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魔法学院伪装教师》 1、第1章 “尊敬的各位先生、各位小姐，你们好！由沉月城开往魔药城的b2346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检票点在各个车厢入口处，请在半小时内登上列车……” 北冥把手中的票递给检票员。 “红票？”检票员熟练的接过票，却在看到票颜色的时候顿了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青年。 青年戴着木制边框眼镜，气质温润无害，尽管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可那身暗灰色的、古朴老旧的装扮，却给人一种他来自很多年前的感觉。 过肩的灰绿色头发很是凌乱蓬松，人也是懒懒散散的，眼底还带着黑眼圈，一看就像没有睡醒。 察觉检票员的停顿，北冥勉强打起精神看向对方：“怎么了？” 四目相对片刻，检票员透过眼镜看到了一双少见的、暗金色的眼眸。 “……没事先生，请进。”他把票还给北冥。 北冥把票塞进口袋里，登上列车。他扫了一眼车内环境，略带失望。 [你失望个什么劲？] “我还以为，这里的火车和我那个世界一样呢。”北冥叹息，他仍记得，在他询问有没有卧铺的时候，当时那个售票员不可思议的表情。 虽然他看到变得现代化的城市时，也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与震惊。 一只成人拳头大小的白色兔子从北冥的包袱里钻出，红色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视：[这是最便宜的七等厢，给你个座位、没有让你站在这里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有卧铺？而且，你是不是选择性忘了售票员说的“四等厢以下没有卧铺”了？] “我没忘，就随便说说……” 北冥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他的座位靠窗，能轻易看到外面的景象。 他没骨头般倚在靠坐上，眯着眼看窗外：“谁能想到这里的货币把控那么严，咱们从森林里带出来的黄金没人敢收，还是卖了我的眼镜才凑出了买车票的钱……唉。”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眼镜啊。 [你应该庆幸，这个世界对于黑户还是挺包容的。]兔子爬上北冥的肩头，[不然你连车票都买不到。] 之前递给检票员的红票，就是无身份信息的购票人才有的。 没错。 他，北冥，还有这只会说话的兔子，都不是本世界土著。 北冥，二十一世纪普通大学生一枚。然而很悲催的是，在很平平无奇的一天，他端着碗在食堂找座位的时候，连人带饭一起被送进了无限世界。 那时的他：……还怪好的，居然没让他空着手来。 经历了无数个比小说里描述的还要精彩刺激的日日夜夜后，北冥带着玩家，成功端了无限世界，包围了主神。 只是没想到，主神这个老阴比还有后手，临死前准备拉着所有人陪葬。 当时的场景有点乱，穿越后莫名丢了很多记忆的北冥不记得了，但他记得最清楚、也最确定的，就是他拉着主神同归于尽了。 北冥本以为他会进地府，然而他眼睛一闭一睁，黑白无常没见到，反而来到了异世界。 划重点，身穿，黑户，一穷二白。 而且还附赠同样没死透的兔子版·主神。 一人一神大眼瞪小眼，没多久又拖着残破不堪的身子打了一架。他们发现奈何不了对方后，就签订了和平相处协议，勉强搭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摸索生存，顺便寻找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 虽然最初他们因为警惕和敌对，闹了很多笑话，不过磕磕绊绊相处了五百多年，总算能托付给对方一丢丢信任，相处的方式也熟稔了许多。 “是啊，你好歹是个神，连办个身份证的能力都没有。” 北冥伸手把兔子拿下来抱在怀里，整个人昏昏欲睡。 他真的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为了回到自己的世界，这五百多年来，北冥和主神并没有闲着。 抛去前东奔西跑的二百年不谈，他们来到别人眼中的禁地森林，开启了长达三百年的闭关，一心钻研时空魔法，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主神还好，它本就是神躯，只会因为重伤而感到疲惫。 可北冥就不行了，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比大学生时期的他还要差，每天都是一副熬夜过度、一只脚踏进棺材的样子，让人生怕他下一秒就嘎了。 最后还是主神看不下去，硬是拽着北冥出去透风，甚至做了百年旅游计划。 ——也不知道咋回事，尽管都是失忆+残缺版本，他俩好歹一个曾经是无限世界排行第一的大佬，一个曾经是掌控无限世界的主神，竟然都没啥修炼时空魔法的天赋，说出去简直能笑掉一堆人的头。 [每个生命的都会偏科，我也不例外。] 主神说：[更何况，这不是我所管的世界，我无权干涉——你们这些玩家太狠，把我的神格打碎了。现在的我，除了神躯外跟一只普通兔子差不多，嗯，再除去这些年积累的魔法和知识。] “不愧是主神，说话挺严谨。”北冥旁边坐了人，他撇了眼，看到了一位抱着布包、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 他和主神用的是意识聊天，别人无法听见。 男人看到北冥，面露惊讶。 似乎没有想到七等厢里会有乘客携带宠物。 北冥把主神压在手心，对着男人礼貌的笑笑：“你好。” “你好。”男人也露出一个笑。 说罢双方岔开目光，不再有多余的交流。 北冥重新把视线投向窗外。 不多时，列车缓缓开动，陌生又熟悉的晃动感让北冥恍惚了片刻，差点以为自己在坐火车回家的路上，但很快，车窗外陌生的景象就拉回了他的心绪。 “主神，我突然有点想法。”他垂下眸子，用手指戳了戳毛绒绒的兔子，“咱们的时空魔法的研究方向可以再改一下……” 听到北冥的话，主神抖了抖耳朵：[你是说，把定位放到你我的灵魂上，然后进行反向推导，借此把你我传送回原本的世界？] “真聪明。”北冥夸奖道。 看着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对的青年，主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编号为hm542的报告？]它有点怀疑，北冥是不是活了太久，开始得了一种被人类称为“老年痴呆”的病。 “不需要，我记忆力很好。” 北冥不知道主神怀疑他老年痴呆了，兴致冲冲的分享自己的新灵感。 [制作时空天赋很好的傀儡，让它们带我们离开？]主神觉得，北冥可真是个大机灵鬼。 未曾设想的道路又增加了。 只是…… [你是不是高估了我们的能耐？] 要知道，他们连弄个普通传送阵都呛得慌。虽然经过努力解决了距离问题，但、是，他们想要传送到某个地方，就必须在某个地方设下同样的传送阵，也就是说他们得先到达这个地方才能用。 ——可人都到达目的地了，还要传送阵有何用？！ “那你换个思路，我们可以趁这段旅游的时光，找一个时空天赋比较好的孩子，把ta培养成才。”北冥是突然想到家乡里有个「养成」的说法，才有的灵感，“一百年，总不能一个有天赋的孩子都见不到吧？” [有道理。] 主神意识到，他们两个这些年太过独来独往了，忘记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的时候，也是可以去寻求他人帮助的。 以他们的理论知识储备量，从零开始培养一个孩子绰绰有余。 于是一人一兔就着“怎么寻找/培养孩子”的话题，谈论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北冥撑不住睡着了才停下。 主神红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几乎可以说是瞬间昏睡过去的北冥。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睡了？” 一道微不可查的低喃响起，主神耳朵微动，看向坐在旁边的陌生男人。 此时的男人脱下了外套，把外套盖在了北冥身上，还微微帮北冥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其睡得更安稳些。 这人也太没边界感了，主神暗中皱眉。 是认识？还是别有所图？ 前者只出现了一秒就被主神无情抛弃，要知道，穿越后它和北冥一直待在一起，而且作为曾经的系统，它的记忆力非常好，不可能出现遗忘的情况。 它刚才搜寻了一下记忆，发现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小兔子乖乖，别乱跑哦，不然你的主人可能会找不到你的~”男人语气柔和，伸手想摸一下兔头，却被主神躲开。 摸个空，男人也不介意，只是收回了手，缓缓的站起离开了座位。 主神直觉这个男人有古怪。 它看了眼北冥，给他套上一个低级保护罩后，就跳下座位，跟在男人身后。 男人穿过座位走廊，进入了厕所。 主神脚步微顿，下一刻就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车窗外，迅速消失在它的视线中。 在看到人影的同时，它突然感受到一道微弱的联系—— 这是……它的神格！ 五百多年来头一次感受到神格的存在，尽管非常微弱，可主神是不会认错的。它的耳朵竖起，想到还躺在座位上的北冥，主神只犹豫了那么一秒，就决定先去寻找自己的神格。 北冥不会丢，但，它找回神格的机会或许就这一次！ 主神毫不犹豫找缝隙跳出车厢，冲向联系的方向。 2、第2章 咣当，咣当…… 列车继续行驶，男人从厕所里出来。 “嗯？”没走两步，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神变得空茫，“小兔子……还是跑了吗？” “卡尔查斯先生，您在说什么？” 看似在等厕所的一名少年低声询问。 “没什么。”卡尔查斯的目光恢复焦距，他示意少年进入厕所。 他们现在身份特殊，不能让人察觉异常。 少年点头，刚准备拉开门，眼角余光就看到一旁洗手池洗手的女子，正透过镜子幽幽的盯着他们两个。 “……啊，该死，忘记带纸了。” 四目相对，少年心下一惊，当即掏兜，做出一副抱怨的样子。 然后扭头就往卡尔查斯的方向跑去。 “怎么了？”卡尔查斯看着突然拽住他的少年，“没带纸吗？我还剩几张——” “卡尔查斯先生，快走。”少年咬牙道，现在在卡尔查斯身边的保护者就只有他自己，可他仅仅是最低级的魔法学徒，因此他赌不起任何暴露的可能性。 说罢，拉着卡尔查斯往前走。 卡尔查斯侧过头，只见一名朴素到极致的女人直直的看着他们。 傀儡！ 卡尔查斯只用不到半秒就判定出女人的身份。 他们被发现了。 抿了抿唇，卡尔查斯立刻跟着少年穿过无数座位，试图拉远距离。 傀儡似乎锁定了他们，一直紧跟在他们身后。 卡尔查斯目光放空，不断动用预言魔法。 在失败了五次后，他终于看到了几分钟后的未来—— 一名身穿黑袍的人带着十几只和女人相似的傀儡，冲向正在行驶的列车。 像是察觉到什么，神秘人猛得看向“他”。 噗！卡尔查斯突然吐出一口血，眼前一片漆黑，他的眼睛在不断冒血。 “卡尔查斯先生！”少年瞬间慌了。 “我没事。”卡尔查斯抹了一把脸，让自己能看见一点路，“小杰，国师留给你的传送阵还在吗？” “在。”少年把手腕上的镯子递给他，“因为国师说这是半成品，传送距离、位置随机，我没敢用……” “能用就行。” 卡尔查斯接过镯子，他看了眼车窗，一堆黑色小点迅速放大，是他用预言魔法看到的神秘人和傀儡们。 不能再犹豫了—— 卡尔查斯和少年冲到车厢边缘的吸烟区，这里的空间不大，但也勉强够用。 他把镯子砸碎，看着突兀出现地上的魔法阵，和少年一起快速念诵咒语。 少年脸色发白，完全不敢分心。就算女傀儡也冲了进来，他也是一边颤抖着闪躲它的攻击，一边疯狂念咒。 直到眼前被一片白光包裹。 等等，白色？ 看到白色，卡尔查斯立刻联想到那只白兔，以及它的主人…… 他原本冷静的表情猛得大变：“那个人也要带——”走！ 轰隆隆！！！ 不等卡尔查斯挣扎，他的身体突然失重，紧接着，耳边只留下一片迅速消散的惨叫声。 * 在驶过一座桥的时候，火车被创翻了。 碎石和火车一同跌落，在地上砸出了无数坑洞，鲜血从各个车厢中流出。 哗啦。 一只苍白的手从碎石中探出，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石头。没多久，一名浑身是血的青年缓缓从其中爬出，瘫坐在地上。 北冥灰绿色的长发沾染了灰尘和碎石，看起来更灰暗凌乱了。 他费力的用手撑着身子，看着身后无比狼藉的场景，左右观察一下，发现创翻火车的神秘人不在附近。 或许已经离开了，他想。 作为曾在无限世界摸爬滚打过的人，北冥自然锻炼出了一根对危险十分敏感的神经。在神秘人冲向列车的时候，他立刻从睡眠中清醒，抓着包袱就准备跑路。 然而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身体硬件跟不上，北冥想跑也没办法。 北冥只好原地疯狂给自己加持保护罩，并第n次抱怨这个魔法世界的离谱性—— 施法得念诵咒语，越高级的魔法咒语越长，不能瞬发就算了，而且念一遍只能用一次！ 完全与印象中的西幻小说不一样！ 北冥才加到第三个低级保护罩，车就翻了。 好在保护罩有效，人没大事，都是皮外伤。 “嘶……” 胳膊上黏了什么东西，北冥一把撕下来，只看到一封已经拆开过的、粘上他血的信封。 绒布包装，手感倒是挺好，估计不便宜。 可惜不是他的。 北冥懒得管为什么这种“高级货”会出现在七等厢，他直接把信封扔在一边，准备去找自己的包袱。 然而信封刚离手，就被人接住了。 北冥伸手挖自己包袱的动作一顿，他居然没发现身旁有人。 “这是你的信？” 陌生人声线冰冷，语气也是硬邦邦的。 稍微判断了一下敌我差距，北冥转过身，眯起眼，露出一个招牌无害笑容：“不是。” 男人打开了信封。 “你叫什么？”他突然问。 “北冥。”北冥老实道。 男人不说话了，继续低头看信。 北冥趁机打量了一眼对方。男人穿着墨色长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五官深邃，鹰眼灰蓝，深蓝色的长发扎在脑后。 是很标准的本世界原住民长相。 “嗯，我知道了。” 男人收起信封，下一秒就弄出一条冰绳，捆住了北冥。 北冥挣扎了一下，皱眉：“阁下何意？” “呵。”男人面带不耐，抓着冰绳就飞跃上高空，带着被风刮得满脸凌乱的北冥落在了一座飞舟上，“我最烦你们这群出尔反尔的家伙了。” “既然同意入校教学，那就别装傻了，北冥——哦不，我应该叫你，塞拉尔·艾拉克莱老师。” 北冥：“……” 北冥：“？？？” 他没装，他是真傻眼。 不过人既然长了嘴，就要把话解释清楚。 “先生，我想，咱们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 因为被绑时的动作就是坐，北冥被男人放在飞舟上时直接坐在了地上。 感受着下方的凉意，他抬起头，表情真挚：“我叫北冥，不叫塞拉尔·艾拉克莱，而且也不是老师，没收过什么信封。你手里拿着的，是我捡——” “够了！”男人愈发不耐烦，打断北冥的话，展开信封怼在他面前，“你们一个两个，当我傻子吗？信纸是用沉默树的叶子制作的，除了制作者外只认一种气息，那就是写上自己姓名的你们的气息，而且还需要滴血‘验证’。验证完后，只能你们自己持有，若落入他人手中，则会灼烧他人并自燃。” 北冥看到，男人拿着信封的手指处有丝丝白烟升起，而且信封也有被“灼烧”的痕迹。 “我亲眼看到你把它从你胳膊上撕下来。” 男人语气不善：“不仅如此，你拿着它的时候它并未出现排异反应，这就已经证明了你的身份——还需要我说得再详细些吗？尊敬的塞拉尔·艾拉克莱老师？” 任谁都能看出男人的怒气值在逐渐攀升，北冥从心的摇头：“谢谢，不需要了。” “那就好。”见北冥没有再抵抗的想法，男人冷哼一声，松开了绑住他的冰绳，“纳思，带这位老师去房间休息。” 不远处，听到自己的名字，一名看起来很是圆润的少年缩了缩脖子，但还是鼓起勇气走来：“那，那个……老师您好，我是纳思，纳思·班纳，可以叫我纳思……额，我带您去您的房间……” 在男人愈发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纳思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北冥。 “好，麻烦你了。”北冥对着纳思笑了笑。 虽然头发和眼睛变色了，但他的脸庞线条和五官，依然是属于东方的精致柔和。忽略掉邋遢的衣服和凌乱的头发，几乎没人顶得住他温柔笑起来的模样。 纳思的脸瞬间红了：“没、没事，这是学生应该做的……” “嗯，那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北冥伸出手，笑得人畜无害，“我腿动不了了，没法走。” 其实他的腿没有问题，仅仅被压久了有点麻罢了。 只是—— 在无限世界求生那么多年，他早就养成了“敌弱我强、敌强我弱”的习惯。面对男人这种一看就很自我强势的人，北冥选择示弱，降低对方心里对自己的评价。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想起来从见面起北冥就没起身过的男人狠狠地皱了眉，毫不客气的开口：“废物，连腿都治不好，真不知道七翼兽是怎么选中你的。” 北冥嘴角弧度拉大，透露出几分无奈虚弱的模样。 “啧。” 男人随手甩出一道治愈魔法，北冥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皮外伤”都被缓缓治愈。 “谢谢你，先生，”北冥面带感激，发出好人卡，“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慢着，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先生，请问你刚刚用的是……” “瞬发魔法，四级治疗术。”不等北冥问完，男人就打断他的话，“不愧是野路子魔法师，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北冥张了张嘴，想反驳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反驳什么。 毕竟这是大实话。 好像有什么一直坚持的认知被打碎，北冥有点恍惚，直到被纳思带着进入了一个房间，坐在柔软的床上，他才整理好自己零七八碎的思路。 “哈，没想到啊……” 他和主神还是太傲慢了。 自以为学了一些低等的魔法知识，搜集并学习了一点魔法古籍，就觉得已经掌握了全部，还妄想研究吃透最为艰难的时空魔法。 普通穿越者亦有“高人一等”的错觉，更何况他和主神呢？ 一个是从零爬到顶端的任务者。 一个是控制着无限世界的神明。 即使力量尽失，记忆也遗忘大半，但曾经的辉煌仍使他们本能感到骄傲，以至于自负无比。 北冥想起来之前他在火车上，还和主神“大放厥词”，谈论怎么用他们的知识培养一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就觉得老脸发热。 不过他的脸皮早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北冥很快收拾好心绪，开始思索接下来的计划。 3、第3章 可以确定的是，最开始在这个世界游历的二百年，无身份无地位的他们，学到的仅仅是最为表层的魔法知识，还有很多需要进行补充学习。 而且…… 北冥用清洁术清洁了一下身上的污渍，摘下了带着裂缝的眼镜。 他现在，好像是要去某个魔法学院做老师了呢。 学校，往往是蕴含知识最多的地方。 得知自己不过井底之蛙的时候，北冥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装成学生，去魔法学院里拜师学艺……毕竟东方的面孔怎么看都比西方的同龄人要稚嫩许多，他再改一下气质，装成未成年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脑海中突兀浮现的一句“塞拉尔·艾拉克莱老师”，打破了他装嫩的想法。 ——很好，直接跳过学生阶段，一步成为老师。 老师的身份倒也不错，比学生自由，也比学生的权限大，能接触到很多知识。 再加上，说不准他可以在学院里遇到一个时空天赋很好的孩子，拐、不是，努力一把刷刷好感度，让这个孩子送他回家！ 想想就觉得很美好。 虽然不知道塞拉尔·艾拉克莱究竟是谁、人去哪了，为什么信封会“认准”他，但……很抱歉，这个身份以后就是他北冥的了。 就是有一个问题。 北冥，男，当过十几年学生，误入无限世界后就把知识一字不落地还给了老师。 不仅如此，他还没有教师资格证，无任何教学经验，不懂怎么教导学生……加上他只懂很少的魔法，万一有学生问他问题他回答不上来怎么办？ 不过按照那个男人的语气，拿着信封的“老师”们应该都是野路子魔法师，他不懂这些，应该是很正常的。 咚，咚，咚。 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打断了北冥逐渐跑偏的思路。 他起身打开门，只见纳思满脸忐忑，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老、老师，这是巴索罗米老师让我给、给您的。”少年结结巴巴，憋红了脸，“巴索罗米老师让、让我告诉您，不要让他再看到您如此狼、狼狈的模样……” 北冥合理怀疑，纳思把那个男人的话美化了不少。 “谢谢你，纳思·班纳。”他表情柔和，接过衣服。 衣服一入手，北冥就对其有了判断：布料上乘，还附了低级清洁魔法和低级保护魔法。 看来未来要入职的学院，对老师的待遇还挺好嘞。 完全带入身份了呢，北冥。 “不、不客气，这是学生应该做的……”纳思摆了摆手，脸更红了，“那，那个，老师您的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已经没事了，谢谢关心。” 北冥笑了笑，揉了揉对方的脑袋。看着少年脸上的红已经蔓延到了脖子，便状似随意的问道：“对了，巴索罗米……应该是这个，是之前带我上飞舟的男人吗？他的全名叫什么，纳思知道吗？” “他是我们学院战斗系的菲利波·巴索罗米老师。”大概是激动过头了，纳思也不结巴了，一股脑的把知道的东西都倒出来，“巴索罗米老师是三十四级冰魔法师，主要教导我们怎么躲避危险，对我们十分严厉，几乎没有学员能通过他设下的第四关、从他手上拿下毕业证……” 北冥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记下重点。 从纳思口中，他大概了解了自己将要去的魔法学院。 学院名为「阿克图洛斯」，分东西南北四个院区，和战斗系、治疗系、战士系、法师系等三十六个系。每个系大概有一到五个班，最多的是十一个班。 而菲利波·巴索罗米，就是战斗系的老师之一，主教学生“危险闪避”。 战斗系里还有教“野外生存”、“隐藏”、“陷阱制作”等课程的老师，而且老师还能随心去其他系里授课，可谓是让学生的求学经历变得无比丰富多姿。 纳思就是一个某天被菲利波·巴索罗米拽出来授课过、导致对他有了心理阴影的倒霉蛋。 北冥兴致勃勃：“如果是我的话，能被分到哪？” “如果有魔法天赋的话，一般都会被分到法师治疗、或者其他与魔法相关的系里……” 纳思下意识看了北冥一眼，又开始紧张结巴：“对、对不起，我、我不太清楚老师怎么分的……” “没关系，谢谢纳思告诉我这些。”北冥眉眼弯弯，有点凌乱但蓬松柔软的头发使他看起来更加温柔无害，“不过我还有一个小疑问，纳思可以告诉我吗？” “老、老师请说！学生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被美颜晃了一下眼，纳思低下头不敢直视，刚降温的脸重新浮上红晕。 呜呜呜这个未来的老师好温柔好漂亮！就像光辉教堂里的天使一样！真羡慕能被他教导的学生啊…… 当、当然啦，如果他能来我们魔纹系就更好了！ “我可以参观一下这座飞舟吗？” “可以！当然可以！”纳思毫不犹豫，“我可以带老师您参观！” 北冥笑了笑，压制住心底拆开飞舟研究一番的欲望：“那就麻烦纳思了。请在门外等候一下，我去换个衣服。” 少年乖巧点头、主动帮忙关上门。 北冥回到床边换上新衣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习惯性戴上眼镜，随后把破破烂烂的旧衣叠好放在床上。 嗯，做人要节俭一些。 走出房间，纳思看着北冥，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焕然一新。 青年原本凌乱蓬松的灰绿色长发被梳理了一下，柔软的披在身后，露出了整张脸——肤色苍白，五官处于恰到好处的地方，精致且温润无害，是一种让人一眼就觉得亲近好说话的容貌。 他穿着略宽大墨绿色的教师服，更衬得他身姿颀长。 他还戴着有着裂缝的眼镜，像是刚经历了什么。裂缝模糊了他的眼眸，仅能看到其中的一点金色，和眼底长久没休息好的青紫。 “老、老师……” “嗯？”北冥刚走两步，回头看了眼突然出声的纳思，“怎么了？” 纳思犹犹豫豫：“您好像很疲惫的样子……要不，先休息一下，再去参观飞舟？” “我觉得我很好。”这点疲惫还打倒不了北冥，更何况，他之前在火车上休息过一会儿了，现在精神头不错，“纳思，走吧。” “啊，嗯……好的老师。” 见北冥坚持，纳思收起心里的担忧，几步走到最前面，十分敬业的开始介绍起飞舟。 “这个飞舟名为‘明华’，专门用于接送新生和老师。”纳思背诵自己不知道念了多少遍的介绍，“一共有五层，其中一层在飞舟顶端，也就是我们进入的入口处，不过这一层一般只对飞舟驾驶人开放。剩下的四层都在飞舟内部，从上往下计数，住宿的地方在最下面两层，也就是四五层。” “第三层是公用图书室。” 说着，纳思已经带着北冥走到了第三层，他推开第三层的门，北冥的目光立刻被里面密密麻麻的书籍给吸引。 “学院在每个图书室里都设置了寂静魔法阵。”纳思背对着北冥，没有看到北冥眼镜下闪闪发光的眼睛，“效果大概是这样的——” 少年走进去一步，转过身站在原地。 本以为纳思会进去的北冥刚准备跟上，突然看到他转身停下，本能地猛得一刹车，差点撞上纳思。 好在他的动作幅度不大，纳思没发现异常。 北冥看到，处于图书室的纳思张了张嘴，好像说话了，但又好像没有说话。 纳思指了指自己的嘴，让开了一些位置。 北冥若有所思，一步跨了进去。突然间，他感觉到有什么覆盖在了自己身上。好像一层布，没有威胁，仅仅是拦截住了自己的什么东西。 他学着纳思张嘴，试图出声，却发现拦截住的“东西”，正是他的声音。 【绝对安静】 莫名的熟悉感使北冥的瞳孔微缩，呼吸也急促了一瞬。 他曾经的天赋技能之一，就是【绝对安静】。 穿越之后他和主神都幻想过，如果他们的天赋/神格都被带过来多好，这样他们可以搞一场“满级大佬回归新手村”的戏码。 只是，五百多年的现实够他们打破幻想了。 ——所以说，熟悉感什么的，果然是他幻想太多的错觉嘛。 想起纳思刚才说的话，北冥扯了扯嘴角，确保刚才自己的表情管理没有失控。 他跟着纳思走出图书室，刚跨出门槛，声音便回归耳中，有一种全世界都“活”过来的感觉。 “纳思，这个阵法……是你们魔纹系老师做的吗？”北冥好奇道。 纳思挠了挠头：“也、也算？严格来说，是和材料系、炼器系老师一起做的，魔纹系老师主要是绘制魔纹……” 曾为了做眼镜，自己找材料、自己炼制、自己绘画魔纹的北冥，微微沉默。 啊这，好分工明确啊。 “第二层是什么？”北冥岔开话题。 “是食堂。”纳思不疑有他，继续带着北冥上楼。 “我们魔法学徒还做不到辟谷，需要日常进食。”纳思说，“一些老师也需要进食，比如中阶、也就是三十级以下的魔法师，和战士系等强化肉身的老师与学生，每日需要吃掉很多食物补充能量……” 可能是快接近顶层了，从三层到二层的楼梯比四层到三层的要多得多，加上上楼本就比下楼累，北冥本就不多的体力很快耗光。 纳思扶住差点腿软摔下去的北冥，让他坐在楼梯上休息。 纳思有点无措：“我、我们这次出来，出了点、嗯意外……没有带治疗系的人……对不起老师是我大意了，要不我先背您回房间，休息一下再去食堂？” “来都来了，看看又不多。”北冥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可配上他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的汗水，显得十分勉强。 这百年来他的身体，确实一年不如一年。 想到那只自己跑丢的主神兔子，北冥微微垂眸，遮住眼底的冷意。 然而再一抬眸，依旧是温柔如水的模样。 纳思刚准备说他可以背老师上楼，就有人打断了他的开口—— “就这货色，也能做阿克图洛斯学院的老师？啧啧啧，菲利波·巴索罗米，你们学院的七翼兽怕不是嗅觉失灵了？” 两人下意识抬头，却看到冷着脸的菲利波·巴索罗米和另一个陌生青年走下楼。 这句话正是那个陌生青年说的。 看到毫无形象坐下来、满脸汗水、头发又变得凌乱的北冥，巴索罗米狠狠的皱了皱眉。 不等他开口，陌生青年就抢先说道：“瞧瞧他那寒酸的模样，浑身上下除了眼镜都是你们学院的东西——嗯，眼镜一看就是地摊货，而且碎了还戴着，估计这人穷得连个眼镜都买不起。” 确实穷得连眼镜都买不起的北冥：“……” 啊这，实话啊。 看到北冥“低落”的样子，纳思下意识想帮忙反驳：“你——” “你什么你？你这个连五级学徒都不是的小兔崽子一边去！一点规矩都不懂，如果我是你们的老师，第一个开除的就是你。” 陌生青年直接堵回去，半点不把纳思放在眼里。纳思气得脸红，却说不出一句话了。 他只是个普通学生，若真的被开除，他的反抗掀不起一滴水花。 “菲利波·巴索罗米，不是我说，你们学院难道真就这么缺人吗？这种人都要？”陌生青年靠着扶手，居高临下地打量北冥，面带嫌弃，“你看他身上的魔法波动，连我家最低等的奴仆都不如。既然他都能来，那我的奴仆应该也可以来你们学校做老师呀！” 