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转晴》
1. 01
男人吻来时,应潇将下巴挺起。
她下意识往后靠,以为脊背会碰到冰凉的镜子,没想到是周聿柔软的掌心。
刚凉下来的皮肤,又变得滚烫起来。
身体的反应根本藏不住。
周聿吻得猛烈,镜子甚至覆盖上一层朦胧的雾气,两道身影交缠不清。
没过多久。
两人的嘴唇都变得通红。
仅仅是看着他的喉结,应潇便有些出神。
“今天怎么这么不专心。”
周聿将脑袋低下来,看着她,睫毛阴影轻拂在她面颊上,像一把挑逗人的小扫帚。
应潇主动献上自己的唇,“才没有。”
她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对方。
周聿亲够了,因而避开,笑着捏了下她的脸,“走吧,一起去洗澡。”
应潇还没有从洗漱台上下来的意思。
她的犹豫被周聿瞧在眼里。
“不想一起洗?”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心里总放心不下。”
“工作比我重要?”
应潇看着他,瞬时扯出个笑容。
她当然知道周聿是在开玩笑,对方也不见得是要试探什么,可回答不好,周聿还是会不高兴。
“你最重要。”应潇伸出手,示意对方抱她下来。
周聿顺势而为,把她抱下来后,拍了下她的屁股,“那明天别去上班了。”
“不行。”
应潇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不能对不起我们老板。”
“心里就想着你们老板去吧。”
周聿拿上浴巾,很快进了浴室。
应潇还没反应过来时,耳边便响起了断断续续的水声。
她本该习惯周聿漫不经心的挑逗,却还是会久久回不过神来,产生些许幻觉。
男人的相貌和身材,都是顶级的,连浴室门上的影子,都是好看的。
更别说,他们刚刚经历了许多。
应潇忍不住回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皮肤通透雪白,眼皮上有一颗朱砂痣,倒给这张寻常的脸增添了几分看头。
学生时代,也有人夸过她脸型优越,五官小巧精致,算个小美女。出社会后,见过太多光鲜亮丽的人,应潇知道,她这点不起眼的漂亮,只会被淹没在人群之中。
偶然她也会思索,是不是她再漂亮一点,就不会和周聿是这种关系?
离开洗漱台,应潇趴在了床上。
处理工作是谎话,她要回复的是妈妈发来的消息。
再不回复,恐怕谷梅女士要报警了。
【妈:博文是211硕士毕业,现在在国企工作,工资虽然不高,但前途不错,在老家这边有房有车,人是个老实敦厚的。】
【妈: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了解一下。】
【妈:你别不回我消息,我知道你都看到了,懂事点明天中午就去见见人,过了这村没这店,哪里有那么多条件好的等着你挑。】
无非就是催她去相亲。
应潇年纪不大,但一次恋爱没谈过,不知道谷梅是被谁吹耳旁风,说现在不谈恋爱,以后就不会结婚,于是生怕她孤独终老,这半年来给她介绍了不下十位“青年才俊”,有些应潇见了,有些没见,但不管见没见,都没后续。
她说她想专心工作,却被一句话就噎了回去:
难道你这工作有什么上升前景?
她一个行政助理,公司又小,的确没什么上升前景。
打发男人比打发亲妈容易。
见就见吧,反正她瞧不上人家,人家也瞧不上她。
她也不相信过了一年半载的,没有结果,谷梅还能坚持不懈。
浴室里没了水声,意味着周聿马上要洗完了。
应潇回复了个“好”字,就切换了手机页面,正好有条邮件没有回复,干脆处理了。
周聿裹着湿气出来,浴袍松垮地系着。
他站在应潇身侧,目光在她光滑的脊背上停留了一会儿。想催促她去洗澡,便弹了下她的脑袋。
“还不去?”
“马上。”
应潇回复完邮件便坐起身,和周聿面面相觑时,愣了一会儿。
“我去吹头。”周聿敛回目光,留下淡淡的一句。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应潇才忐忑不安地走进浴室。
学生时代养成的习惯,导致应潇洗澡很快,心里藏着事,她也麻利地清洗完自己。
出来时,房间里只开了盏夜灯。
周聿已经躺上床,背对着她,像是已经睡着。
还好今天没有洗头发,不然她要左右为难了。
应潇蹑手蹑脚地爬上床,生怕将身侧人吵醒。
其实周聿不主动抱她时,她不会主动钻进他怀里。她甚至没有盖太多被子,躺在堪堪用被子的一角盖住肚子,距离周聿快一米的地方。
她闭上眼睛,准备进入睡眠。
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今天不舒服?”
应潇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原来他没睡。
她自然知道这个不舒服指的是什么,很快回答,“没有。”
“那你什么意思?”
她一直不在状态,被周聿察觉到了。
“……我心里有些事情。”应潇原本打算明天给他发消息解释,既然话题到这,干脆现在就说清楚好了。
“什么事?”
“婚姻大事。”
周聿被她直白的言语逗得轻笑了一声。
他轻车熟路问道,“你妈又让你去相亲?”
“嗯。”
“然后你他妈又要消失大半个月?”
应潇又小心翼翼地“嗯”了,其实她也不清楚需要多长时间,只是按照经验判断,没有男人会在她持续半个月的冷淡下,还能继续对她有兴趣的。
至于她为什么要给周聿报备,告诉他期间不要见面。
可能是还有放不下的身段吧。
周聿嗤笑了一声,“你这都相的第几个了。”
他声音的轻蔑甚至无需做阅读理解。
当头一棒下来,应潇睡意全无,心中绷得难受。
“我也不知道。”
她轻声说道,“可能相到最后一个为止吧。”
房间里前所未有的静谧。
周聿没有再和她搭话。
看来这回真睡了,应潇转过身,看着男人的面容。
心中忍不住感概。
她的相亲对象和周聿相比,都太过逊色。
……
应潇也不知道怎么第二天一早自己就到了周聿怀里。
他抱她抱得紧,手臂环着她的腰,还有手指顺进了她的衣服里。
不把男人弄醒,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况且,她的闹钟响了。
周聿比她更先作出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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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了眼她手机上的时间,“才六点半,再睡会儿。”
应潇握住他的手臂,轻轻往外推,“不行,我得回家一趟。”
算上通勤的一小时,她想要上班不迟到,现在必须要起来。
周聿过了把手瘾才松开她,应潇连忙下床去洗漱。
往常她都是直接去公司,没起过这么早。
周聿没了睡意,干脆躺着和她聊天。
“回家干什么?”
“换身衣服。”
应潇洗完脸,用毛巾擦干净。
“你想要什么衣服,我找人给你送过来。”
酒店离应潇上班的地方并不远,方便两人周四晚上见面,周五早上再温存会儿。
周聿是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
“周大少爷,现在才六点半呢,就别折磨人了。”这个时间点,连商场都没开门。
“你明明带了衣服过来。”
周聿陈述。
越是她瞒着藏着的,越是引人好奇。
无奈之下,应潇破罐子破摔,“我要回家化妆。”
虽然是相亲,但她清楚,除了相亲,她也没别的办法认识其他人。
碰上合适的,也不见得不会发展下去。
所以她抱着悲观的态度,对待每次相亲,还算认真。
“化妆?”
周聿轻笑了一声,“你都没在我面前化过妆。”
应潇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怎么化妆,在你面前都没有区别啊。”
周聿身边不缺美女青睐,化妆顶多让人从五分到七分,在见惯了九分甚至满分相貌的人面前,她做出最大的努力,对他而言,也是索然无味。
应潇觉得自己没必要自取其辱。
周聿问,“在别人面前就有区别?”。
“我总得让别人给我留个好印象。”
她今天有些水肿,就这么素面朝天去见人,恐怕对方连和她吃完这顿饭的欲望都没有。
“你过来。”
周聿坐了起来,靠着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应潇知道他不怀好意,还是来到他面前。
周聿伸出手,掐住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端详她这张脸。
应潇想躲,脸蛋又被他的指尖掰了回去。
被这样注视着,她的自卑近乎无处遁形。
其实连做/爱的时候,她都不希望周聿正面看着她。
“确实给人留不下什么好印象。”周聿无情地点评,紧接忽然软下语气,“要不就别去了?”
应潇还没分辨出来他这话是否在开玩笑时,周聿便将她微微上扬的心情,迅速压了下去。
“骗你的。”
应潇就知道。
“再过来点。”
两人的呼吸顿时纠缠在了一起。
蓦地,周聿克制住自己,问道,“嫌弃我吗?”
应潇摇了摇头。
犹豫了一会儿,周聿还是将吻落在了她的脸颊。
“真骚。”
周聿恶劣地亲完她,开始懒洋洋地下驱逐令,“去吧,我要睡了。”
他把灯关了。
“嗯。”应潇咬了下唇。
从前她就知道,周聿这人就这样,他不喜欢她,却可以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说尽浪话,施舍她意味不明的吻。
她本该习惯,但脸颊仍旧滚汤,在黑暗中,偷偷摸了下周聿适才留下的“烙印”,然后轻手轻脚地出门。
2. 02
回家收拾一顿后,想着发型和妆容不能乱,应潇破天荒打车去公司。
刚进门的时候,就有同事调侃,说公司里也没有帅哥,她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不是想把她们都掰弯。
应潇笑着说,“周总难道还不帅吗?”
跟她玩得好的同事假意惊叹,“潇潇,你居然敢觊觎周总!”
“我是觊觎周总,不过不是这个周。”
早在部门聚会时,她就透露过自己有喜欢的人。
“要是周总爱上你怎么办?”
“说明我值得。”她笑着说。
“等你当上总裁夫人,记得给我们升职加薪。”
“看来是对周总开的薪资不满啊。”
应潇作势去打小报告,被大家笑着拦了下来。
公司规模不大,加上总裁脾气好,大家开起玩笑来也就肆无忌惮。
不过也是因为总裁上午不在,应潇才敢口出狂言。
回到工位上,她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将下午会议上要用的数据资料整理好,发到周澍的邮箱里。
收到回复后,她便去总裁办公室将文件打印出来,整理好放在桌侧。
他们老板是个有格调的男人,办公室装修得低调优雅,空气里总是萦绕着一股好闻的沉香。
临近中午,同事过来叫她一起去吃饭,被她委婉拒绝。
应潇离开公司大楼时,周澍坐另一辆电梯上来,听见两名员工在工位上一边吃饭一边窃窃私语。
“应潇又去约会啊。”
“应该是吧,穿那么漂亮。”
“也没听她提起过自己男朋友啊。”
“要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男朋友,要么就是拿不出手呗。”
周澍从他们身侧经过,两声清脆的“周总”随风飘来。
他“嗯”了一声,回办公室后,又出来了一趟,敲了下两人的桌子,微微低下英俊硬朗的面庞,淡淡询问,“应助理有说她什么时候回吗?”
……
第一次相亲,应潇还会感到紧张,相多了之后,只会感到麻木。
男人无非就那三样,不会装的,懒得装的,装得好的。
也就是低端,中端,高端。
应潇遇见的,绝大多数止步于第一种。
性格好三观正的没必要装,但她只见过毫不掩饰、臭气熏天的爹味以及莫名其妙的自信。
今天见的这个,应潇还挺意外。
来到餐厅里,找到对应的桌号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谷梅的初恋是一名军人,所以喜欢的类型壮硕魁梧,给自己女儿介绍的一般也是这种。
可惜应潇的审美与她大相径庭,谷梅吹得天花乱坠的,她没什么感觉。
谷梅连长相都没提的,也就是母亲不喜欢的,应潇反倒罕见地集中注意力起来。
坐在那儿低头看着菜单的人,眉目清秀,皮肤白皙,穿着白色衬衫,十分沉静。
人都是视觉动物,应潇尤其不意外,不然她也不会和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当五年炮友。
她在对面坐下,面带笑容喊了句,“甘博文?”
男生抬起头来,眼底划过一丝惊艳,他下意识伸出手,又想起横在两人面前的是烤肉锅,讪讪将手收了回去。
“应小姐,你好。”
应潇微笑着,低下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甘博文也是。
两人都不是擅长交流的人。
这样也不错,至少不是一上来就说着下头的话,让应潇整顿饭都被深深折磨。
烤肉上了,有吃的之后,两人才逐渐放松下来,开启话题。
“应小姐平常工作忙吗?”
应潇咬着橙汁吸管问,“你比我小?”
甘博文愣了一下,慢吞吞回答,“我今年26。”
“那就不要叫我应潇姐了。”
“叫我应潇就行。”
顿了几秒,甘博文露出今天第一个放松的笑容,“抱歉,确实不应该这么生疏。”
“我不想叫你甘先生。”应潇说道,“不然像在公司工作。”
“所以……应小……你平常工作忙吗?”
甘博文可能真想不出什么话题,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面见相亲对象,应潇难得认真回答问题,可能是碰见认真的人,她也不好意思浑水摸鱼过去。
“挺忙,不过在私企工作,自由度比较高,我们老板是个很开明的人。”
“那你们老板应该很年轻吧?”
“年轻有为。”
应潇还挺佩服周澍,评价得十分诚恳。
“有个出色的老板,员工对公司的忠诚度才会高。”甘博文说话很温柔,即便是在吐槽,也没什么戾气,“不像我们,个个都想离职。”
“工作也是围城啊,外面的人挤破头,里面的人想出去。”
“确实。”
聊开了之后,两人的话题从生活琐事扯到天南海北,应潇第一次知道吃一顿饭原来可以聊这么多东西。
她说得多,甘博文耐心回应着。
作为倾听者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是随时随地可以来场脱口秀的人。
只是被社会蹉跎过后,学会了沉默。
“今天和你聊天,很开心。”
注意到应潇在不停看时间后,甘博文成为主导者,决定结束这场约会。
“我也是。”
要回去上班了,应潇还有些念念不舍,她许久没有这么合拍的人。
“今天我来买单吧。”
“好,下次我请你。”
甘博文的眼睛很清澈,笑起来像一池绿意盎然的春水。
应潇愉快地结完账,和甘博文说了“再见”。
看着甘博文离开,她忽然发现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
她早已预料到,甘博文的背影,同周聿,很像。
下午有会要开,在地铁上的时候应潇就开始检查会议流程,一回公司电梯,她撞见从楼下便利店上来的周澍。
两人这回不是擦肩而过了。
整个上海,应潇不觉得还有哪位总裁有比周澍更赏心悦目的外形。
和他相处,能冲淡应潇对工作一半的不耐。
可她不敢用直白的眼神看着周澍,毕竟他当初招她进来,就是看上她老实听话,懵懵懂懂,一定不会将主意打到自己老板头上。
避免误会,应潇干脆选择不直视周澍。
周澍以为她对自己手中的咖啡不解,便主动解释,“你不在,我就自己去买了。”
他有个习惯,做重大决定之前,手头上都要有那瓶五块钱就能买到的丝滑拿铁,再高端的咖啡摆在他面前,他都要应潇亲自去跑一趟,从便利店里买给他。
“没午休?”
应潇从毕业开始跟在周澍身边,对他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没有。”
仔细观察,周澍的眉眼间有散不去的疲倦。
“还能有什么能让我们周总烦心?”应潇想缓解一下死气沉沉的氛围,“也不知道小的能不能替您分担一二。”
“觉悟很高。”
周澍挑了下眉,头顶的乌云散去不少,“不过你分担不了。”
她分担不了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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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有私事了。
她哪来的胆子插手老板的私事。
应潇装作失望,叹了口气。
出电梯后,她跟在周澍身后,去了他的办公室。
沙发上有些凌乱,毛毯甚至掉落在地上。
周澍将毛毯捡起来,搭上靠背,“中午的时候,我弟过来坐了会儿。”
有只手表掉进沙发缝里,被应潇细心发现,她掏起来,问道,“这也是小周总的?”
“以后你们见面,可别这么叫他。”
周澍道,“小周总,以为是在南唐,有大周后小周后呢。”
“也没机会见着吧。”早听周澍说过,他弟弟对经商不感兴趣,周澍公私分明,让家人出现在公司也是少有的情况。
不过,让应潇做起事来,也没那么分明。
“你帮我把这只表给他送过去。”
“嗯。”应潇对表没有什么了解,只是见周聿戴过,便记住了牌子,这只表的牌子和周聿常戴的,是一样的,不便宜,放在公司不安全。
“等一下。”
应潇快出门时,又被周澍叫了回来。
“让他自己过来拿吧。”
周澍一拍脑袋,有些懊恼,“我招你进来,也不是让你做这种事情。”
这种事。
应潇不自觉想歪了。
有周聿这样的老师,能让她对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发散许多。
“那我去准备下午的会议。”
“嗯,今天可以提前下班。”
“为什么?”
周澍朝她投去惊诧的目光。
以为她想要个解释,男人语气冷淡下来,“抱歉,是私事。”
“哦。”
应潇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对什么事情都喜欢刨根问底。
刚开完会,收拾东西下班,手机里就收到了甘博文的好友申请。
应潇想都没想便通过,拿一个表情包和对方打招呼。
下班的时候,电梯里挤满了人,她干脆慢悠悠地走楼梯,顺便想想该怎么回复甘博文的消息。
【甘博文:晚上出去散步吗?】
她回复:【不好意思啊,我这几天积攒了一些工作没处理,可能得在家加个班。】
明天就是周末,应潇还不想让工作破坏自己美好的心情。
从读书时候开始,她就是相当自律的一个人。
她挺欣赏甘博文,但他还不足以打乱她对自己的安排。
不过,她也不想让甘博文以为她在推拒他。
【潇潇风雨声:我陪你线上散步吧。】
【甘博文:什么意思?】
【潇潇风雨声: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一直到下楼,应潇都没收到甘博文的电话,等她在花坛边等车时,甘博文的电话打来了。
“这么早就下班了?”他问。
“是啊,今天老板大发慈悲。”
甘博文说,“我现在正在看晚霞。”
应潇抬起头,尽管高楼林立,却也能觑得一抹霞彩。
“好看。”
“你也看到了?”
“我在等车。”
免得她待会儿忽然没了声,太过突兀。
“江边有风,很舒服。”
甘博文尔雅温文的声音将应潇带入情境,那道清瘦高挺的身影在瑰丽的晚霞下,应该更加赏心悦目。
风会包裹着他的身躯,让他如同日漫里的男主。
比江水更加灿烂。
好奇怪,明明她在和甘博文聊天,听见的也是甘博文的声音。
想到的人,却是周聿。
3. 03
都市男女,你来我往,超过一周不联系就是互相没意思,超过一个月没在一起就是钓鱼,谁也不愿意花更多心思在对方身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风风火火,流星赶月。
应潇有些怅然。
好像偶像剧、言情小说里的场景,其实并不会出现在普通人的生活里,连温饱都成问题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追逐童话世界。
心灰意冷好一阵后,她还是振作起来,将甘博文寄来的家乡特产分发给自己的同事。
童话是需要幻想的,现实是需要面对的。
她抱着两大箱快递回来,又当着众人的面拆开,装死都糊弄不过去。
还是太年轻,没有经验。
好在甘博文考虑得还算周到,东西包装都不错,拿出手也不丢人。
“潇潇,这是现在才想起来补入职见面礼呢。”
公司虽然小,又是周澍一言堂,却也免不了尔虞我诈,心怀鬼胎。
有人看似开玩笑,实则挖苦。
刚入职的时候,应潇什么都不懂,也踩过不少雷,好在跟着周澍耳濡目染,学会了怎样少吃些亏。
“看来我亲手做的甜品都上不了桌啊。”
“是对芝士蛋糕有意见呢,还是吃腻了芋泥巴斯克呀。”
同事果然开始调转话题,“这是谁送的呀?这么多东西,不便宜吧?”
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甘博文的意图。
“老家那边的朋友。”
称不上心烦与讨厌。
只是有些失望,原来甘博文也只是这样的人。
“朋友的话寄家里去不就好了,对方连你家地址都不知道,能是什么朋友啊,让我猜猜,是周四见的那个……还是周末……”
不知何时,周澍出现在众人身后。
应潇率先叫了声,“周总。”
“嗯。”
八卦的同事只好噤声。
周澍看了眼应潇,“跟我过来。”
“好的,马上。”
应潇将办公桌收拾好,又将剩下两包特产拿在手里,准备给周澍。
人情世故,人情世故。
老板就是她最大的人情世故。
周澍没别的事情,只是让她当着他的面对一串很重要的数据。
对完之后,应潇将特产留在他办公室里。
两袋鲜艳的包装的确不符合他们老板的格调,但她知道周澍白手起家,小时候也是吃过苦的,即便他不喜欢这种东西,家里长辈应该喜欢。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后便没有分散目光给应潇,而是盯着电脑,“谁送的?”
“朋友。”
“男朋友?”
“不算。”
“追求者。”
周澍看问题一向很犀利,不过这回看错了。
应潇其实不太想和他聊这方面的话题,但她深知一个道理,老板的私事对她而言是工作,不想加工就少问,她的私事对老板而言是消遣,是娱乐,是玩笑,要学会适当披露。
想要升职加薪,就要和老板打成一片。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追我,但他至少在释放自己的占有欲。”
应潇也不知道甘博文为什么这么着急,他应该不缺追求者来着。
“那你大可以让他放心,我们公司很安全。”
周澍半开玩笑道。
他们这些小年轻的感情故事在他眼底,恐怕不值一提。
应潇抬起头来,正对周澍投来的目光。
她闪躲开,好似默认了他说的话。
下午周澍不在公司,却打电话给应潇,说有人过来取表,让她去办公室帮忙找出来。
一进门,应潇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人。
“周……”
她试图去看清来人的正脸。
“你好,我是周总弟弟的助理。”
“哦。”应潇恍然大悟,她就说年纪怎么感觉对不上,“您稍微等一下。”说着,她就来到周澍办公桌后面,开始翻箱倒柜。
“老板没和我说表放哪儿了,你再等等啊。”
“好的。”
找了半天,应潇终于从一堆盒子里将装着表的铁盒翻出来。
“应该就是这个。”
她记得这个盒子周澍拿来装过别的东西,就把表拿出来,盒子收好。
“谢谢。”助理起身接过,顺便打量应潇两眼。
“不客气。”
回家之后,应潇给甘博文发消息,说东西她已经收到了,但她一个人吃不完,就分发了点给同事。
刚放下手机,桌面又震动了起来。
【甘博文:看来和你同事关系不错。】
【潇潇风雨声:我们公司小女生比较多,所以……】
应潇把打出的字全部删了。
她不想和甘博文解释太多,最后只回复了个“嗯”。
退出微信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眼置顶。
是周聿。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
……
和甘博文线上聊了两周,却一直没见上面。
直到周四应潇下班后,甘博文打电话给她。
“你会开车吗?我喝了点酒。”
当行政助理,当然要会开车。
应潇手里捧着零食,投影仪里放着电视剧,其实没那么想出门。
“我有驾照,但平常开得不多。”
“没关系,就一小段路,我想让你见见我同事。”
应潇陷入沉默。
两人还不算男女朋友,只是对彼此不算排斥,便漫无目的地将关系推进了下去。
正如母亲所说,她以后未必会遇到比甘博文更合适的人。
让她放弃,舍不得。
让她接受,又开始矫情。
她还是答应了下来,去接甘博文。
好巧不巧,他们公司聚餐的地点,就在她往常每周四晚都会赴约的酒店。
更巧的是,她遇见了周聿。
刚进酒店大堂,她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周聿坐在沙发上,和人打着电话。
入冬之后,年轻男人仍旧穿得轻薄,灰色卫衣肥大宽松,领口露出的锁骨清晰可见,从袖口伸出的手,白皙而修长。
应潇愣了一愣,琢磨要不要主动上去打招呼。
她还在琢磨时,一道阴影忽然落在了她面前。
“怎么不提前给我发消息?”
应潇抬起头,对上周聿的目光,心脏直接漏了一拍。
原来面对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感觉真的不一样。
面对周聿,她的反应都变得迟缓。
“发……什么消息?”
说完,她自己回味过来了。
周聿以为她出现在这儿,是为了找他,毕竟这样贵的酒店,她自己一个人不会住。
应潇的社交圈里,也没有什么大富大贵的人。
除了周聿。
她出现在这儿,不是来找他的话,的确令人遐想。
“我来接人,朋友。”
应潇看着周聿的眼睛说。
“哦。”在应潇面前,他永远不会窘迫,自作多情后,也只是笑了笑,桃花眼微翘,“我还以为你来找我呢。”
“怎么样,这次相亲还顺利吗?”
他话题一拐,让应潇产生了一种错觉。
好像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结果。
可应潇很明白,他只是在看热闹而已。
周聿要是对她感兴趣,他们也不会五年都是这样的关系。
“还行。”
“他长得像你。”
“今天他喝醉了,我过来接他。”
她知道自己说的话会起什么效果,周聿也曾说过,她很会刺挠人一下,挠得人很痒。
“像我?”
周聿果然注意到那句话,于是挑了下眉。
应潇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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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大男人喝醉了还要你接?”
“还是准备借着醉酒的名义睡你。”
“正好楼上就有房间,要不要我借你张卡?”
周聿语气不善起来,手臂环抱在胸前,眼底笑意减退。
他冷漠的时候,让人不敢靠近。
应潇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她喜欢他。
而他看中她干净,身材不错。
所以她和其他男人有染的话,周聿有权结束这场关系。
“喝醉的话……应该不行吧。”
应潇无法保证,自己和甘博文真的不会发生什么,于是避重就轻回答问题。
周聿冷笑了一声。
“那也得看真醉还是假醉。”
“你呢?”
她也有压在心底的问题,“有约?”
周聿当然不会上赶着和她解释,将话晾在一旁,什么都没说。
应潇的心情很微妙。
“那我不打扰你了。”
她的表情肉眼可见低落下去,即便整个人落在周聿胸廓的阴影里,也瞧得一清二楚。
手机里,甘博文发消息问她到哪儿了。
应潇转过身回复,却发现自己连串像样的文字都打不出来。
她又回头,叫住他。
“周聿。”
“我们还有下次的话,你能不能给我个体检报告?”
虽然说床上的话当不了真。
但应潇觉得自己的确贱。
都这样了还想着下次。
周聿回头睥睨她一眼,“你有病吧?”
“我只是过来补个觉。”
应潇的脑子转得前所未有的快。
周聿朋友圈里出现过的别墅在郊区,他要是晚上还有事,在酒店里休息一下,的确最方便。
她对自己没自信,也信不过周聿。
没办法,他们的关系从来都不是坚不可摧。
应潇高兴起来,朝他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
周聿没理他。
可下一秒,横插进来的一道声音,叫两人都回过头。
“潇潇。”
应潇没想到甘博文找了出来。
就站在她身后。
他没来多久,应该没看到她适才和周聿挨得那样近。
“你这是喝了多少?”甘博文很白,所以喝酒上头,皮肤比寻常人也要红。
应潇看着有些担心。
“挺多,不过我酒量好,没事。”
“要不我们现在偷偷溜走吧。”
应潇担心自己进去被拉着一起喝。
甘博文看出她的忧虑,拢过她的肩,带着她往回走,“放心,现在大家也就坐在一起聊聊天。”
“你喜欢吃甜品吗?我特意给你留了快蛋糕。”
“可以啊。”
应潇说着,用余光瞥了眼身后。
不见周聿的身影,大概他已经离开了。
“对了,刚刚那位帅哥你认识?”
周聿的相貌,男女眼中,都是瞩目的存在。
即便应潇和他没有互动,甘博文恐怕也会问一嘴。
说不认识也太假了。
应潇干脆撒了个谎,“他想问我要个微信。”
“你小心他是销售。”
“你是觉得他看不上我?”
甘博文一愣,在他眼里,应潇不应该这么“伶牙俐齿”。
“我没这个意思。”
“我知道,是我多想了。”
两人一直沉默到包间门口,甘博文推门时,应潇偷偷瞥了眼手机。
就在她和甘博文转身时,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她下意识觉得,这是周聿发来的。
打开微信,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照片。
是她和甘博文的背影。
【周聿:的确像我。】
【周聿:但是做的时候也不能盯着他后背看吧?】
4. 04
应潇觉得他想得太多了,比她自己想得还多。
如果她和甘博文深入发展下去,那一定不会是因为他有几分像周聿。
成年人的美梦,就是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她喜欢周聿不错,却从未有过幻想。
收好手机,应潇跟着甘博文进门。
包间里十几个人顿时朝他们看来。
“你坐这儿吧。”甘博文拉着她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然后将小蛋糕递给她,“看看这个喜不喜欢。”
“谢谢。”
应潇拘谨地坐着,不好意思动勺子。
“博文,这是你女朋友吧?”稍微年长一点的同事问道,“跟你倒是也挺般配。”
甘博文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向应潇。
为什么看她?
倘若她承认,和赶鸭子上架有什么区别?
甘博文都还没和她表白呢。
两人都陷入沉默,同事不说话了,若无其事地和其他人聊天。
“抱歉,我没怎么和女生相处过。”
甘博文用以解释刚才尴尬的瞬间。
应潇说,“我也是。”
从这一刻起,她其实有点后悔过来接甘博文了。
可她从不刚毅果决,甚至有些优柔寡断,做不到说走就走,只能选择安静地留在这儿。
甘博文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因而不停挽救,一会儿问应潇饿不饿,一会儿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我不怎么饿。”
“等我生日再说吧,还早呢。”
她没什么兴致,甘博文也就不热脸贴冷屁股了。
“好吧,你先休息会儿。”
“嗯嗯。”
又从这一刻起,应潇觉得自己根本不适合谈恋爱。
因为她根本不会花言巧语。
也掩饰不了自己的情绪。
周聿说过她的性格像白开水一样,好听点叫单纯,难听点叫无聊。
尽管应潇自己并不这么觉得,但她知道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从来不会抵达灵魂深处,最多抵达肉/体深处,她表现出来的是哪样,就是哪样。
包间里忽然一片混乱。
甘博文站起身,遮蔽了应潇的视线。
她只能从侧方传来的声音判断,是有个女生喝太多吐了。
“我扶她去下卫生间,待会儿就不回来了。”
这道声音有些耳熟,但她想不起来。
“需要我帮忙吗?”甘博文询问。
“你帮倒忙?”
甘博文讪讪地坐下。
应潇问,“没事吧?”
“不知道。”
甘博文眼底透露些许担忧。
应潇清楚地感知到他情绪,却没太在意,也没往深处想。
也没想过甘博文之后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那我们也走吧。”
“嗯。”
应潇拿上包,走在了甘博文前头。
周四的晚风,难得惬意,到门口时,应潇心底还咯噔了一下,她生怕碰到周聿。
甘博文拉着她往停车场走,“我车停得有点远。”
应潇问,“你自己的车?”
“不然谁的?工作几年,买辆车还是容易的吧。”酒醉的甘博文似乎没有那么温柔,或者说,没有那般耐心。
“不是,只是觉得在上海买车,太没有性价比。”
还没有电动车划算。
“那你会看得起没有车的男人吗?”甘博文笑着问,面上绯红褪去后,眼瞳深得发黑。
应潇不会看不起没车的男人,但会看不起以车为傲的男人。
拿到车钥匙后,她一言不发地坐上驾驶座。
她想今晚过后,她不会随意答应一个男人的应邀。
比如现在她要将车开往哪儿都不知道。
“你家住哪儿?”
“去你家吧。”
应潇眼皮一跳。
不会真被周聿说中了。
是想借着醉酒的名义睡她。
“我家……不方便。”
“我是说,你家楼下。”甘博文侧了她一眼,笑着打量她,“不会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
应潇深吸了口气。
“放心。”他看着前方,不再看应潇一眼,“你这身材,应该不会有男人对你感兴趣。”
应潇踩了个急刹车。
“抱歉,开个玩笑。”
甘博文紧紧抓住扶手,免得应潇花开二度。
“对了,你们公司规模应该不大吧?”
应潇不说话。
“我看你今晚很拘谨。”
甘博文恢复成平日儒雅随和的模样,仿佛适才的插曲不过是应潇的幻觉。
她陷入迷惘当中,不会再绞尽脑汁思考怎么回复他说的话,而是随口道,“我都不认识你同事。”
“可你应该就是这样。”
“老实本分,不懂人情世故,从小到大都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父母眼中的好孩子。”甘博文说,“你妈和我介绍你的时候就这样说。”
“你爸和我妈介绍的时候也这样说。”
其实他没说错。
但放在特定语境下,是阴阳怪气还是客观评价,应潇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我不是。”
甘博文异常坚定道。
“像你们这种人,就只能过着平庸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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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这个社会上最不起眼的一群人,被资本家奴役,被老板宰割。”
他的语气偏执起来,“永远无法出人头地。”
应潇直接将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等你酒醒后,自己开车回去吧。”
“被我说中了吧。”
应潇熄了火,手肘撑在方向盘上,神色复杂地看着甘博文。
她本来还有所怀疑,他是不是真醉了。
现在看来,醉得不轻。
反正他醒来也不一定记得,应潇肚子里搜刮一顿,想着一定要好好反驳他一顿。
可十分钟过后,她只剩下哑口无言。
甘博文还有自己的心高气傲。
她呢?早就连自己最后一点傲气都荡然无存。
“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你们这样的人在一起。”
应潇本来还想帮他把座位放下去,让他睡得舒服点,这下二话不说拿上包走人。
坐车回去的路上,她忍不住想。
甘博文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了呢?
几瓶酒下肚的威力真有这么大?
还是他忽然就不想和她接触下去了。
应潇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她总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她觉得没有,她对甘博文一直都很客气,会不会是她本身的性格就有问题?
她应该也没有这么讨人厌吧。
到家后。
应潇接到一个电话。让她没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下去。
“今晚真是你啊。”
“我就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怎么不和我打招呼呢郑莹。”
联系上大学时的舍友,应潇格外高兴,可一想到她同时是甘博文的同事,心情又瞬间低落下去。
“我当时的角度看不清你,怕认错人了尴尬。”郑莹说,“对了,甘博文是你男朋友?”
“相亲对象。”
当年和郑莹关系还不错,应潇便没有隐瞒。
“这样啊……”
郑莹没有围绕甘博文发散话题,“毕业之后,我们就没有见过面了吧?”
“是啊,大家都太忙了。”
“那要不要过几天,一起吃个饭?”
“晚饭吧,能多聊会儿。”
郑莹直接在电话里将餐厅定了下来,是评分很高的一家日料。
应潇还挺期待这次和老同学的见面,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洗完澡后,她坐在床上,打算删掉甘博文的微信。
她暂且不去想如何和谷梅解释,至少不喜欢的人消失在自己好友列表的那一瞬,她是爽快的。
其实她的性格也没有那么白开水。
喜欢一个人时轰轰烈烈,不喜欢一个人时,绝不拖泥带水。
5. 05
第二天睡醒,应潇才看见周聿在深夜发的朋友圈。
没有配图,只有一张图片。
看背景,是在酒吧。
凌晨两点,浮动的暗光下,摆放着两个酒杯,隐约可见倒映在酒杯上的两条人影,一男一女,姿态亲昵。
应潇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失重感,整个自己在不停往下坠落。
她坐起身,靠着床头,仔细看了眼这张照片。
说不上什么心情。
她早料到有这一天,可能在心中预演过太多遍,真正来临时,反倒没有自己想象中猛烈的情绪。
放下手机,应潇去洗漱。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免不了产生一股厌烦。
刷完牙,她用冷水洗了把脸。
清凉的水冲过滚烫的皮肤,让她忽然清醒过来,将周聿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导进百度里,搜了一下。
……
周三下班之后,应潇便去找郑莹吃饭。
两个人,点了两份拉面,一份寿司,一份刺身拼盘。
“我减肥,你多吃点。”
郑莹瞪大了眼睛,“不是你都这么瘦了,减什么肥?”
“瘦吗?”应潇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肉。
“你得尊重正常人的身体结构啊。”
郑莹目光一瞥,面颊泛起绯红,“你胸那么大,手臂上不可能没肉吧。”
应潇被她直白的话语惊到说不出话来。
“甘博文还说我身材不好呢。”
“你们不是都没联系了,你还在意他说的话干什么?”
应潇也不知道。
从小到大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别人一句话能让她往心里惦记好几天。
“他就那样。”郑莹道,“你是不是也被他骗过去了?看着老实巴交一个人,要不是他勾搭上我们领导的女儿,我都怀疑他是个meangay呢。”
应潇听得目瞪口呆,塞进嘴里的一块寿司拐了个弯,不小心怼在了嘴角上。
她连忙拿纸巾捂住嘴,但是没忍住开口说话。
郑莹皱起眉,“你说什么?”
