅是一座焦土孤岛,更是岛上的人心!此等胸襟气度,审时度势之能,方为真正统帅之道!朕心甚慰,如意,他真的成长了!” 皇帝一番高屋建瓴的分析和毫不掩饰的赞赏,让樊哙等武将面面相觑,虽然未必完全理解这种“慢吞吞”的打法,却也不敢再贸然质疑。 刘恒眼中也闪过明悟之色,对那位印象中勇猛有余、沉稳不足的三哥,有了全新的认识。 —— 海峡这边,时间的流逝对汉军而言是耐心的考验,对困守孤岛的村野治保集团而言,则是煎熬的累积。 猛将项轩虽然执行命令,但每日看着庞大的舰队按兵不动,心里也如同猫抓一般。他找到刘如意,瓮声瓮气地说:“殿下,咱们就这么天天晃悠?弟兄们手都痒了!这得等到什么时候?粮草……” 刘如意正在翻阅军中文书,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说道:“项将军,稍安勿躁。猎豹捕食,亦需静待良机。我军消耗粮草,村野治保难道就不耗?我军士气高昂,他麾下难道就不生变?耐心些,种子已经播下,静待花开便是。” 他并非空等。他命令周灶,进一步加强海上封锁,尤其注意夜间,防止小股倭寇偷运物资或消息。 同时,他让达赫等人,用夷洲土语编写了一些简单的传单,内容无非是“大汉优待归顺者”、“反抗唯有死路”、“看看达赫的新生”等,用强弓绑上箭矢,射到夷洲土著可能出没的林地边缘。 日子一天天过去。夷洲岛上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倭寇与土著之间的矛盾因为粮食分配、劳役强度等问题频频爆发,虽然被村野治保以血腥手段暂时压下,但仇恨的火焰却在暗处越烧越旺。 土著们看着手中日益减少、质量低劣的口粮,听着山林外汉军巡弋舰只那充满生命力的号角声,再回想达赫等人那令人羡慕的处境,内心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几条黑影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巧妙地避开了倭寇的巡逻队,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海水,奋力向着汉军舰队的方向游去。 他们被高度警惕的汉军哨兵发现并救起。 这几个人,正是来自不同夷洲部落、忍饥挨饿多日的代表。他们跪在刘如意的面前,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神情。 为首一人,颤抖着从贴身的、用鱼鳔勉强密封的竹筒里,取出一块用木炭写在树皮内壁上的信件。 那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夹杂着象形图案的笔迹,表达了一个清晰的意愿: “尊贵的大汉天神将军……我们……愿意归顺……带路……打倭人……求活路……求像达赫一样……” 看着这封承载着无数夷洲土人求生渴望的“投诚信”,刘如意一直沉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他苦心营造的攻心之势,耐心等待的时机,终于迎来了决定性的收获。 刘如意扶起那几个夷洲代表,下令给予他们食物和干净的衣服,然后对身旁眼中终于燃起兴奋火焰的项轩和周灶,脸上充满着兴奋之色。 “传令全军,做好准备。里应外合,总攻的时刻,就要到了!” 夷洲海峡上空,积聚多日的战云,终于到了迸发雷霆的时刻。 第827章 猛攻登陆,收复夷洲 赵王刘如意不再进行那些看似温和的巡弋与展示,他站在“镇海”号最高的指挥台上,玄色王袍在海风中鼓荡,那只精钢义肢猛然挥下,如同斩断一切犹豫的利刃。 “传令!全军总攻!不计代价,务必在今日完成登陆,肃清滩头,向内陆突进!”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再无半分之前的耐心与怀柔。 代表着全面进攻的赤红色战旗在旗舰主桅急速升起,震天的战鼓声如同九天雷鸣,轰然炸响,瞬间传遍了整个汉军舰队!这鼓声,不再是试探,而是毁灭的宣告。 “扬帆!进击!” 水师都督周灶嘶声怒吼,令旗狂舞。 早已憋足了劲的汉军战舰,如同挣脱了锁链的数百头洪荒巨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楼船、艨艟、斗舰,所有能投入进攻的船只,将风帆鼓到最满,桨橹划动到极致,以前所未有的密集阵型,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朝着夷洲海岸线猛扑过去! 这一次,没有保留,没有佯动,只有倾尽全力的猛攻! “神火铳营!目标滩头所有可见工事、聚集点——全力轰击!” 周灶再次下令。 轰!轰轰轰——!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密集的炮火,从汉军楼船上喷吐而出! 黑色的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向夷洲滩头,爆炸的火光连成一片,硝烟冲天而起,瞬间将倭寇苦心经营的前沿阵地笼罩在火与铁的风暴之中。 礁石被炸得粉碎,简陋的栅栏和拒马被掀上天空,躲在工事后的倭寇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撕成了碎片。 “登陆!登陆!为了大汉!为了陛下!” 猛将项轩身披重甲,手持长戟,如同战神般屹立在最先头的登陆舰船首。 他双目赤红,战意沸腾,等待着船体撞击沙滩的那一刻。 起初,岸上的倭寇听到汉军震天的鼓声和炮火,还以为是又一次规模稍大的例行骚扰和消耗。 一些倭寇头目甚至懒洋洋地催促手下进入阵地,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这些汉狗,又来送死了!” 然而,当他们看到海平面上那遮天蔽日、全力冲来的庞大舰队,感受到那远超以往、如同天崩地裂般的炮火密度时,所有的轻慢和侥幸都在瞬间化为了极致的恐惧! “不对!这不是骚扰!是总攻!汉军总攻了!” 一个倭寇小头目声嘶力竭地尖叫,声音却被淹没在爆炸的轰鸣中。 炮火的覆盖尚未完全停歇,无数汉军登陆艇已经如同嗜血的鲨鱼群,狠狠地撞上了沙滩! 项轩第一个跳下船,海水没及腰际,他却毫不在意,挥舞长戟,发出一声震动战场的怒吼:“杀——!” “杀!!!” 数以万计的汉军甲士跟随着他们的先锋,如同决堤的洪流,冲上海滩。 他们不再像初次登陆时那样稳步推进结阵,而是以最凶悍的姿态,直接扑向了被炮火炸得晕头转向、阵型大乱的倭寇。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汉军憋了许久的怒火和战意在此刻彻底爆发,他们以绝对的兵力优势和碾压般的士气,瞬间就撕开了倭寇仓促组织起来的防线。 箭矢如同疾风骤雨,长矛如林突进,环首刀闪烁着寒光,每一次挥砍都带起一蓬血雨。 倭寇完全被打懵了。他们没想到汉军的攻势如此猛烈,如此不惜代价。 在汉军排山倒海的冲击下,他们的抵抗迅速土崩瓦解。 许多人甚至来不及举起武器,就被砍翻在地。滩头阵地迅速失守,汉军以多个箭头,向内陆迅猛穿插。 更让倭寇绝望的是,那些他们平日驱役、轻蔑的夷洲土著,此刻也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在达赫等归顺者的带领和鼓动下,许多早已暗中投诚或心生反意的夷洲土人,从山林中、从村落里冲了出来! 他们拿着简陋的武器,甚至只是锄头和木棍,疯狂地攻击落单的、溃逃的倭寇,为汉军指引道路,破坏倭寇预设的陷阱和撤退路线。 内外交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倭寇的败局,从汉军总攻发起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抵抗迅速演变成了溃逃,而溃逃又在汉军的追击和夷洲土人的复仇中,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那些曾经耀武扬威的六国旧贵族,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风度,如同丧家之犬般在山林间逃窜,但他们的华服和与本地人格格不入的气质,使他们成为了最显眼的靶子,很快便被一一找出,死于汉军的刀箭或夷洲土人的复仇之下。 与外界的喊杀震天、血流成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位于岛屿深处、村野治保那间最大的、用原木和丝绸勉强布置出的“主屋”。 屋内,烛火摇曳。 村野治保并未披甲,甚至没有携带他惯用的武士刀。 他穿着一身相对干净的倭国服饰,独自一人跪坐在一张矮桌前。 桌上,摆放着几碟罕见的、从大陆抢来的干果,还有一壶清酒。 他慢条斯理地自斟自饮,神情是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陶醉。 外面传来的喊杀声、爆炸声、濒死的惨叫声,仿佛与他无关,只是为他这场“末路狂宴”助兴的背景乐章。 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天,从刘如意选择围而不攻、施行攻心计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耗不过拥有整个帝国作为后盾的大汉。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疯狂,都不过是延缓了败亡的时间而已。 “穿越者……呵呵……”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充满了自嘲与不甘。 “想不到我村野治保,熟知历史走向,拥有超越时代的见识,最终却要像一只老鼠一样,死在这座海外荒岛上……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执念。 “刘盈……只有刘盈!他和我是一类人!他一定能理解我!只要我能见到他,只要能活着到他面前!哪怕是像一条摇尾乞怜的野狗,哪怕失去所有的尊严!只要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就有翻盘的可能!我可以告诉他未来的历史,可以帮他打造更强大的武器,可以……总之,我必须活下去!” 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同为穿越者的刘盈身上,寄托在了那渺茫的、“同类”之间的理解和利用价值上。 村野治保放弃了抵抗,选择了一种看似屈辱,实则暗藏算计的投降。 第828章 徙民实边,混居杂处 汉军的推进速度极快,在夷洲土人的内应帮助下,他们几乎没有走任何弯路,精准地拔除了一个个负隅顽抗的据点,直扑岛屿的核心区域。 当项轩浑身浴血,如同煞神般一脚踹开村野治保“主屋”那单薄的木门时,看到的正是对方独坐饮酒的场景。 屋外,大批汉军精锐弓上弦、刀出鞘,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紧张地盯着那个看似毫无防备的魔头,他们都知道此人身手不凡,不敢有丝毫大意。 “村野治保!” 项轩声如雷霆,长戟直指,“你的死期到了!” 村野治保缓缓放下酒杯,抬起头,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难看的、试图表示善意的笑容,但这笑容在他那扭曲的性格衬托下,显得格外诡异。 “项将军,何必动怒?胜负已分,我……认输。”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也不会反抗。 “我只有一个请求。” 他看着随后走入屋内的刘如意,目光灼灼,“请赵王殿下,带我去见皇帝陛下,刘盈。我有些话,必须亲口对他说。只要见到他,我任凭处置。” 刘如意冷漠地看着他,那只精钢义肢微微抬起,阻止了想要上前直接砍了村野治保的项轩。 他审视着这个让他承受断臂之辱、双手沾满无数鲜血的仇敌,心中恨意如潮,但他更记得兄长的嘱托和身为统帅的职责。 “你想见陛下?” 刘如意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只有陛下能明白我的话!” 村野治保急切地强调,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刘如意沉默了片刻,夷洲战事虽已接近尾声,但肃清残敌、安抚土著、建立秩序,千头万绪,都需要他立刻处理。 他不能因为一个阶下囚的请求,就放下这一切,立刻返航。 “本王可以答应你,带你回长安。” 刘如意最终开口,语气冰冷,“但非是现在。待本王处理完夷洲善后事宜,自会押解你入京,面见陛下。至于陛下见不见你,那是陛下的事。” 他挥了挥手:“拿下!严加看管,若敢有异动,格杀勿论!” 如狼似虎的汉军士兵一拥而上,用精钢镣铐将村野治保牢牢锁住。 村野治保没有反抗,只是在那镣铐加身的瞬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屈辱与希望的复杂光芒。 他活下来了,虽然是以俘虏的身份,虽然前途未卜,但他终究获得了那个去见刘盈的机会。 对于他而言,这,就足够了。 屋外,夷洲的战火渐渐平息,象征着村野治保野望的旗帜被砍倒,扔在地上,践踏在泥泞之中。 持续数月之久的夷洲之战,随着魔王的被擒,终于落下了帷幕。 而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也将在大汉的治理下,迎来新的命运。 —— 夷洲岛上的硝烟渐渐散去,空气中混杂着血腥、焦土和新生草木的气息。 随着最后一股负隅顽抗的倭寇被肃清,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终于迎来了久违的、脆弱的平静。 然而,对于赵王刘如意而言,战争的结束仅仅是一个开始,更艰巨的任务——如何将这片新附之地真正纳入大汉版图,使其永为汉土。 如此难题,正摆在他的面前。 他没有沉浸在复仇的快意中,而是迅速将精力转向了战后安置与长远规划。 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内,刘如意与项轩、周灶以及几位精通民政的随军文官围在粗糙的夷洲地图前。 “殿下,倭寇已平,首要之事,当是安抚土人,恢复秩序。” 一位文官建议道。 刘如意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沉稳,已然有了几分其兄刘盈处理政务时的影子。 “不错。传令下去,以达赫等最早归顺、且在此战中立功的土人为骨干,组建临时乡勇,协助我军维持各地秩序,清点人口,统计损失。” 他走到帐外,看着那些劫后余生、眼神中依旧带着惶恐与茫然的夷洲土著,心中已有定计。 “发布安民告示,以大汉皇帝陛下之名,宣告夷洲自此永为大汉疆土。” “所有夷洲土人,只要诚心归附,登记造册,便可为大汉编户齐民,受大汉律法保护,享大汉百姓之权利。” “开仓放粮,赈济饥民,优先救助老弱妇孺。命随军医官设立医棚,救治伤病。” 这些措施迅速推行下去,如同久旱甘霖,很大程度上安抚了惊魂未定的夷洲土人。 他们领到了救命的粮食,得到了医治,更重要的是,他们感受到了与村野治保统治时期截然不同的对待——一种基于秩序和起码尊重的对待。 但刘如意的思虑更为深远,他召来项轩与周灶,指着地图,沉声道:“项将军,周都督,夷洲初定,土人虽暂时归附,然其与我中原语言不通,习俗迥异,若要此地长治久安,非仅凭武力与一时恩惠可成。” 项轩粗声道:“殿下之意是?” “徙民实边,混居杂处。” 刘如意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八个字,这正是他观察兄长治理新拓疆土时常用的策略。 “即刻上书朝廷,请求从会稽、闽中、南越等地,迁徙忠诚可靠、善于耕织之汉民前来夷洲。朝廷可给予田宅、种子、耕牛,减免赋税,鼓励他们在此安家落户。” 他继续解释道:“汉民与土人杂居而处,通婚往来,潜移默化之间,可使土人渐习我汉家言语、衣冠、礼仪、农耕之法。孩童皆入乡学,学汉字儒经。如此,十年,二十年,则夷洲之民,心向汉室,与中原无异矣!届时,何愁此地不定?” 周灶捻须赞叹:“殿下深谋远虑,此乃根本之策!唯有文化浸润,方能真正将此地化为汉土。否则,纵有大军驻守,终是隐患。” 刘如意又道:“在大规模移民抵达、秩序彻底稳固之前,大军需暂驻于此。周都督,水师负责沿海巡弋,防止残寇或新的海盗觊觎。项将军,陆师分驻各险要之处,清剿可能藏匿山林的零星残敌,并协助地方,弹压任何可能的不轨之举。” 项轩抱拳:“末将领命!定让此地稳如泰山!” 一套涵盖军事威慑、民生安抚、文化同化的综合治理方案,在刘如意的主持下迅速成型并开始推行。这位曾经以勇猛著称的亲王,在经历了断臂之痛和此番独当一面的磨砺后,已然展现出超越单纯武将的政治远见和治理才能。 第829章 囚徒末路,绣衣冷酷 就在刘如意忙于经营夷洲的同时,一艘配备了特殊囚笼的战舰,在一队精锐水师的护卫下,悄然启程,北上驶向长安。 囚笼之中,关押的正是此次夷洲之乱的罪魁祸首——村野治保。 他被沉重的精钢铁链锁住手脚,固定在囚笼的柱子上,昔日的疯狂与嚣张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败亡后的灰败与一种深藏在眼底的、不甘的算计。 海风凛冽,吹打着他散乱的头发和单薄的囚衣。 航程漫长而枯燥,起初几日,村野治保异常安静,仿佛认命。 但随着船只远离夷洲,驶入茫茫深海,他那颗不甘沉寂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仔细观察着押解他的士兵,这些士兵沉默寡言,纪律严明,眼神锐利,与普通汉军似乎有所不同。 他尝试着用生硬的汉语,与看守他的士兵搭话,语气刻意放得谦卑:“这位军爷……海上风大,辛苦了……不知,我们何时能到长安?” 士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村野治保并不气馁,继续试探,声音带着蛊惑:“军爷……我看你们气度不凡,绝非普通士卒。想必是陛下身边的精锐吧?” “实不相瞒,我……我与陛下,乃是旧识,有些关乎天下大势的机密,必须亲口告知陛下。若军爷能行个方便,将来陛下必有重赏,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村野治保试图利用信息差和所谓的“机密”来诱惑这些士兵,幻想着或许能说动一两个利欲熏心之辈,在途中制造混乱,给他一丝逃脱的机会。 他甚至暗示,自己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可以帮助他们个人获得巨大的权力和财富。 然而,他低估了这些“士兵”的忠诚与专业。 为首的一名看似队率的汉子,走到囚笼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他并没有斥责,也没有询问所谓的“机密”,只是淡淡地对身旁的同伴说了一句:“此人聒噪,意图不轨。赵王只说要活的,没说要全须全尾的。” 村野治保心中猛地一沉,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你们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两名士兵迅速打开囚笼,将他死死按住。 那队率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刃,手法精准而冷酷,在村野治保凄厉的惨嚎声中,手起刀落! “啊——!” 剧痛瞬间席卷了村野治保的全身! 他的手腕、脚踝处传来筋腱被挑断的可怕感觉,四肢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如同烂泥般瘫软下去。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囚笼的底板。 那队率收起短刃,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声音依旧冰冷:“忘了告诉你,我等乃绣衣使者,直属陛下,掌刑狱、刺奸猾。你这点不入流的蛊惑伎俩,还是省省吧。” 另一名绣衣使者冷笑道:“陛下与赵王殿下仁德,许你活着到长安。可没说过,不许让你在路上安分些。” “挑断你的手筋脚筋,看你还如何‘行方便’,如何‘图谋不轨’?即便陛下日后怪罪,我等也认了,绝不容许任何威胁靠近陛下!” 剧烈的疼痛和彻底的绝望,淹没了村野治保,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囚笼里,除了哀嚎,再也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 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想蛊惑逃生,却招致了更残酷的对待,彻底成了一个连自理能力都丧失的废人。 绣衣使者的铁血与忠诚,远超他的想象。他通往长安的道路,注定将在一片黑暗与痛苦中完成。 —— 长安,未央宫。 捷报传来,夷洲平定,村野治保被擒,正在押解来京途中。 整个朝堂都洋溢着一股振奋之气,刘盈高踞龙椅,脸上带着轻松而满意的笑容。 东海之患终于彻底解决,帝国的东南海疆,自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没有过多询问村野治保的事情,在他眼中,那不过是一条败犬,是路边硌脚的石子,如今已被踢开,根本不值得再费心神。 他更关心的,是如何将这片新得的土地,有效地治理起来,使其成为帝国真正的一部分。 “诸卿,夷洲已定,赵王上表,建言徙民实边,混居杂处,兴教化,施仁政,以求长治久安。尔等以为如何?” 刘盈将赵王刘如意的奏章内容简述给群臣。 陈平率先出列:“陛下,赵王殿下所虑极是。夷洲悬海外,民风迥异,若不行教化融合之策,恐日久生变。徙汉民,兴文教,乃固本培元之上策。臣附议。” 贾谊也激动地说道:“陛下,此正乃推行王化,彰显天朝恩德之良机!可于夷洲设郡立县,派遣流官,广建乡学,使夷人渐染华风,知礼明义。不出一代,夷洲必与内地州县无异!” 其他大臣也纷纷赞同。对于如何具体实施,众人又进行了一番详尽的讨论,包括迁徙民户的数量、来源地的选择、给予的优惠政策、设立郡县的等级和官吏的选派、以及驻军的规模和轮换制度等等。 刘盈仔细听着,不时颔首。 大汉天子最终拍板:“便依赵王所奏及诸卿之议。着令丞相府、大司农、少府等衙署,即刻拟定详细章程,从会稽、闽中、南越等地,招募良善之民,给予优厚条件,迁往夷洲。” “设夷洲郡,隶属扬州刺史部,首任太守及郡县官吏,务必要选拔干练清廉、熟知民情者担任。军屯制度亦要同步建立,水陆兵马暂驻,待局势彻底平稳后再行调整。” 刘盈的决策果断而清晰,为夷洲的未来规划出了明确的蓝图。 朝会之上,无人再提及那个正在被废黜押解来的囚徒,所有人的心思,都沉浸在对帝国疆域再次拓展、海疆永靖的喜悦与对未来治理的展望之中。 那个曾掀起滔天恶浪的名字,在帝国的权力中心,已然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 帝国的车轮,碾过微不足道的障碍,继续向着更辉煌的未来隆隆前行。 第830章 给你体面,留你全尸 长安天牢的最深处,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绝望的气息。这里是关押最重要、最危险囚犯的地方,厚重的石墙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明与希望。 村野治保像一摊烂泥般蜷缩在铺着薄薄干草的角落里,手脚处被粗糙包扎的伤口依旧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提醒着他已经彻底沦为一个废人的事实。 绣衣使者在海上的冷酷处置,彻底粉碎了他最后一点凭借武力或诡计翻盘的幻想。 如今,他连自己翻身都困难,每一次挪动都需要忍受巨大的痛苦和屈辱。 囚笼被送入这天牢后,铁门哐当一声关闭,便再无人理会。每日只有定时从小窗递进来的、猪食般的牢饭和清水,提醒着他时间的流逝。 起初,他还抱着一丝希望,认为刘盈既然同意带他来长安,必定会对他们“穿越者”的身份感兴趣,会很快召见他。 他甚至在脑海中反复演练着见到刘盈时该如何说辞,如何展现自己的“价值”,如何用共同的身份拉近距离,如何描绘联手征服世界的宏伟蓝图。 一天,两天……十天过去了,除了送饭的狱卒那麻木的脸,他见不到任何人。 黑暗、寂静、孤独、疼痛,还有那日益滋生的、如同毒藤般缠绕的恐惧,开始疯狂地侵蚀他的意志。 他大声嘶吼,用尽恶毒的语言咒骂刘盈,咒骂大汉,换来的只有石壁冰冷的回声和狱卒更加粗暴的对待。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世界遗忘,在黑暗中缓慢腐烂的感觉,比死亡更让他恐惧。 村野治保开始哀求,用沙哑的声音向着牢门的方向呼喊,请求见皇帝一面,哪怕只是说一句话。 “我要见刘盈!我要见皇帝!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他!关乎大汉的未来!求求你们,通报一声……” 曾经的倭国天皇,声音从最初的嚣张,逐渐变成了卑微的乞怜。 或许是他的哀求终于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刘盈觉得时机已到。 在他被囚禁了将近一个月后,沉重的铁门终于再次被打开,刺眼的光线让村野治保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几名绣衣使者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将他粗暴地架起,拖出了牢房。 村野治保被带到的,并非金碧辉煌的未央宫正殿,而是一处偏殿。 殿内陈设简洁,灯火通明,刘盈独自一人,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宫苑的景色,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 此时的刘盈,身着常服,神态平静,与村野治保记忆中那个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在朝堂上威加四海的皇帝似乎有些不同,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深不可测。 绣衣使者将村野治保像扔垃圾一样丢在殿中央的地毯上,然后无声地退到殿外守卫。 村野治保挣扎着,用还能勉强活动的胳膊支撑起上半身,仰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强烈的屈辱感和求生的欲望交织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讨好的笑容: “陛……陛下……您终于肯见我了……” 刘盈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村野治保身上,那眼神如同古井深潭,没有任何波澜,既没有仇恨,也没有怜悯,仿佛只是在审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这眼神让村野治保心中一阵发慌,他急忙开口,语速极快,生怕错过了这唯一的机会:“陛下!您和我!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不属于这个时代!我们知道历史,知道未来!这是上天赋予我们的最大优势!” 他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开始描绘他构想了无数遍的蓝图。 “陛下,您已经征服了倭国、朝鲜,展现了无与伦比的雄才大略!但这还不够!这个世界很大!” “西方有广袤的土地,丰富的资源,愚昧的蛮族!只要我们联手,结合您的权力和我的知识,我们可以打造无敌的舰队,装备超越时代的火器,建立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 “整个世界都将匍匐在我们脚下!罗马、帕提亚、那些所谓的文明古国,都将成为我们的行省!我们可以建立真正的日不落帝国!” 村野治保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的话更具诱惑力:“我不求别的!陛下,我只求能在您麾下效力,哪怕只是做一个顾问,一个工匠!” “您看,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手筋脚筋都断了,我对您没有任何威胁!我只想活下去,用我的知识,辅佐您成就这千古未有的霸业!陛下,这是天命啊!我们联手,才是天命所归!” 他将自己摆在了最低微的位置,将所有的野心都包装成了对刘盈的辅佐,试图用“世界”和“霸权”作为诱饵,打动这位在他看来同样野心勃勃的穿越者皇帝。 刘盈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村野治保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咳嗽起来,他才微微动了动嘴角,那并非笑容,而是一种极致的轻蔑与嘲讽。 “说完了?” 刘盈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村野治保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刘盈缓缓踱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神祇俯视蝼蚁。 “村野治保,你可知道,我华夏民族,与你那岛国倭寇,乃至世间诸多番邦蛮夷,最根本的不同在于何处?” 村野治保本能地摇了摇头,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在他受到的教育和认知里,只有强弱,没有本质的区别。 刘盈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灵魂,声音清晰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村野治保的心上: “在于,我华夏遇洪疏浚,遇山开路,讲究的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处于逆境,会与天斗,与地斗,但求人定胜天,靠的是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去开创家园,去守护文明!” “而尔等蛮夷,骨子里刻着的便是掠夺!是侵占!是如同鬣狗秃鹫般,觊觎他人的成果,以他人的血肉来滋养自己的贪婪!” 刘盈顿了顿,语气中的鄙夷更甚:“这,便是人与畜生,最根本的区别!你口口声声征服世界,不过是将你那岛国倭寇四处劫掠的海盗本性,放大到了极处而已。” “不要用你那套卑劣的思维,来揣度朕,更不要将自己与朕相提并论!” “朕统御四海,是为了止戈兴仁,是为了让万民安居乐业,是为了华夏文明的光大传承,而非为了满足一己之私的掠夺与毁灭!” 这番话,如同九天雷霆,轰得村野治保头晕目眩,脸色惨白。 他赖以生存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在刘盈这番基于文明根基的斥责面前,显得如此苍白、丑陋和不堪一击。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那种来自更高层次文明的降维打击,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渺小和绝望。 刘盈不再看他,转身走回窗边,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念在你我同是误入此世的异乡人,朕,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留你全尸。” 第831章 倭王伏诛,毒蛇入局 说完,刘盈轻轻挥了挥手。 几名绣衣使者应声而入,毫不留情地将瘫软在地、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村野治保拖了出去。 村野治保没有挣扎,也没有再哀求,刘盈那番话,已经彻底击垮了他最后的精神支柱。 —— 隔日,长安东市刑场,人山人海。 皇帝下旨,公开处决夷洲巨寇、倭酋村野治保,以儆效尤,彰显国法。 村野治保被囚车押送至刑场。他头发散乱,目光呆滞,口中反复念叨着无人能懂的词语:“穿越者……天命……世界……不该这样……我才是主角……” 监斩官宣读完罪状,验明正身。刽子手举起沉重的鬼头刀。 在刀锋落下的最后一刻,村野治保仿佛回光返照,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凄厉而不甘的嘶吼:“我是穿越者!我天命所归!我不该死——!” 然而,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围观百姓的唾骂和欢呼声中。 刀光闪过,一颗头颅滚落在地,那双曾经充满疯狂与算计的眼睛,最终凝固在了无尽的茫然与不甘之中。 村野治保至死都不明白,为何拥有“先知”优势的他,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的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插曲彻底终结,也印证了刘盈的那句话——文明的根基,远比个人的那点“先知”更为重要。 —— 村野治保伏诛的消息传入宫中,刘盈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仿佛只是拂去了一件衣衫上的尘埃。 这个纠缠已久的心腹大患,终于彻底解决,让他感到一阵轻松,但也仅此而已。 御书房内,陈平与郑茂正在禀报。 “陛下,村野治保已死,夷洲之事也步入正轨。只是……那个阿提拉,如同人间蒸发,绣衣使者多方查探,依旧没有找到其确切踪迹。此人隐忍狡诈,恐为大患。” 郑茂语气凝重,心里始终不敢放松。 刘盈放下手中的奏章,脸上并无太多忧色,反而露出一丝看透世事的淡然。 他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目光扫过欧罗巴的广袤土地。 “阿提拉……或许此刻,他正躲在某个角落,窥视着大汉,积蓄着力量吧。” 刘盈的语气很平静,“穿越者,或许不止他与村野治保,散落在这世界各个角落的,可能还有他人。” 陈平眉头微蹙:“陛下,是否需要加大搜寻力度,或者……” 刘盈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他的目光超越了地图,仿佛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不必了。大海无量,不可能将所有鱼儿都捞尽;天空浩瀚,不可能将所有飞鸟都射落。穿越者无数,朕总不能将他们赶尽杀绝。” 他转过身,看着两位心腹重臣,声音中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与包容:“只要他们不来主动招惹大汉,不损害华夏利益,朕,不介意他们在那片土地上,按照他们自己的方式,去建立他们的国度,去发展他们的文明。”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这世界,若只有一种声音,一种文明,岂不是太过无趣?有竞争,有交流,方能促使我大汉不断自省,不断前行。况且——” 刘盈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眼神锐利如鹰:“我大汉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是文明永续。若将来真有那么一天,在世界的舞台上相遇,无论是阿提拉,还是其他什么人,我大汉,何惧之有?”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自身文明的绝对自信和对未来的从容掌控。 村野治保的覆灭,对他而言,只是清理了一个不守规矩的噪音。而真正的乐章,还在后面。帝国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广阔的未来。 —— 长安城的繁华,如同织锦,绚烂之下掩盖着无数暗流。 西市附近一处虽不显赫却颇为雅致的宅邸,如今挂上了喜庆的红绸,这里是前丞相郦商的府邸。 这位曾追随高祖刘邦平定诸侯、功勋卓著的老臣,今日正为爱女操办婚事。而那位即将成为他乘龙快婿的,正是化名“穆沙”、精心伪装后的阿提拉。 起初,当女儿流露出对这位“西域才俊”的倾慕,并执意要下嫁时,郦商是极力反对的。 在他这等老派汉家勋贵眼中,女儿即便不嫁入王侯之家,也该寻个根正苗红的士族子弟,岂能嫁给一个来历不明、虽有些学识却终究是“胡人”的外邦客? 这不仅有损门风,更恐惹人非议。 然而,耐不住爱女的苦苦哀求,以及夫人从旁劝说,郦商最终还是勉强同意,先见一见这个叫“穆沙”的年轻人。 那一日的书房会谈,彻底改变了郦商的看法。阿提拉(穆沙)凭借其穿越者的广阔视野和对历史、军事的独特理解,在交谈中侃侃而谈。 他不仅精通西域诸国风情地理,对中原典籍竟也颇有涉猎,更令人惊异的是他对骑兵战术的见解。 当郦商谈及当年与匈奴作战的艰苦时,阿提拉适时地提出了几种针对游牧骑兵的改进战术,包括轻骑兵骚扰、重甲骑兵突击与步兵方阵配合的设想,甚至提到了利用地形和天气削弱骑兵优势的方法。 这些见解,虽未脱离冷兵器时代范畴,但其思路之新颖、考虑之周详,让郦商这个沙场老将都听得目光炯炯,连连抚掌。 “穆沙小友,真乃奇才也!” 郦商忍不住赞叹,“若早二十年得遇小友,北击匈奴或可少流许多将士之血!” 他心中那点对“胡人”的芥蒂,在对方展现出的惊人才华面前,顿时烟消云散,反而生出相见恨晚之感。 阿提拉谦逊地低头,掩去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深知,要在这大汉帝国的核心立足,仅靠伪装外貌和语言是不够的,必须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尤其是能打动这些实权人物的价值。 通过与郦商的交流,他不仅获得了认可,更借此窥探到了许多汉军高层,尤其是老一辈将领的军事思想和帝国北疆的防御态势。 婚事就此定下。 大婚之日,府邸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就连皇帝刘盈也听闻了此事,特意派人送来了丰厚赏赐,以示对老臣的恩宠与对“胡汉通婚”这一政策的支持。 在刘盈看来,郦商此举,正是响应朝廷号召,彰显天朝包容的典范。 至于那位名叫“穆沙”的西域女婿,刘盈并未过多关注,只当是郦家为顺应时势做出的一次寻常联姻,毕竟如今长安城内胡商胡官众多,联姻者亦不在少数。 阿提拉,这条来自西方的毒蛇,就这样凭借其高超的伪装和精准的算计,成功地潜入了大汉帝国最核心的圈子,并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上,如同阴影中的蜘蛛,开始悄然编织他的网络,耐心等待着时机。 第832章 削减土地,延长国祚 与此同时,未央宫内的刘盈,却将搜寻阿提拉未果的些许烦闷暂且压下,将目光投向了更深层次的帝国隐忧——土地兼并。 作为穿越者,他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清楚,土地兼并是悬在每一个封建王朝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汉承秦制,又经楚汉之争,立国之初为了奖励功臣,分封了大量列侯,赐予了广阔的食邑和土地。 这些功臣及其后代,凭借着政治特权和经济优势,不断兼并小农土地,导致大量自耕农破产,沦为佃户或流民。 刘盈站在未央宫高大的殿阁上,俯瞰着长安城的万家灯火,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他知道,历史周期律的魔咒,其根源往往就在于土地分配的失衡。功臣勋贵们坐拥万顷良田,富可敌国,而底层百姓却无立锥之地。 一旦天灾人祸,流民四起,这些庞大的庄园主为了自保,往往拥兵自重,甚至成为割据势力,加速王朝的崩溃。 “可以让他们有钱,但绝不能让他们既有钱,又有地,还有权!” 刘盈在心中默念。功臣们的后代,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享受着封地的产出,久而久之,必然形成尾大不掉之势,甚至威胁中央皇权。 历代教训,殷鉴不远。 他深知,触动既得利益者的蛋糕,是极其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动荡。 