北冥清楚的看见，菲利波·巴索罗米脸阴得能滴出水来。 发现以对方的性格竟没有发作，这让北冥意识到不对，多分给陌生青年一点目光。 衣着华贵，挂满各种豪气的配饰。气质高傲，身上没有多少魔法波动……嗯，应该是个二世祖一类的人物。 这人身后的靠山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啊，居然能让纳思口中的“冷面战神”忍耐，北冥有点好奇。 但一些话还是要说的。 4、第4章 “这位先生，您说的话，其中一点我不敢认同。” 北冥抬起头，带着裂缝的眼镜恰好遮挡住了他的眼睛，使人无法从眼神里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我确实出身贫寒，但我既然能被阿克图洛斯学院录取成为老师，想必，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可以让人认可的能力的。”他语气平缓，礼貌一笑，“所以，我觉得，在学院选老师这方面上，我还是比低等奴仆要有优势一些的。” 低等奴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被当人的一种奴隶。 在很多人看来，低等奴仆的命甚至不如路边一棵草。 “嗯？”听到北冥的话，陌生青年一愣，随后大笑起来，“菲利波·巴索罗米，你们从哪里挖到的人才啊？真有意思！要不把他送给我吧？” 北冥认真反驳：“很抱歉先生，我不是物品，我有自己的思想，不能随意转让赠送。” 巴索罗米眉头皱得都快成麻花了，手里的寒气时不时冒出。 陌生青年却笑得更大声了。 “我让你作为‘物品’送给我，已经是够给学院面子了……至于你的思想？那不重要。” 他翻过扶手落到北冥身旁，伸出手提起北冥的衣领，迫使双方面对面。陌生青年刚才还嘻嘻哈哈的表情说变就变：“更何况，我可是在好心救你的命啊~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什么？”北冥扶了一下滑落的眼镜，整个人似乎有点无措。 巴索罗米突然开口：“够了。” “够了？巴索罗米，你们可不够意思啊，把人骗过来却没有告诉他真相。”陌生青年勾起嘴角，“要知道，一般情况下，魔法学院是从来不会缺老师的。但——小穷鬼，你不如猜猜看，为什么阿克图洛斯学院会突然发放大量信封、招收老师吗？甚至连普通野路子魔法师手上都会有他们的‘邀请信’？” 这点确实没想过，北冥心下一凌，表面却适时露出疑惑和迷茫：“我不知道……” “不知道才对。”感受到迅速逼近的冰冷，陌生青年放快语速，“因为——就在去年，阿克图洛斯学院死了一千七百多位教师！其中就包括巴索罗米的挚友！” “闭嘴！” 巴索罗米身周布满寒冰，随着这两个字，寒冰迅速蔓延，眨眼间就来到了北冥身旁。 陌生青年毫不犹豫提起北冥扔进寒冰覆盖范围内，幸好北冥早有准备，悬浮在了寒冰上空，没有摔在地上。 “哟，反应挺快嘛。”陌生青年从手腕上的储物器里拿出一个项链，感受到危险，项链发出红光，笼罩住他的全身，抵挡住了寒冰。 他继续说：“一千七，听起来是个不大的数目，每年全部学院教师的总伤亡就有两千左右——可这不一样，这是一个学院老师的总死亡量。而据我所知，阿克图洛斯学院一共有一千八百名左右的教师……现在就剩下一百人了！” “他们藏得太好了，估计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阿克图洛斯学院发生了什么事……”陌生青年看向北冥，意味深长，“遇到我，你倒是挺幸运的。” “所以，你要是想活命，就跟我走吧。” 闻言，巴索罗米身上的寒气淡了一分。 阿克图洛斯学院死亡一千七百名教师的事情掩盖不住，哪怕他们迅速补救、发送邀请信，消息也传得飞快。绝大部分能被选中做教师的人，一看见是来自阿克图洛斯学院的邀请信，别说“滴血认主”了，就连名字也不填，直接把信扔一边了。 另一小部分，要么是不相信那么大一座顶尖魔法学院会死那么多教师，要么是已经在信封上确定要入职了、但晚一步收到消息后又开始反悔，想尽办法拒绝不承认。 阿克图洛斯学院实在没办法了，就广撒邀请信，不管是正统还是野路子，符合要求的都邀请一遍。 怕人跑了，还派出菲利波·巴索罗米去抓人，抓到一个是一个。 可，收到邀请的最低都修炼到中阶了，能有几个人没后手？ 出来三个月，一个没逮到的巴索罗米臭着脸。幸亏遇到北冥时，北冥没反抗，他还能耐着性子为对方解释几句，甚至难得好心帮忙用魔法治疗了一下伤口。 当然，但凡北冥有一点抗拒，别说解释治疗了，他不当场用武力服人就算他脾气很好了。 巴索罗米刚以为自己把一个一无所知的新老师留下了，就碰到了教皇之子迪恩·德布洛斯，也就是陌生青年，还直接把他藏起来、准备在北冥确定入职后再告诉的事情掀出来。 是，北冥有权知道这件事。 但……他知道之后，还会选择留下吗？ 如果他被说动、准备离开，自己该怎么把人“挽留”下来？ 深感这活不是人做的巴索罗米，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威胁？死亡？ 不知道巴索罗米纠结的北冥有点想笑，他们无限任务者最不怕的就是这两样了。 因为害怕的人活不到最后。 就算不提这个……被当做奴仆带走，和留下来学习知识，他还是知道怎么选择的。 北冥用火系魔法融化纳思身上的寒冰，扶起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年，温和一笑，一副人傻任人骗的模样：“非常感谢先生告诉我这些，只是……既然我当初选择填下了自己的名字，就没有违约的意思。” 还记得北冥那副“塞拉尔·艾拉克莱是谁我不认识”的模样的巴索罗米，保持沉默。 迪恩·德布洛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北冥。 “看来你不仅是穷，你还脑子有问题。” 他的本意是气气巴索罗米，欣赏一下对方无能狂怒的模样，但见到北冥居然真的那么“傻”，不由对北冥升起了一点兴趣：“小穷鬼，你是为了钱而去的吗？跟我走，你不用去教学也能获得很多的金币。” “他留在阿克图洛斯学院，每月同样能获得金币。”巴索罗米终于稳定情绪，开口道，“而且还能享受属于魔法教师的待遇。” 他站在了北冥前方，挡住迪恩·德布洛斯的视线。 “待遇？什么待遇？”迪恩啧笑一声，“一夜之间让人丢了小命的待遇吗？” “我们做过保证，不会出现第二次意外。” 巴索罗米毫无情感波动的鹰眼，直勾勾的看着对方：“德布洛斯殿下，您一直揪着阿克图洛斯学院死亡的教师不放口……那么，我是否能理解成，您也有重要的人在其中丧生？” “呵……你想太多了。”迪恩阴下脸，“我只是单纯看你们阿克图洛斯学院不顺眼。” 北冥倒是看得很清楚，在巴索罗米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迪恩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很不自然。 迪恩还准备说什么，表情就猛得变了一下。 他微微侧身，似乎在听谁说话，随后恶狠狠的瞪了眼面前的两人：“罢了，这次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们计较这么多了——喂，小穷鬼，是活是死，全看你自己怎么选了。” 说完，迪恩·德布洛斯的脚下就出现一个魔法阵，短短一个呼吸间他整个人便消失在原地。 他走后，楼梯间的氛围沉寂下来。 巴索罗米转过身，难得没用挑剔的眼光去打量面前的青年。 对方选择留下，在他的意料之外。 也不知道巴索罗米使用的冰系术法是多少级的，北冥的低级火魔法居然没办法快速融化掉身旁所有冰。加上融化掉的一点冰还会重新凝固，他只能一直维持着火魔法的运行，不至于让自己和纳思冻成冰块。 察觉到巴索罗米的目光，北冥抬头，苍白的脸上露出招牌笑容：“怎么了？” “无事。”巴索罗米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既然选择留下了，那就好好待着吧，不要想着离开——只要你不背叛学院，学院是不会亏待你的。” 顿了顿，又硬邦邦的补充：“等到学院之后，会进行一场简单的面试，面试通过后，需要你签下为期五百年的工作合同。在这五百年间，你的衣食住行全部由学院负责，并且还赠送优惠卡……每月会根据你的教师等级发放金币，一年只需要完成三次以上任务，每十年还有一次免费让学院里的炼器师定制武器的特权……” 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也享受过的待遇全部说出来后，巴索罗米才勉强驱散心底的一丝亏欠感。 虽然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感到亏欠。 明明他亏欠的，只有一个人…… 想到逝去的挚友，巴索罗米抿了抿唇，鹰眼发冷，整个人重新恢复成不近人情的模样。 请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查明真相的。 看着北冥一副“我记下来了”的样子，巴索罗米挪开目光，让纳思带对方回房间休息后，直接转身离开。 其实，要不是迪恩·德布洛斯意外撞到他把人带进飞舟里的场景，非要过来瞅瞅是哪个冤大头，他现在应该已经出发去寻找下一个新老师了。 “——老师！！！” 纳思无措的声音在背后突然响起，巴索罗米下意识转过身。 只见，那灰绿色长发的青年倒在少年怀中，双眸紧闭，脸色惨白不见半点生气，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简直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巴索罗米迅速来到他们旁边，给北冥套上十几层治疗魔法。 看着北冥依然苍白的脸庞，巴索罗米不由皱紧了眉。 这种身体……真的适合来教学吗？ 5、第5章 北冥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的身体情况他清楚，昏迷什么的是常有的事，但……做梦，就不是了。 穿越五百年，他只做过一次梦。 而这，是第二次。 北冥站在梦境里，眼前一片光怪陆离。 好像一面巨大的玻璃被打碎，无数碎片划过漆黑的梦境，像是深夜里下起了一场璀璨无比的流星雨，漫长且短暂，给人留下了无尽的恍惚与回味。 碎片一闪而逝，北冥本能的伸手捕捉。 却不曾想，真的捕捉到了什么—— * 北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了。 看着陌生的、洁白的天花板，他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老师预备役”、不在之前建的山洞了。 缓了一会儿，北冥才把重心转移到自己的梦境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迪恩·德布洛斯的话的影响，北冥居然真的梦到了他口中的、巴索罗米的挚友死亡时的情况—— 一个看不清脸的青年浑身是血的坐在废墟下。 他的身周一片狼藉，无数穿着学院制服的人躺在地上，无一例外全都已经死亡。 画面一转，北冥看到，青年在巴索罗米从远方飞奔到他身边的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 没有、也不用看后续，光是青年“闭目”前看见巴索罗米通红的眼眶，北冥就能猜到对方意识到自己来晚了那么一秒时，会有多绝望和疯狂。 “……” 联想到自己所知道的巴索罗米，北冥抽了一下嘴角。 很难把这个看似嘴臭充满戾气、实际上理智又会忍耐的男人，带入到梦里略带青涩、几乎一眼能看到底的“巴索罗米”身上呢。 “所以说，梦就是梦啊。”北冥感叹一句。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看着自己苍白瘦弱的手腕，略感头疼。 说真的，他现在的身体连最初身穿过来的他都不如。 好歹当时的他还能和主神打一架。 北冥左右打量四周，看到自己的眼镜被放到床边的桌子上，便习惯性拿起戴上。 房间一片昏暗，也不知道是谁把他送回房间的，居然还把窗帘拉住了。 北冥念诵咒语，不一会儿一阵风拉开了窗帘，霎时间，阳光散落在房间里，能让他轻易看到窗外飞过的鸟儿和白云。 这个世界五百年前就有飞舟了。 只是飞舟的速度、平稳度等各种方面，和现在的完全没有可比性，更别提在内部设置魔法阵了。 北冥和主神曾偷师过飞舟的制作方法，也曾在造飞舟的时候加上魔纹或魔法阵——但这方面的知识仅存在于各个学院、中高等魔纹师、中高等炼器师等手上，而且当时的人普遍看不上无背景、无身份、无能力的三无黑户，北冥和主神接触不到他们，也难以进入魔法学院，因此他们只能一边明里暗里偷师摸索学习，一边按照自己的灵感制作实验。 虽然大部分都以失败为结果，一如他们研究的时空魔法进度。 因为急切的想要回家，加上对自己能力有盲目自信，在把能接触到的都学习了后，他们就果断选择隐居研究……北冥现在想想，觉得他们果然是飘了。 应该想办法进入学院、再深入学习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当时怎么没听说过阿克图洛斯学院啊？ 这个问题只在北冥心头缠绕了一小圈就被放下。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就是这个学院的教师，他目前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稳住自己的身份，留在这里，学习新知识，继续研究时空侧魔法。 至于教导学生什么的……咳，走一步算一步吧。 北冥伸了个懒腰，自我感觉状态良好，于是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离开房间上楼。 路过图书室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遵循内心，先去上面看一眼。 二层食堂里传来饭菜的香气，北冥从门口看了看，看到十几位魔法学徒坐在那里吃饭，其中包括纳思·班纳。 北冥不需要吃饭，也就没进去打扰他们，接着上楼。 二层到一层的楼梯更多，当北冥爬到一层见到蓝天的时候，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几乎是瘫坐在楼梯口。 微风吹拂而过，北冥喘口气，念了段魔法咒，让自己重新变得清爽。 嗯？ 微风？ 北冥抬起头，才发现飞舟已经停止行驶，悬浮在上空中。 “巴索罗米老师？”他试探性出声，“在吗，菲利波·巴索罗米？” 无人回答。 突然觉得这一幕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北冥待体力恢复了一点后，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飞舟的边缘，靠着围墙往下看。 只见，深蓝头发的男人绑着一个剧烈挣扎的年轻人飞上来。 北冥：“……” 确实很眼熟啊。 只是当初的那个当事人换了个视角罢了。 “我***踏马*靠***你**！”被巴索罗米无情扔上飞舟后，年轻人扭动着身体，吐出一大串北冥听不懂但就是让人觉得十分脏的话语。 “聒噪。” 巴索罗米皱眉，伴随着这两个字，年轻人的嘴就被冰冻上。 “呜？呜呜呜！”年轻人瞪大眼，奈何自己被绑得严严实实，只能奋力蠕动到巴索罗米脚边，试图用表情表达出自己的愤怒。 “既然已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就别想着后悔。”巴索罗米垂下灰蓝的眸子，毫无感情的开口，“难不成，尊敬的‘旷野魔法师’——艾德·弗莱斯先生也会出尔反尔？” 艾德融化嘴上的冰，破口大骂：“你放屁！” “想要邀请我去做老师的魔法学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光是大大小小的邀请信我就有上千份！要不是那天我签名签得太多形成了条件反射，一不留神就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你觉得你们能邀请到我吗？！” 年轻人顶着一头奶奶灰短发，其中一缕头发是翠绿色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猛一看就像刚打完架的不良青年。 他用那双紫色的眼睛死死瞪着巴索罗米，语速极快：“你这架势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来接我入职的，反而像来找我茬的！刚见面的时候，谁特么能想到你是阿克图洛斯学院的老师啊！而且不是说来接新教师的吗，你不提一句入职的好处，直接拿走邀请信，上来一句你是不是反悔了——我踏马反悔了啥？！你倒是说清楚啊！” “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就揍我一顿，我反抗就说出尔反尔，还把我绑上来。要不是我看到了飞舟‘明华’，不然还真反应不过来你是阿克图洛斯学院的。”艾德咬牙切齿，“你***的！简直有大病！” 一旁的北冥深以为然。 简直就是嘴替啊。 闻言，巴索罗米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反思自己。 “……抱歉。”他说，“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太多次，我向你道歉——并代表阿克图洛斯学院，希望艾德·弗莱斯先生可以来我们学院教学。” 艾德毫不犹豫：“我不接受道歉！” 巴索罗米的眼神瞬间就锋利起来，艾德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冰绳更寒冷了。 艾德打了个冷颤，被愤怒覆盖的大脑终于降温。他反应过来，自己与对方有一定的等级差距，打是打不过的；他的名字写在了带着契约魔法的邀请信上，也是没办法反悔消除的。 但，输人不能输阵。 他转了一下眼珠，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看戏的北冥身上。 看着北冥苍白无害的面孔和气质，艾德灵光一闪—— “那个家伙，也是被你‘抢’过来的吧？” 他用反问的语气说出了肯定的含义：“怎么，贵校现在沦落到连这种魔法师都要的地步了吗？” 又躺枪的北冥：“……” 长得无害好欺负是他的错吗？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艾德又不是教皇之子，巴索罗米没必要忍着，语气逐渐冰冷，穿着的衣服上也凝聚了些许冰霜。 大有一股“你再废话一句我就以武服人”的架势。 “让我去你们学院当老师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艾德·弗莱斯转过头，紫眸定定的盯着看似茫然无措的北冥，“让他，做我的搭档！” 他嘴角勾起：“别以为我常年居住在精灵之森就不知道这些了——学院教师可选择另一名教师作为搭档，可共享任务、也能帮助对方授课——我想，这位年轻的先生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巴索罗米目光微凝，同样看向北冥。 他早就察觉到北冥的存在，只是一直没放在心上，直到被艾德特意点出，他才分出了注意。 阳光明媚，带着裂痕的镜片反射着太阳的光芒，遮挡住了灰绿长发的青年的眼睛，仅能看到他错愕迷茫的表情。 巴索罗米开口：“塞拉尔·艾拉克莱先生，你的想法是？” 听到他的话，青年才如梦初醒一般，露出了腼腆的笑容：“共享任务，帮助授课？这就是搭档教师吗……我同意做这位，嗯，艾德·弗莱斯先生的搭档。” ——可以让别人帮忙做任务，也能让对方帮自己授课？ 这叫什么，瞌睡了就有人送上枕头？ 天知道，北冥用了多大劲才压下差点上天的嘴角。 送上门的免费劳动力，不要白不要。 6、第6章 “看来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那便由你带着他去选房间。” 见双方都同意，巴索罗米也不多说什么，一双鹰眼却紧盯着北冥，说出的话也莫名带上了阴阳怪气的感觉：“想必，身为‘搭档’的你，是不会拒绝的——对吧？” 刚爬上楼没十分钟的北冥：“嗯，是啊，我很荣幸。” “哎呀别担心，阿克图洛斯学院对于教师选择搭档这件事上，还是很宽容的。”看他不自然的脸色，还以为北冥是担心成不了搭档，艾德·弗莱斯安抚道，“只要我们通过入职考核，并在校长的见证下做个搭档契约就可以了，很简单很容易的！” “……”北冥顿了顿，面露忐忑，“万一我没能通过入职考核呢？” 这个问题一出，刚给艾德松绑的巴索罗米、和依然趴在地上的艾德，都忍不住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北冥。 “我的老天，你们阿克图洛斯学院不会真的邀请了一个纯天然野生魔法师吧？！”艾德表情震惊，“他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巴索罗米抿了一下唇：“除非等级没有达到要求，几乎没有过不了考核的教师——换句话说，只要收到邀请信、也确定入职的，都会成为学院的教师一员……更何况，我们这次出动的是对于各种能量最为熟悉敏锐的七翼兽，它是不可能闻错一个人身上的能量的。” ——这也是艾德·弗莱斯确定来教学后，毫不犹豫带入自己魔法教师的身份的原因。 这么一想，巴索罗米重新打量北冥。 他们学院让七翼兽寻找的，都是三十级、也就是中阶以上的魔法师或战士。 而北冥身上的魔法波动，看起来不比魔法学徒强多少。 那么…… 察觉到巴索罗米愈发探究的目光，北冥抬眸看去，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可能是隔着带着裂缝的镜片的缘故，那双暗金色眼眸里竟带上了几分破碎感。不知为何，巴索罗米竟下意识挪开目光，思路也被打乱了些许。 “你是几级魔法师？”艾德身上的冰绳消失，他用手撑起身子站起来，好奇询问。 北冥诚实道：“我不知道。”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魔法师等级划分，但他修炼的一直是最基础最烂大街的《魔力引入基础手册》、也没在专门的仪器上测过，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多少级。 北冥实在是太坦然了，坦然到在场另外两人都差点怀疑他是在装傻糊弄他们。 但一想他连“新教师入职通过率”都不知道，纯纯的野生魔法师……好像也能理解。 “反正最低是中阶。”艾德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突破的时候应该都有感应吧？” 巴索罗米说：“也有人对这方面不太敏感……学院里面有专门的仪器，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进入学院后可以去测一下。” 没想到他会帮忙解释一句，北冥有点惊讶。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巴索罗米的耐心明显已经耗光，北冥和艾德对视一眼，确定对方都不想挨骂后，便十分从心的选择开溜。 二层吃饭的魔法学徒们已经在打扫卫生。 他们路过门口，艾德率先开口道：“你应该刚睡醒吧？要不要去吃饭？” 北冥不用吃饭，不过想着“吃饭是最容易拉进关系的一种方式”，便欣然同意：“好呀，只是我没带钱，要不咱们先去宿舍？等我拿一下钱……” “那暴脾气冰块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艾德语气扬起，看到北冥真的摇头后，不由狠狠倒抽一口气：“我突然觉得我做了个错误的选择——对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艾德·弗莱斯，因为是自然系，被人称为「旷野魔法师」，嗯，算小有名气？” “你叫塞什么来着？”他问，“被坑、不是、被绑、不是，被带上飞舟‘明华’多少天了啊？” “塞拉尔·艾拉克莱。”北冥好脾气的笑笑，“时间的话，应该是一天半左右吧。” “塞拉尔·艾拉克莱……” 艾德若有所思，嘴上重复一遍，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北冥心下一沉。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奶奶灰头发的年轻人挠了挠头，“唉想不起来了，可能是我的错觉吧。你的名字挺好听的，一听就像一个学识渊博的温柔学者，和你很搭！” “谢谢你——弗莱斯意喻为自然与生命，你的名字也很好听，我很喜欢。”北冥眉眼弯弯，看不出一丝异常。 “哈哈哈哈我也喜欢我的名字！” 艾德听到对方精准说出他名字的含义，眼中不禁带上了一分惊讶，随后笑容里也增加了点儿真诚：“走走走，不用拿钱了，咱们直接去吃饭——像这种飞舟，去食堂吃饭是不需要给钱的！你去学院里待个一年两年摸索一下，这些你都会知道的！” 他拉着北冥进入食堂。 从外面看着还不显眼，但一进去，北冥就被闪了一下眼。 倒不是因为食堂整体怎么样，而是食堂里的魔法学徒们……他们吃完饭后，就用魔法传递盘子、洗盘子。 这件事看着很正常，就是操作起来不正常。 北冥在原地沉默了那么一秒，愣是没想到，这些学徒是怎么做到，用火系魔法“洗”盘子、用风系魔法吹掉盘子上的油、用雷系魔法包裹剩菜剩饭扔掉的。 甚至有一边用冰冻住一块地板、一边拖地，还有把光魔法投放在桌子板凳上、让它们“亮得发光”的…… 北冥：“……” 窒息.jpg “怎么了？”察觉青年的停顿，艾德扭头看一眼，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到了正进行奇葩操作的学徒们，“啊，这很正常啊，他们在练习操控自己的魔法。” 北冥张了张嘴，半响只吐出一个字：“啊？” 我没系统学习过，你别忽悠我。 “在很多魔法学院里都是这样。”艾德带着北冥走到窗口旁，解释道，“虽然我在今天前没有加入过一所学院，但对于大部分学院的教学方式，我还是有所耳闻的——” “塞拉尔，你看，食堂里的东西都很普通。”艾德拿起一个盘子，“正是因为普通，才很容易被破坏。” 北冥懂了：“你是说……” “嗯，没错。”艾德说，“大部分的学生都是在十一岁时觉醒了天赋，才被送入魔法学院的。他们在学徒期间，也就是十级以下的时候，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力量，经常由于操作不当破坏很多东西。所以很多学院都会分给他们一些日常的练习课程。就类似于你现在所看到的，嗯，‘刷盘子’‘打扫卫生’这两种。” 北冥：“那有没有学生，在学徒期间就能控制住自己力量呢？” “有啊！不过数量十分稀少。”艾德毫不犹豫，“能在学徒期间就能把握住自己本身的力量，这就证明，这孩子绝对是个天才！” 就比如他，他就是这种孩子！ 艾德·弗莱斯略带骄傲，但想到另一种千年难遇的绝世天才，他又冷静下来：“如果有孩子在刚觉醒就能控制力量，并且尚未系统地学习魔法就能初步使用天地间的魔法元素……这是真正的天才、妖孽，一出世就会引得所有传奇魔法师挣着收入门下。” 北冥微微沉默。 照这个说法，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就挖掘出自己的魔法天赋，还无师自通操控空气中的魔法元素和主神打架的他……貌似是个天才？ 而且还算是绝世天才？ 可他在修炼时感受不到升阶进步，也无法使用他和主神一起推衍出的咒语、功法，更别提一直没进步的时空魔法了。 无数思绪在心中闪过，北冥压下多余的想法。 不管是不是天才，他现在是因为没有“正规”的学习过，才无法使用各种中级以上的魔咒的。 所以，他需要学习。 “说不准，我们未来教导的学生里会出现这种绝世天才得呢？”回过神来，北冥听到艾德半开玩笑的话语，“如果我的学生里有，我肯定把我所有的知识都给他，还把他当亲生孩子养！谁动他我跟谁急！塞拉尔你说是不是？” 北冥端起人偶厨师送来的饭，他们的饭的卖相明显魔法学徒的要好很多，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开。 “是啊。”北冥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要是真的有，我会尽我所能教导对方。” 不过嘛，知识可以给，但亲生孩子什么的就不必了。 北冥单身至今，还不想无痛当爹。 ……除非这孩子是时空侧的天才。 “哈哈，我就开个玩笑，没必要那么认真。”艾德挑了个距离魔法学徒们比较远的位置，拉着北冥坐下，“这种孩子怎么可能回落到我们手上嘛，早就在觉醒天赋的时候就被收走了！” 北冥微笑。 他知道，所以他说的是假设。 不过人嘛，做个美梦又不犯法——万一真的遇到了呢？ 聊到这里，艾德突然灵光一闪，看向准备吃饭的北冥：“我想起来了，塞拉尔·艾拉克莱——我是说这个名字，我想起来我为什么觉得这个名字熟悉了。” 北冥指尖微顿，脸上是毫不掺假的疑惑和好奇：“嗯？” “塞拉尔·艾拉克莱，是一百年前，在皇城举办的觉醒仪式上，觉醒了传说中最接近神明的、九颗星级时空侧天赋的孩子！” 7、第7章 北冥：“……？” 他的笑脸差点没能维持住。 “没想到，我这小小的魔法师居然能和这种天才重名……”北冥放松语气，状似无意，“然后呢？他被哪位传奇大能收为徒弟了？” “确实有很多大能被惊动，想要收他为徒。” 艾德从记忆的角落里扒出有关那天的事情：“不过这孩子实在是太傲了，发现自己的天赋非常高后，不管那些传奇大能拿出怎样的动人条件，都不愿意拜他们其中一人为师，还说出了‘我要做你们所有人的亲传弟子’的话。” “传奇大能也是很骄傲的，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艾德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北冥听得津津有味，也跟着吃了一点，“因此他们拒绝了。但，好不容易有个天才出世，他们怎么可能放过？