“我说。”应潇赶紧擦干净嘴,“他都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和我来相亲。”
“甘博文想和那个女生在一起,还缺个契机啊。”郑莹放下筷子,认真起来。
“而且,甘博文想拿捏她。”
应潇懂了。
“诶呀,犯不着为了个渣男难过。”
郑莹看她沉默,连忙安慰她,“你就当自己是个大善人,成全了一对渣男贱女,免得他们流向市场。”
“我不是难过,就是觉得……”应潇咬着一次性筷子,目光低低地垂着,“凭什么。”
她的认真,从一开始就只是对方生活的调剂品。
“你放心吧,甘博文会遭到报应的。”郑莹拿起筷子,吸溜了一根面,“我和那个女生熟,知道他们家不可能会让她和甘博文在一起的。”
“你跟……”应潇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郑莹抬起头,毫不在意道,“就是我和甘博文这种人一样嘛,我才看不起他。”
“我都跟人家妈处成闺蜜了,甘博文还没上位呢。”
应潇没话可说了。
郑莹就是这样,野心与欲望都写在脸上,座右铭是成功比道德更加重要的女人。
“也就知道你老实,这些话我才敢和你说。”郑莹吃饭比应潇快很多,在对面那一碗拉面还没怎么动的时候,她便开始擦嘴巴了。
“你放心,我不会往外说。”
她这些年没少听八卦,从来都是守口如瓶。
“对了。”饭快吃完了,郑莹终于想起件事,“同学聚会你去不去啊?”
应潇问,“我们班的?”
“不是,一整个年级的。”郑莹说,“其实我们这级,留在本地的并不多,年级长统计过,能出席的也就三四十个人吧。”
应潇想怎么没统计到她头上。
是不是她大学的时候太像个透明人了。
“我问过啦,我们班去的人最多,有班长,有学委。”
郑莹撑着脸看她,“大家现在混得都还可以,去联络联络感情也不错,你觉着呢?”
应潇不是很想去。
“什么时候?”
“下周六。”
“下周六我正好……”
推拒的话还没出口,郑莹便打断了她的话,“对了,还有周聿。”
这下应潇更加不想去了。
除了酒店,她觉得没有见周聿的必要。
半生不熟的,相处起来多尴尬。
“我记得,你喜欢过他吧?”
提到这事,应潇头皮发麻,她小声说道,“那都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喜欢周聿的人不少,所以她也没隐瞒过。
反正也追不到,说出来不丢人。
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应潇自己也没想到。
“去玩玩儿嘛,就当去欣赏帅哥了。你不知道,毕业后两年我还碰到过他一次,当时他和他哥站在一起,整个餐厅的人都看着他们兄弟俩,连饭都不吃了。”
“他还有个哥哥?”应潇从未听周聿提起过。
“应该是吧,虽然兄弟俩长得不太像。”郑莹说,“但是看关系,应该就是了,他哥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溺爱。”
应潇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她满怀歉意道,“不好意思郑莹,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有机会的话,我们再一起玩,祝你玩得开心。”
“好吧好吧。”郑莹也没勉强。
……
要不是谷梅女士问起,应潇都快忘了甘博文这个人。
她刚说完一周前他们就没了联系,劈头盖脸的责怪便落了下来。
“你说你喜欢文静温柔的,博文难道还不符合你的标准吗?你要是看不上人家早说啊,我至于天天往他们家送礼吗?现在街坊邻居都看我笑话,说我上赶着往别人家贴。”
“妈……”
“你到底喜欢啥样的?总不会大城市里待久了,白日作梦吧?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别到最后也就地痞流氓能看上你,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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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我们家的脸了。”
“妈,是甘博文有问题在先。”
应潇了解谷梅,气急败坏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所以也没太在意。
电话对面陷入沉默。
她接着往下讲。
“他喜欢他领导的女儿,跟我相亲只是为了让对方尽快同意和他在一起而已。”
“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可能。”
“自己搞砸了就算了,你犯得着抹黑人家?”谷梅压根不信,“你看看,你都给我找过多少借口了,天天说人家不好,你自己到底有哪儿好了?”
应潇叹了口气。
自暴自弃道,“我压根不想去相亲。”
“你不相亲,怎么嫁得出去?靠你自己,能找到什么的人?我就问有哪个正常男的看得上你?”
“我就非得要嫁人?”
“你不嫁人,以后哪里来的孩子?老了以后谁养你?你是不是还想让爸妈被戳脊梁骨,说生了个女儿嫁不出去?要不是你弟弟没了,我用得着指望你吗?”
谷梅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
可能是想到弟弟了吧。
总不会是为了她的事情哭。
应潇把电话挂了,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她不哭,只有一阵心烦萦绕着胸腔,让她喘不过气。
她想做点事情转移注意力,比如吃点甜品,比如看部电影,即便是工作,也好过一直想着谷梅说的话。
可她觉着谷梅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炙热的铜铁,在她身体上深深留下烙印。
怎么就忘不掉呢。
最后应潇什么事都没干,而是安静地趴在床上。
耳边传来声音。
她拿起手机,迷迷糊糊看到周聿发来的消息。
【同学聚会你去吗?】
应潇不知道。
她不想去。
可她知道,她不能再安于一隅,因为过往的一切给不了她心安。
郑莹说她去同学聚会就是为了多认识些人,结交人脉,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应潇想,也是。
于是她回复周聿:【去吧。】
【你不是不喜欢去这种场合?】
她问:【怎么看出来的?】
【看面相。】
应潇无话可说。
【我去的话,你可不可以……】
她不说,周聿应该也明白了什么意思。
她是真不想碰见周聿。
发生关系那一年,他们意外参加了同一个社团,团建玩游戏的时候,郑莹知道她喜欢周聿,就一个劲地把她往周聿那边推,两人免不了肢体接触,她清楚地感觉到,周聿硬了。
为了替他遮掩,应潇扮演了一晚上的花痴狂热,和他寸步不离。
从此以后,认识周聿的人,一定也认识她。
在不少人眼里,她已经成为变态。
应潇不想在五年以后的同学聚会上,扮演同样的角色。
周聿没有立即回复,而是过了段时间后,才问应潇。
【你要和你男朋友一起去?】
6. 06
她不知道周聿为什么这么问,大概是她要和男友一起去的话,避免尴尬,周聿也不想去了吧,这样想着,应潇说“是”,而周聿也回复她“行,我不去了”。
应潇松了口气,和郑莹发消息,打算下周六和她一起去。
郑莹说没问题。
转眼过了一周,同学聚会那天,郑莹开车过来接她。
应潇还是第一次坐上大奔,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和普通的车还真不一样,内饰要华贵许多。
“不应该啊,你做行政助理,就没跟着你们老板见过世面吗?”
“其实我们老板也没见过世面……”
周澍五年前从国企离职,出来单干,发展到现在,公司上下统共两百人,和大型企业相比,自然差远了。
应潇平常也就跟着开开会,吃吃饭,大场合还真没见过。
“上次不还说你们老板年轻有为。”
“不冲突啊。”应潇说,“他可是白手起家,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再给他十年时间,指不定怎样呢。”
“啧啧啧,我还是第一次见给老板说话的。”
应潇不说话了。
很快到聚会的地方,郑莹很顺畅地就把车停好。
一下车,两人就碰到了隔壁班的同学,看着她的车齐齐称赞。
“郑莹啊,这几年发达了啊。”
“这才哪到哪呢。”郑莹撩了撩头发,笑容明媚。
应潇不得不佩服她的大心脏,要是自己租辆这么贵的车来显摆,估计从别人开口问起时,就开始露怯,目光乱瞟。
寒暄问暖过后,两人往别墅区走。
年级长也是个富二代,特意收拾出家里一套房,当作聚会的场地。
“一看你就成不了大事,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应潇确实怕,怕郑莹被戳穿,倒不是她怕自己被牵连,而是她从小就惧怕尴尬,不想成为人群关注的重点。
“放心吧,不会被戳穿的。”
郑莹对自己的表现能力十分自信。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来到布置好的别墅大门口。
“这房子真气派啊,以后我也要住进去。”
为了维持人设,郑莹目光镇定,只小声和应潇说。
真羡慕啊。
应潇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暗暗惊叹了一下。
郑莹的步子一直要快些,右手拽着应潇,免得她跟不上。
忽然间,她松开了应潇的衣服,近乎停在原地,“我靠你看那是谁?”
应潇迷茫地抬起头。
看到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时,她顿时清醒了过来。
居然是周聿。
不过他正在和别人说话,没有注意到身后投来的目光。
应潇下意识抓着郑莹,想要赶紧离开。
郑莹当然一动不动。
“我不喜欢他了,我们走吧。”她喘着气说。
“我喜欢我喜欢,再看看。”郑莹拍着应潇的肩,安抚她,“你不知道我们单位都是一些什么老腊肉。”
转眼间,周聿便注意到了她,朝她们看来。
郑莹笑着打了个招呼,周聿点头。
应潇的表情就不太自然了,笑也笑不出,不高兴又显得做作。
她看着周聿,周聿也看着她。
两人的关系就是这样。
明明面对面。
她问不出你怎么在这。
周聿只得用挑眉表示你口中的男朋友在哪里。
那些不为人知,终究只能不为人知。
郑莹似乎看出应潇的窘迫,准备拉着她离开,对周聿说,“待会儿见。”
“回见。”
周聿笑容平淡,目光落在应潇的背影上。
她不怎么穿显身材的衣服,偶尔穿,还挺让人觉得新奇。
“不是我说。”
郑莹拉着应潇在角落里道,“你这也太明显了吧,不喜欢的话你杵那儿干什么呀?”
“我真不喜欢他了郑莹。”
应潇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可能就是好久没见,反应不过来了吧。”
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好像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其实我觉得……”郑莹琢磨琢磨之后道,“他对你也有意思啊。”
“有吗?”
应潇有点心虚。
周聿当然对她有意思,尽管不是常见的有意思。
“他看你的眼神和看我的,不太一样。”
“不能吧,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
应潇整张脸红得像是从热水里捞出来,要不是角落里光线不好,郑莹准能发现不对劲。
她快撑不下去了,好在年级长忽然把郑莹叫了过去,让她帮忙做点事情。
郑莹离开后,应潇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边喝着饮料,一边看向窗外。
周聿的到来打乱了她一切的计划。
再没有找人聊天的心思。
大约十分钟后,有人拉开了应潇身侧的椅子。
她没注意到动静,直到身后人叫了声她一声。
她扭过头去,愣了两秒,才慢吞吞道,“学委。”
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应潇才想起来他的名字。
江友穿着一身西装,戴着方框眼镜,油然而生的精英气质,与周遭慵懒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刚开完会回来?”
“对啊。”江友道,“刚从新加坡回来。”
他拿了应潇同款果汁,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挺忙的?”
“忙。”
江友说,“不过回来之后还好。”
毕业以后,别人的去向应潇不太记得,对江友的倒还印象深刻,当年那么奋发图强的人,毕业后一年,毅然决然去海外求学,还换了专业。
好在江友家里本来就是干风投的,转去金融行业,对于他而言,更加如鱼得水了。
应潇和江友不熟,和他聊天,不敢随意展开话题。
江友对她倒是有几分兴致,主动问起她在哪儿工作。
“宏犀科技啊,听说过。”
应潇觉得他一定没听说过。
“我还见过你们老板一面呢。”
“啊?”
“周澍嘛,他前段时间在和我表姐相亲。”
应潇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她居然这么随意就听到了自己老板的惊天大瓜。
难怪周澍前段时间愁眉不展。
“那……情况怎么样?”应潇问。
“你还挺关心你们老板。”
“吃瓜之心,人人都有。”
江友叹了口气,“不怎么样,那个周澍喜欢的类型是女强人,要和他一样有事业心,不娇气不黏人,我表姐娇生惯养长大,也不工作,他估计是没看上吧。”
“我还以为我们老板喜欢甜妹呢。”
“是啊,那大块头,他怎么不说自己喜欢男的,准能找到势均力敌的。”
应潇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过我表姐看着要陷进去了,这下就不好办了。”
“我们老板还挺铁石心肠的。”
应潇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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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澍前妻哭着喊着来公司,要复婚,多漂亮的一个女人,哭得应潇心都软了,周澍还不为所动,直接报了警。
“你能不能说点你们老板的缺点,让我表姐死心?”
“我们老板没有缺点。”
“你这是不信任我。”
“我真说不出来,要不还是让你表姐多约他出去几次,我也好上班摸鱼。”
有了周澍这个口子,应潇和江友迅速熟络了起来。
客厅里年级长在组织玩游戏,问郑莹把谁叫过来。
“应潇吧,她一个人坐着肯定无聊。”
“应潇加入进来不会更无聊?”
“那你真是小看应潇了。”
说着郑莹便来到岛台这边,看着江友和她坐在一起,“哟”了一声,“你们俩倒是聊上了。”
应潇笑着说,“你肯定不知道我们在聊什么话题。”
郑莹眯着眼睛看向她。
“不是那种……”
她准备解释,江友站起身,插进来道,“我看见你们在布置了,准备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好幼稚。”
“你就说玩不玩?”
“玩。”
应潇和江友过去的时候,沙发上剩的位置不多了,一个单独的,和两个连在一起的。
年级长准备让应潇坐在旁侧,郑莹却将她一把拉到中间的位置。
“给你点福利。”
她还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便听见郑莹大声喊道,“周聿,你坐这儿!”
应潇顿时像案板上的鱼,开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郑莹死死将她按住,“没别的位置了。”
“我不玩了。”
“给我个面子。”郑莹说,“周聿可是听说你会玩才过来玩的。”
忍不住思考她这句话,应潇不反抗了,等到周聿坐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又开始后悔了。
“刚刚你在哪?”
许久未见,周聿的声音对他而言有些陌生。
他今天穿得还算正式,褐色大衣披在身上,整个人特别挺拔有气质。
比在床上衣着凌乱的时候,更令应潇感到紧张。
“在和人聊天。”她喉咙有点干,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饮料,正准备下嘴的时候,忽然发现杯口干干净净。
她今天涂了口红,留下了唇印她记得。
只有一种可能,她拿错了,拿的是江友的。
她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人,将玻璃杯放回桌上,指了指。
桌子太大,她递过去或者江友直接拿,都不太现实。
周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在和江友聊天啊。”
“嗯。”
“我还以为你和男朋友偷情去了呢。”
应潇胆战心惊,生怕他的声音被别人听到。
好在周围人的表情没有出现太多端倪,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如果是和男朋友的话,应该不叫偷情吧。”她用极小的声音说,“和你才是。”
周聿面上浮着笑,眼底却不太透光,他散漫地问,“需要我帮你把杯子从江友那儿换过来吗?”
“要……”
应潇宁愿不喝水,也不想让别人揣测自己和江友关系不一般。
反正桌上的饮料都差不多,让周聿换过来,自己拿的时候,也没人分得清究竟是哪一杯。
“可以啊,不过我有个要求。”
“你说。”
“聚会结束后,去酒店。”怕她不理解,周聿特意在后面补了个动词,“偷情。”
7. 07
应潇答应得很快。
周聿问,“你男朋友不会介意?”
应潇忽然有些疑惑不解,难道他没猜到?
她倒是好奇周聿是怎么想的。
“我男朋友他……又不会知道。”
应潇还不习惯当着周聿的面撒谎。
周聿忽然轻笑了一声。
这让应潇有些羞耻,尽管她口中的男朋友本来就是编造出来的。
“我不会把你供出去的。”她提醒周聿,这种事情,不只有她情,还有他愿。
“你男朋友什么货色,也好意思找我麻烦?”
周聿不屑一顾,似乎根本没有被她威胁到。
在他面前,应潇从来都不占优势。
从喜欢他的人是她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没有那么平等。
倘若应潇真谈恋爱,那她男朋友在周聿眼中,也是不起眼的。
应潇没说话,仿佛有些失落。
周聿将她的杯子换了回来,也一句话没说。
游戏开始。
年级长开始宣布游戏规则。
真心话大冒险,给每人发一张牌,拿到最大牌的人获胜,反之,拿到最小牌的人要接受赢者提出的惩罚。
郑莹将扑克拿在手里,让每个人抽取,每个人抽完后,会直接公布自己拿到的哪张牌。
第一个人拿到的是5,拿到后,他愁眉苦脸,也就两张牌比5小,场上统共7个人,概率太小了。
周聿拿到的是A。
应潇的心情原本很平静,可她抽到了3,她又看了眼周聿的牌,回想起游戏规则,整个人顿时紧绷了起来。
场上不会有人的牌比她更小。
也很难有人的牌比周聿更大。
不远处传来欢快的声音,“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我替你死了。”
应潇长叹了口气。
“放心吧,才第一轮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应潇不说话了。
即便周聿不为难她,以他们的关系,对她而言也是一种为难。
牌一直往下递,最后大家都把牌摊开在桌子上。
应潇巡视了一圈,将目光落在了江友面前。
她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周聿看在眼底,忽然开口,“以为我会为难你?”
她承认,“嗯。”
“江友就不会?”
“他不会。”应潇还挺笃定,聊天过程中,她大概摸清楚了江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果不其然,江友问出一个毫不费力的问题。
“在座有没有你讨厌的人?”
除开主持人,在座应潇只认识两个人。
“难了?”江友笑着说,“要不你选大冒险吧。”
“不是……只是在座没有我讨厌的人。”
应潇甚至怀疑主持人会不会让她过。
真心话大冒险,玩的就是刺激。
她这一点含金量没有。
“我怕我刁难你,待会儿你讨厌的人就是我了。”江友说。
应潇摇了摇头,“不会的。”
周聿道,“继续吧。”
年级长附和道,“继续继续。”
第一轮的时候,郑莹是顺时针发牌,到第二轮,选择了逆时针。
第一个抽牌的人是江友,他抽到了4。
他摊开手,表示无奈。
应潇从郑莹手中拿过牌,有些忐忑。
是Q。
剩下两张,一张7,一张8。
郑莹说,“应潇的牌最大。”
“你来指定江友。”
“好。”
应潇看着江友说,“你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是什么。”
“大学时候,你最讨厌的老师是谁?”
“那大冒险呢?”
“可以让我再想一会儿吗?”应潇低低地说。
连真心话都是她临时想到的,她根本没想过自己可以赢。
不远处,年级长和郑莹窃窃私语。
“我就说把应潇叫过来整个游戏都会变得无聊吧。”
“应潇也只是老实了点。”
“就是老实人才难办啊。”
“现在把她踢出去也不好吧。”
“这样,我们把游戏规则改一下。”
江友随意说了个某门课老师的名字,不痛不痒地吐槽了他一下,明眼人都看出来,应潇这题根本没难度。
其他人虽然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什么都不敢说,万一下一个输的人就是自己呢。
只有周聿毫不掩饰道,“你们两个是商量好的,相互放水?”
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双手环抱于胸前,微微抬起的眼眸呈现如一把匕首的形状,锋利而冰冷。
应潇小声和他解释,“他没为难我,我也不好意思为难他。”
她觉得只是游戏而已,不必这么认真。
江友一直是无所谓的态度,“都是同学,能聚在一起不就是很令人高兴的事情。”
“我看你也就和应潇聚了聚吧。”
“和应同学聊天很开心。”江友笑容坦荡。
“你也很开心?”周聿笑着看向身侧人。
应潇有些紧张。
但她还是如实说了,“嗯。”
“你觉得他能看上你?”周聿低声问。
应潇深吸了口气。
“我们只是聊天。”
“就怕你产生某种错觉。”
周聿说完,与她拉开距离。
年级长过来宣布新的游戏规则,每个人要在纸条上先写上惩罚,而且要给郑莹过目,一轮游戏结束后,直接进行公开。
应潇还是不知道写什么。
她瞥了眼周聿。
他的字很漂亮,每一个都像形单影只的孤鹤,瘦长而纤细,但是隔远了,就认不出来。
敛回目光时,比字更漂亮的眼睛转了过来。
“看什么?”
应潇心跳骤停,“你写了什么?”
“你写了什么?”
“我还什么都没写。”
她想参考一下周聿。
“我写得很简单。”他缓缓道,“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感觉,以及,将相册里最新一张照片,发给微信置顶。”
应潇别开了脸。
这是赤裸裸的针对。
第一次接吻,是和他。
微信置顶,也是他。
要不是针对她,其实周聿这两条指令都很好完成。
她开始动笔的时候,周聿掀起眼皮,“写的什么,我看看?”
她破罐子破摔,写的两项也都和周聿有关。
-觉得自己吻技怎么样?
-打开微信,念出最近十个联系人的备注。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答案。”周聿轻笑,“但我怕你不敢听。”
“那就不听了……”
“晚上再说吧。”
周聿已经默认她晚上一定会去赴约。
新一轮抽牌结果出来。
赢的人是周聿。
输的人是应潇。
郑莹原本昏昏欲睡了,忽然起劲,来到应潇身后等着她说。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周聿问。
“潇潇你和人接过吻没有。”郑莹勾着她脖子问,“我怎么记得你大学的时候恋爱都没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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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真心话吧。”
“你什么时候谈的?都没见你发过朋友圈。”郑莹喋喋不休,“我还以为你这种人谈过了就不会分手呢。”
周聿:“是你问还是我问?”
“潇潇你回答吧。”郑莹不说话了。
“第一次接吻……”应潇开始回忆,“对方技术不好,不过是喜欢的人,所以还是挺怀念的。”
她人生中第一次接吻,就是和周聿在床上。
她没想到还有这个流程,所以周聿吻来的时候,她几乎是懵,甚至问他,为什么我们要接吻。
周聿说的话很直白也很粗俗。
她没敢再问了。
后来慢慢理解,想要接吻,唇齿相依,也是一种欲望。
有些欲望依托爱而生,有些欲望比爱更加猛烈。
应潇回答完之后,看了周聿一眼,他没说话,只是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然后舔舐了一下嘴唇。
玩了好几轮,都和应潇没关系,她昏昏欲睡,差点直接靠在了周聿的肩膀上。
最后一轮抽完牌之后,郑莹忽然将她叫醒。
“又到你了应潇。”
她又输了。
赢的人是江友。
郑莹忍不住感叹,“怎么总是你们两个。”
江友:“这次我的任务可不简单了。”
“没关系。”应潇已经困到没精打采,“都最后一轮了。”
郑莹可是对江友写的问题影响深刻。
“你完了应潇。”
“什么?”
她趴在应潇耳边说了一顿。
江友笑道,“要不你直接选吧?”
应潇没想到江友看着这么绅士的人,会问出这种问题,还好他没有当众问,不然应潇的脸会红成柿子。
再者,周聿也要看她笑话。
“我选大冒险。”
“好,那你选谁和你搭档?”
郑莹将饼干递给应潇。
“对方可以拒绝吗?”她还在犹豫。
江友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不会拒绝你。”
她好像听懂了,好像没有听懂。
有一瞬间,她甚至想和周聿证明什么,转念一想,太像穷人乍富。
最后还是看着周聿,用牙齿轻轻咬住饼干,像平常和他索吻一样,慢慢贴近他。
她的动作,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调动了过来。
理论上,周聿可以拒绝。
要将饼干吃到1cm,很容易就亲上。
或许会有别人趁此机会占应潇便宜,但周聿一定不会。
他身边根本不缺女人。
应潇没说话,只是用眼睛看着他。
周聿不答应的话,他就只能选江友了,其他人,她实在下不了嘴。
“你再过来点。”周聿轻声道。
应潇没动,再往前,她整个人就要趴在周聿身上了。
没辙。
周聿微微低头,凑上前去,咬住了饼干的另一端。
她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周聿的皮肤纹理,比在酒店的光线下,要更加细腻与富有光泽。
相比男生,女生主动更不会被别人说道。
应潇很快吃掉饼干,在感受到灼热的呼吸时止住。
周聿干脆利落地把剩下的吃掉了,包括应潇咬断的那一段。
他丝毫不在意,反正自己没少吃过应潇的口水。
游戏结束了,江友起身后,走到他们面前,打趣道,“没亲上吧?”
应潇耳尖通红。
周聿:“你很好奇?”
江友说:“是有点。”
周聿满不在乎,“她要是愿意,你可以试试。”
8. 08
周聿先一步离开,应潇本来想和郑莹打声招呼,转眼不见她人,便只是发了条消息,便去找周聿了。
到停车场,她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并不认识周聿的车长什么样。
从通讯录里翻出他的电话打过去。
“你在哪?”
“马路边,车牌尾号0617。”
0617,周聿的生日,难道这辆车是他家人给他的生日礼物?
车打着双闪,到马路边后,应潇很快就看见,然后迅速上车。
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名牌车,而是一辆常见的大众。
“这是你爸妈送你的车?”
“不是。”周聿顿了一下之后才说,“我爸的旧车。”
“怎么不开你自己的。”
“开着不顺手。”
这理由有些牵强,但周聿没有多解释。
十二月以后,天气冷了下来,应潇今天穿了件十分厚的外套,副驾驶空间不大,她又抱着包,让她感觉自己像个企鹅,快要缩进自己的衣服里。
“开了空调,你可以把外套脱了。”
“安全带解开会儿没事吧。”
“嗯。”
应潇很快把外套脱了下来,里面是条黑色的连衣裙。
“今天这身裙子很好看。”周聿说。
“郑莹给我挑的。”应潇把安全带系回去,“她说同学聚会上,要大杀四方。”
“有必要?”
应潇微微沉默。
他知道周聿理解不了,因为他就算披个麻布袋就很好看。
而像她这样寻常的人,有时候穿衣打扮,并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过得也没有那么差而已。
“你说。”应潇缓缓切了个话题,“江友他是什么意思啊。”
离开前两人的对话,她听见了。
周聿没有找过其他人,只是因为她干净、听话、身材好而已,并不是他有多珍惜她,所以当旁人觊觎她时,他露出的只有毫不在意。
“可能他缺个情人。”
这就是周聿对应潇的定义。
情人而已。
“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应潇的确看出来江友对她有意思,但她并不觉得这个男人轻佻而随意,聊天过程中,她眼中的江友,绅士而有风度,又有着恰到好处的幽默。
“你跟他很熟?”周聿轻嗤了一声。
算不上熟。
只是在大学时,应潇收到过一封情书。
“大一的时候,他追过我。”
“亏你还记得大一时候的事情。”
应潇笑着说,“毕竟追我的人不多。”
“那他怎么没追上?”周聿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我跟他说,我要好好学习。”那个时候应潇,有点笨,高中的时候就埋头苦读,上大学之后,仍旧埋头苦读。
她的绩点一直维持在全班前二。
放弃保研是她自己的选择,因为她知道,文科绝大多数专业,读到头了也就那样,爸爸在工地上,她坐在教室里,只觉得屁股好烫。
周聿冷笑了一声,可能觉得她说出的话很土。
又或者是,嘴上说着好好学习,对于他的邀请,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应潇看着窗外。
“出门的时候他给我发了好友申请,我要不要加?”
“随你。”
应潇已经习惯了。
周聿连她相亲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这种小事。
他从来没有越界过,反倒是她,眷念得太多。
“那我加了。”
周聿看着前方的路,陷入沉默。
同为男人,其实他一眼就看出来江友什么心思。
无非是瞧出他和应潇的关系,好胜心上来了而已。
像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其实不太会看得上应潇这类的女生,就算动了心思,也只是玩玩。
……
别墅区一般都离市中心有些距离,周聿导航了最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下车的时候,应潇瞧见辆车,和郑莹租的那辆车,型号是一样的。
她没忍住用手机搜了一下。
最少一百多万。
也不知道她这辈子能不能买得起。
周聿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你对车感兴趣?”
应潇马上熄了屏幕,摇了摇头。
“车只是代步工具,好用就行。”
进门后,她将外套挂好,随口一说,“这句话,我们老板好像也说过。”
周聿不知道她老板是谁,但听她总是提起。
他来到应潇身后,手臂搂住她的腰,脑袋埋在她脖子里,亲了一下,“你们老板也会这么亲你?”
“不会。”
“那就别总提他。”
“我们老板还挺年轻,长得也不错。”
应潇以为他不高兴的原因,是觉得周澍不配和他相提并论,于是解释了一下。
“所以你心猿意马了?”
周澍含住她的耳垂。
应潇心跳得很快,不同寻常的快。
“没有。”她坚决否认,“他比我大十岁呢。”
“结婚了?”
“离婚了。”
“二手货。”周聿轻巧地点评。
应潇想给周聿说句话,又觉得没必要,反正他们都不认识。
“你男朋友呢?”周聿忽然转口问道,“谈过恋爱没?是不是处男?”
应潇都快忘了自己编造的谎言,被他这样问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干脆吻了吻周聿,避而不谈。
男人穷追不舍地问。
“你们做过没有?”
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应潇不想被他看扁,“嗯”了一声。
她这一声,比蚊子的声音还要小。
在周聿的攻势下,更是听不见。
“舒服吗?”他又问。
应潇哪里知道,更何况他问出这样的问题,她自然而然想到甘博文,想着想着,感觉有点恶心。
“还可以。”她心虚地说。
“跟我比的话,怎么样?”
“还可以……不是,比你差一点。”
应潇开始想到哪说哪。
“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他?”周聿几乎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时间。
应潇闭上了眼睛。
她喘着气,急促地喊了声,“周聿。”
“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我没有男朋友。”
“不然呢?”周聿笑得更开心,“以你对我死心塌地的程度,怎么舍得去找别人?”
应潇用手臂压住了眼睛。
被周聿逗弄了一回,说不上生气,心底总归有些不服气。
她也不知道怎么为什么要编造这么大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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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一下子被戳穿,羞耻感顿时袭来。
她想了想说,“你发的朋友圈,不也是。”
周聿把她的手拿开,“什么朋友圈?”
“酒吧。”
周聿看着她的眼睛,“躲什么?整张脸就眼睛好看。”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应潇认为这是他心虚的表现。
“那张照片你还去搜了?”周聿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这么关心我?”
应潇觉得自己输得很彻底,她在周聿面前,从来都没有主动权。
好像无论她做什么,他都高枕无忧。
因为喜欢他的人是她啊。
会不会有一天,自己没有那么喜欢周聿了。
那他们也只是回到了平等的位置而已。
周聿又不喜欢他。
“我第二天早上才看到。”
至少她没有为了他一张照片而失眠一整夜。
周聿听懂了她话外的意思,“看着我。”
“嗯?”
应潇转头过去,俊朗的面庞便压了下来。
她承受了一个绵长的吻。
周聿的嘴唇很软,像是温热的豆腐。
接吻的时候,时间过得很慢,周遭很静谧,应潇会想很多事情。
比如他亲她的时候,会想什么?
再比如,为什么一个人在床上的时候,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还有,她以后会和其他人做/爱吗?
周聿不是第一次见她接吻的时候不专心,偶尔他不在意,偶尔他会心烦,区别在于,他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吻应潇。
像现在,他是真的很想吻她。
想咬烂她的唇,亲吻她眼皮上的朱砂痣。
倘若应潇不专心,他会变本加厉。
一顿折腾过后,他发泄掉了自己的情绪,应潇也再没有力气想别的。
她不喜欢运动,体力总要差些。
周聿不和她说话的话,她会睡着。
“每天周几?”
“周日。”
应潇猜测已经过了十二点。
“有事吗?”
“没事,但是我想休息。”应潇觉得今天还挺累的,光是参加同学聚会,就可以让她回家之后倒头就睡了。
像往常一样,周聿先去洗澡,洗完出来之后才叫她。
今天应潇累得一动不动,周聿只好拿毛巾给她擦了一遍。
……
早上的时候,应潇被闹钟吵醒。
“周日你定什么闹钟?”
周聿不耐道。
她把闹钟关掉后,又躺回被窝里,“习惯了。”
“再睡会儿,中午我请你吃饭。”
应潇原本打算起床后就回去,既然周聿请客,她也不拒绝。
没有其他原因,周聿请吃饭,一般都很贵,靠她的工资,吃不起。
又睡了一个小时,应潇睡不着了,也不打扰周聿,安静地看着手机。
醒来后,她一般会先翻看一下邮箱,发现没有消息后,才会打开微信。
映入眼帘的是郑莹发来的消息,刚发不久。
【我昨天晚上看见你和周聿了。】
【既然你们是那种关系,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实话,挺尴尬的。】
应潇顿时困意全无。
她也没想到,昨晚自己看见的那辆车,是郑莹的。
9. 09
大学的时候,和周聿见面,应潇就会尽量避开所有人。
她不想让自己和周聿的这段关系,暴露在他人眼中。
他们会怎么看待自己?
私生活混乱?
还是周聿的舔狗?
想到这,应潇的心底就跟打鼓一样。她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又坐起身,思考怎么回复郑莹。
周聿在她身侧翻了个身。
【抱歉。】
【没有提前告诉你。】
【不是觉得我们关系不好,只是这种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应潇发完消息,盯着屏幕看了会儿,见郑莹没有回复,才退出微信。
她需要冷静一下,便钻入被子里,平复下来后,她才忽然想起,刚才好像看见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应潇探出个头,看着周聿。
“你醒了。”
“好像有人在唉声叹气吧。”
刚睡醒的周聿,头发乱糟糟的,眼皮上全是褶皱,下巴微微泛青,多了几分亲切,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疏离。
应潇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唉声叹气的原因,又不想这件事情叫周聿知道,踌躇半天,只憋出来一声“对不起,打扰到你了”。
说完,耳边只剩下寂静。
应潇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我看到了。”周聿说。
他看到了?
应潇越发感到局促,既然他看到了,又该怎么评价他们这一段关系。
“我无所谓,你呢?”
周聿淡淡道。
“我不怕郑莹知道。”应潇刚刚已经想清楚了,“只是不想她说出去。”
“所以在卑躬屈膝乞求她的原谅?”
“没有卑躬屈膝。”
“你说一晚上的时间,她会不会已经告诉别人了。”
应潇差点心脏骤停。
周聿将她倏忽变化的脸色看在眼底,没忍住笑了起来,“这么怕的话,当初答应我干什么?”
应潇很认真地回答说,“喜欢你啊。”
换作别人,她肯定不答应。
周聿不一样。
“对别人说过这句话吗?”周聿用手指卷着应潇垂落在胸前的一小撮头发。
“没有。”
“那怎么这么轻易就说出口。”
看样子,周聿不喜欢她说这句话。
应潇记在心底,以后不说了。
“手机给我。”
周聿摊开手。
应潇有些茫然,“做什么?”
“你不是不想让郑莹往外说。”周聿道,“我给她打电话。”
应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密码。”
“000327。”
应潇说完,才注意到周聿将手机往外递的动作。
他轻笑了一声,拿着手机走到阳台。
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内容,应潇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去洗漱,等她从卫生间出来,电话还没打完。
她坐在床沿,看着周聿的背影。
男人是个很微妙的概念,有时候通过身形来判断,有时候通过气质。周聿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瘦,身上带有不染尘世的干净。
应潇却觉得,他成熟了不少。
她无处印证自己的结论,毕竟这几年,除了床上,两人没有交集。
连周聿平日里干些什么,她都不知道。
十分钟后,周聿打完电话,将手机扔在床上,转身进了浴室。
应该是解决了。
应潇打开手机,看到郑莹发来的消息。
【你和周聿的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放心吧。】
应潇松了口气,发过去一个“谢谢”。
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出现在了屏幕里。
郑莹把她拉黑了。
周聿从浴室里出来,看到的便是她这副愁眉不展的表情。
“你就没想过她的车为什么会停在这里?”
“什么?”
应潇沉浸在难过的情绪里,没听清周聿说的话。
“算了,吃饭去吧。”
……
周聿带着应潇来到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从这里,可以俯瞰到这个城市绝大部分的面貌。
应潇知道为什么成功人士总喜欢坐在高位了,因为居高临下的感觉,真的很爽。
周聿问应潇有没有忌口的,她说没有,菜端上来,应潇也的确吃得很香。
她不仅不挑食,对食物的适应能力也很强,基本没有不吃的东西。
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应潇吃东西的速度比平常要慢很多。
她端端正正坐着,细嚼慢咽。
周聿冷眼讥讽道,“你是来吃饭,不是来约会。”
“我看他们都这样。”
“没人看你。”
没人看她,但是有人在看周聿,包括服务员上菜时,也在偷瞄。
大概是不想被人误会他是在和她约会。
应潇放松姿态,低头塞了块牛排在嘴里。
东西太好吃,连两人在公共场合相处时的局促她都不在意了。
周聿也没刻意挑起话题,而是在刷手机。
还好这是高级餐厅。
不然会有人怀疑他们在拼桌吧。
想想,应潇还是开了口,“早上的时候,你和郑莹说了什么?”
她没有那么好奇,只是想和他聊天。
周聿在盯着她看。
应潇本以为他是在看着自己,然后思考她提出的问题,琢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周聿是将目光投在了她身后。
耳边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今天我请客吧,好不容易发了工资。”
“还是我来吧。”
“服务员,把我的包装一下,有油滴上去就不好了。”
应潇不敢回头,却已经透过反光的玻璃杯,瞧见两人坐在了他们旁边那一桌。
周聿撑着下巴,戏谑道,“你男朋友好像出轨了。”
应潇没兴趣和他开玩笑。
仿佛下一秒,她就能把自己的心脏呕出来。
万幸的是,甘博文坐的位置,背对着她。
至于她对面的女生,那天晚上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应该不至于将她认出来。
“我们走吧。”她看着周聿。
“所以是他没看上你?”