但这个问题若不解决,大汉的根基终将被腐蚀。他必须做,而且要从最核心、最信任的那批人开始。 深思熟虑之后,刘盈下了一道密旨,召见了四位堪称帝国柱石的重臣。 猛将之首舞阳侯樊哙,吕后的妹夫,也是刘盈的姨父;绛侯周勃,官至太尉,军方代表;曲逆侯陈平,位列左丞相,智囊核心;酂侯萧何,前丞相,虽已致仕,但德高望重,乃文官典范。 这四人,或是刘盈的至亲,或是刘邦时代的元从,或是深得信任的股肱,他们的态度,将决定此项政策的成败。 四人奉诏入宫,被引至一处僻静的暖阁。 阁内炭火温暖,茶香袅袅,但气氛却莫名有些凝重。 刘盈没有像往常一样赐座叙话,而是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们,沉默了许久。 樊哙性子最急,忍不住粗声问道:“陛下,急匆匆召俺们几个老家伙来,是出了什么大事?莫非是北边匈奴又不老实了?还是那个什么阿提拉有消息了?” 刘盈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犹豫和难以启齿的神情。 他看着眼前这四位须发皆白、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的老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是支撑起这个帝国的基石,如今却要由自己来提出这个近乎“削藩”的提议。 “今日召几位爱卿前来……” 刘盈的声音有些干涩,“并非外患,而是……关乎我大汉千秋万代的内政之事。”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目光扫过四人:“朕……欲改革封赏之制。诸位爱卿以及众多功臣列侯,如今所享有的封地、食邑……朕希望,能逐步收回,转由朝廷统一管理。” 此言一出,暖阁内顿时一片死寂! 樊哙瞪大了眼睛,仿佛没听清:“陛下……您说啥?收回封地?” 他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显然无法理解。 周勃眉头紧锁,沉稳的脸上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他没有立即开口,但紧握的拳头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陈平眼中精光一闪,垂下眼帘,似乎在急速思考。 萧何则依旧保持着那份古井无波的淡然,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 刘盈知道,仅凭一句话无法说服他们,他必须拿出更有力的理由。 他走到案前,拿起一份密奏,沉声道:“并非朕刻薄寡恩,忘却在座诸位以及天下功臣的汗马功劳。实在是……朕不能不为后世子孙计,不能不为大汉的江山社稷虑!” 他看向樊哙,语气恳切:“姨父,您可知,如今关东、关中各地,豪强兼并土地到了何种地步?” “功臣之后,倚仗权势,巧取豪夺,无数自耕农失去田地,沦为佃户,甚至流离失所!” “长此以往,国库税基受损尚在其次,一旦遇上天灾,或是朝廷控制力稍弱,这些拥有大量土地和依附人口的勋贵,会变成什么?” 樊哙张了张嘴,他是一员猛将,对朝政经济并不精通,但也隐隐感觉到这不是好事。 刘盈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重,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坦诚:“朕翻阅史书,纵观前朝,天下大乱,往往始于土地兼并,民不聊生!” “若真到了那一天,烽烟四起,改朝换代来得太快,那些占据大量土地的功臣后代,树大招风,首当其冲,恐怕想跑都跑不掉!” “朕今日此举,看似收了你们的土地,实则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子孙后代,能享长久之富贵,免遭未来可能的清算之祸啊!” 刘盈将问题的严重性提升到了王朝兴衰和家族存续的高度。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众人一阵沉默之后,陈平率先开口了。他脸上露出一丝惯有的、略带狡黠的笑容,语气轻松:“陛下苦心,臣明白了。说实话,守着那几千顷田地,每年操心收成、佃户、赋税,也挺累人的。” “臣年纪大了,只想过几天清静日子。陛下若收回土地,改为发放俸禄,按月领取,省心省力,臣觉得挺好。反正有了钱,在长安这天子脚下,什么买不到?” “国家的稳定,比那几亩田地重要得多。臣,愿意交出封地。” 陈平的痛快,既是因为他深谙帝王心术,知道此事势在必行,反抗无益;也是因为他作为智囊,更看重的是政治安全和长远利益,而非眼前那点土地产出。 他的表态,为僵持的局面打开了一个缺口。 接着,一直沉默的萧何也缓缓开口,他的声音苍老却异常清晰:“陛下,老臣……更是无颜面对那些田地啊。”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追忆和一丝愧疚:“先帝在时,老臣为了自污,以免功高震主,曾故意强买强占了不少民田,惹得民怨沸腾。” “此事,一直是老臣心中一块顽石。如今陛下欲收回土地,整顿兼并,老臣举双手赞成!” “这些田地,本就不该属于老夫,如今正好物归原主,归于朝廷,用于安置流民,奖励军功,老臣……求之不得!” 萧何的这番话,更是高明,他不仅顺势同意,还将自己当年的“污点”转化为支持新政的理由,既表达了对刘盈的绝对忠诚,也彰显了自己顾全大局、心系百姓的胸怀,可谓一举多得。 第833章 功侯表态,轩然大波 陈平和萧何这两位文官领袖的表态,极大地影响了局面。 樊哙虽然还是有些转不过弯,觉得祖辈流血拼命换来的土地,说收就收,心里憋屈,但他看着刘盈那诚挚而忧虑的眼神,又回想当年与刘邦并肩作战的情谊,以及吕后这层关系,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瓮声瓮气地道: “陛下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俺老樊要是再不明白,就真是榆木疙瘩了!” “罢了罢了!土地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陛下记得俺们这些老兄弟的好,能让俺的子孙后代安安稳稳过日子,这地……俺交了!”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勃身上。 周勃性格沉稳,思虑更深。 他权衡利弊,知道刘盈此举虽然触动利益,但确实是为了国家长远考虑,而且皇帝选择与他们这几位最核心的功臣密谈,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信任和尊重。 若他们几人带头反对,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可能引发君臣猜忌,后果更难预料。 周勃深吸一口气,抱拳沉声道:“陛下深谋远虑,臣等拜服。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土地之利,虽厚,然不及江山稳固之万一。臣等深受国恩,岂能因私废公?臣,愿交还封地,听从朝廷安排。” “只是……此事牵连甚广,需有万全之策,徐徐图之,以免引起朝野震荡。” 刘盈见四位重臣均已表态支持,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走上前,亲自扶起周勃和樊哙,动情地道:“有几位爱卿深明大义,鼎力支持,朕心甚慰!放心,朕绝非过河拆桥之人!” “收回封地之后,朝廷会以远超如今食邑收入的丰厚俸禄,以及各种荣誉性的赏赐,褒奖诸位及功臣后代,必不使功臣之后,生活水准有所下降!” “此事,朕会与陈平、萧何等详细筹划,定下稳妥章程,绝不会寒了天下功臣之心!” 一场可能引发巨大风波的土地制度改革,就在这未央宫的暖阁之内,在君臣推心置腹的交谈中,迈出了最艰难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由这四位顶尖功臣带头,后续推行阻力必将大减。 刘盈成功地运用了他的智慧、诚意以及对历史规律的深刻认知,为消除帝国的一大隐患,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而潜藏在长安阴影中的阿提拉,此刻尚不知晓,他意图颠覆的帝国,正在其统治者的带领下,进行着一场深刻的自我革新。 —— 隔日,未央宫前殿,庄严肃穆。 当大汉天子刘盈在朝堂之上,正式提出将功臣列侯及部分宗室原有封地、食邑逐步收回国有,进行重新分配,并以相应俸禄作为补偿的诏令草案时,原本平静的朝堂瞬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激起了滔天波澜! 诏令的内容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每一位勋贵朝臣的心。 如果说之前对凉州、西域、乃至新平的夷洲进行屯田和郡县化管理,他们尚可接受——毕竟那些地方在他们眼中是“蛮荒不毛之地”,开发不易,利益有限! 那么,现在皇帝要将手伸向高祖刘邦时期就分封下来的、位于关中、关东等腹心富庶之地的世袭封邑,这无异于直接掘他们的祖坟,动他们最根本的蛋糕!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列侯首先出列,声音颤抖,老泪纵横,“臣等先祖,随高皇帝披荆斩棘,浴血奋战,方得这尺寸之地以传子孙,此乃高皇帝天恩,亦是臣等家族立身之本!陛下岂能轻言收回?” “是啊,陛下!封地乃功臣殊荣,岂能与寻常田亩等同视之?收回封地,岂非寒了天下功臣之心?” 另一位以门客众多、庄园广布著称的侯爵也激动地附和。 “朝廷若缺钱粮,臣等愿加倍缴纳赋税,何至于要行此……此近乎掠夺之事?” 有人说得更加直白,语气中已带上了不满和质疑。 一时间,朝堂之上议论纷纷,反对之声此起彼伏,许多平日在刘盈面前唯唯诺诺的勋贵,此刻也顾不得许多,纷纷陈情反对。 整个大殿充满了激动、焦虑乃至愤懑的情绪。 就连一些非功臣出身、但家中亦有不少田产的官员,也感到唇亡齿寒,面露忧色。 面对几乎一边倒的反对声浪,刘盈并未动怒,只是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目光平静地扫视着情绪激动的群臣,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就在反对声浪达到顶峰之际,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猛地响起,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都给俺闭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舞阳侯樊哙大步出列,他身材魁梧,虽年事已高,但威势不减当年。 他环视众人,声若雷霆:“嚷嚷什么?陛下此举,自有陛下的深意!俺老樊的封地,还有绛侯、酂侯、平阳侯他们的封地,早就已经主动交还给朝廷了!怎么,俺们交得,你们就交不得?” 他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不少叫得最凶的人头上。 樊哙、周勃、曹参、萧何,这几位可是功勋榜上最顶尖的存在,是真正的从龙元勋,连他们都交了? 紧接着,绛侯周勃也缓缓出列,他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陛下忧心国事,着眼**秋万代。土地兼并之害,史不绝书。我等身为臣子,深受国恩,岂能因私废公,置国家长远利益于不顾?本侯之封地,已然奉还。” 更让众人心头巨震的是,几位刘氏亲王也站了出来。 齐王刘肥、赵王刘如意、代王刘恒,这几位皇帝的亲兄弟,他们的诸侯国早在刘盈登基后的一系列政策中,或被分割,或被撤销,实质性的封地和权力早已收回中央,改为郡县治理。 刘如意更是直接,他举起那只精钢义肢,冷声道:“本王之国尚且能撤,封地尚且能交,尔等不过列侯,有何资格在此与朝廷讨价还价?莫非以为手中那点田亩私兵,能比本王当初的赵国更强?” 核心功臣与皇室宗亲的率先表态,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扭转了朝堂上的气势。 连这些最顶尖的既得利益者都支持皇帝,他们这些次级勋贵,还有什么底气强硬反对?再闹下去,恐怕就不只是收回土地的问题了。 第834章 土地改制,功在千秋 见反对声浪被压制下去,刘盈这才缓缓开口,他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般静默,而是带上了一种推心置腹的柔和: “诸卿之意,朕岂能不知?” 他目光扫过那些面色变幻、心思各异的勋贵,“尔等所求,无非是希望子孙后代,能凭借先祖功勋,得享一份安稳富贵,有一张长期不愁吃穿的‘饭票’。此乃人之常情,朕,理解。” 他这番话,说到了不少人的心坎里。他们拼命反对,归根结底是怕失去这世代相传的铁杆庄稼。 “朕今日可以在此向诸卿保证……” 刘盈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帝王的承诺,“朝廷收回封地,绝非是要亏待功臣之后!尔等之爵位,依然世袭罔替,荣耀不减!” “尔等原有食邑之收入,朝廷会核算清楚,以等额甚至更优厚的俸禄形式,按月、按季,足额发放!绝不会让诸卿及子孙后代,在生活用度上有丝毫降低!” 刘盈抛出了第一个诱饵——经济补偿。 用稳定的现金俸禄,替代不稳定的土地产出,对于许多不善经营或者只想坐享其成的勋贵来说,似乎并不吃亏,甚至更省心。 “不过……” 刘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诸卿也需理解朝廷的难处与深意!土地,乃国之根本,民之所系。放任兼并,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此非长治久安之道!” “土地必须收归国有,由朝廷统一规划,重新分配与无地少地之民,方能抑制豪强,安抚黎庶,稳固国本!此乃为了大汉的万世基业,亦是为了尔等子孙能长久安享太平!” 刘盈既给了胡萝卜,也点明了大棒背后的国家大义。 一番话下来,不少原本激烈反对的勋贵开始动摇了。 如果爵位还在,俸禄不少,甚至更多,那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皇帝连自己兄弟的封国都撤了,顶级功臣也交了,他们再硬扛,似乎得不偿失。 “陛下!”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具体如何操作?我等封地大小、产出不一,朝廷如何确保俸禄公允?又如何进行那……重新分配?” 刘盈见时机成熟,抛出了他早已准备好的具体方案,这也是他计划的核心部分: “此事易尔。” 大汉天子从容不迫地说道,“朝廷将派遣干员,会同地方官吏,对天下田亩,尤其是诸卿原有封地,进行彻底、公正的清丈!” “核实田亩数量、肥瘠等级、常年产出。以此为依据,核定诸卿应得之食邑俸禄,确保一分不少,甚至,朕可以承诺,在此基础上,再上浮些许,以表朝廷不忘功臣之心!” 清丈土地,核定俸禄! 众人一听,心中盘算起来。 只要清丈公允,俸禄按照原有产出发放,甚至还能多一点,那确实不亏! 至于土地收回后朝廷怎么分配,那是朝廷的事,与他们无关了,他们只要拿到实实在在的钱粮就好。 “陛下圣明!” “如此,臣等无异议!” “愿听朝廷安排!” 此时,一片附和之声响起,许多勋贵仿佛吃了定心丸,纷纷表态支持。 贾谊站在文官队列中,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心中忧急如焚:“陛下!此举虽安抚了勋贵,然朝廷凭空多了如此一大笔固定的俸禄支出,长此以往,国库如何承受?这……这简直是饮鸩止渴啊!” 他本想出列谏言,但抬头望去,却见龙椅上的刘盈面对群臣的“满意”归顺,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高深莫测、智珠在握的微笑。 贾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了解这位年轻的皇帝,其心思深沉,远非常人可及。陛下既然如此镇定,莫非……另有深意? 果然,刘盈看着那些还在犹豫、计算着是否还能争取更多利益的少数人,竟然再次加码,朗声道:“若还有爱卿觉得俸禄不足,或是家中人口众多,朕亦可体谅。” “凡在此诏令颁布后一月内,主动配合清丈、交接土地者,朕特许,其俸禄可在核定基础上,再增加一成!以示褒奖!” 还有这等好事? 那些原本犹豫的人顿时喜出望外,再不犹豫,纷纷跪倒在地,高呼陛下圣明,感激涕零。 一场可能引发巨大政治地震的土地制度改革,就在刘盈一手拿着核心功臣表率、国家大义的大棒、一手攥着保障甚至增加俸禄、额外奖励的萝卜,这一套组合拳下,近乎完美地平息了阻力,获得了朝堂上下“一致”通过。 —— 退朝之后,贾谊满心疑惑,终于找到机会,私下求见刘盈。 “陛下!” 贾谊忧心忡忡地道,“臣愚钝,今日朝堂之上,陛下许以重利,平息众议,固然高明。” “然则,朝廷凭空增加如此巨额且长期的俸禄支出,年深日久,必成沉重负担!臣恐……恐国用不足,反生祸端啊!为何不循序渐进,或想他法……” 刘盈看着这位忠心耿耿却未能看透全局的年轻能臣,不由得笑了。 他示意贾谊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 “贾生啊贾生!” 刘盈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更带着无比的自信,“你只算到了朝廷支出的增加,却未算到朝廷收回的,是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疆域图前,手指划过那些即将被收回的、遍布帝国腹心的肥沃土地。 “朕付出的,是钱。而朕得到的,是土地,是彻底打破豪强割据根基、强化中央集权的机会!是能够重新分配给万千百姓,激发生产活力,扩大税基的根本!”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深远:“至于你担心的国库负担……呵呵,谁说土地的生产力,就只能停留在现在这个水平?” 贾谊一愣:“陛下的意思是?” 刘盈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下一步,朕便要着人研究如何提高这土地的单产!新的耕作之法,新的作物,新的农具……当同样的土地,能产出比以往多出三成、五成、甚至一倍的粮食时,朝廷还会在乎支付给那些勋贵的那点固定俸禄吗?届时,国库只会更加充盈!” 他拍了拍贾谊的肩膀:“目光要放长远。今日朕看似‘亏大了’,许以重利,实则是用最小的代价,买来了一个彻底解决土地兼并痼疾、推动农业变革的绝佳机会!这笔买卖,朕赚大了!” 贾谊闻言,如醍醐灌顶,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他这才明白,皇帝的格局与谋划,早已超越了简单的财政计算,指向了更根本的国策与更遥远的未来。他心悦诚服地深深一揖:“陛下圣虑深远,臣……望尘莫及!” 刘盈坦然受之,目光再次投向地图。土地国有化,只是他改革蓝图的第一步。 接下来,如何让这些土地焕发更大的生机,如何让帝国的根基更加稳固,才是他真正要面对的挑战。 而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与算计之中,稳步推进。 第835章 墨农合力,研制新肥 未央宫旁,一座新辟的官署悄然挂牌,名曰“司农精研所”。 这里没有朝堂的喧嚣,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与各种奇异气味的混杂。 大汉天子刘盈深知,土地收归国有仅是第一步,如何让这些土地焕发远超以往的生机,才是实现他宏图的关键。 他将希望寄托在了被世人视为“奇技淫巧”的墨家与专攻农事的农家身上。 诏令一下,散落民间、或隐于官府的墨家工匠与农家学子被迅速征召而来。 起初,这些分属不同学派、理念迥异的人们还彼此戒备,墨家重逻辑实践,农家讲求天时地利,颇有些格格不入。 直到刘盈亲自驾临这简陋的研所,面对这些面带困惑的学者工匠,他并未高谈阔论,而是直接抛出了一个颠覆他们认知的概念——“肥料”,并粗略地将其分为“有机”与“无机”。 “万物生长,皆需滋养。人食五谷,地亦需‘进食’。” 刘盈随手拿起一块硌脚的土块,侃侃而谈,“尔等可知,除却粪肥、绿肥等有机之物外,天地间亦有无机之材,可助地力?” 他根据穿越前的知识,给出了几个模糊的方向:“譬如,某些石料煅烧后所得之粉(石灰),可中和土壤酸腐;某种晶莹矿物(石膏),能改善板结;乃至硫磺、食盐、卤水等物,若用法得当,用量精准,或亦可为土地增其不曾有之养分,强其根基。” 这番话,如同在墨家与农家弟子面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他们从未想过,那些看似与农耕毫无关联的矿物、盐卤,竟能与土地肥力联系起来! 墨家子弟立刻被其中的“格物”之理与改造自然的可能性所吸引,他们开始设计煅烧炉,研究如何更高效地制备生石灰,探讨石膏的研磨细度与效果的关系。 农家子弟则凭借对作物习性和土壤性质的了解,谨慎地设计对比试验,在小块田地上尝试不同无机物的配比与施用方法。 精研所内,日夜灯火不熄。争论声、研磨声、炉火噼啪声不绝于耳。失败的灰烬与偶然成功的喜悦交织。 经过无数次失败的尝试和数据的积累,他们终于初步总结出了石灰(中和酸性)、石膏(改良碱地、提供钙硫)、硫磺(杀菌、补充硫元素)、食盐(微量用于某些特定作物,并谨慎控制用量防止盐碱化)、卤水(提取钾等元素),等几种确有实效的无机肥料及其大致施用范围与方法。 虽然原理懵懂,效果也远未臻化境,但这无疑是一次划时代的突破。 就在精研所取得初步成果的同时,另一项浩大的工程也在刘盈的推动下紧锣密鼓地进行——全国土地清丈与等级评定。 他深知,天下土地,绝非均质。 若统一税赋,则肥瘠不均,苦乐悬殊,非但显失公平,更无法精准调控农业经济。 刘盈下令,由丞相府牵头,大司农及各地郡县官吏配合,组织大量精通农事、算术的干员,奔赴帝国各州郡,进行前所未有的、细致的土地普查。 这些官员们跋山涉水,深入田间地头,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老爷,而是需要亲自观察土壤颜色、质地,用简陋的土法测试酸碱,询问当地老农常年收成,记录水源、气候条件的“技术员”。 经过长达近一年的艰苦工作,一份份详尽的土地等级报告被汇总到长安。 刘盈与陈平、贾谊等人根据这些报告,结合《禹贡》中的古九州概念,对全国土地进行了系统的等级划分。 例如,徐州东原(今山东南部、江苏北部一带),其土地被描述为“土赤埴坟”,即肥沃的红色黏土,蓄水保肥能力俱佳,被定为第二等,相应的田赋额度也设定较高。 而冀州(今河北大部、山西部分)的许多地方,则被记载“厥土惟白壤”,多是白色、疏松的盐碱地,土地贫瘠,被划为第五等,赋税自然大幅降低。 其余各州,如荆扬的涂泥之地,雍州的黄壤,青州的海滨盐卤之田,皆根据其实际肥力、产出潜力,被细致地划分为三六九等。 这份囊括了帝国核心农业区的《土地等级册》,不仅成为了未来征收田赋的根本依据,更是一份珍贵的农业地理资料。 刘盈借此向天下人宣告:朝廷治理,力求精准公允,绝非一刀切式的蛮横。 —— 当土地清丈和等级划分的消息,连同那“增加一成食邑俸禄”的承诺逐步落实到位时,那些原本惴惴不安、甚至暗中咒骂的功侯列侯们,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们发现,朝廷派来的官吏清丈确实还算公允,核算出的原有封地产出也基本符合实际,而皇帝承诺的、按照这个产出基数上浮一成的俸禄,更是真金白银地、按时发放到了他们手中。 “嘿,算起来,这比往年风调雨顺时的收成也差不了多少,还不用操心天灾人祸、佃户刁滑,省心!” 一位侯爷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钱串,满意地对同僚说道。 “是啊,陛下还算厚道。咱们爵位还在,钱粮不少,甚至更多一点,也该知足了。” 另一人附和道,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至于那些土地……反正也不是咱们亲手种,收成好坏,与吾等何干?只要俸禄不少就行!” 他们沉浸在“铁杆庄稼”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目光短浅地只盯着眼前那点钱粮,对于朝廷收回土地后要做什么,那劳什子的“肥料”和“土地分级”有什么深意,根本懒得去深思。 甚至有些人私下里嘲笑皇帝多此一举,有那折腾的功夫,不如多赏赐些金银。 前丞相郦商在府中与女婿“穆沙”(阿提拉)饮茶时,也谈及此事。 郦商抚须叹道:“陛下少年心性,锐意革新本是好事,只是这收回土地,又搞什么肥料、分级,未免太过折腾。好在俸禄未曾短少,我等老臣,也就由他去吧。” 言语间,颇有一种看晚辈胡闹的宽容与自得。 第836章 收成保底,农民积极 然而,坐在下首的阿提拉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放下茶杯,沉吟道:“岳父大人,小婿以为……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刘盈此人,心思深沉,绝非无的放矢之辈。他付出如此代价收回土地,又兴师动众研究新法,绝不会只是为了折腾。” “此间……定有蹊跷,其所图恐怕甚大。” 郦商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贤婿多虑了。农耕之事,自古如此,还能变出花来?陛下或许是受了些墨家、农家的蛊惑罢了。” 阿提拉没有再多说,但眼底的疑虑却更深了。 他本能地感觉到,刘盈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这盘棋,很可能威胁到他深藏的计划。 —— 与功侯们的“满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刘盈农业新政在民间遭遇的冷遇与阻力。 土地被收归国有后,朝廷颁布政令,将这些土地重新分配给无地或少地的自耕农,并宣布将推广使用新的肥料以增加产量。 在刘盈看来,这是给予百姓莫大的恩惠。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大部分被分配土地的农民,反应并不热烈,甚至充满疑虑和抵触。 “自负盈亏?老天爷不赏饭,一年辛苦可能全打水漂,这谁敢接手?” “朝廷给的肥料?闻着味道就怪!石灰往地里撒?那不是烧苗吗!盐卤?那是制盐的下脚料,有毒的吧!” “祖祖辈辈都没用过这些东西,谁知道用了会不会把地给毁了?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官府说的话,能全信吗?万一收了粮食,他们又找借口多征怎么办?” 千百年来形成的耕作习惯和对于未知事物的天然恐惧,以及对于官府一定程度的不信任,使得这项利国利民的政策在推广初期举步维艰。 许多农民宁愿去租种地主家的地,或者干脆去做雇工,也不愿意接手这看似“前途未卜”的官田。 大片本应郁郁葱葱的土地,竟然面临着无人耕种的尴尬局面! 消息传回长安,左丞相陈平气得在值房内拍案而起,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愚昧!无知!陛下殚精竭虑,研制新法,分田于民,皆为尔等着想!尔等竟如此不识好歹,疑神疑鬼!真是气煞老夫!” 他转向刘盈,激动地道:“陛下,此等愚民,不识抬举!不如强行摊派,若敢不从,以律法惩处!看他们还敢不敢抗拒皇命!” —— 面对陈平的愤懑和新政遇冷的现实,刘盈却并未动怒,反而显得异常平静。 他理解农民的顾虑,那是基于生存本能的最真实反应。 强行推行,只会适得其反,甚至可能激起民变。 他抬手示意陈平静心,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陈卿,稍安勿躁。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与其强逼,不如利诱。” 他缓缓说出了自己思考良久的解决方案:“传朕旨意:凡愿意耕种朝廷新分配之土地,并按要求施用新式肥料者,朝廷可与其约定,无论当年收成如何,秋收之后,必先保证其一家口粮充足,并留有来年之种粮!” “在此基础之上,超出部分,再按比例与朝廷分成,或由朝廷按市价收购。” 这就是一种变相的“保底收购”或“最低保障”! 极大地降低了农民尝试新技术的风险,即便新肥料效果不彰,甚至遭遇天灾,至少全家饿不着,还有种子继续明年。而一旦成功,超产部分就是纯收益! 陈平闻言,先是愕然,随即大急,直呼道:“陛下!不可啊!如此一来,所有风险几乎都由朝廷承担!若遇大灾,或肥料无效,朝廷岂非要亏空巨大?这……这简直是将朝廷置于火上烤!为那些愚民,值得吗?” 刘盈走到窗前,望着宫城外广袤的天空,语气坚定而自信:“陈卿,你只看到了风险,却未看到机遇。朕,对墨家与农家研究出的肥料,对司农寺划分的土地等级,有足够的信心!只要风调雨顺,管理得当,施用新肥的土地,产量必有提升!即便有些许波折,朝廷也承担得起这点‘学费’!”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更重要的是,唯有如此,才能打破僵局,让百姓愿意迈出第一步!只要他们尝到了甜头,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增产,届时,何须朝廷催促?他们自会争先恐后地使用新法!此法看似朝廷吃亏,实则是以最小的代价,撬动最顽固的习惯,推广最关键的技术!这是一本万利的投资!” 陈平看着刘盈那不容置疑的神情,深知皇帝心意已决,且思虑确实远超自己。 他长叹一声,躬身道:“老臣……遵旨。只是,望陛下之策,真能如愿。” 新的诏令迅速颁行天下。那些原本观望、恐惧的农民,听到“保证口粮种子”的承诺,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风险大大降低,而收益可能很高……终于,开始有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官府的契约上按下了手印。 而那些被没收了土地的功侯们,以及冷眼旁观的郦商,听闻此诏后,更是确信皇帝是在胡闹,是在拿国库的钱粮打水漂。 他们私下议论,等着看皇帝和朝廷如何在这“亏本买卖”中栽跟头,闹出大笑话。 唯有隐藏在郦府深处的阿提拉,听闻此策后,眉头锁得更紧。 他越发觉得,刘盈的每一步都透着诡异的老练和深远的算计,这绝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君主所为。 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却始终抓不住那关键的头绪。 一场围绕着土地与农业的变革,在质疑、嘲笑与期待中,缓缓拉开了序幕。 而刘盈,这位来自未来的帝王,正以其超越时代的智慧和魄力,执著地推动着历史的车轮,向着一个未知而充满希望的方向前行。 第837章 天子节俭,暗流涌动 未央宫往日里象征着帝国富庶与威仪的灯火,似乎黯淡了几分。 持续的全国土地清丈、等级评定、司农精研所的巨额投入、以及对愿意尝试新法农民的“保底承诺”,如同一只只贪婪的巨兽,疯狂吞噬着大汉的国库积蓄。 大司农几乎每日都愁眉苦脸地将令人心惊的账册呈送到刘盈的案头,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入不敷出”四个大字。 朝堂之上,一些原本就对新政心存疑虑或暗中反对的官员,此刻更是找到了攻讦的借口。 他们或明或暗地奏报,言及各地官府运转经费紧张,工程停滞,甚至暗示再这样下去,恐怕连官员的俸禄、边军的粮饷都要受到影响,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面对如山压力与日渐空虚的国库,刘盈的眉头也时常紧锁,但他眼神中的坚定却未曾有丝毫动摇。 他深知,改革已行至中途,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此时若因财政困难而退缩,之前所有的投入、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土地兼并的痼疾将更加顽固,农业变革的契机也将彻底丧失。 “朕意已决!” 在一次小范围的御前会议上,刘盈斩钉截铁地对核心重臣说道,“此事关乎国本,关乎万民,关乎大汉未来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根基!纵有万难,亦不可半途而废!国库吃紧,那便紧缩开支,朕与朝廷,先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未央宫率先做出了表率,皇帝本人的膳食标准被大幅削减,往日里琳琅满目的御膳,变成了简单精致的四菜一汤,罕见荤腥。 宫中用度,一应从简,不必要的庆典、游猎全部取消,连宫灯的燃用数量都有所减少。 更令人动容的是,太后吕雉得知情况后,竟也主动下令,削减宫中开支,她的餐食甚至比刘盈更为俭朴。 这位历经风雨、权势滔天的太后,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儿子事业的无条件支持。 皇后萧潇、贵妃墨鸢、墨狐,亦纷纷效仿,褪去华服,减少用度,带领后宫嫔妃共体时艰。 皇帝与皇室的以身作则,如同无声的号令,传遍了整个长安,也深深触动了许多忠诚的臣子。 —— 这一日,飞将李广、绣衣使者指挥使郑茂、以及舞阳侯世子樊伉三人,联袂求见刘盈。 他们身着常服,面色肃然。 进入宣室殿,三人并未如常行礼奏事,而是径直跪倒在地。 李广率先开口,声音洪亮而真诚:“陛下!臣等深知朝廷如今用度艰难,皆因利国利民之新政所致!臣等不才,愿自今日起,辞还俸禄,以微薄之力,助朝廷渡过难关!” 郑茂紧随其后,语气冷峻却坚定:“陛下,绣衣使者乃陛下耳目爪牙,享朝廷厚禄,值此朝廷艰难之际,岂能安坐领取俸禄?臣与一众弟兄商议,愿暂停俸禄,待国库充盈再行恢复!” 樊伉也磕头道:“陛下,俺爹常说,咱樊家的一切都是高皇帝和陛下给的!如今朝廷有难,俺们不能光看着!这俸禄,俺也不要了!请陛下允准!” 看着眼前这三位代表着军方、特务机构和新一代勋贵的臣子,刘盈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暖流。 他快步走下御阶,亲手将三人一一扶起。 “胡闹!” 刘盈的声音带着责备,更带着难以掩饰的感动,“朕的改革,是国策!岂有让忠臣良将自断薪俸来填补的道理?尔等的心意,朕心领了!但这俸禄,必须照常领取!” 他看着三人,推心置腹地说道:“此事是朕一意孤行,所有的压力与后果,理应由朕一力承担!岂能让尔等来背这口‘锅’?你们不怪朕,朕已深感欣慰。回想当初,你们封侯拜将,尚有封地可传子孙,如今虽提高了俸禄待遇,却终究是少了那份根基。朕心中,对尔等实有愧疚。” 李广闻言,虎目微红,激动道:“陛下何出此言!臣等岂是那等只知计较个人得失之辈?陛下所为,非为一己之私,乃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打破豪强垄断,让万民能有田耕,有饭吃!此等胸怀,比天高,比海深!臣等若能见证此等盛世来临,纵散尽家财亦无憾,何况区区俸禄!” 郑茂也沉声道:“陛下之心,日月可鉴。臣等唯有竭尽全力,护卫陛下,肃清奸佞,以报君恩!” 樊伉更是直接:“陛下,您就别说这些了!俺们支持您!谁敢在背后说怪话,俺第一个不答应!” 刘盈重重地拍了拍三人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份在困境中显现的君臣相得,成为了支撑他继续前行的重要力量。 ——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李广等人这般深明大义。 刘盈的改革,尤其是触及土地根本和当前财政紧张的状况,在帝国统治阶层内部,不可避免地引发了强烈的反弹和怨怼。 那些失去了世袭封地的功侯列侯们,虽然拿着比以前多一成的俸禄,但心态却早已失衡。 往昔,他们不仅是食禄者,更是一方土地的“主人”,拥有对土地上人畜物产的绝对支配权,那种土皇帝般的优越感和实在权力,远非如今区区钱粮可以比拟。 “哼,刘盈小儿,倒行逆施!搞得如今朝廷穷酸,我等还要看那些户部小吏的脸色领钱!” “就是!以前在封地,何等自在?如今困在长安,如同圈养!” “听说国库都快空了,谁知道这俸禄能发到几时?还是实打实的土地可靠啊!” “他为了那些泥腿子,如此折腾我们这些功臣之后,简直忘本!” 此类言论,在勋贵圈子的私密聚会、茶余饭后中悄然流传。 不满的情绪如同瘟疫,在暗处滋生、蔓延。他们不敢公然对抗皇帝,但心中的怨气却越积越深,仿佛一堆干燥的柴薪,只待一点火星,便能燃起熊熊烈焰。 而这“火星”,正潜伏在长安城的阴影之中。 前丞相郦商的府邸,书房内灯火温馨,却掩不住某种日益滋长的阴暗算计。 阿提拉化名穆沙恭敬地为岳父斟上一杯热茶,状似无意地提起了如今长安城中最热门的话题。 “岳父大人,小婿近日在外行走,听闻……不少勋贵老臣,对当今陛下的新政,颇有微词啊。” 阿提拉语气平和,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第838章 舌灿莲花,煽风点火 郦商接过茶杯,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他虽已致仕,但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消息自然灵通。 “陛下……终究是年轻气盛了些。这土地乃立国之本,亦是功臣根基,岂能轻易动摇? 如今搞得国库空虚,人心惶惶,唉……” 他叹了口气,既有对旧秩序的怀念,也有一丝对皇帝“折腾”的不满。 阿提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压低声音道:“岳父所言极是。陛下此举,看似为民,实则动摇了社稷根基。功臣之心若散,则朝廷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啊。” “小婿还听闻,就连宫中用度都已大幅削减,长此以往,只怕……唉,小婿人微言轻,只是为岳父,为大汉社稷担忧啊。” 他巧妙地利用并放大了郦商心中的不满与忧虑,并将问题提升到了“社稷根基”的高度。 郦商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他虽已不在其位,但作为开国元老,对刘氏江山有着深厚的感情,也自负有维护社稷稳定的责任。 阿提拉见火候已到,更进一步,用极其隐晦却又充满诱惑力的语气说道:“岳父德高望重,在朝在野,一言九鼎。值此多事之秋,若能登高一呼,联络诸位心有戚戚的老臣,向陛下陈明利害,劝其悬崖勒马,修正过激之策……或许,能力挽狂澜,保我大汉江山无恙啊。此乃……功德无量之事。” 他没有直接提“内乱”,而是包装成了“劝谏”与“匡扶社稷”,但这恰恰击中了郦商这类老臣的心理——他们渴望被重视,渴望在关键时刻展现自己的影响力,维护他们心目中的“正道”。 郦商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意动。他看向自己这位“惊才绝艳”又“深明大义”的女婿,仿佛找到了知音和臂助。 “贤婿之言……不无道理。” 郦商缓缓放下茶杯,目光变得深沉起来,“陛下年轻,或需老臣们适时提点。只是……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莽撞。” 阿提拉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恭敬:“岳父深谋远虑,小婿佩服。一切,但凭岳父做主。” 他知道,种子已经播下。利用郦商这位前丞相的声望和人脉,串联那些心怀不满的勋贵,只要时机成熟,便能掀起一场足以动摇刘盈统治根基的政治风暴。 而他,则将隐藏在这风暴眼中,伺机而动。 未央宫内,刘盈还在为他的农业改革和紧缩的财政殚精竭虑;而长安城的暗处,一场针对他和他所推行新政的阴谋,已经开始悄然酝酿。 改革的前路,注定布满荆棘与陷阱。 —— 长安城,郦商府邸。 今日,因前丞相郦商的邀约,府内再次迎来了多位重量级的客人。 他们多是曾追随高祖刘邦平定天下的老臣,或是承袭父祖爵位、在军中或朝中担任要职的功侯二代。 彼此见面,寒暄声中带着几分往日峥嵘的追忆,更掺杂着对时下朝局的隐隐忧思。 郦商举办这次聚会,明面上的理由是为自己那位“才华横溢”的西域女婿“穆沙”引荐一些官场上的前辈贵人,让他多聆听教诲,开阔眼界。 