所以他们又许诺了一些条件，希望那孩子重新选择。” “然后呢？”北冥好奇道。 “然后？然后那孩子确实重新选择了。” 艾德咽下嘴里的饭，抬头对上北冥的眼眸：“他说，他要做国师的学生，理由是他觉得国师有很多传奇等级的学生，有资格教他。” 【国师】 北冥默默避开他的目光，垂下眸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心绪却飘远了一些。 他们生活在一个名为“卡帕罗夫”的大陆上，这座大陆只有一个国家——罗德里格兹国。 五百年前北冥在这个世界摸索的时候，就知道罗德里格兹国里有一位备受百姓爱戴的国师。 国师来历未知，背景未知，修为未知，姓名未知。除了性别有关他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就连他的容貌和声音，也被遮掩住。建造在各个城镇里的雕像上，身姿欣长的男子戴着覆盖整张脸的空白面具，浑身被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拿着法杖的手上也戴着厚重的手套。 他的学生中，最差的是这个国家里的王储，最好的已经成为传奇之上的天灾魔法师，是人类的最强者。 故而哪怕看起来神秘无比，但也无法遮掩住他被这个国家的所有人爱戴着的事实。 如果不是有教堂和神明，他们真能把他奉为唯一的神明。 北冥收藏的图书里，至少有百本都是从头到尾在赞扬国师、歌颂国师为国民做出的所有贡献的。 北冥只翻了几本、大概了解国师都做了些什么就不再细看。 然而，让他思维发散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在异界流浪的第一百年、也是他和主神最贫困最狼狈的时候，他们遇到了这位国师，还是两次。 第一次，国师坐在华丽昂贵的马车上，被无数人簇拥着返回皇宫。 北冥和主神站在嘈杂的人群中，透过被风吹起的帘纱，只看到了一张纯白的面具，和披散的三千银丝。 第二次，他们两个接任务拿奖金后被人偷袭夺钱、身受重伤。主神勉强扛着身躯去寻找疗伤的药草，北冥则倚在树下，却看到了本该在皇宫里的国师，出现在了这片树林里—— 【“啊，是你。” 除了手套浑身是白的国师发现了他，缓缓走到他的身旁，用治疗魔法修复他的身体。 “您认识我？”北冥回了一口血，意识清醒了些许。 “皇城，我们曾有一面之缘。”国师的声音十分空灵，听不出男女年龄，但很柔和温暖，像是一位一直在你身后会护着你的大家长，给人充足的安全和依靠感，“孩子，你的兔子还好吗？” “它很好。”北冥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您会记住我……您为何来到这里？需要我帮忙吗？” “每个孩子都是特别的呢，很好记的。”国师语气温柔，“至于我为何会出现这里……嗯，大概是命运的指引？” “好吧，说这些感觉有点太空泛了。嗯，或许我以后需要你帮忙，不过，现在还是让我帮你一下吧。”】 短暂的接触后，北冥不得不承认，国师确实很有魅力。 就连他，也有种想要跟随对方左右的冲动。 因此他对罗德里格兹国里人均国师吹的现象，接受良好。 只是…… “塞拉尔·艾拉克莱”挑衅完所有传奇大能后，又要求成为国师的学生，尽管他的天赋足够，但——也会引起众怒。 无他，那种“国师只是备用选项”的感觉，太明显了。 艾德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北冥的想法。 “当时国师在闭关，没有到来。”艾德面带嘲讽，“这孩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国师，还觉得国师傲慢无礼，当众命令陛下代师收徒。陛下自然很生气，但她没说出失礼的话，只是离场让其他人继续。” 北冥：“后来呢？” “后来他……说出了十分不敬国师的话语。”艾德光是想想就气得脸红，“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当时不在现场——哼，要不是听说这孩子最后被神秘人带走，怎么也找不到踪迹，我真想去揍一顿这熊孩子——要是没有国师，罗德里格兹国早就毁灭在五百年前了！哪有现在的他！” 北冥眼睁睁看着对方盘子里的饭被灼烧成灰：“……” 啊这，没伤到盘子，控制得确实很好。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艾德很快调整好自己，抱歉的笑笑。 “没关系，这孩子做的确实有点过了。”北冥摇摇头，柔和眉眼，“你还要吃吗，要不再打一份饭？” “不吃了。” 艾德随手用魔法清理了一下自己的碗，让它悬浮起来送进后厨。 “你别在意啊，这世界上同名的人太多了，你和那个‘塞拉尔·艾拉克莱’是不一样的！”他看到北冥也吃完了，就顺手一起处理，“我可没有对你生气。” 北冥轻轻点头：“我知道。” 不远处传来躁动，他们看向那里，看到了一个不小心炸掉垃圾桶的女孩。她好像也被吓到了，颤颤巍巍的念出咒语，想要收拢地上的垃圾。 然而这一炸，其他魔法学徒也跟着接连出错，伴随着一阵阵爆炸声，盘子、桌子碎片落得到处都是。 一时间，食堂里充满了学徒的哀嚎声，和厨余垃圾混合起来的奇怪味道。 二人：“……”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聊？”北冥提出建议。 艾德毫不犹豫：“好。” 他们离开食堂，继续往下走。 下楼期间，北冥把昨天纳思对他介绍飞舟和学院的话语，一字不落的转述给艾德。 “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听完后，艾德敏锐地察觉不对，“塞拉尔，你是不是少说了什么啊？是关于阿克图洛斯学院的？” “唔。”北冥抿了抿唇，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见状，艾德肯定自己的想法：“只要不涉及隐秘，塞拉尔你就大胆的说，我不怕！” 于是北冥就说了。 “去年，阿克图洛斯学院意外死亡了一千七百名的左右教师。” 艾德：“……” 艾德：“？！！！” “真假？我怎么没收到消息？”艾德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那个暴躁冰块为什么没告诉我？这不是坑人的吗？！” 北冥默默推卸责任：“巴索罗米也没有告诉我，这件事还是我听别人说的……” 嗯，他才不承认，他是故意告诉艾德的。 目的很简单，是为了验证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也是为了观察其他人的态度——万一巴索罗米和迪恩在演他呢？他又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 毕竟，北冥才刚重新进入社会，接触的人和事实在是太少了，他无法确定别人给出的信息是否真实。而且昨天在迪恩·德布洛斯开口说这话的时候，他观察过学院中一员，也就是纳思的神情，很明显，这个少年什么都不知道。 或者说，在这个魔法学院里，大部分学生都被封锁了信息，就算真的有这件事，向他们打听也打听不出来什么。 但现在看艾德的表现……嗯，看来他需要更进一步的信息的真假了。 不过不确定真假也没关系，北冥本身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加上他的目的又不是去探查真相，没必要在这上面投入太多注意力。 意识到自己多想了，北冥快速收回多余的心绪。 仿佛刚才那个勾起艾德好奇、让对方询问自己的人，不是他本人。 “一千七百人，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不知为何，刚才还一副要找巴索罗米算账的艾德突然泄了气，声音逐渐变低，到了最后甚至没了声：“现在问了，这货也不会说，估计等我们真正进入学院或者自己接触到类似的事情后，他们才会告诉我们具体情况。” “反正……算了无所谓，出了事会有人捞我的！” 北冥看向突然精神起来，浑身写着“我有靠山我怕啥”的艾德，微微沉默。 沉默还没一分钟，艾德就突然凑过来，眼睛微眯，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对了，我想起了一件事，塞拉尔·艾拉克莱先生。” “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要选你做教师搭档吗？” 8、第8章 随着艾德的靠近，他们已经突破了陌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而北冥恍若不知，依然是那副软和无害的样子。 “好奇。” 北冥诚实道：“如果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 “或许会，但你并没有问。”艾德说。 “嗯，我明白了。”北冥眨了眨眼，“所以，你为什么选择我呢？如你们所见，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野生魔法师，没有接受过系统学习，也没什么可利用的地方，选我的话，吃亏的可能是你啊。” “……” 艾德幽紫色的眸子沉沉的盯着北冥。 北冥也回盯着他。 “噗嗤。”最终还是艾德先忍不住，后退两步拉远距离，扶着墙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这人真有意思，你放心，我不会吃亏的——我认人很准的，既然一眼就觉得你适合做搭档，那我就不会随便放弃你！” “谢谢你的认可。”北冥满脸认真，“我也会努力做好你的搭档，不会拖后腿的。” 他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呢。 ——他是不知道自己多少级，但这并不妨碍他能感受到其他人身上的力量强度、并记下来和另外的人进行对比。 所以啊，高阶自然系魔法师，艾德·弗莱斯，以后请多多指教~ 北冥笑得十分真诚。 艾德并不知道，在北冥破碎的镜片下，那双暗金色的眼眸里多出了几分神性，而他本人隐藏的一部分事实，也被这双眼睛的主人看了个透彻。 而他本人，还在那里略带骄傲的开口—— “那你可要努力了，我的脚步可是很快的！” “当然，如果你确实有点慢，我也可以停下来拉你一把……” * 自艾德来到后，已经过了十天。 这十天中，巴索罗米又绑了三个人上飞舟。 然而其中一个假意配合，趁巴索罗米松绑之时迅速溜走，他追着跑了上百里也没能抓回来，只能带着一身寒气回归飞舟。 这十天中，大概是因为有共同“被绑”话题，北冥、艾德·弗莱斯和另外两位新来的女士，从不熟悉的陌生人成功变成可以交流靠近的友人。 此时天色晴朗，飞舟停留在半空，有四个人站在一起聊天。 “塞拉尔，你说，等我们成为正式教师后，能不能套一下菲利波·巴索罗米的麻袋？” 金发的高挑女人背着巨剑，倚在飞舟的围壁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巴索罗米收信封、解释不通就绑人、然后揍人强制说服的一系列流程。 “加我一个。”艾德举起双手，“这暴躁冰块当时揍得我差点儿毁容，这仇必须报。” “套。”看着犹如洋娃娃的棕色卷发少女言简意短，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灰绿色的优雅大猫，“报仇。” “克里斯和塔玛拉都赞同套麻袋，塞拉尔你什么想法？”见北冥迟迟不回应，艾德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对方，“塞拉尔，别看了，早知道你这样，就不让塔玛拉给你修眼镜了。” “嗯？嗯。” 北冥回过神，推了一下滑落的眼镜，缓缓把手中的书本合上：“……你说什么？” 艾德有点无奈。 这家伙，自从进入图书室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要不是他告诉他图书室可以借书出去看、并强行把人拖出来晒太阳，恐怕北冥真能在图书室坐到天荒地老。 “虽然嘴上说不希望你拖我后腿，但你这个样子，真的有点吓人了。”艾德试图解释，自己还没疯狂到那种程度，“塞拉尔，其实你可以休息一会儿的。” “知识就是力量。”北冥说，“你放心，我会追上你的脚步的。” 话音刚落，感受到另外两道明显变得不满的目光，艾德忍不住嘴角一抽。 他就不该装那个哔。 现在好了，他把人忽悠瘸了，该怎么把这一根筋的人拉回来？ 不知道艾德想法的北冥勉强把注意力分给其他人，高挑女人，也就是克里斯·娜穆斯，重新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北冥沉吟片刻：“加我一个，但我好像并不会什么攻击性的魔法。” “你准备麻袋就可以了。”艾德毫不犹豫，“其他的交给我们！” “好。”北冥要的就是这句话。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菲利波·巴索罗米还是帮了他的忙的，他不能□□将仇报。 “麻袋，我教你，做。”洋娃娃少女，塔玛拉·柯克蕾眨了眨大眼睛，伸手揪住北冥的衣服，“我擅长。” 北冥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语气温柔：“好，那就谢谢塔玛拉了。” 塔玛拉耳朵发红：“不，不客气。” 在北冥又一次把注意力放在书本上之前，巴索罗米带着一名不断发出惨叫的中年男子飞了上来。 原地四人：陌生，但又很熟悉的场面。 把人放到飞舟上后，巴索罗米又经过了一番物理服人，终于让人低头，“自愿”去做阿克图洛斯学院的一名教师。 然而，这人眼角余光却看到了仿佛在看风景的四个人—— “你们不会也是被他用这种方式说服的吧？！难道你们不觉得他的行为很是过激，很让人厌恶吗？！” 见他们略微露出了认同的神色，男人的神态肉眼可见的变得激动：“你们也这么觉得吧？那你们怎么不反抗？难不成，你们认命了？！尊贵的魔法师怎么可能随意认命？！尤其是这种强盗作风、不顾教师生死的学院！” “不好意思。”克里斯用手弹了一下自己后背的巨剑，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不是魔法师。” “不是。”抱着娃娃的塔玛拉同样肯定道。 “那你们两个呢？应该是魔法师吧！”陌生男人扭头瞪向北冥和艾德，表情狰狞，“作为魔法师，居然——” “行了。”巴索罗米直接冻住了对方的嘴。 也不知道是不是见这种事见得太多了，深蓝头发的男人依然是万年不变的冷脸，眼中却带上了明显的麻木。 “你们怎么出来了？”巴索罗米询问道。 说是“你们”，实际上问的只有北冥。 无他，在那天吹了一点风、带艾德下楼后，北冥就开始发烧。 偏偏他本人意识还格外清醒，甚至还能拉着艾德坐在图书室里埋头看书。要不是两天后塔玛拉·柯克蕾到来，恐怕根本没人发现他已经发烧两天了。 从那之后，别说艾德了，就连巴索罗米都忍不住多关照一下北冥，生怕他还没进学校就没了。 “在下面待三天了，上来透透气。”克里斯伸了个懒腰，面对着巴索罗米，瑰红色的眼睛却注意着旁边又掀开书的北冥，“这不是怕把人闷坏了嘛……怎么，不让？” 巴索罗米默然。 传闻里都说称号为“废墟玫瑰”的女剑士性格慵懒，而且极为护短……传闻果真为真。 更何况，要不是她在看到飞舟、确定巴索罗米身份后没有反抗，还主动要求被绑上来——战士一向不擅飞行——若他们真打起来，巴索罗米可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看来是让的。”克里斯笑笑，随手褥了一把北冥的头发，“咱们再站一会儿，就下去吃饭。我看今天的菜单，有塔玛拉喜欢吃的鸡腿。” 北冥翻书的动作一顿：“……我不是小孩子。” 所以请不要随便摸他的头。 “我也喜欢吃。”艾德探头，见到克里斯的动作，忍不住也跟着上手，“嗯，手感真好！难怪克里斯你总是时不时他的摸头！” 然后又揉了一把塔玛拉的头：“这个也不错！比塞拉尔的柔软，但没有他的手感好！” 北冥：“……松手！” “不松！”艾德从背后扑上去，压制住北冥的挣扎，“快！趁这时候，你们赶紧摸！” “要！” 塔玛拉从北冥手下钻出，召唤出一个傀儡抱起她，揉了揉北冥的头，眼睛放光：“手感，好！” “呀，我隐藏几天的秘密被你们发现了！”克里斯也不客气，两只手一起上，“艾德你怎么能这么玩呢，不行之后塞拉尔就不一定让摸了，我今天要摸个够！” “……喂喂！”北冥只觉得自己头发不保，“你们自己没头发吗？！” “没你的手感好！”艾德理直气壮。 在他们四个人打闹的同时，某个中年男人终于解除了嘴上的冰，但脱口而出的话语是：“啊啊啊啊！” 伴随着打闹的背景音，巴索罗米成功以武服人，让纳思·班纳和其他魔法学徒一起把人抬下去。 安排好一切后，巴索罗米一扭头，却看到心满意足的三人，还有眼神木然，头发凌乱成鸡窝、浑身也变得狼狈的北冥，不由：“……” 莫名心梗。 发现新大陆的、某个奶奶灰头发的年轻人还不怕死的开口：“菲利波·巴索罗米先生，你也来试试不？手感真的很好，他现在也绝对不会反抗！” 巴索罗米：“……” 北冥：“……” 北冥抬起眸子，缓慢把目光挪向艾德。 艾德忽视北冥眼中的无语，仍在兴致勃勃的向巴索罗米推荐。 巴索罗米、巴索罗米沉默许久。 在艾德以为他不会动手、准备扭头帮北冥收拾头发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道略带冷气的声音—— “好啊。” 9、第9章 话音刚落，北冥就觉得一阵风刮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迅速从他头上划过。 旁人只见，青年站在那里，表情发懵，几缕灰绿色的头发生硬的翘起，肉眼可见的凝聚出了一层冰霜，使他看起来更加狼狈。 巴索罗米勾起嘴角，转身进入飞舟控制舱，深藏功与名。 而艾德、塔玛拉、克里斯：“哇偶。” 好像又发现什么新大陆了。 于是半小时后，安顿好新老师、走上楼去食堂的纳思，就看到了这一幕—— 青年木着脸，戴着金丝眼镜，长长的金链垂落在他的锁骨处。他灰绿色的长发被翠绿藤蔓宽松地扎在脑后，头戴以各种绽放鲜花编织的花环，肩膀两边分别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傀儡，手上还拿着一把木质的儿童短剑。 他怀里还抱着一堆花环同款鲜花，整个人看着犹如花神在世。 就是气质太丧了，不禁让人担心他的心理状态。 纳思抖了抖：“艾、艾拉克莱老师？您还好吗？” “他很好。”艾德抢答，用眼神示意北冥，“我说的对不对呀，塞拉尔·艾拉克莱老师？” 看着眼睛抽筋的艾德，北冥：“……” “我，确实，很、好。”他顿了顿，习惯性扬起一抹安抚的笑容。 但怎么看怎么勉强。 “……”纳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遭到另外三名未来教师的凝视，到嘴边的话又换了一个，“那、那艾拉克莱老师，您没事就好……学生我先去食堂了——” 向他们礼貌道别后，纳思迅速逃离现场。 “啧。”艾德撇了一下嘴，“这孩子真不禁逗。” “他是个好孩子，你们吓到他了。”北冥无奈道。 别以为他没看到刚才“凝视”的那一幕，明明就是他们几个故意吓唬纳思的。 “感觉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是好孩子。”艾德吐槽，“真不知道你这样的性格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年头的野生魔法师都那么单纯了吗？” “单纯并不是一种错误。”北冥说，“活下来这件事，其实很容易的。” 实话，北冥想。 大概是在无限世界里养成的习惯，他喜欢以真诚换真诚——尤其是在和别人打交道的时候。 这点是他在某天撒谎，却被一位稍微有点良心的玩家前辈点破并指点了一下后，才悟到的：完美的谎言确实能让人相信他，然，足够真实但不完美的谎言，更能让人信服他、并站在他的那一边。 北冥学会了，也成功成为那个副本中唯一活着出来的人。 从那之后，北冥就把这项技能刻入骨髓灵魂，就连现在，他也是如此。可以说，他从遇到巴索罗米几人开始，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谎言。 甚至从未避讳过，他和“塞拉尔·艾拉克莱”的不同。 北冥从未见过塞拉尔·艾拉克莱，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存在，自知存在这种信息差的情况，他无法完美扮演出这个人物，便选择不去扮演。 他拿出最熟悉、也最擅长的人设，明目张胆的表现出自己和传闻中的“塞拉尔·艾拉克莱”的差异。 这也是所有人都觉得是重名的主要原因。 因为他太“真实”了，无人能看出他的虚假。 ……当然，也不排除邀请信上原本邀请的人，就是与“塞拉尔·艾拉克莱”重名的人物。 想到这里，北冥忍不住扶额。 说真的，他现在只是单纯的想用大实话压下不必要的麻烦，安安分分的留在这个学院里面，偷学一些知识。这里他的才刚刚开始，又没有什么生死利益之间弯弯道道，为什么他还总是散发思维、各种明里暗里算计着什么？ 都成本能了。 北冥在心里狠狠刀了一遍不知道跑哪里去的主神，怪它，谁让它弄出无限世界，还把当时只是个天真烂漫大学生的他拉进去的！ “不容易。”塔玛拉突然说。 北冥回神：“嗯？” “活，不容易。”少女认真道，“辛苦。” 这算是直觉系吗？北冥笑着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塔玛拉说的很对。只不过，每个人看待同一种事情，都有不同的想法呢。” “对啊，我就觉得活着很好。”艾德理直气壮，“能走过很多的路，看到很美的景，遇到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或许还会有一些你当时没发现、但后来就会突然引起你注意的小惊喜！嗯，惊喜就行了，惊吓就不必要了。” 一旁的克里斯觉得，自己也该发表点什么：“还行？不过活着嘛，辛苦与惊喜是同在的，只看你是怎么对待它的了。” 北冥一抬眸，就发现他们都看着自己。 “……话题是怎么变得那么高大上的？”他有点无奈，“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行了，摸也摸了，玩也玩了，把我身上的东西都收回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很穷的，碰坏了什么我可赔不起。” “这些东西可不便宜，坏了你当然得赔！” 艾德张嘴就来，但看到灰绿色长发的青年瞅了一眼略微发黄的鲜花枝叶，露出了认真思考的模样，他不禁心脏骤停—— 坏了，又忘了这家伙是个较真的性格！ 感受着旁边两名女士凉嗖嗖的目光，艾德连忙补救：“你傻啊，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这花又值不了几个金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我，艾德·弗莱斯，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是。”塔玛拉说。 “……小朋友别打岔。”艾德扭头低声道，随后又赶紧去看北冥的神色。 他可不想之后被北冥小心翼翼、充满愧疚的对待。 刚开始认识的那两天，他故意逗了一下北冥，让对方“失手”摔碎他的一个水晶球，还说了和刚才类似的话语。 然后从那刻起，他就发现北冥不太敢接近他了。不管是动作还是语言，都带着很深的愧疚和不安。好像青年真的做了大错一般，处处变得小心翼翼，哪怕看书都要小声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必须承认，艾德被那样的北冥吓住了。 之后用了好多天，他才弄明白北冥心里所想，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想尽办法把才这一根筋的家伙的脑回路拉回来。 咳……反正，艾德是不想见到第二次发生了。 ——唉，哄孩子真难。 感觉自己在逐渐变成老父亲的艾德，又一次对自己要进阿克图洛斯学院的想法进行反思。 难怪他师父说什么都不愿意去当老师，甚至还差点不想捡他…… 突然就能理解了呢。 艾德小心翼翼的观察北冥，做好随时补救的准备。 其实是真·心疼钱的北冥：“？” 他看着艾德，总觉得对方在想些很失礼的事情。 “这，真的能给我吗？”北冥轻声道。 这些花他在禁地森林见过，虽然等级不高、蕴含的魔力也不多，却是对人类身体的大补之物，能生吃的那种。尽管对北冥来说效果甚微，但也聊胜于无。 而且这花无副作用，不限制食用次数，还越吃越让人精神亢奋。 他还在做时空魔法研究的时候，几乎是天天摘它泡成茶喝的！ 可惜摘下来后保质期只有短短三天，北冥没有时间禁止的储物空间没法保存，无法带出禁地森林继续泡茶喝。 看到青年可怜巴巴的样子，艾德胸口有点闷，他抿了抿唇，开口的前一秒，却莫名其妙的把自己带入到暴躁冰块——菲利波·巴索罗米的视角上。 “……” 艾德·弗莱斯深呼吸。 很好，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菲利波·巴索罗米每次见到北冥都没好脸色了。 恨铁不成钢啊这是。 ——明明是中阶魔法师，放到外面都是能独挡一面的大人物，为什么还这么一副比魔法学徒还差劲的样子？！ ——就算穷，也得拿出你中阶魔法师的气质来啊！ “这玩意烂大街，一枚铜币也不值。我还有一把种子呢，不缺这几朵。”艾德还是心软了，实话实说，语气放缓，“塞拉尔你想要的话，就拿着吧，不想要就扔了。” 不值钱是真的，这种花生命力顽强，什么地方都能长，乞丐都懒得看它一眼。 所以说…… 这孩子以前到底过的啥生活，居然把它当成宝，怕不是穷坏了啊！ 艾德想到这层的时候，旁边的克里斯和塔玛拉也想到了，眼里都带上了几分心疼与无奈。 塔玛拉揉了揉怀里的娃娃，看着坐在北冥肩膀上的两个傀儡人偶，轻轻开口：“太多，不要了，送你。” “人偶的小剑是我随便刻的，塞拉尔你又不是没看到。”克里斯直白一些，因为她是当场做的，“木头是捡的，要有价格的话，顶多只有雕刻费……嗯，这很简单，明天你教会我一个新魔咒，就不要你的钱了。” 艾德吐槽：“作为一个剑士加战士，你对法师的魔咒那么执着真的好吗？而且你这不是在为难塞拉尔吗？” “他和你这个只有嘴能叭叭的家伙不一样。”克里斯上下打量他一眼，“他是个极为适合做老师的人——至于你？呵。” 没一个脏字，但艾德就是觉得，克里斯骂得挺脏的。 10、第10章 在他们四人玩闹日常中，时间很快来到三个月后。 眼看新学期就要开始，哪怕巴索罗米只逮、呸，只找到十五位新教师，也必须要返程了。 巴索罗米找人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而且跑的地方又偏又远，驾驶飞舟在开学前返回是不可能的事。因此，他准备动用传送阵直接把他们带回学院。 接到传送通知的时候，北冥还在图书室坐着。 他盯着克里斯递来的纸条，满脸写着遗憾。 可惜了，他只差一个书架就把这里的书看完了。 大概是他表现得太明显，离开图书室后，站在门口的艾德安抚道：“这里的书都是给魔法学徒看的，内容非常基础，对我们中阶用处不大……如果你还想看的话，可以去学院里的藏书塔。唔，咱们的身份是教师，说不准还能接触到一些古籍。” “嗯，我知道了。”北冥笑了笑，“谢谢你艾德。” “你怎么总那么客气，这有什么可谢的？”艾德翻白眼，“真想让你改一下你的破习惯。” 北冥笑而不语。 跟着出来的克里斯问道：“塞拉尔，你看书看得太快了，能记住上面的知识吗？” 她没见过其他魔法师学习的模样，但…… 想着北冥一眼一页不停歇、翻完一本又继续翻下一本的动作，非魔法师的克里斯·娜穆斯有点怀疑人生。 ——不管怎么看都和“认真学习”这四个字不搭边吧？ 顶多只搭了一个看书的边。 “能。”北冥肯定道。 记住对他来说不是难事，过目不忘是每个无限世界任务者必备的能力。 而且这些在别人眼里不值钱、只是给魔法学徒看的基础书籍，对基本靠自己摸索、纯粹野路子的北冥都很有帮助，至少补充了他之前不知道的一些基础知识，以及大致明了了如今的教育体系。 “记住了？”艾德不嫌事大的探头，“那我考考你！” 北冥勾起嘴角：“行啊。” 在他们一问一答的过程中，飞舟顶层，巴索罗米启动了传送阵。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和空间扭曲，外形低调奢侈的飞舟，已经出现在了相隔距离千万里的繁荣城市上空。 “到了？” 北冥、艾德、克里斯和塔玛拉走到一层，和其他新教师一起观察四周。 天色昏黄，暗金色的光芒笼罩着这片世界。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城市，还有处于中央的略带古老的城堡状巨大建筑，远方的高山，无一不在证明着，这座学校的底蕴有多深厚。 北冥往下看，哪怕身处高空，他依然看到了下方的景色。 和五百年前完全不一样的、很类现代的建筑，带着浓郁的、这个西幻世界的风格。 大概是快日落了，各个店铺的招牌上闪烁着霓虹灯彩色的光，四周人来人往，接连不断。有不慌不忙的老人，有行色匆匆的中年人，也有骑着自行车飞速穿行在街道的少年少女们…… 似乎还能听到卖报童的吆喝声，北冥思绪拉远。 他垂下眸子，眼镜下的暗金色眼睛里，藏着谁也看不清的色彩。 “塞拉尔？” 突然，艾德拍了他一下。 北冥回神：“怎么了？” “没啥事，就看你走神拍你一下。”艾德示意北冥去看逐渐靠近的城堡，“这个，就是阿克图洛斯学院哦~是不是很大？” 北冥点头：“嗯，很大。” 比他在禁地森林建的洞穴大多了。 飞舟停在阿克图洛斯学院的上空，他们靠着的围壁突然陷下去一块，露出大概能让一个人通过的“入口”。 新老师们面面相觑，巴索罗米大步走过去，从“入口”跃下，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这算是第一层考核吗？”克里斯忍不住道。 “有道理！” 闻言，其他新教师们瞬间回神。 飞舟里的那段时间，在菲利波·巴索罗米的压迫下，他们已经从心接受了自己要进入阿克图洛斯学院的事实——不过实际上，被动接受的人其实很少，只有两个。 