周聿的眼光向来毒辣,仅仅通过二人的相处与应潇的窘迫,便作出精准的判断。
应潇低低地“嗯”了一声。
氛围有些尴尬,隔壁的聊天内容一字不漏传进她耳朵里。
“不好意思啊博文,我爸又为难你了。”
“没事,要得到叔叔的认可确实很难。”
“你等我慢慢和我爸做工作,总有一天他会看到你的才华。”
“对了,博文,上次和你相亲的那个女生,你们应该没联系了吧?”
应潇开始脚趾扣地。
她喝了口水,试图压住耳边的滚烫。
周聿倒是饶有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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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没联系了,我对她一点都不感兴趣。”
“是吗?她比我长得漂亮,身材又好。”
“哪漂亮了?身材也比你差远了。”
女生轻笑了一声,“原来男生和女生的审美真的差很多。”
“我去趟洗手间。”
应潇不想往下听,拉着周聿一起离开又太像落荒而逃,然而她经过周聿身侧,被男人拽住了手腕。
她被周聿拉入怀中,宽大的手掌裹住了她的侧腰。
耳边传来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你觉得她都这样说了,会认不出你?”
“什么意思?”
应潇只觉得身体滚烫。
“上次不是说想买包,想好买什么了吗?”
应潇这才注意到,在周聿开口说话时,甘博文那边没了声响。
所以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买……买什么?”应潇怯弱地看着周聿。
“斑鸠灰的birkin怎么样?虽然颜色老土了点,但是适合正式场合。”
应潇对包没有研究,但是知道周聿说口的,应该不便宜。
她说,“好。”
周聿深吸了口气。
应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她虽然不认识什么birkin,但是看得出那只特意让服务员用塑料袋装起来的包,是灰色的,对方显然很珍惜。
“对不起。”应潇小声道。
和人起冲突,她会尽量避免吃亏,但还没学会怎么让别人受气。
“算了,这包还是扔给我奶奶,你背不合适。”
对方显然听不下去了,干脆戳穿,“应潇?你怎么在这儿?”
甘博文扭头过来,眼底流露出惊讶。
他没见过周聿倒还好,他见过,不可能对两人之前的关系不起疑。
周聿搂着应潇,不慌不忙道,“这就是你上次给我提过的相亲对象?”
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可能就在这。
明明两人做了同样的事情,她不在意了,甘博文却肉眼可见地恼怒起来。
“你们……”
应潇知道,他误会自己也将他当备胎了。
不过女友在场,甘博文到底没发脾气。
“好巧,这是你男朋友?”甘博文到底没忍住,“还是金主?”
应潇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周聿似笑非笑,“至少得我这种条件,才能当金主吧?”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但不会有人觉得,周聿身边,会缺个应潇。
两人结完账,便从餐厅离开,周聿开车送应潇回家。
“和这种货色结婚,你还不如随便去路边找个流浪汉。”
瞧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生气。
“这不是没结。”
应潇眼里,相亲归相亲,结婚归结婚。
相亲是为了父母。
结婚是为了自己。
她不会那么不慎重,怕就怕胳膊拧不过大腿。
“要不……”应潇很认真地在思考,“你帮我介绍一个。”
周聿的圈子,肯定和她不一样,即便对方没看上她,她也不亏,总比甘博文这种人都没看上她要好。
“你就这么想结婚?”
“不想啊。”她说,“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的一生,结婚,生子,安家。”
“然后生老病死。”
应潇看向窗外,不敢看周聿的眼睛。
10. 10
应潇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收到母亲发来的消息。
两人的交集停留在她告诉谷梅,自己和甘博文断了联系。
应潇太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她不是放弃给她介绍相亲对象,而是准备憋个大的,今年过年,她要么不回家,要么又是乱成一锅粥。
苦中作乐,还有两个月安生日子过。
她和周聿,心照不宣地恢复了从前的关系,每周四见一面,其余时间不联系。
和过往的区别在于,周聿偶尔会给她发消息,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对生活有什么要求。
刚开始,应潇误会了,等他多问了几次,应潇才反应过来,那天晚上,他听进去了她的话,在给她物色合适的结婚对象。
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回答他提出的问题,总之,应潇回答得还算认真。
每次问完,周聿就如同失踪般,不予答复,再次开启话题,就是下一个问题了。
……
放假之前,周澍就和应潇说过周日有个饭局,让她帮忙安排一下。
接到任务的时候,应潇毫无抱怨就接受了。
接待的对象是某铁路局副总,应潇按照自己的判断,订了一家还不错的餐厅,然后将餐厅信息发给周澍。
【晚上你陪我一起。】
【不用打扮得太漂亮。】
周澍收到消息后,吩咐她。
这种饭局,周澍其实不怎么带女员工,即便他一直是单身。
这次带应潇,估计是李主管休假了,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不得不叫上她。
也算老板对自己的肯定吧。
下午的时候,应潇睡了一觉,保证晚上精力充沛。
她家离市中心太远,周澍看了眼地图后就放弃来接她,让她自己打车过去,公司报销。
应潇到餐厅的时候,周澍已经到了,正在看菜单。
“你来吧。”
周澍将菜单给她。
看得出周澍对这次饭局十分重视,不然他不会这么早到,应潇便点了八道荤菜,六道素菜。
“酒要吗?”
“两瓶茅台。”
“要不要提前叫个代驾?”
“好。”
周澍是个很保守的人,会将秘书的职位改成助理,也不会在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让应潇送他回家。
他会和异性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划清界限,无关对方的年龄与身份。
在应潇心中,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适合结婚。
她想不到周澍是如何离婚的,兴许他的前妻,是个比他更好的人。
七点左右,听见门外的声响,应潇起身去迎接。
她在开会的时候见过那位黄总,一眼认出来后,笑脸相迎,“您坐这边。”
“让你们久等了吧。”
应潇默默拉开周澍身侧的椅子,让黄总坐下。
“不久。”
周澍从容不迫地起身,和对方握了个手。
毕竟是谈合作,他的态度不能太软弱。
讨好人这份差事,就只能让应潇来做了。
“点了这些菜,不知道有没有合您胃口的,不行的话,咱再添点?”她捧着笑容,小心翼翼地询问黄总。
“行啊。”黄总捧着菜单,又一口气点了五个菜。
加上黄总身边带的人,包间里也就五个人。
19道菜。
应潇不得不感叹铺张浪费。
可谈生意就是这样,面子比天大,里子反而没那么重要。
双方开始谈工作后,应潇也全神贯注起来。
有些细节她听不懂,但也得记下来,老板事后忘了,她能提个醒。
李总管在的话,可以帮着周澍一起决策,应潇不行,她只能做好分内的事情。
四年前周澍带着研发团队辞职,相当于被半个业内拉黑,宏犀发展到瓶颈,想要更上一层楼,背后得有靠山。
这次谈判比她想得更重要。
周澍面不改色,但是应潇知道他压力很大。
聊到一半,菜上齐了。
黄总动了筷子,没吃几口,便说要喝酒。
周澍:“服务员,拿酒杯过来。”
“需要帮忙吗?”
应潇主动起身,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茅台,“不用了,我来吧。”
接着她小声说,“尽量不要有人进来打扰我们。”
关键时候,每一个细节都会影响对方的决断,她没有周澍那样强的能力,但也可以尽力做好眼前事。
服务员安静地离开。
应潇给黄总倒酒。
“这是……”
“我助理。”
周澍很快解答黄总抛来的疑惑。
“才刚毕业吧?”黄总说,“像是00后。”
“有三年了。”
应潇诚实地回答。她能感受到黄总不怀好意的目光,但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是个小年轻。”黄总笑着和周澍说,“不像我们,大把年纪了。”
调侃过后,黄总没再盯着应潇,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聊到投资份额的时候,双方的表情显然更凝重,话术也更加强硬。
应潇知趣地给黄总不停倒酒。
每次给黄总倒满,给周澍少倒一点。
反正人已经糊涂了。
就是人都糊涂了,怎么还不松口呢?
看周澍的表情,第一轮是没谈成,黄总想要吃饭,周澍只好停下来。
“小姑娘,我想吃那道烧鸭,你能不能帮我夹点?”
黄总转头色眯眯地看着应潇。
“好。”
应潇伸手去拨动转盘,用干净的筷子夹了块烧鸭,放到黄总面前的餐碟上。
“您慢用。”
应潇本来还没察觉,腰身直起的那一刻,才彻底意识到,黄总的目光停留在了哪儿。
不会吧。
心底如同架了个弹簧,心脏在不停弹跳。
口腔干涩,应潇咽了下口水。
“小姑娘玩得挺花啊,要不陪我们玩玩?”
他看见了。
看见周聿在她脖子上留下的吻痕。
两人周四见面的时候,周聿说玩点新花样,她同意了,两人做得比以前要更猛烈。
两天过去,不仅没消,颜色还更加深沉了。
应潇顿时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火炉里,空气迅速升温,成为扑向她的一团团火。
全身麻木,连话都说不出来。
在这一秒内,她想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自己这么不检点,让周聿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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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所欲为,为什么出门前不检查一下,穿件高领衣服。
她该怎么对付黄总?
甩脸?周澍的生意怎么办?
忍气吞声?黄总的意思,是让她陪睡吧,作为答应周澍合作的条件。
眼前视线模糊,是她在发抖。
周澍看了应潇一眼,随后和黄总说,“她一个小孩,会玩什么?”
“25岁,也不小了。”
”我记得,黄总您女儿也才20岁。”
“黄总想怎么玩?”
应潇忽然开口。她态度坚决,声音里的胆怯被掩盖下去。
自己惹出来的祸应该自己解决。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对周澍造成影响。
黄总脸色稍许变化,显然没想到应潇会直接说。
说出口的潜规则,反倒没有那么耐人寻味。
“会喝酒吗?”
“会。”
应潇松了口气。
她二话不说,倒了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辛辣的酒水灌过嗓子眼,在喉咙里燃烧,最后在胸腔炸开。
连呼吸都带着呛人的味道。
“酒量还不错啊。”黄总又给她倒了一杯,“还能喝吗?”
应潇用身体证明。
她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到感觉身体不属于自己,只是一个装酒的容器。
疼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脑袋。
黄总起身的那一瞬间,她直接一头扎在了桌子上。
她想睡觉,耳边嘈杂的声音却散不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才安静了下来。
一道规律的呼吸声停留在她前方。
过了会儿,周澍才开口,“抱歉。”
应潇喉咙疼,说话有些吃力,“应该是我说对不起。”
“我给你买了瓶电解质水,喝点。”
应潇抬起头,拿着饮料就开始灌,喝了半瓶她才停下来。
“还是难受。”
“要什么补偿?”周澍问得很直白,他从不和员工玩感情那套。
应潇摇了摇头。
周澍不可能为了她和黄总翻脸是一回事,惹出麻烦的人毕竟是她自己。
“黄总最后答应了吗?”
“答应了。”周澍说,“在门口的时候。”
应潇鼻子一酸,眼睛比皮肤更红。
“做得不错。”
周澍向来不会吝啬对员工的夸赞,但应潇没有听他用这么温柔的语调说过。
她垂着双眸,愣了一会儿。
位置的关系,周澍其实没有看清楚过应潇脖子上的吻痕。
现在看清楚了。
密密麻麻的,从颈后蔓延到胸前。
头发能遮住一些,但当她弯腰时,便遮不住了。
尤其她白,更加明显。
周澍避开目光,不动声色道,“对面有家酒店,给你订了间房,去睡吧,明天上班允许你迟到两小时。”
“好。”
应潇撑着桌子起身。
她觉得自己还算清醒,其实脑子根本转都不转。
周澍放心不下,还是打算把她送到酒店房间。
还没到过马路,刚出餐厅,应潇便吐了。
一半吐在装着厨余垃圾的垃圾桶里,一半吐在了周澍身上。
11. 11
周澍允许应潇上班迟到两小时,闹钟却在七点半准时响起。
生物钟并不允许她多睡一会儿,闹钟没响多久,应潇便睡意全无。
她从乱七八糟的床上爬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应潇光着脚,一边进卫生间洗漱,一边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刷完牙,她习惯性用凉水洗脸,沿着下颌滚动的水,滑进衣服里,应潇抬眼看向镜子,糟糕的记忆顿时排山倒海而来。
周澍再克己复礼。
也是个男人。
她被自己老板看见了自己荒唐过后的吻痕。
应潇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久前,她才和同事说过自己没有男朋友,也不知道这话有没有传进周澍耳朵里。
估摸在周澍眼中,她已经形象破碎了吧。
进公司前背调,周澍对她的评价是很单纯,这些年也一直把她当不懂事的小辈看待。
现在呢?
是不是觉得她玩得很花。
应潇坐在床上思考了许久,是主动辞职,还是等着周澍将她辞退。
行政助理有时候代表公司的脸面,也不说黄总的编排会不会影响周澍,恐怕周澍自己,也接受不了。
辞职信应潇都写好了,却怎么也狠不下心发到周澍邮箱。
她是喜欢这份工作的,虽然说薪资不算很高,但她的老板不会让她做太多没有意义的事情,应潇觉得自己在这份岗位上获得了成长,也收获了对人生的希望。
会不会周澍并不在意?
不管怎么,得先去公司一趟。
应潇坐车回家,把身上的酒气处理干净,再坐地铁去公司。
看到工位上空无一人,她才想起来今天是周一。
按理说,每周一她都得早点来,准备会议文件,布置会议室,今天她不在,恐怕是周澍自己一个人全弄完了。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忐忑不安地等待。
周遭寂静无比,只有自己心跳的声音震耳欲聋。
到底昨晚没睡多久,应潇再焦急,身体也十分疲惫。
她趴在臂弯里,不知道趴了多久,耳边才传来杂七杂八的声音。
应潇连忙抬起头,死死盯着电梯。
捕捉到那道身影的一刹那,她下意识起身,又猛然发觉,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要和周澍说的。
工作,早就安排好了。
总不能拉着他,一起回顾昨晚的情形。
应潇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是李主管。
“周总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着的。
周澍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站在打印机旁等文件。
应潇抬头望去,看见他那一身深灰色的西装,猛然一阵头晕目眩,扶着门框才没让自己摔倒。
她还忘了一件事。
昨天晚上,她把能吐的都吐周澍身上了。
夜色正浓。
她看不见周澍的表情,但能看见他干净的衣服上,挂上些许食物的残骸。
主要吐在了周澍的裤子上,后来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将那些呕吐物擦干净,用衣服捂着应潇的嘴,把她带到酒店房间。
之后便是周澍花了两百块钱,让酒店的工作人员照顾她一下,自己狼狈离去。
……
“休息好了吗?”
周澍抽出文件,转身坐下,抬头扫了应潇一眼。
“还行。”应潇拘谨地站在他面前,总忍不住往他衣服上看。
还是光鲜亮丽的周澍比较顺眼。
“过几天我要出差,为期一周,你组织安排一下新员工培训,将他们的表现报告发到我邮箱。”
出差?
以前出差,周澍都是带上研发部的同事以及应潇,李主管年纪大了,短期行程对身体的考验比较大,所以周澍一边会让应潇跟着,年轻人嘛,精力充沛。
这次是打算让她留在公司了。
应潇当然失落,不过周澍没把她劝退,就已经手下留情了。
“没事了,忙去吧。”
今天周一,应潇要做的事情很多。
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她才离开。
周澍没提昨晚的事。
应潇放心不下,又觉得没必要自作多情。
能干到他这个位置,什么事情没见过。
……
不知不觉,江友在应潇的好友列表里躺了半个月,又在应潇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联系上她。
“我要忙新员工培训。”
“过几天呢?”
“过几天有时间。”
江友便约她在周日晚上吃饭。
“平常约你吃饭的人多吗?”
刚在餐厅坐下,江友便抛出问题。
应潇瞧出来,这个看似绅士温柔的男人,骨子里是强势的。
“不多。”
她在上海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和郑莹联络上,又因为周聿不了了之。
“我还怕约你吃饭得排队呢。”江友拿来菜单,让应潇点。
应潇一边翻看,一边应答,“我一般在家自己做饭。”
“工作不忙吗?”
“我做饭做得快,味道也不错。”
她一般在前一天晚上就把第二天的饭菜准备好,第二天加热后装在保温盒里,带到公司去,除了周四,都这么干。
江友轻笑。
两人和服务员点完菜,才继续聊。
“难怪周澍看不上我表姐,原来是有你这么优秀的员工。”
应潇在喝水,睁大眼睛,“嗯?”了一声。
“想听?那你待会儿也得和我交换一个密码。”
“可以啊。”
应潇不排斥和江友深入交流,尽管周聿提醒过她,但与人交往,她更倾向于自己的感觉。
“迫于家庭的压力,周澍和我表姐其实接触过一段时间。”
“什么叫作家庭的压力?”
“我表姐是他家人安排的,可能是想让他尽快结婚吧。”
应潇没想到,周澍也会被家里催婚。
“后来呢?”
“接触完一段时间,周澍更不喜欢我表姐了。”江友无奈笑道,“于是他把我表姐联系方式删了个干净,连句解释都没有。”
应潇忽然想起自己二话不说便将甘博文删了。
以周澍的性格,做出这种事情也不足为奇。
“从我表姐的角度看来,就是冷暴力啊,她接受不了,就哭啊,闹啊,周澍不是在广州出差嘛,她知道之后就追过去了。”
应潇的心情紧张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的发展。
“我老板答应了?”
江友不说话,只笑吟吟地看着她。
“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你问吧。”应潇装作不在意,“反正我没什么秘密。”
“你和周聿什么关系?”
她和周聿。
还是第一次有人将她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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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一起提及。
预料到江友会明知故问,她还是紧张到呼吸都慢了。
“你觉得呢?”
“避免你答非所问,我就说得明白点。”约应潇吃饭,江友却一点都不饿,全程连筷子都没动过。
似乎换个场景,他们的对话也能继续下去。
应潇深吸了口气。
“你们之前存在金钱交易吗?”
“没有。”
应潇回答得迅速,把江友逗笑了。
“目前你只有他一个床伴吧?”江友的目光落在应潇的面庞上,他观察得仔细,“考不考虑加我一个?”
应潇直接愣住了。
“论相貌,我不如他,但也过得去,性格的话,他应该不太体贴温柔吧,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不仅仅是床伴,而是进入彼此的生活,如果你有经济困难,可以和我说,即便没有,我也愿意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至于你和周聿,可以继续,反正我不介意。”
江友说话的声音温和而舒缓,可他说得再好听,应潇也能从中提炼出最关键的一句话。
他想包养她。
可能是对她感兴趣。
也可能是想从周聿那儿抢夺什么东西。
可应潇不记得他和周聿之间有什么过节。
“你可以再考虑几天,不着急。”
江友结完账,便离开了,留应潇一个人在餐位上,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手机里收到了江友发来的消息。
【每个月3w,怎么样?】
这对应潇而言,的确是不小的诱惑力。
她无法像小说里品行端正的女主一样不屑一顾、无动于衷,却也为自己那一瞬间的动摇,感到可耻。
是她堕落了吗?
还是人性从来都是复杂的。
呆坐在那儿,无数个念头从应潇脑子里一闪而过——
和谁睡不是睡?
她缺钱,非常缺。
她又有什么资格嘲笑甘博文?
难怪妈妈说她是贱人。
她真恶心。
她也忘不了那天——
陪同事逛商场的时候,看见郑莹和年级长一起从奢侈品店里出来。
同事说,真羡慕这样的女人,随便一次消费,就是他们一年的开销。
应潇问,倘若她的钱来路不明呢?
同事说,再苦能有当穷人苦吗?再下贱能有穷人下贱吗?
应潇不认同。
可她也说服不了任何人。
因为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笑贫不笑娼。
……
3w是个很现实的数字,不足以买太多奢侈品,但是可以让应潇租个离公司近的房子,不用上下班挤地铁,不用精打细算买打折的食材,出租里坏了的沙发可以换成新的,捡到的流浪猫不用送人。
可惜她不够穷,也不够富裕,所以只能将欲望批判成腐烂,来保持自己的“忠贞”。
没有考虑太久,回到家,应潇便拒绝了江友。
【是钱不够?周聿平常会给你送很多礼物吗?】
应潇简明扼要地回复。
【我喜欢他。】
其实也没有多喜欢吧,不然在江友抛出问题的那一刻,她第一反应应该是对不起周聿才对。
不过在应潇贫瘠的生活里,这点喜欢已经很了不起了。
谁又能保证五年时间从一而终呢?
江友没再回复,应潇删掉了他的微信,瘫坐在沙发上,长叹了口气。
12. 12
应潇照例在周四去找周聿。
周澍不在,她莫名其妙燃起的责任心,让她这一周下班时间都要迟些。周聿发消息过来催,她才收拾好东西从工位上起身。
同事下意识叫住她,想和她一起坐地铁,又猛然想起什么,自说自话道,“我忘了你今天要去上吉他课。”
应潇提着包,心虚地笑了笑。
每周四她都不和同事一起走,理由就是自己要上课。
她在年会的时候表演过唱歌,同事也就没起疑,加上应潇本来就会弹吉他,到时候被追问,也应付得过去。
公司离酒店最近的路上一直在施工,避免见周聿的时候灰头土脸,应潇选择打车过去。
到酒店后,从前台那儿拿到房卡,她就上楼去房间。
以前应潇还会觉得羞耻,觉得前台看她的目光一定包含深意,后来她想明白了,她又没干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有什么好羞愧的?
找到房间后,她刷卡进去。
毫不夸张地说,五年来,应潇觉得自己和周聿的交集,就在她推门的这一分钟里。
大学那会儿,周聿年轻气盛,总想干出番事业,应潇来找他时,他电话与消息回复个不停。
有段时间,受了打击,等应潇时,他什么都不干,就坐在那儿发呆。
这两年,他沉稳了许多,不会随意和应潇透露工作上的事情,等她的时候,顶多刷刷手机上的各个软件。
“我先去洗个澡。”
无论春夏秋冬,进门后,应潇都以这句话开场。
周聿则放下手机,说,“去吧。”
她把自己的包放在外面,进浴室后先脱衣服,把衣服都放在干燥的地方,再开始洗澡。
洗到一半的时候,周聿进来了,两人隔着磨砂玻璃说话。
“你不是洗过了?”
“进来和你培养感情。”
他说的话有调侃的成分在,但也不是完全在开玩笑。
周聿没有那么饥渴,不会一上来就对她做些什么。
按他所说,就是要彼此先有感觉,再进行下一步。
“我今天有点累,你先自己弄一次吧。”
两人刚确立关系的时候,她就像个闷葫芦,觉得周聿开心就好,她自己的想法不重要。
后来她也明白了。
他们是情人,不是恋人。
所谓的迁就,其实换不来任何东西。
周聿是个喜欢变本加厉的人,瞧出来应潇的心思,不会退让,只会将她往绝路上逼,直到她自己受不了。
长此以往,有什么事情,应潇都直接开口说了。
某种方面,两人还挺合拍。
当然,不合拍的话,这段关系也不会保持这么久。
“为什么累?”周聿语调温和。
“工作。”
沉闷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
周聿朝里头看了眼。
当然,他不会去想应潇工作为什么累,而是她什么时候能从里面出来。
“上次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办妥了。”
里头。
应潇愣了一愣。
她什么时候让周聿办过事情?
“我发小,人品好,性格好,现在是一名律师,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
让炮/友给自己介绍相亲对象。
应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周聿也给人一种脑子不好使的感觉。
她随口一提,他还真去办了。
“什么时候?”
周聿轻笑了声,“这么着急?”
紧接着,他又自说自话道,“不着急,至少等人家忙完这个案子再说。”
“你不怕他知道我们的关系?”
应潇把水关了,在里面用浴巾擦头发。
“怕啊。”
周聿毫无隐瞒道,“不过我了解你,你不会告诉他。”
应潇弯了弯唇,没笑出声。
她不知道周聿为什么了解她,可能在他眼里,她这个人很好懂吧。
……
两人早已形成默契。
比如周聿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应潇的时候,就是想要接吻。
再比如他握住她的腰时,她该挺起自己的身体了。
只是猛然间,应潇想起什么。
“先不要!”她急促地喊道。
“怎么了?”
周聿抬头看向她,看她眉心紧蹙。
“上次你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被我老板看到了。”
闻言,周聿的语气冷淡下来,“怎么又是你们老板?”
“你轻一点好不好?”
应潇央求道。
她不想惹他生气。
“这里也能看到?”周聿的牙齿落在了极为柔软的地方。
应潇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周聿没忍住问,“怎么看到的?”
“就脖子上,不穿高领的衣服就看到了。”应潇老实回答,“我那天出门之前忘记照镜子了。”
“然后呢?”周聿追问,“他看到之后说了什么?”
那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复杂,应潇不好解释,一言蔽之,“没说什么。”
知道她敷衍,周聿也没接着往下问了。
两人的关系,有什么好问的。
做完之后,周聿先去洗澡,他进浴室前应潇什么姿势,出来还是什么姿势。
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他直接扔给了应潇,“电话。”
白皙的手臂从披散的头发下伸出来,捞了一把手机。
“谁的?”
看清楚联系人之后,应潇一下激灵了,从床上坐起来。
她没回周聿的话,而是先把电话接通了。
“什么事?”
电话那边,温声询问,“你在家吗?”
应潇说,“不在。”
“那我把东西放你家楼下门卫室了。”
应潇蹙了下眉。
她想起同学聚会那天,年级长要给大家寄礼物,就收集了一下每个人的家庭住址,应潇当着江友的面填下,估计是被他记住了。
“什么东西?”
“一份小礼物而已,真的不能再考虑我一下?”
“你拿走吧。”
她明白了。
江友只轻笑了声,便把电话挂了。
放下手机,应潇长叹了口气。江友送的东西肯定不便宜,她住的地方治安不算太好,要是放门口丢了,她都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反正她不想莫名其妙背上一笔债。
“周聿。”应潇从床上爬起来,想尽快去浴室里洗个澡,“我可能得回家一趟。”
“出什么事了?”
她声音焦急,周聿只能联想到不好的东西。
“没事,就是临时处理掉点东西。”
应潇二话不说拿着衣服进浴室里。
问题在于,她怎么把东西还给江友?早知道那天看一下他写下的地址了。
洗完澡出来,她穿戴整齐。
周聿也穿好了衣服,坐在床沿等她。
“我送你回去。”
应潇不想麻烦他,“我家离这儿很远。”
“你不是很着急?”周聿说,“这周围不好打车,坐地铁更远。”
是这样不错。
应潇不想让周聿知道自己住在一个破落的小区里。
“还是不用了。”
她拿起挂在墙上的外套,再背好包,便准备离开。
冷淡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和你打电话的人是江友吧?我听出来他声音了,而且你手机屏幕没关。”
长睫在空中一颤,应潇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
“嗯。”
“不是说工作累?被我睡完还能伺候他?”周聿冷嗤了一声。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应潇转过身,背靠着墙,但仍旧没勇气看向周聿。
“他是想包养我,但我拒绝了。”
她说完,空气中有些冷寂。
可能很少有人能把包养这个词随意地说出来吧。
……
应潇最后还是坐上了周聿的车。
两人都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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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发。
最后还是应潇先开的口,“我承认我有过犹豫,但我还是希望我的身体属于我自己。”
“你确定只是身体?”周聿很少用这么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你知道包养什么含义吗?”
应潇好像知道,好像不知道,毕竟她对这个词的了解都是从影视剧上来的,具体要做些什么,她不知道。
“反正,我拒绝了。”
她希望自己和周聿之间还能是心平气和的关系。
“话说回来,你们有过节吗?”
应潇明显感觉到,江友不是冲着她来,而是为了膈应周聿。
“没有。”
周聿回答得很干脆。
懒得想为什么了,应潇打开窗户,吹了会儿风。
抵达小区楼下后,周聿说,“今晚我睡你家。”
“我家太破了。”
“你又不是没住过更破的地方?”
大学实习的时候,应潇没钱,就花几百块钱租了个只有几平方米的房子,除了张床,几乎放不下任何东西了。
周聿还来睡过一次,应潇没敢问为什么,只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那天晚上两人什么都没做,就干躺着。
那是她唯一一次,感觉两人的关系些许变味。周聿估摸也感觉到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和应潇什么都不干躺在一张床上过。
“周聿。”应潇有些话压在心底,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只当她是在嗔怪。
两人下车,从门卫室拿来江友送的东西。
是个价值五六万块钱的包。
周聿当即和江友打了个电话过去,让他把他家快递地址发来,不然就寄他父母那儿去了。
应潇就知道,周聿和江友绝不是同学关系那么简单。
但他不说,肯定有他的原因。
解决完事情,两人上楼。
周聿没有四处打探,似乎对这样连楼梯都裸露在空中的住宅楼并不感到好奇。
应潇拧动钥匙,打开了门。
“我家很干净,你可以光脚进来。”
应潇每天会拖两遍地,不然她总感觉哪里不够干净。
“等等,别坐沙发上。”她从卧室搬了条椅子出来,“沙发坏了,还没修。”
“我要喝水。”
周聿不是很想坐下,整个客厅,都有些狭窄。
“用我的杯子可以吗?”没有人来做客,所以应潇也不会准备一次性杯子了。
捧上白色的杯子后,周聿靠着厨房门,静静地打量着整间屋子。
很整洁,很干净,也看得出很多东西是应潇手工做的,比如茶几、地毯、书柜。她似乎不喜欢太鲜亮的颜色,花瓶里插的干花都是白色的。
应潇的卧室里,就更简洁了。
一张床,一张办公用的书桌,衣柜的门坏了,敞开着露出所有属于她的衣物。
“明天早上我还得去上班。”不一会儿,应潇就洗漱完,顺便换上睡衣,“周聿,我得睡了。”
“那就睡吧。”
周聿已经洗漱完了,直接就脱下了外套。
家里多了个人,应潇总觉得奇怪,站在门口犹豫半天,才进卧室。
“要不……我睡沙发吧。”
她的床实在很小,只有1.5米宽,周聿有一米八多,两个人睡着,实在很挤。
“你家周围有酒店吗?”
应潇愣了一愣,“我去睡酒店也行。”
周聿没说话,只是把外套穿上了,“我睡酒店。”
应潇松了口气,她就知道,周聿在她家应该睡不习惯,就是这样,他像是大晚上来做客,只为参观一圈。
“出去右拐就有家连锁酒店,你要是觉得不好,一公里外还有家四星级酒店。”
“知道。”
周聿临走前,在门口顿了顿,“你家隔壁没住人?”
“没啊。”
应潇检查他有没有遗漏的东西,发现没有,便到门口送他,“怎么了?”
“没什么。”
送走周聿不到十分钟,应潇就躺下睡着了。
13. 13
赶在上班之前,应潇把快递寄了。
考虑是五六万块钱的东西,她还花几十块钱买了保价服务。
平白无故花出这些钱,心疼了应潇好一会儿。
拍下快递单号后,她发短信给江友,然后将他的手机号彻底拉黑。
东西不在自己手上,就轻松许多。
看着手机里昨晚留下的搜索记录。
她忍不住想,为什么男人送女人礼物,总是喜欢送包呢?
连周聿最了解女人的东西,也是包。
他可以轻松地说出某只包的款式,甚至记得价格。
明明他告诉过她,他的身边没有走得近的女人。
……
周二的时候,周澍从广州出差回来了,让应潇来机场接一下他们,顺便订个包间吃饭,犒劳一下研发部的同事。
老板回来,应潇反而很开心。
她觉得自己天生不适合当领导,因为她做事喜欢瞻前顾后,也不希望最大的那份压力,压在自己头上。
当然她也不喜欢打工,因为她知道不是每个老板都和周澍一样。
要是可以,她想成为一个自由的人。
下午四点的时候,她开上公司的车去机场接人。
先在地下停车场等了会儿,收到研发部同事发来的消息后,才去临时停车点。
已经形成默契。周澍每次出差回来,都是走的同一个出口。
研发部三个同事,加上周澍,一共四个人,一台车勉强坐下。
应潇坐在车里转头看去,却一眼看到五个人。
站在周澍身侧的女人,她并不认识。
联想一下,那应该就是江友的表姐了。
长得很漂亮,身上没有成熟老练的气质,反而有股涉世不深的单纯。
周澍拉开副驾驶的门时,她还攀附着男人的手臂。
“今天就我们两个人去吃饭嘛。”
她拉着周澍,不让他上车,“这几天你都没有一个人陪我吃过饭。”
“我觉得你应该先回家一趟。”
周澍没制止她的举动,语气却十分冷淡,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她。
“你都没回家我回什么家?”
“贺今瑶,我有家吗?”周澍冷笑了声。
“可是……”女人说,“你的员工不一定想和你一起吃饭啊,你在的话,他们多不自在。”
应潇在这停留有一会儿了,交警过来催促。
她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周澍。
“先上来吧。”
周澍关上副驾驶的门,转而走向后座。
“你们自己打车,我报销。”
研发部的同事知趣地没有跟上,隔着车窗和应潇打招呼。
“潇儿,记得把餐厅地址发给我们一下。”
应潇点了点头。
贺今瑶上车后,她连忙将车开走。
后座上坐着老板和他的相亲对象,应潇比平常更紧张,生怕听到自己不该听的。
不过,上车后,贺今瑶反而没找周澍说话了。
可能是有她这么个外人在吧。
“培训的时候有发现出色的新人吗?”
周澍问应潇。
“我觉得他们都挺好的。”
周澍对出色的标准并非技能有多突出,脑瓜子够灵,情商高,最重要。
应届生,要求他们有什么出众的能力,也太困难了。
应潇觉得这批招进来的人,都还不错。
她向来不喜欢得罪谁。
贺今瑶冷笑了一声。
“人和人之间怎么可能一样啊,我看是你没什么眼力吧。”
“你别拿我员工撒气。”
“怎么会呢,我只是说出我的看法而已。”
应潇在驾驶座上像只鹌鹑。
周澍和贺今瑶的关系不像完全没戏,也不像有戏,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在里面发挥什么作用,干脆噤声。好在餐厅离机场不远,她不用受太久的折磨。
订包间的时候应潇就把菜单发了过去,早早点完,等他们到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
贺今瑶自然要和周澍黏在一起,应潇坐在了贺今瑶旁边,万一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她还能应对。
其实贺今瑶对她没有太多敌意,至少两人坐下之后,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上次提交的技术转化方案,市场前景分析还不够细,尤其是成本回收周期这块。”
“行,我去找几个行业报告参考一下。”
他们在聊工作的时候,贺今瑶偷偷扯了一把应潇。
她转头过去,便听对方小声提出,“我们加个微信吧。”
加她的微信?
应潇觉得有些棘手。
按理说她不该在周澍同意之前,加他相亲对象的微信,想必她的老板不想她知道太多关于他私生活的事情。
不过她招架不住贺今瑶的请求,只好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二维码。
贺今瑶的头像是只布偶猫,和她一样,精致到每一根毛,眼睛又大又圆,眼尾微微上扬,更多了几分娇俏。
她觉得周澍面对这样漂亮的女人,很难不动心,连她被贺今瑶看着,都容易脸红。
【我问你个问题啊】
贺今瑶给应潇发了条微信。
她想装作没看见,贺今瑶用食指戳了下她的手臂,示意她看手机。
见她看到了,第二条消息发了过来。
【你们公司女员工多吗?】
应潇回复:【还行。】
【有没有特别漂亮的那种?】
应潇想了想,回复:【我觉得都挺漂亮的。】
【。。。】
【我知道你不想得罪人,但你现在已经得罪我了】
应潇没再看手机了。
她好像知道周澍为什么不喜欢贺今瑶,却也没明确拒绝她了。
平静的生活里,总要增添一点乐趣。
这种乐趣不限于贺今瑶喝了杯啤酒之后就醉了,还醉得厉害,连路都不能走那种。
整个包间里,只有应潇适合搀扶着她。
她虽然瘦,力气却不小,把贺今瑶扛起来都没问题,但她知道女人的意图,便假装扶不动,走一步歇一步。
“她喝了多少?”周澍皱着眉问。
贺今瑶掐了下应潇的手臂。
“有点多。”她心虚地回答。
“你喝酒了吗?”
周澍的意思,应该是让她把贺今瑶送酒店去。
好在贺今瑶早有预料,劝着应潇喝了半杯。
“喝了点……”
以应潇的酒量,其实不影响开车,但她实在不想掺和进老板的私生活里。
周澍将贺今瑶接过去的时候,她立即别开了目光。
两人出门后,她才离开包间,去马路边打车。
不过,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看见周澍和贺今瑶站在一起。
贺今瑶脑袋抵着周澍的肩膀,手臂勾上他的脖子,露出不堪一握的腰。
周澍虽然一动不动,但是美色入眼,任谁都会心动吧。
俊男靓女,还挺般配。
应潇走到路边,却被周澍一眼瞧见,叫了过来。
“把她塞车里去。”
“哦。”
应潇拉开车门,知道贺今瑶没有真醉,便只是遮住她的身体,示意她自己上车。
贺今瑶仍旧在装柔弱,像流动的水一般倒进车内。
应潇弯腰把她的腿抬进去。
身后周澍的声音传来。
“过几天我还要去北京出差,你陪我去。”
关上车门,她站在原地,犹豫片刻后问,“……因为贺小姐吗?”