私下里,他也确实想借机听听这些老友、同僚对当前局势的真实看法,尤其是对他那位女婿某些“高见”的反馈。 厅堂内,珍馐美馔,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了当今陛下推行的各项新政,尤其是那最牵动他们神经的“土地收归”之策上。 抱怨之声渐渐响起,虽不至于放肆,但那种积郁的不满,在信任的圈子里已无需过多掩饰。 “唉,想起当年随高皇帝征战,刀头舔血,不就为了搏个封妻荫子,给儿孙留份基业吗?如今倒好……” 一位头发花白的列侯摇了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未尽之语,满是唏嘘。 “谁说不是呢?那点俸禄,听着是比以前多了些,可这心里头,总觉得空落落的,不踏实!” 另一位掌管京师部分卫戍部队的中尉接口道,他袭承了父亲的爵位,自身也手握兵权。 “陛下年轻,受那些墨家、农家之人蛊惑,尽搞些奇技淫巧,折腾得国库空虚,何苦来哉?” 有人将矛头指向了皇帝身边的“新宠”,郦商听着众人的议论,捋着胡须,不置可否,目光却不时瞟向安静坐在下首、一副谦恭聆听模样的女婿阿提拉。 —— 见时机成熟,郦商轻咳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笑道:“诸位,今日老夫这位贤婿也在场,他虽来自西域,然对中原文化研习颇深,偶有惊人之语。” “不如也让他说说,对当今时局的浅见,权当是晚辈的一点学习心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阿提拉身上,他今日一身汉家儒衫,衬得他深邃的五官别有一番风度。 阿提拉闻言,立刻站起身,向四周团团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诸位叔伯前辈在上,晚辈穆沙,才疏学浅,本不敢妄议朝政。既然岳父大人吩咐,晚辈便斗胆,说几句愚见,若有不当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阿提拉语气温润,态度诚恳,让众人颇有好感,果然不像寻常蛮夷那般无礼。 他略作沉吟,仿佛在谨慎措辞,然后缓缓开口:“晚辈以为,陛下推行新政,其心……或许是好的。” 这厮先定下一个看似维护皇帝的基调,随即继续道:“这封侯拜将,说起来,其实跟西域的商队做买卖,道理是相通的。” 这个奇特的比喻让在座众人都愣了一下。 阿提拉继续道:“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先祖们追随高皇帝,立下不世之功,如同投入了巨大的本钱,自然期望后代能长久享受这‘生意’带来的红利。这一套,千百年来,无论是在西域,还是在中原,本都是行得通的,是天经地义的。” 他这番话,看似在解释功臣们心态的合理性,实则巧妙地将“功勋”庸俗化为“生意”,将“恩赏”定义为“红利”,无形中淡化了其背后的忠义与荣耀色彩,反而强化了其作为“投资回报”的交易属性。 “因此……” 阿提拉话锋保持着一种客观分析的语气,“晚辈深信,陛下绝无克扣诸位叔伯应得之利的打算。陛下提高俸禄,正是想用另一种方式,保障诸位家族的长远收益。” “陛下……或许只是想换一种‘做生意’的方法,一种他认为更‘新’,更有利于国家长治久安的方法。” 第839章 毒计暗授,军屯诱惑 阿提拉句句看似在为刘盈辩解,强调皇帝没有“克扣”之心,只是“方法”不同。 但听在这些功勋老臣耳中,却格外刺耳。 “做生意”?“换方法”? 他们祖辈用命搏来的功勋和特权,在皇帝眼中,难道只是一桩可以随意调整方案的“买卖”吗? 那种被轻视、被当作交易对象而非肱骨重臣的感觉,让不少人心中腾起一股无名之火,脸色也沉了下来。 阿提拉将众人的不悦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显得真诚而无辜。 他趁热打铁,又抛出了更具杀伤力的言论。 “而且,诸位叔伯细想!” 他作出一副循循善诱的姿态,“就连陛下的亲兄弟,如齐王、赵王、代王,他们的封国说撤也就撤了;还有如樊哙、周勃将军这等至亲外戚,他们的封地不也早早交还朝廷了吗?” 他摊了摊手,露出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连至亲和外戚尚且如此,我等……说起来,终究算是‘外人’吧?陛下能依旧保留我等爵位,并提高俸禄,已是皇恩浩荡,体现出莫大的信任与包容了。我等……实在应该对陛下感恩戴德才是,又岂能有半分怨怼之心呢?” 这番话,堪称诛心! 他先将刘氏亲王和顶级外戚拿出来作比,暗示“他们都被收了,收你们这些‘外人’更是理所应当”,无形中制造了一种身份上的隔阂与轻视感。 接着,他又用“感恩戴德”这四个字,将本应是君臣之间基于功劳和情分的赏赐,扭曲成了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恩赐”与“宽容”,要求他们必须感激涕零地接受。 郦商听着女婿的话,眉头越皱越紧。 他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句句在理,都是在维护陛下,劝大家知足,可细细品味,字里行间却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在在场每一位功臣心中最敏感、最不舒服的地方。 他想出言纠正一下,却又一时抓不住这话语中确切的错处,只觉得满堂的气氛,因女婿这番“通情达理”的言论,反而变得更加压抑和暗流涌动。 阿提拉却仿佛浑然不觉,他谦卑地低下头,轻声道:“晚辈胡言乱语,还请诸位叔伯切勿见怪。晚辈只是觉得,陛下雄才大略,其所行必有深意,我等臣子,唯有体谅与遵从。” 他成功地扮演了一个“天真”而又“识大体”的晚辈角色,将所有挑拨的意图,都隐藏在了对皇帝“英明”的绝对信任和对现状“满足”的表象之下。 —— 酒宴继续进行,但气氛已然不同。郦商毕竟年事已高,精神不济,中途便由仆人搀扶着离席稍作休息。 趁着郦商离席,宴会暂时进入自由交谈的间隙,几个心中郁结难平、尤其是那几位手握长安及周边地区部分兵权的军官侯爵,不约而同地围拢到了阿提拉身边。 他们觉得这个西域年轻人看问题似乎别有角度,虽然话不中听,但或许能说出些他们没想到的东西。 “穆沙小友。” 一位掌管北军某部的都尉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甘问道,“你方才所言,虽不无道理。可这心里头,终究是意难平啊!难道就真的没有两全其美之法?既符合朝廷新政,又能……又能让我等心里踏实些?” 阿提拉看着眼前这几双充满渴望与算计的眼睛,知道火候已到。 他故作谨慎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才用极低的声音,仿佛是在分享一个自己偶然想到的、不成熟的想法: “诸位将军都是国之栋梁,执掌兵马,护卫社稷,劳苦功高。晚辈倒是有一个……一个胡思乱想,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友但说无妨!” 几人催促道。 阿提拉压低嗓音,如同耳语:“陛下不是要将土地收归国有,重新分配吗?重点是‘分配’与‘耕种’。” “诸位将军麾下,皆是精锐之士,亦需屯田以补军需,此乃古已有之的良策。何不……联名向陛下建议,将京畿附近一些收归国有的、尚未分配的土地,划为军屯之地,由诸位将军负责管理、组织兵士耕种?” 他顿了顿,观察着几人瞬间亮起的眼神,继续诱导:“名义上,这些土地依旧是国有的,产出也按朝廷规矩上缴,符合新政。” “但实际上,管理权、组织耕种权在诸位手中……这其中的操作空间,呵呵……到时候,就说将土地分给了士兵耕种,朝廷发了俸禄,士兵得了田地安抚,而诸位……既完成了朝廷任务,博得了体恤士卒的美名,又岂会真的少了实际的好处?” “岂不是在赚取俸禄的同时,也兼顾了……诸位心中对土地的那份念想?” 这番话,如同魔鬼的低语,瞬间点燃了这些人内心的贪婪! 军屯!管理权!操作空间!这几个词在他们脑中疯狂旋转! 对啊,土地所有权可以归朝廷,但只要管理权、收益分配权掌握在自己手里,那和以前拥有封地有多大区别? 甚至更方便,可以用“供养军队”的名义光明正大地行事! “妙啊!小友此计大妙!” “如此一来,面子里子都有了!” “多谢小友指点迷津!” 几人喜形于色,仿佛已经看到了大片良田在他们掌控之下,粮满仓廪的景象。 阿提拉却立刻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连连摆手,声音带着“惶恐”:“哎呀!诸位将军千万不可如此说!晚辈只是酒后胡言,信口开河,当不得真!此事关乎国策军制,万万不可轻易付诸实践!若是惹得陛下震怒,晚辈……晚辈可担待不起啊!方才所言,诸位只当是晚辈的痴人说梦,听过便忘,切莫当真,切莫当真!” 他越是表现得“胆小”和“后悔”,越是强调“不可付诸实践”,这几人心中的念头就越是坚定和炽热。 他们看着阿提拉那“惊慌”的样子,只觉得这年轻人是太过谨慎,或者是怕担责任,反而更加确信此计的“可行性”和“巧妙”。 —— 当郦商休息完毕回到厅堂时,发现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几位将军甚至还面带笑容地向他敬酒,称赞他得了一位佳婿,见识不凡。 郦商虽有些疑惑,但见众人不再像之前那样怨气冲天,也就放下心来,只当是女婿的“开解”起了作用。 他哪里知道,在他离席的短短时间内,一条阴险毒辣的计策已经如同病毒般,植入了几位实权军官的心中。 宴会散去,宾客尽欢。 阿提拉恭敬地将每一位客人送至府门,谦卑有礼。 第840章 丰收奇迹,贵族失算 回到自己的院落,阿提拉脸上那谦和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嘲讽和一切尽在掌握的漠然。 他透过窗棂,望向未央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刘盈……你自以为掌控一切,推行你那所谓的仁政。 却不知,人心贪婪,尤其是这些手握利刃、又自以为受了委屈的武夫之心……你收回他们的土地,等于触碰了他们的逆鳞。 我只需轻轻一推,他们便会自发地为你制造麻烦,甚至……动乱。” 他深知,自己提出的“军屯私有化”建议,看似巧妙规避了政策,实则是在挑战刘盈中央集权的底线,是在军队中埋下割据和腐败的祸根。 只要这些军官开始行动,无论成败,都将在朝堂掀起巨大波澜,消耗刘盈的精力,破坏他苦心营造的改革氛围。 “等着吧,好戏……才刚刚开始。” 阿提拉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如同草原野狼般幽冷的光芒。 他成功地利用了郦商的声望作为掩护,精准地把握了军功集团的心理,播下了分裂与动荡的种子。 现在,他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待这颗种子在不满与贪婪的浇灌下,生根发芽,最终破土而出,搅动整个大汉风云。 而刘盈,此刻或许还沉浸在他那艰难却充满希望的改革蓝图中,对即将到来的风暴,尚未察觉。 —— 金风送爽,粟麦垂黄。又是一个收获的季节,但这一年的大汉帝国,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谷物的芬芳,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震惊与狂喜的气息。 从关中平原到齐鲁大地,从江淮流域到新辟的夷洲屯田,凡是接受了朝廷分配土地、并大胆尝试了那曾被质疑为“奇技淫巧”的新式肥料与耕作指导的农田,无一例外地迎来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丰收! 以往亩产三百石已算上好的良田,如今那沉甸甸的穗头、饱满的颗粒,经过官府派员与乡老共同监督下的实测,平均亩产竟然达到了惊人的四百五十石左右! 有些管理格外精心、风调雨顺的田地,甚至逼近了五百石大关! 这不是个别现象,而是在广袤土地上普遍发生的奇迹! 金色的稻浪、粟海在阳光下翻滚,收割的农夫们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喜悦和汗水交织的光芒。 他们按照之前与官府签订的契约,在留足了全家一年嚼谷和来年的种子后,将超出部分或卖给朝廷设立的常平仓,或直接与官府分成。 无论哪种方式,他们获得的实际收益,都远远超过了以往任何一年,甚至是往常数年的总和! “老天爷!这……这肥料真是神了!” “陛下圣明啊!若不是陛下坚持,咱们哪敢用这些稀奇玩意儿?” “今年总算能吃饱饭,还能有余钱扯几尺布,给娃儿做身新衣裳了!” 田间地头,充满了对皇帝刘盈和那些墨家、农家子弟的由衷感激。 朝廷的信誉,皇帝的威望,在万千农户心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与田野间的欢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长安城内那些功侯列侯府邸中的死寂与懊悔。 那些曾经抱着看笑话心态,认为皇帝“瞎折腾”、“亏本买卖”,甚至暗自庆幸自己拿着比以前多一成俸禄是“占了便宜”的勋贵们,此刻听着管家从封地旧邑或市井传闻中带回的惊人产量数字,一个个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脸色煞白,呆若木鸡。 “四……四百五十石?” 一位列侯手中的玉如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却浑然不觉,“这怎么可能?!那破石头粉、盐卤水,真有这般神效?” “我们……我们当初真是……有眼无珠啊!” 另一位侯爷捶胸顿足,痛心疾首,“若是那些封地还在我们手中,按照这个产量……那得是多少钱粮?十倍、数十倍于如今的俸禄啊!” “完了!全完了!” 有人瘫坐在胡床上,双目无神,“陛下这是……这是用一点蝇头小利,骗走了我们下金蛋的母鸡啊!我们还沾沾自喜,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 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利益损失,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们的心。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刘盈哪里是“亏本”,分明是做了一笔放眼千古都堪称精明的买卖! 用固定的、看似优厚的俸禄,换来了未来可能无限增长的、庞大的土地产出! 而他们,这些自诩精明的功臣之后,却成了这场交易中最大的小丑,亲手将源源不断的财富之泉,拱手让了出去。 贪婪、嫉妒、悔恨,如同野草般在他们心中疯长。 一些人开始病态地关注着那些他们曾经拥有的、如今却属于“泥腿子”的肥沃土地,眼中闪烁着不甘与怨毒的光芒。 勋贵们心中滋生的阴暗念头,并未能逃脱刘盈的眼睛,或者说,未能逃脱绣衣使者那无孔不入的监察网络。 早在丰收迹象初显之时,刘盈便已预见到可能会有人利令智昏,铤而走险。 他密令指挥使郑茂,调动精干人手,以各种身份渗透至各郡县,尤其是昔日功侯封地集中的区域,密切监视任何可能针对新田和农户的不法行为。 果然,在一些地方,出现了试图以势压人,强行“收购”农户手中余粮,或是暗中破坏农田水利,甚至散布谣言诋毁新法的苗头。 更有甚者,个别与地方豪强勾结的胥吏,也想从中分一杯羹,向农户摊派各种莫须有的“损耗”、“管理费”。 然而,这些魑魅魍魉的伎俩刚刚冒头,便遭到了无情且高效的打击。 某地,一位仗着祖上爵位横行乡里的纨绔,带着家奴试图强抢一户农家的售粮款。 当晚,他便被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衣人“请”走,数日后才被放回,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对那日之事讳莫如深,再不敢踏足乡里。 另一处,几个试图破坏水渠的豪强家丁,被当场抓获,扭送官府,其所依附的豪强也很快因其他“旧案”被绣衣使者查办,家产抄没。 那些想趁机捞钱的胥吏,更是发现自己的顶头上司突然换人,自己则被以各种理由革职查办。 绣衣使者如同隐藏在丰收喜悦下的冰冷刀锋,用铁血手腕无声地宣告:谁敢动陛下新政的成果,谁敢侵害这些刚刚尝到甜头的农户,谁就是大汉朝廷的敌人,必将遭到最严厉的清算! 在这样强大的威慑下,那些蠢蠢欲动的阴暗心思被强行压了下去。 勋贵们终于清醒地认识到,皇帝不仅拥有让他们后悔莫及的前瞻智慧,更拥有捍卫其成果的绝对力量。 第841章 北疆警觉,韩信担忧 与此同时,另一股暗流则在军队系统中悄然涌动。 这正是当初在郦商府邸,被阿提拉以“军屯”之名蛊惑的那几位掌控京畿及周边兵权的军官侯爵所为。 他们回到各自驻地后,迫不及待地开始实践那条“妙计”。 他们利用职权,以“补充军需、抚恤士卒”为名,向上奏请,将京畿附近一些收归国有的、较为肥沃的土地划为军屯之地。 刘盈出于对军队的信任和对戍边将士的体恤,加之改革初见成效心情颇佳,大多予以批准。 然而,这些土地一旦到手,便迅速变了味。 名义上是组织士兵闲暇时耕种,实则管理权完全被这些将领及其亲信把控。 普通的士兵大多依旧从事繁重的操练和警戒任务,真正在田地里劳作的,往往是他们役使的依附人口、家奴,甚至是强行征调的民夫。 更可笑的是,这些将领对墨家、农家研究出的新式肥料和科学种植方法嗤之以鼻,认为那是“文官的玩意儿”,远不如他们“祖传”的经验可靠。 他们依旧沿用旧法耕作,管理粗放。 结果,这些被他们视为私产的“军屯”土地,产量虽然比完全抛荒要好,但远不及在墨农子弟指导下耕种的普通民田,亩产甚至达不到三百石,与那些亩产四百五十石的“奇迹之田”相比,更是相形见绌。 当刘盈得知这些“军屯”产量不尽如人意时,还曾特意关切地询问,甚至提出可以派遣墨家、农家弟子前去指导,帮助提升产量。 这几位将领做贼心虚,哪里敢让精通农事的专家亲临现场? 那岂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挂羊头卖狗肉,将国有土地视为私产,并且管理不善?他们连忙以各种借口推脱: “陛下厚爱,臣等感激不尽!只是边塞之地,路途遥远,瘴疠横行,恐伤了诸位学士的身体!” “军中粗鄙,恐怠慢了诸位学问大家。” “士卒愚钝,恐学不会那些精妙之法,反而浪费了朝廷心意。” 总之,千方百计地拒绝。刘盈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考虑到边军辛苦,也就没有强求,只是勉励他们用心管理,保障军需。 这几位将领虚惊一场,背后却惊出一身冷汗,更加小心翼翼地掩盖着他们的行径,同时也对那些产量惊人的民田,投去了更加贪婪和嫉妒的目光。 这股在军队中悄然蔓延的不良风气,并未能完全掩盖。 远在北疆草原,坐镇指挥、威震匈奴的大将军韩信,以其超凡的军事洞察力和对军队细节的敏锐把握,率先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注意到,麾下几位近年来凭借军功晋升、或是承袭父职的年轻将领,如程方、程不时等人,往日的锐气和专注于兵事的态度似乎有所消减。 他们往来的书信中,开始频繁提及长安附近的“田宅”、“出息”,甚至有人私下向他进献来自关中的“土仪”,言辞间对留在长安享福的同僚流露出羡慕之意。 更让韩信皱眉的是,他派往各部巡视的亲兵回报,这几部人马最近的操练似乎有些松懈,反而对在驻地附近开辟的“军屯”田地格外上心,甚至有将领动用士卒为其私人田庄劳作的情况。 “岂有此理!” 韩信心中愠怒,“军人职责,在于保家卫国,勤练杀敌本领!如今匈奴虽暂退,然狼子野心未泯,岂能沉迷于田亩之利,荒废武备?” 他将自己的观察与忧虑告诉了来自月氏王。 月氏王不仅拥有西域女子的直爽,更有作为统治者的政治智慧。 她听完韩信的叙述,沉吟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警惕。 “大将军……” 萨仁用流利的汉语低声道,“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几位年轻将领同时如此,背后或许有人引导,或是长安风气使然。” “您如今镇守北疆,手握重兵,一举一动皆在朝廷眼中。若此时贸然出面申饬,或直接上报陛下,恐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以为您是在揽权,或是针对某些人。” 她轻轻握住韩信因常年握兵器而粗糙的手,柔声劝道:“不如先暗中观察,收集更多确凿证据,弄清楚他们究竟意欲何为,背后是否另有隐情。” “待时机成熟,或寻个由头,不动声色地整顿军纪,或是将情况密奏陛下,方为上策。” 韩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点了点头。 妻子的话不无道理,他深知功高震主的道理,也明白刘盈虽信任他,但朝中眼线众多,必须谨慎行事。 “便依你所言。” 韩信目光锐利地望向南方长安的方向,心中暗道:“但愿这只是年轻人的一时糊涂,莫要酿成什么祸患才好。” 金色的丰收之下,帝国的根基在变得更加坚实的同时,也悄然滋生着新的隐患。 刘盈用智慧和魄力赢得了农业改革的初步胜利,但来自旧勋贵的不满与军中悄然滋生的腐败,如同潜藏的暗礁,考验着这位年轻帝王的统治智慧。 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阿提拉,则依旧隐藏在长安的阴影之中,冷眼旁观着自己播下的种子,正朝着他期望的方向,悄然生长。 —— 北疆的朔风,带着草屑与尘沙,吹拂着大将军韩信营帐前猎猎作响的旌旗。 帐内,炭火噼啪,却驱不散韩信眉宇间凝聚的寒意。他派出的心腹斥候,带回了更确凿、也更令人心寒的消息。 那些被几位年轻将领奏请划为“军屯”的土地上,劳作者根本并非轮值休整的汉军正卒。 他们大多衣甲不显,举止间缺乏军人特有的肃杀与纪律,反而更像是对主家唯唯诺诺的私奴、家丁。 这些所谓的“军屯”,从耕牛、种子到日常管理,完全由将领们的私人幕僚或家臣负责,产出更是直接纳入将领们的私库,与普通士卒的粮饷补给毫无瓜葛。 “挂羊头,卖狗肉!” 韩信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他眼中寒光四射,“打着补充军需的旗号,行中饱私囊之实!将国家土地,视作私产!此风断不可长!” 第842章 刚正不阿,腾虎受挫 然而,愤怒之后,是更深沉的无奈与谨慎,妻子月氏王的提醒言犹在耳。 这些将领,或是功臣之后,或在朝中有奥援,且此事牵扯甚广,若没有铁证如山便贸然发难,极易被反咬一口,扣上一个“排除异己”、“动摇军心”的罪名。 他韩信功高盖世,却也正因为如此,更需如履薄冰。 他只能按下雷霆之怒,命令斥候继续秘密监视,收集更多证据,尤其是这些将领之间往来通信、以及与长安方面可能存在的勾连。 他要弄清楚,这究竟是个别将领的贪婪,还是一张潜藏更深的网络。 只不过,军中并非所有人都如韩信这般能隐忍。 腾虎,这位曾担任过皇帝刘盈剑术老师的猛将,性情刚烈如火,最是看不惯蝇营狗苟之事。 他如今在韩信麾下担任一部校尉,职责便是巡查军纪,督导训练。 在一次例行巡查中,腾虎恰好路过一部由一位姓王的年轻都尉,其父乃开国侯爵,这厮负责的“军屯”区域。 时值午后,本该是操练时间,他却看到数十名穿着杂色衣服、明显不是军籍的壮丁在田里劳作,而本该在此监督的几名军官,却躲在田边的凉棚下饮酒作乐,呼喝之声远扬。 腾虎本就对近来军中弥漫的“重田轻训”之风不满,见此情景,更是怒火中烧。他大步上前,厉声质问:“尔等身为军官,不去督导士卒操练,在此饮酒作乐,役使私奴,侵占军屯之功,该当何罪?” 那王都尉仗着家世,又见腾虎虽是老将,但职位并不比他高多少,借着酒意,非但不惧,反而嬉皮笑脸道:“腾校尉,何必如此认真?兄弟们辛苦,在此督促屯田,也是为了大军粮秣嘛!这些……都是本将军府上帮闲,过来搭把手而已。” “放屁!” 腾虎勃然大怒,指着那些战战兢兢的私奴,“督促屯田?我且问你,他们可有军籍?所产粮秣,可曾有一粒入库充作军需?分明是尔等假公济私,玷污军中!” 王都尉被戳到痛处,脸色涨红,反唇相讥:“腾虎!你不过一介莽夫,仗着教过陛下几天剑术,便在此指手画脚!我等行事,自有道理,何须向你交代?” “道理?老子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道理!” 腾虎性如烈火,哪里受得了这等挤兑,当即挥起醋钵大的拳头,朝着王都尉及其几个亲信军官砸了过去! 他勇力过人,盛怒之下更是势不可挡,三拳两脚便将几人打翻在地,鼻青脸肿,哀嚎不止。 此事瞬间在军中传开。那王都尉等人恶人先告状,裹着伤,哭嚎着跑到韩信帅帐,颠倒黑白,只说腾虎无故殴打同僚,破坏屯田,藐视上官。 韩信心中明镜一般,知道腾虎所言多半属实。 但苦于没有当场抓住他们私吞军粮、役使私奴的确凿账目证据,而殴打上官却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事实。为了维持军纪表面上的公正,也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不得不忍痛下令: “校尉腾虎,性情暴戾,无故殴伤同僚,违反军纪!重责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行刑之时,军棍落在腾虎背上,砰砰作响。这位铁打的汉子,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硬是一声未吭。 他心中充满了冤屈与愤懑,不是为了这皮肉之苦,而是为了这黑白颠倒,为了这群蛀虫玷污了他心中神圣的军营! —— 腾虎被责罚的消息,通过绣衣使者的密报,很快传到了刘盈的耳中。 刘盈对这位曾经的剑术老师颇为了解,知其性情刚直,绝非无事生非之辈。此事定然另有隐情。 他并未立刻发作,而是先下了一道温情的旨意,以腾虎年岁渐长、北疆苦寒不利于养伤为由,将其召回长安“荣养”,并赐下宅邸和丰厚赏赐,以示不忘旧情。 腾虎回到长安,心中憋闷,面对前来探望、看似只是闲话家常的皇帝,他支支吾吾,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陛下……末将……唉!” 腾虎重重叹了口气,“末将就是觉得,那帮小子不对劲!他们那军屯,看着光鲜,里面干活的全是他们的家奴私兵!末将看不惯,说了几句,他们就……他们就反咬一口!” 他挥舞着拳头,却又颓然放下:“可末将拿不出他们贪墨的账本证据……大将军……大将军也是依法办事……” 刘盈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御座扶手。 他想起之前那几位将领屡次拒绝墨家、农家子弟前去指导军屯的蹊跷举动,再结合腾虎这模糊却笃定的指控,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腾师傅,你的性子,朕还不知道吗?” 刘盈微微一笑,安抚道,“此事,朕心中有数了。你且在长安好生将养,军中之事,暂且放下。” 他目光投向殿外,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那遥远的北疆军营,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看来,是朕这些年太过专注于内政,让有些人觉得……天高皇帝远,可以肆意妄为了。觉得躲在军队这块盾牌后面,朕就奈何不得他们了?” 腾虎看着皇帝那平静中透着冷意的眼神,心中莫名一定。 他知道,陛下既然说了“心中有数”,那此事就绝不会轻易了结。 “末将遵旨!” 腾虎躬身领命,安心在长安住下养伤。 处理完腾虎之事,刘盈并未立刻对北疆军屯案采取进一步行动。 他深知,对付这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尤其是牵扯到军队,必须谋定而后动,要么不动,要么就要连根拔起,不留后患。 他的目光转向了帝国的其他方面。农业改革初见成效,但货币体系仍需完善。 如今市面上主要流通铜钱,但大宗交易极为不便,且铜价波动容易影响经济。 “是时候了。” 刘盈对陈平等人说道,“倭国石见银山的开采已步入正轨,白银储量丰富。传朕旨意,命倭国郡守,将历年积存之白银,分批运回长安。朕欲设‘银作局’,铸造银币,与铜钱并行流通,定下比值,以方便商贾,稳定物价。” 陈平领命,又问道:“陛下,银币形制、重量、成色,当如何定夺?” 刘盈早已胸有成竹:“形制仿五铢钱,外圆内方,上铸‘大汉通宝’四字,背面标注重量‘壹两’或‘半两’。成色必须统一,严禁私铸,违者重处!具体章程,由你与少府商议拟定。” 第843章 引蛇出洞,帝王耐心 此举意在建立更稳固的金融体系,同时也是将倭国的资源更深入地整合进帝国经济脉络的重要手段。 与此同时,刘盈也并未忘记倭国本土的治理。 他深知,要想让倭国真正成为大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除了军事控制和资源掠夺,更重要的是文化同化和民生改善。 “命农家子弟,选派精干之人,携中原良种、肥田之法,东渡倭国,教导当地归顺之民耕种。” 刘盈下令,“倭国多山,然亦有平原可垦。要让他们也尝到精耕细作带来的好处,方能收服其心,使其真正认同汉家文明。” 一系列政令有条不紊地发出,帝国机器高效运转。 北疆军屯案似乎被暂时搁置,那些涉事将领起初还有些忐忑,见长安久久没有后续动作,便渐渐放下心来,以为皇帝要么是被蒙蔽了,要么是顾忌他们背后的势力,不敢深究。 他们的行为反而更加放肆,甚至开始互相串联,探讨如何进一步“扩大生产”,将更多国有土地纳入他们的“管理”之下。 未央宫中,刘盈听着绣衣使者不断传回的、关于北疆那些将领愈发猖獗的密报,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露出了一种猎人看到猎物一步步走入陷阱的、带着冷意的玩味笑容。 “跳吧,尽情地跳吧。” 刘盈把玩着一枚刚刚送来的、亮闪闪的银币样钱,轻声自语,“现在跳得越高,将来摔得越惨。朕倒要看看,你们背后,到底藏着多少魑魅魍魉,又是哪只老鼠,在不停地出这些自以为聪明的馊主意。” 他几乎可以肯定,军中这股歪风,绝非偶然。 其行事风格,带着一种刻意钻营政策空子的精明,以及对人心贪婪的精准把握,这不像是那些粗豪武将能独自想出来的。 背后定然有擅长蛊惑、精通权术之辈在推波助澜。 “隐藏了这么多年,朕还以为你们能一直蛰伏下去。” 刘盈将银币轻轻按在御案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眼中锐光一闪,“看来,是朕这农业改革带来的巨大利益,终于让这些虫豸按捺不住,要伸出他们的触角了。” 刘盈没有立刻收网,是因为他想看得更清楚。 他想知道,这条线上的蚂蚱究竟有多少,他们背后的“老鼠”究竟是谁,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够将这股潜藏的脓疮彻底挤出,并且震慑所有心怀不轨者的最佳时机。 北疆的风依旧寒冷,长安的暗流愈发汹涌。 一场围绕着土地、军队与权力的暗战,在帝王的耐心布局与阴谋家的蠢蠢欲动中,悄然升级。 而那位隐藏在郦府深处的阿提拉,此刻或许还在为自己的“妙计”暗自得意,却不知自己和他煽动起来的那些贪婪者,已然成了皇帝眼中,即将被清算的猎物。 —— 未央宫深处,一间仅有心腹才能进入的密室内,烛光将皇帝刘盈和绣衣使者指挥使郑茂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摇曳不定。 “都查清楚了?” 刘盈的声音低沉,不带丝毫感情。 郑茂躬身,递上一份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密奏:“陛下,北疆之事,已然初步查明。” “参与此事的,主要有五人。王陵袭父爵,关内侯,任北军都尉、赵涉建成侯之后,骑都尉、陈贺曲周侯之后,步军司马、卫胠棘蒲侯之后,长水校尉、以及张相如东阳侯之后,射声校尉。此五人,皆以‘军屯’之名,圈占北疆良田总计超过千顷。” 他顿了顿,继续道:“他们役使私奴、家丁耕种,产出尽入私囊。军中账目做得颇为巧妙,表面看来并无破绽。但根据暗桩所获,其私下往来书信、以及负责田庄的管家口供,足以证明其假公济私,侵占国有土地,欺瞒朝廷之罪。” 刘盈接过密奏,目光扫过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和其父祖的功勋,眼神愈发冰冷。 “白纸黑字,人证物证,务必要扎实。尤其是他们之间串联的信件,以及私吞产出的具体账目,要拿到原件或确凿的抄本。” “臣明白。” 郑茂沉声道,“已令北疆暗桩不惜一切代价获取。只是……陛下,此事牵连甚广,且涉及军权,若处置不当,恐生变乱。” 刘盈冷哼一声:“变乱?朕就是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继续查,不要打草惊蛇。朕要的,是能将他们一锤定音的罪证,而不是似是而非的猜疑。” “遵旨!” 郑茂领命,身影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之中,如同一滴墨水融入黑夜。 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在北疆军中悄然收紧,目标直指那些贪婪的“硕鼠”。 —— 数日后的一次常朝,气氛微妙。 不少官员都听说了北疆腾虎殴打同僚被责罚,并被召回长安的消息。 一些与那几位涉事将领家族交好的官员,甚至准备看腾虎的笑话,或者借此试探皇帝的态度。 果然,议事过半,刘盈突然将话题引到了腾虎身上。 他的脸色沉肃,目光扫过殿中群臣,最后落在站在武将队列末尾、因伤未愈而脸色有些苍白的腾虎身上。 “腾虎!” 刘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臣在。” 腾虎出列,单膝跪地。 “你可知罪?” 刘盈质问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腾虎抬起头,脸上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陛下,臣……” “住口!” 刘盈打断他,语气严厉,“朕念你曾为朕之师,多有眷顾。然你性情暴戾,在北疆军中,恃宠而骄,竟敢无故殴伤同僚!王陵、赵涉等人,皆是功侯之后,朝廷栋梁,为国戍边,兢兢业业!岂容你肆意污蔑,拳脚相加?” 这番斥责,看似毫不留情,将腾虎的行为定性为“恃宠而骄”、“无故殴伤”、“污蔑同僚”。 殿中不少官员,尤其是那些功勋之后,听得暗自点头,觉得皇帝终究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腾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看到御座上的刘盈,那严厉的目光深处,极快地向他闪过一丝安抚和示意他忍耐的神色。 他虽是个粗人,但并非蠢笨,心中猛地一动,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低下头,闷声道:“臣……知罪。” 第844章 魔影窃喜,军中哗变 朝堂之上,师徒对峙。 刘盈冷哼一声:“知罪?光是知罪就够了?若都如你这般,凭个人好恶,动辄殴打上官,军中还有何纪律可言?朝廷还有何法度可依?” 他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沉声道:“传朕旨意!革除腾虎所有军职,削其爵位一等,于府中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以儆效尤!” 这道旨意如同惊雷,在朝堂上炸响! 虽然只是削爵一等,并未剥夺根本,但革除实职,闭门思过,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许多官员都感到意外,没想到皇帝对这位曾经的老师也如此“铁面无私”。 腾虎也是一脸懵,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但他牢记着刘盈那瞬间的眼神,没有争辩,没有愤怒,只是重重地叩首,声音沙哑:“臣……领旨谢恩。” 他那看似心灰意冷、仿佛哀莫大于心死的沉默,在众人眼中,更是坐实了“皇帝卸磨杀驴”、“维护年轻功侯”的猜测。 一些老臣心中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而那些与王陵等人有关的官员,则是心中窃喜,认为皇帝这是在向他们背后的势力示好和妥协。 —— 郦商府邸,书房内。 化名为穆沙的阿提拉,听着岳父郦商带回的朝堂消息,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好!好一个刘盈!果然是个‘明君’!” 阿提拉抚掌轻笑,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为了所谓的稳定,为了不得罪那些手握兵权的功侯集团,竟然不惜拿自己的老师开刀,行这卸磨杀驴之举!真是果决啊,果决得让人发笑!” 他走到窗边,望着未央宫的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刘盈那“无奈”和“妥协”的表情。 “任你刘盈有通天之能,掌控朝堂,面对军队这头猛兽,也不得不低头!” “北疆那些武将,掌握着实打实的兵权,他们若是联合在一起,形成利益共同体,别说一个腾虎,就是大将军韩信,恐怕也要退避三舍,不敢轻易动弹!” 一个更加恶毒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他立刻回到书案前,铺开绢帛,用特殊的密写方式,开始给北疆的王陵等人写信。 在信中,他先是“恭喜”他们初步赢得了皇帝的“让步”,除掉了腾虎这个碍眼的钉子。 接着,他笔锋一转,提出了更具煽动性和捆绑性的建议: “诸公虽暂占良田,然名不正则言不顺,终非长久之计。为固根本,何不效古之‘府兵’遗意,择军中健勇、尤其是尔等心腹之士,将部分田产‘分’于其名下,令其家小耕种,或由其抽取佣金?” “如此一来,土地产出与士卒切身利益相关,彼等必感念诸公恩德,竭力护卫田庄。利益相连,休戚与共,则此千顷良田,非止是诸公之私产,更是维系麾下数千将士忠心之根基!” “届时,纵有上官乃至长安欲动此田,亦需掂量掂量,是否会引起众怒!须知,触犯众人之利者,纵是皇帝大将军,亦为寇仇!” 这封信,如同一剂致命的毒药,其核心就是将军官的个人腐败,绑架上部分士兵的利益战车,试图在军中制造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以此来对抗中央的清查和命令。 —— 北疆,大将军行辕。 韩信看着手中几份来自不同部队的例行报告,眉头锁成了川字。 报告内容看似正常,汇报屯田进展、士卒操练,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敷衍和戒备。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的一些日常行踪,似乎被某些士兵“无意”地关注着。 当他巡视营寨时,那些曾经充满崇敬和狂热的目光,如今变得复杂了许多,多了几分打量、忌惮,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防范。 “他们……在防着本将军?” 这个认知让韩信感到一阵心寒和愤怒。 夜晚,他将自己的忧虑告诉了妻子月氏女王,后者听完,美丽的脸上笼罩上一层忧色。 “大将军,情况恐怕比我们想的更严重。” 月氏王低声道,她的汉话带着一丝异域腔调,却异常清晰。 “众人背后那条毒蛇,定然又出了更恶毒的主意。我听闻,王陵他们最近,将一部分田地‘分’给了手下的一些心腹军官和精锐士卒,允许他们的家眷参与耕种或分成。” 她握住韩信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冰凉,继续道:“这是在捆绑利益!将更多的人拉上他们的贼船!现在动他们,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可能不再是惩治几个将领的问题,而是会引发更大范围的抵触,甚至……是军中哗变!” 韩信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他带兵打仗,战无不胜,靠的是运筹帷幄和严明的纪律。 但对于这种深入到基层的利益捆绑和人心操控,他却感到有些无力。 他的权威建立在胜利和制度之上,而当制度被蛀空,胜利的光环也无法照亮被利益蒙蔽的人心。 “难道就任由他们如此无法无天?” 韩信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此刻,必须沉住气!” 