而这两人，都是后悔了、却没能从巴索罗米手下逃走的。 其他人有的是听说过阿克图洛斯学院出的事故，却觉得这都是谎言——这个学院好歹也是罗德里格兹国里排名前三的顶级魔法学院，什么设施规则都是最全面最完善的，不可能出那么大的事故。 有的人对此半信半疑，但他们本就愿意来这个学院，甚至曾为此挣破头。如今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能让他们进入阿克图洛斯学院，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总而言之，他们都对接下来的进入学院成为教师的考核充满迫不及待。 “虽然看着简单，但，这说不准是对我们能力的一种考验！” 他们这么想着。 于是各显身手，跳下、飞下、召唤兽宠坐着下，甚至还有人给自己的落下加了特效，什么花瓣啊、光芒啊、异象啊，明明就十一个人，愣是弄出了几百个人的热闹。 北冥四人：“……” 在下方的巴索罗米：“……” 看着开口处落下的、却被他们忽略的梯子，巴索罗米额头的青筋突起了一下，手指上的寒霜凝固又融化。 “我也要！”艾德跃跃欲试。 在他跳起的下一刻，一只白皙的手毫不犹豫地拉扯住了他。 “啊啊啊啊？克里斯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我的出场一定会给你们带来一个大惊喜的！” 克里斯揪住准备来个信仰之跃的艾德，并冷酷无情的表示，拒绝松手。 她完全不想知道这玩意会带给她什么“惊喜”。 “塞拉尔！你管管她！”艾德被提起来，两脚悬空，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北冥。 北冥牵着塔玛拉，露出爱莫能助的笑容。 明明刚见面的时候，这家伙还是个看上去就不好忽悠的大人物，但相处一久……完全就是个二哈啊。 “我们也下去吧。”北冥说。 克里斯摁下不老实的艾德：“好。” 等他们走下楼梯来到地面的时候，却发现学院大门开着，巴索罗米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他们。 “太慢了。”他说。 艾德被克里斯放下来，完全不惧对方的冷脸：“你怎么没进去？是专门留在这里等我们吗？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心，我真的好感动——” “不。”巴索罗米打断他的话，语气幽幽，“你们自己进去，我只是在等人收‘明华’。” “我不感动了。”艾德收回自己的话，“你这个没心的男人。” 巴索罗米：“……” 手指上的寒霜最终还是凝固了。 “呜？呜呜！” 看了一眼嘴巴又被冻上的艾德，北冥略带无奈的叹口气，这家伙安静点也好。 他扭头对巴索罗米说：“巴索罗米先生，你也知道，我们是第一次过来，不清楚怎么走，也不知道流程……” “你们不用知道。” 巴索罗米顿了顿，眼神里多出了些许意味深长：“你们的考核和学生的不一样——当你们进入学院大门的那一刻，考核就开始了——放心，很简单的。” “但是，我记得你告诉过我，只有一场面试？”北冥真诚提问。 他还记得被绑上飞舟的那一天，遇到迪恩·德布洛斯后，巴索罗米补偿一般告诉他的话。这些话只有巴索罗米、北冥知道，北冥也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至于纳思……纳思的记忆后来被巴索罗米模糊了一下，只记得那天北冥昏迷了。 巴索罗米看向北冥，双方对视两秒，巴索罗米又一次先一步挪开目光。 “面试前有一场只是走形式的考核。”他轻声解释，“没难度，也不怎么重要。” 艾德融化嘴上的冰，怪叫道：“呵呵，没想到啊，咱们冷酷的、尊敬的菲利波·巴索罗米老师，也会用那么温和的语气对人说话，天呐，这太可怕了，简直让人不敢想象！” “……”巴索罗米觉得，他的脾气还是太好了。 于是这次不冻嘴了，他直接把艾德整个人给冻住了。 塔玛拉小跑到变成冰块人的艾德身旁，伸手戳了戳他，抠下一小块冰，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该。” 这次巴索罗米动了真格，艾德一时半会没法突破寒冰，只能在冰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表示自己的抗议。 北冥忽视艾德，确定自己没法再从巴索罗米嘴里问出什么后，便提出告别。 “塞拉尔，我们先走一步了。” 克里斯有点迫不及待。 她一只手扛起还没从冰冻中脱困的艾德，一只手牵着塔玛拉，得到北冥“你们先走一步吧”的目光后，就带着他们快步踏入学院的大门里。 北冥也跟着往大门的方向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视觉错觉，北冥从远一点看，觉得里面的场景有些模糊，就连进去的人都变得模糊不清。但凑近了一些后，北冥察觉里面的场景依然被模糊着，好像被什么东西笼罩着一样。 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感，北冥的脚步只顿了一瞬，就继续前行。 11、第11章 踏入学院大门的那一刻，北冥便被一片白雾包围。 说句实话，在见到白雾的同时，北冥就把自己能想到所有的可能性都过了一遍脑。 包括但不限于偷袭试探实力、各种诱惑、模拟内心最恐惧的场景，从严肃到沙雕，甚至就连校长、或者某位老师亲自现身考教的可能性都有。 直到…… 一片白色的衣角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 北冥微微睁大眼：“……国师？” “啊，是你啊孩子。” 身披白袍，戴着白色面具、黑色手套的白发男子从白雾中走出，停在北冥前面两米的距离。 国师语气轻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北冥露出自然的、无害的笑容，“国师，您怎么在这里？” “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国师说，“当然，如你所想，这时候的我应该在国师塔里，而不是在这座魔法学院里——确实，现在的我，是一道被幻境模拟出的幻影，只不过被我的意识短暂的覆盖了而已。” 北冥眯起眼睛：“您的意思是……” “简单来说，我曾因为某些意外，在阿克图洛斯学院留下过一抹意识。”国师轻飘飘的说道，“你现在看到的我，正是过去的我留下的一抹意识。” 所以，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北冥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我自然是相信国师的。”北冥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那么，您主动出现，是需要我帮您做些什么吗？” 短短几句话，他就发现，国师没有掩饰自己可以随时现身的事实。 以己度人，北冥很难相信对方只是发现熟人才现身的……要真的这么说的话，按照国师的记忆力，他岂不是天天遇到熟人、天天得现身？ 这显然不可能。 “我的确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国师很坦然，这种坦然感一瞬间让北冥幻视了自己。 北冥问：“什么？” “嗯……今天是罗澜历1023年8月30日。”国师停顿了一下，“在一年零四个月后，也就是1024年12月30日那天，国师塔会开放——我需要你带着一朵花进去，放在国师塔第十九层中间的位置上。” “这听起来很简单，完全用不到我。”北冥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国师轻轻摇头，垂落的银白发丝微微晃动。他一字一顿道：“不……只有你，才能完成。” 闻言，北冥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却突然感觉到一股违和感。 好像……国师在被什么排斥着。 这种感觉仅存在了一瞬，要不是北冥对这这些很是敏感，恐怕真能当成幻觉。 “好。”看在对方曾经帮过自己的份上，北冥最终还是选择了同意，“只有这些？什么花都行吗？” “对，只有这些。”国师似乎放松了一下，语气也轻快了些许，“什么花都行——嗯，你把花放在那里后，我们就两清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利用‘救命之恩’再要求你做其他事了~” 被戳破一部分想法，北冥依然稳如泰山：“好，我知道了，我会在那天去做的。” “那就麻烦你了。”国师颔首。 “不麻烦。”北冥客气了一句，“毕竟你也帮过我。” 国师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北冥总觉得对方面具下的脸在笑。 还是那种很欣慰和悲伤的笑。 按照国师的年龄、觉得谁都是孩子的心态，欣慰能理解，但……怎么会悲伤？ 是谁，或者是要出什么事了吗？ 北冥心下微动。 “国师，您还有什么事吗？”他问。 闻言，国师愣了一下，随后摇头：“……没有了。” 北冥好奇道：“等我走后，您这抹意识会回到本体里吗？” “不会。”国师的声音小了一些，“就算我不现身，维持这抹意识存在的力量，再过不久也会消散，我只是提前了一点罢了。” 突然想到什么，他对北冥说：“你能陪我站一会儿吗？”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北冥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他们在原地站着，目光却不约而同的看向一个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国师的身体一点点变淡，化为四周白雾的一员。 * “巴索罗米不是说十五位老师吗？怎么就十四位？” 金妮·韦斯莱是一名看起来十分严厉的女教师。她披着深蓝色的教师长袍，四十多岁的模样，一头浅金色头发里多出了些许白丝，眼角也带着不甚明显的细纹。 她低头看着巴索罗米刚用传送阵回归、就托信兽送来的名单，狠狠地皱了皱眉。 十五个名字已经划掉了十四个，唯有处于第一行第一个的名字上，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划掉的痕迹。 金妮·韦斯莱看了眼房间里或站或坐的十四人，他们大部分脸上已经有了焦躁不满之意。 “还有谁没来？” “不知道啊……管他么，没来就没来，直接开启下一项吧！” “好像是个戴眼镜的、看起来就很弱鸡的家伙，啧，果然是个拖后腿的，连这个走个形式的考核都过不来。” “是他？第一个被绑……被带上明华的‘幸运儿’？” “我也想起来了，这家伙完全不像中阶魔法师啊，还会生病，甚至不懂基础常识，怕不是学徒伪装的——就这，阿克图洛斯学院还想忽悠人过来，找的托都不用心。” “那么大脸啊，我们凭什么等他？” “……” 人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察觉金妮·韦斯莱的视线后，甚至变得毫不遮掩。 “再等三分钟，如果他还是没有出现，我们就进行下一项。”金妮·韦斯莱示意他们去看墙上的钟表。 得到回复，这些人总是安分了一些。 还有人摇头说：“没关系的，我们不急。反正我们最终都会进入这个学院成为同事，早一点晚一点都一样，不至于因为这件事闹得不痛快。” 仿佛刚才着急的人不是他。 已经从冰冻中出来的艾德忍不住道：“塞拉尔会不会走到一半走累了，在原地站着歇了一会儿？或者在白雾中迷路了？——要不要我回去一趟把他带过来？” “白雾虽然能轻微致幻，但心智坚定一些的就能走过。它也属于一种传送阵，等走过一段距离后就会把人传送到房间门口，不存在迷路问题。”克里斯背好自己的剑，目不转睛的看着门口，“塞拉尔可能被什么耽误了一下，不然他应该会很快过来的。” “等。”塔玛拉认真道。 他们进入白雾后就被分散开，就连当时没解冻的艾德也一样。 很明显，尽管很简单，但也只能自己走过白雾来到房间，不能依靠其他人的帮助。 时间一点一滴走过，眼看距离三分钟只剩三十秒，其他人的表情逐渐变得轻松，而艾德、克里斯、塔玛拉的脸色愈发沉重。 “他会来吗？”艾德有点不自信了，“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克里斯心里也没底：“再等等。” 十，九，八，七…… 塔玛拉盯着钟表，很想做点手脚，可惜钟表上有特定的魔纹，她没办法暗中修改。 四，三，二…… “——我应该没来晚？” 一。 刚好卡在前一秒，塔玛拉猛得扭头，看到了门口气质温柔的青年。 “来了。” 少女抱紧怀里的灰绿色大猫，微微一笑。 “你可算来了，慢死了，想吓死我是不是？”艾德迅速凑上去，不住的抱怨。 克里斯玩笑道：“艾德差点儿怀疑你遇难了。” “……你可别冤枉我啊！”艾德立马澄清自己，“我希望谁出事都不想塞拉尔出事，他可是我认定的教师搭档！” 知道他们在关心自己，北冥露出笑容：“谢谢你们，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克里斯问。 “真的。”怕他们不信，北冥抬起双臂，转了一圈给他们看看。 艾德、克里斯都只能看出表层有没有伤口，看不出内里有没有出什么事。下意识的，他们看向塔玛拉，只见少女摇摇头又点点头：“无伤。” 闻言，总算放下心。 北冥有点哭笑不得：“喂喂，我在你们心里那么脆的吗？” ——可不是嘛。 想到北冥连续一个月不眠不夜看书、直到某天突然一头栽倒昏迷三天的“光荣事迹”，三人便直接点头。 “咳咳。”金妮·韦斯莱咳嗽两声，打断他们的闲聊，“很抱歉打扰你们，我们现在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做。” 她拿出单子：“塞拉尔·艾拉克莱先生？” “是我。”北冥点头，“您是……？” “金妮·韦斯莱，你们可以叫我韦斯莱主任。”北冥看着这位，一看就很像自己原本世界的教导主任的女人如此说道。 韦斯莱主任把名单上的“塞拉尔·艾拉克莱”划掉。 “好了，人已经到齐。”她收起名单，带着所有人进入另一间比较大的房间里，“接下来，我们将进行一场简单的‘面试’——或许，你们也可以理解为，是一场‘确认’。” “不是我们不信任七翼兽，只是以防万一。” 韦斯莱主任指着房间中央放着的透明水晶球。 “只要确定你们的修为到达了中阶，再立下工作契约，你们便是阿克图洛斯学院的新教师了。” 12、第12章 “我叫到名字的教师，请上前摸一下水晶球。” 韦斯莱主任随手销毁旧的名单，拿出一份新，并从第一个念起：“塞拉尔·艾拉克莱先生。” “我在。” 真的有一点老师点名的紧张感呢……北冥一边感慨，一边向前走到水晶球旁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它。 毫无反应。 “……嗯？”北冥微微一顿，脸上流露出了几分无措和茫然。 “坏了？不应该啊，这是炼器楼里最新版本的检测球。”韦斯莱主任大步走来，腾出一只手放到水晶球上。 透明的水晶球里顿时出现一束火焰，他们所在房间的温度也升高了些许。 “没坏。”差点就准备去投诉了的金妮·韦斯莱心下一松，“塞拉尔·艾拉克莱先生，你再试一下。” “好的。”北冥从善如流的把手重新放在水晶球上。 这下有反应了。 在水晶球里出现白雾的同时，房间里也浮现白雾，迅速扩散变得浓郁，眨眼间就让人伸手不见五指。 “塞拉尔你——” 似乎有谁在叫他，北冥回头，对方的声音带人一起被吞没在白雾里。 北冥收回放在水晶球上的手，下一刻，几乎是本能的，他身形微微一侧，躲过了一道袭来的雷电。 这道雷电似乎成了什么导火索，不到十个呼吸的功夫，北冥身旁就飞现各种攻击招式，所有人都像是遇到了什么生死仇人一般疯狂丢出毕生所学，恨不得立刻弄死对方。 “嘶！”看着越来越密集的攻击，北冥倒抽一口气。 这种程度，对现在的他有点超纲了。 不过透过散了些许的、和前不久包裹他的白雾一模一样的雾气，再联合一下金妮·韦斯莱做的示范，北冥能猜出，自己的天赋应该是属于幻境一类的。 瞎胡修炼五百年，直到现在才确切知道自己天赋的穿越者，恐怕只有他一个吧？ 就是不清楚这算多少级的。 北冥一边在脑海里把角落里的幻境知识扒拉出来复习一遍，一遍狼狈的躲避攻击。 他已经把手从水晶球上拿开了，这种由天赋激发造成的“异象”，不出多久也会消散。 果然，等北冥在地上打了第十七个滚后，雾气终于散开，露出了房间里混乱无比的场景—— 金妮·韦斯莱倚在墙上，脸色青紫。 艾德被克里斯摁在地上暴揍，塔玛拉坐在傀儡肩膀上，在一旁看热闹。 其他人或站或坐或躺，他们喘着气，衣着凌乱，无一例外身上都挂了彩。最惨的是断了一条手臂，躺在地上嗷嗷叫。 房子很耐造，这么一趟折腾下来居然没塌。 但原本摆放在中间的、一看就不便宜的水晶测试球，明显属于易碎品。北冥看到它时它已经毫不留情的碎成了一堆碎片，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我不会，要赔钱吧？ 北冥脑袋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摸了摸自己空无一物的口袋，浑身上下除了眼——哦不，眼镜也不是他原本的了——也就是说穷得全靠别人接济的北冥，颤颤巍巍的低声念出自己在飞舟图书室里学习的【粘合】咒语，开始垂死挣扎。 他可不想还没开始上班就给老板留下不好的印象。 然而现实就是越不想什么，就越出现什么。 “塞拉尔·艾拉克莱先生。” 韦斯莱主任听不清情绪的声音响起。 北冥的笑容有点勉强：“额……对不起，我也没想到……” “您是第一次‘唤醒’天赋吗？” “抱歉这颗测试球多少钱——” 嗯？ “什么意思？”克里斯回过神，放过了已经被揍得头晕眼花的艾德，闻言问道。 韦斯莱主任语气冷静，如果忽略她身上的伤痕就更好了：“我们一般把第一次觉醒称为‘唤醒’。而只有属于第一次的天赋唤醒，才会出现这种不受主人控制的情况。” “连第一次觉醒都没有经历过，这也太‘野生’了吧……”有人忍不住小声嘟囔。 不过他们大部分都算是“野生”的，因此并未出现什么无脑诋毁野生战士、野生魔法师的情况。 只是—— 野生和野生之间，也是有歧视链的。 在魔法学院学习过、并按部就班成长的，后来却选择“被放生”的野生人们，看不起只接受过一些系统教育、在成长的过程中就选择成为野生存在的人们。 后者，却又看不清只觉醒过、前中后期全靠自己摸索学习的野生人们。 而现在，野生歧视链最底层，又多了一个连觉醒都没有觉醒过、纯正的野生魔法师。 “幻术系，30级。” 韦斯莱主任回忆水晶球破碎前里面的场景，做出了结论。 她拿出名单写下什么，在北冥觉得自己应该不用赔钱的时候，突然说道：“塞拉尔·艾拉克莱先生，您尚未成为学院里的教师，一些特权还无法享受……所以，需要您支付一下损坏房间和检测球的费用。” “只需要一万八千金格兹币。” 格兹币，是这个国家的通用货币。 1金格兹币=5000银格兹币 1银格兹币=5000铜格兹币 以此类推，一万八千金格兹币要…… 稍微算了一下，北冥、北冥放弃了表情管理，脸上是真真切切不掺一丝水分的空白。 “不值这个价吧？”艾德喘过一口气，质疑道。 韦斯莱主任：“房间是特制的，不然你们以为，以刚才的攻击强度，这个房间为什么只是损坏了一部分、却没有坍塌？而且，这颗测试球是炼器楼刚出的最新版本，价值一万金格兹币——不提其他损失费，这个价钱已经很公道了。” 北冥的身体晃了晃，塔玛拉控制傀儡，小心的扶住他。 “我没事。” 好歹他曾经有挥金如土过，不至于失态—— 屁。 穿越异界的前二百年，足够让不缺钱的北冥重新认知到什么叫“钱难赚，屎难吃”。穷了五百年穷惯了的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这笔钱用在他自己身上，会让他变得多么活泼开朗。 有那么一瞬间，北冥都想原路返回自己的破山洞里，把里面翻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书、和不知道造了多少次的小玩意带出来，看看可以卖多少钱。 北冥深吸一口气：“能……打欠条吗？” “可以。”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韦斯莱主任拿出一份简易契约书，“教师每月发放十金格兹币，看在你是野生魔法师的份上，每个月我们只扣走50%，也就是说，以后每个月你只有五金格兹币的工资。” 艾德和克里斯面面相觑，尽管他们带着一些钱，但绝对不够一万八千金格兹币，甚至连两位数都凑不出来。 想帮也无可奈何。 “我替，他还。”塔玛拉举手。 看着北冥低落无助的表情，艾德咬咬牙：“我也签，和他一起还。” “加我一个。”克里斯说。 “谢谢你们……”北冥把塔玛拉举起的手放下，他对着他们笑笑，“但是不用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些人很好，但他不喜欢亏欠别人太多。 然而，他自认为很自然的笑容，在别人眼里格外勉强。 “塞拉尔你知不知道金格兹币代表什么。”艾德沉声道。 “我知道。” 北冥接过金妮·韦斯莱递来的契约书，扫了一眼确定内容后，毫不犹豫签下自己的名字。 克里斯准备跟着写名却被北冥拦下。 看出北冥的坚决，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叹气：算了，纠正不过来这家伙的较真性格了。 大不了平时在钱财上面再多关注一下他的情况。 韦斯莱主任收回契约书，用风魔法把碎片收集到一起。 “我出去一趟，请各位稍等一下。”她小心地收起碎片，离开了房间。 随着金妮·韦斯莱的离开，房间里的氛围变得很是怪异。 “它碎了，那我们怎么办？” 一人阴阳怪气道：“难不成，我们要因为这个家伙的失误，失去成为教师的机会吗？” “他做错事了，总不能让我们买单吧。”一个看起来高高瘦瘦的魔法师冷声道，“刚才不还说着一人做事一人当吗？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的话，不如让他直接把名额让出来。” “喂喂，凭什么啊？”艾德张嘴就开始怼，“塞拉尔又不是故意的！他没有经历过觉醒，而且我们也没有想到，测试球会带帮助觉醒的功能——这怎么能怪他？而且你这什么意思，是嫉妒他刚觉醒，天赋带来的动静就有这么大吗？” “我们可没有提某人的名字，请某人的朋友不要带着某人对号入座。”高瘦魔法师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视，他瞅了眼狼狈的自己，眼底不由带了几分怨恨，“我当时觉醒的时候，可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天赋，没有给人造成任何麻烦。” “噢~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你觉醒的动静没他大。” 艾德半点不吃这套：“这可是稀有的神秘侧幻术系啊！一千人里也有不了一个的，而且看这动静，居然能影响那么多中阶魔法师、战士，让他们身处逼真到让他们动真格的幻境中！” “——估计至少有四星级了吧？”艾德声音一点也不小的感叹，“啊，简直是未来的幻术系大师，某些人羡慕也来不及啊！——你说是吧，塞拉尔？” 看着高瘦男子阴沉下来的脸色，和其他人变得不自然的表情，北冥不禁无奈一笑。 一时间，他竟分不清艾德究竟是在帮他怼人，还是在给他拉仇恨了。 13、第13章 明眼人都能看出金妮·韦斯莱出去是为了拿新的检测球，高瘦魔法师也知道。他只是单纯的看不起北冥、顺便找个借口刺一刺北冥而已。 高瘦魔法师名为马隆·里特，是一位曾在魔法学院里系统的学习过，后来因天赋有限、被老师判定为无法突破十级成为初阶魔法师。对此他不肯认命，毫不犹豫地选择成为“野生人”。 风风雨雨上百年，马隆·里特打破了老师的判定，不仅到达了初阶，甚至还成为了中阶魔法师。 在等级提高的同时，马隆·里特也知道了很多有关野生人的事迹，一度疯狂崇拜某些野生人。 现在的他倒是没了那股疯狂味，只不过在遇到自己崇拜的人的时候，还是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就比如—— 遇到艾德·弗莱斯，和克里斯·娜穆斯。 这俩人，一个是明明身为人类，却能安然生活在排挤外人到一种极端地步的、精灵之森的旷野魔法师，一个是从大山里走出，靠着强大的肉身和剑术、以及从无失手的雇佣任务成名的废墟玫瑰。 他们的容貌不是秘密，早在他们成名的那一刻就遍布在所有野生人的心里。 马隆也不例外。 在飞舟上见到他们的时候，马隆都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确认了好多遍才认定下他们的身份。 压制住碰到偶像的激动，马隆刚做好心理准备，决定用一种冷静低调的态度“巧遇”他们、并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的时候，就见他的偶像们，一直围着一名青年转。 马隆用格外挑剔的目光打量这个青年。 气质过于无害，魔力波动微弱，不懂基础魔法常识…… 一个除了脸什么都很差劲的家伙。 ——马隆给出评价。 这种纯粹的野生人本就是野生歧视链最低层，放到平时多看一眼马隆都觉得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不止他有这种想法，其他人也一样。 艾德和克里斯能玩到一起，马隆不觉得意外。 在他看来，优秀的人就应该和优秀的人待在一起。 但，“塞拉尔·艾拉克莱”就不一样了。 和传闻中的傲慢天才同名，却没有和天才一样的天赋。这就算了，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马隆觉得自己压根儿没有看到这家伙的一点优点。 翻书翻得那么快，说是记住了，实际上，过目不忘是大部分魔法师的标配。更何况，魔法知识并不是记住了就能会用的，每一个魔咒都是需要无数次的练习才能正确的、熟练的使用出来。 不修边幅，天天顶着一头蓬松乱糟糟的头发……连魔法师最基础的仪表整理都不懂，简直浪费了那一张脸。 就连—— 就连那个冷冰冰的菲利波·巴索罗米，也会对这个家伙“温柔以待”。 塞拉尔·艾拉克莱，你凭什么？ 你一个毫无背景、从未接触过系统学习的野生魔法师，有什么资格获得这些人物的关注？ 在听到金妮·韦斯莱念出的北冥的天赋时，马隆·里特饱含恶意的想着，哦，说不准这张优越的脸，就是用幻术捏出来的……或许连温柔都是假的，是为了获取他们的关注而演出来的。 塞拉尔·艾拉克莱，你真虚假。 这样的你，凭什么可以让他们为你说话呢？ 为了不暴露自己，马隆一直强忍着。 也不知道是因为身边人突然的阴阳怪气，还是因为在白雾出现的时候陷入幻境、让自己丢了个大脸，马隆终于憋不住，当着偶像的面表现出了自己刻薄的一面。 但偶像居然还帮着这家伙说话，马隆在气头上，连带着偶像都让他觉得有些不喜。 “30级，才刚到中阶呢，能被称之为大师的，哪个不是高阶大能？”马隆继续发挥，“塞拉尔·艾拉克莱先生有两百岁了吧？两百岁才修炼到中阶，能有什么天赋？说不准，他的潜力就到此为止了。” 真实年龄未知、但绝对大于五百的北冥：“……” 好好的，提年龄干啥。 他张了张嘴，刚准备说些什么，克里斯就抢先开口：“未觉醒天赋的时候，相当于身体里拥有很多杂质魔力的普通人——不知道、也没有掌握正确的修炼方法，修炼速度确实会很慢——然而天赋一觉醒，排出了无用的杂质魔力，塞拉尔就可以专修天赋属性，修炼就不会那么困难了。” 北冥知道，克里斯是在安抚他，告诉他他的潜力才刚刚激发。 “谢谢。”他抿唇微笑。 尽管北冥并未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变化。 不过……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 那就是30级？ 北冥还记得，他第二次把手放到水晶球上的时候，只觉得水晶球上传来一股温和的吸力，吸收他体内的魔力。 他刚准备配合一下把魔力传输进水晶球里，可北冥的力量刚触碰到它，就感受到它无法承担他太多的魔力，一旦输入太多就会炸裂……于是，他立刻把探出去的大部分魔力收回来，只留下最浅薄的魔力。 原本他还担心会不会被检测为低阶魔法师……然而，这是中阶？ 就这点魔力，中阶？ 检测球真的没出问题吗？ “别管他，他就是嫉妒你。”艾德凑过来，打断北冥的走神，一点也不小声的小声道，“虽然但是，我突然很好奇，塞拉尔你多大了？” 闻言，克里斯、塔玛拉忍不住跟着凑了过来，其他人也暗戳戳的竖起了耳朵。 北冥沉思片刻：“我说我几千岁了，你们会信吗？” “不会。”三人摇头。 其他人也在心中摇头。 不说就不说呗，还撒这种一听就不真实的谎。 北冥：“……”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说的是真的？ 好在北冥的无语没有维持太久，在马隆·里特又一次准备开口质问什么的时候，金妮·韦斯莱带着一颗水晶球回来了。 韦斯莱主任扫视一周，敏锐的察觉房间里的气氛出现了微弱的变化。 她没说什么，重新把水晶球放在中间，拿出了名单：“别说话了，安静点，让我们继续检测——下一位，艾德·弗莱斯先生。” “好耶！”艾德立刻来到检测球旁边，把手放了上去。 水晶球里出现一片树叶，紧接着房间的地板上也出现了一些花花草草。 北冥蹲下来用手摸了一下，手指穿过了它们。 是投影。 “元素侧自然系，41级。”韦斯莱主任记下，“下一位，塔玛拉·柯克蕾小姐。” 塔玛拉把怀里的娃娃递给北冥，慢悠悠走到水晶球旁边。 透明的球里浮现了几根丝线，房间里却没出现什么异象。 “召唤侧傀儡系，48级。” 韦斯莱主任多看了眼这个小姑娘，眼中带上了几分惊讶。 神秘侧之下之一的召唤侧，也是极难提升等级的。 “下一位，克里斯·娜穆斯。” 克里斯大步向前，看着水晶球里浮现的具象物，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一把剑。 “剑士，44级。” 北冥发现，等级越高，检测球里的天赋具象物就越清晰。 就比如刚才的塔玛拉，她的等级比克里斯高一些，天赋具象物就比克里斯·娜穆斯的更清晰。而到了克里斯，她的等级没有塔玛拉的高，具象物的线条就比前者模糊了不少。 