周澍靠着车,揉了揉眉心。
“是,你去对付她。”
应潇答应下来,心里却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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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今瑶真要做什么,难道她能拦住?
打的车到了,应潇匆忙和周澍告别。
她没太忧心这件事情,说不定贺小姐今晚就把他们老板搞定了呢。
叫的车停在了最近的地铁站,应潇还需要转三趟地铁才能到家。
还没到家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花光了所有力气,每天晚上,她都得拖着疲惫的身体搞一遍家里的卫生,准备明天的饭菜,偶尔,还得加个班。
所以她连谈恋爱的心情都没有。
激素失调的时候,找周聿就能解决。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楼道里黑灯瞎火,她跺了好几次脚,才把灯叫醒。
从楼梯上来,蓦然瞧见一团黑影,把她吓得不轻。
“是我。”
听见她倒吸口气的声音,周聿连忙出声。
见到周聿,应潇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可能她今天所有的情绪已经被花光了。
“先进去吧。”她拿出钥匙开门。
周聿的目光从她毫无变化的表情上掠过,略显冷意。
他不咸不淡道,“昨天晚上没看清楚,今天才发现你这地还真挺破的。”
“是啊,就这么个破地,还要花我一半的工资。”
应潇打开家里的灯,再转身看着周聿。
“今天没拖地,要不你直接穿鞋进来吧?”
“既然你不欢迎我,那我也不进去了。”
周聿干脆站在门口。
“什么事啊?”
周聿来找她,肯定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之间不存在发生大事的可能。
既然一两句话能说清,他不进来也行。
周聿盯着应潇看了会儿,“你今天不高兴?”
接连两次,她都跳过了他语气中的不满。
周聿总觉得她今日心不在焉。
“可能吧。”
应潇只是有点累了,也不想解释太多。
“所以没回我消息?”周聿问。
应潇这才想起来,她看完了周聿发的消息,忘记回复。
当着他的面拿出手机,又被他看见他们的聊天框并不存在红点。
“我今天太忙了,不好意思啊。”
“你不回我消息,隔得近,我就干脆来找你了。”
“那你等了多久?”
“没等多久。”
周聿启动了嘴唇,话却没出口,看向应潇的目光有些深沉。他绕回话题,“既然如此,把照片发给我吧。”
应潇想起当时自己为什么没回复。
周聿向她索要自己的生活照,发给自己发小,她翻完整个相册,都没找到合适的,之后又收到同事的消息,去机场接人,干脆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她回周聿的消息一直是秒回。
他来她家找她,是怕她出了什么事?
也可能他单纯闲着没事干,不过,应潇的语调还是软和了不少,“我生活照都是大学时候的了……”
当了几年社畜,应潇觉得自己面相都变了,变沧桑了。
“自拍?”
“有的。”应潇从相册里挑了几张放过去。
周聿看完后,沉默了。
应潇的自拍比他拍还不像她。
“算了。”他举起手机,干脆利落地拍下她惊愕的表情,“就这张吧。”
应潇扫了眼,便想直接就着他的手机删除。
“不好看。”
“本来也不好看。”
周聿直接就转发给了自己发小。
这张惨烈的照片,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的对话框里。
事已至此,应潇努力让心情平复下来。
“什么时候有时间?安排你们见一面?”
“等我出差回来吧。” 她随口一说,本来她也不觉得,周聿是在认真给她介绍对象。
说不定,又是他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14. 14
应潇还记得,大学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她从小城市里来,每个月八百块钱的生活费,高三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她去奶茶店打了两个月的工,攒了五千块钱,用于大一上学期的开销。
大城市的钱不经花,从大一下开始半工半读的生活,几乎贯穿了应潇整个大学生涯。
每周末,她都会去兼职家教,长此以往,也在家教群里认识了不少人,其中一个,就是周聿的舍友。
说是舍友,周聿其实一般不在学校住,只是发现应潇和自己的舍友频繁往来后,才搬进宿舍住了一个月。
就在那一个月里,应潇被折腾得筋疲力尽。
男生喜欢她,几乎是毫不掩饰地喜欢。
碰到好的家教资讯,会分享给应潇。
中介耍小聪明,拖欠工资,他也会帮应潇从中调和。
两人走得越来越近,甚至发展到线下见面,上完同一堂公共课,会一起去图书馆。
周聿不怎么关心应潇,偶然一次,他要去酒店上床,应潇和男生约好了去讲座,才被他知晓。
从那以后,出现了许多次“巧合”。
男生约应潇去吃饭,周聿则会将她困在酒店里。
男生问她要不要去图书馆,周聿问她想不想在图书馆里玩点刺激的。
男生带她去见学生家长,周聿会装病,等她过来,问她要不要在发烧的时候试一下,结果应潇发现他的体温比自己还低。
他并不喜欢她,却希望她可以无条件选择她。
就像被溺爱的小孩,有无数个玩具,却不允许自己任何一个玩具被送人。
应潇从没想过,他会给自己介绍对象。
恐怕有一天,周聿对她腻味了,都会抱着她不撒手,因为有一部分人,从小到大,是没体会过失去的滋味的。
她甚至怀疑,自己步入婚姻,周聿也会询问她,要不要来一场外遇。
没办法,有些人看起来天生就没有那么遵纪守法。
那张脸就已经把“游戏人生”四个字贯彻得淋漓尽致了。
……
应潇喜欢出差,因为可以去别的城市。
虽然她在上海工作,但是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也是上海。
还在去机场的路上,她的兴奋就藏都藏不住。
周澍一转头,就看见她在用手机搜索北京有哪些美食。
“我记得你是四川人?”
“嗯。”
“尝尝别的菜系,也不错。”
周澍隐晦地说出来,北京的东西不好吃。
应潇当然没听懂,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贺小姐是哪里人?”
“上海本地人。”
应潇沉默了。
“你不用对她太恭维。”周澍说,“她不会是你未来老板娘。”
那又为什么要她跟着?
应潇只能推测,贺家很有背景,周澍不好直接得罪。
她既不能得罪贺今瑶,不能怠慢她,又不能对她太殷勤,让她产生误会。看来这份差事比她想得要难做。
应潇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在飞机上。
这次出行,周澍只带了她一个人,订了两张商务舱的位置,贺今瑶拿着飞机票过来,让应潇和她换。
其实她的位置就在前面一排,只是她想和周澍坐在一起。
周澍在接电话,没空理会她们。
“你快起来啊,别让我站在这里。”贺今瑶想不到应潇不和她换的理由。
踌躇片刻,应潇还是站起来了。
因为她也找不到自己非得赖在周澍身边的理由。
他们只是员工和上司。
“谢谢,到北京后送你个礼物吧。”贺今瑶古灵精怪地朝她眨了下眼。
位置交换过来的瞬间,周澍挂断了电话。
两人说话的声音传进应潇耳朵里。
“你不怪我从你奶奶那里打听到你的行程吧?”
“她老人家应该很高兴有人愿意陪她说话。”
“要不你娶了我吧,这样我天天可以陪奶奶说话。”
她的老板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连应潇也快被说服。
“我还不如买只鹦鹉。”周澍说。
贺今瑶有些恼怒,“你怎么能把我跟鹦鹉比!”
“鹦鹉比不上你,但鹦鹉更有性价比。”
应潇弯了弯唇,不过她很快笑不出来了。
一个走路都能让地面抖一抖的男人坐在了她的身侧,让她只能局促不安地缩起自己的身子。
飞机起飞后,男人开始睡觉,张着嘴打鼾,应潇一度怀疑有只猪在自己旁边响。
她成全了贺今瑶,却把自己推进了火坑里。
……
周澍一下飞机就要去见合作商,让应潇将他的行李带回酒店。
出差三天,所谓的行李,只是个手提包。
贺今瑶也没带什么东西,她准备直接去商场采购,据她所述,不是特别喜欢的裙子,她不会穿三次以上,毕竟她经常买衣服。
应潇已经从江友口中得知她的人生。
想工作了就去自家公司混个闲职,不想工作了就待在家里陪爸爸妈妈。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钱用。
喜欢一个人可以勇敢去追,即便失败了,也有家庭给她兜底。
这样的生活,是应潇想都不敢想的。
或许有一天,她会财富自由,但穷苦的日子已经在她的身上留下烙印,就像不用起早贪黑上学之后,她也改不了早上六点半惊醒的习惯。
……
贺今瑶先拉着应潇在商场里吃了顿饭。
来北京的第一顿,吃的是墨西哥菜。
吃饭不是目的,拍照才是。
贺今瑶在国内外都有账号,国外的做起来了,国内的没有,她给应潇看了,有几十万粉丝。
“你会拍照吗?”
应潇说不会。
没关系,十个人里有九个说不会拍照,贺今瑶让她参考一下自己以前的风格,花十分钟研究一下。
应潇研究好了,举起手机就拍。
贺今瑶看完了后,感叹了句,“你是真不会拍照啊。”
应潇有点紧张,“不好看吗?”
“风格倒是没问题,就是我发现你不会构图。”
应潇坦白说,“上大学之后,我才有自己的第一部手机。”
她这么说,是不想贺今瑶对她寄予太多希望,因为她确实不会拍照,也不喜欢拍。
“啊?你爸妈管你管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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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吗?”
贺今瑶十分惊讶。
“算是吧。”其实他们家,买部手机还是买得起的,但是为什么要给她买呢?
在谷梅眼中,女孩子不需要任何东西。
“怪可怜的。”
贺今瑶充分表示对她的怜悯。
吃完饭后,贺今瑶带着应潇去挑礼物。
“你是喜欢LV,还是Dior啊?”
“不了不了。”
眼见贺今瑶要把自己拉到奢侈品区去,应潇连忙摇头拒绝。
“既然我答应你了,当然要兑现承诺。”
“你可别拉着我,不然别人以为我买不起呢。”
应潇无奈,跟着她进了店里。
随便一件衣服的价格,都可以看得她头晕目眩。
“有喜欢的,您可以试试。”SA跟在她们旁边,亲切地道。
“有喜欢的吗?”贺今瑶转头问应潇。
她都喜欢啊,只是买不起而已。
也没有底气去试。
于是只能说没有。
贺今瑶撇了撇嘴,随手拿起一件衣服,在应潇身上比画了一下,然后轻微地摇摇头。
她又拿起一条红色的裙子。
点评道,“虽然你长得很清秀,但是意外更适合艳丽的颜色,很抓人。”
应潇害羞地笑了笑。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风格,贺今瑶这么说,她才想起来,的确很多人说过,她是少有能将饱和度高的颜色穿得艳而不俗的人。
“去试试吧,反正也不需要花钱。”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衣服进了试衣间。
SA问她要不要进去帮忙,她说不用。
贺今瑶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吃着零食。
应潇很快换好衣服出来,裙子不长,刚刚没过膝盖,露出她纤细修长的小腿。
贺今瑶忍不住感叹,“看不出来你身材这么好啊。”
应潇在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
贵的裙子质感果然不一样,可以将整个人衬得挺拔而不是懒散。
“我知道了,因为你白。”
贺今瑶站到她身后来,“喜欢吗?喜欢的话我给你买。”
应潇摇了摇头,“我平常没有场合穿这种衣服。”
“所以你喜不喜欢?”
应潇担心贺今瑶执着地要给她买下,仍旧说,不喜欢。
谁想贺今瑶早就看了出来,无语道,“跟在周澍身边,你也这么畏畏缩缩的?不就一件衣服。”
一件衣服,可以抵她半年的工资了。
最后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应潇手里拿了个钱夹。
已经是她肉眼可见最便宜的东西了。
贺今瑶还要去别的店逛逛,应潇陪着她,趁她去试衣服的时候,给周澍发了条消息。
【图片】
【贺小姐送给我的】
她有些忐忑,周澍说不能收的话,她立即就还回去。
没过多久,她的老板就回复了。
【她送你的话,收着就行】
应潇小心翼翼地将钱夹收回包装袋里。
她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件奢侈品,是个并不熟悉的女人送的。
其实她挺喜欢的。
15. 15
逛完商场,回到酒店后,应潇洗完澡,就收到了周聿发来的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
应潇回复他:【后天】
紧接着,他推过来一张个人名片。
【我发小,你加一下】
应潇顿时紧张起来,她向来不擅长与人交往。
周聿的发小名叫杨文越,看头像和个性签名,是个很喜欢体育运动的男生。
在发送好友申请之前,应潇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
她开了仅三天可见,即便不开,以她一年发一条朋友圈的频率,一共也就五条。
想了想,她还是将朋友圈打开了。
大学的时候她还十分青涩,但也比周聿随手拍发过去的那张照片好看太多。
没过多久,她就申请好友了。
屏幕里冷不丁出现了周聿的消息:【你每加一个男的之前都要把朋友圈打开一次吗?】
应潇不好意思说自己想挽回一下形象。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周聿是认真的,还是戏弄她,避免百般出糗,她没回复。
贺今瑶明天还要出去玩,叫应潇早点睡,所以她十点半就躺上了床,结果十一点的时候,贺今瑶主动找上门来,拎着几个袋子。
“他肯定不会全收,你帮我挑挑,看把哪套送给他。”
原来逛街的时候,贺今瑶买的西装和领带,是送给周澍的。
“我觉得都挺好看的。”
贺今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最讨厌你这种人,在谁面前都当老好人,问就是都挺好,再问就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很敷衍啊?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根本不想帮我吗?”
应潇的目光慌乱了起来,明明待在自己的房间,她却无所适从,连坐也不敢坐,紧紧抓着手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说都挺好看不是假话,在她眼中,贺今瑶的审美比她好很多,她给出的建议,也不一定有参考价值。
但她刚刚想明白了,贺今瑶来找她,应该是为了打探周澍的喜好。
“周总喜欢比较简约的款式,耐看一点的颜色。”应潇连忙补救。
听到这个答案,贺今瑶的面色才变得好看起来。
“刚才你怎么不说?”
有些事情上面,应潇十分迟钝,比如她根本没想到,贺今瑶买的西装是送给周澍的,她还以为是送给她的家人。
她说她忘了,贺今瑶肯定不信,所以应潇劝她,“周总睡前不喜欢被打扰,你快去吧。”
“那你说是这件深灰色的还是藏蓝色的?”
“周总深灰色的衣服很多,藏蓝色的倒不是很多。”
贺今瑶纠结了一下,还是拿上那套深灰色的,她太害怕被周澍拒绝了。
送走她,应潇也该睡了。
不过她躺在床上,还是忍不住想贺今瑶去找周澍的场景。
一墙之隔。
敲门声响起,周澍起身去开门,在贺今瑶进门后,也没有将门关上。
“我今天去商场的时候,给你买了套西装,你看看合不合身。”
两人就站在门口交谈。
正好入口处有面镜子,贺今瑶就把西装拿出来,在周澍身上比画一下,“感觉还挺合适的。”
“我西装很多。”周澍说。
“那再多我一件,也没问题吧?”贺今瑶仰视着他,露出楚楚可怜的姿态,“你不收的话,我就只能扔了,反正是按照你的尺码买的,我表弟也穿不了。”
周澍“嗯”了一声,从她手里接过袋子,结实的手臂撑着门把手,“没别的事情的话,你可以走了,早点休息。”
“其实我还买了几条领带。”
贺今瑶从身后掏出另一个袋子,“这应该是你喜欢的牌子吧?每次见你,你都带的他们家的。”
“没怎么注意过。”周澍说,“从家里随便拿的。”
他扫了眼贺今瑶的表情,说了句杀人不见血的话,“可能是我前妻买的。”
好吧。
贺今瑶承认自己心梗了。
……
第二天吃完中饭,贺今瑶拉着应潇去T大校区,说周澍就是这儿毕业的,她去感受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和他的共同话题。
“去T大的话,好像得预约。”
应潇划拉手机,“未来一周的好像都预约完了。”
贺今瑶不解,“找我朋友带我进去不就得了?”
应潇明白了,她没有来自T大的朋友。
北方的冬天要冷许多,地面上全是积雪,应潇裹了件厚厚的羽绒服,看着贺今瑶穿着小香风的半身裙,底下搭配打底裤,忍不住问,“你不冷吗?”
“冷什么?”
贺今瑶好像一点都不怕冷。
应潇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体感出现了问题,把羽绒服敞开了一下,顿时冷得一哆嗦。
贺今瑶瞧见,直接就笑出了声,“骗你的啊,冷死了都快,我们快出这个风口吧。”
今天天气好,太阳底下其实没有那么冷。
可应潇怕冷,贺今瑶泰然自若开始拍照的时候,她还是两手插兜,恨不得把自己全缩进衣服里。
“你说周澍大学的时候,有没有谈过恋爱啊?”
贺今瑶不愧是贺今瑶,在这片应潇眼中庄严神圣的校园里,还能想到这么接地气的话题。
“他那么厉害,应该没时间谈恋爱吧?”
刚进公司的时候,应潇就在网上搜了周澍的履历,堪称模范。
高中的时候成绩就很好,通过奥赛直接保送到了T大,大学的时候什么比赛没打过,什么奖金没拿过,除此之外,还有精力担任学生会会长。
“可我听说他前妻是T大副校长的女儿诶。”贺今瑶说,“他们应该就是大学时候认识的吧。”
聊到这个话题,世界仿佛静止了。
贺今瑶还在黯然神伤中,应潇则是觉得,她不应该在这里和贺今瑶讨论老板的私生活。
“太阳出来了,我们去大礼堂前面拍照吧。”
“嗯。”
两人自动切换了话题。
“昨天晚上让你学习一下构图,你学了没有?”
应潇点了点头,她可是认真学了半个小时,这次给贺今瑶拍照,一定没问题。
“你拿我手机拍。”
她来到离贺今瑶两米的位置,微微蹲下身,努力将她和建筑一起拍进屏幕里。
“好了吗?”
贺今瑶朝她跑来,应潇把手机递了过去。
“还不错,我发现你学东西挺快的嘛,要不我也给你拍几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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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句话还没完整地从脑子里划过,应潇就开始摇头,她不喜欢拍照。
“可是我觉得你拍照出来应该会很好看诶。”
从昨晚开始,应潇给她拎包跑腿,还要承受她不好的脾气,贺今瑶怪不好意思的。
“快点嘛,太阳都快落山了。”贺今瑶催促道。
赶鸭子上架,应潇站在贺今瑶刚才站的位置,不知所措地比了个耶。
拍完,贺今瑶还挺满意。
“好了!收工!”
……
回酒店的时候,刚好遇上晚高峰,在应潇的提议一下,贺今瑶不情不愿地坐上地铁。
“我宁愿堵在路上,也不想人挤人。”
“可我们不是没打到车嘛。”
应潇眼尖,看见一个人准备起身,便连忙拉着贺今瑶过去,在那个人抬起屁股后不到五秒,她就把贺今瑶塞了进去。
“就三站,你再坚持一下。”
“其实也没那么娇气……”贺今瑶小声嘀咕。
应潇弯了弯唇,一手扶着杆子,一手拿着手机。
她盯着手机里的照片看了将近一分钟。
大学毕业以后,就没有人给她认真拍过照片了,同事见不得你好,会想方设法将你拍得难看,加上应潇手机像素低,往往拍出来的效果,不尽如人意。
她把这两张图片加了个滤镜,发到朋友圈里,没过多久,就收获了不少点赞和评论。
对于不常发照片的人,偶尔发一次,大家还挺乐意捧个场。
应潇迅速把点赞的人扫了一遍,看到某个眼熟的头像时,停顿了一下。
点进对方的头像里,她才发现昨天晚上的时候,杨文越就通过了她的微信。
只是两人都没打招呼。
地铁到站了,应潇收起手机,脑子却还在想要不要发个表情包过去。
没留神,迎面冲进来一个人。
贺今瑶努力拉了她一把,仍旧有半杯咖啡泼在了应潇肩头。
“不好意思,我急着去面试!”
这件羽绒服防水,咖啡液顿时像瀑布一样在应潇衣服上流淌。
“你别走!”
应潇循着贺今瑶的目光看去,只见地铁里的人都看着她,而她已经分辨不出究竟撞到她的人是谁了。
地铁门马上要关上了。
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么办。
贺今瑶:“你当时就应该抓住他啊。”
应潇:“他不说他赶着去面试嘛,而且,抓错人了怎么办。”
贺今瑶翻了个白眼。
“懦弱。”
不是懦弱,只是应潇经历过太多这种事情,已经“屈打成招”了。
她甚至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回酒店后就把衣服脱下来,跟酒店工作人员要了洗衣液,发现洗不干净后,准备送到楼下洗衣房。
酒店里暖和,她就穿了件毛衣在身上,怀里抱着羽绒服。
一出门,她就发现隔壁房间的门没关,应该是贺今瑶去找周澍了。
她刚准备将自己房间的门拉上,就听见周澍冷淡的声音传来,“你没必要把时间放在我身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应潇像是被冻住了,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谁啊?”
“你认识的,应潇。”
16. 16
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贺今瑶愣住了。目光定在空中,张着唇,像是一瞬间被人摄取了灵魂,成为一个空心木偶。
反应过来后,她的眼底充斥着不可置信。
应潇?
周澍还强调了,她认识的。
那就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你是不是疯了?”她笃定的语气里,满是疑惑不解。
“没疯。”周澍环抱手臂,靠着身后的镜子,十分淡定。
“你看上她哪里了?”贺今瑶想过周澍对自己提不起兴趣,但没想过他能看上应潇,“她难道很漂亮吗?难道家境很好吗?你喜欢她什么呀,喜欢她唯唯诺诺,还是喜欢她上不了台面?”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变得湿润。
贺今瑶觉得周澍完全就是在羞辱自己。
她一次追人,第一次放下身段。
结果就是受到这样的打击。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应潇。
“她也不符合你喜欢的标准啊。”这句话说出口,贺今瑶更加委屈了,转过身用袖子擦着眼泪。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没道理。”周澍一口咬定,“我就是喜欢她。”
他气定神闲,甚至还当着贺今瑶的面泡了杯茶。
“你是不是在骗我?”
贺今瑶更加恼怒了。
“骗你干什么?”周澍笑着说,“喜欢自己员工这种事情说出去很好听吗?”
贺今瑶号啕大哭起来,也不顾什么形象。
“我很早就说过,你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我讨厌你,也讨厌应潇。”
她知道追问下去,更难受的人只会是自己,于是直接冲出了房间。
应潇连忙关上灯,侧身躲在房门边。
贺今瑶情绪太激动,并未注意到异常。
应潇处在一片黑暗中,并不打眼,避免周澍起疑,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转身,轻手轻脚关上房门,尽量只发出细微的关门声。
躺回床上,她忍不住发出同贺今瑶一样的疑惑?
周澍喜欢自己?
怎么看也不像吧。
她比贺今瑶口中的自己还有自知之明,周澍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这件事情太过骇人听闻,在应潇眼中甚至称得上离奇,她觉得他们老板说的一定不是真话,也没纠结太久,躺床上就睡了。
偏偏这晚,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周澍成了情人关系,两人玩上办公室恋情,甚至还有不可描述的画面。
这个梦余韵悠长。
睡醒后,她差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明明她没有多在意这件事情,一觉过后,却开始忍不住想东想西。
洗了把脸,恢复清醒,应潇才猛然想起,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她把羽绒服扔在进门的柜子上,忘记送去洗衣房里了。
出差三天,她也就带了这一件外套。
要是平常,她肯定就和周澍解释一下,然后将这件被泼了咖啡的羽绒服勉勉强强穿上了,毕竟她也没有钱买新的,毛衣又太薄。
可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昨晚,她莫名矫情了起来,即便周澍见过她更狼狈的时候,她也不想他看见自己不修边幅的样子。
临近出门时间点,她将羽绒服塞进行李箱里,拿了最厚的一件毛衣出来。
从酒店到机场,都处在有空调的环境里,也就回家路上要吹点风。
应潇换上衣服后,就给周澍发消息,自己都收拾好了。
【走吧】
机场路上,两人都坐在后座,周澍闭目养神,应潇看着窗外。
她心中有鬼,因而觉得氛围有些古怪,比起来时路上贺今瑶叽叽喳喳,要安静许多。
“贺小姐不和我们一起吗?”
“她先走了。”
周澍语气平淡,称得上没有波澜。
看来贺今瑶来真的了,应潇记得江友说过,周澍拒绝过她不止一次,但她应该第一次这么气愤。
还是周澍亲口说喜欢她的冲击力比较大吧,毕竟两天接触下来,贺今瑶知道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应潇记得,高中和她表白的人,被嘲笑了整整一个学期,更别说周澍这个身份地位的人了。
平常也是应潇提起话题比较多,今天她不怎么说话,两人也几乎没有交流,一路沉默到了飞机上。
天气晴朗。
飞机行驶平稳后,乘务员来送饮品。
周澍睡着了,应潇替他回答,要了杯矿泉水,放在了他面前的小桌板上。
将手撤回时,她感受到了坚硬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大臂上,意识到那时周澍的手肘后,明明隔着好几层衣服,她却莫名感到滚烫,之后端端正正坐着,生怕再度碰到周澍。
一直到乘务员要求收起桌板,周澍都没醒来,喝完那杯水。
应潇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帮他将桌板收上去。
第一次没收好,第二次才收紧。
期间周澍醒了过来,目光落在她伸来的手臂上。
“周总你醒了?”应潇下意识瞥他一眼,流连过他立体的侧脸,立即收回了目光。
可她还是记住了周澍长得要命的睫毛。
她一直知道他们老板很好看,第一次留意,原来这么好看。
“水给我吧。”
应潇递了过去。
周澍习惯性将杯子用指尖掐着晃悠,指腹轻轻点着杯壁。
纯净水在他手里,像一杯白酒。
他戴戒指的话,应该更有感觉。
应潇没意识到自己的脸很红,红到周澍以为她冻着了,毕竟她穿着毛衣,显得几分单薄。
“没穿外套?”他用目光测量她衣服的厚度。
“弄脏了。”应潇解释道,“昨天在地铁上被人不小心泼到了。”
“下飞机后你把我羽绒服拿走吧,下周一还给我就行。”
应潇心中一紧。
放在以前,她不会多想,周澍在她心中一直是这么和蔼可亲的形象。
要是他……打住。
应潇给自己洗脑一百遍,周澍不可能对她感兴趣。
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周聿不会和他认真,江友更不用说了,顶多抱着玩玩的心思。
无论昨晚周澍的目的是什么,一切都是她的痴心妄想。
太遥远的东西,只是去奢望,便是对自己的一种伤害。
“好。”她不知道怎么拒绝,就答应了下来。
下飞机后,周澍将身上羽绒服脱给了应潇。
“我直接开车回去,不冷。”
她接过之后,紧张到忘记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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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
出站口两人分别,应潇才感觉自己的大脑恢复清醒。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周澍这件羽绒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完全不介意穿着自己那件脏了的外套,即便她平常有些洁癖。
应潇找了一个角落,将自己的羽绒服拿了出来,再将周澍的塞了进去。
她还要去坐地铁,万一又碰到糟糕的事情,周澍大几万的衣服她赔都赔不起。
机场很偏僻,辗转几趟地铁,又走了好长一段路,她才到家。
放下行李,她连忙将周澍的衣服拿出来挂好,又找了个防尘罩套着。
周澍将近190的身高,脱下的长款羽绒服,在这间窄小的出租屋里,可算是庞然大物。
很明显不属于应潇的东西。
忙活完,她打算去洗个澡,然后回床上躺着。
出差三天她只需要跟着贺今瑶,算是放假了,周末周澍没说,她也准备去公司加班,毕竟所有事情堆积在下周一的话,她处理不过来。
没有人为了她逝去的周末感到可惜,除了周聿。
【吃顿饭的时间总有吧?】
应潇趴着回复他的消息。
【没有】
她想了想,【不如下周末,或者不吃饭,就见一下】
她显然对这次相亲不太重视,因为信不过周聿。
过了一会儿,周聿放弃代为传达,杨文越主动联系上她。
【方便的话,请你喝杯咖啡?】
【周日下午四点后我有时间】
【冒昧问一下,你公司的地址在哪里,我找个最近的咖啡馆】
应潇不想在公司附近和他见面,一是被同事撞见的话就完蛋了,二是她不喜欢在和人熟络之前,暴露太多自己的信息。
她和杨文越不一定合得来。
【我下班后直接就回家了,你找个市中心的就行】
【OK】
她还不知道杨文越长什么样呢,不过周聿的朋友,应该不至于太难看。
……
【我和她约好了】
周聿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了杨文越发来的消息。
他暂时没回复,而是用浴袍擦干净身体,换了套干净的睡衣,出门收拾还放在客厅里的行李箱。
哥哥工作忙碌,一回家先进的书房,周聿住在这套房子里的时候,会帮忙收拾下。
他自然留意到行李箱里多出来的那套西装,因为还没拆包装袋,所以格外打眼。
柜子里定制的西装多得可以开服装店了,完全没必要多买一套。
周聿闯进书房里,质问,“奶奶催着你去相亲,你就真去给我找个嫂子?”
周澍头也不抬,“贺今瑶。”
“你不是拒绝她了?”
“这次彻底拒绝了。”周澍短暂地停下手头上的工作,“我不是向你保证过,不会二婚。”
“奶奶那边怎么办?”周聿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那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你跟奶奶更亲还是跟我更亲?”
“我的事你少管。”
见他忙,周聿还是知趣地离开了。
回过头回复杨文越,【在哪?】
杨文越发了个问号过来。
【我说你们在哪见面】
【就你常去的那个星巴克】
17. 17
周日,公司里人不多,周遭寂静,应潇的工作效率更高了,不到三点她就完成了计划中所有事情,收拾好东西,准备坐地铁去市中心。
相比前几次相亲,这一次她什么都没有准备。
杨文越这个人的一切在她这儿都是空白的,不知道是周聿有意没有告诉她,还是她的确失去了探索的欲望。
应潇的心情很放松。
只是见个面,她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
下地铁后不到五分钟,她就走到了定位的星巴克,透过大门,看到了不少专注于学习和工作的人,连头都不抬一下那种。
她没有杨文越的照片,对他的长相也没有概念,只是看到角落里低头坐着的人,莫名觉得是他。
人长得很高,比较硬朗的长相,非常符合刻板印象里的体育生,不过周聿说他是一名律师,要是他穿着正式,估计会和周澍很像吧。
她怎么又想到了周澍。
应该是他们客观意义上很像吧,不怪她胡思乱想。
进门后,杨文越抬头望向她的瞬间,便朝她招了招手,用手指点了点对面的那一杯咖啡。
应潇报之以微笑,朝他走来,坐在了他对面。
“没想到你比我到得还早。”
她习惯性在任何约会提前十五分钟到,没想到会有人比她更有时间观念。
“毕竟今天是周日,不忙。”
杨文越的声音清脆干净,用网络上的话语来形容就是少年音,与他的外表完全不符。
“咖啡喜欢吗?不喜欢的话可以换一杯。”
应潇喝了一口,“挺好的。”
她不怎么喝咖啡,所有咖啡在她嘴里都一个味道。
“那就好。”
应潇用余光打探杨文越的表情,他好像比自己更紧张,耳尖上皮肤的颜色,与他撑着脸颊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人不可能这么干坐着一句话不说。
“我看到你点赞我朋友圈了。”应潇笑着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比较轻松。
杨文越也不是傻子,知趣地将话题接下去。
“出差?”
“算吧。”应潇道,“不过不太辛苦。”
“有发生什么趣事吗?”
“在地铁上被人泼了一身咖啡算不算?”
应潇苦笑了一声。
“感同身受。”杨文越笑时,十分具有亲和力,“你不知道,我主打离婚官司,被人泼一身咖啡是常有的事。”
应潇狐疑地看去,“你长这么高,他们不怕你吗?”
“气头上了吧。”杨文越说,“和我接触过的人,都说我很好惹。”
也是。
能和周聿做朋友,不说忍人,脾气好是肯定的。
“早知道今天我晚点过来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很好惹。”
“那我可能会一个人坐到天明。”
应潇没忍住笑了出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她还没看清杨文越的眼睛是大是小,他就低下了头去。
“对了,你为什么想要来相亲呢?”应潇问。
“没别的原因。”杨文越仍旧不敢直视她,说话的时候盯着杯子,“想结婚了,工作原因,认识的女生不多。”
倒是个坦诚的人。
不过没有人为了结婚而结婚,应潇揣测,“你喜欢小孩?”
“我觉得小孩很可爱。”杨文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不过我不会强求我的伴侣生个孩子,有条件的话,领养一个也行。”
“我不是很喜欢小孩。”应潇坦白说。
“没关系。”杨文笑道,“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相处下来,氛围还算舒服。
两人聊了一下深入的话题,包括生活习惯、工作环境,家庭条件方面,应潇没主动提,但对方应该也从周聿那儿了解到,两人家境悬殊,既然他愿意和她继续接触,想必没有那么在意。
杨文越是个很中规中矩的人。
性格上,容易害羞,却并不扭捏。
生活上,有自己有条不紊的安排,却并不以自我为中心。
工作上,不算上进,也不算摆烂。
应潇能从他身上想到一个词,安稳。
“想学球类的话。”杨文越也对应潇进行了初步判断,觉得可以继续发展下去,便提出邀约,“下周末我教你吧。”
“我想学网球,你会吗?”
“当然。”杨文越说,“你家住哪?到时候我去接你,场地和球拍都我来安排。”
应潇把家里地址报给他,他记录了下来。
“需要待会儿我送你回去吗?”
“这个点,可能堵车,我坐地铁更快些。”
“我送你到地铁站吧。”
杨文越站起身后,应潇才意识到他究竟有多高,估摸得190往上了。
两人走在一起,没挨太近,也相隔不远,差不多就是一个手臂的距离,只是应潇比他矮小太多,倒显得有些暧昧不清,杨文越一只手伸过来,就能将她整个人罩住。
俊男靓女走在一起,时不时有路人投来目光。
她甚至觉得,有人走过去之后,还在回头注视着他们。
“我一直以为小聿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女性朋友。”
“为什么?”
“因为没有女性只想和他做朋友吧。”
应潇不敢说话了。
不过她和杨文越暧昧对象都算不上,也不用因此产生太多愧疚心理。
该愧疚的人是周聿。
“就送到这吧。”到地铁站口,她转身看着杨文越,“回去注意安全。”
“你也是,回去给我发条信息。”
应潇笑盈盈地和他告别。
走进地铁站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才消失。
应该不是盯着她看吧,杨文越这么高的个子,惹人注目也正常。如果有人要跟踪她,也不至于到地铁站就不跟了。
……
应潇和杨文越约好在下周六见面。
她看了眼地址,是在郊区的一家营地,位置有些偏僻,但是网上推荐的人很多,还算火爆。
【你有喜欢吃的东西吗?我看看准备哪些食材】
营地里可以自己做饭,杨文越打算给她展示一番厨艺。
【我不挑剔】
不过担心杨文越不好抉择,应潇还是点了几道菜。
两人商量好,就互道晚安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应潇就要去上班。
她比平日到得更早,因为要还给周澍羽绒服。不过她不想被同事瞧见,趁着清早没什么人,就偷偷把衣服放周澍办公室里了。
结果她刚出门,就撞上迎面走来的老板。
“来这么早?”他亲切地问候。
应潇觉得周澍也是被职场毒打过的人,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当老板可以这样的做派,当员工肯定不行。
于是当员工久了以后,再当老板,就变得爱笑了。
其实她觉得,周澍冷脸的时候,更好看。
“不是要开会嘛。”
她没提衣服的事情,总觉得提了显得自己做贼心虚。
周澍还没吃早餐,从冰箱里拿出三明治,放微波炉里加热,等待期间,他坐在沙发上看新产品的测试报告,右手边就是应潇叠好放着的羽绒服。
应潇蹭完打印机便准备离开了。
“衣服洗过?”
“我送到干洗店洗的。”
她喜欢在柜子里放点香薰,衣服放了几天,就染上了同样的味道,加上她好几天没回家,衣服太长,衣尾在地上拖了一下,就送进干洗店了,毕竟周澍的衣服很贵,自己洗容易洗坏。
“多少钱,我转给你。”
周澍二话不说掏出手机,“一百够吗?”