月氏王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只要不引起大规模的哗变,局面就还没有彻底失控,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陛下在长安,定然已经知晓此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稳住大局,暗中收集更多证据,同时……等待长安的旨意。您绝不能轻举妄动,尤其是不能私下写信去长安解释或求助。” 她压低了声音,几乎耳语:“我怀疑,您的身边,甚至通信渠道,都已经被他们监视了。一旦您有异动,他们很可能狗急跳墙,提前发动叛乱,届时局面将不可收拾!” 韩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妻子说的很对,空有横扫千军的才能,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了手脚。 他对军队的掌控,必须依靠各级将领去执行,而当这些中层将领集体阳奉阴违时,他这个大将军的号令,出了帅帐,能有多大效力,已然存疑。 “等待……真的只能寄希望于长安,希望陛下……能有办法破解此局了。” 韩信望着南方,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虑和一种英雄被困的憋屈。 他这把帝国最锋利的剑,此刻却只能无奈地悬于鞘中,等待着执剑者的下一步指令。 而北疆的天空,看似平静,实则阴云密布,暗雷涌动。 第845章 毒计连环,帝王困局 长安,郦商府邸的幽深院落内。 阿提拉独坐灯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是一种混合着阴冷与亢奋的奇异光彩。 北疆传来的密报,一切都在按照他精心设计的剧本上演,甚至比他预期的还要顺利。 “刘盈啊刘盈,任你智计百出,这次看你如何破局?”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这一招“反其道而行之”,可谓毒辣至极。 他不再仅仅是煽动几个将领贪腐,而是通过“利益均沾”,将北疆一大批中下层军官和精锐士兵与王陵等功侯捆绑成了命运共同体。 这些原本可能忠于朝廷的士卒,在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土地收益,哪怕是来自非法侵占,心态已然发生变化。 他们或许不懂太多大道理,但谁动了他们碗里的肉,谁就是敌人! 一个以军队为骨架、以非法土地利益为纽带的军事地主集团已然在北疆悄然成型,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阿提拉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他梦寐以求的画面:朝廷追查的压力下,北疆那些如同惊弓之鸟的功侯武将,在巨大恐惧和利益驱动下,悍然举起叛旗。 而大汉兵仙韩信,这位刘盈的恩师,他将置身于何地? “韩信不会主动谋反,他对刘盈的忠诚,近乎愚忠。” 阿提拉冷静地分析着,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但是,如果他麾下的将领们集体叛乱,甚至挟持了他呢?或者,叛乱爆发,他身为大将军,无法制止,是战是抚,进退维谷?到时候,刘盈是信他,还是疑他?” 阿提拉想象着刘盈被迫与恩师兵戎相见的场景,无论胜负都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若叛乱平定,为了稳定军心,为了杜绝后患,刘盈恐怕不得不‘挥泪斩韩信’,亲手除掉自己最敬重的老师!哈哈哈哈哈!” 想到此处,阿提拉几乎要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一种扭曲的快感充斥着他的胸膛。 “不枉我隐姓埋名,屈居人下,成为这郦商的女婿!” 他感到无比的满足,自己就像一只隐藏在蛛网中心的蜘蛛,轻轻拨动丝线,便能搅动整个帝国的风云。 “刘盈,你还有什么办法?除了调兵遣将,武力平叛,你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一旦开战,无论胜负,你都是输家!” 为了加速这一进程,他不断通过隐秘渠道,将北疆功侯们擅自圈占土地、役使私兵、甚至暗中串联的消息,用各种方式“泄露”到长安,他要让刘盈时刻感受到北疆的压力,让这种压力最终变成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逼刘盈做出那个“唯一”的选择。 —— 北疆的暗流不可避免地涌向了长安,尽管刘盈试图控制消息,但王陵等人圈占千顷良田、与士卒利益捆绑的风声,还是如同瘟疫般在高层圈子里扩散开来。 陈平、贾谊、曹参等重臣忧心忡忡,接连求见。 甚至连远在凉州震慑羌胡的李左车、在西域经营丝绸之路的蒯通,也都送来了加急密信,言辞恳切,核心问题都指向一点——北疆局势及大将军韩信! 他们太清楚韩信的威望和能力,也太清楚刘盈与韩信之间深厚的师徒情谊。 一旦北疆有变,无论韩信是否参与,都将是一场席卷帝国的大地震! 宣室殿内,气氛凝重。 陈平将蒯通和李左车的密信呈上,沉声道:“陛下,北疆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王陵等人胆大妄为,已非一日。如今更与士卒利益纠缠,恐成尾大不掉之势。大将军身处其间,处境微妙,还需陛下早定方略,以防不测。” 曹参更是直接,他性子较急,声音洪亮:“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应即刻下旨,召王陵等人回京述职,剥离其兵权,由大将军另选贤能接替!同时派遣钦差,彻查军屯土地之事!” 贾谊虽然年轻,但看问题更为深远:“陛下,曹侯爷所言虽是常理,然则北疆如今已成利益铁桶,强行剥离,恐逼其狗急跳墙。是否可考虑怀柔之策,暂时承认部分既成事实,先行稳住局面,再图分化瓦解?” 面对重臣们焦急的目光和不同的建议,御座上的刘盈却异常平静。他放下手中的密信,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淡得令人意外: “诸卿所言,朕已知晓。然北疆之事,朕……并不清楚具体情状。皆是些风闻奏事,捕风捉影之谈,岂可轻信?” 这话让陈平、曹参等人都愣住了。 陛下这是……装糊涂? 曹参还要再争:“陛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何况诸多迹象表明……” “曹丞相!” 刘盈微微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目光变得锐利,“朕说了,不清楚!此事,尔等不必再议,一切照旧即可。边关将士辛苦,岂能因些许流言便妄加猜忌?退下吧。” 陈平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他悄悄拉了一下还想说话的曹参衣袖,率先躬身道:“臣等遵旨。” 贾谊也若有所思,跟着陈平退出了大殿。 曹参被陈平半拉半拽地带出宣室殿,不满地嘟囔:“陈平,你这是何意?陛下明显是在搪塞我们!北疆局势危如累卵,岂能……” 陈平停下脚步,看着曹参,低声道:“曹丞相,陛下岂是昏聩之人?他越是表现得‘不清楚’,越是命令‘照旧’,越说明他心中已有定计!他这是在力求稳字当头!此刻任何大的动作,都可能成为引爆北疆的火星!陛下是在告诉我们,也是告诉所有暗中窥伺的人——长安,稳如泰山!” 曹参恍然大悟,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如此!陛下是怕我们沉不住气,反而坏事!” 贾谊也点头道:“陈相所言极是。陛下此刻需要的不是我们出谋划策,而是绝对的镇静和配合。我们必须稳住朝堂,不能让陛下有后顾之忧。” —— 重臣们离开后,宣室殿内恢复了寂静。 刘盈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然,他走到殿侧的一幅巨大的大汉疆域图前,目光死死盯住北疆的位置。 “阿提拉……好手段,好算计。” 他低声念着这个宿敌的名字,“你想逼朕与师父兵戎相见,想让朕自断臂膀,想看到大汉内战,烽烟再起……朕,岂能让你如愿?” 第846章 鲜衣怒马,直奔北疆 刘盈绝不会坐视北疆草原乱发生,也绝不会让恩师韩信陷入那般绝境。 常规的调兵遣将、派遣钦差,都太慢,也太容易打草惊蛇。 他需要一个更快、更直接、也更出其不意的方法。 “郑茂!琼布!” 刘盈沉声喝道。 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殿柱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出现。 一人是绣衣使者指挥使郑茂,面容冷峻,眼神如鹰。 另一人则是琼布,身为刘盈心腹猛将,身材魁梧,煞气凛然。 这两人,都是从刘盈尚在长乐宫为太子时,便追随其左右的绝对心腹,经历过无数风雨,忠诚无可置疑。 “陛下!臣在!” 两人单膝跪地。 “情况尔等已知。” 刘盈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北疆之事,已刻不容缓。常规手段,必生大变。朕,要亲赴北疆!” 郑茂和琼布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诧,但旋即化为坚定。 皇帝亲赴险地,这是何等胆魄! “郑茂,你麾下在北疆的暗桩,全部激活,严密监控王陵等首要目标及其亲信动向,但绝不可轻举妄动。朕要随时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臣领旨!” “琼布,点齐羽林骑!要最精锐的两千人!人衔枚,马裹蹄,准备好十日干粮,今夜子时,随朕出城,北上!” “末将领命!” 琼布轰然应诺,眼中燃烧着战意。 羽林骑,乃是刘盈亲手组建、绝对忠诚于皇帝一人的精锐骑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是刘盈手中最锋利的匕首。 没有惊动任何朝臣,没有调动任何边军。 是夜,月明星稀,长安城门在特殊的指令下悄然开启一道缝隙。 刘盈一身普通将领装束,在琼布和郑茂的护卫下,率领着两千如同暗夜幽灵般的羽林骑,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北方的黑暗中。 他们的目标,直指那片暗流汹涌的北疆草原。 —— 与此同时,北疆军营的气氛,已然紧绷到了极点。 王陵、赵涉、陈贺、卫胠、张相如等五人,虽然靠着利益捆绑暂时稳定了军心,但内心深处却充满了恐惧。 长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们如同惊弓之鸟。 他们侵占国有土地、私吞军屯产出的罪行,一旦被朝廷坐实,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尽管阿提拉的信中不断安抚,说皇帝忌惮兵权,不敢轻动,但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这是在玩火! “王兄,长安……真的没动静吗?” 赵涉脸色苍白,低声问道,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 “探子回报,朝堂上陛下似乎并未深究,还将腾虎革职了……” 王陵强作镇定,但眼底的血丝暴露了他的焦虑。 “可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陈贺烦躁地踱步,“陛下……那可是连匈奴冒顿、倭国村野都能收拾的人,会对我们这些小动作一无所知?会真的忍气吞声?” “他是在等待时机!一定是在等待时机!” 卫胠声音有些发颤,“说不定,钦差已经在路上了!” “怕什么!” 张相如色厉内荏地低吼,“咱们现在手握重兵,利益与共!他刘盈敢动我们,就不怕北疆顷刻之间烽火连天吗?韩信还在我们头上压着呢!” 话虽如此,但每个人心中都笼罩着巨大的阴影。 他们夜晚难以安枕,稍有动静便会惊醒,仿佛能听到来自长安的锁链声。 他们一方面疯狂地加固着与手下军官士兵的利益纽带,用更多的“好处”收买人心;另一方面,则严密监视着大将军韩信的一举一动,以及所有通往长安的通道,生怕消息走漏,或者朝廷突然发难。 整个北疆军营,表面维持着正常的操练和巡逻,内里却已是人心惶惶,暗流激荡。 如同一座沉默的火山,内部岩浆翻滚,只等待着那最终喷发的一刻。 而他们并不知道,那位他们最为恐惧的年轻帝王,已经亲自率领着致命的锋刃,正披星戴月,朝着这座火山疾驰而来。 真正的风暴,即将降临。 —— 夜色如墨,星月无光。 一支规模不大却透着精悍肃杀之气的骑兵,如同暗夜中流动的阴影,沿着偏僻的官道,向着北方疾驰。 马蹄皆以厚布包裹,士卒口衔枚,马颈下悬挂的铃铛也早已取下,除了沉闷如雷的马蹄叩击大地之声,整支队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便是由大汉皇帝刘盈亲率的两千羽林骑。他们昼伏夜出,专拣人烟稀少的小路行进,最大限度地隐匿行踪。 每当途经重要关隘,刘盈从不亮明皇帝身份,只由琼布上前,出示一枚特殊制式的虎符和一道密封的密旨。 守关将领验看之后,无不脸色剧变,慌忙开关放行,不敢多问一句。 然而,开关之后,这些将领及其少数核心亲兵,便会立刻被“请”到队伍中,由羽林骑“护送”一同北上。 名义上是随行护驾,实则是软禁控制,彻底切断他们向外传递消息的任何可能。 至于关隘的普通守军,他们只模糊地知道是朝廷一支执行秘密任务的精锐兵马过境,上头严令不得打探、不得阻拦、不得外传。 虽然心中好奇,但严格的军纪让他们选择了服从。 皇帝的踪迹,就这样被有效地封锁在有限的知情者范围内,如同石沉大海,未在北方掀起一丝波澜。 与此同时,长安城则上演着一出精心编排的戏码。 未央宫传出消息,陛下近日偶感风寒,需要静养,朝政暂由代王刘恒、齐王刘肥以及左丞相陈平等重臣协同处理。 很快,又有“小道消息”在官员圈子里流传,说陛下其实并非生病,而是嫌宫中烦闷,带着妃嫔和近侍跑去上林苑狩猎游玩了,归期未定。 甚至还有鼻子有眼地描述陛下猎到了一头罕见的白鹿,龙心大悦,正在苑中设宴庆祝。 对于这种说法,大部分朝臣并未感到意外。 当今陛下虽然雄才大略,但毕竟年轻,偶尔“荒唐”一下,在他们看来也属正常。 反正有代王、齐王这等稳重亲王和陈平这等能臣辅政,朝廷运转如常,他们也乐得清闲,只当是皇帝的一次任性休假。 然而,这看似合理的“烟幕弹”,却未能完全瞒过那双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睛。 第847章 北疆惊弓,夜宴韩信 第847章 北疆惊弓,夜宴韩信 郦商府邸内,化名穆沙的阿提拉听着手下收集来的信息,眉头紧锁。 “上林苑狩猎?感染风寒?” 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理由,眼中疑云越来越重,“刘盈此人,心志坚韧,绝非沉溺享乐之辈。如今北疆局势一触即发,他岂会有闲情逸致跑去打猎?就算真去,又何须如此遮掩,连朝会都停了?”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急促地踱步。 “不对!这太反常了!他一定在暗中谋划着什么!北疆……他的目标一定是北疆!” 阿提拉瞬间得出了这个让他心惊肉跳的结论。 他立刻唤来一名绝对忠诚、身手矫健的心腹死士,语气急促地命令:“你,立刻出发,不惜跑死马,也要以最快速度赶到北疆,找到王陵他们!告诉他们,刘盈很可能已经不在长安,极有可能亲自北上了!让他们立刻提高警惕,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如果事态紧急,无法挽回……” 阿提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可以先行控制住韩信!挟持他以号令北疆大军!造成既成事实,逼刘盈投鼠忌器!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那死士领命,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阿提拉的心却并未平静,他感到自己似乎还是低估了刘盈的胆魄和决断力。 这场博弈,正在滑向一个他始料未及的方向。 —— 北疆,王陵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阿提拉死士带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碎! “陛……陛下可能亲自北上了?!” 赵涉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脸色惨白如纸。 “他……他怎么敢?他不怕逼反我们吗?” 陈贺喃喃自语,仿佛在寻求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阿提拉先生让我们……控制大将军?” 卫胠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王陵作为首脑,强自镇定,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然发白。 “诸位!现在已经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了!陛下若真亲至,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掌握了确凿证据,意味着他不再容忍,意味着他要动手清洗了!我们还有退路吗?” 他环视众人,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而狰狞:“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挟持韩信,掌控北疆大军,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就是坐以待毙,满门抄斩!” 在极度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驱使下,贪婪最终压倒了理智。几人迅速达成一致,决定立刻执行阿提拉的建议——控制韩信! 他们很清楚,韩信威望太高,直接动武风险极大。于是,他们精心策划了一场“鸿门宴”。 很快,以王陵为首的几位功侯,身着常服,但腰佩利剑,带着数十名精心挑选的、孔武有力的亲兵,来到了大将军韩信的行辕之外。 “末将等,特来邀请大将军赴宴,聊表多年来大将军栽培提携之恩,还望大将军赏光!” 王陵站在辕门外,声音洪亮,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行辕内,月氏王紧紧抓住韩信的手臂,美丽的脸上满是忧虑。 “夫君,不能去!他们此时来请,分明是宴无好宴!你便说身体不适,推脱了吧!” 韩信眉头紧锁,他何尝不知其中凶险? 他正要开口婉拒,却见辕门外,王陵等人的亲兵已然隐隐呈现出包围之势,手都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 更有几名低级军官,带着不少士卒聚集在不远处,看似好奇观望,实则眼神闪烁,气氛诡异。 王陵见帐内没有回应,提高了声音,话语中已带上了威胁之意:“大将军!莫非是看不起末将等人?还是……心中有何顾虑?今日这宴,大将军若是不去,恐怕……恐怕军中儿郎们,会心生误会,以为大将军要与他们离心啊!”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胁迫!若韩信坚持不去,他们很可能会以此为借口,当场煽动兵变! 韩信看着门外那剑拔弩张的景象,又看了看身边满脸焦急的妻子,心中一片悲凉。 他一生纵横沙场,何曾受过如此胁迫? 但此刻,为了大局,为了不立刻引发流血冲突,他别无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萨仁的手,示意她安心,然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沉声道:“诸位将军盛情,本帅岂能辜负?前面带路。” 宴席设在中军大帐,酒菜丰盛,然而气氛却冰冷如铁。 王陵、赵涉等人勉强挤出笑容,频频敬酒,言语间却不断试探、挑拨。 “大将军,想当年您横扫诸侯,助高皇帝定鼎天下,功高盖世!可最终……唉,不过得一淮阴侯虚名,还要受那胯下之辱般的猜忌,实在令人扼腕!” 王陵故作感慨。 “是啊,如今陛下虽尊您为师,然则这兵权、这封赏……与大将军之功相比,仍是……仍是令人心寒啊!” 赵涉附和道,试图勾起韩信对往昔的不满。 韩信端坐主位,面无表情,只是缓缓饮着杯中酒。 待几人说得差不多了,他才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声音沉稳而坚定: “高皇帝于韩信,有知遇之恩,提拔于微末,授以重兵,此恩重如山,韩信永世不忘。至于些许委屈,比起知遇之恩,何足挂齿?” 他顿了顿,看向南方,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而真挚的情感:“至于当今陛下,我二人名为师徒,实则……恩若父子。试问,这世间,哪有儿子与父亲斤斤计较公平与否的道理?陛下予我信任,让我统御北疆,这便是最大的恩赏。” 他这番话,情真意切,掷地有声,表明了他绝无二心的立场,也彻底堵死了王陵等人试图离间的可能。 王陵等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最后的侥幸破灭了。几人交换了一个狠戾的眼神。 “锵啷!”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王陵、赵涉、陈贺、卫胠、张相如五人几乎同时拔剑出鞘,雪亮的剑锋直指韩信! 第848章 帝星临营,结义破局 帐内他们的亲兵也立刻拔出刀剑,将韩信团团围住! “韩信!” 王陵面目狰狞,厉声喝道,“休要再惺惺作态!今日给你两条路!要么,与我们共同起事,清君侧,共掌天下!要么……就让你这军神,血溅五步,死于当场!” 冰冷的剑锋映照着跳动的烛火,杀气弥漫整个大帐。韩信面对逼颈的利刃,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和决绝。 他缓缓站起身,毫无惧色地迎着剑锋。 “我韩信,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更绝不会行此叛逆之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朗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仿佛从天外传来,清晰地响彻在帐内每一个人的耳畔: “呵呵,诸位将军在此设宴,宾主尽欢,怎么……独独忘了叫朕一声?莫非是嫌朕带的礼物不够丰厚?” 话音未落,大帐的门帘被人猛地掀开! 一道挺拔的身影,在琼布、郑茂以及数名如狼似虎的羽林骑士簇拥下,昂然而入! 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戎装,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如电,扫过帐内持剑逼宫的众人,最终落在了被围在中央的韩信身上。 不是大汉天子刘盈,又是何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王陵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持剑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狰狞瞬间化为极致的震惊与恐惧,瞳孔急剧收缩,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皇帝……竟然真的来了! 而且是在他们图穷匕见的这一刻,神兵天降! 北疆中军大帐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王陵、赵涉等五位功侯手持利剑,将韩信围在中央,杀气腾腾。 而帐门处,大汉皇帝刘盈的突然出现,更是让这紧绷到极点的气氛,添上了极致的荒谬与惊骇。 “陛……陛下?!” 王陵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要握不住剑柄。 其他几人也是面无人色,大脑一片空白。皇帝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长安享乐或者卧病在床吗?这完全超出了他们所有的预料和准备! 韩信同样震惊不已,他看着那个风尘仆仆却笑容淡然的年轻身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焦急。 感动于陛下竟以身犯险,亲赴这龙潭虎穴;焦急的则是眼下局面,对方五人狗急跳墙,陛下身边仅有琼布、郑茂及少数羽林骑士,这哪里是来平叛,简直是羊入虎口! 当年的鸿门宴,项羽虽强,刘邦尚有樊哙闯帐、张良周旋,而今日…… 然而,刘盈的表现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仿佛完全没有看到那指向前方的锋利剑刃,也没有感受到帐内几乎令人窒息的杀意。 他就像是个走错了场子的客人,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好奇,旁若无人地踱步走进帐中。 “啧啧,好香的酒肉。” 刘盈抽了抽鼻子,目光落在中央摆放着珍馐美酒的案几上,很自然地走到主位旁,随手拿起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炙肉,咬了一口,又端起韩信面前那杯未曾动过的酒,一饮而尽。 “赶了几天的路,真是累煞朕了。诸位爱卿不介意朕先垫垫肚子吧?” 他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语气轻松得如同在未央宫的后花园与臣子闲话家常。 这一连串举动,把王陵等人都搞懵了。 他们预想过皇帝雷霆震怒,预想过双方剑拔弩张,甚至预想过血溅五步,唯独没预想到会是这般……不着调的场景! 皇帝这是唱的哪一出?是故作镇定,还是真的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倚仗? 几人面面相觑,手中的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了原地,场面一时变得极其诡异。 刘盈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肉,喝了两杯酒,仿佛才终于缓过劲来。 他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目光这才正式落在王陵等人身上,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 他没有质问,没有斥责,反而像是拉家常般,开始了他的“表演”。 “王陵。” 刘盈看向为首者,语气带着追忆,“朕记得,令尊王吸将军,当年随高皇帝起于丰沛,荥阳之战,身被十余创,犹自死战不退,护得高皇帝周全,真乃忠勇无双!高皇帝曾抚其背叹曰:勇武不下樊哙也!” 王陵身体一震,父亲当年的英勇事迹被皇帝亲口提及,那股属于父辈的荣耀感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握剑的手又松了几分。 刘盈目光转向赵涉:“赵都尉,尔祖赵贲将军,当年在彭城,高皇帝兵败如山倒,是赵老将军率残部断后,死战阻敌,最终力竭殉国,为大汉保留了一丝元气。其忠烈,可昭日月!” 赵涉眼圈微微发红,先祖的壮烈一直是他家族最大的骄傲和伤疤。 接着,刘盈又一一说起陈贺之父陈濞、卫胠之父卫毋择、张相如之父张袄,他们随刘邦征战时的功绩与艰辛。 他如数家珍,言辞恳切,仿佛不是在面对一群持剑逼宫的逆臣,而是在缅怀一群功勋卓著的老臣。 帐内的杀气,在这番对往昔荣光的追溯中,不知不觉地消散了大半。 王陵等人脸上的狰狞渐渐被一种复杂的神情取代,有羞愧,有追忆,也有迷茫。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刘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咱们这些人,跟当年的父辈一样,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都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说句不见外的话,那都是过命的交情,是兄弟!如今日子好了,怎么能因为一些外人的挑拨,一些钱财土地的诱惑,就让兄弟之间起了龃龉,甚至要刀兵相向呢?” 他刻意将他们的行为归咎于“外人挑拨”和“一时糊涂”,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 “不瞒诸位。” 刘盈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朕早就看几位爱卿是国之栋梁,是能托付大事的自己人!只是一直忙于政务,少有亲近的机会。今日借此良机,朕有个想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神情各异的五人,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提议:“咱们不如就此结为异姓兄弟如何?从此祸福与共,永不相负!也让天下人看看,我大汉君臣,是何等同心!” “结……结拜兄弟?!” 第849章 釜底抽薪,收缴兵权 王陵等人彻底惊呆了,大脑嗡嗡作响。 跟皇帝结拜?这……这简直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天大荣耀! 尤其是赵涉、陈贺这些功侯二代,他们缺乏父辈那种从底层拼杀出来的敏锐和政治嗅觉,此刻完全被这巨大的“馅饼”砸晕了。 一旦与皇帝结拜,那就是名副其实的“皇兄皇弟”,地位瞬间超然,之前的那些过错,侵占土地、威胁大将军……在“兄弟情分”面前,还算得了什么?皇帝肯定会既往不咎! 巨大的诱惑面前,恐惧和疑虑被迅速冲淡。 贪婪再次占据了上风,只不过这次贪婪的对象,从土地变成了更诱人的地位和安全感。 韩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却是豁然开朗,继而涌起对刘盈更深沉的敬佩! 陛下这一手,太高明了! 不费一兵一卒,不用丝毫武力威胁,仅仅凭借一番话语和一个虚名,便瞬间瓦解了对方的反抗意志,将一场可能血流成河的叛乱消弭于无形!这简直是将政治手腕运用到了化境! 王陵还有些犹豫,但看到身边赵涉、陈贺等人那激动得几乎要立刻答应的表情,他知道,军心已散,大势已去。 此时若再反对,不用皇帝动手,他这几个“盟友”恐怕会先砍了他向新认的“兄弟”皇帝表忠心。 “陛下……陛下隆恩!臣等……臣等何德何能……” 王陵最终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却等于默认了。 “诶!既然结拜,便是兄弟,还称什么臣?” 刘盈大手一挥,笑容满面,“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准备!琼布,去找头青牛和白马来!郑茂,准备香案祭品!” 皇帝有令,效率极高。 不多时,香案设好,青牛白马牵到帐外。 刘盈拉着懵懵懂懂的王陵、赵涉等五人,连同在一旁神色复杂的韩信也被被刘盈硬拉上做公证,以示不分彼此,歃血为盟,跪拜天地,口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结为了异姓兄弟。 刘盈自然是大哥。 结拜仪式刚结束,刘盈脸上的笑容未减,语气却自然而然地转变了:“既然都是兄弟了,有些话朕就直说了。几位兄弟如今手握重兵,驻守北疆,实在是辛苦。朕这做大哥的,心疼啊!不如这样,这兵权暂且交由师父(韩信)统一调度,几位兄弟随朕回长安享享福,也方便咱们兄弟时常相聚,如何?” 这话说得客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陵等人此刻还沉浸在“皇弟”的虚幻荣耀中,虽然心中隐约觉得不妥,但刚刚结拜,实在无法翻脸,只得讪讪地交出了各自的兵符将印。 兵权顺利收回,刘盈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王陵等人心里发堵,却又无话可说。 他召集了所有参与了“利益捆绑”的军官和士卒,当众宣布: “此前诸位耕种之土地,经查,乃王陵等几位……嗯,几位将军管理不善,程序有误所致。” 他巧妙地将“非法侵占”定性为“管理不善”,给了双方体面。 “然,土地国有之策,乃朝廷法度,不可轻废。” 刘盈话锋一转,“但朕体恤将士戍边辛苦,特旨:这些土地,依旧由尔等继续耕种!朝廷不清丈,不追缴过往!只需按新定土地等级,缴纳相应赋税即可!并且,朕特许,免税三年,以资休养!” “万岁!陛下万岁!” 此言一出,校场之上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那些原本因为可能失去土地而心怀忐忑的士卒们,瞬间对皇帝感恩戴德! 他们才不管这地以前是谁的,现在皇帝金口玉言让他们继续种,还免税三年,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刘盈这一手,堪称绝妙。 他承认了士兵对土地的耕种权,满足了他们的根本需求,却剥夺了王陵等人对土地的支配权和收益权,并将士兵的感激对象从王陵等功侯,彻底转移到了皇帝本人身上。 王陵等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捆绑的利益集团被皇帝轻描淡写地瓦解收编,心中五味杂陈,如同吃了黄连,却还得强颜欢笑。 北疆危机,就此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平息。 刘盈没有停留,次日便以“思念兄弟”为由,带着王陵、赵涉等五位新认的“皇弟”,以及他们的部分家眷,启程返回长安。 名义上是共享富贵,实则是将他们置于眼皮底下,隔离软禁。 直到刘盈的銮驾彻底消失在北疆的地平线上,一直按兵不动的韩信,才在郑茂及其麾下绣衣使者的全力协助下,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没有了王陵等人的直接掣肘,凭借刘盈留下的旨意和郑茂提供的详尽罪证,韩信以雷霆万钧之势,对北疆军中进行了彻底的大清洗! 所有忠于王陵等人的心腹爱将、参与核心阴谋的中下层军官,甚至那些在“鸿门宴”上持刀逼宫的亲兵,都被一一罗列罪状,迅速逮捕。 罪名包括但不限于侵占国有土地、欺瞒朝廷、役使私兵、意图不轨等等。证据确凿,无人能辩。 这场清洗迅速而高效,将北疆军中这颗由阿提拉种下、由王陵等人培育的毒瘤,连根拔起。 军队的控制权,被牢牢地重新掌握在了韩信和绝对忠诚于皇帝的将领手中。 远在长安,刚刚安顿下来的王陵等人,很快就听到了北疆旧部被清洗的消息。 他们这才如梦初醒,明白了皇帝那“兄弟之情”背后的真正含义和冷酷手段。 然而,此刻他们身在长安,形同软禁,手中无兵无将,除了心中悔恨交加、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之外,已再无任何反抗的余地。 刘盈这次御驾亲征,未动一刀一枪,以超凡的政治智慧和胆魄,化解了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危机,不仅保住了恩师韩信,肃清了军中毒瘤,更将北疆军心重新收归朝廷。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阿提拉,在得知整个经过后,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日,最终只能发出一声充满挫败与不甘的长叹。 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低估了这位来自未来的对手。 第850章 淮阴侯府,男宾五位 长安城,淮阴侯府。 这座府邸曾经的主人,是威震天下、功高盖世的大将军韩信。 自韩信常年镇守北疆后,府邸便逐渐空置,但依旧保持着应有的规制和气派。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座看似沉寂的府邸,早已在皇帝刘盈的授意下,悄然转变了职能,成为了一处规格极高、也极为特殊的“居所”。 如今,这座府邸迎来了它的新“主人”——正是前不久还在北疆叱咤风云、与皇帝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的王陵、赵涉、陈贺、卫胠、张相如五位功侯。 他们被“请”进府时,尚沉浸在“皇弟”身份的虚幻荣耀和对长安繁华的憧憬中。 府邸的奢华远超他们在北疆的居所,仆役成群,供应无缺,似乎印证了皇帝要与他们“共享富贵”的承诺。 “陛下果然信人!这府邸,比咱们在北疆的破帐篷强了百倍不止!” 赵涉打量着雕梁画栋的厅堂,满意地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 “嘿嘿,从此咱们也是长安城的贵胄了,还是陛下的结义兄弟,看谁还敢小觑咱们!” 陈贺得意洋洋,已经开始幻想未来的风光。 就连最为老成持重的王陵,看着这优渥的环境,紧绷的心弦也稍稍放松了些,或许……陛下真的是念及“兄弟之情”? 然而,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看似天堂的华府,实则是一座插翅难飞的精致牢笼。 就在五人熟悉环境时,三道身影从前院的回廊中转出,一老二少,衣着华贵,神色间却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看透世事的讥诮。 年长者,乃是曾经的草原霸主,匈奴冒顿单于,被俘后软禁于此,虽失了权势,但鹰隼般的眼神依旧锐利。 年轻者,则是冒顿之子挛提稽粥,以及另一位特殊人物——吴王刘濞,乃是刘盈堂兄,因谋反被削藩软禁。 这三位,可谓是淮阴侯府资历最老的“住户”。 看到王陵等五个面生的、却带着武人彪悍之气的新面孔,挛提稽粥首先嗤笑一声,用流利的汉语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又来新人了?看这架势,又是哪位被咱们那位‘重情重义’的陛下给惦记上了?” 刘濞双手拢在袖中,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目光在王陵等人身上扫过,如同在打量几件新奇的物品,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看这几位将军气度不凡,想必也是立过赫赫战功的吧?怎么?也是被陛下一句‘兄弟’,就给请到这淮阴侯府来‘颐养天年’了?” 王陵等人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赵涉不悦道:“尔等何人?安敢在此胡言乱语!我等乃是陛下亲口御封的结义兄弟!” “结义兄弟?哈哈哈哈哈!” 挛提稽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又是结义兄弟!你们知道这淮阴侯府最早是给谁住的吗?就是给那位真正跟陛下有师徒之情、差点也成了‘兄弟’的韩信准备的!可惜啊,咱们的韩大将军命好,还能在外面带兵,这府邸嘛,就留给你们这些‘真兄弟’享福咯!” 冒顿单于虽未大笑,但那冰冷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一丝怜悯和鄙夷,他用生硬的汉语缓缓道:“汉家皇帝……兄弟?哼,在他的眼里,只有敌人和……囚徒。你们,不过是换了个名字的囚徒。” 刘濞更是直接戳破他们的幻想:“醒醒吧,几位!还做着皇亲国戚的美梦呢?我那堂弟,心思深沉如海,手段狠辣果决。他若真心待你为兄弟,岂会将你们圈禁在此?但凡能走进这淮阴侯府大门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得罪了他,又暂时不能杀或者不想杀,才被扔到这里来眼不见心不烦的!还指望出去?做梦!” 这番话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水,兜头浇在了王陵五人的头上,让他们那点残存的幻想瞬间破灭,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不!不可能!陛下他亲口所言,与我等歃血为盟!” 