韦斯莱主任毫无感情的念着名单上的名字，这次倒没了什么意外，一切的进行顺利且迅速。 “马里克·奥巴马，元素侧火系，32级。” “费伊·卡宁，战士，37级。” “蜜丽·嘉瑞娜，炼器侧魔纹系，36级。” “……” “马隆·里特，元素侧土系，39级。” “……” “噢~原来土系啊~”艾德拉长声音，充满着阴阳怪气，“难怪带着一股脏兮兮的、泥巴的味道。” 又土又臭。 听出言下之意，马隆·里特跳脚：“你骂谁呢？！” “我可没说什么，请某人不要对号入座~”艾德把马隆的话还给他。 马隆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紫，显然被气得不轻。 很快，韦斯莱主任就念完了所有名字。 她收好名单，停顿了片刻，才开口：“巴索罗米带你们晚回来了几天……本来，你们应该和之前的教师一样，在15天前，也就是8月15日那天过来，参加新生天赋‘唤醒’仪式。” “当然，错过了也没什么。” 韦斯莱说：“今年情况特殊，加上新招来的教师人数不够，我们便不再按照以往的教师的特长，进行对某侧某系学生的教学训练课程分配——经过校长等人的允许，我们今年将把学生按照‘法师’‘战士’’辅助‘这三个大类集合起来——也就是说，拥有魔法师天赋的学生和魔法师天赋的学生在一起、战士和辅助同理。不分系别，只分班级。” “为保证结果公平性，稍后你们会进行一场抽签，我们把今年的班级写在了纸条上。” “简单来讲就是——”她看向身旁的十五名新老师，“你们抽签，抽到哪个班，你们将一直负责教导管理这个班，直到他们完成所有学业，通过毕业考核。” 14、第14章 “至于现在，则需要你们签下这个合同。” 韦斯莱主任用右手拂过左手手指上戴着的银戒，取出自己出去时拿回来的契约卷轴。她手指微动，卷轴便飞到每个人手上。 “今年的情况与往年大有不同，因此，原本的契约内容也被校长和客卿重新修改了一遍——” 北冥打开卷轴，一行行看下去。 上面的内容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简单来讲就是说了一下成为阿克图洛斯学院的教师后能享受的待遇和特权，以及应履行的教师职责和学院规则。 契约合同生效时间为五百年，和巴索罗米之前说的一样。 嗯，除此之外看着没什么大毛病。 就是…… “我有个问题。”艾德举手。 金妮·韦斯莱：“请讲。” “你刚才说，魔法天赋和魔法天赋的学生分在一个班，不把天赋不同的学生分开，也就是说，我们分到的班里，会出现拥有各种天赋的学生，对吧？” “对。” 韦斯莱主任大致猜到艾德想问什么了：“如果你担心，无法教导和你擅长的方向不同的学生，可以向其他教师寻求帮助，一起制定课程……至于怎么寻求，怎么制定，则由你和其他教师全权负责，学院不会随意干涉。只要你能在十年后，让这个班60%的学生通过毕业考核便可。” 自由度还是挺大的，北冥若有所思。 “那搭档教师呢？”艾德又瞅了眼卷轴内容，没有提几句有关搭档教师的事情，“还需要去找校长，在校长的见证下做契约吗？” 韦斯莱语气平淡：“关于这一点，五十年前就改了。等抽完签、确定自己要管理的班级后，我会让炼器楼炼制你们的专属铭牌。等你们拿到铭牌，往里面输入自己教师搭档的名字，就可以进行搭档绑定了。” “谢谢，我没什么疑问了。”艾德扭头凑到北冥身旁，“塞拉尔听到了吗，不要忘了哦~” “听到了。”北冥笑笑。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韦斯莱说，“当然，趁着契约还没签字滴血，你们还有后悔的、离开阿克图洛斯学院的机会。” 人群嘈杂了片刻，倒是没人退出。 他们一人一句问着自己疑惑的问题，韦斯莱主任挨个回答。 不多时，所有人都在卷轴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并逼出指尖一滴血，滴在上面。 契约生效。 灵魂似乎被什么缠绕上，北冥顺着方向摸过去，看到了手中的卷轴。 这时他才发现，卷轴上的每个字变成了一种奇异的符文，明明一个字不认识，却偏偏能让他看懂——而且每个字，都带有属于契约的力量。 北冥没见过，北冥大为震惊，北冥暗戳戳决定把这个学到手。 他记下卷轴上的每个字符，塔玛拉突然抬头看向北冥，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模糊，遗忘，记不住。” “……？”北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这个符文会在你的记忆里越来越模糊，直到遗忘，根本记不住。”艾德有点想笑北冥想学知识真是想疯了，但看着北冥平静温和的眼眸，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笑，“这是神秘侧的符文系，你有空可以去了解学习一下。” “……”北冥不仅没忘，还记住了所有。 不过为了不辜负他们的好心提醒，他还是点点头，轻声回了句“好”。 与此同时，韦斯莱主任收回卷轴，拿出一个封闭箱子：“各位老师，接下来，我们开始最后一项——抽选班级。” “写有班级的纸条放在了团团球里。”她说，“想必团团球大家都不陌生，它们是炼器造物，可以感知每个人身上的能量属性。也就是说，魔法师把手伸进去的时候，会被魔法属性的团团球围住，战士把手伸进去的时候，会被战士的围住。团团球由炼器楼出产。” 最后一句话一出，原本心里还带有质疑的人立刻就冷静了。 炼器楼几百年的优良口碑放在那里，加上曾被国师亲自表扬过，他们可以不信任何炼器师，但不能不信任炼器楼。 更何况，炼器楼出品的炼器产物，上面所带的标志还是挺明显的。 “还是按照名单，一个一个来。” 韦斯莱拿出名单：“塞拉尔·艾拉克莱先生。” 北冥向前走，把手伸进箱子上方的洞穴里。 他的手刚放进去，就有一堆毛茸茸的球球蹭了上来，使劲往他手心里钻，好像在说“选我选我选我”。 北冥微微勾唇，三百年没见，这些小家伙还是那么“热情”。 尽管他知道它们没有灵智。 唔……来个省心点的班？ 北冥在心底许愿了一下，然后随意抓出一颗还在蹦蹦跳跳的球球。 是紫色的。 看到颜色后，金妮·韦斯莱的眼皮跳了跳，面上却不显，继续招呼其他人过来抽取团团球。 艾德拿到一颗白色球，他迫不及待的打开它，取出里面的纸条：“一年级二班？” “我也是二班。”克里斯说，“战士二班。” 塔玛拉盯着自己的纸条：“辅助，一班。” “塞拉尔你哪个班？”艾德询问道，一旁的塔玛拉、克里斯也面露好奇。 听了一圈没听到超过十班的北冥，默默向他们展示纸条：“……十七班。” “十七班？有这个班吗？”艾德表示质疑，“据我所知，阿克图洛斯学院最多是十一个班，没有第十七班！——金妮·韦斯莱主任，你们会不会写错了？” “没写错。” 回答他的，是不知何时进来的菲利波·巴索罗米。 “今年学院遇到的特殊情况真的太多了。”见到菲利波·巴索罗米，金妮·韦斯莱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她一边叹气一边头疼，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先是教师出事、数量减少，又是广撒邀请信、疯狂逮人，最后是学院教学规则与契约合同的修改、和莫名多出的十七班…… 只能说幸好，幸好教师集体出事前，他们学院已经连续几年没有招新，而且大部分的学生到达了外出历练的要求，出事后都被送往各地历练，目前留在学校里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学生。 而那些未出事的教师，还能继续以未被修改的方式教导这些学生，甚至还能腾出十几个人，去协助新教师教学。 “……” 想想后续可能会出现或不出现的一堆摊子，韦斯莱主任就觉得有点心累。 “没写错？那我们怎么没听说过十七班？”艾德抬高声音。 “今年的法师班、战士班、辅助班，一个二十一个班，其中法师班共七班，战士班共十班，辅助班共四班。”菲利波·巴索罗米不是个会耐心解释的人，他的话很精简，“十七班是今年才开设的特殊班级，你们不知道很正常。” 北冥来了兴趣：“有多特殊？” 巴索罗米默了一下。 “并不是每个人的天赋，都能达到进入阿克图洛斯学院的门槛。”能听出他很努力在委婉了，“有一些家境特殊的，以及身世特殊的孩子，会被特例录取。” 所有人懂了。 “也就是说，关系户？”有人阴阳了一句。 野生人最讨厌的人之一，就是“关系户”，这种人会严重妨碍他们做事谋生。 “阿克图洛斯学院怎么变成这样子了？这不是我梦想的阿克图洛斯学院，在我的记忆里，它从未因为学生的背景降低一点门槛。” “我记得九十八年前，罗德里格兹国皇室里的一位皇子就准备用后台压制阿克图洛斯学院，逼迫他们收下他，后来却被校长和陛下轮流揍了几顿，还差点闹到国师那里。” “这有什么，就我所知的，八十年前有个富商，拿出十亿金格兹币，希望阿克图洛斯学院收下他的女儿，依然被学院拒绝。” “依我看，这十七班就不该存在，简直就是阿克图洛斯学院的一个污点！” “……” 听着他们的话，对此早有预料的韦斯莱和巴索罗米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说真的，他们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第十七班，不属于法师、战士、辅助这三种班级的任意一种，甚至那么明目张胆的显露出特殊性，就差把“这个班就是特别的”这几个字甩别人脸上。 但—— 这是校长他们的决定，他们也没法修改。 “嗯，能换班吗？”北冥默默举手。 “不能。” 想到前几天，那群“少爷小姐”们来时的场景，金妮·韦斯莱不禁心下同情：“当你们打开团团球的时候，你们的气息就已经被记录下来、并融合进契约中了，除非找校长，不然谁也改不了。” “嗤。”马隆·里特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最低级的中阶，教最低级的学生，有什么犹豫的，这很配啊！” 北·虚假的30级魔法师·实际上等级未知·冥：“有道理。” 像这种一听就让人觉得是被家族嫌弃废柴的、花大代价送来的学生，应该会比其他的孩子，更沉默寡言一些？ 北冥想得很美好，嘴巴还是问道：“请问校长在哪，我能去找他改一下班级吗？” “校长刚走。” 不知道是不是北冥的错觉，他居然看到巴索罗米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我是被校长叫过来的——现在的话，他应该已经和客卿通过传送阵，进入皇宫了。” 15、第15章 在罗德里格兹国，“进入皇宫”，一般代指应召去皇宫开会。而这个开会时间，最低都是半年起步。 也就是说，要找校长修改契约的话，至少要等半年后…… 在所有人不知道是怜悯还是同情的目光中，北冥面带安详，异常从容地接受了自己要去教导一个特殊班级的事实。 抽取班级结束后，新教师入职这件事彻底告一段落。 金妮·韦斯莱给每人发了一份学院地图，并让傀儡带着他们去找住宿的屋子。她告诉他们，在十天后开学那天晚上，带着学生去参加开学典礼。 “难道我们没有什么欢迎晚会吗？”艾德突然道。 韦斯莱主任：“艾德·弗莱斯老师，您想在阿克图洛斯学院，目前一百一十五位教师面前，做自我介绍吗？” 艾德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不想。” “那不就得了。” 韦斯莱的语气毫无意外。 她说完就走，开学时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她很忙的。 艾德在原地愣了半分钟，北冥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他，他才回过神：“不是，就这么结束了？我还以为有其他的流程呢！” “结束了。”克里斯打量着四周。 没有白雾的遮掩，她看到了许多很完整的、也很古老的建筑。 “各位老师，请随我来。” 四只长相相似的短发少女模样的傀儡走来，站在北冥、艾德、塔玛拉和克里斯身边。 法师，战士，辅助，这三类的老师住宿位置不一样，加上距离过远、没有传送阵，他们四个只能先分开。 而且，北冥这个特殊班级的老师，住的位置也搞特殊，和其他法师的不一样！ “回头见。”克里斯向他们挥手，“我看了一下地图，艾德你的住的地方距离塞拉尔的最近，记得多照顾他点，如果没见到他人，就去图书馆或者藏书阁，别让他又倒在里面了。” 艾德毫不犹豫点头。 北冥：“……” “回见。”塔玛拉也说，她的年龄并不像表面看着那么小，是能照顾好自己的……嗯，她担忧的看了眼北冥，“塞拉尔，傀儡，带好。” 北冥：“……好。” 于是北冥和艾德，跟着两只傀儡走。 “阿克图洛斯学院自建设以来，至今已有一千五百四十七年，是罗德里格兹国里，存在历史最悠久的魔法学院。” 两只少女傀儡同时用毫无感情的声线，为他们介绍这座学院：“阿克图洛斯学院历经七位校长，记录有上万位教师，每年约有一千零三十名学生进入学院……目前已有六十万学生从阿克图洛斯学院里成功毕业，分布在罗德里格兹国各行各业中……” 耳朵嗡嗡的、不想听长篇大论的艾德试图和傀儡搭话，让它们闭嘴，但少女傀儡们没有分给他半点注意力，继续按照设定介绍学院。 “一点都不智能啊。”艾德吐槽，“两只傀儡一起说，精神伤害加倍。” 北冥微笑。 看着手中类3d投影式的地图，他非常顺畅的接受了这些原住民嘴里时不时吐出的很现代科技的话语。 ——所以说，这算什么？“赛博魔法世界”吗？ 北冥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 在少女傀儡的带领下，他们先是到了艾德住的地方，看着那一座座带花园的小房子，北冥小小的羡慕一把。 这学院对员工的待遇真好。 他们两个左右看去，已经有其他教师跟着傀儡到这里了。 艾德猛得冲向他一眼相中的一座屋子门前，拦下了即将到门口的马隆·里特。 “很抱歉先生，你慢了一步，这是我的了。”他坏笑一声，无师自通用魔力点亮门前的石像眼睛。 石像也是傀儡，是一种用于看家护院的傀儡，只会认一个主人。 门前眼睛灵动的石像，都代表是有主的、它所守的屋子也是有人的；眼睛不灵动的，则与之相反。而点亮眼睛，就代表着让它认主。 “你！”被艾德无耻到了，马隆·里特表情扭曲。 “呀，先生你的脸怎么青了呀，难道是因为没有抢到喜欢的房子，委屈的哭了？”艾德相当记仇，指着一个方向，“抱歉啦，请不要放在心上，毕竟——低级的土系魔法师，就适合低级的房子，不是吗？” 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北冥看到了一座和其他房子相比起来，要矮小、灰尘也多了许多的房子。 马隆也看到了，更生气了。 他的手上凝聚出了一股力量，却被艾德轻飘飘的打散。 “某些人再不去找房子的话，可就没有好房子了哦~”艾德忽视马隆手上被他用藤蔓打出的痕迹，“好心”提醒。 马隆收回手，他沉着脸，语气嘲讽：“为什么没有好房子呢？因为某些人啊，就喜欢抢别人的房子。” 话虽这么说，马隆还是急匆匆的去抢屋子。 北冥看着他的背影，听到艾德说：“塞拉尔，你不用管他。这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但也绝不是什么适合交往的人，之后不论他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 “——嗯，想骂就骂回去，不会骂就交给我，我骂不过的话就交给克里斯和塔玛拉，她们一个擅长以武服人一个擅长套麻袋。” 艾德想了想，补充道：“反正，你别怕，他斗不过咱们四个。” “……谢谢，我不怕。” 北冥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并未把马隆·里特放在心上，更别提害怕了。 “这位老师，请随我来。”他身旁的傀儡少女催促道。 北冥的未来住处离这里有点距离，也是个独立的小房子，只是距离十七班所在的班级位置很近——每个班都是一个隔开的小区域，从地图上猛一看，就像一座大学校里包裹了一个个很小型的学校。 至少，北冥是没见过这种操作。 但一想魔法师、战士的能力，稍微失控一点时的破坏力和杀伤力的覆盖面积，觉得又不是不能理解。 “塞拉尔，我陪你一起去。”艾德兴致勃勃。 北冥想了一下，同意了。 到达目的地后，北冥看着很是简朴的小房子，默默的在心里对比了一下艾德的房子。 唔，更羡慕了呢。 不过，想到这是白嫖的房子，加上不管怎么看都比自己原本的破山洞好多了……北冥立刻就调整好了心态。 艾德倒有些不满，戳了一下傀儡：“这座房子那么破，你们居然还拿得出手给别人住？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吗？要不是怕破坏学院规矩，信不信我直接给你拆了重新建一个？” “国师在三百年前住在这里。”少女傀儡一板一眼的说。 傀儡是没有“解释”的思维的，它只是陈述写在自己设定里的事实。 “……我仔细一瞅，这座房子内外充满了睿智安宁的气息，简直就是待客的好房子。”艾德表情不变，“塞拉尔能住在这里，简直就是他的福气。” 北冥：“……” 有你这张嘴，也是我的福气。 “这可是国师住过的房子诶！他们居然舍得拿给别人住！”艾德恍若不知脸皮为何物，直接拉着北冥跑到门口，“塞拉尔，快，点亮石像眼睛！” 北冥依言点亮。 石像仿佛活了过来，好奇的打量它这个主人。 同时房门打开，他们二人踏进去，只看到一片极简的白——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地板，一套白色桌椅，一座白色书架，一张白色的床和洁白的被单。 房子内部看着比外部大很多，家具却寥寥无几，只有上面那几种。 “不愧是国师！几百年了依旧对白色爱得深沉！”北冥听到旁边的国师吹如此道，“虽然我不适合白色，但我知道，白色象征着干净和纯粹，这代表了国师对这个学院的认可和赞扬，他相信，阿克图洛斯学院也是那么干净和纯粹——嗷嗷嗷看来我没有来错学院！国师我会努力向您看齐的！” “……” 看着这格外眼熟的、几百年前经常见的场景，北冥、北冥不想说话。 “塞拉尔！你难道就不激动吗？这可是国师住过的房子啊！” 北冥：“嗯，我激动。” “塞拉尔，不如我们换一下、不，别换，我怕我亲手弄脏了国师曾经住过的屋子！要是我住在这里的话，我都不敢睡觉了！塞拉尔你要不要考虑一会儿把这些收起来，重新换一套家具？” 北冥：“考虑。” 他可不是国师那白色狂魔，不提干净卫生的事，就算艾德不说他也会换掉。 毕竟，他未来的五百年可能都要住在这里的。如果艾德他们这群国师粉天天跑来膜拜国师曾经用过的东西，那他得天天会受到打扰，到时候，别说偷偷学习了，就算住，都住得不安宁。 “塞拉尔你说你一直住在这里，万一哪天国师回来了，他住哪里啊？我看这里房间挺多的，他会不会住在旁边的房间里？那你得叫我啊，我一定会放下所有事情跑过来！” “塞拉尔，你说国师会不会给我签名啊？就那种摸着我的脑袋，微笑询问我的名字，然后在我的本子上写下我的名字——呜呜，怎么办我开始慌了，国师会不会觉得我不太稳重？然后讨厌我？” “塞拉尔要不我直接在旁边给你建座房子吧，这座房子好好保护起来！防止国师来了后没有地方住！” “塞拉尔……” “……” 北冥终于忍不住。 他努力保持微笑：“闭嘴。” 16、第16章 瞅了一眼北冥蠢蠢欲动的手，艾德从心的闭上嘴。 房子看也看了，北冥拽着依依不舍的艾德，跟着少女傀儡离开，去学院中心管理楼领取新教师入职物资。 看着手中装满包括但不限于被褥、柜子、沙发和床的储物戒指，北冥返回后一边感慨待遇真好，一边当着艾德的面，一个个把白色家具换掉，断绝对方天天过来膜拜国师用过的东西的念头。 艾德：“……你动作温柔点，这可是国师用过的！” “国师用过的我当然会好好的保存。” 北冥不是国师粉，但，为了不在这个遍地国师吹的国家显得太特别，他还是得装出点样子。 收拾好房间后，满头大汗的北冥准备去帮艾德收拾他的房子，却被艾德拒绝。 “你什么体力我还是清楚的，走这一天已经够累了，就别为难自己了。”艾德说，“我能照顾好自己——至于你？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嗯，别让我三天两头去图书馆捞你就行。” 艾德都不指望自己来找北冥的时候，北冥会老实地待在这座房子里了。 要知道，在飞舟上，就算他们两个住隔壁、艾德还天天去敲门，也不一定能找到人，都是在图书室的某个角落里把人揪出来的。 北冥乖巧点头：“嗯，我会的。” 艾德还是不放心，哪怕他们可能就分开一个晚上，也跟个老父亲一样再三嘱咐。知道他是好心，北冥挨个应下。 至于做不做……那是另一回事。 送走一步三回头的艾德，北冥总算能静下心，好好打量这里了。 换下了大部分白色后，这座屋子总算有了除了白色的其他色彩。艾德还往院子里的土地上撒了一把种子，催生出一堆花花草草。不管是从外面或者往里面看，这里都要比之前的更有生活气息。 北冥围着房子转了一圈，看到墙底下刻着的魔纹，眉头微挑。 “这是……清洁魔纹？我说这明显很多年没人住过的地方，怎么会那么干净。” 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点、也没有什么潜在的危险，北冥便进入房子里，状似随意地把每个房间又逛了一圈。 客厅，厨房，洗手间，阳台，卧室，客房，杂物间…… 很好，没有异常，可以安心入住。 北冥停在书房门口。 他拉开门，看着整整齐齐的桌椅，和空无一物的书架，一如他之前和艾德一起进来的模样，只不过换了个颜色罢了。 书房角落里有一道传送阵，北冥二人探索这里的时候试过，传送地点是间很大的地下实验室，有个出口通向房子后院，也能通过地下室里的传送阵重新进入书房。而地下室里，除了几套座椅之外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就像从未使用过。 北冥没有进地下室，他站在书房门口，目光扫过书架，眼镜的反光遮挡住了那双暗金色的眼睛。 下一刻—— 他拿起地图，扭头就走。 没有人打扰，今晚就住在图书馆了！ 从阿克图洛斯学院地图上看，学院里的图书馆可比飞舟上的大很多呢~ 次日一大清早，被石像傀儡堵在门口、没见到北冥的艾德、克里斯和塔玛拉，对此居然觉得毫不意外。 * “咦，小子，今天怎么走那么早？” 图书馆中，坐在一楼服务台的老者放下手中的书，好奇的看着走来的青年。 穿着墨绿长袍的青年气质颓丧，蓬松的灰绿色长发垂落在肩头。他抱着一本厚重的书，眼底带着一层明显没休息好导致的青紫，整体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像是一棵蔫巴巴的小草。 “我再不走，他们今天又要来捞我了。”北冥语气无奈。 老者不客气的笑出声：“哈，就应该来捞你——早就告诉你了，学徒的书籍不消耗精神力，可以随意的看，但初级以上的可不一样。知识是拥有力量的，因此每本书都有一定的限制，翻动一页、想看清上面的字，就要消耗精神力，继续并学习的话，则会消耗更多的精神力。” “我都有些惊讶，你小子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刚到30级的中阶法师，竟在短短八天看完那么多的初阶书籍后还没有倒下——要知道，刚到中阶的魔法师很难做到这点！简直是后生可畏啊！” 是的，自从那日知道级别后，为了不引人起疑，北冥就把身上的魔力波动改成了检测出来的30级。 “但是，我还没看完……”北冥叹气，他已经很克制了。 看书确实消耗精神力，可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曾在无限世界锻炼过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翻阅这些书所需要的精神力，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掀不起什么浪花。 要不是为了精益求精，反复研究、吃透每一个知识，北冥早就看完图书馆里至少二成的初阶书籍了。 “……小子，就夸你几句怎么还上天了呢？” 老者无语：“去拿镜子好好照照你自己，想一口气看完？你也不瞅瞅你人都虚成什么样了，也难怪你朋友这么担心你，天天来捞你——对了，好像快开学了，你不是新来的教师吗？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别后天一进班就倒，在孩子面前闹笑话，我们阿克图洛斯学院还丢不起那人。” 明里暗里都在劝他好好休息，北冥想，倒是个嘴硬心软的小老头。 “好的，我明天就不来了，谢谢您的提醒。”他温和眉眼，把手里的书递出去，“再麻烦您办张借阅证明。” “今天就带一本书？长进了啊，终于知道劳逸结……嗯？！” 书籍刚一入手，老者就发觉不对。 “这特么是本中阶书！还是中阶中最接近高阶的那本！”他骂了出来，“小子，你不要命了？！” 灰绿长发的青年依然是那无辜的样子：“要啊。” “要你还拿？！” “嗯。” 一个“嗯”字，气得老者吹胡子瞪眼。他看了眼仿佛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青年，直接把书丢回桌子上，倚在椅子的靠坐上：“不办！你给我放回去！换一本中阶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但这本不行！绝对不行！” 没想到他的反应会那么大，北冥面露无措：“可、可是，老先生，这是我在中阶中找到的、唯一一本记载神秘侧修炼方法的书啊……唔，我就是神秘侧的……” 真话，但不全。 是神秘侧修炼方法，却不是幻术系的。 而是—— “神秘侧？”本来打算等北冥知难而退的老者抬眸，上下打量几眼北冥，“不像啊，这浑身的亲和力，我还以为你是自然系呢……” 随时散发“我无害、我好说话、我软柿子”气息的北冥，笑笑不说话。 “到了中阶，普通的修炼方法，确实不再适合神秘侧……” 老者不是不讲理的人，意识到北冥没撒谎后，就皱着眉头思索：“神秘侧一共就幻术、时空、符文三系，修炼的方法少之又少。如果中阶之后继续使用其他的修炼方式，的确容易走岔路或者葬送未来成就。” “阿克图洛斯学院收藏了不少有关神秘侧的书籍，但大多是高阶的……” “很多神秘侧的人都因修炼方式不对而半路夭折，高阶以上的基本隐世不出，要不是千年前，学院里曾有几位高阶神秘侧老师，恐怕……” 老者自言自语着，语速极快，幸好北冥一向擅长捕捉信息，不然还真能错过大部分内容。 “罢了。”老者最终长呼一口气，“书，你可以带走。” 北冥眼睛一亮：“谢谢您！” “哎哎，先别道谢，我话还没说完呢。”老者迅速嘀咕了一句“年轻人就是性急”，才道，“中阶书籍目前只开放了一半，另一半和高阶书籍的开放权不在我这里，我也不是它们的‘守门人’……你既然能在我这边找到它，这就证明里面并没有什么很隐秘的知识，你可以借阅。” “当然，这不是你想瞎胡乱来的原因。” 老者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张契约纸拍在桌子上：“就你现在的状态，别想着一口气看完了。不过我好心，怕你憋坏，一天就让你看一页！你同意的话，现在就可以签字带走它。” 说了这么多，这才是最终目的吧。 北冥立刻就蔫了。 他轻轻拨开挡在眼睛前的头发，眼巴巴的望向老者，试图靠脸萌混过关。 头发拨开、青年的脸彻底展现在老者面前。看着这张就算被眼镜遮住眼睛、也简直可以称为盛世美颜的脸庞，被晃了一下眼睛的老者哽住了，可耻的心软了一瞬。 ——明明有张好脸，为何偏偏这时候才露出来？！ **！ 老者很想骂人，但对上这张脸，他又不忍心骂出口。 ——臭小子，不讲武德！ 我好心好意想尽办法防止你出事，你居然用脸袭击我老人家！ “……两页！不能再多了！” 老者闭上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要不是怕学院里再出现‘教师出事’这种情况，你以为我会管你那么多吗？赶紧签字，签完带着你的书滚！”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谢谢您。”闻言，北冥立刻签下字，并无比真诚的发出好人卡，“您可真是个好人！” “……滚，短时间内我不想在这里看见你！” 17、第17章 北冥麻溜地带着书离开图书馆。 夕阳西下，灰绿长发的青年正走在回住处的路上，落日余晖洒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笼罩上一种难以消散的朦胧感。 北冥抖落书上最后一点灰尘，原本被尘土遮挡住的一行小字显露出来—— 【时空之咒·上】 “幸好那位老先生没有细究，不然还真不好解释。” 中阶以上的修炼者，基本上只能走属于自己天赋的修炼道路。如果强行修炼不属于自己天赋的路的话，若没有足够的、调和这两条修炼之路的能力，轻则前功尽弃，重则根基尽毁。 这还是北冥看到相关的书才得知的。 虽然北冥并未察觉到自己在“觉醒”后出现了什么变化，但，他和其他新教师的“天赋”在入职的时候，就不再是秘密，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 若为了一本书而故意撒这种一拆就散的谎，别说会不会拉低他人好感度的事了，就连他维持的人设都容易被质疑。 北冥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因此大致摸清老者脾气的他，故意激怒老者，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让其忽视一部分细节，并“打发”掉他。 “说到底，能成功还是因为，老先生本身就没有对我抱有质疑或者恶意啊……” 北冥摸了摸早就不知道丢哪去的良心，最终选择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书上。 《时空之咒》是他在图书馆里找到的唯一一本，记载了大量时空方面可靠知识的书籍。其他的神秘侧书里，不是在讲各系的形成和发展历史，就是在讲非常简单、就比学徒的要深奥一丢丢的基础常识，看完它们后，北冥合理怀疑是编写这些书的老师们在水字数。 要不是北冥翻完目录准备深入研究的时候，突然发觉时间不早了，恐怕他此时已经粗略的扫过一遍所有内容了。 想到给他规定时间、超时就来捞他的三人，北冥默默捂住了脸。 真的，他解释很多次了，他对自己的情况很有把握，为什么他们还是一副对待贪玩小孩的态度？ 