应潇本想拒绝,又知道周澍肯定更愿意她收下,“只花了五十。”
“那就是够了。”
吃完早饭,他麻烦应潇把三明治包装袋带出去,扔垃圾桶里,他不喜欢办公室里留下太多味道。
离开办公室,应潇忍不住回忆刚才的场景。
那天面对贺今瑶,周澍应该只是随口一说。
她不需要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
周日上午,杨文越开车来接应潇。
今天要运动,她还是像上次一样,穿着轻便,没戴首饰,没化妆。
她并没有多喜欢杨文越,但也找不到讨厌他的理由。再者,她能感觉到,杨文越对她是有好感的。
车内整理得干干净净,还有一束花放在后座。
“球拍和球我都带了,放在后备厢里。”杨文越轻声道,“我还带了羽毛球,不想打网球的话,换着来也行,虽然那边的球场是网球场,但对你一个新人来说,应该够用了。”
“我就想活动活动。”应潇不想他压力太大,“教不会我也没关系。”
“没问题的,上次教完周聿,还积攒了点经验。”
应潇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脱口而出想学网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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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喜欢运动,所有球类在她眼里都差不多,只是她看周聿发过打网球时的朋友圈,心里便有了憧憬。
那个时候他对面的人,应该就是杨文越吧。
应潇住的位置本来就偏,加上走了高速,不到半小时两人就抵达了目的地。
这家营地建在山清水秀的植物园旁边,环绕着一片湖泊,空气清新,泥土湿润。
从地图看,可以住宿、吃饭、露营、钓鱼,另外有一个篮球场和网球场,占地面积将近百亩。
他们到得晚,停车场里已经没有车位了。
杨文越打了个电话,就有人接过他的车钥匙,帮他将车开走。
“这周围还有其他停车场吗?”
“有个老板私人的。”
应潇深刻感受到杨文越的家大业大,还没来得及感叹,便听他说,“老板是周聿。”
“这里是他开的?”
“他找大学同学一起开的。”杨文越笑着说,“看来他真不喜欢吹嘘。”
“我只知道他在创业,具体做什么不知道。”
“小聿喜欢事以密成。”
杨文越提议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去拿网球拍。
他想着弄顿烧烤,结果天公不作美,刚烧起火,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杨文越只好撸起袖子,开始将东西原路收回室内。
他的手臂线条很好看,刚劲有力,加上他皮肤白,应潇莫名觉得形状很像云,摸上去应该也是软的。
“我来帮你吧。”
“女孩子头发湿了不容易干,还是别出来了。”
“你递给我。”
应潇站在屋檐下,接过他递来的锡纸和零零碎碎的调料瓶。
只剩折叠桌在外面,杨文越一个人就拿进来了。
“你手怎么了?”
应潇注意到他小臂上一条豁开的口子,还在流血。
“被碳烤炉划了一下。”杨文越拿纸捂住,“小事。”
“这地方有医药箱吗?”
“我车上有。”
“我去帮你拿过来。”
“一起去吧。”刚活动完,兴许是觉得热,杨文越直接把卫衣脱了,披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正好外套比较宽松,可以避免伤口被挤压到。
木屋外的墙壁上挂着把伞,应潇取了下来,让杨文越注意伤口,她来打。
只是她刚撑开伞,就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大放厥词。
杨文越轻笑了一声,从她手中将伞接过。
“还是我来吧。”
“嗯。”
伞足够大,不用两人挨在一起,不过杨文越还是轻轻将手搭在应潇另一边肩膀上,避免她淋到雨。
所谓私人停车场,其实是一栋住宅的楼下。
原来这就是周聿那栋处在郊外的别墅。
也不知道他今天在不在这儿。
察觉到她的疑惑,杨文越道,“这里离市中心太远,小聿其实不太常来。”
“这样啊。”应潇接过伞,方便他打开后备厢。
医药箱翻出来后,两人上了车。
“要是伤的左手我就自己来了。”
“没关系,我会弄。”
应潇先用碘伏帮他消毒。
车里光线不好,她的脑袋快要栽到杨文越手臂上去。
耳边的呼吸声越发清晰。
应潇甚至能听到杨文越心跳的声音。
忽然间,他抽回手,提醒应潇,“你手机响了。”
接着他直接挤出药膏,随意抹在了伤口上,又撕了几个创可贴粘上。
应潇插不进手,只好顺着他的话看一眼手机。
是周聿发来的。
【你觉得杨文越怎么样?】
【挺好的】她回。
【我还以为你没时间回我消息了】
应潇盯着这句话看了会儿。
见她表情凝固,杨文越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车里有点闷。”
“那就把窗户打开吧,雨不大了。”
“我好像找不到开关在哪。”应潇摸索了一番,还是没有找到。
“我来吧。”杨文越伸手过来,不自觉朝应潇这边靠拢,直到他的手触碰到门把手,他才意识到,他将应潇笼罩在了身下,比在伞下更加亲密,倘若他们你情我愿,这是最好的接吻姿势。
应潇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不用想,就知道是周聿发来的。
应潇只好奇,他站在哪个位置看着他们。
18. 18
应潇直接把手机静了音。
她暂时不想回周聿的消息。
杨文越将头转过头,按下窗户开关,准备撑着身子起来时,忽然感受到来自颈间的温热——
应潇的呼吸拍打在了他的皮肤上,轻柔得像一个吻。
他顿时僵住了,连手也忘记抽回。
两人的姿势没有刚才那么暧昧,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应潇坐起了身,但是终究围困在了男人的胸膛与臂弯间。
她凑近闻了闻杨文越的衣领,“你今天喷了香水?”
“喷了一点。”杨文越说话的声音有些紧绷,藏在衣服下的喉结微微滚动。
“我一直以为是车载香薰的味道,原来是你身上的,很好闻。”应潇垂下睫毛,试图描述出来她所感受到的,“很温暖和舒适的味道,还有一抹压抑的热烈。”
“和你很搭。”
“那你……喜欢吗?”
杨文越深邃的眼睛一直在眨动,分不清是不安还是期待。
应潇欣然道,“很喜欢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笑意,咬字清脆,从杨文越耳边晃过,像是风吹动了铃铛。
这种感觉不好受。
还不如看着她说话,杨文越下定决心转过头去,猝不及防对上应潇的目光,不到一秒,就后悔了起来。
早在刚刚,他的面色就变得红润起来,现在红得更加厉害,整个人像是从蒸笼里捞出来。
可以说是涨红。
应潇也注意到了,不觉愣住。
两人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动弹。
直到雨停了下来,从树叶上滚落下来的水珠,滴在了应潇的眼睛上。
她下意识眨眼,雨水顺着她的眼皮,挂在了她的睫毛上面,像滴晶莹剔透的眼泪。
杨文越沉下呼吸,抬起手,缓缓用拇指将应潇眼睛上的水珠刮去。
眼皮上是温热的。
又有些许湿润。
像是刚刚被人舔舐过。
应潇的耳尖也燥热的起来。
杨文越意犹未尽,没舍得放下手,指节擦过应潇额边的碎发。
远远看去,像是在捧着身前人的脸颊。
应潇忍不住想。
如果周聿站在阳台上,看见他们的姿势,会以为他们在接吻吧。
其实有些可惜,她没有那么喜欢杨文越,不然就直接朝男人的唇上咬过去了。
也不知道周聿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杨文越竭力避开应潇的目光,又忍不住偷看。
他费尽心思找话题。
“眼皮上的红痣是天生的吗?”
几乎认识应潇的每一个人,都会发出同样的疑惑。
尤其是男人。
落在雪地里的一点红梅,格外有吸引力。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至于是不是天生的,应潇也不清楚,大概是吧,不然谷梅不会说,是她上辈子造了孽,才会这辈子生出血滴一样的痕迹,一点都不吉利。
“很特别。”杨文越总算敢直视应潇,“让人过目不忘的特征。”
“凑近看才会记住吧。”
事实上,大四的时候还有人对不上应潇的脸和名字,工作几年,也不是每个同事都认得她。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在咖啡店,还没看清楚你脸的时候,我就把你认出来了。”踌躇片刻,杨文越还是说了一番心里话,“小聿把你照片发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挺好看的,身上的气质让人感觉很舒服。”
应潇笑了笑,说,“谢谢。”
她没有其他表示,杨文越不免失望。
可感情,本来就不能强求。
“雨好像完全停了。”
应潇估摸周聿也看腻了,两个人一直待在车内,只会越来越不自在。
“我去拿球拍,这样我们吃完饭直接就去网球场。”
杨文越先一步下车,将网球拍拿下来,将车门关好。
吃过午饭,正儿八经开始教学,应潇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好像他真是教练,而她真是学员,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情色,即便有肢体接触,两人也没有任何杂念。
可能真是教周聿教出经验了,连应潇这样的体育废材,也可以在半小时内学会怎么接球,杨文越放水的话,两人还能来两招。
眼看应潇越来越熟练,两人也就越打越起劲,一不留神,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要不是应潇晚上有表格要做,两人还能吃完晚饭之后,接着打。
送她回家的路上,杨文越主动道,“下周六继续?”
“好,不过我想换个网球场。”
没问她原因,杨文越就答应下来。
应潇还是解释了一下,“我想找个方便我去练习的,我没车,总是去周聿那儿的话,不方便。”
其实她也练不了几次,主要原因,还是不想在周聿眼皮子底下和人约会。
“是我考虑不周。”杨文越说,“我来找,晚上把地址发给你,你看方不方便?”
……
回到家,洗完澡,吹干头发,换上睡衣,做完表格,应潇才有勇气打开微信,查看周聿发来的消息。
其实她想多了,周聿既没有和她发很多消息,也没有言辞激烈,只问她在干什么。
为什么她会有所期待呢?
是渴望他在乎他?想引起他的注意力?
可这样对杨文越不公平,他不是个坏人,甚至是个好人,比应潇人生中接触过的大部分男人都要好。
应潇第一次产生和周聿断掉关系的念头。
人在清醒的时候看待问题的角度会不太一样。
从前的时候,周聿问她在做什么,她会兴奋得睡不着觉。
现在她才知道,这对周聿来说很反常的事情,对其他人来说很寻常,甚至反常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
她在聊天框里输入很多,最后只回复了周聿一句简洁的话语。
【抱歉,刚回,下午的时候没看手机】
坐着等着周聿回复的行为太傻了,但她又做不下去别的事情,便拿上外套,准备去便利店里买点东西。
天色已经黑了,加上隔壁没住人,出门的时候,应潇还被野猫吓了一大跳。
这就是为什么她不喜欢宠物。
狗在她眼里是凶猛与吵闹的。
猫在她眼中是狡诈与恐怖的。
可能是她这辈子还没碰到过好狗好猫吧。
进了便利店,应潇又觉得东西都太贵,逛了一圈,拿了瓶矿泉水便离开了。
回家之后,打开手机,周聿还没有回复她。
等她退出的时候,才冷不丁冒出来一条消息。
【这周四晚上总有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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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里有些不满。
周四晚上,成了两人的潜台词,不用提那两个字,也知道对方的意图。
可能在外面走了一圈,累了,应潇的情绪没有刚才那么激动。
这件事情,她早早想好了回复。
【这段时间我可能不能去见你了】
周聿发了个表情包过来,问她为什么。
【潇潇风雨声:因为我想和杨文越继续下去】
……
半夜,下起雨来,周澍从书房里出来,见客厅里的灯还黑着,便回书房找手机,将灯打开后,坐在沙发上,拨过去一通电话。
“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
果真是马上,电话挂断后不到一分钟,指纹锁便响起,周聿裹着一身湿气回来了。
“去哪儿了?”
周澍并不生气,毕竟弟弟这么大了,只是照例关心。
周聿也知道他不会指责自己,坦诚道,“去打了会儿球。”
“先去洗澡。”
周澍起身,去给周聿准备一杯姜茶。
这种天气,太容易感冒,从小到大,周聿的身体都算不上太好。
他把空调温度开得高一些,因为热,便脱掉了一件毛衣,只留下一件贴身的黑色高领单衣。
水咕噜咕噜烧起来,周聿也洗完澡出来了。
“去吹头发。”
周澍挽起袖子,把粉末泡进水里,自己先喝了一口,感觉不太呛人后,放在了周聿面前。
他坐在沙发上,没有去吹头发的意思。
整个人有点呆愣,垂着脑袋,也不说话。
周澍怀疑他脑子被淋傻了,无奈,去把自己房间的吹风机拿来,又拿了个排插,坐在他身侧,给他吹着头发。
周聿高,周澍比他更高,吹起来也不算费力。
“不用了哥,我自己来。”
周聿从他手中拿过吹风机,自己吹了起来。
周澍坐在了他对侧的沙发上,刷了会儿平板,等他头发吹干后,才出声,“你最近要是没事,就回去照顾奶奶一段时间。”
周聿手臂压在大腿上坐着,捧着姜茶,慢慢地喝,没答应,也没拒绝。
姜茶中带有一丝甜味,驱散了寒意,也驱散了他那一抹莫名的烦躁。
“要是奶奶不催你结婚了,催我怎么办?”
周澍轻笑了一声。
“她不会催你的,也不会催我了。”
周聿愣了一下。
在周澍面前,他才会有茫然的一面。
“我会找到你们都满意的解决办法。”
周聿的心情这才安定下来。
正是周澍结过一次婚,周聿才不想让他结了。结婚之前,他是哥哥最重要的人,结婚之后,哥哥会有自己的家庭,那他呢?
他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也不会再有机会拥有父母。
周聿不认为自己是个会被家庭困住的人,但他不想要,和他没有,是两回事。
“那我过段时间就去陪奶奶。”
正好他缺少措辞,暂时不和周澍住在一起。
尽管他什么话都可以和周澍说,但他偶尔也会选择欺骗,比如他每周四晚上要去夜钓,至今是个谎言。
其实他连鱼竿都不会拿。
想到应潇。
周聿又烦了起来。
19. 19
周六以前,应潇自己找了个室内发球机馆练习,把手机架在一旁,拍了几段视频发给杨文越。
练习完之后,从场馆回家,她就收到了杨文越发来的消息。
是条视频,封面和应潇发过去的一模一样。
她本以为他发错了,可能是想转发给别人,又不小心发回给了她,点进去一看,才发现是他用配字的方式,对她视频里出现的每一个动作进行了点评。
【姿势很漂亮,但是要注意重心,不然很容易摔倒】
【可以考虑在家自己练习一下颠球,熟悉球和拍面的接触点,待会儿我录个教学视频发你】
杨文越的评价都很中肯,也很认真。
应潇把视频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了个“十分感谢”的表情包过去。
隔天,她收到快递员打来的电话,说她有个快递到了。
她以为是自己从拼夕夕上买的抹布,结果去快递站,发现是个长条形的大盒子。
应潇搬回家里,看了眼快递单上的信息才拆开。
杨文越寄来的。
是个很漂亮的天蓝色球拍,以及一副护腕,看得出用心挑选的。
颜色令人感到心情愉悦,护腕的材质摸起来也很舒服。
应潇用识图搜了一下东西的价格,加起来在七八百块左右,不算特别贵重,但是真要回礼,对于她来说也有些吃力。
下个月发工资之后再考虑买个礼物吧。
在此之前,应潇准备做个陶瓷送给他,高中辍学的朋友后来开了家手工店,开业的时候她去帮过忙,捏一些小摆件不在话下,如果杨文越养宠物,她可以捏一只给他。
她先对那副网球拍表达了感谢,再不经意地提及自己家楼下有只野猫。
杨文越果然上钩了。
说自己有只漂亮的狸花猫,粘人又可爱。
又提了嘴,周聿有只缅因猫。
应潇还不知道缅因猫长什么样,去搜了一下,感觉没有狸花猫可爱。
周三下班之后,她就去了趟手工店,烧瓷还需要几天,店家说会在周六之前邮寄给她,可惜去见杨文越之前,她都没有收到,也就无法顺路带给他了。
杨文越发来的网球场地址离家里很近,十分钟以内走路能到。
应潇没叫对方来接她,打算自己走路过去。
今天天气不错,穿着薄外套也不算很冷,不知道是因为穿着轻便,还是要去见杨文越,她的心情很是不错。
阳光照在身上,整个人都有种舒展开来的惬意。
这家网球场是预订制,整个下午都被杨文越订了下来,应潇抵达的时候,网球场上只有一个人。
男人正在靠着铁网玩手机。
穿着黑色短款羽绒服,露出的一小节手腕白得晃眼。
运动裤并不算太贴身,仍旧将他的腿衬得笔直而修长,远远看,像只孤立的鹤。
朝他走去时,应潇的心越跳越快。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杨文越,于是将自己的包放在椅子上后,轻快地跑过去拍了对方一下。
一双熟悉的眼睛缓缓抬起。
仿佛有张大网将她的心脏笼罩住,然后迅速收缩。
应潇愣在原地。
周聿的眼睛和杨文越的很不一样。
前者有些狭长,瞳孔颜色有些浅淡,因而极具清冷感,带有天然的疏离。他生气时,也就显得更加凶神恶煞。
杨文越的眼睛则有些圆润,俗称狗狗眼,会让人在看见他的眼睛时,感到亲切与放松。
毫无疑问,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周聿,即便他的下半张脸藏在衣服领子里。
应潇想问,你怎么在这?
可这句话显得太生疏,也显得她十分在意他的存在。
于是她沉下呼吸,问道,“文越呢?”
“他不来了。”周聿微微眯起了眼睛,唇边勾着笑意。
应潇的表情一下就变了,差点把“失落”两个字写在脸上。
“我也会打。”周聿说,“我来陪你打,怎么样?”
不怎么样。
这是应潇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可她扪心自问,对周聿还有感觉吗?当然有,可她好像更想和杨文越打球。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球场入口忽然出现一道挺拔的身影。
杨文越的身高太过瞩目,应潇这才意识到,周聿在骗她。
她下意识和身侧人拉开一点距离。
周聿瞥了她一眼,“带水了吗?”
应潇摇了摇头。
“陪我一起去买水吧,就在门口的便利店。”
她好像没在听,目光落在杨文越身上。
周聿不会同一句话复述第二遍,没听见就没听见。
杨文越径直朝应潇走了过来,最后停在她面前,笑着解释,“我给你带的吃的放车上了。”
他手里提了个保温盒。
“里面是什么呀?”应潇问。
“寿司。”杨文越说,“我自己做的,待会儿打累了你就吃点,补充补充体力。”
“我可以现在就尝一个吗?”
“等等,筷子还在包里。”
两人顺势坐在了长椅上,周聿冷笑了一声,见插不上话,干脆转身去便利店。
怕吃多了运动起来容易吐,应潇吃完一个就把盒子盖上了。
鹅肝上裹了蓝莓酱,酸甜的口味,绵长的口感,很好吃。
“还可以吧?”
“非常不错。”
两人相视一笑。
吃完之后,杨文越带着应潇先热个身。
“等周聿回来,让他帮你拉球,我在一旁指导你。”
应潇没忍住问,“他怎么有空过来了?”
“他约我周六打牌,我说我没空,要陪你打球,他一听,就说自己老久没打,也想活动活动,就过来了。”
“打牌?打什么牌?”应潇脑子里顿时冒出不好的想法,周聿不会染上什么赌瘾?他们有钱人喜欢打什么德什么州的。
“麻将。”杨文越说,“不过他不常打,可能是过年之前,练练手。”
应潇想不到周聿有这爱好,也想象不出他坐在麻将桌前的样子。
有点像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说着说着。
周聿回来了,将两瓶水一瓶饮料放在了椅子上。
“你陪应潇拉会儿球,我再教教她。”
“拉多久?”
他显然不乐意干这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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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吧。”杨文越知道应潇体力不好。
周聿脱掉外套,走到了对面的场地。
要是专门学网球,一般十节课以上才会专门找人对拉,杨文越百般叮嘱周聿,让他节奏放缓一些,掌控好力度和方向。
他说知道了,却从第一个球开始,就严重打击了应潇的自信心。
“你不看着我,又怎么看得到球?”周聿走过来,趴在球网上说。
她的确不敢看他。
可看不看他都会分心。
她低估了自己对周聿的本能的反应。
杨文越拿了瓶水过来,递给应潇,“你不要怕他。”
“嗯。”喝完水,杨文越伸出手,她顺手就递了过去,两人像是赛场上默契无比的伙伴。
周聿也是在这时意识到,应潇手里拿着的球拍,和杨文越放在椅子上的,是一套的,包括他们手上戴的护腕,也是一套的。
第二次发球,应潇朝周聿看去,严阵以待。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球直勾勾地朝杨文越扑了过去。
她想接。
可能是不服输,也可能是习惯了逞英雄。
可惜她的动作还十分不熟练,一切反应都是本能在作祟。
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整个人就被绊倒在了地上,左脚绊右脚,应潇觉得特别丢脸,问题球还没接到,在她摔倒的时候,骨碌在了她眼皮子底下,如同无声的挑衅。
杨文越将她扶起的时候,周聿也跑了过来。
“接不到的球你接什么?”
应潇还想问他为什么把球往杨文越身上打。
“很痛吗?”
“有点。”
“能自己走路吗?”
“不用去医院。”应潇连忙道,“我去椅子上坐会儿。”
杨文越听懂了她的意思,便用刚才的姿势扶着她慢慢走。
情急之下,他不得不搂着应潇的腰。
冬天里的衣服的确厚重,他根本没想过女人的腰会这么细,好像他一只手便能掌握着。杨文越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单手把应潇抱起来。
想归想,他没有这么做。
毕竟周聿还看着。
应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后,松了口气,她动了下腿,感觉脚踝的疼痛还能忍受,便让杨文越不用管她。
杨文越当然放心不下,让周聿照看她一下,自己去便利店买瓶红花油。
应潇安静地坐着,一抬头,就对上了周聿的目光。
他没出声,但应潇能从他的口型辨认出他在说什么。
他说,她没故意为难她。
应潇敛回目光,假装没有听懂。
周聿是没那么好糊弄的,男人借着喝水的名义,来到她身边,“我给了你解释,你的解释呢?”
在周聿眼中,她是故意的。
那个球她明明可以不接,是不是故意摔倒,然后让杨文越抱她?
“我想保护他。”
说起来很可笑,但应潇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她知道周聿肯定不会信,一个网球砸人身上能有多痛。
他果然没信。
“看来没你的保护,他要被我暴揍了。”周聿笑了一声,放下矿泉水,拿着球拍去找杨文越。
20. 20
杨文越拿着红花油回来,答应了周聿的邀约。
其实昨晚两人就商量好,应潇打累了之后,他们来打两局,杨文越还笑着开玩笑,让周聿放放水,他是真挺喜欢应潇的,觉得她好看,性格好,两人说话合得来。
他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得好一点。
周聿说各凭实力,杨文越知道他是个不服输的人,便爽快地说,行。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相比较发小、朋友,更像家人,只是杨文越是哥哥,周聿是弟弟。
正式开打之前,杨文越还得帮应潇检查一下伤势。
他蹲下身,问应潇介不介意,得到回应后,将她的鞋子脱了下来,将她的脚水平抬起来,用手隔着袜子稍微捏了下肿胀的地方。
应潇“嘶”了一声,杨文越立即停手。
“是不是我下手重了?”他抬头看着她,因为皱起眉头,显得眼睛更加深邃柔情,“我摸着没伤到骨头,很疼的话,我们就去医院。”
应潇朝他看去,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心念一动。
“不碰它的话还好。”
她垂下睫毛说,“以前我也经常扭到,过段时间不痛了也就好了。”
“我帮你买了一瓶红花油,你带回去,自己揉一揉。”杨文越嘱咐道,“最好过两天再用,不然伤势可能会加重。”
应潇“嗯”了一声。
“要是不会用,你可以去找医生,也可以打电话给我。”
说到最后一句话,杨文越放慢了语调,他很乐意应潇来找他。
“我先自己试试,不会的话就找你。”应潇明白他的意思,也将他的话接了下去。
男女间相处,从来都是心照不宣。
周聿散漫地站在一旁,冷笑了一声,“你那屋子能进人吗?”
应潇着急反驳,“怎么不能。”
“到我车上来也行,到时候我去上楼接你。”杨文越只觉得周聿说话难听,没察觉到其中另外一层意思。
或许周聿自己也只是随口一说。
应潇却敏锐地反应过来,耳后到脖子都是红的。
周聿来过她的家,甚至想留宿。
他们不是普通朋友。
她感到一种负罪感,尤其在杨文越面前,周聿不在的话她还能忽略,现在他就站在这儿,应潇只感到窒息。
听到杨文越说的话,周聿在一旁冷嘲热讽道,“那你最好开个大点的车,不然我怕你们不够用的。”
应潇故意呛他,“小也有小的好处。”
她声音不大,恰巧周聿站在他身侧,杨文越蹲在她脚边,只有离她近的人能够听到。
周聿冷嗤,却在不知不觉中呼吸重了不少。
……
应潇不喜欢看打球,场上打得再激烈,她都有点昏昏欲睡,要不是脚踝隐隐作痛,她真就要睡过去了。
第一个回合,周聿胜。
第二个回合,周聿胜。
应潇猛然察觉出不对劲来,在她看来,杨文越的水平是要高出周聿的,毕竟杨文越是老师,周聿是学生。
场上的局面显然不是这样。
不到两秒,从杨文越那儿发来的球,就生扑到了周聿面前,他早有准备,即便球的速度很快,也毫不费力地打了回去。
在应潇眼中,他的动作很轻盈,连他整个人,都像只敏捷的豹子。而他打出去的球十分具有攻击性,弹落在地上时,像是子弹猛然击中物体的声音,那也是豹子狩猎成功的勋章。
每个球,杨文越都接得很勉强。
可能有些人运动天赋超群,短短时间内,就能进步飞速,应潇记得周聿第一次发自己打网球的照片是在去年,他的爱好很多,不可能花费太多时间去练。
杨文越学得早又如何,照样打不过他。
应潇不会去和周聿比较,但也很难说不嫉妒,看到杨文越,她好像看到了一直以来的自己。
他已经打得足够好了,只要对面站着的人不是周聿,他都能赢下来。
普通人在天之骄子面前是会黯然失色的。
杨文越会,应潇也会。
他们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吗?应潇不由得感叹。
打了几个回合后,周聿比了个中止的手势,便朝应潇这边走来。
身上出了汗,他干脆把卫衣脱下来。
手指勾着衣服的那一瞬,带起了里面贴身的衣服,短暂露出他冷白色的皮肤,以及还绷紧着的腹肌,那是独属于青年的精瘦。
看过很多遍,应潇还是撇开了脸。
杨文越也朝她走来,问她好点没。
应潇说自己好多了,拿出包里的纸巾,递给他,让他擦擦额头上的汗。
“小聿太厉害了。”恼怒这个词好像很难写在杨文越的情绪里,一直在输,他却根本不在意,“看到没?他还不累。”
“你也打得很好啊。”应潇发自内心地欣赏,“应变能力很强。”
周聿听到她说的话,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朝她伸出手。
应潇以为他也要纸,于是放了张纸在他手心。
“够了吗?”她问。
两人很久没有肢体接触,周聿能感觉到应潇的指尖很凉,触碰到他掌心时,像一小截玉石。
“我要水。”周聿拿纸过来随便擦了下,“哪瓶是我的?”
应潇转头看去。
她不渴,除开扭伤之前喝了一口,再没拿起过水瓶。
现在摆在她身旁的,是两瓶一模一样的水,从外观到水位,基本没有区别。
既然差不多,她将离自己稍远的那一瓶递给了周聿。
至于谁是谁的,她也不知道。
她跟周聿之间的关系,就像这两瓶水一样,分不清楚,纠个对错也没意思,有人旁观时,甚至只能选择沉默。
周聿从她手中接过,咕噜喝了一大口,然后看着应潇,眉眼稍弯,“你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吗?”
杨文越凑过来问,“什么啊?”
“大学的时候我打篮球,她来给我送水。”
周聿就这么顺其自然地说出口,应潇的心脏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好在杨文越根本没想到那一回事,“水钱给人家没有。”
周聿挑了下眉,没执意戳破,“这才几块钱。”
两人朝场上走去,应潇才松了口气。
其实并没有过去太久,回忆往事,却像是回忆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大一的时候,管院和其他学院打比赛,抱着交朋友的心态,加上难得有个闲暇的下午,应潇便去现场观看了比赛。
那是她第一次见周聿,知道他的名字。
不是在入学之前流传于同学间的爆料里,也不是刚开学就火热的表白墙上,而是她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周聿。
给人的冲击不是一般大。
他长得很好看,很好看,和周围的人不像在一个世界,和她也不像。那时候的应潇,穿得很老土,还梳着高中时候的高马尾,即便坐在座位上,还背着双肩包不离身。
别说和周聿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和旁边普通的女大学生,也不是。
见她老实,便有人过来和她有商有量,让她帮忙给周聿送瓶水,他收不收不要紧,只要她趁机把写有那个女生联系方式的纸条塞给周聿,她就可以免费获得一百块钱。
这种事情。
应潇当然会做。
于是她当着众人的面,成为结束比赛之后第一个冲到周聿面前的人。
周围传来笑声,周聿的脸上也露出疑惑的表情,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就在应潇以为没戏的时候,他将那瓶水收下了。
手心握着的东西一瞬间脱离,她抬头看去,看到的已经是周聿的背影。
原来他这么高,原来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的香味。
比赛有两天,第二天,她又坐在了现场,手里拿了瓶四块钱的百岁山——这是她能买到最贵的水。
她做了和昨天一样的事情,只是手里没有了纸条。
周聿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说,“谢谢你啊。”
应潇说,“不客气。”
她很开心。
一个月之后,她从郑莹嘴里得知了那个让她递纸条的女生的名字,因为那天晚上,郑莹怒火中烧地闯进宿舍,声如洪钟,生怕其他寝室听不到,“徐萌那个贱人,你不知道她那副嘴脸,以为自己是天仙吗?正好周末班干部有聚会,我要玩游戏的时候扇死她。”
应潇是负责宿舍情绪价值的人,从床上爬下来,问,“怎么了?”
她以为能像往常一样,做个安静的倾听者,没想到郑莹话题一拐,聊到了她身上。
“你自己看她和周聿的聊天记录吧。”
郑莹把手机给她。
原来那天,周聿收到那张纸条后,真的去添加了那个女生的联系方式。
应潇很紧张,害怕周聿这个人,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点开郑莹在暗中偷拍的照片,她看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周聿:谢谢你的水】
【徐萌:和你递水的人不是我啦,应该是我们年级另一位女生,我麻烦她给你递的】
【周聿:哦哦】
【徐萌:我不长她这样,你别误会】
【徐萌:[动画表情]委屈】
【徐萌:对了帅哥,你有女朋友吗?】
【周聿:呵呵,那你长什么样?】
【徐萌:反正比她好看啦,我不丑的】
【徐萌:我怕我去给你送水他们会起哄哈哈,篮球队的人都是我兄弟】
应潇看完之后,没有太多情绪波澜,只觉得这个徐萌性格好开朗,第一次和人聊天就能聊得热火朝天。
过了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变得有些难堪,发自内心地和郑莹说,“我一直以为我不算难看。”
“你当然不难看啦,你就是……”郑莹上下打量她一眼,迟疑了片刻,“比较返璞归真?”
“什么意思?”
“有点土吧,打扮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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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
这么说,应潇就明白了,难怪她去送水的时候,周聿身边的人会笑话他,就跟走在路上,街上的乞丐拉着你说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家人一样,是个人都会觉得拉低自己的身价。
说不定,学校里还有很多人在编排她。
尽管周聿收下了她的水,这种事情应潇却没有做过第三次,因为她无法做到光鲜亮丽地去见他。
没想到半年后,周聿主动找上门来。
那是一堂公共课,快下课的时候要查签到,周聿悄然出现在了教室后面,假装上厕所回来,在众人的仰视下,穿过整个教室,坐在了第一排应潇旁边的空位子上。
签完到,还有几分钟才下课,那几分钟应潇只觉得特别难捱。
周聿一没本子二没书,坐在第一排玩手机也太明目张胆了,便偷看了应潇一眼,随后恍然发觉,“是你啊。”
他问,“过几天打总决赛,你过来给我送水吗?”
应潇感觉自己被钉在了座位上,一动不能动。
她看着周聿,说不出话来。
全身没那么发麻的时候,她才开口,“你想我去吗?”
“接了你的水,我就不用接别人的了。”周聿笑着说,“只有你是想给我送水,他们都是想泡我。”
其实我也想泡你。
只是这话说出去,没人敢信吧。
诱惑力很大,犹豫片刻,应潇还是拒绝了,架不住周聿追问原因。
“因为我穿得不好看,他们会笑话你。”
对于应潇而言,揭短好像并不是很难。
“那就穿好看点呗。”
周聿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轻笑了一声。
应潇的心脏也震颤了一下。
……
天色渐沉,没有阳光后,空气中便透着一股寒意,在原地一会儿不动,就会感觉整个人僵住了。
应潇早早觉得冷了,便拿周聿的外套盖了一会儿,两人从球场上下来后,她才把外套放回去。
周聿直接把自己的外套穿回去了,杨文越则问她冷不冷,冷的话他可以把外套借给她。
应潇说不冷。
她能感觉出来,杨文越谈过恋爱,所以在细节上特别会照顾人。
相反周聿,从来都是别人照顾他。
“这周围好吃的还挺多的,有家火锅店就不错,要不要去尝尝?”杨文越提议,说完,他注意着应潇的表情,看她喜不喜欢。
不等应潇回答,周聿一锤定音,“那就去吧。”
收拾好放在椅子上的东西,便准备动身。
应潇只有一个包,以及,周聿买的水。
或许那不是她的水,但她也只能拿着。
杨文越主动伸手,帮她拿东西,应潇全部给了他,他把包背着,把水拿在手里,看了眼包装后,说,“这好像不是你的,我帮你折了个角来着。”
“可能刚刚拿错了,你先还给我吧。”
周聿因为要接个电话,所以走在了他们后头。
前面有个垃圾桶,她加快步伐,在杨文越的注视下,将水扔了。
或许杨文越根本不会多想。
但她今天和周聿的相处,不说反常,不自然是肯定的。如果他有疑虑,现在就可以打消了。
到停车场,应潇坐上了杨文越的车,周聿自己开车过来,当然只能自己开车去饭店,没法和他们挤一辆。
“脚好点了吗?”杨文越问。
“不怎么疼了。”应潇说,“不然刚刚走路的时候就让你扶着我了。”
杨文越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抱着你都行。”
“那我会吓死。”应潇也笑了。
没说几句话,车就停在了饭店门口。
这家店年岁久远,算是招牌老字号,所以没有扫码点单,都要去前台找服务员。
“我去点单,你们先上楼找位置坐。”
今天杨文越请客,火锅店的食材都差不多,也没什么好商量的。
应潇说好,便跟着周聿上了楼梯。
他的步子刻意放得很慢,像是有话要和她说。
当她和他并排走时,他又一声不吭。
于是应潇先开口了,“杨文越谈过恋爱吗?”
“你很在意?”周聿立即反问,转头看着应潇,不过他知道,这个女人喜欢把真实的情绪藏在心里。
“我认真跟你说,谈过,两任。”
从应潇的表情看不出端倪,可是她说她吃醋了。
周聿也吃醋了。
第一次感知这个情绪的时候,他只觉得震惊。
现在居然已经习惯了。
可能是男人对自己睡过的女人会有占有欲,否则他也解释不了这一现象。
上楼之后,服务员将他们带到合适的位置,应潇放下包之后,说自己想去趟卫生间。
等她回来,杨文越已经坐好了,坐在了周聿对面,而她的包也放在了他的旁边。
她理所当然坐在杨文越的身侧。
21. 21
“你坐着,我去帮你弄个调料。”见应潇过来,杨文越立即起身,轻声询问,“能吃辣吗?”
“能。”
“不过我跟你一起去吧。”只是坐下来和周聿对视了一眼,应潇便站起来,准备和杨文越一起去调料台。
只留下周聿一人坐着,他也没说什么,用吸管喝着饮料,翻阅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来上海之后,除开公司聚餐,应潇不会一个人吃火锅,对于调料,她并不熟悉,只是每一样东西都加点,最后混合出来变成什么味道,她也不知道。
杨文越偷瞄她一眼,“挺好的,没有忌口。”
“我不挑食。”应潇笑着说,“读书的时候,宿舍一起出去吃自助餐,多拿的一般都是我吃掉,因为我什么都能吃。”
“不瞒你说,律所聚餐,他们不吃的也都扔给我,吃完第二天,就要泡健身房里了。”
杨文越是个很会聊天的人,无论什么话题,都不会让人的话掉在地上,而且让人有着往下接的欲望。
“那你打算今晚少吃点,还是明天住健身房里了?”
“就不能抵消吗?跟小聿打球也挺累的。”
应潇笑了起来,看见杨文越开始弄第二碗调料,只加了香油和麻酱。
“这是周聿的?”
“对。”杨文越说,“他吃不了辣。”
应潇还是第一次知道。
难怪他从来只去西餐厅和日料店。
两人端着调料回到原本的位置。
桌上,周聿已经拿夹子下了不少食材进去,容易熟的已经被他捞了出来,放在干净的盘子里。
“干什么能磨蹭那么久?”
他拿了一块他们端过来的西瓜,不紧不慢地咬着西瓜尖,看起来没什么食欲。
“只是聊到我们两个人都不挑食。”杨文越将堆满肉片的盘子放在了应潇面前,自己又下了点别的食材。
周聿没说话,把西瓜啃见底了才放下,夹了点蔬菜放进锅里。
应潇总算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瘦。
动作没停下来过,但也没一口菜放进自己嘴里。
今天的周聿其实有些反常。
因为平常他不仅不吃什么,也懒得动弹,他频繁的动作,像是在掩饰什么。
吃了几口他煮的羊肉,应潇抬起眼,隔着蒸腾的热气,偷看了他一眼。
周聿总算舍得下嘴,夹了鱼片,吹冷之后,咬了一口。
他皮肤生得白,被水汽扑了几回后,白里透红。
应潇敛回目光,安静地品味碗中杨文越给她夹的菜。
身侧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杨文越将外套脱了下来,“你热不热?”