卫胠激动地反驳,声音却带着颤抖。 “我们要见陛下!我们要当面问个清楚!” 张相如也跟着喊道,试图往府门方向冲去。 然而,他们刚靠近府门,数名看似普通仆役、实则眼神锐利、气息沉稳的汉子便无声无息地挡住了去路。 为首一人,正是绣衣使者的一名千户,他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 “诸位‘侯爷’,陛下有旨,让你们在此好生休养。若无陛下传召,不得擅自离府,亦不得随意求见。还请……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侯爷”二字,咬得格外重,充满了讽刺意味。 王陵强压着心中的惊惧与愤怒,色厉内荏地喝道:“尔等敢拦我?我等乃是陛下结义兄弟!若我等久不归北疆,军中儿郎必定生变,届时酿成大祸,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绣衣使者千户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冷笑,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天真:“军中之事,不劳几位‘手足兄弟’费心。陛下既然请诸位来长安‘享福’,自然早已安排妥当。诸位还是安心住下,颐养天年,这便是陛下念及‘兄弟之情’,能给诸位……最好的结局了。” “最好的结局?” 挛提稽粥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插嘴,“听见没?能活着,能吃饱穿暖,就是天恩浩荡了!还想着你们的军队?做梦去吧!” 刘濞也阴恻恻地补刀:“我这位堂弟啊,向来是谋定而后动。他既然亲自去了北疆,又岂会留下让你们翻盘的尾巴?想必此刻,你们那些所谓的‘心腹爱将’,早就被韩大将军和绣衣使者联手,清理得干干净净了吧?” —— 仿佛是为了印证刘濞的话,数日之后,关于北疆的详细消息,终于通过特殊渠道,隐隐约约地传到了被软禁的五人耳中。 就在刘盈带着他们离开北疆不久,一直隐忍不发的韩信,在郑茂及其麾下绣衣使者提供的详尽罪证支持下,终于亮出了锋利的獠牙! 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的大清洗,在北疆各军营中同时展开! 所有与王陵、赵涉等人关系密切、参与其侵占土地、利益捆绑阴谋的中高级将领,无论职位高低,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控制。 绣衣使者拿出了他们之间往来的密信、私吞军屯产出的暗账、甚至是一些更见不得光的勾当证据,铁证如山,不容辩驳。 第851章 权力囚徒,身陷牢笼 韩信坐镇中军,以大将军的名义发布命令,宣布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对于那些被蒙蔽或被迫参与的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卒,只要主动揭发、划清界限,一律既往不咎,依旧可以保留军籍,耕种原先的土地,至于所有权已归国有,他们只有耕种权和部分收益。 恩威并施之下,原本可能出现的抵触情绪被降到了最低。 那些被王陵等人寄予厚望的“利益共同体”,在皇帝的免税恩典和大将军的军法威严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没有人愿意为了几个已经倒台的上官,去对抗朝廷和战功赫赫的韩信。 王陵等人的心腹党羽,被连根拔起,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北疆军队经历了一场彻底的风暴洗礼,所有不稳定的因素被一扫而空,军权被牢牢地重新掌控在韩信和绝对忠诚于刘盈的将领手中。 朝廷的政令,终于可以毫无阻碍地在这片土地上推行。 —— 当北疆清洗的最终结果,通过各种隐秘渠道,或许是绣衣使者“无意”的透露,或许是府中老“住户”们刻意打听来的消息,传到淮阴侯府时,王陵、赵涉、陈贺、卫胠、张相如五人,彻底傻了。 他们瘫坐在华丽却冰冷的地板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完了……全完了……” 赵涉喃喃自语,鼻涕眼泪混在一起流下,毫无形象可言。 “我们的兵……我们的地……都没了……” 陈贺双目无神,反复念叨着。 “刘盈!刘盈!你好狠毒的手段!好深的心机!” 王陵猛地捶打着地面,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他们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从刘盈踏入北疆军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那所谓的“结义兄弟”,那温情脉脉的“手足之情”,不过是皇帝为了兵不血刃地解决他们而精心编织的陷阱! 他们就像一群自作聪明的猴子,被耍得团团转,还自以为得计。 挛提稽粥倚在门框上,看着这五人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极度愉悦的神情,他最喜欢的就是看这些新来的蠢货认清现实后的崩溃样子。 他咂了咂嘴,用他那带着草原腔调的汉语,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具穿透力的嘲讽: “啧,看看,看看!又是几个被权力迷了眼,自以为能跟真龙称兄道弟的蠢货!在这淮阴侯府里,你们一点都不孤单!欢迎来到……失败者的乐园!” 他的笑声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王陵等人听着这笑声,看着周围这奢华却如同囚笼般的环境,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们的余生,恐怕都要在这座以“淮阴侯”为名的华丽监狱里,伴随着悔恨与屈辱,慢慢腐烂了。 而那位与他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皇帝“兄长”,此刻或许正在未央宫中,与真正的肱骨重臣们,筹划着帝国更加辉煌的未来。 —— 长安城的夜色,总是带着几分未央宫的肃穆与渭水的潮润。 然而,今夜对于暂居于此的阿提拉而言,这空气中弥漫的,却是前所未有的焦灼与寒意。 郦商府邸虽也算豪华,但比起他在漠北王庭那穹庐广厦、堆满四方贡品的金帐,终究是显得逼仄而沉闷。 窗外,巡夜卫兵整齐的脚步声和隐约传来的更梆声,像是不停敲打在他心头的鼓点,提醒着他此刻身处敌国核心的险境。 回想起与王陵、赵涉、陈贺、卫胠、张相如那五位功侯相谈甚欢的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 他本意是利用这些汉朝老将对当前政策或许存在的不满,进行试探和拉拢,哪怕只是埋下一些猜忌的种子,对未来也是有利的。 他谈论了封赏、谈论了边境贸易的“不公”、甚至隐晦地提及了皇帝刘盈推崇的“新学”对旧有秩序的冲击。 起初,气氛似乎尚可,几位功侯对于阿提拉所展示的“西域珍宝”和描述的“塞外风光”颇感兴趣,酒酣耳热之际,也难免对朝中一些新晋的、凭借“科举”上位的年轻官员流露出些许轻视。 阿提拉心中暗喜,觉得找到了突破口。 然而,当他试图将话题引向更敏感的领域,比如对皇帝“胡汉一家”政策执行层面的“微词”,或者试探他们对淮阴侯旧部境遇的看法时,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瞬间变了。 老成持重的王陵首先放下了酒杯,目光变得清明而锐利,只是捋着胡须,不置可否。 赵涉则微微蹙眉,陈贺和卫胠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最为年轻的张相如,脸上那点轻松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 虽然他们并未当场驳斥,依旧维持着表面的礼节,但阿提拉从尸山血海中磨练出的直觉告诉他,他可能越界了,而且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这些跟随刘邦打下江山的老将,或许内部有矛盾,或许对现状有不满,但他们的忠诚,似乎远比他所预估的要牢固。 尤其是,当他们意识到一个“西域胡人”在试图离间他们与皇帝、与这个他们亲手参与建立的王朝的关系时,那种本能的反感和警惕,是难以完全掩饰的。 “万一……万一他们将今日对话,哪怕是只言片语,透露给绣衣使者……” 阿提拉想到这里,背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绣衣使者,那是汉帝直属的监察机构,无孔不入,冷酷无情。 一旦被他们盯上,自己这个身份恐怕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届时,别说完成复仇、窥探汉朝虚实,就是想活着离开长安,都是痴心妄想。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五人如今并未被处死,而是径直住在了淮阴侯府! 淮阴侯韩信早就驻守北疆草原,但其身为刘盈恩师,府邸依然是某种意义上的敏感地带。 这些功侯去那里做什么?是惯例的安置,还是……刘盈有意和他们商量如何处置他这个“居心叵测”的西域人? 会不会联合起来,向皇帝告发?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阿提拉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仿佛已经看到绣衣使者破门而入,看到刘盈那看似温和实则深不可测的眼神,看到自己被押赴刑场,壮志未酬身先死。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阿提拉猛地站起身,在室内焦躁地踱步。 必须想办法除掉这五个人!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这个念头如同毒蛇,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压下。 第852章 以身入局,殿试面圣 然而,暗杀五位功侯? 在长安城内?在淮阴侯府邸之内?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先不说他们本身武艺高强,护卫森严,单是同时死去五位功侯所引起的震动,就足以让整个长安掘地三尺。 他阿提拉就算有通天之能,也必然暴露无遗。 冷汗再次浸湿了他的内衫。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困局。 杀人灭口,风险太大,近乎自取灭亡;放任不管,则如同头顶悬着利剑,不知何时落下。 就在这极度的焦虑和无力感中,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的思绪——既然无法从外部消除威胁,那么,何不进入内部,获得足以抵消,甚至压制这威胁的地位和权力? 接近权力的核心,接近那个唯一可能不在意功侯们告发,或者有能力让功侯们不敢告发的人——皇帝刘盈! 成为刘盈的近臣!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战栗。这是何等冒险的行为?简直是羊入虎口! 但反过来想,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要取得了刘盈的信任,谁还敢轻易动他? 王陵等人即便告发,在皇帝已经信任他的情况下,他们的言论反而可能被视为构陷和排挤。 而且,近距离接触刘盈,更能洞悉汉朝的真正虚实和未来动向,这比他以一个胡人的身份在外围打探,要强上千百倍! “必须这么做!” 阿提拉下定了决心,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和坚定。 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棋。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能够合理、迅速接近皇帝的身份。 恰好,汉朝正要举办今年的科举考试。 这是刘盈力排众议推行的新政,旨在打破世袭和军功垄断,选拔“通晓实务、明达时务”的人才。 对于博览群书,搜集、翻译了大量中原典籍、智慧超群的阿提拉而言,这无疑是天赐良机。 —— 接下来的日子,阿提拉以“穆沙”之名,投入了紧张的备考。 他本就天资聪颖,加之有备而来,对于儒家经典、史书记载乃至律法条文,都有相当的涉猎。 更重要的是,他敏锐地察觉到刘盈的偏好——这位年轻的皇帝,似乎对传统的繁文缛节兴趣不大,反而极其看重那些能应用于国计民生的“实学”,尤其是他带来的那些被称为“现代科学”的知识。 阿提拉虽然对所谓“物理”、“化学”的原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他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将刘盈曾经透露过,以及他观察汉朝社会后总结出的一些“实用技巧”——比如更高效的记账方法、初步的几何测量在水利工程中的应用、甚至是一些粗浅的杠杆和滑轮原理在军事上的设想——加以整理、润色,形成了一套看似自成体系的“格物致用”之说。 在科举考场上,他引经据典而不拘泥,论述时务则切中要害,提出的某些观点,如改进驿站传递效率、优化边郡屯田之法等,虽细节处略显粗疏,但思路之新颖,视角之独特,令主考官们也为之侧目。 最终放榜,“穆沙”之名,赫然位列三甲,这甚至还是他刻意藏拙的结果。 在策论中,他故意在某些关键处留下些许瑕疵,没有将更惊世骇俗的想法和盘托出。 他深知,过犹不及,一个来自西域的“天才”或许引人注目,但一个“完美”的天才,则必然引人怀疑。 状元之位太过耀眼,他需要的是顺利进入权力视野,而非成为众矢之的。 即便如此,“西域才子穆沙”的名声也迅速传遍了长安。 人们惊叹于一个化外之人,竟对中原文化有如此深的造诣,更能学以致用,提出颇具见地的治国方略。 最高兴的,莫过于郦商。 这位汉家老臣看着自己亲自挑选的“女婿”如此争气,只觉得脸上光彩无限。 他愈发确信自己的眼光没错,穆沙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将来必能光大他郦家门楣,确保家族在新时代的延续和荣耀。 他对阿提拉更加看重,不仅在生活上关怀备至,更开始在朝中故旧面前为其引荐、造势。 然而,阿提拉内心却并无多少喜悦。他时刻关注着宫中的动静,等待着那可能的、来自五位功侯的揭发。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发生。他起初以为是郦商在其中起到了缓冲作用,或者绣衣使者正在秘密调查。 但后来,他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打探到,刘盈似乎压根就没有召见王陵等人询问那日会面之事,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有过这么一次会面。 原来……自己竟是白操心一场? 阿提拉一时间竟有些茫然,随即涌起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隐隐的愤怒。 他处心积虑,甚至不惜制定冒险接近皇帝的计划,结果对手却根本没有把他视为威胁,甚至连瞥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对于习惯了被人敬畏、恐惧的阿提拉大单于而言,比直接的对抗更让他难以忍受。 但计划已经启动,如同离弦之箭,无法回头。他只能将这份荒谬和憋闷压在心底,继续沿着“成为刘盈近臣”这条路走下去。 —— 不久,皇帝刘盈下旨,将于未央宫前殿亲自举行殿试,钦点本科状元、榜眼、探花。 这一日,未央宫庄严肃穆,旌旗招展。 阿提拉与一众中式举子,身着崭新的青色襕衫,在谒者的引导下,屏息静气,垂首步入大殿。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氤氲和皇家特有的威仪。 阿提拉偷偷抬眼,望向御座之上的那位年轻帝王。 刘盈身着玄色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面容清俊,眼神平静,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不知为何,阿提拉觉得刘盈的目光似乎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 “似乎……有些眼熟?” 刘盈心中掠过一丝疑惑,这个叫穆沙的西域人,身形气度,总让他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仔细回想,却又毫无头绪。他摇了摇头,将这念头压下,开始按照程式,向举子们发问。 问题涉及经义、时政、民生、边防等多个方面。 轮到阿提拉时,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摒弃,全身心投入到这场至关重要的“表演”中。 第853章 破绽乍现,帝王警告 大殿之上 阿提拉操着流利而略带异域口音的雅言,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当论及治国理念时,他强调了“因时而变,因地制宜”,巧妙地将匈奴部落管理中一些有效的经验,包装成“古法新用”,并大力赞扬刘盈推行科举、重视实学的政策是“开启民智、富国强兵之本”。 而当刘盈有意无意地问起对“胡汉关系”的看法时,阿提拉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他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最终选择了一条最为激进,也最能取悦汉帝的路线。 他挺直脊梁,声音清晰而坚定:“陛下,臣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胡汉,既入大汉疆域,或慕大汉风华而来,便当学大汉礼仪,守大汉律法,遵陛下教化。胡汉一家,乃天下一统之必然趋势。若有冥顽不灵者,拒不接受王化,甚至心怀叵测,意图分裂……”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刻意营造的厉色,“则为国家之大害,当以雷霆手段,坚决铲除,以绝后患!唯有如此,方能彰显陛下天威,保境安民,成就万世太平之基业!”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充满了对“大汉”的绝对忠诚和对“不臣者”的极度蔑视。 殿内群臣闻言,有的微微颔首,觉得此子识时务,懂大局;有的则暗自皱眉,觉得其言论过于酷烈。 御座上的刘盈,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御座的扶手。 片刻后,他淡然一笑,看着阿提拉,语气平和却意味深长:“穆爱卿之心,朕已知之。爱卿放心,似你这等忠于王事、见识不凡的人才,我大汉,自然是多多益善。” 没有预想中的激动赞赏,也没有进一步的深入探讨,只是这样一句看似肯定,实则留有余地的话。 阿提拉心中微微一沉,但面上却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情,恭敬地行礼谢恩。 他隐约感觉到,这位年轻的汉帝,心思深沉,远非易与之辈。 —— 殿试之后,阿提拉虽未夺魁,但也因其在殿上的“出色”表现,被授予了翰林院待诏的官职,虽然品秩不高,却拥有了随时可以被皇帝咨询、接近权力核心的机会,这正中了阿提拉的下怀。 郦商对此结果更是喜出望外,在他看来,女婿能留在皇帝身边任职,前途不可限量。 为表庆贺,也为了进一步巩固穆沙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他决定亲自设宴,邀请刘盈过府一叙。 这无疑是一次大胆的邀请,也体现了郦商在朝中的地位和与皇帝的亲近关系。 刘盈虽然不喜应酬,但考虑到郦商是功勋老臣,且年事已高,其子郦寄又与自己关系密切,最终还是答应了。 这一夜,郦府张灯结彩,戒备森严。 刘盈轻车简从,驾临郦府。郦商率领全家,包括“女婿”穆沙,在府门外跪迎。 宴会的气氛起初颇为融洽,郦商忆往昔峥嵘岁月,感念先帝与当今圣恩;刘盈则温言抚慰,询问老臣身体,展现仁君风范。 阿提拉作为“女婿”和新晋官员,陪坐末席,言行举止极为恭谨得体,应对之间,既显才华,又不失对皇帝和岳丈的尊重。 他甚至在席间,再次阐述了“胡汉一家,当以强力推行王化”的观点,引得郦商连连点头称是。 刘盈面带微笑,听着,看着,偶尔品一口杯中的醇酒,目光偶尔扫过穆沙那张轮廓分明、与中原人略有不同的脸庞。 酒过三巡,刘盈借口更衣,在内侍的引领下离席,前往厢房暂歇。 经过庭院时,他听到两个端着醒酒汤的仆役在小声交谈。 “咱们这位新姑爷,什么都好,就是忒爱干净了些,每日清晨必用那特制的小刀剃面,听说连胡茬都不能留一根。” 另一个附和道:“可不是嘛!这大冷天的,也是每日都要热水沐浴,还说在他们西域,水源珍贵,寻常人一年也洗不了几次,像他这般天天洗的,怕是贵族也少见哩……” 仆役的声音渐渐远去,刘盈却停下了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每日剃须?频繁沐浴?这确实不是普通中原士人的习惯,尤其是每日剃须,即便是注重仪容的贵族,也多是以整理修剪为主。 而一个来自西域,自称熟知西域风俗的人,却有着比长安贵族更“超前”的卫生习惯? 而且,正如仆役所言,西域缺水,如此频繁沐浴,与其出身背景颇为矛盾。 刘盈回到宴席上,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但看向“穆沙”的眼神深处,却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状似无意地提起:“穆爱卿,朕听闻西域风光与大漠孤烟别具一格,只是水源匮乏,民生多艰。爱卿昔日在家乡时,用水可还方便?” 阿提拉心中猛地一凛,皇帝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是随意闲聊,还是意有所指? 他立刻联想到自己那与“西域人”设定不甚相符的卫生习惯,难道……他强压下心头的震动,面色如常地回答道:“回陛下,臣家中略有薄产,靠近雪山融水形成的绿洲,故而用水尚可。然臣自幼仰慕中原文化,深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理,亦觉洁净之身方能更好地研读圣贤书,故而养成了一些……嗯,算是个人陋习吧,让陛下见笑了。”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水源问题,又将习惯归因于仰慕中原文化和个人洁癖。 刘盈听罢,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追问,转而与郦商谈论起北疆的军务。 然而,刘盈心中的疑云并未散去。 仆役的闲谈,穆沙过于“正确”甚至有些激进的表态,殿试时那莫名的眼熟感,以及此刻这看似合理实则牵强的解释……种种线索交织在一起,让他觉得这个“穆沙”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他没有表露分毫。身为帝王,他深知没有确凿证据,仅凭猜测和些许疑点,绝不能轻易动一个刚刚提拔、且是功勋老臣女婿的官员。 他需要耐心,需要观察。 宴会结束后,刘盈起驾回宫。 马车里,他闭目沉思。这个穆沙,究竟是谁? 他如此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己,甚至不惜发表那些近乎背叛自身出身的言论,目的何在?是为了荣华富贵?还是有着更深的图谋? “爱卿放心,你这样的人才,大汉自然是多多益善。” 刘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自己在殿试时对穆沙说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这句话,既是安抚,也是试探。 他希望对方能听懂其中的警告意味,行事风格就此收敛,但如果对方执意要玩火…… 那他也不介意,陪这位“西域才子”,好好玩一玩这场猫鼠游戏。 他倒要看看,这张精心伪装的面具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一副面孔。 第854章 以粮驭民,无惧魑魅 而郦府之中,送走皇帝后的阿提拉,独自回到房中,卸下脸上的恭顺与从容,眉头紧紧锁起。 今夜刘盈那看似随意的一问,如同一声警钟,在他耳边敲响。他意识到,自己的某些习惯,可能已经引起了这位精明皇帝的注意。 “看来,必须更加小心了……” 阿提拉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张经过精心修饰、尽可能淡化匈奴特征的脸庞,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和冰冷。 长安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未来的路,步步惊心。 他拿起那把特制的、锋利无比的小刀,开始每日例行的剃面。 刀锋刮过皮肤,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他知道,自己必须将这层伪装维持得完美无瑕,直到……达成最终的目标。 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那远在漠北的匈奴帝国,他都已经没有退路。 未央宫与郦府,皇帝与伪装者,一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那五位功侯,或许早已将那次不愉快的会面抛诸脑后,却不知他们无意中,成为了推动这场暗流汹涌的戏剧的关键角色。 阿提拉的忧心忡忡,看似是白操心,却阴差阳错地,将他推上了一条更为波澜壮阔,也更为危险的道路。 —— 未央宫的温室殿内,炭火盆驱散了初春的寒意,却驱不散刘盈眉宇间那丝凝重的思虑。 郦府夜宴后,那个名为“穆沙”的西域才子,其身上种种不合常理的细节,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一圈圈疑虑的涟漪。 然而,刘盈深知,为君者,最忌在无确凿证据时打草惊蛇。愤怒和猜疑若形于色,只会让潜在的敌人隐藏得更深,甚至狗急跳墙。 他将那份对“穆沙”的审视深深埋藏起来,目光投向了更为宏大和根本的图景——天下的粮仓。 “民以食为天。” 刘盈喃喃自语,指尖划过摊在御案上的大汉疆域图,目光掠过关中平原、齐鲁沃野、江淮水乡,最终停留在那些新近归附、土地相对贫瘠的边郡。 “只要百姓仓廪实,衣食足,则知荣辱,安现状。届时,任凭背后有何等魑魅魍魉煽风点火,欲掀起民变,也不过是痴人说梦。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能成何气候?” 他清楚地认识到,一切阴谋与动荡的土壤,往往源于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无法得到满足。 巩固统治最坚实的力量,并非源于未央宫的高墙和绣衣使者的利刃,而是来自于田野间沉甸甸的禾穗和百姓家中升起的袅袅炊烟。 于是,在接下来的朝会与政令中,刘盈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促进农业生产之上。 他并非空谈,而是凭借着超越时代的见识,推行了一系列切实有效的措施。 尽管,刘盈必须将其包装成“古圣先贤的智慧”或“格物致知的心得”。 他下令大司农衙门广泛搜集各地农谚和耕作经验,编撰更为详尽的《农政辑要》,并命工匠依图大量制作他“设计”的曲辕犁、耧车等改良农具,由官府贷予或低价售与贫苦农户。 他重视水利,不仅拨出专款整修郑国渠、白渠等旧有工程,更鼓励各郡县因地制宜,开凿陂塘,修筑水门,并提出了初步的“轮作套种”、“绿肥养地”等概念,令精通农事的老臣也啧啧称奇。 “陛下近日于农事一道,可谓呕心沥血。” 丞相曹参在一次私下奏对时感叹道。 刘盈淡然一笑:“丞相,江山社稷,根基在民。民之根本,在于温饱。将此根基打牢,则朝堂上些许风雨,边疆些微波澜,又何足道哉?” 他语带双关,目光深邃。 他在用这种看似“埋头种田”的方式,构建一道最坚固的防线,不仅防范外敌,更防范内部可能滋生的蠹虫与野心家。 与此同时,在郦府之中,阿提拉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长安氛围的微妙变化。 皇帝似乎并未特别关注他,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属于强大帝国的秩序感和刘盈沉稳如山的统治风格,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像一头被困在华丽牢笼中的孤狼,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 一日,郦商看着正在书房读书的女婿,忽然注意到他唇上颌下蓄起了短须,虽修剪整齐,但与之前每日净面、力求光洁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不由纳闷问道:“贤婿,往日见你极重仪容,每日必净面修容,如今为何蓄须了?” 阿提拉心中早有准备,放下手中竹简,从容答道:“岳父大人明鉴。小婿昔日在家乡,随性而为,让岳父见笑了。如今既入汉土,为汉臣,自当入乡随俗。观朝中诸位大人,乃至市井士人,多蓄须以显威仪庄重,小婿既决心扎根于此,便当效仿,以示与大汉风俗融合之心。”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解释了改变,又再次强调了“归化”的诚意。 郦商闻言,老怀大慰,抚须笑道:“好,好!入乡随俗,正该如此!贤婿能这般想,老夫甚是欣慰。” 他越发觉得这个女婿懂事、上进,是可造之材。 然而,阿提拉的“上进”远不止于此。 过了几日,他寻了个机会,郑重地向郦商提出:“岳父大人,小婿蒙陛下不弃,授以翰林待诏之职,常伴圣驾左右,研读经史,本是无上荣光。然小婿每每思及岳丈当年随高皇帝披坚执锐、平定天下之赫赫功勋,便觉胸中热血难平。书生笔墨,虽可治国,然终不及沙场建功,护国安邦来得痛快!小婿……小婿斗胆,愿效仿岳丈,弃笔从戎,为我大汉开疆拓土,镇守边陲,纵马革裹尸,亦在所不惜!” 这一番“肺腑之言”,说得慷慨激昂,充满了对军功的向往和对郦商的敬仰。 其背后,阿提拉的真实算计却冰冷如铁:其一,翰林待诏虽近天子,但终究是文职,晋升缓慢且难掌实权。 而从军,尤其是在边境立下军功,是汉朝最快、最有效的晋升途径之一。 其二,也是最关键的,他急需离开长安这个权力中心。 刘盈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让他如芒在背。 远离天子脚下,他才能摆脱监视,获得更大的活动自由,甚至……有机会接触并掌控一定的军权。 郦商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他一生戎马,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军功,内心深处,未尝不觉得文官终究少了些男儿血性。 如今见自己选中的女婿竟有如此雄心壮志,欲继承自己的衣钵,怎能不欣喜若狂? “好!好男儿志在四方!” 郦商拍案而起,激动得在厅中踱步,“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穆沙,你有此志气,远胜那些只知皓首穷经的腐儒!” 他沉吟片刻,道:“如今凉州初定,广袤千里,羌、氐诸部虽表面臣服,然其心难测,正是用兵之地,亦是立功之机!你若愿往,老夫便豁出这张老脸,向陛下举荐,予你一军之职,前往凉州历练!” 第855章 穆沙面圣,疑心深种 凉州! 阿提拉心中狂喜!那是他曾经与刘盈对垒、折戟沉沙之地! 如今竟有机会以汉朝将领的身份回去!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在那里,他熟悉地形,了解那些羌、氐部落的脾性和弱点。凭借他的手段和能力,暗中煽动、挑拨离间,让他们再次反叛大汉,并非难事。 届时,边境动荡,他或可拥兵自重,或可里应外合,将凉州乃至西域再次搅得天翻地覆! 然而,他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激动与谦逊,躬身道:“全凭岳丈大人安排!小婿定不负岳丈期望,在边塞建功立业,光耀郦氏门楣!” 郦商越看越满意,甚至开始规划更远的未来:“嗯,你既去边塞,身边不可无人照料。就让小女随你一同前往吧,也好让你们夫妻有个照应。” 他这是打算将家族的未来,彻底绑定在这位“贤婿”的身上。 阿提拉自然无有不从,嘴上连连称是,心中却在冷笑。 带着家眷,更能显示他“扎根汉朝”的决心,减少他人的怀疑。至于那个名义上的妻子,不过是他完美伪装的一部分罢了。 郦商的举荐奏折很快便呈送到了刘盈的案头。 奏折中,郦商极力赞扬女婿穆沙的忠勇与志向,请求皇帝准许其转入军职,前往凉州效力。 朝会之上,刘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展阅奏折,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目光扫过殿下垂首恭立的郦商和阿提拉,朗声道:“郦老将军为国举贤,忠心可嘉!穆爱卿胸怀大志,欲效仿岳丈,投身边塞,更是我大汉栋梁之才!朕心甚慰!” 他顿了顿,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凉州之地,关系西陲安定,确是历练英才的好去处。只是……” 刘盈话锋一转,似有关切,“凉州苦寒,初定未久,民生多艰,军政繁剧。李左车将军年事已高,坐镇凉州多年,劳苦功高,朕时常念及,心中不舍他再受边塞风霜之苦。奈何一时无人可替……”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阿提拉身上,充满了“期许”:“今日见穆爱卿有此壮志,朕仿佛看到了未来接替李老将军、镇守西陲的又一名将!望爱卿至凉州后,勤勉任事,体察民情,熟悉军务,他日若能独当一面,便是朕与老将军之幸,亦是大汉之福!” 这番话语,极尽褒扬与信任,将一个“未来边帅”的蓝图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朝臣们纷纷向郦商和阿提拉投去羡慕和祝贺的目光。郦商激动得老脸泛红,连忙拉着阿提拉出列,跪伏于地,声音哽咽:“老臣(微臣)叩谢陛下隆恩!定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阿提拉也随着郦商一同叩首,额头接触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刻,他心中并无多少感激,反而充满了屈辱和一种极其别扭的感觉。 让他这个穿越者,向身为宿敌的汉人皇帝行此大礼,简直是奇耻大辱! 尤其是,他知道刘盈和他一样,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灵魂,这种“穿越者跪穿越者”的荒诞感,更让他如坐针毡。 然而,他必须忍耐。 所有的屈辱,都是为了最终的目标。 “刘盈……你且等着,待我在凉州站稳脚跟,定叫你今日之‘赏识’,变成来日之悔恨!” 阿提拉在心中暗暗发誓,刘盈高踞御座,将殿下两人的神态尽收眼底。 郦商的激动是真,而那“穆沙”的恭顺之下,那一闪而过的僵硬与隐忍,却未能逃过他锐利的目光。 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心中却一片冷然。 放虎归山? 或许,但他更相信,将这潜在的威胁置于一个他有所预判、且能通过李左车等老将加以监视的明处,远比让他继续潜伏在长安这潭深水之下,要可控得多。 更何况,他还埋下了其他的棋子。 —— 在阿提拉离京赴任之前,刘盈做了一件看似寻常,却意味深长的事情。 他轻车简从,来到了那座虽显寥落,却依旧无人敢小觑的府邸——淮阴侯府。 府内,曾经的枭雄韩信已失锐气,更多的是沉郁与谨慎。 而刘盈此次前来,主要并非为了他,而是为了居住在府中的另外几人。 他的堂兄、吴王刘濞,曾经的结义兄弟、匈奴前太子挛提稽粥,以及王陵、赵涉、陈贺、卫胠、张相如那五位功侯。 气氛有些微妙。 刘盈挥退左右,只留下这些身份特殊、心思各异的“自己人”。 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五位功侯脸上,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朕近日听闻,有些人,似乎一直不曾安分,在背后做些小动作,妄图倾覆我大汉江山。” 此言一出,厅内空气瞬间凝固。 王陵等人心中剧震,立刻想到了之前与“穆沙”的那次会面,难道陛下知道了?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挛提稽粥和刘濞,这两人,一个心怀亡国之恨,一个素有野心,难道是他们泄露了什么?还是陛下在试探? 挛提稽粥眼神阴鸷,沉默不语。刘濞则面露惶恐,连忙低头。 五位功侯更是面面相觑,不敢轻易接话。 他们各有各的算盘:有的对刘盈新政不满,有的怀念过去权势,有的则单纯不想惹祸上身。 更重要的是,他们潜意识里,或许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那个神秘的“穆沙”真的能搞出些动静,搅乱这潭让他们感到压抑的池水,甚至……能替他们出一口恶气。 直接向皇帝告发?那不仅会立刻得罪郦商,更可能引火烧身,谁知道皇帝是不是在钓鱼? 看着他们闪烁的眼神和沉默的态度,刘盈心中冷笑,已然明了。 他并不需要他们亲口承认,他要的,是敲山震虎,是在他们心中埋下猜疑和恐惧的种子。 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云淡风轻,却让在场众人感到一阵寒意。 “你们不必说,朕心里,已然有数。”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利剑,再次刺向王陵等五人,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只是,朕提醒你们一句,你们五个……有时候,未免太过天真了些。” 刘盈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如同惊雷炸响在五人耳边。 “朕若是那个在背后搞鬼的人,既然找过你们,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那么,为了确保自身绝对安全,永绝后患,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刘盈没有明说,但那未尽之语中的森然杀意,已让王陵、赵涉、陈贺、卫胠、张相如五人瞬间脸色煞白,背脊发凉! 第856章 初到凉州,深陷巨网 是啊! 如果那“穆沙”真是包藏祸心之辈,他们这几个知情者,岂不是他最大的隐患? 他会放心让他们一直活着吗?杀人灭口,才是最简单、最直接的选择! 他们之前只想着自保和观望,却忽略了自身可能早已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怀疑和恐惧的种子,在这一刻被刘盈亲手种下,并且迅速生根发芽。 五位功侯看向彼此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惊疑和警惕。 原本可能存在的、对阿提拉的一丝隐性期待,瞬间被对自身安危的强烈担忧所取代。 刘盈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目的已经达到。 此刻无须多言,起身离去,留下身后一室死寂和五味杂陈的心绪。 挛提稽粥看着刘盈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五个神色惶惶的功侯,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的笑意。 这场博弈,越来越有趣了。 而他,或许能在这乱局中,找到复仇的机会。 刘盈走出淮阴侯府,抬头望向长安城湛蓝的天空。 