这就是刷好感刷得有点高的后果吗？ 北冥感受了一下，刚才签下的契约纸带给他的契约之力。不强，对他的真实束缚约等于无，就算违反了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看来老者还是放水了。 北冥又默默发给对方一张好人卡，决定下次去图书馆的时候给老人家带点小礼物。 阿克图洛斯学院的绿化做得极好。北冥带着书，慢悠悠的走回住处，左右两边遍布草丛和树木，空气中充满着和他之前所住的禁地森林相似的味道，让他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许多。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禁地森林属于危险区域，常年除了有花草树木、泥土等自身的味道外，还充斥着令人类本能感到警惕的——血腥味。 北冥推了推眼镜。 图书馆距离他的住处并不算远，步行半个小时就能到，中间隔了一个操场和十七班所在的教学地与十七班宿舍。 而往返图书馆八天、早就熟悉这条路的北冥，清楚这里，原本是没有血腥味的。 加上这里是属于十七班的地盘。 那么…… 北冥的脚步越来越慢，直到停在一处草丛旁。 “我记得，学院学生手册上面，没说不能打架斗殴？” ** 半天前，阿克图洛斯学院训练场。 阿索尔被一名傲慢少年掐住脖子，狠狠摁在墙壁下。 “阿索尔，好久不见啊。” 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阿索尔，火红的头发搭配上火红的眼眸，以及一身红艳的衣服，整个人就像一团火焰。 “帕特·罗伯茨……”阿索尔死死瞪着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名字。 “哎呀，没想到，分别这么久的狗狗，居然还能记得本少爷的名字，不错不错。” 帕特·罗伯茨愈发用力，见到阿索尔憋得脸色青紫后，他才好心的松开手，后退一步给对方腾出点喘息的空间：“你可还记得，我在一年前说过的话？啊呀，我就知道贵人多忘事，你应该早就忘了吧，不过没关系，本少爷心情不错，可以再说一遍——” “你这种低贱的家伙，既然选择了‘自由’，以后就不准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红色的少年情绪就像翻页，前一秒还笑嘻嘻的，后一秒就成了阴沉沉的、像是要择人而噬的恶魔。 “怎么，我亲爱的阿索尔，才过了一年，就已经野到把我说的话都忘记了吗？”只是片刻，他又恢复了笑容，“没有主人的管束、失去绳索的狗，就是一条流浪街头的野狗呢。” 阿索尔大口喘气着，棕色的头发炸开，蓝色的眼睛紧紧注视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猛一看还真像一只人形犬。 “帕特·罗伯茨。”他的声音嘶哑，“我在一年前就凑够了赎身的钱，我们已经互不相欠了。” “啊，我知道啊。”帕特眯起眼，很是欣赏阿索尔这副狼狈的模样，“只是……旧主突然看到了自己变得不听话的狗狗，过来小小的教训一下，又没有什么错。” 帕特提起阿索尔的衣领：“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能进入阿克图洛斯学院、会成为阿克图洛斯学院的学生？” “就你？呵，阿克图洛斯学院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帕特不屑一笑，又狠狠的把准备起身的阿索尔踹倒在地。因为家族，他早早的就进行了天赋觉醒开始修炼，等级比刚觉醒的阿索尔高出一截，阿索尔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你什么意思，我能进来，就证明我有那个天赋。”阿索尔咬牙道。 “做狗的天赋吗？”帕特毫不留情的嘲笑，又一脚踹了上去，“行了，别对着我炫耀你那可怜的天赋了，你在我家那么多年，有什么天赋我能不知道吗？狗，就要有狗的样子！乖乖对着本少爷汪几句，本少爷说不准还允许你继续为罗伯茨家族卖命。” “帕特·罗伯茨——” 阿索尔挨了几下后，终于忍不住了。 他不会什么招式，因此他直接抓住帕特的腿，用指甲抓、狠狠撕裂对方的衣服，然后一口咬在对方身上。 帕特·罗伯茨没想到这只在他家族养了那么多年的小狗，居然会反抗，一时不查竟真让阿索尔得手，表情瞬间阴冷下来：“该死的，你居然敢伤我！” 帕特动了真格，他一边念出魔咒变出火球砸向阿索尔，一边对着阿索尔拳打脚踢。 围观的学生大多都是新入校、刚觉醒天赋没多久的，哪见过这种场景，一个两个连忙走开，生怕被魔法波及到。 “唉，这家伙谁啊，居然敢得罪罗伯茨二少爷，看二少爷气得，连魔法都用出来了。” “不知道，应该和我们一样，都是新生？” “罗伯茨？很有名吗？” “你没有听说过罗伯茨家族吗？这可是千年贵族！据说祖上还和罗德里格兹国的第一任陛下有关系……他们为罗德里格兹国做的贡献可不少，尤其是在三百年前……不然也不可能持续存在一千年。” “嘶——我想起来了，罗伯茨，罗德里格兹国四大贵族之一！” “罗伯茨七任家主都是从阿克图洛斯学院毕业的，我记得，罗伯茨大少爷去年就毕业了……我还以为要过几年呢，没想到二少爷今年就来了。” “看二少爷脸色，应该还在为阿克图洛斯学院不能带随从而生气？他不会看中这个家伙了吧？”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二少爷怎么可能会看中这家伙？” “二少爷看看我！这个天赋四颗星、才刚到阿克图洛斯学院入学门槛的家伙当然不配做你的狗！但我可以啊！我五颗星，也是元素侧的！” 此话一出，其他新生有点坐不住了。 他们有的出身平凡、有的是小家族，但无一例外都比不上帕特·罗伯茨的罗伯茨家族。 如果能借此机会能攀上罗伯茨家族、从此鸡犬升天，就算做性格最张扬跋扈的二少爷的随从小弟，他们也乐意！ 于是也不怕帕特·罗伯茨手上的火焰了，纷纷凑上前，生怕自己晚一步。 “哦？”看到他们凑过来献媚，帕特挑眉，“你们要知道，本少爷的狗，可不是想当就当的。” “如果能成为您的狗，那是我的荣幸！”有人连忙道。 火红色的眼眸冷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完全就不需要动脑就能看出他们目的的帕特，不屑一笑。 “好啊，那就拿出点诚意让我看看。” 帕特重新把目光投向狼狈不堪的阿索尔：“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丢掉绳索反咬主人的狗，就算不死，也只配成为一条流浪狗。 凑过来的新生们踌躇片刻。 但，也只是踌躇了片刻。 “反正学生手册上面没说不能打架斗殴，这不算违反校规……” “明白，二少爷。” 阿索尔靠着身后冰冷的墙，盯着逐渐靠近他的人们，眼神越来越晦暗。 两个小时后，遍体鳞伤的棕发少年犹如一条死狗，被几个少年合力扔进训练场附近的草丛里。 看着动一根手指头都费劲的阿索尔，帕特满意一笑：“不错。” “谢谢二少爷夸奖！” 闻言，身上也挂了彩的少年们绽放灿烂的笑容，他们看到帕特转身离开，也屁颠屁颠凑上去。 他们走后，围观的新生们犹犹豫豫的，有几个实在忍不住想要去找老师、或者上前帮忙，却被身边的伙伴阻止，拉着散开。 “别多管闲事，罗伯茨家族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有人劝告他们。 等所有人都离去后，良久，阿索尔才僵硬地、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此时的他，因为伤势太重，意识已经模糊不清，只凭着本能支撑着身体，一点点离开原地。 ——不能，倒在这里。 阿索尔浑噩的想着。 一步一步向着宿舍的方向走去，阿索尔恍恍惚惚的想着，谢谢阿克图洛斯学院给学生每人都分配了一个房间……只要回到宿舍，就没人会再看到他的伤口了。 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昏暗，阿索尔腿一软，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哈，他还天真的以为，外界的尊卑贵贱、弱肉强食，来到这种秩序井然的魔法学院后会少些…… 没想到，他还是栽在这上面了吗？ 果然是因为他太弱了吧。 阿索尔完全动不了了，但他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好不容易离开罗伯茨家族，本想远离他们，却不曾想，他的“主人”，帕特·罗伯茨也来到了阿克图洛斯学院……为什么、为什么会那么巧。 难道，他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罗伯茨家族的阴影吗？只能当罗伯茨的一条就比低等奴仆好一点、可同样毫无尊严的狗吗？ 他不甘心。 【神明会听到祈祷者的声音，并保佑每一位愿意相信祂的人们。】 他忽然想起母亲的话。 呵，神明？ 如果这个世界有神明，那向祂祈祷那么多年的、从未做过任何错事的母亲，为什么会被罗伯茨家族的那群混蛋折磨致死？为什么作恶多端的罗伯茨，却能安然无恙的存在上千年？ 阿索尔知道自己的想法异类，因此他从未表现出来。 只是…… 母亲，我想你了。 或许是因为遇到了帕特·罗伯茨，或许是因为这次的伤很重，也或许是因为突然想起了母亲，阿索尔难得没有在心里想神明的坏话。 他只是在想……也许他什么都没想。 阳光带来的暖意逐渐减少，阿索尔下意识把自己蜷缩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有一道阴影笼罩住了他。 棕发少年迷迷糊糊间睁眼，只看到了一道欣长的影子，随后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18、第18章 “塞拉尔，你怎么捡了只小狗回来？” “……艾德，他不是狗。” “唉别计较这些，重点是你为什么要捡他回来？虽然这孩子看着很可怜。” “他就倒在距离十七班宿舍不远的地方，嗯，还穿着十七班的衣服……不出意外的话，他是我的学生。” “啧，还没进班呢，就已经叫上‘我的学生’了。” 艾德和北冥坐在客厅，烦躁的挠了挠头：“这学校搞什么神秘感啊，连学生名单都要等到开学典礼那天才发给我们，搞得我现在每天在学院各地晃悠看学生、就差拿着喇叭喊‘你们有没有法师2班的、我是你们的老师’了！” “……”北冥默了默，“你怎么不去你们的学生宿舍蹲学生？” “蹲过。”艾德咬牙，“但这群小孩不仅夜、不、归、宿，有的还没来，你说我能——把他们、怎、么、样？” 听着这一字一顿、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北冥能看出，艾德确实很无奈也很郁闷。 “还有今明两天，快了。”北冥安抚道。 艾德瘫在沙发上：“但真的好无聊啊！还是塞拉尔你们三个过得充实，你去看书，克里斯去实战演练场，塔玛拉去买材料做傀儡——合着只有我一个人闲啊！” 你也知道你闲啊。 北冥看着手里还没合上的书，都有点羡慕艾德的悠闲。 在现代的时候，为了不被刷下去，他只能强迫自己学习；在无限世界的时候，为了生存，他被迫成为卷王，卷积分，卷技能，卷副本；在穿越西幻世界的时候，为了回家，他不得不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说真的，他现在这努力程度，放到现代肯定能成学霸级人物。 悄悄为自己抹一把辛酸泪的同时，北冥散发思维的想着，等他拿到第一个工资的时候，该怎么买材料填充地下室。 尽管5金格兹币能买很多物品，但一些东西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尤其是沾上点时空属性的。 思及此，北冥在心底迅速算了一遍大概需要花费的金钱，突然发现自己别说买材料了，哪怕他一口气存几年的工资，说不准就连买器材的钱都不一定能够。 又一次感到自己贫穷的北冥，缓缓捂住心口。 “嘶。” 什么叫吞金兽，这就叫吞金兽啊！ “塞拉尔？塞拉尔你没事吧？！”艾德一个扭头的功夫就看见青年捂住心口，脸色苍白，顿时吓得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塞拉尔你别吓我啊！” 北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刻调整状态：“我没事。” “你这脸色还能说没事儿？”艾德来到北冥身旁，都不敢碰他。 原地焦急了两秒，艾德发现北冥脸色没有好转，扭头就冲向旁边的客房里：“塔玛拉你别管这学生了！快来看看塞拉尔啊！” 北冥制止的手刚抬起：“……” 不等他把手放下，客房里就跑出来三个人，塔玛拉首当其冲，一只手摁在北冥肩膀上，淡黄色的眼眸变得幽深。 北冥：“……” 面对三张担忧无比的脸，他表情木然，并缓缓的放下了手。 幸好塔玛拉等级没他高，北冥轻飘飘地遮掩住大部分实际情况，只把一些不算很重的伤推出来，任她检查。 但是，为什么这姑娘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回忆起之前，塔玛拉准备给他做体检、却被他找机会糊弄过去的事情，这次应该算头一次“坦诚相见”？北冥的目光游离了一瞬，当然，心虚是不可能心虚的，只是他当时还没做好万全准备罢了。 “塞拉尔·艾拉克莱。” 塔玛拉第一次没像以前那样只蹦出几个字，她念出了北冥的“全名”。 意识到不对，艾德和克里斯紧紧盯着两人。 “啊，是我……”北冥下意识扬起无害的笑容，他轻轻的动了动身子，脱离塔玛拉的手，试图蒙混过关，“我知道我什么情况，没什么大事——” “塞拉尔·艾拉克莱！”塔玛拉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扬起声音。 她生气了。 不敢再惹她，北冥选择闭麦。 “塞拉尔的身体，究竟什么情况？”艾德也有点怕这时候的塔玛拉，果然，看着越好欺负的，生气起来就越吓人。 塔玛拉不想说话，直接把她“看到”的伤，传输进艾德和克里斯的精神海中。 顿时，还算放松的两人，表情立马就扭曲起来了。 “……” 虽然看不懂他们的意思，但北冥还是顺着本能，往沙发深处缩了缩，甚至默默抱住了塔玛拉进客房给学生看伤前，塞在他身旁的大猫玩偶。 等三人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及表情，就看到两只灰绿色的、简直一模一样的大猫缩在沙发上，用那双漂亮的暗金色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 克里斯捏了捏拳头，她有点想打人。 深呼吸，这是病号，不能打。 艾德一屁股坐在地上，瞪着北冥：“你这家伙，挺厉害啊，居然能平安活到现在！” “怎么说话的。”克里斯一脚踹了过去。 “我说的是实话！” 艾德捂着被踹的地方，满脸委屈：“塞拉尔身体里大大小小的暗伤，最轻的没什么事，但最重的有几个因为没有及时治疗、甚至破坏到了身体根基！” “不仅如此，还有那损毁内脏、骨头。”克里斯意味深长，“明明都是短时间内可以治愈的伤势，却偏偏没有进行治疗，反而任由它们发酵，现在，都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 艾德补充：“别忘了那混合起来我都怕的毒素，小到迷幻大到致死，明明加起来一点都不平衡，却诡异的互不干扰，只是一直在侵蚀他的身体……也就是说，塞拉尔一直在承受着痛苦！” 听到一半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北冥：“……？” excuseme，这说的是他吗？ 伤和毒是真的，可并没有你们口中的那么严重！你们清醒点！别被塔玛拉误导了！ “呵。”看了眼还打算垂死挣扎的北冥，塔玛拉发出冷漠的声音。 “塞拉尔还能治吗？”艾德凑近塔玛拉。 塔玛拉：“能。” “怎么治？”克里斯询问，“需要金钱和药材的话，我可以去接一些雇佣任务，以我的能力不需要那么久便能凑齐。” 好不容易认识个不错的朋友，如果因为这些而死，岂不是太可惜了。 “调养。”塔玛拉出身治愈系家族，若不是觉醒了傀儡天赋，她也应该是一名优秀的治疗者。 她知道怎么治疗，但材料和药剂制作方法她都没有，目前只能慢慢调养，尽量别让伤势反噬。等她历练完回家族的时候，再让父母帮忙炼制药剂，一点点修复北冥的伤。 “药材单子，晚上，给你。”她对克里斯说，“谢谢。” “谢什么，塞拉尔是我的朋友，你也是，不需要对我那么客气。”克里斯摆了摆手。 艾德不甘落后：“那我呢？我能做什么？” 闻言，塔玛拉认真想了想。 在艾德逐渐变得忐忑的眼神中，突然听到她说：“别惹，塞拉尔，生气。” “……然后呢？” “没了。” 艾德气得跳脚：“就这些？别看不起我啊，我明明能做很多的好不好！我最擅长的就是催生植物，住的那个房子还有一块不错的土地，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可以帮你们种药！” 塔玛拉眼睛一亮。 “收集种子，给他。”她对克里斯说。 克里斯点头：“好。” 看着他们三个不出十分钟就分配好各自的工作，北冥悄悄的松开了一点玩偶：“嗯……塔玛拉，我呢？” “你？”三人不约而同扭头盯着他，同时开口，“别添乱、按时休息就行了！” 北冥：“……” 弱小，无助，又可怜。 他抱紧玩偶，又缩了回去。 艾德、塔玛拉和克里斯都是行动派，对视一眼后，选择立刻动身。 克里斯把北冥从沙发上提溜起来，放在了卧室的床上，一串动作迅速又轻柔，似乎生怕哪里伤到了北冥。 塔玛拉则把灰绿色大猫玩偶塞进北冥怀里，冷淡的盯着他：“不能扔，懂？” “……懂。” 北冥抱紧玩偶，表明态度。 反正它只能查探他的身体问题，方便他们随时在他出事的时候赶来，放在家里就放在家里吧……他的身体他清楚，出事是不可能出事的，就算出事大概率也是他演的。 “你知不知道你吓坏我们了。” 艾德忍不住伸爪拽了拽北冥的脸，幽紫色的眼眸里带着无奈：“要不是我这次动作快，恐怕又要被你躲过去了……难怪你之前宁可找借口，也不愿意让塔玛拉检查身体，就算我和克里斯已经在塔玛拉那里过了一遍，你也糊弄过去——哎，塞拉尔，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不擅长撒谎。” 北·撒谎专业户·冥，乖巧摇头：“没。” 因为他只说实话。 看着乖乖巧巧、表里如一温柔老实的青年，艾德老父亲一般的心又忍不住出来彰显存在感。 “你啊，就是……算了，看到我们的担心了没有，至少，是为了不辜负我们的辛苦，你得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身体再出毛病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北冥点头。 松开手，北冥苍白的脸上多了一分血色，艾德多欣赏了几眼自己的杰作：“这才对嘛，白成那样，跟神似的，没有半点人间气。” “我们会时不时来监督你的。”克里斯幽幽的说。 “谢谢你们。”北冥露出笑容，那双暗金色的眼睛似乎亮了起来，“我本来没打算……不过，你们都为我做出那么多了，我也要尽力一下，才能不愧对你们的期望，不是吗？” 眼前的三人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了璀璨的太阳和无数绚丽的光点，但稍纵即逝，好似一场错觉。 “……” 场面安静了片刻。 “你的学生没有什么事。”克里斯说，“他的自愈能力很强，不用我们插手，伤势就恢复的七七八八——等他醒后，就可以让他直接离开了。” “好的，辛苦你和塔玛拉了。”北冥眉眼弯弯。 “都说了没必要对我这么客气。”克里斯挪开目光，有点不自然的拉着塔玛拉转过身，“我们先走了，塞拉尔你好好休息。” “额……克里斯你们慢点啊！等等我！”艾德扭头就看到她们两个已经走出很远的距离了，连忙追上去，“塞拉尔你先休息！我去追她们！咱们开学典礼见！” “好。”北冥勾起嘴角。 确定他们都已经离开这里，北冥起身招呼门口的石像傀儡关门，把玩偶放在客厅里，随后则带着《时空之咒》走进了书房。 嗯，他尽力一下，一晚上看完这本书。 虽然他本人并没啥大事，甚至能活蹦乱跳活个几百上千年，但面对他们这种纯粹属于友谊的、没有任何利益存在的好意与期望，他还是心软了一下，最终没有直言拒绝。 只是，真的很抱歉。 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快点找出、研究出回家的方法。 所以这份好意，他必须要辜负了。 19、第19章 一个月前，罗德里格兹国，皇宫。 年轻的女帝轻轻垂眸，看着被摆放在地上的东西。 一名胡子拉碴、仿佛从贫民窟逃出来的中年男子，却是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满脸激动的把放在大包袱中的物品一件件拿出，小心翼翼的摆放在地上。 他的身旁，一名同样狼狈不堪的少年，则背着比他整个人还大些的包袱，拘束的站在原地。 女帝揉了揉太阳穴：“卡尔查斯……你知道，我还在批奏折。” 所以有事直说。 她示意对方看一眼皇座旁的桌子，奏折已经垒老高了。 “陛下，您、您看！” 卡尔查斯自动屏蔽了她的话，兴奋得手舞足蹈：“这些我都是从那个山洞里带出来的！甚至有上万本五百年前就莫名消失的孤本！可惜在传送的时候储物器坏了，而且大部分都设有限制，无法带走，我们只能尽所能，拿走我们能带走的！” “嗯？”女帝揉太阳穴的手一顿，倒是打起了一些精神。 她蹲下来，随意拿起一本，拂去上面的灰尘，金色的眼眸里浮现了认真：“《时空是否是时间和空间的结合》，‘众所周知，时空分为时间和空间，那么，让我们反过来推一下，时间和空间两种属性，是否能结合成时空……’，嗯，倒是个不错的研究话题。” 慢着，这字有点眼熟。 “是——老师的字？” 她皱眉，随后又舒缓眉头：“几百年前，老师确实对时空方面的知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也曾到处搜寻资料和材料研究……这可能是他当初弄丢的其中一篇实验报告。” 她家国师很喜欢到处放实验报告，丢几篇很正常。 就比如她的宫殿里，各种角角落落里就放着那些报告，就连她私人后花园的水池里也有。小时候她在钓鱼的时候，甚至从鱼肚子里翻出了一张被吞掉的实验纸。 回忆起当初她从鱼肚子里拿出报告、没看懂只看出是老师的字，还以为老师出事用这种方式传递求救信号，吓得哭唧唧去找父皇的场景，女帝抿了抿唇，差点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 她放下手里的书，目光扫过其他的书籍。 《传送阵的时空变化波动》《幻术和视觉与空间时间的关联》《火焰魔法的使用》《冰和火魔法结合是否会制造出水魔法》《魔力引入基础手册》《飞舟制作》《炼器和魔纹》《如何才能不让自己吃到拉肚子》…… 好像混进来了什么奇怪的书，好在不是什么大事。 尽管是五百年前的版本，但大部分都属于很基础的书籍啊。 不过，如果这些书籍都是一个人看的话，那这个人看的还挺杂，学得也挺杂的。 “这是什么？”女帝好奇的指着刚被卡尔查斯放下的、一颗黑不溜秋的石头，她知道没用的东西，卡尔查斯是不会随便带回来的。 卡尔查斯还在一一展示自己拿回来的好东西，闻言看去，他的表情不由变得古怪。 “陛下……我不知道。” 女帝发出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不知道你带回来干什么。 然而下一刻，她就听卡尔查斯说道—— “但是我的眼睛告诉我，它和国师有关。” 女帝瞬间严肃起来：“具体？” “具体我并不清楚，只是，我在看见它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国师的背影。”卡尔查斯缓慢的、吐字格外清晰的说。 面对气势变得凌人的女帝，他反而失去了原本的激动，变得无比平静。 “可您也知道，我这双神赐眼睛，最多只能看到一年前后的场景。”他说，“然而国师已经闭关三百五十年了，很明显还有继续闭关的趋势，不可能下一年就出关。” “也就是说，一年后，会有意外出现。” 女帝冷静下来。 卡尔查斯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 场面一度沉寂无比，作为等级最低的、唯一的学徒，背着包袱的少年更不敢吭声。他低下头，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我知道了。”女帝说。 “卡尔查斯，把你带来的东西收好，过段时间我会亲自一个个查看。” 她站起身，转身离开前突然顿了顿，补充道：“记得几天后，来皇宫老地方开会。” “是，陛下。”卡尔查斯站起，向她一礼。 ** 北冥睁开眼，看到手里已经掀到末尾的书，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嘶……为什么会有种迟来的、家被偷的感觉啊。”他揉了揉眉心，“幸好我和主神走的时候，给重要的书和物品套上了千层‘锁’，除了我们，谁也别想打开……” 哦，现在是“我”了，主神这兔子可以忽略不计。 北冥不得不承认，他和主神待一起的时间太久了，这突然一分开，还有点不适应。 他放下书，默默祈祷：“兔崽子可别死外面啊，好歹，也得等把肚子里的方案都给我写出来再死。” 与此同时—— 在某座城市里流浪、寻找自己神格的兔子猛得打了声喷嚏。 [有人骂我。] 它肯定道，并毫不犹豫地把这个黑锅扣在北冥身上。 [该死，这个世界对我的限制太大了，不能修炼化成人身……]骂骂咧咧几句，主神从墙角钻出，继续冲向感应到的、有神格气息的方向。 阿克图洛斯学院里，北冥摸了一下发痒的鼻尖，轻轻的打了声哈欠。 《时空之咒》确实如图书馆里老者所言，是中阶里最接近高阶的一本书，看到最后，北冥也感受到了一些阻力。 不过他曾在自己搜刮来的很多书上，都感受过这种阻力，甚至遇到过更强烈的、比如让他看一眼就原地昏迷的，因此北冥倒不是很在意。 《时空之咒·上》记载了大量的关于时空魔法的咒语与使用方式，记住咒语后，北冥在地下室尝试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发挥出来的效果，不足书中记载的十分之一。 至少，能发挥出来。 北冥对此表示很乐观。 能发挥出来，就证明他并非没有时空方面的天赋。至于其他的？他可以用其他方法填补。 “以前的失败，果然是因为我们没有学这些知识导致的。” 北冥最初只是猜测，后来逐渐接触到这些系统知识后，才变得肯定起来。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刚上飞舟、当天就意外昏迷的那次，他一直在用低级火魔法融化他和纳思·班纳身上的冰，是他不想用高级火魔法吗？当然不是。 他研究过火魔法、但就是无法使用出来他所创造改编的火系咒语。 没多久，他接触到了学徒级的、各种版本的火系魔法，也进入阿克图洛斯学院图书馆学到了中阶的火魔法，并在实际操作中成功使用出来后，才彻底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必须按照本世界土著的方式学习。 理所当然的，作为思想和经历都和原住民不同的北冥，难免会产生一丝抵抗与质疑。 “这些修炼方式和咒语运用，都是本世界前人所创造的，那为什么，我就不能创造了呢？” 与质疑同时出现的，还有来自北冥心底、几乎毫无感情的回答。 为什么？ 因为他是身穿。 因为他来自异界。 只要想到了这一点，答案就很明显了。 “异界来客”，是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的，是必须要受到这个世界的约束的。 “在规则下，受约束就受约束吧……”北冥一只手又翻了一遍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轻微的空间波动出现在指尖，“好歹没有直接封死我们的路。” 砰—— 嗯？ 北冥抬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操作没错，也没出现意外。 那声音是从哪…… 意识到什么，北冥起身拉开书房的门。这座房子一共二层，里面是中空设计，故而他一出来，就能看到一楼门口，背对着他坐着一个棕发少年。 而他的门，中间则多了一道凹陷。 北冥：“……” 少年明显是撞得有点儿懵，坐在地上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扭头，紧紧盯着准备下楼的北冥。 短短几秒的功夫，北冥清楚的看到，少年身上出现了紧绷、放松、警惕、到勉强放松的一系列状态。 等到北冥下楼的时候，少年又变得警惕，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气质稍微缓和一些。 “你救了我。”他抿了抿唇，“谢谢你。” “不用谢。” 北冥示意他去看有了破损的门。这扇门的材质是经过艾德、克里斯、塔玛拉共同认可的，能把它撞成这样，这孩子的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 阿索尔也看到了门上的印子，低下头，闷闷的道：“我刚才不怎么清醒……对不起，我会赔你的。” “这倒不急。”北冥询问，“我刚才听到了一道很大的声音，你没受伤吧？” 阿索尔摸了摸被撞的脑袋，除了有一点疼之外没什么大伤。 “没有。”他说。 “那就好。” 阿索尔蓝眸微暗，还以为北冥要继续说赔偿的事情——因为那些人也是这样，先假心好意的询问他有没有受伤，听到他说没有受很重的伤后，就会立刻变脸，变本加厉的要求他去“补偿”他们。 然而下一刻，他听到面前的青年缓缓开口，语气是他极少遇到的温柔。 “毕竟，我是你的老师啊。” “如果你受伤了，老师也会心疼的。” 20、第20章 老师？ 心疼？ 明明每个字阿索尔都认识，可组合到一起，就给了他一种格外陌生的感觉。 阿索尔，男，今年十五岁。在这个十一岁便能觉醒天赋的世界里，他迟到了四年多，只差几个月，他就十六岁了——而十六岁后，未能觉醒天赋的孩子都将慢慢失去自己潜藏在体内的天赋，也丧失了觉醒的可能。 从小的营养不良，让他看着比才十三岁的帕特·罗伯茨还要小一些。 