说起来,她确实全身冒着热汗。
应潇也把自己的外套脱了,露出里面穿着的藕色毛衣。
“小聿旁边空着,放他那儿吧。”杨文越将两件外套都递给周聿。
衣服是脱了,脸上还热着。
应潇用手背贴了下脸颊,居然感到一丝凉爽,没忍住多贴了一会儿。
杨文越帮她重新倒了杯水,见她这副模样,没忍住翘起嘴角。
周聿循声望去,下一秒,便看见应潇将手放下来后,杨文越用指尖戳了下她的脸颊。
应潇虽然迷茫,但也没抗拒。
“怎么了?”
“你刚刚的样子很可爱,我没忍住。”
杨文越很坦诚,应潇没怎么被人夸过,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那是周聿熟悉的表情,他所不熟悉的是,应潇拉起杨文越的手,示意他再捏一下自己。
杨文越当然愣住了,将手轻轻掐上应潇脸颊的时候,身体轻微地颤抖。
“我大学的时候脸上肉多,现在都没什么了。”
周聿可以做证。
那时候的应潇也很瘦,只是没褪去婴儿肥,脸上还能掐起肉来。他尤其喜欢做/爱的时候掐着她的脸,让她注视着自己。
后来他觉得掐脸没有掐脖子有感觉。
再后来,应潇出落成了标准的瓜子脸,他就再也没捏过。
“好捏吗?”他忽然出声。
杨文越以为周聿在说反话,觉得他不该这样,便将手放了下来。
桌上重归平静,杨文越家教很好,所以吃饭的时候其实不喜欢说话,周聿是懒得吭声,两人都不说,应潇也不说了。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服务员端过来一盘甜点,告诉他们,只要写好评,就可以免费获得这盘抹茶蛋糕。
周聿素来不喜欢干这种事情,头都没抬。
杨文越觉得味道确实不错,也不介意帮忙写个评论,至于甜品,大家都吃饱了,也就不要了。
服务员等着他的评价。
耳边传来小孩嬉戏打闹的声音,应潇不觉眼皮一跳。
还不等她预感,便猛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是餐车里的碟子全部滑倒了地上。服务员用腿支着,才没让餐车直接倒下来,压在小孩身上。
哭闹声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只有应潇发现,服务员去扶餐车时,手里的甜品没拿稳,径直倒在了杨文越的手臂上,奶油糊满了他的皮肤。
好在他挽了袖子,没让衣服弄得太脏。
应潇连忙去拿纸巾,杨文越接过之后站起身来,“我去洗手间里处理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
“男女有别。”
周聿叫住应潇,“你想跟着他一起去男厕?”
转眼,杨文越就离开了。
应潇站在原地,耳边传来周聿漫不经心的声音,“这么着急他?”
紧接着,他平静道,“杨文越跟你一样,爱干净,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不如趁这个时间,我们聊聊?”
她回过头,被火锅里的热气熏了眼睛,将火关了之后,才坐下来看着周聿。
其实应潇有很多话想问他。
为什么将杨文越介绍给自己,又为什么在暗中窥探他们的约会,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她在乎周聿,在乎他的想法。
她也没想到事情变成了这样,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太冲动了。
心情平复了点,她才开口,“聊我和他,还是我和你?”
“你们之间绕不开我吧?我们之间,他倒是可有可无。”周聿擦了擦嘴,也擦去了他脸上唯一的颜色,“要是你喜欢他,就当我没说。”
“他人很好。”
应潇也说不清楚自己对杨文越的感情,说喜欢,算不上,偏偏又有一些她自己难以辨别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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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钦慕,还是怜悯。
周聿不置可否。
“所以我不想伤害他,当然,说伤害这个词有点太高估我自己了。”应潇说,“如果我们之间没可能了,我希望其中的原因不会包括我和你。”
她鼓起勇气说,“你能不能……”
她没有说出那句话,但她相信周聿明白她的意思。
“保守秘密,还是断掉我们的关系?”
应潇只想到前半句话,却没有想过后半句,因而反应过来时,愣了一下。
他们之间提出结束的人,当然是周聿。
现在被他如此轻巧地说出来,应潇说不出什么感觉。她很平静,但有感觉有根极细的针在身体里游走,时不时扎她一下。
“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告诉他,但是你这么问我……”应潇捧着杯子喝了口水,“我犹豫了。”
她观察周聿的表情,显然,他没有什么情绪波澜。
那根针扎得好像更狠了些。
应潇低下头去,“这么拖着也没意思。”
他们之间,早该断了,从她被家中安排相亲开始。尽管她知道自己面对周聿,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发泄,但她真正意识到,面对他,她开始喘不过气来,想要逃离,她就知道,他们该分开了。
只是碰巧遇上杨文越,让应潇的心情更加急切。
没有杨文越,也会有其他人。
总有那么一天。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的家庭情况,在我们那儿,和我年龄相仿的人,小孩最大的有四五岁了。我的父母不会允许我晚婚晚育,因为他们需要一个新的精神寄托,而我会成全他们。”应潇呢喃道,“我不会反抗,也反抗不了,我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可能就是成为你的炮友了,当然我说这么多……你应该也理解不了。”
周聿果然没听,像是扔掉多余的垃圾一样随意,“那就断了。”
应潇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她说了一个“好”字,声音却没从喉咙里发出了。
“既然你不想让杨文越知道我们的关系,那我给你一个机会,删掉我们的聊天记录。”
周聿将手机放在了桌上,“你坐过来,我看着你删。”
对于应潇来说,一切都结束得很突然,让她所有的举动都变得慢吞吞的,因为她还在茫然之中。
她坐在了周聿的身侧,点开了两人的聊天框。
的确,除此之外,再没有证据证明两人是炮友关系。
周聿也不是那种会拍小视频的人。
应潇退了出去,选择了一键删除。
“我手机里的,你也删掉吧。”
说着,她从外套口袋里将自己的手机摸索出来,解开密码之后,点开了微信。
“我删还是你删?”
“删完之后会取消置顶吗?”
应潇想了想,“好像也没必要了……以前是为了能及时回复你的消息。”
以后周聿应该也不会和她发消息了吧,毕竟他们没什么交集的圈子。
“随便你。”其实不删也行,就是他自己看着碍眼。
应潇删除了聊天记录,也取消了置顶。
从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和周聿好像真的没有了关系。
22. 22
收好手机,应潇便站起来,准备将外套披上,顺便和周聿拉开距离。
她将衣服穿好,系上拉链的时候,杨文越回来,应潇便将他的外套顺手递了过去。
“洗了好一会儿,总感觉手上还有奶油的味道,你闻闻。”
他把手伸过来,应潇闻了一下,可能是心不在焉,她并没有闻出什么异常来。
“好像是洗手液的味道。”
杨文越一边穿外套一边说,“可能是我刚刚一直闻,气味还留在鼻子里。”
询问了两人都没有胃口后,杨文越对应潇说,“我送你回去吧,不过我先去结账,你稍等我一会儿。”
“好,我在门口等你。”
应潇站在火锅店的招牌下面,周聿居然还没离开,站在不远处,和她一起等着杨文越出来。
夜里的风寒凉刺骨,应潇觉得自己提着包的手都要冻僵了。
她回头看杨文越结账的进度,却蓦然瞥过周聿清冷的眼睛。
他的目光停滞在空中,没有夹杂任何情绪,只是单纯在发呆。
应潇垂下眼眸时,不免感到落寞。
到底是她喜欢过五年的人。
她知道他们从未开始过,所谓的断了也只是解决生活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说情侣之间分手要大哭一场,那么他们只是在往后的岁月里想起来自己曾经和一个人还有过这么一段,无关紧要的一段。
她没有爱周聿有多深,但也没喜欢过其他人。
还是往前看吧。
杨文越从店里出来,先到周聿面前,两人说完几句话,才走到应潇面前来,问她站这么久冷不冷。
“在里面闷久了,出来透透气也挺好的。”
杨文越自然地握住她两只手,帮她焐热。
“晚上你忙吗?”应潇还有点不习惯和人亲密接触,但也没刻意将手从他那儿抽回。
“不忙。”杨文越说,“想去哪玩?”
她的体温渐渐回暖,杨文越也只是牵着她一只手,放入自己口袋里。
“不去哪儿玩,就是我想送你一个东西。”
“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下午的时候,快递员给她打电话,应潇就知道自己要送给杨文越的陶瓷摆件到了。下周她不一定有时间和他见面,所以今晚就将东西送出去最好。
杨文越说,“那我期待一下。”
应潇说,“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
杨文越:“那也是你送的。”
到停车场,两人分开上车,应潇坐在了副驾驶上,忽然听见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她回头看了眼,是周聿上来了。
杨文越开口,“他为什么现在借你的车?”
应潇没有车,问的当然是周聿。
“他们今晚自驾去四川没告诉你?”
不知为何,应潇感觉车内有些静默,这种安静不仅仅是没有人说话带来的,而是一种压抑的氛围。
杨文越说,“没有。”
周聿冷笑了一声,“没有就没有吧。”
应潇岔开话题,“我来导个航吧。”
……
应潇去取东西需要十分钟。
车内只剩下周聿和杨文越,两人都没吭声。
估摸应潇快回来时,杨文越才开口,“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坐我的车。”
“说得我自己不开车一样。”周聿语气冷淡,“我可从来没留下过什么阴影。”
杨文越感叹了一句,“小聿,我很佩服你。”
看见应潇的身影后,他匆匆撇下一句话,“他们都说你脾气不好,其实我知道你脾气比谁都好。”
杨文越下车后,周聿打开了车窗。
远远地,他瞥见了树下两人交叠的影子。
应潇没和杨文越卖关子,而是让他伸手,然后将摆件放在了他的手心。
晚上光线不好,加上老小区的路灯常年失修,杨文越看了好几眼,还是没琢磨明白,“这是什么?”
“小猫。”应潇说。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草丛里应景地传来夜猫的叫声。
应潇的身子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
对于尖锐的叫声,她难以控制地感到恐惧。
“我没想到你怕猫。”杨文越目光柔和,“所以那天问我,就是因为这个?我以为你喜欢猫来着。”
“我怕。”应潇说,“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个。”
“喜欢的。”
他将这个摆件拿起来,凑到眼前看,“你好厉害,我只是给你发了几张照片,你就可以捏得这么像,狸花猫的花纹和神态都对上了,就是我家猫最近吃胖了,不然还能更像点。”
“你可以再发我几张照片,我有时间可以多捏几个。”
杨文越好像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唇角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他将小猫装进了口袋里,“下次我和你一起去,不过你得教教我,我对这些一窍不通。”
“好啊。”
应潇欣然答应。
时间不早了,她准备和杨文越道别,一抬头,忽然撞入他深邃的目光里。
应潇愣了一愣。
他的唇角没再挂着笑意,因而注视着她时,不似玩笑,倒似无声地表达情愫。
今天他穿得严实,帽子遮住了耳朵,加上他处在树影下,看不清他皮肤的颜色,反倒是——应潇脸上的红晕袒露得明明白白。
她不再敢看他的目光,垂下眼,长睫投下来的影子,像只虚幻的大手,在她的面庞上抚弄着。
杨文越轻轻刮弄了一下她的睫毛,仿佛那双大手凝成了形状,正在抚摸着她。
并没有。
杨文越感受到她脸颊散发的热气,闻到了她发间传来的清香,却唯独,没有感受到她皮肤的柔软。
他清楚地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他不可能不得寸进尺。
比皮肤更柔软的是嘴唇。
偏偏这时,应潇用鼻尖蹭了一下杨文越的指腹,像小猫一样。
指尖顿时传来一阵酥麻。
杨文越抽回手,呼吸却重了。
……
周聿的手肘撑在储物格上,手背抵着额头,微微掀起眼皮,将两人的一举一动纳入眼底。
他没有想到,只是送个东西,会送这么久。
很久以前,应潇送过他一个小挂件,是得知他喜欢某部动画里的一个人物,她送,他收,中间过程不超过一分钟,后来那个挂件也不知道被他弄哪去了,可能是丢了,也可能是扔在了哪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应潇很早就把东西给了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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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越,两人却没有分别,而是站在那儿说话,然后越靠越近,直到,杨文越伸出手,抚摸上应潇的脸颊,应潇还在他手上蹭了蹭。
周聿挪开了目光,没忍住再度看去。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紧接着,杨文越又伸手摸了下应潇的额头,像是在试探她额头的温度。
他只是眨了下眼,杨文越便弯下腰,在应潇的额头上,落下来一个吻。
眼前的视线模糊了一瞬间,周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像他听不见耳边的声音,身体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
也忍不住想起,那天应潇和杨文越在车里好像接吻了,但他知道,只是好像,他们并没有接吻,否则不会是之后的相处方式。
可是这次隔得很近。
杨文越切切实实地吻了应潇。
只是额头,又不只是额头,有额头就会有脸颊,有脸颊就会有嘴唇,时间长短的问题。
周聿并不看好应潇和杨文越,两个人走到最后的可能性为0,即便他意识到自己对应潇是有那么些在乎——是在乎吧,在他眼中,不是喜欢,因为他对应潇并没有第一眼的悸动,只是因为难以割舍,所以在他看来,是在乎。
他并不着急向应潇表明自己的想法,所以不会在杨文越面前将自己和她的关系戳破,两人继续发展下去,他也并不在意,因为他们总有一天会分开,那时候他再向应潇说清楚也不迟。
周聿也没想到自己会犹豫。
他想过应潇和杨文越在一起,却没想过在一起的两个人会做些什么。
接吻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
……
杨文越的嘴唇很软,当吻落在额头上的时候,就像一朵云抚摸了她一下,区别是,云朵没有温度,而男人嘴唇的温度很高。
应潇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亲吻,感觉很奇妙。
不过面前人终究不是她喜欢的人,所以没有那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但是感觉也不错。
这是告别吻,过了会儿,杨文越说,“我站这看着你,等你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送她到家终究不妥,两人还没到那一步。
“好。”她笑着说,便转过身去,还没走几步,耳边便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应潇。”
她太熟悉这声叫唤,只是相比在床上,要更平淡些。
杨文越:“好像是包忘拿了。”
应潇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将杨文越送自己的网球拍带回去,自己的手提包倒是忘在了车上。
包被周聿拿在手里,隔得不远,她便回头自己去拿。
周聿没有主动伸出手,应潇只好自己去拿包柄。
当她轻轻扯过包,周聿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就在她迷茫时,男人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来不及想自己是否会撞进他的怀中,就被人抬起了下巴,咬上了嘴唇。
这个吻比任何时候都要猛烈。
她一只手被握住,另一只手下意识往前推。
先不说她的力气没有男人大,周聿身后靠着车门,她能将他推到哪儿去?
于是应潇扬起手,却在掌心触碰到他脸颊的那一刻,卸了全部力气。
她有些怀疑自己所感觉到的。
湿润而又滚烫。
23. 23
咸腥苦涩悄悄浸润了嘴唇,融入两人的唇齿之间,如同共饮一杯辛辣的茶。
仓皇失措后,更多的是惊愕。
周聿出尔反尔。
以及,他流下了眼泪。
应潇觉得自己下贱,居然在这个吻没有结束之前就理解了他的行为,无非是他不想失去她这个床伴,不想她轻而易举地可以和另一个人在一起,见她过得好,他不如意。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周聿会哭。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她,大抵是因为他自己吧。
或者,他和杨文越之间的关系。
她不想承认,其实她很了解他,不意外他的敏感与失控。
周聿并没有吻她太久,只是向后撤了一步后,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而已。
应潇一只手被他抓着,另一只手终究在“抚摸”过他的脸颊后,放了下来,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
即便在黑暗中,她也知道周聿在注视着自己。
只要她抬头,就会对上他的眼睛。
现在她所能看到的,只有他花瓣形状的嘴唇,还有些许泪痕,残留在下巴上。
应潇更不敢转身,她不敢面对杨文越的目光,身后人如同刑具,只是立在那儿,就让她无比恐惧,而受刑的人,从来都是自己犯了错,申冤恐怕都要感到心虚。
“刚刚想扇我巴掌?”
周聿的语调恢复成往常的轻佻,好像应潇刚刚摸到的是从天上落下来的雨水,而不是从他眼睛里流出来的。
“我觉得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应潇的声音有些颤抖。
如果不是周聿抓着她,她根本站不稳。
“我得先给他一个解释,再给你。”
果然。
应潇猜到了周聿为杨文越而哭,并非是她。
说不定他后悔了呢,后悔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戳破他们这层关系。
可接下来他说的话,又让应潇愣住了。
“我以为你会一直喜欢我的。”
她欲言又止。
“回去吧,我跟杨文越聊会儿。”
“好。”
回家的路上,应潇全程低着头,裹紧外套,即便离杨文越有些距离,她还是将自己缩在衣服里,没有抬起头过。
打开家门,她便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地面被擦得明光锃亮,已经很久没有被她的鞋子弄脏过了。
应潇抱着自己。
她好像做错了什么。
她喜欢周聿,于是会为了他变得愚钝而轻率,可她又不够喜欢周聿,会对另一个男人上心,从而感到愧疚。
怎么会有人又蠢又坏?应潇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地面很凉,她却坐了很久。
……
“如你所见,我和应潇就是这种关系。”
两人坐在车内,一个坐在副驾驶上,一个坐在副驾驶的正后方。
杨文越将车熄了火,手肘架在打开的车窗上,五指插入发间,半张脸埋进手心。
周聿跷着二郎腿,姿态散漫,神色却不好看。
“如果不是你主动找上门来,我不会把她介绍给你。”他慢慢道,“我也没想到你们真能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应潇也是故意的?”
“她喜欢我啊。”说到这,周聿有几分得意,“你不知道她有多喜欢我,她当然是为了惹我生气才去见你,谁知道你真有魅力,倒让她摇摆不定了。”
杨文越冷笑了一声。
周聿就是这样的人,做错事情之后语调会软下来,开始吹捧你,让你有再大的脾气,也能在无形中消去一半。
他哥说得没错,终究还是孩子心性。
“她说要和我断了,我同意了。”
“至于我反悔……可能我还是看不下去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吧。”
杨文越没有吭声。
“当然,这件事情还是我做错了。”周聿脸上挂着笑意,“你打我吧,实在不解气,可以把车开快一点。”
“周聿!”
杨文越这样平和的人,也终究没了好脾性。
他怒叱一声,“你给我滚下车去。”
“到家后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周聿毫无怨言便下了车。
杨文越通过后视镜看着他。
周围不好打车,他沿着路边慢慢走,应该是准备走到附近的商圈范围内。
管他呢,又不可能露宿街头,杨文越脚踩油门把车开走了。
……
没休息好,一上班就开始头昏眼花,应潇很少趴在工位上睡觉,这是少有的一次。
只睡十分钟,她订好了闹钟,就在这十分钟里,她的脑子里闪过许多的事情。
她还是觉得对不起杨文越。
想补偿他,却不知道怎么样是好。
甚至以两人尴尬的关系,再接触都是件困难事。
应潇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毕竟两人认识不久,特别深的感情也没有,兴许不用几天,就能把彼此忘得一干二净。
可愧疚的心情一直笼罩着她,让她难以挣脱。
应潇想给杨文越发点什么,从桌子上抬起头,打开手机看了眼两人的聊天框,开始出神。
她什么都没想,只是一味地放空大脑,似乎这样就可以逃避现实。
“周总叫你。”身侧传来的声音中断了她的思考。
“哦,好。”她浑浑噩噩走进周澍办公室里,却想起来忘记询问周澍叫她的原因。
好在老板只看了她一眼,便开始吩咐事情,“帮我订家餐厅。”
应潇问,“什么时候?”
周澍反问她,“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应潇眨了两下眼睛,“整个周末我都有时间,但是李主管要我整理个表格,可能没办法一直待在外面。”
周澍应该是想让她陪同参加饭局。
“周六晚上,有空吗?”
周澍注视着她,不时用指尖轻点桌面。
“有空。”应潇想了想,问清楚比较好,“订什么风格的餐厅比较合适?”
“对方是女性,二十多岁,你自己看着办吧。”
应潇和周澍还是比较有默契的,听到这两条信息,心底有了数。
这么年轻,大概家世不凡,要订在比较有品位的地方,上次周聿带她去的那家餐厅好像就不错,离公司也近。
临走之前,她偷瞄了周澍一眼。
看到老板认真地工作,她也不好意思再打盹,
……
下班回家,洗了个澡之后,应潇就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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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把灯关了,钻进被子里。
她这几天睡得很不好,干脆没睡午觉,让自己再累些,看能不能累到一回家就睡着。
一整天坐在僵硬的椅子上,一沾床,应潇就感到无比的放松,总算有几分惬意,能让她的大脑放松下来,尽快进入睡眠。
这次她没有再做梦,睡得很深,躺在床上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连动都没动。
不知过去多久,应潇开始频繁地翻身。
她再度陷入噩梦当中。
自己好像被拽入末世里,四周都是倒塌的楼房,她眼睁睁看着所有人被淹没在废墟里,而她无能为力的同时,也被卷入了深渊之中。
伴随她一起坠落的还有沉重的……
家,家具?
应潇睁开了眼睛,听到隔壁传来尖锐刺耳的声音后,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一肚子怨气,坐起来看了眼时间。
晚上八点多。
好像这时候搬家也不算太晚。
难道怪她睡得太早?她喝了口放在床头的白开水,便踩着拖鞋,去找耳机。
耳机质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应潇躺回床上,耳机连上音乐后,仍旧有断断续续家具搬动的声音传来。
就她住的这个地方,到底有谁有那么多的东西要搬?
难道是一家人住进来?
应潇不免感到头疼,有小孩的话,小孩多半十分吵闹,她以后能安静休息的时间会少之又少。
她不觉萌生搬家的念头,但是以她的工资搬到离公司更近的地方不太可能。
忍忍吧。
赚够了钱,她就回老家。
她睡不着了,干脆起来准备明天的早餐和午餐。
应潇从冰箱里翻了翻食材,准备做个西红柿炒鸡蛋,以及包菜炒肉。她把锅重新洗了一遍,准备起锅烧油的时候,发现家里没盐了。
她在睡衣外面套了条裤子,又披了件棉衣,准备去楼下便利店一趟。
推开门,就听见隔壁传来玻璃摔碎的声音。
她长叹口气,从便利店出来后,又去水果店买了一斤阳光玫瑰,希望可以和邻居打好关系,再委婉地提出自己的诉求。
心里盘算着,应潇走在楼梯上,面前忽然出现一道亮光。
背着光,她看不清楚自己邻居的模样,只瞧出来对方很高,离门框也就十厘米的距离。
趁着这个机会,她干脆把人叫住,“新搬过来的?你好,我叫应潇,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我这里有阳光玫瑰,你要不要吃点?”
见对方站在门口没动,她连忙上前,“都给你……”
“了”字还没说出来,应潇便呆住了。
心跳在不知不觉中加速,让她感觉脑袋有点眩晕。
“我手脏,要不你帮我洗点?”
周聿靠着门框,朝他展示了一下自己布满灰尘的手套,无奈一笑。
应潇感到委屈。
为什么要让她在最想远离一个人的时候,蓦然拉进与他的距离。
又为什么让她在最想放弃的时候,用身体的本能告诉自己,她还喜欢着他。
她鼻尖一酸,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你等会儿吧,我回家给你洗。”
应潇低着头说话,转身去找钥匙打开自己家门。
24. 24
周聿取下手套,准备帮应潇一起,却在转眼间被拒之门外,关门声震耳欲聋,留给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不免一怔。
一墙之隔,应潇换上拖鞋,提着水果去厨房。
还是谷梅教她的,洗水果的时候要用盐水泡一下,这样才能洗得干净。
于是她找出一个稍大的碗来,先将阳光玫瑰泡了一会儿,再一粒粒搓洗干净放进去。
她尝了一颗,又甜又脆。
应潇端着碗出门,见隔壁房子的门关着,便敲了一下。
大约过了五秒,迎面扑来一阵暖风。周聿穿着短袖干活,所以把空调温度开得特别高。
应潇掠过他的身影,看了眼房子内部。
打扫得还挺干净,而且看起来就是周聿一个人打扫的,家具已经摆放整齐,只有一些零碎的东西还放在地上。
周聿的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再顺手拿起一粒阳光玫瑰放进嘴里,“想入住?”
应潇说:“没有。”
“进来参观一下吧。”周聿将门彻底拉开,示意她进来。
应潇有点犹豫,她怕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站外面不冷吗?”
“我把这个送给你就回去了。”她把手中的碗递给周聿,表示并不想久留,尽管她心中有很多疑虑。
“你家就没有专门的水果盘?”周聿把碗接过,放在进门的桌子上。
应潇有点忐忑,“很难看吗?”
她不觉得这个碗有什么不妥,上面只是有些过时的花纹而已。
“不是,怕摔坏了。”
“真不进来坐会儿?”周聿手臂搭在柜子上,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应潇。
与往常不同,他的目光里没有夹杂太多情色,反倒有些认真。
可能有些话想对她说吧。
应潇还是走进了他的屋子,将门轻轻掩上。
周聿直接伸手越过她的肩膀,弥补了那一点缝隙,将门彻底关上了。
应潇差点产生她要把自己摁在门上亲的错觉,这是他常干的事情。
可今天的周聿好像真没什么心思,转身便坐在了沙发上。
房子不大,所以沙发也仅仅是双人沙发,应潇不想坐在他身侧,便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
“为什么忽然搬过来了?”
说这话时,应潇低垂着眉眼,双唇没有弧度,瞧不出情绪。
兴奋肯定是没有的,周聿知道,说不定,她还不欢迎自己。
还是因为杨文越的事情吧。
但她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接触不到半个月的男人和自己置气。
“换了个工作,离这儿近。”
不计较周聿疏懒的语调,光是听这个理由,应潇就知道他肯定是随口一说。
早年她打探过他的生活,他也是这样,糊弄过去,从没想过让应潇进入到他另一面世界里。
不想告诉她的,终究不会说。
至于昨晚他所承诺过的解释,恐怕也是一样的答案吧。
应潇原本以为自己很好奇,很好奇,好奇他的所作所为,好奇他是否对她有那么一点不舍,可是现在,与他面面相觑,她反倒没有那么想知道一切了。
很多事情她问不出口,不是不再执着,而是累了。
整日揣摩他的心思,她也会累。
更可笑的是,其实她根本猜不透周聿的想法。
他想对她做的一切,也从来都没有理由。
在一段畸形的关系里央求对方确切的回应,是蠢女人才会做的。
应潇刚准备说自己还是回家吧,她困了,周聿又忽然开口,“邻居不是你的话,这儿离单位再近,我可能也不会想住。”
应潇愣了一愣。
她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没有问出那个问题。
“你早点休息,我还得回家准备明天的饭,就不陪你了。”她准备离开。
周聿“嗯”了一声,没有挽留的意思,只问,“快递站在哪儿,你告诉我。”
“快递站关门了。”
周聿惊诧,“这么早就关门了?”
“楼下有个便利店,再远点有个超市,大部分东西都能买到。”应潇简单介绍,她不常去,因为超市里买东西还没网上划算。
“能买到被子吗?”
应潇陷入了沉默,“我也不知道。”
关键没必要多买一床被子,房间小,也没那么多地方放。
两人下意识冒出来一个想法,但是谁也没开口。
周聿准备去住酒店,临走前故意逗弄应潇,“能睡你那儿吗?”
“冬天挺冷的,我不想打地铺。”应潇委婉拒绝。
“那我睡沙发。”
“沙发坏了。”
周聿笑着说,“这么巧?”
“上次你来我家就坏了。”应潇敞开门证明,“还没修好呢。”
……
第二天去上班,她仍旧心不在焉。
周聿的举动,她其实不意外,他这样的人出其不意再正常不过。
应潇纠结的地方,还是杨文越。
“你这一连好几天了,是怎么回事?”同事忍不住询问。
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后,应潇转过头去。
同事往她嘴里塞了一片果脯,她嚼完之后才开口,“如果一个人喜欢你,你觉得他人不错,于是愿意和他发展下去,但是最后做了一件伤害他的事情,你心里过意不去的话,会怎么补偿他?”
“你出轨了?”
“没有,我们没在一起。”
“那你能做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同事笑呵呵说,“你们都不是男女朋友,补偿个啥啊,你是不是没被人追过?每个追你的人都花了心思啊,难道你要一个个补偿回去?”
应潇仍旧愁眉不展。
她忍不住感叹,“要是我有钱就好了……”
其实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要是她有钱,给杨文越买很多东西送过去,他应该也不会有那么难过了吧。
“也不见得,你看我们老板那么有钱,很开心吗?”
“因为他不缺钱啊。”应潇笃定道,“缺钱的人能变得有钱的话,当然会开心。”
“那有钱人缺什么?”
应潇得出个自己都不愿相信的结论,“缺爱吧?”
不想回家面对周聿,应潇加了会儿班,把上午缺失的效率补上。
八点整,周聿打电话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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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到家应该要到九点半了。”
“吃夜宵吗?”周聿的嗓音在电话里有些绵软,他们很少打电话,所以应潇听起来有些陌生。
“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应潇说,“吃了会拉肚子。”
“我自己做的,不脏。”
应潇第一次知道周聿会做饭。
她倒是想尝尝,但是吃人嘴软,这样不好。
“你吃吧,我晚饭吃多了。”说完,她匆匆挂断电话,坐在工位上,好一会儿回不过来神。
她只怕不到一天,自己就对周聿没有了防线。
意志坚定是她强加给自己的。
坐地铁到小区门口,进入楼道,应潇放慢了步子。
她住在四楼,只感觉走了几步路,就到了家门口,楼道里的灯没亮,应潇摸着黑掏出钥匙,一抬头,蓦然发现哪里不对。
不等她反应,邻居家的门就开了。
光亮透了出来,应潇这才意识到有具庞然大物摆在自己家门口。
周聿打了个响指,楼道里的灯亮了。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你买的?”应潇辨认出来这是一张沙发。难怪他打电话催自己,恐怕是邀功。
“嗯。”周聿穿着睡衣便出来了,“你开门,我把它搬进去。”
“其实我觉得……”应潇顿了一下,“我那张沙发挺好的。”
“不是坏了?”
“有感情了。”
她断定周聿送的沙发不便宜,而她不想平白无故接受他的赠礼。
周聿靠着门框笑了一声,“那对我有感情吗?好歹用了五年了吧。”
应潇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开始左右为难。
楼道里的灯没了,将两人淹没在黑暗里。
呼吸声都被放大。
应潇壮着胆子说,“如果你是想让我们恢复以前的关系,还是把沙发收回去吧。”
她害怕被街坊邻里听到,便压低了声音。
周聿一开始没出声,只是借着恍惚的月色安静地看着她。
过了会儿,才用低沉的声音道,“如果不是以前的关系,那以后呢?”
应潇说,“我不知道。”
她干脆将肩膀靠在了沙发上,“这段关系本来就是由你来定义。”
“至少不是以前的关系。”周聿说,“那天我没有骗你,让你删除聊天记录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应潇的睫毛在空中颤抖了一下。
他们之间,很少有这样隐晦的表达,实则两人都是仔细的人,话里有话,也能听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
只是她不愿意相信。
要是在两年前周聿透露出这层意思,她会义无反顾地奔向他,告诉他,她有多喜欢他。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没办法做到为所欲为。
她得为自己一生负责。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要把杨文越介绍给你吗?”周聿叹笑了一声,“可能我想知道,看着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是什么感觉吧。”
“我很庆幸这个人是杨文越,要是他像你的相亲对象一样,我就没法知道,我根本不想让你和任何人在一起。”
25. 25
应潇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想过周聿的初衷是给她介绍一个人品低劣的人,让她知难而退后,再也不考虑婚姻的事情,给他当一辈子的床伴。
真正接触杨文越后,她不太明白周聿的心思了。
或许他一直都憎恶自己,也恨着杨文越。
可从心底,应潇不觉得周聿是这样的人。
原来事情没有她想得那么复杂,她想周聿是在温室里长大吧,所以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情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至于旁人的感受,不重要。
是觉得无论是她,还是杨文越,都不可能真正离开他吗?
五年前的应潇是这样,现在的她,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了断他们之间的一切,她会难过,可难过只是一种情绪,没有哪一种情绪消化不了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周聿继续下去。
应潇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里变化不大,周聿早料到是这个结局,心脏却跳动得更凶猛了,身体也不由得绷紧。
他不再靠着家门,站直了身子,将两人都掩进墨色里。
“如果你只是想结婚,杨文越并不适合你。”周聿也垂下了眼眸,语调平淡,呼吸却有些仓促,“但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些。”
“从你第一次和我说,你要去相亲,我就知道我们这段关系持续不了太久。断了就断了,这是我一开始的想法,直到那天你去酒店里接你的相亲对象,我才意识到,你去相亲,我并不高兴。”
“再后来,是同学聚会,你和江友坐在一起,年级长在我耳朵旁边念叨你们还挺般配。”周聿顿了一下,似是不想再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当我开始怀疑自己,便希望有个确切的答案可以摆在面前。”
他只能遵照自己的本能,来判断自己不想失去什么。
“我们之前的确没有太多感情,但是你目前找不到更合适的结婚对象,我也暂时不想和你分开,可以的话,我们就继续处着,你家里人我帮你应付。”
应潇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理智,她怕下一秒,自己就忍不住开口答应周聿。
抢在欲望前头,她说,“如果我不想这样呢?”
周聿愣了一下。
应潇接着道,“我知道,婚姻对你来说只是形式,你和我说过,你可以结婚,也可以不结,说明在你眼里,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所以在你不想失去我的时候,轻率地拿出于自己而言没有价值的东西做出承诺,你不重视婚姻,也并不重视我。”
“我没有不重视你。”周聿立即反驳她,“除了你,我没有想过和第二个女人结婚。”
“可是婚姻对你本来就不重要。”
应潇抬起头看他。
“我和你不一样,你有钱,家庭氛围轻松,相貌出众,重点是,你是男人。可是婚姻对我而言是下半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即便你愿意和我结婚,你愿意和我生小孩吗?”
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强硬。
周聿似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她,浑身是刺,用裹满刺的壳将自己包括起来。他不喜欢这样的人,但应潇这样,他似乎没有很反感。
“我不知道怎么养小孩,也从来没有幻想过。”他没有想过敷衍,也不考虑用欺骗的手段来博取面前人的认同,“我不想将自己束缚在家庭中,像我哥一样,我也不觉得你应该逼着自己去做不喜欢做的事情。”
“如果你的父母不逼迫你,你还会想结婚吗?应潇。”
“可是我们之间并不合适。”对他刚才提出的问题,应潇没法给出答案,但她知道,自己不应该选择更加荒谬的一条路,“恋爱中需要磨合的事情都很多,更别说婚姻里。”
“我现在就是在和你磨合。”
周聿冷笑了一声,他很少用这样激动的语气说话,“磨合不了的话,我也不会考虑和你继续下去。”
让他完完全全顺从应潇是不可能的事情。
“五年时间,你的身边还有其他男人吗?你凭什么觉得,在第六年的时候,你就可以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周聿道,“这个人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我。”
应潇似是有些动摇。
她知道,她不可能碰到比周聿条件更好的人。
可她更清楚,倘若她答应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和回到原位并没有区别。他仍旧处于上位,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像她这样在乎。
为什么要将一条歧路越走越远呢?
她想了很久,将近十分钟两人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最后,应潇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现实存在太多未知性,并不如她理想的那样。她没得选。
楼道里的灯亮起来后,周聿试探,“我帮你将沙发搬进去吧。”
“多少钱?我转给你。”
周聿随口说了个数字,“十万。”
应潇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能退吗?”
“不能吧。”周聿说,“退回去还要路费,又要大几千呢。”
应潇沉下呼吸,咬咬牙道,“那你帮我搬进去吧。”
“开门。”
折腾半个小时,两人终于将新沙发替换在了客厅里。旧沙发放在了门外。
应潇怕影响楼上的住户,便想直接打电话叫人把沙发回收了。
周聿调侃道,“不是有感情了?”