阿提拉想金蝉脱壳,去凉州搅动风云? 他便在长安,在他的“盟友”心中埋下钉子,在他的后方布下罗网。 “穆沙,或者……无论你是谁。” 刘盈心中默念,“凉州广袤,正可任你驰骋。只是,这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未必如你所想。朕,很期待你在边塞的‘表演’。” 一场围绕凉州、关乎大汉国运的暗战,随着阿提拉的即将离京和刘盈的落子布局,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表面上,一切仍是那般和谐、充满希望。 —— 就在阿提拉踌躇满志地踏上前往凉州的旅程时,一封由刘盈亲笔书写,加盖了皇帝信玺的密信,已由绣衣使者中的精锐,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先他一步抵达了凉州刺史府。 凉州,姑臧城。 刺史李左车,这位年近花甲、鬓发已斑的老将,端坐在简朴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的书房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每一道都仿佛刻录着边疆的风霜与征战的记忆。 他缓缓展开天子密信,逐字逐句地仔细。 信中的内容,并非具体的指令,而是刘盈以一种平和却郑重的语气,向他提及了这位新近派来的、身份特殊的官员——“穆沙”。 刘盈在信中赞扬了穆沙的“才华”与“志向”,称其乃郦商将军之婿,颇有能力,希望李老将军能多加磨砺,使其成为国之栋梁。 然而,在信的末尾,笔锋微妙一转,刘盈看似随意地提点了一句:“然此子心思活络,非常人也,凉州初定,百废待兴,尤需稳妥。老将军经验丰富,还望对其多加‘注意’,凡事务必掌控周全,勿使其行差踏错,有负朕望与郦老将军所托。” “多加注意”四字,被刘盈以一种看似关怀,实则蕴含深意的笔触写出。 李左车是何等人物?他追随高祖刘邦,以及淮阴侯韩信经历过楚汉争霸的腥风血雨,又在凉州这龙蛇混杂之地镇守多年,早已练就了洞察人心的火眼金睛。 他自然听说了长安近来关于这位西域才子的传闻,更对北疆匈奴的动态以及之前陛下与冒顿之子挛提稽粥、还有那五位功侯之间的微妙关系有所耳闻。 “陛下这是……不放心此人啊。” 李左车放下密信,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 他明白,陛下将此子放到自己眼皮底下,既是磨砺,更是监视。而那句“勿使其行差踏错”,潜台词便是:一旦此人有任何不轨之举,他李左车有权,也有责任,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 数日后,阿提拉携家眷抵达姑臧。 李左车亲自出迎,礼仪周全,态度客气,甚至可以说是热情。 他设宴为穆沙接风洗尘,席间言谈恳切,对郦商老将军推崇备至,对穆沙的“弃笔从戎”之举更是大加赞赏,当场便表奏朝廷,授予其一个刺史府参军之职,秩比六百石,地位不低。 初时,阿提拉心中稍定,觉得李左车似乎并未对自己抱有特别的戒心。 他摩拳擦掌,准备利用这个职位,逐步渗透凉州的军政事务。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事情远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李左车确实将一些文书工作交给他处理,比如核查各郡县上报的户籍田亩数据,整理边关哨所送来的例行军情简报。 其中内容,多是些羌氐部落小型械斗、商队往来等无关痛痒的信息。 甚至起草一些关于劝课农桑、修缮道路的普通公文。 这些事务繁杂琐碎,却完全接触不到凉州的核心权力——军队的调动、财政的收支、对周边部族的安抚或征讨策略,李左车一概不让他沾边。 每当阿提拉试图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比如建议加强某个关隘的守备,或者提议对某些“桀骜不驯”的小部落进行“震慑性”打击时,李左车总是捋着胡须,笑眯眯地听着,然后以“穆参军初来乍到,不了解凉州具体情况,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或者“军国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慎”等理由,轻描淡写地驳回。 更让阿提拉感到窒息的是,李左车对他的“保护”可谓无微不至。 无论他走到哪里,哪怕是去刺史府内的茅厕,身后总会“恰巧”出现两名沉默寡言、眼神锐利的亲兵,美其名曰:“凉州地界,龙蛇混杂,穆参军身份尊贵,又是郦将军爱婿,万一有所闪失,末将等万死难辞其咎,故奉李刺史之命,贴身护卫参军安全。” 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监视! 阿提拉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束缚住,空有一身本事和雄心,却无处施展,完全成了一个被圈养起来、只能处理边角料事务的“工具人”。 他心中憋闷,怒火中烧,却不得不强颜欢笑,对李左车表示感激。 —— 在最初的焦躁之后,阿提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知,李左车这只老狐狸警惕性极高,正面突破几无可能。 他必须另辟蹊径,从这铁板一块的统治秩序中,找到那细微的裂隙。 他借着处理文书和“体察民情”的机会,仔细观察着凉州的社会百态。 刘盈重视农桑的政策在这里也得到了贯彻,大部分百姓,无论是汉民还是归附的羌、氐族人,只要能安稳种地,缴纳赋税,日子虽然清苦,但至少能勉强温饱,对汉朝的统治虽谈不上多么拥戴,但至少没有强烈的反抗意愿。 第857章 蒯通去信,识破阴谋 然而,阿提拉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一小撮人身上。 这些人多是羌、氐乃至被汉人称为“犬戎”的部族青年,他们强壮、彪悍,精于骑射,骨子里流淌着先祖游牧、掠夺的血液。 他们无法适应汉朝编户齐民、定居农耕的秩序,觉得种地束缚了他们的天性,远不如纵马驰骋、弯弓射雕来得痛快。 让他们遵守汉军严格的军纪,他们也感到浑身不自在。于是,他们成了凉州社会边缘的“不安定因素”,时而酗酒闹事,时而与汉人发生冲突,对汉朝的教化和管理充满了抵触和怨恨,认为大汉的统治磨灭了他们部族的“野性”和“勇武”。 阿提拉意识到,这些人,正是他可以利用的“干柴”。 这厮开始有意识地接触这些人,他利用自己“西域来人”的身份作为掩护,在酒肆、集市等场合,看似无意地与他们攀谈。 他不再谈论经史子集,而是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他所知的欧罗巴重装骑兵之勇武。 “你们可知,在极西之地,有一种骑兵,人马皆披重甲,犹如铁塔,冲锋起来,地动山摇,长矛如林,势不可挡!他们纵横捭阖,所向披靡,靠的便是无匹的勇气、严苛的训练和对荣誉的极致追求!” 阿提拉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力,他将罗马军团、中世纪骑士的形象糅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这些部族青年听得心驰神往,血液中的好战因子被激活。 有人忍不住质疑:“参军大人说得虽好,可咱们也听说过,汉朝的神火铳营厉害无比,连您说的那种铁骑也能击败!” 阿提拉早就料到会有此问,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不忿”与“遗憾”,嗤笑道:“神火铳?哼,不过是倚仗器物之利罢了!若非当时……唉,总之,若在公平的战场上,没有那些取巧的火器,我欧罗巴的铁骑,绝不会输!真正的勇士,当依靠的是自身的武艺、坐骑的速度和视死如归的斗志!而非那些旁门左道!” 他巧妙地将汉军的胜利归因于“武器优势”,贬低其本身战斗力,同时极力鼓吹个人勇武和骑兵冲锋的价值,这正好迎合了这些部族青年内心深处的骄傲和对汉朝“奇技淫巧”的不屑。 看到这些人眼中燃起的火焰,阿提拉知道火候已到。 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不瞒各位,我穆沙虽是文官出身,但最敬重的便是真正的勇士。我岳丈乃大汉名将郦商,我本人亦是刺史府参军。如今我身边正缺一些可靠得力的护卫,若诸位不弃,可愿跟随于我?别的不敢说,至少能让诸位不必再为生计发愁,平日里也可专心修炼马术箭术,保持勇士本色。他日若有机会,未必不能像那欧罗巴铁骑一般,建立功业!” 他抛出了“郦商女婿”、“刺史府参军”的身份作为诱惑,并给出了一个既能解决生计,又能满足他们尚武精神的出路。 这对于这些正处于迷茫和叛逆期的部族青年而言,无异于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很快,一批最为桀骜不驯、对汉朝抵触情绪最深的部族青年,暗中聚集到了阿提拉身边,成为了他私人的“护卫”。 阿提拉对他们进行初步的军事训练,灌输忠诚于他个人的思想,并用带来的钱财给予优厚待遇。 更狡猾的是,阿提拉命令这些人改变以往惹是生非的行径。 他让他们表面上“改过自新”,主动去开垦荒地,安心种地,并且更加刻苦地练习骑射。 然后,再找机会,有意无意地在李左车或其下属官员面前,宣扬穆沙参军是如何“教化”他们,如何让他们懂得了“安分守己”的道理,他们能有今天的“转变”,全是穆沙大人的功劳! 这一招果然奏效。 当李左车多次听到类似的汇报,甚至亲眼看到一些曾经的“刺头”变得“老实”了许多,也不禁对阿提拉的“教化”能力产生了一丝改观。 他觉得,或许这个年轻人确实有些过人之处,能用独特的方法安抚这些难以管束的部族青年,这对凉州的稳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对阿提拉的监视,在表面上似乎放松了一丝丝。 然而,李左车毕竟是在风波诡谲的官场和战场上浸淫数十年的老将,内心深处的那根弦从未真正放松。 阿提拉这种突如其来的“成功”,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狗能改得了吃屎吗?这些部族青年顽固的习性,他治理凉州多年再清楚不过,岂是区区一个参军短时间内就能轻易扭转的? 他心中疑虑难消,便提笔给自己的老友,那位以智计百出、洞察人心著称的辩士蒯通去信,将穆沙此人以及他“驯服”部族青年的事情详细告知,询问老友的看法。 不久,蒯通的回信便到了,信中的话语犀利而直接,毫不客气: “左车兄台鉴:闻兄言及凉州新晋参军穆沙,颇善‘教化’,竟能使顽劣部青改头换面,弟初闻亦觉惊奇。然细思之,不觉冷汗涔涔!凡人性情之变,绝非旦夕之功,尤以蛮夷之桀骜,更非寻常道理可化。兄坐镇凉州多年,德威并施,尚不能使其真心顺服,彼一西域来人,凭何能令彼等俯首帖耳,甚至甘为其扬名?” “此中必有蹊跷!依吾愚见,此非教化之功,实为笼络之策!彼或以利诱之,或以言惑之,使其表面顺从,实则为己所用。彼等所谓‘改过’,不过掩人耳目之术耳!兄切不可被其表象所蒙蔽,当思此子笼络此辈,意欲何为?其心恐非止于一参军之职也!望兄慎之,再慎之!” 蒯通的分析,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李左车心中那一点点因“治绩”而产生的松动。 他拍案而起,暗道一声:“惭愧!若非通兄提醒,几被此子瞒过!”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最危险的敌人,往往不是那些明刀明枪的反对者,而是那些表面上帮你解决问题,实则暗中积蓄力量、图谋不轨的伪善之徒! 穆沙此举,绝非单纯为了凉州安定,其背后定然隐藏着更大的图谋! 李左车立刻加强了对阿提拉的监视,并且暗中下令,密切注意那些聚集在穆沙身边的部族青年的一举一动,调查他们的资金来源和私下活动。 然而,就在李左车重新收紧罗网的同时,阿提拉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那刚刚放松一丝的氛围再次变得凝滞。 他知道,仅靠笼络这些底层青年,力量还远远不够,而且容易引起怀疑。他必须寻找更强大的盟友,获得更高层面的支持。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凉州境内,一个实力不容小觑,且对汉朝态度暧昧的势力——犬戎部的白狼王。 第858章 面见白狼,蛊惑人心 这位白狼王,曾经败于刘盈手下,又有过合作。 其部族盘踞在名为“白狼山”的险要之地,名义上臣服于汉朝,接受封号,但保持着相当程度的自治,部众骁勇,且与羌、氐诸部联系密切。 他对汉朝的政策时服时叛,始终是凉州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阿提拉决定,走出他的第二步险棋——秘密会晤白狼王。 他要利用自己“郦商女婿”和“刺史府参军”的身份作为敲门砖,更要利用他作为“欧罗巴雄主”的见识和手腕,去撬动白狼王心中的野心,为自己在凉州的棋盘上,落下第一颗真正具有分量的棋子。 一场在凉州腹地展开的,关乎忠诚与背叛、阴谋与智慧的暗战,随着阿提拉迈向白狼王营地的脚步,进入了更加惊心动魄的阶段。 李左车的警惕,蒯通的警告,与阿提拉的狡诈,在这片广袤而苍凉的土地上,即将碰撞出更加激烈的火花。 —— 凉州,白狼山北麓,一片水草相对丰茂的山谷中,散布着犬戎部白狼王的营帐。 与往日喧嚣的部落聚居地相比,这里显得过分安静,只有牛羊偶尔的哞叫和风吹经幡的猎猎作响,透着一股压抑的沉闷。 白狼王,这位年不过三十余岁、本该是部族中坚力量的王者,此刻却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悒和倦怠。 自从数年前被刘盈亲自率军击溃,被迫臣服以来,当年那个纵马扬鞭、意图与匈奴争锋的雄心壮志,早已被现实磨平。 他如今所求,不过是带着部族在这片汉朝划定的牧场上休养生息,用牛羊皮毛与汉商交换粮食盐铁,勉强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与安宁。 然而,这份他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今日却被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 来人自称穆沙,凉州刺史府参军,前丞相郦商的女婿。 这个身份让白狼王不敢怠慢,依礼在最大的营帐中接见。 但当帐帘落下,隔绝了外界视线,那位“穆沙参军”屏退了左右,包括他那些形影不离的“护卫”,仅留他们二人时,他脸上那种程式化的谦和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睥睨天下的锐利与冰寒。 他没有迂回,直接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充满了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白狼王,不必伪装了。你面前之人,并非什么穆沙,而是……刘盈的宿敌,阿提拉。” “什么?!” 白狼王霍然起身,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震惊与恐惧交织。 阿提拉! 那个名字对于经历过西域大战的任何部族而言,都如同雷霆贯耳! 他不是应该在死于西域了吗?怎么会化身汉朝官员,出现在凉州?出现在他的营帐里? 一瞬间,白狼王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这是活见鬼了不成? 还是……对方真的疯了,敢潜入汉地腹心?不怕自己将其拿下? “你……你意欲何为?” 白狼王声音干涩,手不由自主地按向了腰间的刀柄,警惕地盯着阿提拉。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将这个惊天秘密报告给李左车! 无论阿提拉想做什么,都绝不能将他牵连进去! 阿提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好整以暇地坐下,甚至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马奶酒喝了一口,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淡漠:“想去告密?向李左车摇尾乞怜,换取你和你部族暂时的安全?” 他放下酒杯,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白狼王,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你以为,像狗一样顺从,汉人就会真心接纳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处境!被圈禁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失去了自由驰骋的草原,失去了先祖掠夺四方的荣光!汉人给你们划定牧场,限制你们的活动,用那些廉价的粮食和布匹,一点点磨掉你们犬戎的獠牙和野性!你们现在,和圈养的牲口有何区别?” 白狼王脸色铁青,呼吸急促。 阿提拉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心上,揭开了他刻意忽略的伤疤。 他强自争辩道:“至少……至少我们还能放牧!还能与汉人交易,不必再像以前那样,为了一口粮食就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劫掠!我们……我们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 阿提拉嗤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这声音仿佛能穿透营帐,传到外面那些隐约窥探的犬戎族人耳中。 “像蝼蚁一样苟延残喘,就是你们想要的‘活’?你们可还记得,你们的先祖,曾经是何等的辉煌!镐京的烽火,周天子的仓皇东逃,偌大的周王朝,就是亡在你们犬戎的铁蹄之下!那时,天下谁人不惧犬戎之名?” 他猛地站起,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一个虚幻的荣光。 “而如今呢?你们的子孙,却要对一个年纪轻轻的汉人皇帝俯首称臣,摇尾乞怜!你们身上流淌的,是灭亡了强周的勇士之血!不是甘愿为奴的懦夫之血!” 这番话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瞬间在营帐内外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营帐外,一些原本只是好奇观望的犬戎族人,尤其是那些年轻气盛、对现状不满的青年,眼神开始变得炽热而激动。 阿提拉描绘的祖先荣光与他们眼下憋屈的处境形成了鲜明对比,强烈地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一些部族中的老人则面露忧色,他们经历过战乱,更懂得安稳的来之不易。 他们试图呵斥那些躁动的年轻人,低声告诫:“休要听他胡言!汉朝待我等不薄,至少让我们能安稳度日!” “不薄?” 阿提拉耳力极佳,听到了外面的骚动和老人的低语,他冷笑一声,声音更加洪亮。 “用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恩惠,换取你们世代的臣服和土地的丧失,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不薄’?看看这山谷,比你们祖先纵横的广袤草原如何?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 终于,有年轻的犬戎勇士忍不住吼了出来,他们推开试图阻拦的老人,涌入营帐,眼神狂熱地看向阿提拉。 “您说得对!我们不愿再做汉人的狗!我们要找回祖宗的荣光!” 白狼王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沉到了谷底。 他试图控制局面,厉声呵斥那些冲进来的年轻人:“住口!你们想害死整个部族吗?给我退下!” 然而,群情已然被煽动起来。年轻的犬戎们非但没有退下,反而围拢到阿提拉身边,用行动表明了他们的选择。 他们宁愿背弃现有的部族秩序,也要追随这个承诺带给他们“辉煌”的无耻之徒。 白狼王又惊又怒,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深知阿提拉的危险,也知道一旦事情败露,整个犬戎部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他必须立刻通知李左车! 这个念头再次强烈地升起。他看向阿提拉,眼神复杂,既有恐惧,也有决绝。 第859章 皇帝西巡,撬动棋盘 阿提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决绝。他知道,白狼王这个“不稳定因素”必须清除。 留下他,不仅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和计划,更会成为未来整合犬戎力量的阻碍。 就在白狼王嘴唇微动,似乎想要呼唤帐外亲信的瞬间,阿提拉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腰间的佩剑——一柄装饰华丽却锋利无比的汉式长剑骤然出鞘! 剑光如匹练,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刺白狼王的心口! 白狼王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或许有过提防,但绝没想到阿提拉敢在他的营帐、在他的部众面前直接暴起杀人! 他眼睁睁看着剑尖没入自己的胸膛,剧痛传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绝望。 “你……你……” 他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身体缓缓软倒。 阿提拉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任由鲜血滴落在铺着兽皮的地面上。 他环视着那些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惊呆的年轻犬戎,声音冰冷而充满威严。 “优柔寡断,甘为汉奴!这样的人,不配再做你们的王!唯有我,阿提拉,才能带领你们,夺回失去的草场,重现犬戎的辉煌!” 他挥剑指向帐外,目光扫过每一张或惊恐、或狂热的脸:“现在,听从我的命令!白狼王‘病逝’,由你们推举的新头领暂时统领部族。收敛你们的锋芒,隐藏你们的意图,暗中积蓄力量,训练勇士!只等我号令响起,便是我们夺取凉州,让汉人血债血偿之时!” 在绝对的武力震慑和极具诱惑力的前景承诺下,加之对旧王“懦弱”的不满,这些年轻的犬戎最终选择了臣服。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处理现场,掩盖痕迹。 —— 数日后,姑臧城刺史府。 李左车接到了犬戎部传来的消息——白狼王“突发急病,不幸逝世”,其弟暂代首领之位。 消息传来,李左车眉头紧锁。 白狼王?那个虽然失却锐气,但身体一向强健的年轻人? 突发急病?这未免太过蹊跷! 他立刻意识到,这很可能与那个穆沙有关! 联想到蒯通的警告,以及近期穆沙与部族青年的密切往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亲自带着一队亲兵和医官,快马加鞭赶往白狼王的驻地。 然而,当他抵达时,看到的只是一座新堆起的坟茔,以及一群面带悲戚的犬戎族人。 新任的代理头领出面接待,言辞恳切,叙述着白狼王如何染病,如何药石罔效,最终撒手人寰,并感谢李刺史前来吊唁。 李左车要求开棺验看,却被以“按照部族习俗,逝者已入土为安,不宜再惊扰”为由婉拒。 他仔细查看营地,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现场被打扫得异常干净,甚至连一丝不寻常的血腥气都闻不到。 那些年轻的犬戎们,虽然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但表面上却表现得异常顺从和平静。 李左车心中疑云更甚,这太不寻常了!白狼王之死,绝对有问题! 而且,那个穆沙,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是否与白狼王的死有直接关联?他煽动那些部族青年,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夺权? 他加强了对犬戎部的监视,也加大了对阿提拉活动的控制力度。 但阿提拉似乎早有准备,行事更加谨慎,每日除了处理刺史府那些无关痛痒的公务,便是待在分配给自己的宅院里“读书习武”,偶尔与那些“改过自新”的部族青年切磋骑射,一切看起来合乎规矩,毫无破绽。 李左车感觉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明明知道有问题,却抓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他只能将白狼王暴卒的蹊跷和自己的疑虑,再次写成密奏,派人火速送往长安。 —— 长安,未央宫中。 刘盈同时收到了李左车关于白狼王患病而亡的密奏,以及绣衣使者从另一渠道传来的、关于凉州部族青年异常聚集以及穆沙活动频繁的简报。 他将两份文书并排放在御案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深邃如寒潭。 “白狼王……青春正盛,无病无灾,突然暴毙……” 刘盈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好一个‘病逝’!下手如此干净利落,狠辣果决,这绝非常人手段。”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必然是那个“穆沙”,或者说,是隐藏在其面具之下的阿提拉所为! 其目的,无非是清除障碍,掌控犬戎部这股力量。阿提拉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 “凉州……” 刘盈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落在河西走廊那片广袤的土地上。 那里是通往西域的咽喉,是大汉西陲的屏障,绝不容有失。 李左车老成持重,足以应对一般的边患,但面对阿提拉这种级别的、兼具强大武力与高超谋略、并且熟悉汉朝内情的对手,恐怕会力有未逮。 尤其是,阿提拉显然已经开始了他的渗透和颠覆行动,白狼王之死只是一个开始。 朝臣们若知他要亲临凉州,必定会以“天子不宜轻涉险地”为由极力劝阻。 但刘盈深知,有些风暴,必须亲自去面对才能平息。阿提拉就像一颗毒瘤,若不趁其尚未完全扩散时亲手剜除,日后必成大患。 而且,他心中还有一个更深层的考量。 阿提拉是穿越者,拥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见识和手段。对付这样的敌人,或许也只有他这个同样来自后世的灵魂,才能更好地预判其行动,并采取针对性的措施。 “拟旨。” 刘盈转过身,对侍立在旁的近侍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朕欲西巡,视察凉州农桑、边防,体察民情。令有司即刻准备,銮仪从简,卫队精锐,不日启程。” 他没有明说要去对付阿提拉,而是以“西巡”为名。 但他知道,这个消息传出去,足以让隐藏在暗处的对手感到压力,也可能促使他加快行动步伐。 “阿提拉……” 刘盈望向西方,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那片风起云涌的土地,“你在凉州布下的局,朕来了。但愿你这盘棋,够精彩,不要让朕……失望。” 皇帝即将西巡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朝野,也必将以更快的速度,传到凉州,传到那个正暗中磨砺爪牙的毒蛇耳中。 一场帝与王,穿越者与穿越者,在凉州大地上的正面博弈,即将拉开惨烈的序幕。 而白狼王那尚未冰冷的鲜血,似乎已经预示了这场较量,注定将以无数人的生命和命运作为赌注。 第860章 明察暗访,李代桃僵 长安城的天子仪仗尚在筹备之中,而刘盈本人,却已带着贾谊以及一小队精锐的绣衣使者,化装成往来西域的商队首领与账房、护卫,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凉州地界。 他深知,若大张旗鼓西巡,看到的只会是阿提拉精心布置好的假象。 唯有潜行暗访,才能触及凉州真实的脉搏。 踏入姑臧城,最初的印象并非萧条,反而带着一种异样的“繁荣”。 街市上人来人往,汉人与羌、氐、乃至一些明显是犬戎打扮的人混杂而处,交易着皮毛、牲口、粮食和来自西域的奇珍。 然而,刘盈敏锐地察觉到,这种“繁荣”之下,潜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暗流。 他驻足在一个售卖粗布的摊位前,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汉人老农。 刘盈随意攀谈,称赞如今凉州安定,百姓能安居乐业。 老农脸上却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压低声音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如今这光景……唉,说安定也安定,可总觉得味道不对了。” “哦?何处不对?” 刘盈故作好奇。 老农左右看看,才小声道:“以前啊,大伙儿念着李刺史的好,念着朝廷的恩德。可这半年,也不知怎么了,风头都让那位穆参军抢去了。修水渠,是他穆参军力主;减免部分赋税,是他穆参军向‘病中’的李刺史争取;就连安抚那些闹事的部族青年,也是他穆参军出面……现在好些人,尤其是那些归附的部族,嘴里心里感激的,都是那位穆参军穆大人!倒把朝廷和李刺史的恩情,忘得差不多了!” 刘盈心中一震!仅仅半年! 阿提拉竟然已经利用职务之便,巧妙地转移了民心导向! 他这是在以大汉朝廷的资源,为自己铺路,行那鸠占鹊巢之实!将国家公器,化为了个人声望的垫脚石。 他继续走访,发现这种情况并非个例。 在许多基层官吏、甚至是部分军中低阶军官口中,“穆参军”的能干、仁德几乎成了口头禅。 而当刘盈试探性地问及李左车李刺史时,得到的回应多是含糊其辞:“李刺史……唉,年纪大了,又染了重病,许久不见外客了,州中事务,多赖穆参军操持。” “重病?” 刘盈眉头紧锁。李左车身体素来硬朗,怎会突然病得连门都不能出?这绝非巧合! 他设法接触了几位凉州本地的中级官员,这些人大多面露忧色,却又敢怒不敢言。 一位掌管粮秣的官员趁着酒意,向“商队首领”刘盈大倒苦水。 “不对劲!很不对劲!我等几次求见李刺史,都被挡驾,言道刺史需要静养。所有呈报的公文,批示都出自穆参军之手,笔迹……虽极力模仿,但细看总有差别!我等也曾联名上奏,质疑穆沙权柄过重,可奏疏如同石沉大海,反而接到穆沙的‘安抚’,让我们不必多疑,安心做事便是!” 另一位负责城防的军官则更加不安:“更奇怪的是,之前被李刺史明令迁出城外驻扎、严加看管的白狼犬戎部,如今竟有大批青壮被招募入城,还担任了城门守备、武库看守等要职!这……这简直是引狼入室!可命令……却又是以李刺史的名义下达的!” 听到这里,连一向沉稳的贾谊都脸色发白,他凑近刘盈,低声道:“东家,此地已成龙潭虎穴!那穆沙……其心可诛!他已将凉州上下渗透得千疮百孔,甚至可能已经软禁或控制了李老将军!情况危殆,请东家速速离开,返回长安,调集大军,再行处置!万不可亲身犯险!” 刘盈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轻轻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离开,正中其下怀。朕倒要亲眼看看,这个‘穆沙’,将朕的凉州,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更要看看,他究竟有何通天手段,能在短短时间内,做到如此地步!” 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决定向风暴的中心——刺史府,靠得更近。 他要亲自确认李左车的状况,并找出阿提拉布局的破绽。 —— 与此同时,凉州刺史府深处,一间门窗皆被厚重布幔遮掩、外围有面目冷峻的犬戎武士严密看守的密室之内,真正的凉州之主李左车,须发凌乱,衣衫却还算整洁,被特制的铁链锁住了手脚,困于方寸之地。 他并未受到酷刑折磨,但精神上的屈辱与愤怒,远比肉体痛苦更甚。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生谨慎,最终却栽在了身边最信任的几名胡人亲信手上。 那些他一手提拔、视为心腹的羌人、氐人护卫,竟在不知不觉间,被阿提拉用那些关于“部族荣光”、“未来霸权”的虚幻承诺和金银财宝轻易收买、洗脑,在关键时刻骤然发难,里应外合,将他这个刺史一举擒拿! 阿提拉此刻正悠闲地坐在李左车对面,品着原本属于李左车的香茗,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如今已彻底掌控了刺史府,利用李左车的印信和被他控制的“病中刺史”名义发号施令,凉州的军政大权,已悄然易主。 “李老将军,何必如此固执?” 阿提拉放下茶盏,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你看,如今凉州在我治下,不是更加‘安定繁荣’吗?那些桀骜的部族青年找到了归宿,白狼犬戎重新获得了信任和权力,就连普通的百姓,也感念我‘穆沙’的恩德。这难道不比你那套一味怀柔、谨小慎微的治理方式更好?” 李左车冷哼一声,浑浊的老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呸!乱臣贼子,休得狂言!你不过是以朝廷之名,行窃国之实!玩弄人心,蛊惑愚昧,此等行径,看似高明,实则根基浅薄,如同沙上筑塔,早晚必遭反噬!” “反噬?” 阿提拉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 “李左车啊李左车,你还在指望你的皇帝陛下吗?”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虽然隔着布幔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能望穿时空,看到长安的方向。 “说起来,我还真要感谢那五位功侯,如今身处淮阴侯府里的那些蠢货。” 阿提拉语气转冷,带着一丝嘲讽,“上次若非他们摇摆不定,走漏风声,让刘盈来得太快,我在长安就能掀起更大的风浪!可惜啊可惜……” 第861章 西出玉门,再见女王 阿提拉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李左车身上,充满了胜券在握的得意。 “但这里是凉州!天高皇帝远!就算消息传出去,等刘盈那小子反应过来,调兵遣将,再跋涉千里赶到,我的大局早已奠定!” “到时候,整个凉州乃至西域,都将成为我阿提拉复兴霸业的基石!他来了,也不过是自投罗网!” 李左车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陛下天纵英明,洞察秋毫!你的一切阴谋诡计,绝逃不过他的眼睛!老夫相信,陛下此刻定然已经知晓凉州之变!你休要得意太早!待陛下天兵一到,必叫你粉身碎骨!今日你加诸于老夫的屈辱,陛下定会为我等,十倍奉还于你!你,做好准备吧!” “十倍奉还?” 阿提拉眼中戾气一闪,几步上前,猛地抬手,狠狠一掌掴在李左车脸上! 清脆的耳光声在密室中回荡,李左车苍老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掌印,但他哼都未哼一声,只是用更加冰冷、更加蔑视的眼神盯着阿提拉,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这种无声的蔑视,比任何辱骂都更让阿提拉恼火。 他本想杀了李左车永绝后患,但看到对方这副毫不畏惧、引颈就戮的模样,反而觉得一刀杀了太过便宜。 一个更恶毒、更能满足他扭曲心理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凑近李左车,脸上露出一个残忍而玩味的笑容:“想死?没那么容易。杀了你,固然痛快,但未免太无趣了。李老将军,你一生忠义,名满天下,是人人敬仰的大汉柱石……你说,如果有一天,天下人突然得知,你李左车,在凉州‘病重’期间,不堪受辱,或者……干脆就是包藏祸心已久,突然举兵谋反了?” 李左车闻言,瞳孔猛地收缩,一直镇定的脸上首次露出了惊怒之色:“你……你敢!” “我有何不敢?” 阿提拉欣赏着李左车终于变色的表情,心中涌起一股病态的满足感。 “以你的名义,发布讨逆檄文,控诉刘盈小儿刻薄寡恩,迫害功臣……然后,我‘穆沙’,再以平叛忠臣的身份,率领凉州军民,以及西域盟友们,将你这‘叛军’一举歼灭!” “届时,我不仅能名正言顺地接管凉州全部权力,还能踩着你这块‘忠义丰碑’,赢得更高的声望!让你李左车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而你那位陛下,不仅要承受失去疆土和重臣的痛苦,还要面对天下人对‘忠臣谋反’的猜疑和动荡!” 他越说越兴奋,眼神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这个剧本,是不是比直接杀了你,有趣得多?哈哈哈!” 李左车气得浑身发抖,铁链哗啦作响,他嘶声道:“卑鄙无耻!你休想得逞!陛下绝不会信!天下人也绝不会信!” “信不信,由不得他们了。” 阿提拉收敛笑容,语气变得冰冷而笃定,“当我掌控了舆论,当我拿出了‘确凿’的证据,当‘叛乱’的烽火真的燃起……假的,也会变成真的!李老将军,你就好好在这里,期待着你的‘谋反大业’吧!” 说完,阿提拉不再理会李左车那喷火的目光,大笑着转身离去,密室的铁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只留下无尽的黑暗和屈辱,吞噬着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将。 而阿提拉不知道的是,他志得意满、自以为掌控一切之时,他最大的对手,大汉皇帝刘盈,已经如同潜入羊群的猛虎,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姑臧城内,正冷眼旁观着他导演的这出“鸠占鹊巢”的大戏,并开始悄然布下自己的棋子。 一场围绕着忠诚与背叛、真相与谎言、帝国命运与个人野心的最终对决,已在凉州这片土地上,拉开了最后、也是最惨烈的序幕。 —— 姑臧城内的暗流汹涌,并未让刘盈停留太久。 在通过绣衣使者和亲自暗访,基本摸清了阿提拉在凉州的渗透程度和控制手段后,他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不立即在凉州与阿提拉正面冲突,而是迅速西行,直奔西域! 贾谊对此大为不解,甚至有些焦急:“陛下!凉州危如累卵,李老将军生死未卜,穆沙逆贼正在疯狂扩张势力,此时离开,岂非纵虎归山,将凉州拱手相让?” 刘盈站在驿馆窗前,望着西方那片被落日染成金红色的广袤天空,目光深邃而冷静。 “凉州之疾,在于穆沙窃权。然其野心,绝不止于一州之地。你可见他重新启用白狼犬戎,拉拢羌氐部族青年?” “其志在西域,欲断我大汉臂膀,再造一个与漠北匈奴遥相呼应的汗国!若等其彻底掌控凉州,再以凉州为跳板,挟大势西进,蛊惑西域诸国,则大势去矣!”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战略家的光芒:“与其在凉州这潭已被搅浑的水中与他缠斗,不如抢先一步,稳住西域,断其外援,抄其后院!届时,他纵有凉州,亦成孤岛,四面楚歌,朕再回师收拾,易如反掌!” 他深知,阿提拉是穿越者,必然懂得地缘政治的重要性。 西域,就是这场博弈的关键节点。 刘盈的行动迅如雷霆。他依旧以商队首领的身份,带着贾谊和少量精锐,昼夜兼程,穿过玉门关,进入西域地界。 他没有惊动西域都护府,而是直接来到了精绝国。 精绝女王,那位与刘盈有着特殊情谊、美丽而聪慧的女子,在见到风尘仆仆却眼神依旧清亮的刘盈时,又惊又喜,更是担忧不已。 她屏退左右,紧紧握住刘盈的手:“你……你怎么来了?