微大的眼睛和过眉的刘海，端正的五官和偏白的肤色，以及唯一有点肉感的脸庞，猛一看就会被人下意识幻视成一只人形犬，还是那种长了牙、看着凶巴巴的小奶狗。 阿索尔很讨厌自己的长相，因为他的“主人”们，总是喜欢拿他的脸来嘲弄他。 可，他的母亲却很喜欢，经常夸赞他有一张“神明都会为此停留片刻”的脸，尽管阿索尔对此不以为然。 阿索尔的母亲是个很普通的家奴，比低等奴仆要好一点，属于下等奴仆中的家奴，负责某个小区域的一切家务活。偶尔还能在收拾主人家的剩饭时，悄悄带走一些，给阿索尔加个餐。 自从阿索尔有意识起，他就被帕特·罗伯茨盯上，被动成为对方的“狗”，指哪咬哪。甚至在七岁前，阿索尔话都说不清楚，真如一条狗一般，有时在帕特·罗伯茨的命令下四肢着地、汪汪乱叫。 七岁那年，买菜的母亲意外撞见跟狗一样趴在帕特·罗伯茨脚边的阿索尔。阿索尔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他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对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落着泪，点燃了一根小小的蜡烛，教导他说话、识字。 那个夜晚似乎很长，也似乎很短。 哪怕后来阿索尔知道，高等以下的奴仆是没有资格认字的，他也没有去思考，为什么祖辈都生活在罗伯茨家族的母亲会识字，为什么母亲直到他七岁，才会想到给他启蒙…… 他只需要知道，母亲对他很好，就行了。 母亲是他在那个冰冷残酷的罗伯茨家族中，唯一可以拥抱的温暖。 明白自己不是狗的阿索尔，在帕特·罗伯茨一次次强制的、让他毫无尊严的命令下，终于忍不住，有了反抗的想法。 然而反抗刚有实施的念头，就被帕特·罗伯茨发现。 火红的男孩仿佛发现了什么新的玩具，他故意告诉阿索尔，只要凑够了赎身的钱，罗伯茨家族是可以放他离开的。 阿索尔把这句话刻在了心底。 于是他开始疯狂存钱，不仅存他的，还有母亲的。 他没有告诉母亲，他想给母亲一个惊喜。 为了一枚铜格兹币，他拼命干活，哪怕被帕特·罗伯茨故意用鞭子抽打、用各种方法折腾，他也死死咬牙，不吭一声。 高等奴仆奖励他们的铜格兹币，“大人物”们随手赏下的银格兹币，帕特·罗伯茨为了欺辱他特意扔到地上、臭水沟里的金格兹币……只要有钱，阿索尔就毫不犹豫凑上前，努力去忽视这群人高高在上且轻视无比的、会给每个有自尊的少年人带来伤害的目光。 当他浑身是伤、终于凑够了对于其他下等奴仆来说可以说是一辈子也拿不到的巨款，去掌管他们身份的高等奴仆手上拿走他们的奴籍、并兴奋地准备把这件事告诉母亲的时候…… 母亲，死了。 站在“家”门口，阿索尔拿着已经恢复自由的身份证明，灿烂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刚才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突然变得空洞死寂。 阳光没有落在他们的小家上，看着原本应该温馨的、屋里的场景，阿索尔整个人冷得发抖。 是帕特·罗伯茨的表姐。 一个堪比恶魔的女孩。 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亲自折磨死一名奴仆，不管是高等、中等、还是下等、低等。 起初知道她时，阿索尔还有些心惊胆战，后来发现她居住在外，每隔几年才会来这边一次，才勉强放下了一些心。 然而他忘了，今年正是她过来的那一年。 阿索尔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罗伯茨家族的。 母亲的惨死，那个精美犹如娃娃的女孩浑身是血，笑得纯真无暇，同时在屋子里的帕特·罗伯茨居高临下的、嘲弄的眼神，无一让阿索尔想要发疯。 “恭喜你，获得自由。” 帕特站在血污中，红色的男孩脚下都是红色的血迹，说出来的话语也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怎么，不就死了一个奴仆，狗狗还不舍得了？” “现在的你，可不是下等的奴仆啊！” 像是感叹，也像是在嘲讽。 “你已经是‘自由人’了，有权杀死这群没什么价值的奴仆。” “当然，我们也有，而且比你更有权。” 阿索尔浑浑噩噩的，他好像冲进去了，但好像又被赶出来了。过程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脏污，和身上的伤痛。 帕特·罗伯茨最后的话语还环绕在他的耳边—— “很遗憾，某只脱离绳索的狗狗来晚了一步，不能带走他最爱的母亲了呢。” 啊……啊啊啊啊！ 阿索尔疯了一样从垃圾堆跑出，想要再次冲进罗伯茨家族里，却被护卫一次次阻拦，最终被不耐烦的护卫打伤，重新扔进了垃圾堆里。 而这次，意识到自己可能报仇无望的阿索尔，在垃圾堆里躺了很久很久，直到大雨倾盆，直到他饿得受不住。 本能的求生欲，让他不得不爬起来，到处寻找食物。 空有一张身份、其他什么都没有的阿索尔处处碰壁，差点饿死街头，还是去翻了垃圾堆才找到一点点能饱腹的东西。 在接下来的一年时光中，阿索尔独自一个人摸索生存，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们，看到了很多人丑恶的面孔，有的甚至不亚于帕特·罗伯茨。 他的体质非常好，这也是他多次受伤却能在没有治疗的情况下快速愈合的原因——但，并不是每个地方都会要他，实在走投无路的他去找了一个苦力的活。 然而，需要苦力的，会是什么好地方呢？ 挨打、挨骂、稍微出错一点就被罚不准吃饭都是常有的事。阿索尔还看到了很多同龄的孩子，有的生了病、祈求老板给点药却被忽视，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呼吸；有的后悔了想逃，却被老板让其他奴仆抓了回来，拿鞭子狠狠抽打，没挺过的就直接断了气，挺过的苟延残喘，没多久也跟着走了…… 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藏在人类心底角落的恶意就会滋生。 看着挨了同样鞭子、却能活蹦乱跳的阿索尔，有失去了同伴的孩子崩溃了。 “你怎么没事？” “你为什么没事？” “你凭什么没事？” 阿索尔最初还会解释是体质原因，可随着指向他的箭头越来越多，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孩子过后是成年人，他们的恶意隐藏的更深，也更可怕。 短短半年，阿索尔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可就以他的年龄和阅历，他根本就挡不住它们，在挣扎反抗中还会适得其反。 阿索尔问自己，他真的甘心这样子给别人做苦力一辈子吗？ 不甘心。 他明明好不容易获得了自由，但，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不是。 他不想报复罗伯茨家族、不行给母亲报仇了吗？ 他想，他很想。 偶然间，阿索尔听说阿克图洛斯学院开始招生。 最初他并未在意，直到他听说—— 只要到达入学门槛，阿克图洛斯学院欢迎每一位愿意过来的学生。如果身上有欠债、奴籍、工契，学院可以帮忙解决，并根据实际情况，减少每位学生的学费。 阿索尔没上过学，只听母亲说过学院是教学生念书的地方，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动心了。 于是在一天深夜里，他逃了出去。 他知道老板发现自己不见之后，会让人出来找他，故而阿索尔一直朝着阿克图洛斯学院的方向走，不敢止步，也不愿停歇。 阿索尔磨破了唯一的鞋，带着浑身的狼狈穿过了一座又一座城市，他拨开了人海，来到了目的地。 他排了很久的队，终于，轮到他觉醒天赋了。 漂亮的石头上亮出了四颗星，一旁的水晶柱里，浮现了云彩被吹散的画面。 “风系，四颗星。” 坐在椅子上的中年女子冷淡的记录下来。 阿索尔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眼巴巴地看着她。 “刚好到达入学标准。”他听到她说。 阿索尔睁大了眼，呆愣地看着她，仿佛不敢置信。 女子又重复了一遍，瞅了眼依然没有回过神的阿索尔，开口询问：“姓名？” “阿索尔……” 阿索尔下意识回答。 他很久没有说话了，声音十分沙哑，这次居然还带上了几分哭意。 “嗯，阿索尔。”金妮·韦斯莱记下他的名字，“去那边站着，一会儿会有老师带你们进入学院，进行一个小测试——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就去问那个老师。” “好。”阿索尔听到自己说，“谢谢您。” 金妮·韦斯莱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他赶紧下去，还有其他人呢。 阿索尔梦游一般走到了一边，没多久稀里糊涂的过了一遍没有记住的幻境小测。 在他还因为过于顺利、不禁怀疑真实性的时候，一名自称校长的老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恭喜他成为了十七班的学生。 阿索尔张了张嘴，很想问这是不是梦，可他问出的却是：“你们说的……解决工契，减少学费，是真的吗？” “是真的。”老人给了肯定的回答。 老人来的快，也走得快，阿索尔当天就收到了属于他的那张工契，还有一部分没有发的工资。 摸着手中的纸，阿索尔终于有了“原来我自由了，我成为了学生”的实感。 更感觉像做梦了呢。 阿索尔想，不过如果这是梦的话，请让这个梦再长一些吧。 美梦在重遇帕特·罗伯茨的时候，彻底破碎，阿索尔终于清醒过来，他还是那么弱小，还是那么的……不被人放在眼里。 在这群人心中，他的挣扎就像小丑，不仅换不来重视，还会被尽情的嘲笑。 哈，阿索尔想，他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是什么给了他的自信，让他以为他脱离了奴籍，就能成为罗伯茨家族的眼中钉？ 估计他们连愿意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少年的自尊在此跌入谷底，阿索尔从噩梦中惊醒后，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要给母亲报仇。 已经存在于记忆中的母亲是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如果不能给母亲报仇，他活着有什么用？ 砰！ 他撞到了门，混乱的思维在疼痛之下清醒了很多。 他扭头看去，看到了一名表情略带惊讶的青年。 门上的印子很显眼，阿索尔身上的钱都用于交学费了，加上这人救了他，他只犹豫了一下，便决定赔偿对方，哪怕是让他做仆人——这，难道不是他最常做、最拿手的了吗？ 这么想的时候，阿索尔都被自己吓到了。 可他已经一无所有。他打听过，阿克图洛斯学院里的成年人大多是魔法师，而据他所知，魔法师都喜欢有仆人在身边，因此他的力气什么的应该用不上，唯一拿出手的，应该只有他的“服从性”了。 哈，有点搞笑。 阿索尔笑自己。 然而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就听到面前的青年如此说道—— “毕竟，我是你的老师啊。” “如果你受伤了，老师也会心疼的。” 是和这人气质一样的，温柔无害。 老师…… 心疼…… 阿索尔手脚无措，表情迷茫。 这人是他的老师？和老板一样吗？ 但，如果和老板一样的话，为什么会心疼？ 看着面前温柔笑着的青年，明明他们才刚见面，阿索尔却突然有种遇到可靠大家长的感觉，喉咙干涩，嘴边的话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21、第21章 北冥坐在长满花的院子里，捧着一杯热乎的茶水，陷入沉思。 他都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半天前—— “……我可以立下誓约，做您的仆从，直到赔偿完您的损失。” 棕发少年沉默良久，缓缓开口。 不管这人的“温柔”是真是假，他都不能再赌了。 阿索尔整理好自己的心态，考虑到手边没有契约纸，他直接咬破手指头，回忆着自己曾见过的誓约魔法阵，在手心里画下，按照记忆里念出几段咒语，随后道： “我，阿索尔，愿意以我的自由为代价，做这位先生的仆从，听从这位先生的命令，直到偿还完先生的损失。” 手心绘画魔法阵的地方一阵发烫。 「失败」 阿索尔表情一变，他是头一次用，但，他记得很清楚，这个魔法阵连普通人都能使用……是哪里出错了？ 北冥已经走到少年身旁，轻轻的把手盖在对方的手上，遮挡住他看手心的视线。 “好了，别——” 不等北冥说完，阿索尔就猛得后退，对着自己刚才的誓约进行补充：“我愿意……以我的自由，和忠诚为代价……” 伴随着一阵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风，没能拦住的北冥眼睁睁看着阿索尔手上的魔法阵化为无数光点，飞入他的眉心，与此同时，北冥的手腕上也多出了一条不显眼的蓝色纹路。 「誓约成立」 契约的成立，让阿索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半跪在地上，面向北冥：“阿索尔，为您服务。” 北冥：“……” 北冥：“？？！” 是他年龄大了吗，为什么会突然有种错过很多集剧情、捋不清思路的感觉。 “你先起来。”北冥把少年拉起来，阿索尔顺从的站起，“你知道怎么解除……算了，你知道这是什么誓约吗就随便乱用！” 阿索尔清澈的蓝眼睛里满满的迷茫。 他还真不知道，于是摇摇头。 “我只见过别人用过，这是我第一次用……您知道吗？” 阿索尔低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北冥微顿：“……” 他也不知道。 不过，说这个契约很弱吧，它能不经过他允许就和他绑定； 说这个契约厉害吧，他对它没有半点感觉，而它也仅仅是像纹身一样贴附在他的手腕上，连一丢丢威胁和不适感都没有。要不是它传来一道关于契约内容的讯息，恐怕北冥发现都发现不了它。 在阿索尔询问的瞬间，北冥在脑海中翻遍一切有关契约的资料，甚至还过了一遍自己在无限世界遇到的种种契约，可惜都没有得出结果。 “我不知道。” 北冥很坦然，他还没看完图书馆里的书籍，不知道这些并不是错。 实话归实话，但，北冥看了眼自己左手腕上和阿索尔眼睛颜色一样的蓝色纹路，又想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决定先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上一课。 “不知道的东西不要乱用，尤其是对自己和别人用，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伤害到自己了怎么办？” 他拿出原本世界里班主任的气势，语气严肃：“我是你的老师，你不知道的可以过来问我，我不知道的可以问其他老师，可不管怎么说，都不能随意乱用……” 后面的话阿索尔没有继续听，他微微抬眸，蓝色的眼睛里映出青年认真的脸庞，并透露出了几分疑惑。 这人在关心我？ 忽略看似在指责的长篇大论，阿索尔敏锐的抓住了重点：他在关心我。 为什么？ 难道因为他是“我的老师”？ 老师……到底是什么？ “——这是第一次，老师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万万没想到说教让人上瘾，北冥没注意阿索尔的走神，说得口干舌燥才回过神。北冥感受着有些干哑的喉咙，防止越说越停不下来，他赶紧终止说教：“我说这些，你记住了吗？阿索尔？” 阿索尔也回神，细细回想了北冥的话语含义，说道：“记住了。” “记住了就——咳咳咳，记住了就好。” 阿索尔看着青年突然捂住嘴咳嗽几声，这时他才发现，这位先生的脸色白得吓人，和他在跟黑心老板打工的时候遇到的病死的人的脸色相差无几。 身体不好…… 他又呆住了。 阿索尔接受的所有教育都来自他的母亲，“老师”这个词汇，在母亲那里也仅仅只有一句解释——“教你读书识字的人”。 当时他还想着，母亲教他说话识字，是不是也算“老师”？ 可当他对着母亲喊老师的时候，母亲却愣了，随后生气的表示她不是老师，也不配做老师，以后别这么叫她。 阿索尔不解，后来离开罗伯茨家族在外面流浪，阿索尔又听别人说，“老师”是教书育人的职业，好一些的老师都是犹如再生父母一样的存在。 阿索尔还是不理解，他不懂，为什么一个陌生的老师，会成为别人的父母。 而此时，看着面前灰绿长发的苍白青年，阿索尔懵懵懂懂，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有完全懂。 “老师……” 北冥刚缓过来，就听到少年小心翼翼的声音：“我能这样叫您吗？您别生气，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您想怎么惩罚我都行。” 北冥：“……” 啊这，感情我刚才说那么多，你压根没听进去吧？ 北冥看向阿索尔，直觉这孩子似乎误会了什么，可一听他的话，又觉得没误会太深，脑回路还能拐回来。 “塞拉尔·艾拉克莱。”北冥说，“我的名字是塞拉尔·艾拉克莱，你叫我老师就行，别用敬词，我只是一个刚入职没多久的普通老师罢了。” 阿索尔看了眼对方的脸色，不那么差了，但声音还有点哑：“好的，塞拉尔·艾拉克莱老师。” “嗯。”北冥应下，“阿索尔，刚睡醒没多久应该饿了吧，你知道食堂在哪里吗？” “知道。” 食堂里普通饭食不要钱，阿索尔身上仅有的钱已经交了学费，来到阿克图洛斯学院后就一直在吃免费饭食。要不是学费里包含了书杂费和校服费，学院也看他情况困难直接把校服发给他，恐怕阿索尔连一件干净完整的衣服都没有。 “知道就好，那你先去吃饭吧。”还没正式上课呢，北冥就已经感受到了带崽子的困难。 更何况他还有其他的事，反正，今天是不可能带崽的。 “你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吃完饭后回宿舍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准备明天上课，听到了吗？”北冥看向阿索尔。 “听到了。”阿索尔面露认真，“我会在休息好后来找您。” “可以不用来……”北冥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少年眼里瞬间充满“您不要我了吗”的低落，到嘴边的话又默默咽回去。 “唉，算了。”北冥叹气，伸手安抚地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愿意来就来吧。” “谢谢老师！”阿索尔眼睛一亮。 北冥打开门，送走阿索尔后，他扭头看着自己的房子，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这里不会安静太久了。 以防万一，北冥还是给卧室、书房和地下室设了“锁”，尤其是地下室，他花了半个小时套了三十七道锁，确定只有自己能进去后，才招呼门口的石像傀儡关门，离开这里。 三个小时后，北冥被克里斯提着带回来。 “呵，还想去任务处领任务？你身体什么情况你自己没有数吗？” 刚完成一个任务的金发女人笑得危险，她把北冥放在门口，瑰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看在你身体的份上，这次就先放过你——但，塞拉尔·艾拉克莱，没有下一次，知道吗？” “……” 北冥只觉得这话格外耳熟，他好像才和某个学生说过。 怎么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别走神。”克里斯眯起眼，伸手掐住他的脸，“你应该不想和艾德一样被我揍，对吧——所以，我亲爱的塞拉尔，别让我再发现你偷偷去任务处领任务，你，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真凶啊，北冥目光微微游离。 克里斯松手：“记住就好。” 灰绿长发的青年脸上还残留着红色的手指印，加上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好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克里斯摸了摸自己的良心，选择扔到一边。 这家伙看起来再可怜也不能放他去领任务。 阿克图洛斯学院的任务处，里面的任务一部分看着容易实则难度很大，稍不注意、任务经验低些的就会重伤或者没命，克里斯身经百战倒是不怕这些。 她担心塞拉尔·艾拉克莱这家伙看走眼，一不小心领了那种难度的任务，万一出了事…… “你的教师任务被艾德承包了。”克里斯冷静下来，“你只需要老实的待在学院里别乱跑就行了。” 面对她威胁的眼神，北冥从心的点头：“我知道了！” 克里斯又盯了北冥一会儿，直到青年开始紧张、额头冒汗的时候，她才满意的转身离开。 北冥闷闷的转身开门，看来他去学院的任务处找高价任务的想法破灭了。 他现在真的缺钱…… 等等，北冥想起来之前看过的学院外城市地图，外面也有任务处，而且还是那种类似雇佣、猎人的任务处。 心下做好计划，北冥进入屋子里给大猫玩偶套上一层幻境，防止它“发现”他夜不归宿。 “老、老师，您在吗？” 听到声音，北冥回头。 他没关门，一眼就看到棕色头发的少年站在门外，浑身干干净净还带着一分水气，显然刚洗过澡。 “阿索尔，你怎么来了？”北冥询问。 “我休息好了，就来找您了。”自从觉醒后，阿索尔的伤势愈合速度更快了，昨天那让他只剩一口气的伤，今天就愈合大半，完全不影响他的行动。 说着，不等北冥开口，他就自告奋勇道：“我帮您打扫——” 撇了眼一尘不染的房间，他默默换一个：“我帮您整理花园。” 少年立刻行动起来，北冥想到手腕上的契约，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他没试过强制解除契约会发生什么，但他也不清楚真正的解除办法，目前只知解除条件是“让阿索尔做他的仆从直到还完钱”——而那扇门的价格大概为五百金格兹币，普通人做一辈子活也不一定能把这笔钱挣到手，更别提只是“仆从”的阿索尔了。 ……虽然但是，门上的印子浅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要不是契约内容里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阿索尔要赔的是门本身的钱，恐怕北冥早就找个借口解除契约了。 “这孩子怕不是把自己卖给我了。”这是北冥看完契约给的信息后的第一想法。 不过，学生不是亡命徒，北冥还做不到随意让一个无辜的人给他卖命。 北冥意识到契约的漏洞，决定让这孩子做一点日常的小活。 这么一想他又开始头疼，他真的对这个五百年后的世界一无所知啊，不知道物价如何，也不清楚这种仆从做一次活给多少合适。 北冥干脆大胆点，一次给十枚金格兹币，可以不？ 应该可以，吧？ 「契约修改成功」 北冥松口气，果然如此。 这个契约对他这个“被契约者”很是宽松，只要符合一定的规则，就能让他进行添加和小小的修改。 既然如此，那再往上提一提。 五百？ 「修改失败」 一百。 「修改失败」 八十。 「失败」 …… 十一！ 「失败」 十！ 「契约修改成功」 北冥：“……” 真的会谢，最初的随口一说竟已经是极限。 于是，表情木然的北冥坐在院子中，手里捧着不知何时被阿索尔递来的茶水，陷入短暂的沉默。 22、第22章 “你做得很棒啊！” 院子里的杂草被清除，艾德随意撒下催生的植物也被小心摆放整齐。北冥放下手里的杯子，毫不吝啬对阿索尔的夸赞。 他没有去询问阿索尔曾经的经历，也没有那个好奇心去探索。 只需要看到少年的“当下”，就可以了。 “嗯？……嗯。”阿索尔愣了愣，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发红的耳朵暴露了他的一部分内心，“谢谢您的夸奖，我会努力做得更好的。” 北冥无奈：“都说了不要用敬词啦，叫我老师就可以了，实在不行也可以叫我艾拉克莱先生。” “好的，老师。”阿索尔乖巧道。 “不早了，我这边暂时没什么需要你做的，阿索尔你先回宿舍，我们明天早上在班里见。”北冥站起身，示意少年看一眼已经昏暗的天色，语气上扬，整个人似乎活泼了几分，“明天，我们就是正式的师生了哦。” 阿索尔看着面前的青年。 金红色的夕阳覆盖在对方的身上，让他的身影模糊了些许，但那温润的气质，眼镜下那双温柔如水的暗金色眼睛，完全映入了少年的眼底，久久难忘。 阿索尔走后，北冥去卧室翻了一下衣服，翻出一件素白色的、笼罩全身的斗篷。 “完了，彻底被国师影响了，一看到白色就想到了他。”北冥面无表情，但还是穿上了。 谁让这是教师物资里唯一一件最没学院特征的衣服呢。 正好，他通过《时空之咒》掌握了短暂的空间传送，地下室虽然结实，但空间相对很小不适合发挥，倒是可以借此实践操作一下。 吸收今天去学院任务处受到的教训，北冥用幻术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这次很顺利，没人发现阻拦。 以防万一，北冥离开阿克图洛斯学院后，走到一个角落里，才动用时空传送——经过学习，他已经学会了瞬发魔法，不需要再念诵繁杂的咒语。 实践果然和理论相差极多。 北冥的目的地明明是一条小巷，通过传送却来到了一家酒馆门口。 经历差点和墙贴面、误上房顶、进了服装店……等十几次失败后，北冥总算掌握了传送魔法，成功来到了一家名为【赏金阁分阁】的任务处。 北冥拉低帽檐，阴影遮住上半张脸。 他熟练地用幻术改变发色瞳孔和五官，甚至连身高都修了一下，才踏入其中。 * “啊……还要去领学生徽章和教材？” 清早，北冥打开窗户，手里多了一封信封。 一只红色的鸟儿好奇的盯着他，随后扑腾翅膀落在他的肩膀上，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下颌。 “乖。”北冥用手指点了一下它，它啾了一声，直接飞到他的指尖，用爪子轻轻抓住他的手指。随着手指不由地微坠，它又像怕伤到谁一般，迅速松爪，展翅飞出窗外。 北冥目送它离去，视线停留在自己的手心一瞬。 好久没动手了，昨天下手的时候有点紧张，一个不注意就被飞溅的石头划了一道子。 不深，才到能见骨的地步。 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估计得等十几天才能恢复。 北冥一边向门口走，一边甩出几道生活魔法整理仪容仪表，在开门的同时看到了准备敲门的阿索尔。 两人都被对方吓了一下。 北冥露出笑容：“早上好，阿索尔。” “早上好……老师。” 北冥看向阿索尔，突然有了主意。 他是卡着点回来的，现在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直接去教室的话时间肯定是充足的。但，如果他去领徽章和教材的话，一来一回估计得要一个多小时，到时候定会迟到。 作为一名自认为有点职业道德的新老师，北冥觉得，第一节课还是不要迟到比较好。 ——他才不承认，学院给他发的储物戒指在昨天就已经被他塞满东西、没法再去装学生的物资了。 至于其他的…… 学生去拿课本不合理吗？ 很合理。 “你来的正好，阿索尔。”北冥嘴角的弧度真诚了一分，“你可以帮老师我去拿点东西吗？” 阿索尔没有犹豫就应下：“什么东西？” “徽章和教材。”北冥说，“在学院中心管理楼一楼，你直接去那里，跟里面的老师说你是十七班的，就可以了。” “好。” “领完后进班——你应该知道班、还有学院中心管理在哪里吧？” “知道。” 阿索尔的衣服就是在中心管理领的，他的记性不差，能找到路。 北冥忍不住用“此子真不错”的眼神看了眼他，这个学生真省心，希望其他的学生也那么省心……嗯，他教他的，学生学他们的，不搞事不闹腾，简直不要太完美。 他带着满满的期待出发去教室。 与此同时，十七班教室。 “这样……不好吧？” “为什么不好？” 银色头发的少年一歪脑袋，浅紫色的眼睛疑惑的盯着试图阻拦他的少女：“我打听过了，负责咱们班的老师是一名中阶幻术系魔法师，而且还用幻术捏了一张好脸出来——你说，如果我们破了他的幻术，让他出一个大丑，他会不会就不来教我们了？” “不来正好，我还乐得没人管呢。”手里玩弄着一把飞刀的蓝色短发女孩冷漠道，“区区一个中阶，阿克图洛斯学院就想打发我们。” “恐怕他们也是因为压力，才收下我们的吧。”一名橘发绿眸的少年恶意满满，“十七？十七。呵呵。” 他又说：“我记得，幻术系一向没什么攻击力，只要精神力足够高、免疫了他们的幻术，幻术师就不足为惧——我特意带了破幻水，只要这位老师沾上，他的幻术就对我们没用。” “佩鲁兹，加我一个。”银发少年慢悠悠的举起右手，同时左手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瓶子，扔给对方。 吉诺·佩鲁兹接住，眉头一挑：“圣水？虽然只有一滴，那你从哪里弄的？科穆洛你不是……” “要你管。” “好吧，是我多管闲事了。”吉诺·佩鲁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把它倒入了破幻水里。 至于浪费？ 它主人都没说什么。 “不愧是圣水，哪怕只有一滴就让破幻水的品质高了不少。” 他夸赞一句：“估计八十级幻术师都挡不住它。唔，如果这个老师真的是用幻术捏脸的话……哈！我开始期待了他的真容和发现幻术无用时的表情了！” “魔法师都是一群高傲的家伙。”一名暗粉色头发的男孩默默道，“如果被他发现是你们做的，肯定会狠狠的惩罚你们的。” “嗯？”吉诺·佩鲁兹扭头看去，祖母绿的眼眸一片深沉，“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既然他还能惩罚，就肯定是我们折腾得不到位——多弄几次，我就不信，他还愿意教我们。” 等等，他鼻翼动了动，下一刻出现在暗粉色头发男孩的旁边。 “你身上的味道……是三彩迷幻花。” 说着，他伸出手：“一彩代表一阶，三彩迷幻花则是高阶，花蕊带毒致幻，普通高阶魔法师难以抵挡它的毒性。