应潇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周聿家就在隔壁,反正也没多余的杯子,应潇懒得给他倒水了,可她回头,看见他纯白色的卫衣上多了不少暗色的条痕,额前的头发也有些凌乱,整个人和炸毛一样,还是将自己的杯子洗干净后,给他倒了杯水。
“喝吗?”她举着水杯,看着他的眼睛像葡萄一样,“我没别的杯子了。”
周聿的确渴了,接过之后没两下就喝完,还问她为什么水这么甜。
……
应潇不知道自己和周聿现在是什么关系,但她见过自己的朋友和暧昧对象什么事情都做过一遍,也没给对方正儿八经的头衔。
她问过原因,对方只说,不确立关系就不需要负责。
尽管拥有主动权的人从来不是她,但她少有感到自由的滋味,因为她没有给出任何承诺。
上完班回家,应潇又在家门口发现一个大箱子。
不出意外,又是周聿买的。
可能他真觉得她家里太破了吧,所以忍不住给她装点一下。
回家放了电脑包之后,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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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响了周聿家的门。
过了许久,门都没开。
她再度扬起手,先是听到了一声细微的猫叫,紧接着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男声,“我刚刚去快递站了。”
应潇转过半边身,便见他手上拿着几个包裹,站在她身后不到二十厘米的位置。
“我不缺什么东西,所以……”
“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周聿及时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应潇不明所以,“什么?”
周聿先开了家门,这回她听见了一声清晰的猫叫,就从客厅的角落里传来。
“进来吧,我帮你买了双拖鞋。”
应潇有些胆怯,“我怕猫。”
不过,她还是换了鞋子,跟着周聿一起来到沙发旁。
是一只缅因猫被关在笼子里。
周聿将笼子打开,把猫从里面抱出来,随后坐在沙发上,撸着猫下巴。
应潇仍旧站在原地。
这只猫和周聿的风格很像,比普通的猫个头要大很多,也算不上软萌,反而毛色与表情都有些冷酷。
可是这么高冷的猫,发出的声音却是细软的,被摸舒服后,在周聿身上蹬腿撒娇。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回家都比较晚,你方便的话,喂它点吃的。”周聿说,“它不吃猫粮,所以会比较麻烦。”
应潇还不知道有多麻烦,配合周聿用食材讲解完,只觉得比她自己吃饭还麻烦。
“做得不好吃它会咬我吗?”
“它是我捡回来的流浪猫,脾气很好,也不挑食。”
“我也捡到过一只流浪猫。”应潇说,“捡到它的时候生病了,治好之后,随便抱随便摸,我以为它脾气很好,结果它只是大病初愈,没力气打我而已,后来养它太贵了,我就送人了。”
“那你摸摸十三幺。”
“怎么叫这个名字?”应潇鼓起勇气,凑近些,随后在周聿膝盖面前蹲下,小心翼翼伸出手。
“我奶奶取的。”周聿道。
十三幺是只银虎斑缅因,耳朵大大的,像只威风的小狮子。
它的毛很软,带有一丝温热,让人摸起来爱不释手。
见它没反应,应潇放下心来,将整只手覆盖上去。
感受到她的存在,十三幺忽然叫了一声,直起身子,往周聿怀里钻去。
“它胆子有点小,还需要熟悉一下你的气味。”
房子还有很多地方没收拾好,周聿便把猫还是关笼子里去。
“那堆东西挺重的,我帮你搬进去吧。”他指放在应潇家门口的箱子。
“里面都是些什么?”
“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应潇开门,周聿把箱子弄进来后,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趁应潇不备,包装也拆了。
他只是把厨房用具全部换了一遍。
完整的一套碗筷,不锈钢锅,微波炉等等。
不像是网上买的,而是从超市里采购完之后放在了一起。
应潇不记得他昨晚进过厨房,但她买的东西确实都是她需要的。即便周聿不买,过不了多久也得换新的了。
她把这些东西的价格都记下来,等发工资了,转账给他。
26. 26
周聿好像真有班要上,每天早上比应潇起得还早,到傍晚才回来。
年末了比较忙,加班是常有的事,应潇回得晚了,便听见隔壁传来连绵不绝的猫叫声,应该是十三幺饿了。
她赶紧放下东西,用钥匙打开周聿家的门。
一推开门,就有道灵活的影子蹿到她面前,把灯打开,十三幺已经在自己的碗旁边坐好了,十三幺看着应潇的眼睛里有几分不信任,却还是对着她叫了几声,表示自己饿的不行了。
“我马上喂你,不要叫了。”应潇一边换拖鞋一边嘀咕。
要是野猫的叫声,她现在已经开始全身发毛了。
她拿了鞋柜里最小一码的拖鞋,到冰箱里把冰冻好的内脏拿出来,再打开手机,翻出来周聿给她发的食谱。
两人的聊天记录里仅剩这一条消息。
过往的一切,已经被她删除了。
撇开复杂的情绪,应潇开始仔细研究这道食谱。
把鸡胸肉和鸡心绞碎成肉泥,放进锅里蒸十五分钟,再滴一粒鱼油。
自然解冻肯定不行,于是应潇研究起微波炉来,终于在八点之前,成功让十三幺吃上了饭。
她坐在地毯上,看着缅因猫狼吞虎咽。
虽然很解压,但是十三幺没吃两口,碗里就空空如也。
应潇怀疑自己做的分量是不是太少了,不过十三幺没继续吵闹,而是竖起鸡毛掸子一样的尾巴,来蹭了蹭应潇。
第一次被猫蹭,她有点紧张,咽了口水后,伸出手摸了摸十三幺尾巴上的毛。
身后的门忽然开了,让人和猫都警惕地转过头去。
周聿钻进出租屋里,将手中提着的菜先放在了柜子上,换鞋的时候问应潇,“怎么坐在地上?”
她愣了一下。
“地毯上不可以坐吗?”
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知道自己为什么顺其自然坐下来了。
周聿对客厅的布置,就像布置儿童的玩具房,他喜欢的模型与乐器,全部摆在了沙发周围,琳琅满目,让应潇不觉像小时候一样,席地而坐。
“没开空调,怕你冷。”周聿重新提起袋子,看见十三幺,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随之,十三幺爬到了他的肩膀上,抱着猫,他才进厨房。
应潇只觉得他臂力惊人。
房子太小,厨房里的声音传到客厅毫无阻碍。
“吃饭了吗?”
“吃了。”应潇无所事事,捏了捏十三幺的毛绒玩具。
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惹人心烦,周聿的声音却很清脆,“没问猫,问你。”
“我吃了点面包,暂时不饿。”
“那就是没吃。”周聿说,“待会儿吃点。”
“我吃晚饭的时候会把明天的早餐和午餐弄了。”
“我缺你多吃的那几口吗?”
应潇站起身穿上拖鞋,“我帮你吧。”
她走进厨房,才发现,自己站在那儿,忙帮不上,周聿却没施展的空间了,厨房太小,容不下两个人。
“去陪阿姨吧。”周聿把西蓝花从水槽里捞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弹了下十三幺的屁股。
十三幺沿着人形猫爬架下来,到应潇脚边打转。
以免妨碍周聿,她还是离开了,坐在沙发上说,“吃完饭我洗碗吧。”
“随你。”
应潇拿起逗猫棒,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为什么要叫我阿姨?”
“因为我是它爸爸。”周聿远远道。
想到什么,应潇忽然觉得脖子有些热,便喝了口水。
可能她不是他的猫吧,所以她学着别人,在床上说出一些带有情趣的词,他并没有太多兴致。
有些时候,应潇真的很想把记忆删除。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和周聿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玩他的猫,吃他做的饭。
唯一一次类似的场景,好像还是两人产生成为床伴之前。
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快要淹没应潇的心跳声,她开始专心致志陪十三幺玩,忽然想起同事给她转发过的一个视频,测试小猫是否聪明。
她到厨房问周聿小猫能不能吃冻干,得到准许后,拿出一颗冻干来,放在手心,大拇指和食指掐成一个圈。
如果小猫会绕过来吃,那就是聪明,不会的话,就是蠢笨。
应潇把自己的手摆在十三幺面前。
只试了一次,十三幺便发现不对劲,放弃将嘴钻进应潇手心,转过来,将冻干叼走了。
看来是聪明小猫。
手心还残留着湿润,应潇握紧了手。
不知道她是没有那么怕猫了,还是没有那么害怕十三幺。
可能十三幺和那些会吓唬人的野猫不一样。
厨房里渐渐传来香气,她偷偷看了周聿好一会儿。
男人炒菜的姿势很熟练,手臂因为绷紧而呈现出好看的线条。分割厨房和客厅的玻璃上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他好看的侧脸变得模糊起来,却又更加让人有欣赏的欲望。
忽然间,周聿转过头来。
应潇挪开目光的同时,心跳加速。
没发现她在偷看他吧。
过了会儿,周聿端着碗筷出来,应潇连忙起身帮忙,十三幺晃着尾巴跟在后面。
两人面对面坐着。
桌上三道菜,两荤一素,荤的是小炒黄牛肉和红烧肉,素的是清炒西蓝花。
周聿动筷子之前,她不敢动,谷梅跟她说去别人家吃饭,后动筷是餐桌礼仪。
“我做的东西有这么倒胃口?”周聿才不管这么多,应潇没兴致他就当作不喜欢。
她把心里想的解释一遍,以为周聿会奚落她,却没想他什么都没说。
周聿还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胃口,即便这是他自己做的东西,吃了没两口就开始喝水。
应潇倒是吃了不少,她发现味道还真不错。
牛肉弹韧可口,恰到好处的麻和辣调动着她的味蕾,红烧肉肥瘦相间,口感很不错,西蓝花应该是按照她的口味,加了一点辣椒和糖。
看样子周聿还记得她是四川人。
“你家里人很会做饭吗?”
应潇至今记得同学间对于周聿的评价,可望而不可即,别说做饭了,她们怀疑周聿连外卖都不会自己点。
“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会做饭。”
周聿拍了拍旁边的椅子,让十三幺坐上来,摸了摸猫头后,才正面看着应潇。
他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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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不似平日清冷。
果然,人沾了烟火气之后,就会不太一样了。
看着他,应潇还是把疑问憋了回去,两人之间,不想提起杨文越的人,应该是她吧。
吃完后,她回了趟家把保温盒拿过来,将剩下的菜装进去了。
碗筷由她来洗,脱掉外套,应潇便开始干活。
厨房用具都是新的,用得顺手。
她投入时,未曾留意到身后靠近的身影。
洗碟精的味道很大,她却还是捕捉到那一抹独属于周聿的香味。淡淡的,却又格外鲜明。
郑莹说过,周聿的身上没有味道。
似乎只有应潇能够闻到。
他靠近她,将她圈进怀里,一只手撑在水槽外沿,另一只手环住了应潇的腰。
微微曲着腰,他的下巴便能靠在她的肩膀上,半张脸都要埋入她的颈脖里。
应潇熟悉这个举动,却不熟悉这个姿势。
他很少在站着的时候抱着她。
和过往的意味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又没什么不一样,因为下一秒,周聿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是想吻她的意思了。
两人有多久没接过吻了?
一个月应该是有的。
她不知道他们现在用什么立场接吻,因而有些犹豫。
“我来月经了。”应潇说。
“你是不是有病?”周聿侧眸看着她,“一个月来两次?”
应潇不说话。
“我只是想亲你,不是像以前那样。”
“跟以前没区别。”
“以前叫前戏。”周聿笑着说,“现在叫接吻。”
“现在只是你的欲望可以通过吻满足而已。”
“到底亲不亲?”
应潇呆愣了一下,其实她是想亲的,从她逐渐升温的身体能感觉出来。
周聿也没废话了,直接咬上了她的唇。
两人的唇都很凉,像是两团果冻挤在一起,慢慢地,才有几分缠绵的感觉出来。
倏忽间,周聿停下来,看着应潇的眼睛说,“回应我。”
她没抗拒他,也的确称不上主动,这是他们之间固有的模式,应潇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周聿再度吻来,她轻哼了一声,软在他的臂弯间承受着。
刚有了点感觉,周聿又停了下来。
应潇的眼底透露出茫然。
“亲我。”
为什么非得要她主动?
身体被欲望驱使着,应潇很快卸下防备,主动就主动吧,也不是很难,她稍微踮起脚,主动贴上周聿的唇。
顿时,暴风雨一般的吻落了下来。
他们侵入了彼此的唇齿。
这场吻持续了很久,应潇总算从过往庞杂的记忆里拉扯出点什么,时间不长,也才过去三年。
唯一一次,她主导整场性/爱。
那时,她刚进宏犀,周聿误会她喜欢上自己老板,半真半假,现在她没那么喜欢他了,倒是真的。
于是周聿更加渴望她的回应,用一个算不了什么的吻。
应潇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抓不住那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之间,能及时行乐就够了,她的婚姻理想型从来都不是周聿。
27. 27
周聿的存在,对应潇而言,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困扰。
她不再想去思考两人应该以什么样的关系相处,而是希望顺其自然,或许在某个风平浪静的一天,这件事情便有了答案。
可能她累了,可能她失去了某种执念。
应潇也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她帮周聿喂猫,然后每晚在他家蹭饭。
对生活带来的改变,大概是她不得不提高工作效率,早点下班回家,以免让十三幺饿肚子。
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回家之后,她不需要在厨房里一顿忙活,只需要抱着猫惬意地等待周聿的投喂。
周聿会做的菜很多,几乎每天都不重样,应潇的体重逐日上涨。
十三幺长相高冷,性格却很黏人,只要有人在,它就绝不坐在地上,而是往人身上挤。
应潇是不会拒绝人的性格,也不会拒绝猫,和十三幺朝夕相处,她卸下了对猫的警惕心,不会在路边见到流浪猫就开始发毛。
发工资之后,她给周聿转账,他没收。
这让应潇不得不觉得,家里那些东西不属于她,每每看到,她都会自然而然想到周聿,或许这就是他的目的。
转眼到了周末,周六要去应酬,所以应潇拒绝了周聿的邀请。
“不就是看个电影?跟你明天出不出门有什么关系?”
“看电影对我来说很累。”
应潇从小到大不喜欢去电影院,弟弟出生之前,家里不会带她去,弟弟出生后,谷梅只会一锤定音看动画片,然后在影厅里面听两个小时小孩的哭闹声。
因为没有留下过好印象,她对看电影这种事情,向来不热衷,同事邀她去,她也会想方设法推脱。
况且,和周聿待在一起充满太多不确定性,她要确保自己拥有良好的状态,来应付明天的饭局。
“按摩,去吗?”周聿对症下药,提出建议。他不会强迫应潇去做不喜欢的事情,也不会对她的习惯做出判决。
应潇有些心动,转念一想,她跟同事按摩完回来,按摩师力道不好,她总会这里青一块,那里紫一块的,要是被周澍看到,又要解释不清了。
“不去吧。”
“去购物?”
“不去。”她要攒些钱。
周聿靠着沙发,长腿交叠,垂眸看着应潇,目光不耐,“你这什么工作?周末还要加班?”
“行政助理。”应潇坐在地上陪十三幺玩,“说秘书也行。”
“平常忙些什么?”
“就是围着老板、同事、客户团团转,最没人权的岗位。”
“你就没想过换个工作?”周聿道,“我有个朋友,自己开了家公司,上次落了点东西在他那儿,就叫人去拿,他助理在他办公室里翻了一顿,把东西找出来了,说是助理,这架势倒是看着想要当老板娘。”
“我又不想。”应潇深吸了口气,“不过你说得对,我和我们老板关系确实不错,上次被他看到吻痕,他也没想开了我。”
“他是想睡你。”周聿气不打一处来。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他也没对我动手动脚,反倒是我吐了他一身。我们老板是很有分寸的人,这点你不用担心。”
应潇起身,准备回自己家休息。
周聿穷追不舍,“我倒是想问了,当年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没选择保研。”
应潇也想问,当时他怎么不问,现在来问。
“家里希望我可以早点出来工作赚钱。”
“这种事情你怎么不和我说?”周聿把十三幺抱到了腿上,抚摸着,“你要是开口,我可以借你钱。”
“不是钱的问题,是我自己不想读了。”
她很庆幸,自己当时没继续深造,否则就遇不到周澍了,比起继续读一个不喜欢的专业,她更想要一个喜欢的老板。
转身到门口,周澍的叮嘱从身后传来,“明天我还得上班,你去应酬之前,记得喂十三幺。”
“好。”
……
下午五点,应潇抵达了西餐厅。
她听周澍说,对面只有一个人,她便订了个四人位,靠窗的位置,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等到夜色降临,六街灯火,尽在眼底。
周澍发消息过来,让她先点餐,点她喜欢吃的就行。
应该是他不了解这里的菜单,所以让她来选,应潇凭借着记忆,点了上次觉得还不错的一道鳕鱼,再根据网上的评论,确定了其他菜。
不确定周澍什么时候过来,她百无聊赖,撑着脸颊,观察面前餐碟的纹路。
等到耳边传来脚步声,她敏锐地抬起头,便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身西装矜贵非凡,二话不说坐在了她的对面。
应潇只能推测那位小姐到得比较晚,周澍又不想和她坐在一起,所以选择了坐在她的对侧。
她抬头望去,和男人对视一眼,目光变得漂浮不定起来。
总感觉周澍今天有些不一样。
西装是更修身的款式,带了镶钻的腕表,领带打得随性,露出颈脖以及一小截锁骨,连头发都是精心打理过的。
因为是女客户,所以选择更加直白的方式?
可这和周澍过往的行事风格有些不符,应潇只能将原因归咎于自己。
她多心了。
“餐点好了吗?”
“好了,你看要不要再加点。”应潇把菜单给他。
周澍简单翻了一遍,“牛排退掉一份吧,换成沙拉。”
“行,我和服务员说。”是她考虑不周,如果客户正在减肥,晚上确实不适合吃太油腻的东西。
吩咐完之后,应潇回到了和周澍面面相觑的状态。
相比周澍的隆重,她觉得自己太简朴了,虽然穿了裙子,但是是很简单的款式,只能安慰自己,她本来就是老板的陪衬。
“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周澍的表情从严肃转为亲切,说话时,他嘴角噙着笑,“和男朋友来过?”
“我……”
应潇没想到周澍会忽然拷问,即便真实情况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老板当然会希望员工私生活稳定,这样有利于工作,印象也会更好,但她清楚,自己说真话还是说假话,周澍是能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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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她其实不想骗他。
可能她是唯一一个会对上司真情实感的人吧。
“我没有男朋友。”应潇老实交代。
怕被追问,她含糊其词道,“和朋友一起来的。”
周澍盯着她看了会儿,可能在探究她的心理,接下来,他的语调就没那么轻松了,“就是那个在你身上留下吻痕的朋友?”
应潇的大脑“嗡”了一下。
要是她对周澍有所防备,表现得就不会这么明显了。
近乎将答案写在了通红的脸上。
即便她什么都不说,恐怕也无力回天。
可是,周澍为什么要这么问?
“今天就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我想约的人就是你。”
应潇僵硬地抬起头,有句话呼之欲出。
她没想过,自己也会面临职场潜规则,而对象是她最敬重的人,周澍。
事已至此,她却也没想过面前人一点不好,而是纠结自己要不要答应。
还有就是。
35岁的男人也会有欲望?
“你现在的表情很精彩。”周澍倒了杯水给她,“但是请你不要想太多。”
应潇把自己从纷杂的思绪里拉回来。
“我没想什么。”
“在想今晚我们躺一张床上做什么?”
周澍温和的表面,常令人忽视他骨子里的犀利。
应潇用喝水的动作来掩饰自己更加红润的面色。
“我先说清楚,我对你并不感兴趣。”周澍说完,顿了一下,又补了句,“情感上。”
“我只想和你达成一场交易。”
周澍又补充道,“非肉/体交易。”
应潇放下杯子,怕被自己呛死。
“如你所见,我在相亲。”不想越描越黑,周澍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空间,“我也听说过,你家里人给你安排过几位青年才俊,当然,我们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发展对象。”
应潇是聪明的。
周澍这番话同样令人误会,但是有了那些前置条件,她不会往那方面去想,她大概明白了周澍想做什么,只是自己无法具体描述出来,只能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了解我,这几年我都不想沾染感情上的事情,而我也了解你,嘴严,老实,如果可以,我们相互打掩护,作为报酬,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我尽可能满足你。”
周澍明确表达出来自己的目的,说完之后,他的目光转向窗外,灯火辉煌倒映进他的眼底,面对应潇的,只有他锋利的侧脸。
“那你带我去北京,就是这个意思吗?”
周澍应该不是一时兴起,以应潇对他的了解,他应该筹划很久了。
从让她接触贺今瑶开始,他的心中就有想法了。
带她去北京,不仅可以应付相亲对象,还可以测试她的嘴严不严。
想到这儿,应潇不可能发觉不了,周澍并没有多看得上他,否则并不会拿她当作贺今瑶的推辞,因为只有一个足够差劲的人,才会让贺今瑶恼羞成怒,又不想戳破他们的关系,让自己沦为笑柄。
28. 28
当然,这些事情,应潇不会直接问出口。
她已经得知最坏的答案,去抱有期待,除了让自己身处漩涡当中,没有其他的价值。
她只需要思考,自己要不要答应周澍的邀请。
“不带你去北京的话,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他的回答,巧妙地让应潇察觉不出分毫他的心思。
面前的人是她的老板,因而他心机深沉有勇有谋,她油然而生的只有敬佩,可放在生活里,周澍大概是应潇最不愿接触的那类人了,你走一步,他能算十步。
她习惯了被人掌控,也习惯了屈服,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
只是对周澍,她没有那么强的抵触心理罢了。
“因为不仅仅将你当员工,所以找你商量这件事情。”周澍用平静的口吻叙说,“即便你不答应,我也不会把你开除。”
“不当员工的话……当什么?”
她能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朋友。”
吊起的心情一下被她拉回正轨。
心里想的事情很多,但她努力保持不动声色。
她知道任何一个人邀请她做这种事情她都不会答应,可面前的人是周澍。她仰慕他,钦佩他,对于她而言,周澍的身上对她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和对周聿的生理性喜欢,并不一样。
能和周澍坐下来吃顿饭,她都会有说不出的满足。
服务员端菜上来,应潇一动不动,周澍则放松地切着面前盘子里的牛排,只是他不吃,将牛排切好后放在一旁,排得整整齐齐。
“如果你只是想找个人应付,贺小姐为什么不可以?”应潇试着打探,“她那么喜欢你,不管你说什么,我想她都会答应吧。”
“不合适。”周澍回答得很果断,“我也给不了她想要的。”
“今瑶的性格和我前妻很像,她们都很黏人,缺爱,希望你每时无刻陪着她,反复向她承诺,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
“而我做不到。”
说完,他看着应潇,捕捉到她目光里的惊诧后,才把目光落在眼前的牛排上。
周澍的手很好看,握着刀叉时更让人看清骨骼,也更为性感。他微微使着力气的时候,关节处会泛着淡红。
牛排全部切好后,他端到了应潇面前,“多少吃点。”
他还记得她不太会使用刀叉。
一瞬间,应潇好像明白了贺今瑶的执着,或者说,她成了“她们”。
很难会有人和他进入亲密关系后,不依赖他吧。
她咬了一块牛排在嘴里,嚼得却很慢。
有点咸,她便喝了口水,却没想七分熟的牛排也会在嘴里化开腥味。
“你家里人对你的伴侣没有要求吗?”
应潇难以集中注意力,便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我喜欢就好。”
“我奶奶觉得,我喜欢的人才能管住我。”周澍说,“她希望我能有个自己的家庭。”
应潇舔舐了一下嘴唇,没有酱料残留在上面,唇色却依旧鲜艳。
她不常涂口红,日常嘴唇的颜色就很淡。
周澍不觉轻笑了一声。
“那我应该做些什么?”应潇被这一声挠得心痒。
“偶尔陪我回家吃顿饭,应付一下家长的拷问。”周澍道,“但不保证有其他惊喜,包括抽查我们有没有同居。”
“那我们……”
“当然不用真住在一起。”
瞥过她的神色,周澍降低了语调,“能敷衍过去就行。”
应潇明白了,假戏而已,不用真做,她只需要配合,会不会被戳穿,怎么实施这种事情,当然由周澍考虑。
“你呢?我不了解你的家庭情况,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不需要你帮我应付家里人。”应潇想好了之后说,“但我可能的确需要你许下的承诺,尽管我现在用不到。”
能让周澍欠她一个人情,当然有好处。
况且只是陪他回家吃顿饭,花不了多少时间。
至于应潇自己,她的想法是,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周澍不可能真和她结婚生子的话,饮鸩止渴没有意义。
“你随时可以告诉我。”
周澍十分信任应潇,知道她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其实我现在有个问题想问你,但我不想算在那个承诺里。”既然周澍口中,他们是朋友,那应潇就得寸进尺一下。
“你说吧。”
周澍用平和的目光看着她。
应潇把那天和同事说的话,在周澍面前复述了一遍。她不再纠结杨文越,而是想知道,以后碰到类似的情况,应该怎么处理。她最大的性格缺陷,就是优柔寡断,说难听点,叫滥情。
周澍没有告诉她怎么做,只说如果是他,面对束手无策的事情,会选择直接抛在脑后,等待时间来给出答案。
“其实男人没你想得那么好,转头他去就找另一个人也说不准呢。”
面对应潇身上散发出来的稚气,他付之一笑。
……
到家已经接近九点,周澍送她回来的。
看到她小区的位置,他说自己小时候就住在这附近,家里老人这些年也没搬过家。
“元宵接你回去吃饭还挺方便的。”
“元宵吗?”应潇没想到这么快进入角色。现在离过年也就不到半个月。
工作之后,逢年过节在她这儿都不算大事了,有一年除夕夜没回家,打开电视,她才意识到,原来新的一年要到了啊。
“这周围治安不好,上楼之后给我发个消息。”
应潇答应下来。
打开家门,她正准备和周澍发消息,身后却扑来一阵穿堂风。
应潇转头过去,周聿懒懒地倚着自己家门框。
十三幺想要跑出去,他伸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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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脚,死死挡住。
已至寒冬腊月,他穿的睡衣很薄,不少皮肤露在外边。
应潇没想到他周末也在这儿,身上还穿着睡衣,显然准备留宿。
她寒暄道,“周末也要上班?”
“你周末不也要上班?”十三幺蠢蠢欲动,周聿干脆把它抱起来,“怎么样,老板为难你没有?”
“挺好的。”
“那我怎么感觉你表情不太对劲?”周聿皱了下眉,“魂不守舍的。”
他推测,“不会是低血糖了?”
他这么一说,应潇忽然也觉得头晕。
周澍端给她的牛排,她并没有吃完,一紧张,她就吃不下东西。但她觉得不是低血糖的问题,因为她吃得本来就不多。
“可能是没吃饱。”
她顺理成章地进入周聿家,坐在他家沙发上,等待他从厨房端来一碗水煮面。
看习惯他下厨的样子,她偷看的次数就少了。
闲着没事,应潇刷了会儿手机。
微信里,周澍回复她,知道了。
好像和平日里回复她的工作没什么区别。
她想了想,把自己另外一个微信号推给周澍,让他加一下,以后两人工作以外的消息在那个上面发,造假也方便。
从和周澍的聊天框里推出来后,她点开了朋友圈,因为看到了有些眼熟的头像。
看到杨文越发的图片和文案后,她愣了一下。
她很快熄灭了手机屏幕,却还是被朝她走来的周聿看到。
“我早说过你们不合适,文越的首要目的是结婚,有没有感情不重要。”
“我以为他真挺喜欢我的。”
周聿将面放在茶几上,应潇干脆坐在地毯上,拿起筷子。
“我没说他不喜欢你啊。”周聿也坐了下来,“如果不是我掺和一脚,你现在可能已经大了肚子吧。”
话糙理不糙,就是太糙了,应潇忽然连面都吃不下了。
“你也没必要把自己当作好人。”
“我没说我是啊。”周聿笑着说,“过日子的话,文越比我是适合多了。但你得考虑,还有他爸妈。”
应潇慢吞吞咬着面条。
“他爸妈有严重的焦虑症,意味着你和他在一起,得伺候三个人。”
“再加上我爸妈,就是五个人。”
她忍不住感叹。
“所以为什么非得结婚呢?”周聿抵着额头,垂眸看向她,“加上小孩,就是六个人,生两个,就是七个人。”
“驴子拉磨都没这么辛苦吧。”
应潇还想辩驳一番,“家人之间,怎么能和驴子拉磨相比,驴子又听不懂人话。”
周聿很少见应潇情绪激动,蹙起眉瞪着他看,不免觉得有趣,也消了和她争辩的心思。
“吃面吧。”
应潇有些吃不下了。
她不想被周聿说服,却无法完完全全地反驳他。
29. 29
南方的冬天不常下雪,随着时间走的,只有越来越猛烈刺骨的寒风。
从公司到地铁站的路上,应潇裹的衣服越来越厚。
除此之外,一直待在有暖气的地方,似乎也感受不到寒冬的到来,更察觉不出,新春将至。
和老家相比,大都市里的年味总要淡些。
没有烟花爆竹的声响,只有街道上几个电子灯笼,商场里的装点,还不如地铁里听到人们讨论放假期间要去哪旅游来的真实感。
当然,最令应潇感同身受的,是父亲桂安国打来的一通电话。
每年重复的话题都差不多。
他又缺衣服啦,头啊、背啊、腰啊又开始痛,痛得夜里睡不着觉,手机又坏了,总是卡顿。
年底攒了点钱,想给家里添置点物品,却不会网购,不知道快递地址。
谷梅则在一旁帮腔,你看你爸多不容易,你连电话都不给他打一个,就是个白眼狼。
桂安国说,潇潇要工作,忙得很,我们就不要给她压力了。
电话里有一会儿没声了,应潇准备挂了的时候,又听见父亲小声说,你母亲最近犯病了,你不要和她计较。
电话打完,应潇瘫在沙发上,把手机扔在一旁。
一言不发半小时后,她将录下来的通话记录转成文字,再一点点分析,过年期间要给家里添置点什么。
首先是两人各自需要的三套衣服,基础病用药,桂安国的止疼药和药膏,新手机,谷梅过年要打麻将,一个麻将机,高压锅坏了,要换新的。
除此之外,春节期间有客人来,还得准备一些水果和零食。
零零碎碎加起来,花了差不多一万,她的积蓄顿时少了五分之一。
桂安国和谷梅总以为她赚了很多钱,无论她怎么解释都不听。
应潇想过自己旅游一趟,把钱全花光算了,但她知道,即便她不剩一分一毫,父母也不会资助分毫。
算完开销后,她又算了算剩余的电费,毅然决然地把空调关了,躺床上去。
往年,放假前的周末,应潇会和周聿待在一起。
这是少有的,他们在周四以外的时间见面。
其实应潇也就回家半个月,只是周聿往往会出去度假,时间就延长到两个月了。
酒店的窗帘一拉,就不管白天黑夜了,累了就吃点东西,休息好了就继续。
今年和往年不同,应潇和周聿却还是在一起。
他问她要不要一起打游戏,她说不会。
周聿说教她。
应潇最终还是去了,一是去他那儿有空调,二是她的心情有些烦闷,和周聿待在一起,不说心情会不会变好,至少无暇想别的事情了。
她穿了身睡衣过来,披了件薄外套。
周聿拉开门,她进来后,才意识客厅里无比昏暗,窗帘是拉着的,唯一发光的是地上还亮着的音响,正放着爵士乐。
茶几上放着香薰,周聿点燃后,空气中逐渐蔓延开来一股淡淡的清香。
应潇坐在了沙发上,感觉屁股压到什么东西,一摸,发现是本书,书名是《活下去的理由》。
转头一看,柜子上摆满了艺术品。
她忽然想到郑莹对自己最嗤之以鼻一类男人的称呼,文艺男。
清高孤傲还爱装,喜欢对女人高谈阔论。
还好周聿只是把书塞进柜子里,说这本书不好看,然后坐在应潇身边,分给了她一个Switch。
明显一个新些一个旧些,新的那个上面有小猫的键帽,周聿把新的给了她。
应潇先自己研究了一遍,还是分不清那些按键的功能。
“你点开一个游戏看看。”
“怎么打开?”
周聿凑近她些许,左手撑在她身侧的沙发扶手上,右手来指点,“这是确认,这个是返回。”
应潇点开游戏后,他干脆环住她的腰,两只手都伸到她面前来,覆盖住她的手,先替她打了一把,顺带告诉她,该如何操作。
周聿抱她抱得不紧,两人之间甚至还能感受到空气的流动。
暧昧却不过分的姿势。
应潇的注意力在游戏上,她记性好,周聿说的她都记住了,只是她从来不打游戏,所以操作和反应跟不上。
又练了几把,慢慢适应后,没有周聿的提醒,她也能独立通关。
“上手还挺快,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是吗?”
应潇深刻感受到,什么叫作面红耳赤,尤其被怪物反杀时,周聿还会在旁边笑。
“还想继续吗?”
“来吧。”
她不服输,可惜她的斗志无处发挥,因为周聿说要和她玩双人游戏。
照顾她还是个游戏小白,两人从第一关开始。
应潇集中注意力,时刻关注着屏幕。
她只觉得越来越热,以为是打游戏的缘故,未曾意识到十三幺蜷缩在她的腿上,给她无形之中盖了层毛毯,也没意识到,自己自然而然躺在了周聿的怀中。
情绪激动的时候,应潇的头发便蹭着周聿下巴。
男人将她的头发捋到一边,用手臂压住。
两人的气息不知不觉纠缠在一起,你我不分。
周聿在她耳边笑时,声音都像是从她自己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应潇沉浸在游戏里,靠在周聿胸膛上也感觉很舒服,等到两人打通全部关卡,她下意识回头找人庆祝时,才隐约察觉出不对。
他们有过更加亲密的姿势。
别说她被他圈在怀中,连被他悬空抱起,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个支撑点,也是常有的事。
可应潇还是感觉出几分不是滋味。
他们好像比以前更加亲密了。
他给她带来的不是感受,而是心跳的声音。
“你这不是挺会玩的?”他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没跟别人玩过吧?”
应潇的眼底闪过一瞬茫然。
怀中抱着猫,身后是喜欢的人,吃着水果,惬意地打了一下午的游戏。
这就是她感到头晕目眩的原因,她也没想过,幸福这个词能用来形容她和周聿之间的状态。
“没有。”她感觉好热,说话都忍不住喘气。
“还打吗?”周聿说,“趁热打铁,把我另一个人游戏也打通关了。”
瞧出她的犹豫,男人的语调冷了下来,“晚上有约?”
“没有。”应潇再往他怀里靠了靠,“继续吧。”
游戏开始后,她显然心不在焉。
连续输了几把,周聿说他研究一下攻略。
这时候,应潇转头过去,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吻了吻。
她的发丝很柔软,唇也是。
“能不能好好打游戏?”周聿不可避免地喉结滚动。
“其实我不想打了。”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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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累。”
“所以想让人伺候了。”周聿用断定的语气说。
应潇没回答,只是蹭了蹭他的唇角。
周聿垂眸看着她的睫毛,冷冷笑了一声,还是回应了。
应潇的身后就是沙发扶手,于是他将她推了下去,再用一只手撑着她的脊背。
十三幺眼前一黑,“喵”了一声,便跳到地毯上去了。
周聿吻得很轻柔,应潇觉得还不够,便主动伸出了舌尖。
她在勾引他,勾引得很直白,也希望两人发展下去。
她宁愿往后想起这个下午,是荒诞绯靡,也不想记起,从窗帘背后透来的阳光,照在周聿的发丝上,是金色的。
如她所愿,周聿脱掉了她的外套,双手握住她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睡衣间,说,“你是不是又瘦了?”
“这段时间比较忙。”应潇回答。
她话还没说完,周聿便深吸了口气,声音也变得沉闷,“好软。”
应潇撇开了头,耳尖泛起微红。
没过多久,周聿便抬起了头,她主动调整姿势,整个人却被忽然捞了起来,然后在一分钟之内,被整理好衣服,披上外套。
她眼睛睁得圆圆的。
周聿说,“我们还是打游戏吧。”
应潇连脖子都红了。
她有些恼怒。
周聿火上浇油,“多穿点,别冷着。”
应潇刚准备将穿好的外套脱下,一个电话就来了。
看了眼备注后,全部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化为了紧张。
她想直接挂断,又怕周澍打电话来,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
“我去接个电话。”
“谁啊?”
不和周聿解释清楚,估计糊弄不过去,于是应潇半真半假道,“老板。”
“什么电话我不能听?”
“涉及商业机密。”
知道他当然会怀疑,应潇也没完全避着,坐在餐桌旁边便接通了。
周澍低沉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
“我听李主管说,你下周五才回家。”
宏犀对员工很宽容,于是公司里不少人将年假放在春节前休,这样能早点回去,应潇是最晚回去的一批了。
“嗯。”
“怎么不早点回去?”
“没抢到票。”
“回来的票买了吗?”