还只带了这么点人?凉州的事情,我已听闻风声,据说那穆沙势大,李刺史可能已遭不测!你此时来西域,万一凉州有变,穆沙引兵西来,我西域诸国兵力分散,恐难抵挡!” 刘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微笑道:“无妨。朕此来,并非要调西域之兵与他在沙场决战。朕要的,是稳住西域的人心,让他无隙可乘。” 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让精绝女王以她的名义,秘密召集那些臣服于大汉、位于丝绸之路要冲的几个主要国家的国王,如鄯善、于阗、龟兹、疏勒等,前来精绝“会盟”。 数日后,诸王齐聚精绝王宫。他们对于大汉皇帝的突然秘密到访,既感荣幸,又心怀忐忑,不知这位年轻的皇帝意欲何为。 然而,刘盈的举动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举行庄严的仪式,没有下达任何强制性的命令,甚至没有过多谈论国事。 他只是设下盛宴,与诸位国王如同老友般喝酒、谈心。 第862章 串通羌氐,祸乱扬州 刘盈后询问各国今年的收成,商路的贸易情况,部族间有无纷争,需要大汉提供何种帮助。 他倾听他们的困难和诉求,言语温和,态度恳切,仿佛只是一位关心西域长治久安的长者。 席间,他还“不经意”地提及了凉州最近的一些“人事变动”,轻描淡写地表示,个别官员行为不端,朝廷已有察觉,不日即将处理,绝不会影响大汉对西域诸国的承诺与庇护。 这场看似闲谈的宴会,其效果却胜过千军万马的威慑。 诸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感受到的是大汉皇帝的亲善与一如既往的强大自信。 他们纷纷表态,将永远忠于大汉,维护丝路安宁。 宴会结束后,刘盈又以“西域商路重要,需加强护卫”为由,向每位国王赠送了一批精锐的“护卫”。 这些护卫,实则是绣衣使者中的佼佼者,他们将以护卫的身份,常驻各国王庭,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和预警。 一旦发现有任何与凉州穆沙勾结的迹象,或国王有异动,他们便能第一时间控制局面,并向刘盈汇报。 “与其将阿提拉的阴谋跟他们讲明,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摇摆,不如将隐患直接掌控在手中。” 刘盈对贾谊解释道,“这些人,就是朕钉在西域的钉子,确保阿提拉的手,伸不进来!” 精绝女王看着刘盈这番举重若轻的操作,美目中异彩连连,心中的担忧也去了大半,她低声道:“你总是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办法。” 刘盈笑了笑,目光再次投向东方,那里是凉州的方向。 “西域已定,现在,该回去会会我们那位老朋友了。希望他……不要太让朕失望。” 就在刘盈稳定西域的同时,凉州姑臧城内,阿提拉也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他最后的拼图——彻底拉拢羌族与氐族这两股举足轻重的力量。 他秘密召见了羌族首领杨百万和氐族首领李特。 此二人,麾下皆有数万能征善战的部族勇士,在凉州根深蒂固,影响力巨大。 他们名义上臣服汉朝,但始终保持了相当程度的自治。 阿提拉依旧顶着那张“穆沙”的面皮,但言谈举止间,那股草原霸主的倨傲与野心已不再掩饰。 他开门见山,试图挑动二人对汉朝的不满:“二位首领,如今凉州局势,想必你们也看得清楚。李左车老迈昏聩,已被我架空。汉朝皇帝远在长安,对边陲之事,又能知晓几分?刘盈小儿,不过是仗着祖上余荫,对我等边地部族,何曾真正放在心上?昔日二位臣服,不过是迫于其兵威罢了。” 他本以为这番说辞能轻易点燃二人的反意,然而杨百万和李特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岂会因他三言两语就轻易下水? 杨百万搓着手,为难道:“穆参军……哦不,现在该叫您什么?您说的固然有些道理,但汉朝毕竟势大,我们羌人小门小户,可经不起折腾啊。” 李特目光阴沉,接口道:“就是!跟着你干,有什么好处?难道还继续给汉人当臣子?那我们何必冒这个风险?” 阿提拉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知道不拿出实实在在的利益,无法打动他们。 他压下不耐,脸上堆起笑容:“二位首领说笑了。若大事可成,凉州乃至西域,都将是我们的天下!届时,羌族、氐族自然要独立出来,恢复往日荣光!” “二位,便是名副其实的羌王、氐王!不必再听任何人的号令,在自己的土地上,称王称霸,岂不快哉?” “羌王?氐王?” 杨百万和李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动,但贪婪之色更浓。 杨百万舔了舔嘴唇,道:“空口无凭啊!我们要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你要我们出兵,总得让我们知道你有多大本钱吧?” 阿提拉为了取信于人,也不再隐瞒,傲然道:“不瞒二位,如今姑臧城内外,已有我精心训练、绝对忠诚的部族死士五千!白狼犬戎部五千精锐已完全听命于我!” “再加上刺史府的印信兵符,可调动凉州府兵近万!这还不算我即将从西域获得的盟友支持!只要二位肯加入,我们便是三方联军,实力倍增,席卷凉州,易如反掌!” 李特眼中精光一闪,追问道:“你说李左车在你手里?是生是死?” 阿提拉得意道:“自然活着!那老东西骨头硬得很,不过已是阶下之囚,毫无用处了。” “毫无用处?” 杨百万突然嘿嘿冷笑起来,“穆……大王,你有所不知!这李左车老儿,当年可没少打压我们羌人!以什么教化、律法的名义,惩治了我族中不少子弟!这口气,我们憋了很久了!” 李特也阴恻恻地道:“我氐族亦是如此!若能把这老东西交给我们‘照料’几日,出出这口恶气,倒是能让我们看看大王合作的诚意!” 阿提拉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好!没想到这老东西还有这等用处!妙极!” 他当即下令,将囚禁中的李左车带了上来。 此时的李左车,虽然形容憔悴,被铁链锁住,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眼神平静地看着眼前几人。 杨百万和李特一见李左车,脸上立刻露出狰狞之色,上前不由分说,左右开弓,“啪啪”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嘴里还骂骂咧咧。 “老匹夫!你也有今天!” “当年你不是很威风吗?继续威风啊!” 李左车脸颊瞬间红肿,嘴角渗出血丝,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哼都未哼一声,那眼神中的轻蔑,让杨、李二人更是恼羞成怒。 阿提拉在一旁看得心情大悦,摆手笑道:“好了好了,二位大王既然喜欢,这老东西就送给你们解闷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杨百万和李特这才罢手,杨百万还故作姿态地对阿提拉道:“多谢大王!不过我们族里也不养闲人,这老东西的伙食费,大王是不是得赞助几头牛羊?” 阿提拉此刻志得意满,哪里会在意这几头牛羊,大手一挥:“小事!待会儿就让人送去!” 看着杨百万和李特“心满意足”地押着李左车离去,阿提拉只觉得心中最后一块大石落地。 在他看来,羌、氐两族已然被利益和私怨绑上了他的战车。 李左车这个“礼物”更是送得恰到好处,彻底赢得了他们的“信任”。 第863章 老骥伏枥,爱女心切 “凉州,终于尽在我手!” 阿提拉走到刺史府的最高处,俯瞰着逐渐被夜色笼罩的姑臧城,胸中豪情万丈。 “刘盈啊刘盈,任凭你如何聪明,也绝想不到,你的凉州,你的西域屏障,已在我股掌之间!下一步,便是西域,然后……便是长安!”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麾下的羌氐铁骑与犬戎勇士汇合西域联军,如同洪流般向东席卷的壮观场面。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杨百万和李特在押送李左车离开刺史府后,交换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贪婪,有狡黠,却唯独没有他所以为的“死心塌地”。 而被带走的李左车,在离开阿提拉视线后,那一直冰冷的眼神深处,反而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类似于嘲讽的光芒。 他默默地承受着屈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凉州的夜幕下,忠诚与背叛的戏码仍在继续,而远在西域的刘盈,已经调转方向,带着一支悄然集结起来的力量,踏上了返回凉州的征途。 最终的清算,即将到来。 —— 长安城,舞阳侯府。 郦商近来总是心神不宁,时常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对着窗外发呆,手中摩挲着一枚女儿幼时佩戴过的、已经有些褪色的平安扣。 往日的沉稳干练,似乎被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所笼罩。 自从女婿“穆沙”带着女儿前往凉州任职,起初还有几封家书传来,无非是报个平安,说说凉州风物,言辞虽不算亲热,但也合乎礼数。 女儿在信中也曾提及夫君忙于公务,对她还算体贴。郦商虽有些许挂念,但也为女婿的前程和女儿的安稳感到欣慰。 然而,近半年来,情况急转直下。 先是女婿穆沙的书信彻底断绝了,郦商起初以为是边塞军务繁忙,或是驿路不便,并未太过在意。 但他接连写去的几封询问近况、叮嘱事务的家书,都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回音。这绝不正常! 穆沙即便再忙,也不可能连只言片语都不回复他这个岳丈。 更让他揪心的是,连女儿的信也没有了! 女儿素来孝顺,即便出嫁,也时常会写信向他诉说心事,关心他的身体。 这突如其来的沉寂,让郦商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能得到的关于穆沙的消息,只剩下通过朝廷渠道流传的只言片语,或者是从凉州发回的官方公文副本中,偶尔瞥见那个熟悉的名字。 公文里,“穆沙参军”似乎颇受“病中”的李左车刺史倚重,代理诸多事务,甚至因其“安抚部族、劝课农桑有功”而受到过朝廷的口头嘉奖。 这些官面上的文章,非但没有让郦商安心,反而让他心中的疑窦越来越深。自己的女婿有多大能耐,他郦商岂能不知? 穆沙确实聪慧过人,学识渊博,但能在短短半年内,在人生地不熟的凉州,尤其是在李左车那般老成持重的人手下,获得如此大的权柄和声望? 这进展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而且,为何家书会断绝?女儿为何也杳无音信?凉州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左车是真的病重,还是……另有隐情?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盘旋——穆沙,他这个亲自挑选、寄予厚望的“贤婿”,恐怕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女儿……他的女儿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 一想到爱女可能身处险境,郦商便觉得心如刀绞,坐立难安。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无论是为了弄清真相,还是为了确保女儿的安危,他都必须亲自去一趟凉州! 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为侯爵,无诏不得擅离封地,更何况是前往边境重镇。 他几次上书皇帝,委婉地陈述对女儿的思念以及对凉州局势的“些许”担忧,希望能得到陛下的理解,哪怕只是准许他派人前去探视。 然而,这些奏疏递上去后,同样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陛下……似乎也联系不上了?这个念头让郦商更加不安。 长安朝政如今由代王刘恒和皇后萧潇主持,一切看似井井有条,但陛下的具体行踪,却成了最高机密。 巨大的忧虑和无力感折磨着郦商,他再也无法独自承受。 这一日,他命人备下酒菜,请来了几位过命的老兄弟——樊哙、灌婴、周勃。 这几位,都是跟随高祖刘邦从沛县起兵,历经楚汉争霸、平定诸乱,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功勋宿将。 虽然如今大多已交卸实权,在长安荣养,但彼此间的情谊和那份血性,却从未磨灭。 酒过三巡,郦商看着几位老兄弟红光满面、谈笑风生的模样,心中酸楚,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放下酒杯。 樊哙最为粗豪,见状瞪着眼睛道:“郦商老哥,今日请我等喝酒,怎地唉声叹气?莫非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咱们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灌婴也放下筷子,关切地看着郦商。周勃则心思缜密,已然察觉到郦商近日神色不对,沉声问道:“郦兄,可是为了凉州那位女婿之事?” 郦商见兄弟们看出端倪,也不再隐瞒,便将穆沙书信断绝、女儿音讯全无、自己上书无果以及心中的种种疑虑和担忧,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说到动情处,这位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老将,眼圈也不禁有些发红。 “诸位兄弟,我郦商一生,自问对得起陛下,对得起大汉!如今垂垂老矣,别无他求,只盼儿女平安。我那女儿,是我心头肉啊!如今生死不明,我这心里……如同油煎火燎!” 郦商声音哽咽,“我怀疑那穆沙……恐怕并非良人!凉州……恐怕已生大变!陛下那边又毫无音讯,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打算,亲自去凉州走一遭!哪怕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找到我的女儿,弄清真相!” 樊哙一听,顿时勃然大怒,蒲扇般的大手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响:“他娘的!还有这等事?郦老哥你的女婿,竟敢如此欺瞒于你,连弟妹的安危都不顾了?凉州那帮兔崽子,莫非还敢扣留朝廷命官的家眷不成?去!必须去!老子陪你去!” 第864章 六旬老将,申请出战 樊哙本就因为东征倭国回来后,一直闲居在家,浑身筋骨都快生锈了,正愁没有用武之地,此刻听说有事可做,而且还是去边塞“找人”,顿时热血上涌,嚷嚷道:“咱们几个老兄弟一起去!就带上各自的家丁部曲,足够用了!倒要看看凉州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灌婴也微微颔首,他虽不像樊哙那般冲动,但作为骑兵名将,骨子里同样渴望沙场。 他抚着颌下短须,冷静分析道:“郦兄所虑不无道理。凉州地处边陲,部族混杂,李左车年老,若真被小人蒙蔽或控制,确有可能生出乱子。穆沙此人,来历本就有些蹊跷……我等前去,一为兄弟情谊,二也为陛下查探边情,于公于私,都说得过去。” 周勃却皱起了眉头,他是太尉,考虑问题更为周全持重。 他沉吟道:“诸位兄长,稍安勿躁。私离长安,前往边镇,此乃大忌。陛下若知晓,定然不悦。何况,凉州情况不明,我等贸然前去,若引发误会冲突,反为不美。是否再等一等朝廷的消息?” 樊哙不耐烦地打断他:“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郦老哥的女儿真出了事,黄花菜都凉了!周勃,你就是太谨慎!咱们带的又不是朝廷的兵,是自家看家护院的家丁!陛下还能因为这个治咱们的罪?再说了,除了你还是个太尉,咱们几个老家伙,都快回家抱孙子了,怕个鸟!” 灌婴也帮腔道:“樊哙话糙理不糙。周兄,陛下素来明察秋毫,体恤老臣。若凉州果真无事,咱们只当是去探望老友李左车,顺便帮郦兄寻亲,陛下想必也能理解。若真有事……咱们这些老骨头,还能为陛下再效一次力!” 周勃看着情绪激动的樊哙和灌婴,又看看一脸恳求与悲切的郦商,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深知几位老兄弟的情谊,也理解郦商的爱女之心。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也对凉州的情况和陛下的安危,产生了一丝隐忧。陛下许久没有明确消息,这本身就不寻常。 最终,他叹了口气,妥协道:“罢了罢了!既然诸位兄长执意要去,周勃岂能独善其身?同去便是!”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为稳妥起见,我把犬子亚夫也带上。他与陛下自幼相熟,关系亲近,万一……万一真有什么状况,有他在也好向陛下解释周全。” 郦商见几位老兄弟如此仗义,甚至不惜违背常规也要帮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站起身,对着三人深深一揖:“诸位兄弟高义!郦商没齿难忘!此行若那穆沙果真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一切罪责,由我郦商一力承担,绝不敢牵连诸位!” 樊哙一把扶住他,大声道:“郦老哥说的什么话!咱们兄弟一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陛下是明君,绝不会冤枉好人!你放心便是!” 计议已定,几位平均年龄超过六十岁的老将军,雷厉风行,当即各自回府,点齐最精锐、最忠诚的家丁部曲。 樊哙带上了他那一队膀大腰圆、擅长陷阵的旧部;灌婴则挑选了数十名骑术精湛的老骑兵;周勃除了带上周亚夫,也选了一批沉稳干练的家将。 合计约三百余人,虽人数不多,但皆是百战余生的精锐,战斗力不容小觑。 几位功勋卓著的老侯爷突然齐聚,并各自调动家丁,虽未动用朝廷兵马,但这等动静,岂能完全瞒过人?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负责监国的代王刘恒耳中。 刘恒闻讯,大吃一惊! 郦商、樊哙、灌婴、周勃……这几位可是父皇留下的元老重臣,尤其是周勃,还挂着太尉之职! 他们未经请示,便集结家丁欲往凉州,这是想干什么?莫非……是要兵变?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年轻稳重的代王顿时有些慌了手脚,立刻召集群臣商议,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有人建议立即派兵阻拦,有人主张先查清缘由,莫要激化矛盾。 就在朝堂上一片议论纷纷之际,皇后萧潇闻讯赶来了。 她依旧是一身简约的宫装,神色平静,目光扫过略显慌乱的群臣,最后落在代王刘恒身上。 “代王不必惊慌。”萧潇的声音清越而稳定,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此事,本宫知晓。”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萧潇缓缓道:“郦公是因思念女儿,又久未接到凉州家书,心中忧虑,故欲前往探视。舞阳侯、颍阴侯、绛侯等人,乃是念及兄弟情谊,相伴同行,并非什么大事。” 刘恒迟疑道:“皇后娘娘,即便如此,无诏擅离……何况还是几位侯爷一同前往边镇,这……于礼不合,若生变故……” 萧潇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深意:“代王放心。他们带的皆是家丁,并非朝廷兵马,于法度上并无大碍。至于凉州……本宫可以告知诸位,陛下,此刻人已在凉州附近。”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陛下已经在凉州了? 萧潇环视众人,语气笃定:“陛下早已洞察先机,亲往处置凉州事务。几位老将军此时前去,正好可与陛下相互照应。此事,陛下已有默许,诸位不必多虑,一切如常即可。” 她自然不会说出刘盈是微服私访,也不会点破凉州可能存在的巨大危机,但她这番半真半假、镇定自若的话语,瞬间稳定了朝堂的局势。 既然陛下已知情,甚至可能就在左近,那几位老将军的行为,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代王刘恒松了口气,连忙道:“原来如此!既是陛下知晓,儿臣便放心了。” 群臣也纷纷附和,不再多言。 萧潇看着殿外郦商等人离去的方向,心中默默道:“郦将军,樊将军……望你们此行顺利,能助陛下一臂之力,平安救回郦小姐,平定凉州之乱。” 而此刻,郦商、樊哙、灌婴、周勃带着周亚夫,以及他们那三百余名精锐家丁,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离开了长安城,带着满腔的义愤、忧虑与决绝,踏上了前往凉州的征途。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皇帝,此刻并非在“凉州附近”,而是刚刚从西域调转方向,正与他们一样,向着风暴中心的凉州,疾驰而去。 两股力量,一明一暗,一老一少,都怀着对真相的追寻和对责任的担当,正从不同方向,迅速逼近阿提拉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凉州堡垒。 一场席卷凉州的大风暴,即将因为这些意外卷入的力量,而变得更加激烈和不可预测。 第865章 功侯驾到,凉州震动 凉州,姑臧城。 当郦商、樊哙、灌婴、周勃这四位在大汉军界拥有着赫赫威名、堪称活化石级别的功侯,联袂而至,出现在刺史府门前时,所引起的震动,不亚于一场小型地震。 守门的卫兵看到这四位须发皆白、却依旧龙行虎步、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者,以及他们身后那三百余名虽未着制式甲胄、却个个杀气腾腾、一看便是百战老卒的家丁时,腿肚子都吓软了。 这四位的大名和画像,但凡是汉军体系里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舞阳侯郦商、曲周侯樊哙、颍阴侯灌婴、绛侯周勃,前来拜会凉州刺史李左车将军!速去通传!” 周勃之子周亚夫上前一步,声音清朗,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守门军官连滚带爬地进去禀报,哪里敢有半分阻拦? 别说阻拦,他们恨不得将这四位老祖宗立刻恭恭敬敬地请进去,好生伺候着。 这四位加起来年纪快三百岁了,随便哪一个跺跺脚,大汉的军队都要抖三抖,谁敢怠慢? 消息传到后堂,正在与心腹商议如何加快整合羌、氐力量的阿提拉,闻言也是大吃一惊,手中的茶杯险些掉落。 “他们怎么来了?!” 阿提拉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郦商前来,他尚能理解,是为了女儿。 可樊哙、灌婴、周勃这三位军方巨头,为何会一同前来?而且来得如此突然,毫无征兆! 他瞬间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这四人,绝非李左车那样可以暗中控制的老迈文臣,他们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猛将,身边带着的也都是百战精锐。 一旦处理不好,别说他窃取凉州的计划会立刻破产,就连他本人,都可能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现在翻脸?拿下他们? 阿提拉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且不说这四位老将本身的武勇和其亲卫的战斗力,一旦动手,胜负难料。 就算侥幸成功,也意味着他的身份和阴谋彻底暴露,必须立刻举起反旗。 可凉州内部尚未完全理顺,西域那边刘盈可能已经有所动作,仓促起事,成功率太低,很可能重蹈在长安时的覆辙,再次沦为丧家之犬。 “不能硬来,只能智取,以拖为主!” 阿提拉迅速定下策略。他必须稳住这四人,至少在他们察觉凉州真相、形成合力之前,将他们“礼送”出境,或者……寻找机会分化瓦解。 他立刻换上一副惊喜交加、又带着几分惶恐的神情,亲自迎出府外。 “小婿穆沙,不知岳父大人与三位叔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阿提拉对着郦商深深一揖,态度恭谨到了极点,随后又向樊哙、灌婴、周勃一一见礼。 郦商看着眼前这个依旧顶着“穆沙”面皮的女婿,心情复杂,既有担忧女儿的焦虑,又有对其身份的深深怀疑,他强压着情绪,淡淡道:“不必多礼。我等前来,一是探望李左车老兄弟,二来……老夫许久未见小女,心中挂念。” 樊哙则没那么多弯弯绕,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声如洪钟:“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穆沙是吧?赶紧的,好酒好肉端上来!这一路可把老子渴坏了!再把李左车那老小子叫出来!怎么?当了刺史,架子大了,老兄弟们来了都不露面?” 阿提拉心中叫苦,脸上却堆满笑容:“樊叔伯说笑了!李刺史……唉,实在是染了重病,卧床不起,不便见客,怕过了病气给诸位叔伯。小婿已命人备下薄宴,为诸位叔伯接风洗尘,还请赏光!” 周勃目光如电,扫过阿提拉和他身后那些明显带着异族特征的护卫,心中疑窦更深,但面上不露声色,只是淡淡道:“既如此,便有劳穆参军了。不过,我等行伍之人,习惯让亲卫随行护卫,还望穆参军行个方便。” 阿提拉自然不敢拒绝,连忙道:“周太尉言重了,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于是,一场气氛诡异、暗藏杀机的宴席,在凉州刺史府的大厅中摆开。 四位老将军居于上座,周亚夫侍立在周勃身后,他们的亲卫则按刀立于厅外廊下,与阿提拉安排的犬戎武士隐隐形成对峙之势。 阿提拉作为“主人”和晚辈,在下首相陪。 宴席一开始,樊哙便发挥了其“混不吝”的特性,直接拎起酒坛,给自己和阿提拉各自倒了一大碗烈酒,瞪着铜铃般的大眼道:“来!小子!你是晚辈,老子先干为敬!你看着办!” 说完,不等阿提拉反应,仰头“咕咚咕咚”便将那一大碗酒灌了下去,面不改色。 阿提拉心中暗骂,这樊哙摆明了是要灌他酒,想让他出丑或者套话。 他虽是草原出身,酒量不差,但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被灌得迷迷糊糊。 可樊哙身份摆在那里,又如此“豪爽”,他若推辞,立刻就显得心虚和气短。 无奈之下,阿提拉只能硬着头皮,端起那碗酒,勉强笑道:“樊叔伯海量!小婿……小婿奉陪!”说着,也一口饮尽,辛辣的酒液如同火烧般顺着喉咙而下,让他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红潮。 “好!痛快!再来!” 樊哙见状,哈哈大笑,又拎起了酒坛。 趁着樊哙缠住阿提拉,郦商终于找到了机会,他放下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阿提拉,沉声问道:“穆沙,老夫且问你,我那女儿何在?为何半年来音讯全无?你今日若不给我一个交代,老夫绝不与你干休!” 阿提拉心中一惊,酒意都醒了几分,忙道:“岳父大人息怒!娘子……娘子她一切安好,只是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一直在静养,怕您担心,故而未敢写信告知。小婿这就命人去请她过来。” 灌婴在一旁冷冷接口道:“感染风寒?静养半年?穆参军,这借口未免太过牵强。你家岳丈不远千里而来,连女儿的面都见不到,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今日,李左车我们见不到,情有可原。但郦家侄女,我们总得见到一个安然无恙的才行!” 压力瞬间给到了阿提拉。他心念电转,郦商之女被他软禁在后院,并未虐待,只是限制自由,原本是作为必要时牵制郦商的一枚棋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现在若不放人,这四位老家伙绝不会善罢甘休,宴席立刻就会翻脸。 可若放了……手中就少了一个筹码。 权衡利弊,阿提拉决定弃车保帅。 稳住这四人,送他们离开才是首要。一个女子,放了也无妨,反正李左车和凉州的军政权柄还在自己手中。 他脸上挤出愧疚之色,对郦商道:“岳父大人教训的是,是小婿考虑不周,让您担心了。小婿这就让人请娘子过来。” 说罢,阿提拉转头对身边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第866章 剑舞惊鸿,以武慑敌 不多时,郦商之女在一名侍女的陪伴下,款款走入大厅。 她容颜清减了些,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但衣着整洁,并未见憔悴病容。 看到座上的老父亲,她眼眶瞬间红了,哽咽道:“父亲!” 郦商见到女儿无恙,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激动得就要起身。 就在这时,樊哙又嚷嚷起来:“侄女来了?好!过来,给你樊叔伯斟酒!让你爹好好看看你!” 阿提拉脸色一变,立刻阻止:“不可!娘子身体尚未痊愈,不宜劳累……” “放屁!” 樊哙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他怒目圆睁,须发皆张,那股在鸿门宴上连西楚霸王项羽都敢直视的骇人气势瞬间爆发出来。 “老子让她斟酒,是看得起她!你是她男人,还能替她做主不成?还是说,你心里有鬼,不敢让她靠近我们?” 这一吼,如同平地惊雷,整个大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厅外的双方亲卫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刀柄,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阿提拉被樊哙那如同实质般的杀气一冲,心中也是一凛。 他虽是穿越者,拥有超越时代的见识,但面对樊哙这种史上留名的万人敌猛将,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压迫感是实实在在的。 他知道,若再强行阻拦,这莽夫说不定真敢当场掀桌子动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杀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樊叔伯言重了……既然叔伯想喝娘子斟的酒,那是她的荣幸。” 他暗暗咬牙,反正这女人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让她回到郦商身边,或许还能暂时麻痹这几个老家伙。 他对妻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去。 郦商之女冰雪聪明,虽然不明就里,但也看出气氛不对,她顺从地走到樊哙身边,为其斟满酒碗,然后又走到父亲身边,低声道:“父亲,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郦商拉着女儿的手,老泪纵横,仔细端详,确认她确实没有受到虐待,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经过这番波折,宴席的气氛已经彻底变了味。 虽然酒菜依旧,但双方都已是心怀鬼胎,暗藏机锋。 阿提拉看着与女儿团聚、神色稍霁的郦商,以及依旧虎视眈眈的樊哙、灌婴,还有那个始终沉默却目光锐利的周勃,知道不能再留他们了。 他端起酒杯,故作诚恳道:“岳父大人与三位叔伯远来辛苦,能在凉州盘桓数日,让小婿略尽孝心与地主之谊。只是凉州地处边塞,近来又不太平,恐有羌氐作乱,为了诸位叔伯的安全着想,不如……早日返回长安为妥。”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逐客令了。 周勃闻言,一直微眯的眼睛猛然睁开,精光四射,他放下酒杯,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嘲讽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狂傲与不容置疑: “穆参军,有心了。不过,我等几个老家伙,是走是留,何时走,何时留……恐怕,还轮不到你一个后生晚辈来指手画脚吧?” 话音落下,大厅内一片死寂。 樊哙嘿嘿冷笑,灌婴面无表情地摩挲着酒杯边缘,郦商则将女儿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阿提拉。 阿提拉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眼神变得阴鸷无比。 他知道,软的不行,硬的暂时又不能来,这场戏,快要演不下去了。 剑,已出鞘半寸。弩,已绷紧弓弦。 凉州之局,因为这四位不速之客的闯入,瞬间变得扑朔迷离,危机四伏。 —— 刺史府宴厅之内,空气仿佛凝固,周勃那句狂傲至极的“还轮不到你一个后生晚辈来指手画画脚”,如同冰锥刺入阿提拉的耳膜,让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杀意在他眼底翻涌,厅外双方亲卫的手都已按在了刀柄之上,金属与皮革摩擦的细微声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观察、刚刚与女儿团聚的郦商,却忽然哈哈一笑,那笑声浑厚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豁达,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 他举起酒杯,对着阿提拉示意,语气平和地说道: “贤婿,诸位兄弟,何必为了些许口角伤了和气?今日我等老兄弟重逢,本是喜事。老夫听闻凉州将士骁勇善战,尤擅击技。久闻不如一见,不如……便让儿郎们舞剑助兴,一来彰显我大汉武功,二来也让我等老家伙,看看如今边军儿郎的风采,如何?” 郦商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阿提拉一个体面的台阶下,又将可能的武力冲突,引导向了可控的、带有表演和较量性质的“舞剑”上。 更重要的是,他要借此机会,亲眼看看阿提拉手下这些“精锐”的成色,也要让阿提拉明白,他们这些老将,宝刀未老! 阿提拉正愁无法下台,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顺势而为,抚掌笑道:“岳父大人此议甚妙!正该让诸位叔伯指点一二!”他心中冷笑,正好借此机会,挫一挫这几个老家伙的锐气,让他们知道,凉州并非他们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他当即对身后一名心腹犬戎武士头领使了个眼色。 那头领身材魁梧,面露狞笑,大步走到厅中空地,拔出腰间弯刀,行了一个草原礼节,随即舞动起来。 刀光霍霍,带着草原武士特有的狂野与彪悍,动作大开大阖,气势迫人,引得他同来的犬戎武士们阵阵低吼助威。 舞毕,那头领收刀而立,挑衅的目光扫向樊哙等人。 樊哙早就按捺不住,见状猛地站起身,一把推开想要上前代劳的亲卫,声若洪钟:“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看俺老樊的!” 他甚至不用自己的惯用长兵,随手从身旁一名亲卫腰间抽出一柄制式汉剑,大步踏入场中。 那犬戎头领见樊哙年迈,眼中轻蔑之色更浓,低吼一声,挥刀便向樊哙劈来,速度极快,力道刚猛! 然而,面对这迅猛的一击,樊哙不闪不避,只是冷哼一声,手中汉剑看似随意地向前一递、一绞!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犬戎头领手中的弯刀竟已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而他本人,则捂着震得发麻、虎口几乎崩裂的手腕,踉跄后退数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第867章 明返长安,暗度西域 一招!仅仅一招!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只用了一招最基础的军中击技,便打落了他全力劈出的弯刀!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 厅内一片哗然,阿提拉那边的武士们面露骇然,而樊哙带来的亲卫则爆发出压抑的喝彩。 阿提拉脸色铁青,心中又惊又怒。他不信邪,又对另外两名以勇力著称的氐族勇士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会意,同时拔剑出列,对樊哙形成夹击之势。 “哼,以多欺少?当俺老樊怕你们不成?” 樊哙夷然不惧,就要上前。 “樊兄稍歇,此等跳梁小丑,何须你亲自出手?”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只见灌婴缓缓起身,他并未取剑,而是从席间拿起一双用来割肉的银箸,身形一晃,便已拦在了一名氐族勇士面前。 那勇士见状,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怒吼着挥剑猛刺。 灌婴身形如鬼魅般一侧,手中银箸如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点在对方手腕穴道上。那勇士只觉整条手臂一麻,长剑“当啷”落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周勃也动了。 他甚至没有离开座位,只是手腕一抖,手中喝酒的玉杯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后发先至,不偏不倚地撞在另一名氐族勇士的剑锷之上! 那勇士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手中剑把握不住,旋转着飞了出去,“噗”地一声钉入了旁边的梁柱! 电光火石之间,两名看似凶悍的勇士,同样被一招制服! 灌婴的灵巧精准,周勃的深厚功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满厅死寂!落针可闻! 阿提拉彻底震惊了。他知道这些老将厉害,却没想到厉害到如此地步! 樊哙的刚猛无俦,灌婴的迅捷精准,周勃的举重若轻……这还只是他们年老体衰之后的表现! 可以想象,他们年轻时是何等的万人敌! 更重要的是,他们身边那些沉默的亲卫,此刻散发出的森然气势,丝毫不弱于自己精心培养的死士。 硬拼?绝对留不下他们!甚至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阿提拉瞬间权衡利弊,脸上的阴沉和怒意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换上了那副恭敬甚至带着几分“钦佩”的笑容,他亲自鼓掌,赞叹道:“精彩!实在是精彩!诸位叔伯宝刀未老,神勇不减当年!小婿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佩服之至!” 他端起酒杯,起身敬酒,语气诚恳地说道:“方才小婿言语多有冒犯,还望诸位叔伯海涵。凉州边鄙之地,确实不太平,小婿也是担心诸位叔伯安危。既然诸位叔伯执意要多盘桓几日,小婿自当尽力保障安全。只是……” 阿提拉话锋一转,“若诸位叔伯决意要返回长安,小婿亦不敢强留,并愿亲自护送诸位出城,以表敬意!” 他这是以退为进,表面放低姿态,实则还是想尽快把这几个瘟神送走。 只要他们离开凉州,返回长安还需要时间,足够他摆平西域,稳固凉州,届时再无后顾之忧。 樊哙听得阿提拉要“亲自护送”,眼中凶光一闪,下意识就要暴起发难,来个擒贼先擒王!他右手已经摸向了藏在桌下的短戟! 然而,一只苍劲有力的手却及时按住了他的手腕。 正是郦商。郦商对他微微摇头,以极低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杀一人,不能平叛乱!李左车兄弟还在他手中,凉州军政大权未明,此时动手,打草惊蛇,恐害了左车性命,亦会引发凉州大乱!小不忍则乱大谋!” 樊哙闻言,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还是强压下了沸腾的杀意,重重哼了一声,坐了回去。 周勃和灌婴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明白了郦商的顾虑。 周勃淡淡道:“穆参军有心了。既然如此,我等便不多叨扰了,明日一早,启程返回长安。” —— 次日,阿提拉果然“亲自”率领一队精锐骑兵,“护送”郦商、樊哙等四位老侯爷以及他们的家丁队伍离开姑臧城,一路向东,态度恭敬,礼仪周全,直到将他们送出了凉州边界,看着他们踏上了通往长安的官道,这才“依依不舍”地返回。 确认阿提拉的探马已经远去后,队伍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 樊哙迫不及待地嚷嚷道:“郦老哥!为何拦我?刚才在城中,正好宰了那狼子野心的小子!” 周勃沉声道:“樊兄,郦兄做得对。穆沙在凉州根基已深,党羽众多,我们当时若动手,即便能杀了他,也必陷于重围,李左车兄弟必死无疑,凉州顷刻大乱,不知多少百姓要遭殃。此非智者所为。” 灌婴也点头:“如今看来,凉州局势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穆沙此人,所图非小。” 郦商目光凝重,望向西方,缓缓道:“我等返回长安,固然可以调兵遣将,但一来一回,耗时良久。恐怕等我们大军到来,凉州早已彻底变天,西域亦生巨变!为今之计,不能回长安!” “不回长安?那我们去哪儿?” 樊哙一愣。 “去西域!” 郦商斩钉截铁道,“陛下行踪不明,但很可能就在西域!我们必须将凉州剧变,穆沙真面目,尽快告知陛下和西域都护蒯通!唯有借助西域之力,或可与陛下里应外合,速平凉州之乱,救出李左车!” 周勃眼中露出赞赏之色:“郦兄高见!此乃围魏救赵,釜底抽薪之策!凉州之乱,根源或在西域!只要稳住西域,断其外援,穆沙便是瓮中之鳖!” 灌婴也立刻赞同:“事不宜迟,我们立刻改道,直奔西域!” 樊哙虽然惦记着和外甥刘盈汇合,但也知道事情轻重,嘟囔道:“好吧!听你们的!不过咱们得快点,我那皇帝外甥可别在西域出了什么岔子!” 周勃闻言,难得地笑了笑,拍了拍樊哙的肩膀:“放心吧,樊屠夫!以陛下之能,你被那穆沙生擒十回,陛下都不会掉一根汗毛!咱们这几个老家伙,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别给陛下添乱,然后把这重要军情送到!” 计议已定,这支由四位功勋老将和三百精锐家丁组成的队伍,立刻调转马头,离开官道,选择了一条更为隐秘、直达西域的小路,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就在郦商等人改道奔赴西域的同时,西域都护府所在地,龟兹国内,刘盈已经秘密抵达,并召见了西域都护蒯通。 君臣再次相见,蒯通却是忧心忡忡,脸上再无往日的从容与诙谐。 他一见到刘盈,便急切地问道:“陛下!凉州消息断绝,左车兄他……他究竟如何了?老臣这几日心绪不宁,只怕……” 刘盈神色凝重,屏退左右,将自己在凉州的所见所闻,以及李左车很可能已被阿提拉软禁控制的推断,详细告知了蒯通。 第868章 西域定策,奇谋诈降 蒯通听罢,又惊又怒,捶胸顿足:“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老夫早该想到!那穆沙狼子野心!左车兄……是老夫害了他啊!若非老夫当初举荐他去凉州……” 刘盈扶住激动的蒯通,沉声道:“蒯先生,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救出李先生,平定凉州之乱,擒杀阿提拉!” 蒯通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闪烁着智者的光芒:“陛下所言极是!只是阿提拉狡诈凶残,左车兄在他手中,我们投鼠忌器,强攻绝非良策。必须智取!” 刘盈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地看着蒯通:“朕有一计,或可一试。但此计……需要蒯先生陪朕演一出戏,而且,需要先生受些委屈,甚至……背负骂名。” 蒯通毫不犹豫,躬身道:“为了救左车兄,为了大汉社稷,老臣万死不辞!陛下有何计策,但请吩咐!” 刘盈扶起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第一件事,便是请先生……投靠阿提拉。” “什么?!” 饶是蒯通智计百出,经历过无数风浪,此刻也被刘盈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给彻底说懵了,整个人目瞪口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盈看着他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阿提拉生性多疑,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你的投诚。所以,你需要一份足够分量的‘投名状’……”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缓缓说出了让蒯通心脏几乎骤停的第二句话: “你需要,用朕——大汉皇帝刘盈,去换取他的信任。” —— 西域都护府,密室之内,灯火摇曳。 蒯通被刘盈那句“用朕去换取他的信任”震得心神俱颤,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陛……陛下!万万不可!此计太过凶险!那阿提拉凶残狡诈,若陛下有丝毫闪失,老臣万死难赎!大汉江山社稷又将如何?此计断不可行!” 刘盈却显得异常平静,他扶住激动得快要跪下的蒯通,目光沉稳如深潭:“蒯先生,稍安勿躁。朕岂是那等不惜身、不虑后的莽夫?正因阿提拉狡诈多疑,寻常诱饵绝难令他上钩。唯有朕这颗足以颠覆天下的‘重饵’,才能让他利令智昏,让他那膨胀的野心压过理智!” 他踱步到西域地图前,手指划过凉州与西域的广袤土地,冷静分析:“阿提拉如今看似掌控凉州,实则根基未稳。内有李左车旧部未必真心归附,外有羌氐首领各怀鬼胎。他急需一场巨大的胜利,或是获取一块更稳固的根基之地,来整合内部,震慑四方。还有什么,比擒杀大汉皇帝,或是夺取富庶且战略位置至关重要的西域,更能满足他的胃口?” 他看向蒯通,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光芒:“而你蒯通,在他眼中,乃是智计百出、却因被‘流放’西域而心怀怨望的枭雄。你若突然投靠,他必疑心是诈。但若你投靠的动机,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是为了摆脱朝廷的‘苛待’,甚至是为了借他之手除掉朕,从而在西域自立,这便合情合理了。因为,这符合他认知中,‘蒯通’这个人物的行事风格——精明、利己,善于审时度势,甚至……有些冷酷。” 刘盈详细地向蒯通交代了需要他向阿提拉传递的信息核心:透露皇帝刘盈此刻正在西域,兵力不多,机会千载难逢。 而蒯通自己的动机,则包装成对朝廷将其与李左车长期置于边陲“不毛之地”的强烈不满,以及渴望借助阿提拉之力除掉皇帝,从而在西域自立为王的野心。 “你甚至可以‘坦诚’地告诉他……” 刘盈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若他与朕两败俱伤,或是他成功杀了朕却占据凉州这个直面大汉兵锋的‘烂摊子’,那么你蒯通在西域便可坐收渔利,让他替你吸引朝廷的怒火。以阿提拉的性格,他反而会因此更相信你的‘诚意’,因为他自己便是这般算计之人。” 蒯通听着刘盈这环环相扣、将人心算计到极致的谋划,背后不禁渗出冷汗。 他再次深切感受到,这位年轻皇帝的智谋与胆魄,是何等的可怕。这已非简单的君臣奏对,而是一场以天下为棋盘,以自身为诱饵的惊世豪赌! “陛下……老臣……明白了。” 蒯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与担忧,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老臣,定不负陛下所托!这出戏,老臣陪陛下演到底!” —— 凉州。 阿提拉接到了蒯通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书信,当他拆开阅览时,饶是他心机深沉,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信中,蒯通的字里行间充满了被压抑的怨愤与对权力的渴望。 他痛陈自己与李左车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晚年却被“发配”到这西域苦寒之地,美其名曰都护,实同流放。 而皇帝刘盈,只顾在长安享乐,何曾体恤过老臣之心?如今刘盈轻车简从,秘密抵达西域,正是天赐良机! 蒯通提出,愿与阿提拉合作。 他提供刘盈的确切行踪和护卫情况,助阿提拉擒杀刘盈。 作为回报,阿提拉需保证李左车安全并无条件交给他处置,同时,他要借助此次混乱,在西域自立为王,不再受汉廷管辖。 他甚至“坦率”地指出,阿提拉若杀了刘盈,必成大汉死敌,届时朝廷主力必先讨伐占据凉州的阿提拉,而他蒯通则可趁此机会在西域站稳脚跟,让阿提拉成为他最好的“挡箭牌”。 阿提拉反复阅读这封信,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长时间的沉思。 怀疑是必然的。蒯通这老狐狸,怎么会突然主动找上门合作?而且还是弑君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但他仔细推敲蒯通信中所言的动机——长期被置于边陲的不满,对权力的渴望,以及那毫不掩饰的、将他阿提拉当成挡箭牌的算计……这一切,反而显得无比真实。 因为这完全符合他对蒯通其人的了解:一个智计超群却同样利己务实、不甘人下的谋士。 当年他能为韩信出谋划策对抗刘邦,如今为何不能为自身利益背叛刘盈?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被扔在这西域吃沙子这么多年,蒯通这等人物,心中岂能无怨?” 阿提拉喃喃自语,眼中的疑虑逐渐被贪婪和兴奋所取代。 第869章 西域聚义,伏波暗藏 更重要的是,蒯通提供的这个情报,价值连城! 刘盈竟然真的在西域,而且身边兵力不多! 这简直是上天赐予他逆转乾坤的绝佳机会! 只要杀了刘盈,大汉群龙无首,必然陷入内乱,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整合凉州、联络匈奴旧部,甚至席卷西域,再现草原帝国的辉煌! 至于蒯通想要西域?凉州这个“烂摊子”?阿提拉心中冷笑。凉州确实是四战之地,但也是进军中原的跳板。 而西域……看似富庶,实则部族林立,难以真正整合,且远离中原核心。 用西域换取一个击杀刘盈、并暂时稳住蒯通的机会,在他看来,是一笔划算的买卖。等他杀了刘盈,稳固了凉州,回过头来再收拾一个孤悬域外的蒯通,还不是易如反掌? 念及此处,阿提拉不再犹豫。 他亲自回信给蒯通,同意了合作计划。他承诺,只要确认刘盈行踪并成功得手,立刻释放李左车交由蒯通。 同时,他提出了一个“小小”的修改意见:事成之后,他与蒯通互换领地。由他阿提拉来掌控西域,而将凉州交给蒯通治理。 他在信中写道:“凉州虽为边陲,然乃进军中原之门户,潜力巨大。西域虽富,然远离中土,非英雄久居之地。通兄大才,治理凉州,正可展平生所学,以为根基。而小弟不才,愿为通兄屏藩西陲,共御汉廷余孽……” 这番说辞,看似为蒯通考虑,实则暴露了阿提拉更大的野心——他不仅要杀刘盈,更要夺取西域这块连接东西方的战略要地! —— 阿提拉的回信内容,很快被蒯通密报给刘盈。 刘盈看后,只是淡然一笑,仿佛早已料到。 “果然,他更想要西域。凉州于他,是枷锁,也是险地。西域,才是他眼中能进能退的龙兴之地。” 刘盈对蒯通道,“如此,正好落入朕之彀中。” 这些天,刘盈并未闲着。他利用蒯通与阿提拉通信周旋的时间,以精绝国为中心,频繁秘密接见鄯善、于阗、龟兹、疏勒等西域主要国家的国王。 他没有以皇帝的身份威压,而是以朋友的身份,与他们推心置腹。 他坦言凉州出了叛徒,名为穆沙,实为匈奴余孽阿提拉,此人狼子野心,不仅窃据凉州,更欲染指西域,破坏丝路安宁,将战火引向这片和平的土地。 他动情地说道:“朕此番西来,一为探望旧友,二也为与诸位共商大计!此獠不除,西域永无宁日!朕欲与诸位合兵一处,共讨此逆贼,还西陲一个太平!不知诸位可愿助朕?” 这些西域国王,本就对大汉心存敬畏,近年来得益于丝路贸易,国力有所增长,对汉朝更是依赖。 之前还苦于没有机会向这位年轻的皇帝表达忠心,如今听闻皇帝亲口相邀,共同讨贼,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更何况,叛贼是匈奴余孽!这更触动了他们敏感的神经。 当年匈奴统治西域时,横征暴敛,各国苦不堪言。如今岂容匈奴卷土重来? 于是,众国王群情激昂,纷纷表态: “陛下放心!我鄯善愿出精兵三千,听候陛下调遣!” “于阗勇士,愿为陛下前驱!” “龟兹国小,亦愿倾尽全力,助陛下平叛!” “疏勒儿郎,早已摩拳擦掌!” 很快,一支由西域各国联军组成,总数超过两万人的军队,在刘盈的暗中调度下,开始向预定地域秘密集结。 这支军队虽然装备和训练可能不如汉军主力,但熟悉地形,士气高昂,且对刘盈充满了感激与忠诚,将成为一支奇兵。 —— 就在刘盈紧锣密鼓地布置陷阱之时,郦商、樊哙、灌婴、周勃四人,历经跋涉,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西域都护府所在的龟兹国。 他们一路疾行,不敢稍歇,心中装着凉州的惊天阴谋和对皇帝安危的担忧。 一进入龟兹城,四人便直奔都护府,要求立刻面见西域都护蒯通,有十万火急的军情禀报。 然而,他们得到的回复却是蒯都护正在处理紧要事务,暂时无暇接见。 樊哙脾气最爆,闻言顿时大怒,在都护府门前便嚷嚷起来:“蒯通这老小子好大的架子!我等有关乎陛下安危、社稷存亡的大事,他敢不见?” 正在吵闹间,周亚夫眼尖,看到都护府内一名蒯通的亲信幕僚鬼鬼祟祟,手中似乎攥着一封书信,形色仓皇地往后门溜去。 周亚夫心中起疑,立刻带人将其拦住,强行搜检,果然搜出了一封蒯通写给“凉州穆参军”的密信副本! 周勃抢过信一看,内容正是蒯通与阿提拉商议如何出卖皇帝刘盈,以换取自身利益和李左车! 虽然信中提及了互换领地的修改,但那“献出皇帝”的核心内容,足以让任何人认定蒯通已经叛变! “蒯通老贼!安敢如此!” 郦商看得目眦欲裂,想到女儿险些陷于贼手,想到李左车被囚,如今这蒯通竟敢卖主求荣,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这位素来沉稳的老将也彻底怒了! “哇呀呀呀!气煞我也!” 樊哙更是暴跳如雷,须发戟张,一把抽出腰间佩剑,怒吼道:“兄弟们!随我杀进都护府,生擒蒯通这无耻老贼,碎尸万段!” 灌婴和周勃也是面色铁青,虽然觉得此事或许另有蹊跷,但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们不信。 眼看樊哙已经红着眼睛,带着亲卫就要往都护府里冲,府内蒯通的护卫也刀剑出鞘,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一场火并眼看就要爆发!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朗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都护府门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普通锦袍、却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在一群精悍护卫的簇拥下,快步走来。不是乔装打扮的皇帝刘盈,又是谁? 刘盈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双方,最终落在就要动手的樊哙身上,眉头微蹙:“樊哙!收起你的剑!谁允许你在朕的都护府前动武?” 樊哙见到刘盈安然无恙,先是一喜,随即指着都护府内,急声道:“陛下!您没事太好了!蒯通那老贼他……” “朕知道。” 刘盈打断了他,语气平静,“此事朕尽皆知悉。蒯先生并非叛变,他是在执行朕的命令。” “什么?” 这下,不仅樊哙愣住了,郦商、灌婴、周勃,以及所有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 刘盈看着四位忠心耿耿却差点好心办了坏事的老将军,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无奈,他叹了口气,解释道:“此乃朕与蒯先生定下的诱敌之计,旨在引那阿提拉出洞,方能救出李左车,一举平定凉州之乱。详情容后细说,现在,都给朕把兵器收起来!” 樊哙等人面面相觑,虽然满腹疑团,但见皇帝安然无恙,且语气笃定,只好讪讪地收起了兵刃。 都护府内的护卫也松了口气,收刀入鞘。 一场险些酿成的内讧,被刘盈及时制止。 然而,西域的天空下,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阿提拉这条狡猾的饿狼,已经嗅到了“猎物”的气息,正磨砺爪牙,准备扑向他梦寐以求的猎场,而刘盈布下的天罗地网,也已悄然张开。 第870章 顺水推舟,饵上加饵 西域都护府内,刘盈看着风尘仆仆、一脸愤懑与担忧的四位老将,心中已然有了新的计较。 他原本的计划是以自身为饵,引诱阿提拉前来。如今樊哙、郦商等人的意外到来,虽是变数,却也让这个“饵”显得更加真实、更加诱人。 “几位叔伯来得正好。” 刘盈脸上非但没有责怪,反而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阿提拉生性多疑,仅凭蒯先生一人‘叛变’,他或许还会心存最后一丝警惕。但若再加上你们四位功勋卓著、却‘不幸’落入圈套的老将,这份‘大礼’,就由不得他不信,不由他不狂喜了。” 樊哙瞪大了眼睛:“陛下,您的意思是……连我们几个老家伙,也一并‘卖’给那匈奴崽子?” “正是。” 刘盈点头,目光扫过四人,“不仅要‘卖’,还要‘卖’得逼真。届时,你们需表现得愤懑不屈,尤其是樊哙叔伯,你骂得越凶,蒯先生‘教训’你得越狠,阿提拉便越会相信,你们是真心落难,而非在做戏。” 郦商瞬间明白了刘盈的意图,这是要增加筹码,让阿提拉确信蒯通已经彻底掌控局面,连他们这些突然到来的援兵都一网打尽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老臣明白了!为了大局,受些屈辱算得了什么!” 周勃和灌婴也相继表态,愿听从陛下安排。 唯有樊哙,虽然梗着脖子,有些不情愿扮演这等“受气包”的角色,但在刘盈和几位老兄弟的目光下,也只好瓮声瓮气地答应:“行!俺老樊就忍这一回!到时候非骂得那蒯通老儿……哦不,是蒯先生,狗血淋头不可!” 计议已定,蒯通立刻按照刘盈的指示,再次给阿提拉去信。 信中“惊喜”地告知,大汉舞阳侯郦商、曲周侯樊哙、颍阴侯灌婴、绛侯周勃四人,不知何故突然闯入西域,已被他设计拿下! 如今皇帝与这四位功侯尽在掌握,可谓天助我也! 催促阿提拉速速领兵前来接应,共商大事,以免夜长梦多。 —— 凉州,姑臧城。 当阿提拉接到蒯通这第二封密信时,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终于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狂喜! “哈哈哈!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阿提拉忍不住在厅中放声大笑,状若癫狂,“刘盈!樊哙!郦商!周勃!灌婴!大汉的皇帝和顶梁柱,竟然全都落在了西域!蒯通啊蒯通,你真是送了我一份天大的厚礼!” 他之前虽已信了七八分,但总还存着一分对蒯通这等老谋深算之人的本能警惕。 可如今,连樊哙那等莽夫、郦商那等爱女心切之人,都一并被蒯通拿下,这足以证明蒯通是动了真格,彻底与汉廷决裂了! 否则,他如何能同时控制住皇帝和四位手握重兵、影响力巨大的老侯爷? “我果然是天命所归!” 阿提拉志得意满,只觉得胸中块垒尽去,豪情万丈,“连天道都在帮我!刘盈,这一次,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他不再犹豫,立刻开始调兵遣将。 凉州常备兵力约有六万,其中直属汉朝的中央军约有一万,这部分他暂时无法完全调动,但其余五万,多为羌、氐部族兵以及被他掌控的白狼犬戎部。 他再次秘密召见了羌族首领杨百万和氐族首领李特,在二人面前,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与野心。 “二位大王,时机已到!汉帝刘盈及其麾下四大功侯,已被西域都护蒯通设计擒拿!如今正是我等起兵,共创大业之时!” 阿提拉挥舞着蒯通的密信,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只要我等大军西出玉门,与蒯通汇合,接收这份‘大礼’,则凉州、西域尽入我手!届时,二位便是开国功臣,真正的羌王、氐王,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为了彻底笼络二人,阿提拉再次许下重诺:事成之后,凉州汉军府库财富,二人可优先取用;未来新朝建立,二人世袭罔替,永镇羌氐之地;甚至允诺将来攻入中原,分封土地。 杨百万和李特听着阿提拉画下的大饼,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贪婪与激动,拍着胸脯保证:“大王放心!我等必誓死追随!愿为前锋,为大王扫平西域,擒拿汉帝!” 看着二人“忠心耿耿”的模样,阿提拉心中大定。 他哪里知道,这杨百万与李特,早年曾受过刘盈极大的恩惠,甚至有过命的交情。 刘盈登基后,对他们部族多有扶持,却严令不得宣扬,以免引起其他部族不满和汉朝内部非议。 故而此事在凉州知者甚少,表面上,他们依旧是那些需要不断安抚、时叛时服的异族首领罢了。 他们之前的讨价还价和索要李左车“出气”,不过是配合刘盈的计划,麻痹阿提拉的表演。 阿提拉自觉万事俱备,信心爆棚。 “凉州、西域,皆是我囊中之物!刘盈啊刘盈,你空有穿越者的见识,却无天命加持,拿什么跟我斗?”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脚踏刘盈,手握权柄,接受万邦来朝的景象。 与蒯通约定的日期一到,阿提拉尽起麾下能动用的精锐,以羌氐联军和白狼犬戎部为主力,号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离开姑臧,向西穿过河西走廊,直扑玉门关! —— 玉门关外,黄沙漫卷,旌旗猎猎。 阿提拉率领大军甫一出关,便看到了远处严阵以待的西域联军,以及被押解在阵前,显得格外“醒目”的几个人。 只见西域都护蒯通,身着戎装,端坐于骏马之上,意气风发。 他的身前,刘盈一身普通锦袍已被撕扯得有些凌乱,脸上甚至带着些许尘土,双手被缚在身后,虽依旧挺直着脊梁,但那份“落魄”与“狼狈”,与他平日里帝王威仪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刘盈身旁,正是樊哙、郦商、周勃、灌婴四位老将。 他们同样被绳索捆绑,樊哙尤甚,脸上甚至带着一道新鲜的血痕,显然吃过苦头。 此刻,樊哙正须发戟张,破口大骂:“蒯通老贼!背主求荣,不得好死!你等着,俺老樊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骂得极为难听,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蒯通似乎被骂得恼羞成怒,回身扬起马鞭,“啪!啪!”就是两鞭,狠狠抽在樊哙身上,留下清晰的鞭痕,厉声喝道:“败军之将,阶下之囚,安敢在此狂吠!再敢多言,立斩不赦!” 第871章 图穷匕见,雷霆逆转 樊哙挨了打,骂得更凶,挣扎着似乎要扑上去,却被身后的西域士兵死死按住。 郦商、周勃、灌婴三人则面色铁青,怒目而视,却抿紧嘴唇不说话,一副屈辱而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场面,看得阿提拉心花怒放,最后一点戒备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催马越众而出,来到阵前,目光首先落在“灰头土脸”的刘盈身上,脸上露出了压抑已久的、充满胜利者姿态的嘲讽笑容。 “啧啧啧……这不是尊贵的大汉皇帝陛下吗?” 阿提拉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和得意,“许久不见,陛下何以沦落至此啊?可曾想到,当年与你对垒西域、凉州的阿提拉,不仅就在你的眼皮底下,今日还能亲眼见证你成为阶下之囚?” 他刻意点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想要从刘盈脸上看到震惊、恐惧和绝望。 然而,刘盈只是缓缓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丝……怜悯和讥诮? “宿敌?” 刘盈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阿提拉耳中,“自称是朕宿敌的人,如今坟头草都已长了三茬,足有三米高了。你阿提拉……又算个什么东西?” 阿提拉被刘盈这死到临头还嘴硬的态度激怒了,但他旋即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哈哈哈!刘盈啊刘盈,死到临头,你还逞这口舌之利?” 他张开双臂,指向身后黑压压的羌氐犬戎联军,又指向蒯通身后的西域军队,狂傲道:“看看!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里,都是我的人!凉州是我的!西域,马上也是我的!我会以此为踏板,练就无敌雄师,席卷中原,将你们汉人的江山,彻底踏在脚下!你说,我算什么?” 他目光扫过杨百万和李特,见他们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刘盈,眼中布满血丝,只以为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心中更是畅快。 刘盈看着状若疯魔的阿提拉,脸上的讥诮之色更浓,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惋惜什么,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疯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病得不轻。” 这句极尽轻蔑的话语,彻底点燃了阿提拉的怒火,也让他心中那丝因为过于顺利而产生的不安,被狂妄彻底淹没。 “找死!蒯都护,将人给我看好了!待我大军入营,再好好炮制他们!” 阿提拉狞笑一声,就要下令接收“俘虏”,并安排军队与西域联军“会师”。 而他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杨百万与李特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充满了压抑的杀意和即将爆发的决绝。 他更没有注意到,被捆绑着的樊哙,虽然还在骂骂咧咧,但那骂声似乎少了些之前的狂躁,多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周勃和灌婴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 玉门关外,黄沙依旧,只是这空气中的杀机,已然悄然转向。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就在阿提拉最志得意满的时刻,完成了惊天的逆转,风沙似乎都在阿提拉嚣张的狂笑声中凝滞。 他志得意满,仿佛整个天下已在他脚下,看向刘盈的目光,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 他策马又向前几步,几乎要凑到刘盈面前,想要近距离欣赏这位宿敌的“落魄”与“绝望”,享受这期盼已久的胜利时刻。 “陛下,此刻滋味如何?” 阿提拉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若你当初肯识时务,重用我与李先生、蒯先生这等贤才,何至于有今日?偏偏要将我等放逐于边陲苦寒之地,简直是愚不可及!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若你肯跪地求饶,我或许……” 他话音未落,一直冷眼旁观的蒯通却突然开口打断,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和交易者的精明:“阿提拉大王!此刻还不是叙旧闲谈的时候!人,你已经验明正身,陛下和四位功侯皆在此处。你承诺的李左车将军,也该交出来了吧?你我速速完成交接,划定疆界,以免夜长梦多!” 阿提拉被打断了兴致,微微蹙眉,但想到大局已定,也不愿在此时与“盟友”生出嫌隙。他冷哼一声,挥了挥手:“带上来!” 很快,两名犬戎武士押解着李左车从后阵走出。 李左车衣衫略显凌乱,面容带着囚禁的憔悴,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澈锐利,炯炯有神。 他目光扫过被捆绑的刘盈、樊哙等人,又看了看端坐马上的蒯通,最后落在志得意满的阿提拉身上。 出乎阿提拉意料的是,李左车脸上非但没有愤怒和悲伤,反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极其复杂,带着几分嘲讽,又似有几分解脱的笑容。 阿提拉只当他是受刺激过度,或是好友背叛让他心灰意冷以致精神失常,反而故作大度地劝降道:“李先生,你也看到了。刘盈小儿刻薄寡恩,不识英才,以致众叛亲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只要你肯归顺于我,往日恩怨,一笔勾销!我阿提拉必以国士之礼相待,高官厚禄,绝不吝啬!岂不比跟着这昏君,在西域吃沙饮风强过百倍?” 李左车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那眼神中的鄙夷之色几乎毫不掩饰。 他并未直接回答阿提拉,而是目光缓缓扫过阿提拉身后的军阵,尤其在杨百万和李特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才慢悠悠地,用一种清晰而带着无尽蔑视的语调说道: “就凭你这点微末伎俩,拙劣算计,也配与我家陛下为敌?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你!” 阿提拉被这突如其来的辱骂和轻蔑彻底激怒,尤其是那句“微末伎俩”,仿佛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他骄傲的心底。 他脸色瞬间涨红,怒火冲昏了头脑,猛地扬起手中的马鞭,就要狠狠抽向李左车,让他知道谁才是主宰! 然而,就在他手臂扬起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道恶风猛地从他身后袭来!速度快如闪电! 阿提拉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后背仿佛被一柄巨大的铁锤狠狠砸中! “噗!”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骼可能碎裂的细微声响! “呃啊!” 阿提拉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直接从马背上被砸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沙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出手的,正是羌族首领杨百万! 他不知何时已然策马靠近,手中那杆沉重的大枪,刚才就是用枪杆而非枪尖,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在了阿提拉的后心! 第872章 真相大白,宿命终结 这一击,势大力沉,显然蓄谋已久! 阿提拉被摔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一口逆血涌上喉咙。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感觉一只穿着皮靴的大脚,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踩在了他的后背上,将他刚抬起的头再次死死地摁进了沙土里! 是氐族首领李特! 李特面色冷峻,脚下用力,仿佛要将阿提拉的脊梁骨踩断,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屈辱而痛苦的呜咽。 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除了那些早有准备的人。 阿提拉带来的那些犬戎部族死忠,见状愣神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发出愤怒的咆哮,挥舞着兵器就要冲上来营救他们的“大单于”。 “保护陛下!擒拿逆贼!” 杨百万声如洪钟,手中大枪一横。 “氐族儿郎听令!拦住他们!” 李特同时厉声喝道。 早已得到密令、蓄势待发的羌族和氐族勇士们,立刻如同潮水般涌动,迅速结阵,刀枪并举,弓箭上弦,将那些想要冲过来的犬戎武士死死挡住! 阵前瞬间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对峙,只是原本的“友军”,此刻已然刀兵相向! “为……为什么?!” 阿提拉被死死踩在地上,艰难地侧过头,看着瞬间倒戈的杨百万和李特,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惊、愤怒和茫然。 他嘶声力竭地大吼,声音因为被踩着而变形:“蒯通!蒯通!快救我!杀了这些叛徒!” 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盟友”蒯通身上。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蒯通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如同看跳梁小丑般的讥讽笑容。 而蒯通身后的西域联军,非但没有上前,反而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充满了戏谑和快意的哄笑声! 那笑声如同无数根针,刺穿着阿提拉最后的心理防线。 就在这时,那个他一直视为阶下囚的身影,动了。 刘盈轻轻一挣,身上那看似牢固的绳索便如同腐朽的草绳般寸寸断裂。 他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拂去脸上的尘土,那从容的姿态,哪里还有半分“俘虏”的样子? 樊哙、郦商、周勃、灌婴四人也是哈哈一笑,身上绳索尽去。 樊哙揉了揉脸上那做出来的鞭痕,咧嘴笑道:“蒯通老儿,你这鞭子抽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刘盈缓步走到被死死踩在地上的阿提拉面前,蹲下身,脸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阿提拉沾满沙土的侧脸,动作轻柔,却充满了极致的羞辱。 “刚才你说……” 刘盈学着阿提拉之前的语气,慢条斯理地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西域和凉州,都是你的人?” 他顿了顿,看着阿提拉那因极度震惊、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脸,笑容愈发灿烂: “现在,这句话,朕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西域,是朕的西域。凉州,依旧是朕的凉州。从头到尾,这里都是朕的人。” “你,拿什么跟朕斗?” 阿提拉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依旧死死踩着他的李特,以及横枪立马、虎视眈眈的杨百万,嘶声道:“你们……你们为何背叛我?!我给了你们承诺!给了你们未来!” 杨百万冷哼一声,声如洪钟:“背叛?我等从未效忠于你,何来背叛?阿提拉,你太小看陛下,也太小看我等了!” 李特脚下再加一分力,踩得阿提拉闷哼一声,才冷冷道:“若非陛下暗中授意,我等岂会陪你演这出戏?你真以为,你那点浅薄的权术和空头许诺,能打动我们?” 两人随即不再理会阿提拉,而是翻身下马,对着刘盈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语气充满了愧疚与忠诚。 “陛下!臣等无能,未能及早洞察此獠全部阴谋,以致陛下不得不以身犯险,亲临绝地!请陛下治罪!” 刘盈微笑着上前,亲手将二人扶起,拍了拍他们铠甲上的尘土,语气温和而真诚:“二位爱卿何罪之有?若非你们深明大义,与朕配合演了这出苦肉计,又怎能将此獠及其党羽一网成擒?你们忍辱负重,功在社稷!是朕,要感谢你们才是!” 他目光扫过杨百万和李特,语气带着追忆和感慨:“何况,你我乃是生死之交,当年若非二位在乱军之中舍命相救,朕早已……这份情谊,朕从未忘记。只是碍于朝局,不便宣扬罢了。” 此言一出,不仅阿提拉彻底懵了,连不少不知内情的双方士兵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原来陛下与这两位异族首领,竟有如此深厚的渊源! 刘盈似乎觉得对阿提拉的打击还不够,他直起身,环视着周围的西域联军,以及远处巍峨的玉门关,继续用那种平淡却诛心的语气说道: “你以为蒯先生会背叛朕?他不过是依计行事,引你入瓮。” “你以为西域诸国会被你蛊惑?他们早已与朕盟誓,共讨国贼。” “哦,对了!” 刘盈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西域联军中那位风姿绰约、蒙着面纱却难掩绝世风华的精绝女王,语气带着一丝亲昵,“忘了向你介绍,精绝女王,西域第一美人,亦是朕的红颜知己,未来的后宫妃嫔之一。你觉得,她会帮着你,来对付她的男人吗?” 这一连串的真相,如同一个个沉重的耳光,狠狠扇在阿提拉的脸上、心上。 凉州将领是陛下的生死之交!西域都护是陛下的忠臣!西域联军是陛下的盟军!连他觊觎过的西域美人都是陛下的枕边人!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自以为掌控的一切,原来从始至终,都在刘盈的股掌之间! 他就像一个自以为聪明的提线木偶,在刘盈编织的巨大舞台上,卖力地表演着一出滑稽而可悲的戏剧! “噗——!” 急火攻心,加上背后的重伤,阿提拉再也忍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眼前的黄沙。他眼神涣散,充满了绝望、不甘和一种被命运彻底戏弄后的荒谬感。 “原来……原来如此……我……我竟然……” 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颓败。他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碎成了齑粉。 蒯通此时策马上前,看着瘫软如泥、面如死灰的阿提拉,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厌恶。他对着刘盈躬身道:“陛下,此獠罪大恶极,屡次犯上作乱,祸乱边陲,险些酿成大祸。依老臣之见,不如将其押解回长安,明正典刑,公告天下,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