“还没有。”
“把你身份证号发给我,我叫人帮你买。”
应潇想说不用,又想到自己候补到的火车票要坐十几个小时,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她还是把自己的身份证号发过去了。
不管怎么样,周澍是资本家,是资本家就改不了劣根性,不会做慈善。
接下来,他便开口问应潇周一晚上有没有时间。
“要请你帮个忙。”
“有什么工作安排吗?”她知道当然和工作无关,但周聿在不远处,她只能委婉问。
“我发你微信吧。”
周澍轻笑了一声。
应潇怀疑,仅仅这一句话,他便发现了什么端倪。
也对,她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是个人都能猜得出,她所在的场合不方便。
周澍挂断电话后,盯着屏幕上应潇的名字看了一会儿。
不方便接他的话,却还是接了。
声音有点黏糊,应该刚和哪个男人厮混完吧。
30. 30
周一这天,同事叫上应潇一起去上班。
她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五分钟,只不过路上太堵,在寒风中等了一刻钟,同事的小轿车才姗姗来迟。
车里开了空调,一冷一热,应潇鼻子变得通红。
她系上安全带,顺便打量了同事一眼。
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大概遇上喜事了。
“怎么了?”应潇朝手心哈气,再捂着自己快冻成冰块的耳朵,“这么兴奋。”
公司里,她也就和小汪能聊几句。
两人年龄相仿,又都是外地人,毕业的院校也是一样的。
前年,听公司里宝妈聊孩子,耳朵快要起茧子,小汪的到来对应潇而言,如遇甘霖。
小汪:“你吃早饭没有?吃完了我跟你说。”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小汪拿出来一袋煎饺,应潇虽然已经吃过早饭,但还是拿过来,吃了一两口。
“现在可以说了吧?”
“潇潇,我快订婚了。”
应潇赶紧把煎饺咽下去,说了声“恭喜”。
到底只是普通同事关系,她连小汪什么时候恋爱的都不知道,对于她要结婚了,也没有生出太多波澜。
“你不觉得奇怪吗?”
应潇迟疑了一下,说,“奇怪。”
“是吧,几个月前我还说这个世界上的好男人都死绝了,没想到,这么快打我脸。”小汪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分享欲,开着车,身体也忍不住摇摆,“你不知道,他对我有多好。”
“有多好?”
既然坐了对方的车,提供一点情绪价值也是应该的。
“首先,他在老家有房有车,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我们还没结婚呢,他就为了我,辞掉工作,陪我来大城市里打拼。”
“这半个月来,我们住在一起,每天都是由他承包家务,下班回家,我说我累了,他还会给我准备洗脚水。”
“还有,还有,我们在一起不到三个月,他给我送的礼物加起来快上万块钱了,过年他也打算给我爸妈包个红包,一人一千。”
应潇寻思着,“听起来是不错。”
“所以我们打算过年期间订婚。”小汪笑着看了她一眼,“要不是你家离我家太远,我还希望你可以来呢。”
“等你结婚了我再去吧。”
应潇不喜欢这种场合,能推就推。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小汪说,“我和我男朋友也是相亲认识的,所以我觉得相亲未必不靠谱,毕竟人家可以根据你的条件,直接介绍合适的。”
“要是条件没那么好的话……可以适当放低要求,你想想啊,人家条件那么好,要是能看上你,肯定有问题嘛。”
“当然我不是说你啊,我只是举个例子,人找自己最合适的最重要。”
应潇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其实我觉得我男朋友的表弟挺适合你的,人不算很帅吧,但配你也配得上,现在也在上海工作,在一家国企当保安,听说还挺稳定的。”
“忽然觉得我一个人也挺好。”
“也是,上班的时候我男朋友都要给我发消息,烦都烦死了。”
抵达公司后,小汪将车停在地下车库里。
两人从负一楼一起上去。
电梯停在了一楼,知道会涌入一大批人,所以应潇往角落里靠一靠,谁想,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恰逢周澍放下手机,和应潇对视了一眼后,他才步入电梯。
今日他照例穿着西装,整个人修长而挺拔,站在应潇面前,光是影子就可以将她淹没。
“你们迟到了。”他说。
“不好意思周总,路上有点堵车。”小汪连忙解释,“从应潇家过来,有点远。”
应潇看了眼他手中拿着的咖啡,知道他今天心情没那么好,便没吭声。
周澍不喜欢责怪人,迟到这种小事,只值得他提了一句。
“应助理。”电梯快到的时候,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下班之后留一下。”
“好。”
应潇说话时,气息有些不稳。
两人之间存在秘密后,她就更加不敢回应他了。
在同事面前,她甚至会刻意避开他。
出电梯后,小汪说,“周总又叫你去打扫办公室啊。”
应潇:“应该是吧。”
周澍的办公室不让保洁进去,所以一般由应潇来打扫。
尽管她知道,今天周澍找她,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
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应潇就去找周澍。
每天都有一批同事放假回家,到今天,寥寥无几,整层楼都显得有些空荡。
人走得差不多了,保洁顺手就关了几盏灯。
应潇在昏暗的光线里敲响了周澍办公室的门。
“进。”
推门而入,男人还在忙于工作,笔记本里透出来的光线刻画着他立体的面庞。周澍的视力没有那么好,所以开始看资料时,会戴上眼镜。
单看脸,会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感觉,联系身材,野性被压抑着,因而显露出来的是一种冷漠的强势。
周澍按下电脑,去掉眼镜后,气质就不太一样了。
“坐会儿吧。”他对应潇说。
办公桌对面有椅子,应潇便坐了下来。
她的坐姿无比拘谨,表情也很严肃。
“周末愉快吗?”周澍无厘头地问了句。
应潇只当他在寒暄,认真回答道,“还行。”
周澍没有将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别紧张。”
他说,“我长话短说,过几天奶奶会来家里,我打算那时候摊牌,老人家只是老了,不是蠢,元宵节再告诉她,肯定会起疑,所以我需要你去我家一趟,伪造出我们同居过的假象。”
同居这个词出来时,应潇的耳朵痒了一下。
“我们一起?”
“今晚我有事。”周澍抬眸,笑着说,“我叫阿姨陪你。”
“具体要怎么做?”在工作上,应潇也是宁愿问清楚点,袒露出自己的笨,也不想犯错。
最主要是,她没有和人同居过,也不知道情侣之间的生活痕迹。
“阿姨会和你说。”
周澍拿起手机,把阿姨的联系方式转给了她。
应潇已经和周聿说过自己今晚有事,让他自己喂十三幺,拿着从家里带过来的保温盒,她便坐地铁去周澍的住宅了。
市中心沿江的大平层,没有九位数下不来。
看来公司的行情比自己想得要好,老板可以买得起这么大的房子。
小区很大,周澍嘱咐阿姨直接下楼接她。
保安对阿姨眼熟,没有进行盘问,就把应潇放进去了。
“我姓王,你叫我王婶吧。”
“王婶好。”应潇笑笑。
“到家之后先吃点东西,再看看怎么办。”
“有哪些地方需要我……”她想找个词形容自己的行为,却找不出来。
“衣帽间和卧室。”
和王婶聊着,应潇忍不住打探周围,她总觉得,高端小区要气派不少,连遛狗的大爷,似乎都透露着一股不凡的气质。
高楼大厦,就像巨人粗壮的大腿,而她就是一只蚂蚁,可以被一脚踩死。
观察完毕,她敛回目光,终止思绪。
她不会遥想自己住在这里,毕竟这离她太远了。
王婶带她上楼,光是家门,就无比巍峨高大,像是一堵坚实的墙。
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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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后,她看花了眼。
有专人打理的房子,是可以极尽奢靡与精致的。
所有家具都焕发着光彩。
有像瀑布摆放着玻璃杯的酒柜,神圣的壁画,宽敞而富有设计感的岛台……
王婶领着她来到餐桌边,让她坐会儿。
应潇忍不住多看几眼桌子上的插花,一朵紫色鸢尾,像是绽放裙摆的舞女。
端庄却又散发着欲望。
吃饭的时候,她把保温盒放在一旁。
王婶说,“慢点吃,不着急。”
“我吃饭吃得比较快。”
应潇身体力行地在十五分钟内把晚餐吃完了,擦干净嘴巴后,便让王婶带她去卧室。
“先去衣帽间吧。”王婶说,“周总的性格,就算是正牌女友,估计也动不了他房间。”
正牌女友。
那她就是盗版女友了。
这也提醒了应潇,她只是装作自己是女主人,做做样子就行,真给周澍家整顿一番,他多半会不乐意。
“就那间房,我去洗个手,待会儿就来。”
顺着王婶的目光,应潇推开了离自己最近的房间门。
眼前一片漆黑,她试着摸了摸墙。
打开灯后,她愣了一下。
起初她怀疑这是杂物间,直到看到房间正中央有张床,再一琢磨房间里摆放得满满当当的物件,要么是雕塑,要么是模型,她这种不识货的人,瞧着工艺,也能判断出价值不菲。
“错了错了。是这间房。”
王婶把她拉了出来,再探入半个身子把灯关了,把门关得紧实。
应潇不好多问。
原来周澍家还住了别人。
有了刚刚的冲击,衣帽间对她而言,吸引力没有那么大了。
王婶的意思,是让她根据自己的喜好,将准备好的女装和首饰进行摆放,周澍是男人,王婶年纪大了,都不懂小女生的心思,让应潇自己来,会更加保险。
“是情侣的话,衣服穿插着放会比较合理。”
不需要应潇自己动手,事后王婶根据她的描述,调换过来就行。
“可能还需要一个收纳盒。”
应潇只是将自己心中想象的画面描述出来,具体说,那也不是她。
她没有衣帽间,所以也没有留在衣帽间里的生活习惯。
装腔作势地点评几句,应潇便想逃离了,让王婶带她去周澍的卧室。
观察一圈后,她明白了王婶口中,正牌女友都动不了周澍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房间里,任何摆放的物品,都自有用处,而多余的东西,一概没有。
墙壁,床,桌子,都局限在黑白灰三种颜色里。
如果从一个人的家居风格来判断他是个什么人,那周澍就是绝对的现实主义者。
他的卧室,看不到一丝浪漫与遐想的元素。
尽管她插不进手,但她还是根据自己的审美,让王婶添加一点装饰用品。
从周澍家离开,已经将近九点。
满目是霓虹,抬起头,才瞧得出天空原本的颜色。
应潇走路去地铁站,有些心不在焉。
具体哪不对劲,她也说不出来。
她以为是离开周澍家的戒断反应,过安检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保温盒忘记拿了。
应潇决定原路返回。
保安没有阻拦她,让她松了口气,天色已晚,她用跑的方式到周澍家楼下,看到背着包下班的王婶,想要叫住她,又蓦地停在原地。
王婶正在和人打电话。
她用的家乡话,而应潇听懂了,“周总说的那个小姑娘,我今天见着了,估计是从哪个小县城出来的,跟祝小姐您相比,长相和审美都差远了,周总应该看不上的。”
31. 31
王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应潇站在她面前,她硬是没认出来,继续打着电话,朝小区大门走去。
应潇没有追上去的心情,但是这样,她就拿不回自己的保温盒了。
坐地铁的时候,她给周澍发了条消息:【我回家了。】
等待期间,她忍不住回想王婶说的话。
祝小姐是谁?
周澍有别的女人?
不怪应潇脑补,他有喜欢的人还要自己打掩护的话,说明他和祝小姐之间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早知道达成协议那天,她再问得清楚点了。
可回到那天,她还是问不出口吧,毕竟她从来不是主动出击的性格。
快下地铁的时候,周澍回了她:【到家了吗?】
应潇:【快了,但是我忽然想起来保温盒落你家了。】
周澍:【明天我帮你带过来。】
应潇说“好”,就把手机关了,下地铁后,走路回家。
她很困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泪被挤出来,让眼前多了几重影子。
跌跌撞撞回到家,打开灯,她就直奔沙发,将脑袋埋进抱枕里。
应潇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听见敲门声后,撑起身,查看手机,发现才过去二十多分钟。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看猫眼,视线内出现周聿的面庞后,才打开了门。
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模糊的视线里,周聿穿着黑色卫衣加牛仔裤,手上拿着睡衣和毛巾。
他小巧而又白皙的脸藏在领子里,神色有些冷淡。
说话的语调很是轻松,却又带有呼之欲出的不满,“回来了?”
应潇努力让自己不往门框靠去,“嗯。”
“又是陪老板应酬?”
周聿垂眸看着她,试图观察她的表情。
果不其然,有一瞬间,她慌了神,即便很快调整过来,也控制不住声音里的紧张,“嗯。”
周聿理所当然认为她不是单纯去应酬,或者说根本不是去应酬,而没有发觉,她紧张的来源,是“老板”这个词。
“累不累?”他穷追不舍。
“还行。”应潇反问,“你过来找我做什么?”
“我家热水器坏了,能不能来你家洗个澡?”
周聿的托词有些拙劣。
现在还不算特别晚,找人修也来得及。
他一上来不提热水器的事,而是拷问他,就说明他的目的不在于此。
应潇有些犹豫。
可她一想到卫生间里的新镜子都是他帮忙买的,就没有余地拒绝了。
周聿洗澡的时候,她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应潇再一次没忍住睡着。
……
第二天。
中午没了保温盒,应潇只好点外卖。
光是抉择吃哪家的外卖,她就纠结了十五分钟。距离近但难吃,好吃但配送费贵。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前者。
其实有时候,她敷衍了事做的饭,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忍忍就过去了。
一辈子忍完,一辈子也过去了。
熬到下班,应潇去找周澍。
因为提前和他发了消息,所以不用敲门就进去了。
看到窗前站立的身影,她转身静悄悄地关上门,再安分守己地坐在沙发上等待。
周聿没有立即挂断电话,也没有让应潇离开,说明聊的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柔,“小雅长大了,知道体恤舅舅了。”
伴随着轻笑,“今年舅舅抽不出空来,新年礼物寄给你好不好?要舅舅亲手送啊,那舅舅开车回去,送完礼物,再开车回来。心疼舅舅?那亲舅舅一口。”
打完电话后,他转身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应潇。
可能还没从刚才的语境转换过来,他对应潇说话也十分温柔,“我昨晚没回家,保温盒忘记让阿姨送过来,就中午的时候去买了个新的,你看喜不喜欢。”
新的?
难怪桌上放着的保温盒,应潇并不眼熟。
周澍是个很好的人,体贴员工,言出必行。她为自己昨晚不该的遐想感到惭愧。
道完谢,她便准备离开。
周澍靠着桌子,等她到门口时,又把她叫了回来。可能是戏弄了她,周澍的唇角一直保持着弧度,“这几天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家吧,回家过年。”
“我好像是周五的票。”
“我记得你买的硬座,反正是坐着,坐我朋友的车回去吧,他们去旅游,顺路送你。”
应潇思忖一会儿,又觉得没必要,因为她并不想回家。
将近十个小时的火车又的确磨人。
时间上差不多,舒适度肯定是私家车高一些。
“好。”
不知不觉中,她和周澍之间的界限模糊了起来。他没有超出关心员工的范畴,但他的确没有关心过应潇以外的人。
周三凌晨便出发了,躲过最堵的时间段。
应潇离开得匆忙,周聿帮她将行李搬下楼,和她说了告别。
上车之后,周澍的朋友徐楷问,“那谁,你男朋友?”
应潇说不是。
晚上黑灯瞎火,他们也没看清楚周聿的脸,避免起疑,她说,“我表弟。”
周澍和她说了,这个秘密,仅限于他们之间。对于周澍的朋友而言,她就是他的正牌女友。
“老周也真是下得去手,你多大啊?”
要相处八九个小时呢,应潇不可能一直一言不发。
“25。”
“老牛吃嫩草。”徐楷“啧”了一声,“还是自己下属,啧啧啧,王八蛋。”
“我们老……周澍他挺好的。”应潇及时转了个弯。她现在可是周澍的小女友,而不是什么牛马。
“这就维护起来了。”徐楷说,“诶呀,就找小女生骗。”
应潇脸有点红。
好在徐楷没调侃几句,就去找副驾驶上的人聊天了。
应潇戴上耳机,靠着窗,慢慢进入睡眠。
越野车行驶在道路上,过往的车是一个个音符,彼此都在五线谱上流动。
冬天留给夜晚的时间很长,耳机的电量却有限。
应潇是被他们的聊天声吵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睛,窗外还是茫茫一片,夜色浓稠得像墨汁。
“祝姐发什么视频了我看看?把车停在路边我也要看。”
车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经典情歌响起。
徐楷扑哧一声,“祝姐今年也36了吧,怎么跟长不大的小女孩一样?天天整这种伤痛文案,再配上我见犹怜的照片,我都心软了老周还没心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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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老周不吃这一套。”
应潇竖起耳朵,偷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他们要是有个娃,我看祝姐还没现在闹腾。”
“你说老周是不是不行啊?男人不都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吗?”
“是不是人年纪大了,口味也会变,以前喜欢明艳小辣椒,现在喜欢清纯小白兔。”
应潇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示意他们自己已经醒了。
徐楷:“睡挺香啊你,是不是刚刚偷听我们说话了。”
应潇也不藏着掖着了,“祝姐是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徐楷惊叹道,“老周真是把你骗来的吧,听了这么久,就没猜出来?”
“我怕我猜错了。”
不出意外,是周澍前妻吧,应潇见过一次,但是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可别起嫉妒心理啊我说,你别看老周死不服软,但是祝姐在他心里未必没有一席之地,要是你去找祝姐麻烦,老周说不定会把你踹了。”
“他们为什么分开啊?”
“不知道。”
应潇发出一声疑惑。
“不知道怎么就分了。”
有个谜题在这儿,接下来的路程,应潇完全不困了。
她解答不出来,她完全了解工作上的周澍,对于生活中的他,却一无所知。
四小时后,她顺利抵达县城里的公交车站。
和周澍发完消息,她就坐车回家了。
……
应潇回家第二天,周聿就搬回了江边的大平层。
周澍不知道几天没回来了,桌子上还有个没清洗干净的保温盒。
和应潇那个长得很像,都是特别简单的款式,多半是王婶落下的。
看来这几天王婶也没回来过。
周聿自觉把家中打扫一遍,然后拍照发给周澍,等着挨夸。
卡里忽然多了五万块。
他转了回去,顺带发消息:【敷衍】
十分钟后。
周澍:【在路上了】
他可以抛下手头上的工作,来陪伴弟弟。
周聿四分之三的生命里,哥哥不仅是哥哥,还是父亲,更是个溺爱的父亲。
最后来收拾行李。
周聿没有单独的衣帽间,但是房间是主卧,有个很大的柜子,原本是放得下的,由于他念旧,又在中学犯中二病时买了特别多衣服鞋子,整个柜子就成了个收藏柜,中看不中用。
他准备把东西挨着周澍放,自从哥哥离婚后,家里就大了很多。
把行李拖进衣帽间后,周聿便开始收拾。
看到梳妆台时他便感觉不对劲,转头看向柜子,更是一堆女装。
这些女装都是很少女的款式,颜色清新靓丽,定位人群多半不超过30岁。
周聿第一反应便是生气。
为什么家里会莫名其妙出现女人的东西?
不是向他承诺过,不谈恋爱不结婚?
15岁以前,周聿以为哥哥属于自己,17岁时,周澍结婚,周聿才意识到,哥哥属于另一个家庭。
朝夕相处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妻子。
那他算什么?路边一条野狗。
周聿毫不犹豫地把那些女装扔出衣帽间,扔得满地都是。还有那些首饰,同样如此。
就在这时,周澍回来了。
32. 32
衣帽间在两间卧室之间,并不直接对着大门。
周澍听到动静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有了初步判断后,才换掉皮鞋,转身将门关上。
他不紧不慢地走去,看见了一地狼藉。
通过衣服和首饰的散布方向判断,周聿的生气还在可控范围内,并未完全失去理智。
他挑了下眉,抬起头,兄弟二人对视着。
周聿看见周澍,明显身体一紧,手里拿着的最后一件衣服,也不知道该不该扔在地上,最后,他还是当着周澍的面,扔在了一堆衣服的最上方。
扔完之后,他环抱手臂,靠着门框,无所畏惧地抬眸看着面前人。
周澍微微叹了口气。
看得出来,周聿的气已经消了。
眼下,他已经处于一种平静的状态,见此情况,周澍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准备将他们物归原位。
长腿迈过杂乱的地面,却在门口,被周聿拦了下来。
他挡在周澍的面前,语调冷淡,“解释。”
“解释什么?”
“这些东西。”
兄弟二人的身高差不多,只不过周澍穿着深黑色的西装,长相更加硬朗,所以更具有威压感。
可从周聿有记忆起,周澍便是这个样子。
他敬重自己的哥哥,却并不敬畏。
周澍的脾气是极好的,任凭周聿做什么,他都不会有太多情绪上的波澜。面对弟弟的质问,他更是表情都没变一下。
“你是不是有点太依赖我?”
他哪里不知道周聿在为什么生气,但他想他没有义务为他解答这一切。
两个成年男人之间,无法像从前那样亲近,也是事实。
看着面无表情的周澍,周聿心底敲起了响鼓。
他用笑声来掩饰自己的慌乱,“难道我不该依赖你?”
“周聿。”周澍耐心教导,“你长大了,不要再发小孩子脾气。”
“你的意思是,成年人就应该隐藏自己的情绪?”
“至少不该被情绪主导。”
“我做不到。”周聿说。
他不想偏离话题,“说这么多,你还是不愿意给我一个解释,家里可以有女人,但不能是来历不明的女人。”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刻钟。
周澍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他也有自己的倔强,他想他可以告诉周聿,也可以不告诉,而不是在他的要求下,必须说出实情。
年底了,没必要吵架。
“只是骗一下奶奶。”他把手中的衣服递给周聿,“满足她的一个心愿而已。”
周聿将信将疑。
……
前日下了场雪,已然天晴,天上地上仍旧残留着许多雪落下的痕迹,将天空都衬得发白。
四处都是滑溜溜的,应潇在回家的路上,险些摔了一跤。
她还记得小时候,带着弟弟去雪地里玩,一不小心,弟弟在雪堆里栽了个大跟头,他哭着闹着跑回家,说姐姐欺负他,谷梅一听,捡了根树杈子,追着应潇打了一顿,地面同样很滑,她被追着跑,愣是没摔一次。
在那个贪玩的童年,她就没有那么喜欢回家,在外面也会受伤,也会被其他小孩欺负,甚至会被狗追着咬,但她并不觉得痛苦,只有回家的时候,铺天盖地的打骂,比外面任何事物,都令她喘不过气来。
后来她长大了,也赚钱了,谷梅不会再打她,但她仍旧不敢回家。
拖着行李,爬了两层楼梯,应潇轻轻地敲响家门。
没有人开,她便打电话给谷梅,听见对话那头的麻将声,她就知道谷梅靠不住,把电话挂了,打给桂安国。
当然桂安国也靠不住,他还在和老友聚餐。
应潇翻了翻家门口的杂物堆,在一个鞋盒子里面发现了一枚别藏起来的钥匙。
谷梅记性不好,所以会留一手。
她推开门,把行李箱搬进自己的房间里。
在她不在的日子,房间已然成为谷梅堆放农作物的地方,柜子旁边,还有一排腊肉。
床铺自然是没收拾好的,应潇在家中巡视一圈,没找到能用的床上用品。
实在太困,她推开主卧室的门,暂时睡在了谷梅的床上,订了个下午五点的闹钟,打算睡醒之后,去县城里唯一的超市。
应潇沉入睡眠后,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个不停。
等她醒来,头晕目眩地靠着床头柜,迷迷糊糊看着周聿发来的消息。
【到家了吗?】
【不会还没到吧】
【回我消息】
【能不能回我一下消息】
【人呢】
【电话怎么也不接?】
她回复周聿:【刚刚睡了一会儿,手机开了免打扰】
还是困得很。
再睡下去,超市就要关门了。
应潇没有让自己躺下,坐在床上,努力清醒过来。
耳边忽然传来了母亲的声音,隔着窗户,她还能看见邻居常姨站在门外,与谷梅眉飞色舞地交谈着。
谷梅一直都是大嗓门,说话和唱歌一样高亢,“死丫头,回来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睡觉去了。”
常姨笑呵呵说,“孩子有出息,从大城市里回来,车马劳顿,让她多睡会儿。”
“有啥出息啊。”谷梅说,“我供她长大,吃喝上没亏待过她吧,她倒好,每年一分钱不给家里,过年还要在家蹭吃蹭喝半个月。”
“前些日子不是还说潇潇给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吗?”
谷梅是个喜欢炫耀的人,麻将桌搬进家里的那天街坊邻居都知道。但她忘性大,自己说过的话,转头就忘了。
“那算什么?根本不值几个钱,和你儿子相比,差远了。”
常姨忍不住开始笑。
谷梅叹了口气,“都说女儿靠不住,靠不住啊……”
常姨:“觉得儿子好,就再给自己找个儿子呗。”
谷梅:“我倒是想。”
摆明了说给应潇听,她从床上起来,把床铺整理好,戴上耳机,拿着手机出门。
谷梅一问,她就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把谷梅气得不轻。
小年夜那天,谷梅和桂安国带着她去县城里的饭店吃饭。
就在出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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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梅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说,“大过年的穿一身黑像什么样子,快去给我换一件。”
不想为了一件衣服吵架,应潇转身回房间。
看着她的背影,谷梅再度开口,“再把你那头发也扎起来,别跟个疯婆娘一样。”
……
大城市里没什么年味,老人家对于过年却还是有些热衷,为此,周聿将家中布置了一遍。
门上贴了副新对联,玄关处挂了个灯笼,还张贴了几张剪纸。
周澍对厨艺一窍不通,奶奶过年的时候喜欢吃饺子,他的意思是买几盒速冻饺子了事,周聿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自己下厨。
他准备了三种馅料,都是哥哥和奶奶爱吃的。
饺子包好后,他煮了几个让周澍尝尝,剩下的先放冰箱里。
“味道不错。”
除此之外,周澍说不出第二个形容词。
周聿也没什么期望,毕竟年年如此,再喜欢吃的人,也吃腻了。
他还留了几个没放盐的饺子,放进十三幺碗里。
“爱吃不吃。”见十三幺闻都没闻一下,他干脆把饺子扔了。
回头吃饭的时候,十三幺跳到桌子上来,试图把脑袋往周聿碗里蹭,到底心软,他又特意帮十三幺重新做了几个。
这次喂给它吃,它只闻了一下,就离开了。
试图撬开十三幺的嘴,不到一秒,它就吐了出来。
周聿快气疯了。
周澍在一旁笑,笑够之后,就收到了弟弟强行投喂的二十个饺子。
小年夜那天,王婶把奶奶送到家里来,周澍正忙于工作,便让周聿下楼去接。
还有一天,王婶就要休假了,周聿顺便将那个不属于家中的保温盒带下楼。
王婶把保温盒接过之后,看了一眼,又还了回去,“我没买过这东西。”
周聿蹙了下眉,“那是谁的?”
“应该是那个姑娘的吧。”王婶说,“可以回去问问你哥哥。”
外面天冷,没说几句,周聿就带着老人回室内了。
奶奶过来之后,他不好直接开口问。
晚上奶奶睡着,周聿才把保温盒拿到周澍面前,质问他,“这也是那个女人的?”
只是个保温盒,他本来不在意,也不想追问。
可他见过应潇有个一模一样的。
周聿觉得自己的猜想太过荒谬,却又放心不下地来确认。
周澍放下手头上的报告,瞥了一眼,“不是。”
“那我们家为什么会有这么丑的东西?”
“丑吗?我买的。”
周聿不相信周澍会买这么丑的保温盒,也不相信他会与应潇有关联,况且这个保温盒,随处可见,算不上很特别的款式。
他没追问,把保温盒拿走了。
有一瞬,周澍的目光悬在了空中。
他当然知道周聿和应潇是同学,毕竟两人的背景资料在自己这儿是透明的,也知道周聿气势汹汹来问,是对这个保温盒起了疑。
说不准,两人现在还有联系。
既然这样,他到底为什么要用应潇?
33. 33
周澍和周聿的奶奶今年满八十岁,身体每况愈下,大脑却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状态,比寻常老人要敏锐许多。她耳朵不好,因而旁人叫她,要一遍遍喊着她的大名,王霓云。
周澍在爷爷去世的第二年,发现了奶奶的不对劲。
从前她只需要在家里呆呆看着两个人的照片,现在需要怀念的人,又多了一个。
中年丧子,老年丧夫。
周澍也怕王霓云心理出现问题,所以叫王婶日夜陪伴他,自己和周聿交叉着回去看望。
就在去年,他意识到普通的陪伴对于奶奶而言,无济于事,老人家每天坐在窗前,看着天上,一哭就是一下午,双目失神,嘴里呢喃着。
后来,王霓云和周澍提出,希望他能再婚,拥有自己的小孩。
周澍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王霓云入住的当天晚上,追着十三幺来到衣帽间,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跑出来,来到书房门口,朝周澍招了招手。
周澍放下手头的工作,跟着她来到衣帽间里。
她慢慢地抚摸着某件裙子裙摆,回头看着周澍,“这是小祝的东西?”
“不是。”
“哪家姑娘的?”
周聿听见动静,站在了门口。
周澍:“出差认识的。”
王霓云往四周看了圈,又冲出衣帽间,在家里兜了一圈,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孙子,“人呢。”
“她不是本地人,过年就回家了。”周澍拉着王霓云坐在沙发上,安抚道,“等她回来了,我就带她过来见见你。”
“好好。”王霓云自然而然露出了笑容,“我得给她准备点见面礼。”
“行。”
“你再跟我说说,说说这个姑娘,跟小祝比怎么样?”
王霓云问起来,周澍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聿坐在一旁,侧耳聆听。
“这姑娘老实,性子比较软,听话懂事,通情达理。”周澍说,“长相的话,您应该会比较喜欢。”
周澍的描述,并不完全遵照应潇。
至少听话懂事这一项,以他看人的眼光,是对不上的。
“和小祝比呢?”王霓云追问。
周澍不会不知道,奶奶对祝妙菡是满意的,无数次想让他们复合。
“比妙菡年纪小点。”他说了个客观意义上的评价。
周聿还真想知道,自己哥哥找了个什么样的人来充当演员,王霓云回房间休息后,他就问周澍,“你带人回家吃饭那天,能不能把我也叫上?”
周澍十分严肃,“不行。”
……
应潇已经预料到,谷梅和桂安国不是简单地带她来县城吃顿饭。两人精打细算,家里还有不少鸡鸭鱼肉,断然不可能出门吃饭。
只是她没想到,作为自己的父母,目的会那么明确。
进包间之前,谷梅的手抚摸过应潇的脸颊,就在她发愣的时候,听见了母亲的叮嘱,“再把头发好好弄弄,领口也整理一下。”
父亲已经率先推门进去了,她也不好再说出心中的疑虑。
面对主位上坐着的人,桂安国一路卑躬屈膝地过去,弯着腰朝对方伸出手,“新年好啊李总。”
谷梅也顿时扔下应潇,迎合了上去,“新年好,新年好。”
两人学识不高,并不会说太多漂亮话,李总只是笑着,不见得有多高兴。
“来,应潇,过来和李总打个招呼。”
她叹了口气,来到谷梅身边,“李总好。”
“这就是你女儿?”李总上下打量应潇一眼,“确实漂亮,就是看着这么乖,不知道能不能压得住我家那小子。”
“她也就是看着乖,心里鬼点子可多了。”
又怕李总多想,谷梅连忙补充道,“我家女儿,是最老实的,从小到大没犯过一点事,又体贴又细心,特别会照顾人。”
母亲正在卖力地推销自己,看着服务员上了一盘摆了造型的烤鸭,应潇忍不住想吐。
她找了远离李总的位置坐下,捂住耳朵,试图屏蔽谷梅的声音。
不远处,桂安国在问,“对了,令郎呢?”
“那小子,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他今天要是不来,回家我指定打断他的腿。”李总说。
桂安国摆摆手,“男孩子嘛,调皮捣蛋些,正常,正常。”
菜上齐了,今天饭局的主人公才姗姗来迟。
“我都说了我不想吃饭,你非得要叫我来干吗?”李总的儿子一进门就大发脾气,把手套摘了后,直接往桌子上一扔,“这他妈都是谁跟谁啊”
应潇披紧外套,缩得跟只鹌鹑一样。
她竭力低着头,试图让对方注意不到自己。
“能不能好好说话!”李总训斥完之后,往应潇身边的位置一指,“把外套脱了,坐到妹妹身边去。”
“我看看你又要给我介绍什么货色。”
李总的儿子一坐下,应潇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烟味。
这股味道,她并不熟悉,因为她走得最近的两个男人,都不抽烟。
她微微倾斜了身子,引来了李总儿子的不满。
她被一双粗糙的手捏住了下巴,被迫看着眼前穷凶极恶的人,“你他妈躲什么躲,老子是瘟神吗?”
应潇下意识摇摇头,下巴却被捏得更紧了。
“我还以为你要给我介绍什么天仙呢,这不大街上随便拉一个都比她好看。”
“是不是处女?是的话我考虑一下。”
李总儿子的皮肤很黑,眉头上有道伤疤,吊梢眼,薄唇,是那种让人看一眼都会害怕的长相。
应潇缩在袖子里的手开始发抖。
“说话呀。”他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过分的举动,旁观的三位大人并未阻止。
“没劲。”李总儿子松开手,站起了身,“能不能别天天给我介绍这些女的了?睡也不让睡,以为自己天仙下凡啊。”
他根本不听自己父亲的劝阻,拿上手套就直接离开了。
应潇惊魂未定。
等她缓和下来,脑袋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一定不要和这种人产生牵连。
“我这儿子,从小缺少管教,确实无法无天。”李总看向应潇,“弄疼你没有?回去我就把他骂一顿。”
“男孩子嘛,性子比较直率而已。”谷梅笑着道。
“你们不介意就好,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男人啊,结婚之后就会变的。”李总说,“我年轻的时候,脾气也大,现在别人都羡慕我老婆,说我疼她。”
应潇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软。
两个月来谷梅没有再和她提相亲的事情,原来是早有打算。
她不能嫁,要是嫁给这种人,她这辈子都要完了。
恰逢此时,周澍给她发消息过来:【今天我和奶奶提了这件事情】
应潇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
周澍,她还有周澍。
可等她细想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盆冷水就泼了下来。
她让周澍帮她,也只能解燃眉之急。
况且人都有自尊心,她并不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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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澍面前暴露这肮脏的一切。
应潇反复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忽然间,她想到什么,便拿起手机,给周聿发去一条消息:【你可以不可以,发条语音给我?】
意料之外的是,男人很快便回复了:【干什么?】
应潇说:【应急】
周聿和周澍不同的是,很多事情上,他并不会追问,不知道是对应潇没有好奇心,还是他本来就不喜欢打探旁人的生活。
过了一会儿,周聿发了一条视频过来。
应潇抱着紧张的心情,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打开视频。
入目是他修长而具有骨感的手,那双手上拿着小鱼干,紧接着,镜头上移,对准了十三幺。
“快吃,这是阿姨奖励给你的。”
十三幺上前闻闻,把鱼干叼走,周聿的手机追随着它,来到猫窝旁边。
“说谢谢没有?”
十三幺充耳不闻。
没过多久,镜头便调转过来,对准了周聿自己。
这张高折叠度的脸,在手机里,更具冲击力。
他朝应潇弯了弯唇,“你呢?”
应潇呼吸一滞。
桌上其他人显然注意到她这儿的异常,谷梅更是看见了她的屏幕。
母亲脸上的表情可以用恼羞成怒来形容,她的智商也在此时达到了最高点,“这么多人在呢,别刷短视频了。”
她力挽狂澜,李总铁青的表情也恢复了正常。
饭后,谷梅直接朝应潇扇来耳光,她躲避不及,被打到了耳朵。
好在,冬天里的耳朵早已被冻到没有知觉。
“刚刚那男的和你什么关系?”谷梅揪着她的耳朵,“快说。”
应潇现在的身形已经比谷梅更加高大,于是她扯开了她的手,在寒风中冷静道,“他在追我。”
“追你的能是什么好人吗?”谷梅怒不可遏,“你不知道我……”
“他要不是个富二代,我早拒绝了。”
谷梅话还没说完,就被应潇打断。
“富二代?”
“嗯。”应潇说,“上海的富二代,应该不是李总能比的吧。”
谷梅有些狐疑,“之前你怎么不说?”
“因为我也不知道他最后会不会和我在一起,毕竟他身边可多女人了。”
“富二代……”
为了证明,应潇拿出来一张图片,“他给我买的一个沙发,就快十万了。”
其实那天晚上,她就怀疑周聿是在胡扯,哪里有这么贵的沙发。没想到,她搜出来真是这个价格,还是她太狭隘了。
应潇看了眼谷梅的表情,“要是你们对李总儿子很满意,我今天晚上就和他说清楚吧。”
没有人会不喜欢做梦,尤其是谷梅这种喜欢打牌的人,总想着以小搏大,能赢个大的。
“先别说,李总那儿再拖一会儿。”
应潇总算松了口气。
回家的路上,看着月色,她忽然无比想念周聿。
于是她拿起手机,回复他:【谢谢】
周聿问:【拿我视频干什么去了?】
应潇:【干不好的事情】
周聿发了句语音过来,是他低沉而又憋着笑的声音,“不至于吧?”
应潇不好意思,便还是打字:【还想干更不好的事情】
既然周聿多想了,她便顺着他的话接下来。
谷梅和桂安国走在前头,她放慢步伐,到寂静无人处时,才摁住手机说,“周聿,等我回家之后,你能不能给我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