当然，它本身毒性并未到达致死的地步，但会让人产生挖心一般的剧痛，持续时间为三个月——嗯，是个不错的、可以折腾人的东西。同学，你也不想被这个老师教导吧？那就交出来。” 看起来十岁大小的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口袋里的花递给了对方：“只是……赶走老师的话，这会不会有点过分？” “不过分。” 吉诺·佩鲁兹动作异常熟练的拨开花瓣，手上包裹了一层透明的“罩子”，随后迅速拿出花蕊放进装有破幻水的大瓶子里，又密封起来。 只需要一分钟，毒性就会融入水中，不会散播到空气里，他想。 听到男孩的话，吉诺·佩鲁兹回过神，淡淡的说：“老师虽然无辜，但他是拿钱办事。从某种程度上，老师算是阿克图洛斯学院的‘排面’，和阿克图洛斯学院的利益联系在一起，换句话说，我们折腾的看着只是老师，实际上是在向阿克图洛斯学院表达我们的态度。” “但是……”男孩还是良心不安。 “没有但是。”坐在桌子上的科穆洛打断他的话，淡紫色的眼睛里一片暗色，“你没发现吗，十七班里的，不管原本身份是皇子还是奴仆，他们的天赋都不高，有的比学院里其他普通学生还要差很多，甚至远远不到入学标准。” 男孩呆愣了一下：“你是说，我们是——” “没错。” 吉诺·佩鲁兹已经做好了陷阱，扭头接上话：“十七班，是‘废物回收班’，我们，都是被抛弃的。” “包括被分到这里的老师。” “那我们不应该更加努力的学习吗？”最初发出声音的少女忍不住抬高声音，质疑道，“为什么还要赶走老师？被老师厌弃？” “你太天真了。”吉诺·佩鲁兹被这个天真的、来自普通人家的女孩气笑了，“你以为我们，一个被废弃的班级，能学到什么有用的？更何况，他还是个刚到三十级的野生人，能教会我们什么？还不如直接赶走这个野——” “老师来了！” 去门口放哨的少年跑进教室，动作太急居然直接把门关上了。他小心的看了眼科穆洛和吉诺·佩鲁兹的脸色，没发现异样后松口气，快速回到座位上。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本能的，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可能是太安静导致的，他们听到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做起了倒计时。 十。 九。 八。 …… 三。 二。 吉诺·佩鲁兹距离门最近，透过门缝，他已经看到了一道欣长的人影。 一。 教室门被推开的同时，门上倒放的瓶子打开，里面的液体迅速洒落在灰绿长发的青年身上。 喜提开门杀的北冥：“……” 意识到什么，他期待的笑容消失在脸上。 23、第23章 问：刚进教室，学生就送来一份“见面礼”该怎么办？ 可能是因为晚上见了血，潜意识中的凶性被唤醒一丝，突然被“见面礼”淋了一身的北冥差点就把它送回去了。 至于为什么是差点……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没法。 液体中有一道奇异的能量，有点类似几百年前他曾见过的教皇身上的光明能量，但好像又比教皇的淡一点。这道能量本来还在液体中分散漫游，然而一碰到他，就像遇到了天敌一般，不仅疯狂聚集，死死压制住他的力量，甚至还有一部分钻入了他手心的伤口中。 这是他没有直接还回去的主要原因。 等到几秒后它能量耗尽，北冥也失去了最佳“送回”时机。 ——唉，果然是平静悠闲的日子过多了，没有感受到什么威胁就默认无害、对他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如果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敌人可不会手下留情。 北冥反思自己，想到自己领的其他任务，默默决定提高警惕，嗯，要拿出在无限世界时五分之一的警戒心。 于是，在十七班一众学生的注视下，被淋了一身的青年原地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走向讲台。 “你们的热情我感受到了，谢谢你们。” 确实要谢谢你们，点醒了我。 北冥眉眼弯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眼镜下的暗金色眼睛里是满满的真诚：“但，这个恶作剧不好玩，很容易伤害到其他人，所以，下不为例哦。” “……” 这下换同学们沉默了。 北冥没管他们的私下的惊讶和眼神交流，在被泼水的那一瞬间，他就打算摆烂教学了。 他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教室里坐着的少年少女。 早上那封信里还附带了十七班的学生名单，一共有十七人。现在的教室里，除了被北冥派去拿教材的阿索尔都到齐了。 粗略打量过每个人，北冥觉得这个班里的学生可以分为三类。 一是明显的刺头，眼里的鄙视和对身周一切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二是中立的旁观者，不赞同不反对不表态，沉默寡言。 三是普通人，害怕刺头，不敢得罪那些一看就有权有势的同学，但对他们的行为不满，又对“被伤害者”的北冥充满愧疚。 突然想起阿索尔，北冥顿了顿，加上了个四。 “同学们好，今天呢刚开学没什么课，我们可以先简单的介绍一下自己。” 北冥打开讲桌上放着的唯一一个盒子，空荡荡的、没看到类似粉笔的东西存在，便直接打个响指，身后的黑板上出现了用幻术构成的、模糊的字迹。 “你居然还能使用幻术！”吉诺·佩鲁兹站起来，不可置信道。 他对自己配制的破幻水很有自信，这种刚到30级的幻术师不可能还能动用幻术！尤其是在身上的水迹没干的情况下！ “你不是30级！”吉诺做出判断。 这个判断刚一出口，他自己都不信。 “不好意思，很久没用过这种幻术了，出了点意外。”北冥看了眼模糊的字迹，不好意思的对同学们笑笑，吉诺却觉得这个笑容刺眼极了，“让我再试试。” 他撤了幻术，重新试了一遍，这下清晰了。 “塞拉尔·艾拉克莱，这是我的名字。” 灰绿色的发丝上还带着水滴的青年，笑得温软且无害：“我是负责你们班的老师，未来十年，希望我们好好相处——我是第一次做老师，你们也应该是第一次做学生，加上你们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唔，看在那么多第一次的份上，以后请多多指教哦。” “破幻水对你没用，你是怎么做到的？”吉诺不依不饶，见他没搭理自己后，脸上带了怒意，“回答我！” “什么破幻水？”北冥面带迷茫，“是我身上的水吗……我不知道为什么它对我没用。” 仿佛拳头打在棉花上，吉诺的脸色差得吓人：“都中阶了，能不知道破幻水是什么吗？！别装傻，认真回答我！” “同学，我真的不知道。”北冥继续递棉花，浑身上下都写满无辜，“用你们的说法，我应该是野生魔法师？哈哈哈，其实没什么毛病，很多系统知识我都不清楚……我只能说，我会尽我所能，把我会的不会的都教给你们。” 不动声色刷了一把普通学生的好感。 效果很明显，那几名学生闻言立刻就对这个老师有了不错的印象，一个两个眼睛亮晶晶的。 “呵，还装。” 吉诺也发现了那些学生的细微变化，顿时无比烦躁。 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伪君子，看着很友善不计较，实际上心眼多得随时能坑死你。 “恶心的家伙，我倒要看看你的面具能维持多久？”扔下这句话，眼不见心不烦的吉诺直接走出教室。 北冥连忙拉住他，却被狠狠甩开：“同学，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吉诺·佩鲁兹。”吉诺脚步微顿，一字一顿的说道，眼底一片晦暗，“我后悔了，我应该在配制破幻水的时候，往里面加其他的毒药。不知道那时候，你是否还能保持这幅烂好人的模样。” 北冥：……？ 少年，你的脑回路似乎哪里不对劲。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对吧？ 哪来的那么多恶意？ 北冥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回忆了一秒自己有没有挖他家祖坟、还是被记录下来了的那种…… 不过也仅仅是回忆了一秒。 总有人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会对其他人产生恶意乃至恨意，在无限世界里北冥还遇到过一个因为仇人是黑色头发、就恨死并疯狂追杀其他黑头发的人。 时隔多年，每次想起那个副本里一堆彩色杀马特，北冥就想笑。 咳，现在不能笑。 “好，我记住了，吉诺·佩鲁兹同学。”北冥认真点头，又一次没看到自己想看的场面的吉诺脸一黑，直接走人。 北冥赶紧道：“晚上有一场开学典礼，每个学生都要到场，吉诺你不要忘了。” “啧。” 橘色头发的少年头也不回，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灰绿长发的青年呆呆的站在原地一会儿，似乎有点失落，随后无奈一笑，对其他同学道：“罢了，先不管他，我们继续吧——哪位同学愿意上台介绍一下自己？让老师认识认识？” “我！”一名红发少女举手，“我叫简妮丝……不是贵族，没有姓氏。我、我喜欢画画！想要成为最有名的画家！” “好，简妮丝同学，很有勇气呢。”北冥夸赞一句，“祝你梦想成真。” 女孩红了脸：“谢谢老师。” “请坐。”北冥看向其他人，“还有哪位同学愿意向老师介绍一下自己？” “科穆洛。”一名银发少年慢悠悠举起手，“你们叫我科穆洛就行了，我有姓氏，但你们没必要知道。” “老师，我要告状！” 对北冥有了很高好感的简妮丝一听到他开口，猛地想起什么，忍不住插话：“他和吉诺·佩鲁兹是泼你水的主谋！还往里面加了一朵……一朵，额一朵忘了叫什么反正很有毒的花！——对了老师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赶紧去医疗室看看！” 什么，还放了毒？ 北冥嘴角的弧度微僵，大脑飞速运转思索自己该怎么扮演中毒的样子，并开始想如何解释自己刚才为什么没啥事。 笑死，百毒不侵是无限任务者的标配，但凡禁不住一点毒，人八百年前就没了。 穿越后北冥和主神更是化身神农，没法从书中学知识就亲身去体会，什么乱七八糟的草药只要没见过都啃一遍。 在主神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的同时，北冥成功对这个世界的毒药毒性有了一定抗性。除非是很强烈的剧毒，否则对他没有半点作用，甚至都无法让他的身体产生任何异常。 不过这种体质算一个底牌，非必要北冥是不会随意表露出一丝的。 “里面加了一滴圣水，高级治疗药剂才能解毒。”在北冥头脑风暴的时候，科穆洛漫不经心的开口，“阿克图洛斯学院是不会给一个中阶教师用的，除非他能付得起钱。” “多少钱？”简妮丝下意识问。 “不多，十万金格兹币。” 赏金刚到手就被换成实验材料、现在真·一穷二白的北冥：“……” 这叫“不多”？ 北冥突然就很好奇，在这群贵族、有钱人眼里，多少钱才算钱。 “咳，谢谢简妮丝的关心，老师没什么事。”他安抚被“十万”砸得有点懵的女孩，“也谢谢你愿意告诉老师实话，真的很棒呢。” “老师……” 没想到他还在安慰自己，简妮丝看向他，眼神呆愣。 她有心帮忙，可她只是一个家庭普通还有点贫困的女孩，能上阿克图洛斯学院已经是极度幸运了，其他的她什么都做不到，也帮不了。 看着青年老师身上未干的水迹，和他更加苍白的脸色，一想到他可能因为那两个家伙在经受挖心之痛，简妮丝就有点后悔。 “老师，对不起。” 早知道，就不因害怕这两个家伙会对她进行过分报复、而只是选择口头阻止了。 她应该直接去门口堵老师，告诉老师小心一点…… 简妮丝的呼吸变得紧促，她猛得坐下趴在桌子上，不敢去看任何人。 她，果然还是不勇敢，做事冲动且瞻前顾后，既恐惧造成后果又想达成目的，最后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好，心理和行动矛盾无比。 她真不是个好女孩。 难怪，难怪……父母更喜欢弟弟。 甚至差点让弟弟取代她去阿克图洛斯学院上学。 24、第24章 那天对于简妮丝来说，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他们这种有家的学生，和那些跋山涉水的“流浪者”不一样。后者根据实际情况，没有住处的会被直接带进学院里居住；前者是测完天赋后，再登记一下，就可以跟着家长回家等录取通知书。 简妮丝看着弟弟被父母簇拥着送上检测台，看着他自信满满的笑容在得知自己没有任何天赋后消失。 看着自己走上台，而父母还在安慰撒泼哭闹的弟弟，看着检测柱上亮起的星星，和一把尖锐的长剑。 虽然只有两颗星星，但她觉得，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星星。 “你叫什么？”她听到老师问。 她有点受宠若惊：“我叫……简妮丝。” 老师不再说话，只让她下台，跟着父母回家。 她看到父母复杂的眼神，看到弟弟嫉妒又得意的目光，她知道，弟弟嫉妒是因为她有天赋，得意是因为她有天赋又如何，还不是和他一样没有达到入学标准。 然而……她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就像梦一样，全家人围着它反复研究，确定它是真的存在、也确确实实是阿克图洛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后，父母看着上面的名字，突然对她说—— “简妮丝，你一个女孩子学不了什么魔法，不如让你弟弟去吧。” 她直觉这个选择关乎她的一生，于是她第一次没有为了弟弟退让。 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呢？ 谩骂，挨打，拳打脚踢，黑暗的杂物间里，几天未送的食水。 简妮丝看到弟弟打开门，站在光里，得意洋洋拿着通知书，他告诉她，父母已经给他交过学费了，他要去阿克图洛斯学院了。 他说，你是姐姐，你要让着我，不就是一个入学名额，让给我又怎么了？ 他说，你一个什么都不会还很莽撞的家伙，就算去了也不会有人喜欢你，但我就不一样了，大家都会喜欢我。 他说，你只配待在阴暗的角落里，拿着我剩下的东西，看着我一步步走向高处。 他说…… 他又说了什么，简妮丝已经听不见了。 她扔下了啃了一半的死老鼠，撞倒弟弟，一把夺过了录取通知书，光着脚向阿克图洛斯学院的方向奔跑，一直奔跑。 她把父母和弟弟愤怒的骂声抛在身后，只想着，跑，跑，快跑，我要离开。 可到了阿克图洛斯学院门口，她又开始退缩，迟来的害怕席卷心头。 父母追了上来，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抢夺她手中的录取通知书，把她踹倒在地，拖着她准备离开。 简妮丝绝望之际，看到了之前在台上记录的老师。 她挣扎起来，大喊大叫，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老师拦住了父母，向简妮丝询问情况之后，便在父母充满不满的目光中，帮她直接入了学。 凶狠的父母在这位魔法师身边连句狠话都不敢说，乖巧地都不像同一个人。 在得知学费不会退后，父母终于骂出口，针对的却是简妮丝。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简妮丝想，她已经是阿克图洛斯学院的学生了，她会努力学习，努力想办法自己赚取学费，也会努力……还父母过去用在她身上的钱。 只是，在进入这个班后，她才发现，事情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她试图冷漠对待这些人，可她还是没能忍住…… 看着自己的老师，彻底认识到自己内心的十二岁女孩突然就崩溃了，她确实不是好孩子，她什么都做不好，还总是到处惹麻烦。 她真的就如同弟弟口中的那样，只配待在阴暗的角落里。 “……” 似乎有人在叹息。 是老师吗？ 这个温柔的人也会对她失望吗？ 是啊，她就活该被人失望，活该被人抛弃，活该被父母弟弟厌恶。 “求求您……别让我退学。” 这是她唯一憋出来的话。 她不想离开阿克图洛斯学院，这所学校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未来的希望，也是现在的她的乌托邦。 看着女孩颤抖的肩膀，北冥：“……” 他也没说什么啊，怎么一转眼就到退学的地步了呢。 “噗嗤。”科穆洛突然闷笑一声，发现北冥看向他后，又默默挪开目光。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他同样起身，走向教室门口：“我去找佩鲁兹那玩意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晚上的晚会——”北冥提醒。 “知道了，我会来的。” 科穆洛头也不回。 “吉诺·佩鲁兹确实是‘玩意’。”发现科穆洛离开，一个暗粉色头发的男孩低声补充。 身旁的少年不禁疑惑道：“什么意思？斯宾德，你都知道些什么？感觉你知道的不少啊！” “他不是人。”暗粉色头发的男孩，也就是斯宾德没有抬头，微长的头发遮住他大半张脸，顿了顿，他又重复道，“他不是人。” 少年：“？你在骂人吗？” “不，是陈述事实。”蓝色短发的少女接话，“虽然他的天赋是金，但他是实打实的、制作药剂的天才——他的出身未知，只知道他是靠着用药剂折磨死一所超大型地下实验室的所有人而成名的。那些人死状残忍，完全不像是有点人性的人能做到的地步……他被知情人忌惮的同时，还成了某些贵族的座上宾。” 少年：“那他都这么厉害了，为什么还会来阿克图洛斯学院？” “谁知道呢。”少女耸了耸肩。 北冥把他们的话收入耳中，他不动声色，继续安抚着简妮丝。 “别怕，不会让你退学的……” 总算让女孩的情绪稳定下来，北冥心里松了口气，算是体谅到了原本世界里的心理医生的辛苦。 要知道，虽然他在无限世界里扮演过心理医生，但面对的都是一些很不正常的家伙，几乎只需要冷静扮演或者比他们更有病就能过关，完全体会不了这个职业的真实感受。 北冥重新扬起温柔的笑容，只不过多了一分疲惫。 让同学挨个自我介绍后，北冥简单的说了一些结束语，便让他们下课了…… 慢着，好像哪里不对劲。 他似乎忘了什么。 阿索尔，对，他把阿索尔这个乖孩子给忘了！ 这都几点了，领教材需要那么长时间吗？ * 另一边，一堆教材安然无恙的放在地上。 而在不远处的草丛中，两个少年扭打在一起，已经打红了眼。 “你居然敢咬我！该死！你这条狗给我松嘴！” “呜——给老师道歉！” “我不！” “你凭什么伤害老师先生！给他道歉！” “什么老师先生？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给他道歉！倒是你，无缘无故冲上来对着我一拳头，有病啊！” 吉诺·佩鲁兹觉得真是莫名其妙。 他好端端在路上走着，这个像人形犬一样的家伙猛得从一旁窜出来，对着他就是一顿打，还怕被他甩开，直接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疼得他当场就恨不得杀了对方。 “要不是我的药剂都被没收、只来得及找材料弄一瓶破幻水，你以为你能坚持那么久吗？” 吉诺咬牙。 然而，他因废话错失一次机会，又挨了对方一拳头。 阿索尔整个人气得发抖。 他领教材回来特意挑了一个很少人经过的近路，却听到这个混账一边骂塞拉尔·艾拉克莱老师“伪君子”，一边用极度恶毒的话诅咒塞拉尔·艾拉克莱不得好死，就和实验室里的那些烂人一样，被他折磨致死。 阿索尔不懂什么实验室，他只知道，这家伙要对老师下毒！好像还得手了！ 什么挖心疼痛—— 他的塞拉尔·艾拉克莱先生，那么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要受这罪？！ 塞拉尔·艾拉克莱先生的身体那么差，现在还被人下毒了，还是这种可怕的毒……那，那会不会更难受啊？ 尽管他是昨天才认识的塞拉尔·艾拉克莱先生，但，但……明明，明明先生，不，老师那么温柔，那么美好，怎么可能和这家伙嘴里的“杀人不眨眼的伪善混账”一样？！ 他们不配和老师相提并论！ 阿索尔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经过一年“历练”，他对其他人的情绪十分敏感，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塞拉尔·艾拉克莱老师对他是真心的，而且不论做什么，他的情绪都十分纯粹，是不掺任何杂质的、切切实实的温柔之人。 和眼前这个一看情绪就十分阴暗斑驳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这样的老师……他，阿索尔，怎么舍得让老师受到任何伤害？！ “给我解药！” 阿索尔恶狠狠的抓住吉诺的脖子，吉诺常年待在屋子里、很少锻炼，在没有药剂的帮助下，根本不是经常锻炼的阿索尔的对手。 “没有解药！” 吉诺快被气死了，这只狗听不懂人话吗！ “我只会制作有伤害的药剂，治疗的我从未做过，更别提毒药的解药了。呵，狗狗急了？因为你的主人终有一天会死在我——额呃呃！” 脖子迅速被紧紧掐住，吉诺一时间喘不过气，眼前一片眩晕。他用力抓住阿索尔的胳膊，试图让阿索尔松手。 阿索尔松了一点手，蓝色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变成红色：“给我解药！” 25、第25章 吉诺·佩鲁兹瞳孔一缩。 尽管阿索尔的红瞳只出现了一瞬，但他不认为是错觉，因为，那仿佛被某种远古凶兽注视的恐惧依然残留在身体上。 “你不是人？！”吉诺喊出口，“阿克图洛斯学院怎么可能收你这种——这种——” 砰！ 拳头砸到肉的声音响起，吉诺未说完的话被改为痛呼。 这次非常狠，他表情扭曲，意识到什么又紧紧闭嘴，不肯发出一声惨叫。 “如果老师出什么事，你也跑不掉！”阿索尔低声威胁，眼中的阴戾浓度短时间内竟超过了吉诺。 吉诺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如果他再诅咒那个老师一句，这只人形犬真的会咬死他。 “那你先放开我啊！你不放开我我怎么给你解药！”他连忙道，“更何况我手上什么药材都没有，就算会做解药，我也没法做啊！” 阿索尔没松手：“我不信你！” 这家伙的情绪太混乱，太晦暗，根本无法信任一点。 “你发誓。”阿索尔说。 吉诺被气笑了：“行，我发誓。” 誓言是最没用的东西，绝大部分的人有无数方式躲避违誓惩罚。 阿索尔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也想到了这点。 “发生死誓。”他说。 在他看来，拿生死作赌注，是最严重可怕的。 吉诺刚露出一丝的得意笑容僵硬在脸上，眼神瞬间阴沉下来：“臭狗，你知道什么是生死誓吗？” “不知道。”阿索尔摇头，他只是随便说的。 不过见对方这副模样，他觉得，非这个誓约莫属：“你发就是了。” “呵……” 生死誓，可不是随随便便说发就发的，也不是所谓的、自己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去发誓。不提十分苛刻的前提条件，它最重要的、也是每个发誓人都必须知道的是—— 一旦发誓，你的生命就不属于自己了。 而是属于被发誓的那个人。 只要你在规定时间内完不成对方要求的事，你这个人，就是对方的了。 而且在完成要求的同时，你不能对那个人动一点手脚，甚至连一点对那人不好的心思都不能有，否则就会受到契约带来的各种惩罚。若是你忍着惩罚继续想乃至行动，惩罚则会持续到你丧失行动和思索能力。 吉诺大口喘气，满脸嘲讽：“没想到啊，我居然会被一个普通学生逼到这种地步……唔！” 阿索尔见他还在废话，又一拳头打了过去。 “你发不发？” “不发！”吉诺咬牙反抗，这种誓，他绝对不会再发第二次，“有本事你换一个！” 阿索尔一时不察真被他反抗成功了，挨了几下，蓝色的眼睛里顿时充满怒火：“不换！就要这个生死誓！” 两个少年重新扭打在一起。 这次更不择手段，什么撕咬、用头撞、扇巴掌、抓头发，都用了上去。 吉诺的恢复能力没阿索尔那么变态，几十个回合后再度耗尽体力，被阿索尔狠狠摁在地上摩擦。 阿索尔彻底打红了眼，死死掐住对方的脖子。 他完全忘了留手，直让吉诺翻白眼、陷入半昏迷。 “你……我……救……”吉诺喉间挤出几道破碎的音节，阻拦阿索尔的手愈发没了力气。 “好了，别把他弄死了。” 突然插入的声音惊醒了阿索尔，他连忙松手，看向出声地，而吉诺立刻无意识的大口咳嗽喘气。 “你是谁？”阿索尔冷冷的盯着冒出来的银发少年。 “科穆洛，也是十七班的学生。” 科穆洛走向他们，阿索尔立刻警惕起来，再度掐住吉诺的脖子。 “别紧张，我和他不是一伙的。”科穆洛之前听过吉诺·佩鲁兹的大名，但他是在今天进班后才见到对方的，要说他们很熟悉，那真不可能，“硬要说的话，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阿索尔不信，这个少年的情绪很平稳，可也不纯粹，“你一直在旁边看我们两个打？” “是啊。”科穆洛不否认，还鼓起了掌，“打得很精彩呢，尤其是当鲜血溅射的时候。” 自从他知道自己被抛弃后，就懒得再拿温润有礼的面具伪装自己了。 他毫不掩饰自己看乐子的心态和行为，甚至愿意为了那点乐子推波助澜，然后再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自己的杰作。 科穆洛想，他自己什么样的，他还是清楚的。 从骨子里就烂透了。 真不知道为什么那群人还会把他送入阿克图洛斯学院，还收集一堆奇奇怪怪、没有半点回收利用价值的废物，创建了个外面已经人尽皆知的“废物回收站”十七班。 “你……”阿索尔想说什么，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靠近他们。 “嗯，没死。”科穆洛低头看了看逐渐有了点意识的吉诺，随意地用脚踢了踢，“喂，佩鲁兹，清醒点。” “对了——” 科穆洛倏地扭头看向阿索尔，把他吓了一跳，差点一拳头砸上去。 然后，阿索尔就听这人说：“你是不是想让他发生死誓？” 阿索尔下意识点头。 “小事。”科穆洛扬了扬嘴角，他蹲下来，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就打开盖子，把里面的药水倒进吉诺嘴里，“这个药水叫……叫什么忘了，效果大概是让人短暂的陷入混乱，期间你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 吉诺对药剂什么的一向敏锐，在科穆洛刚开口的时候就清醒了。 感受到嘴里的味道，大脑迅速分析出其中的药草和功效，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科、穆、洛！你想干什么？！” “日行一善。”科穆洛对着他笑了笑。 “你***——”吉诺挣扎着想要扑向科穆洛，却被阿索尔死死摁住。 几秒后，吉诺的瞳孔涣散，他嘟囔了几句很脏的话，随后就安静了下来。 “好了，你可以开始了。”科穆洛做了个请。 阿索尔抿了抿唇，直觉他不应该这样做，但是，一想到老师现在的情况……他又坚定下来，缓缓地、看向了躺在地上的橘发少年。 * 等到北冥来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了遍地的狼藉。 唯一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的，竟是放在地上的教材。 阿索尔低着头，靠坐在一棵树下。他满脸是血，浑身上下都是伤，肌肉微微抽搐，显然有点脱力。 “阿索尔，你——” 察觉有人来，棕发少年猛得抬头：“老师？老师！” “你怎么搞的……” 北冥准备扶起他，却被阿索尔拒绝。 “我没什么事。”他说，“伤口基本已经恢复，只是看着严重一些罢了。” “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啊……”北冥甩出几道治愈魔法。 阿索尔呆愣的看着青年柔和的面庞，忍不住说：“老师，如果我犯了错，你会惩罚我吗？” 此话一出，阿索尔又愣住了。 他好像……逾越了。 他本来就是塞拉尔·艾拉克莱老师的“仆从”，犯了错自然是要被惩罚的。 那他为什么，会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 算上这次，他们才是第三次见面啊。 北冥低头看着这个少年，对方那双好看的蓝眼睛里，充满着连他本人都未察觉的孺慕和渴望。 这是，把他当可依靠的人了吗？ 北冥心下叹息，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啊，也最不适合做别人的依靠。 “当然会。”他回答。 阿索尔微不可察的一颤，随即而来的是一阵疲倦和理所当然。 是啊，他怎么能想…… 怎么敢想…… “如果你认为自己做错了，那就是错的，是需要受到惩罚。”北冥轻声道，“如果你认为，自己没有做错，那你也没必要有任何负担——你没错，为什么要被惩罚？” “更何况，惩罚你的是你自己，不是我。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惩罚，至少现在没有。” 北冥知道，这不是相对正确的思想。 但，这种时候很适合开解这个明显陷入死胡同的少年。 “你问问你的内心，你错了吗？” 阿索尔面露迷茫。 “我错了吗……” 他好像做错了。 可，他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没错。 “好吧，我换个问法。” 少年久久不回，北冥只好开口：“你达成了你的目的了吗？” 目的？ 阿索尔陷入沉思，他的目的是…… “达成了。”他说，声音很低。 “那你后悔吗？”北冥继续问。 “我——” 我后悔吗？ 阿索尔问自己。 后悔遇到老师、后悔去为了老师和其他学生打架甚至做那种事吗？ 他真的后悔吗。 不知为何，阿索尔想到了很多。想到了母亲，想到了自己离开罗伯茨家族，想到了黑心老板，想到了帕特·罗伯茨，想到了现在的塞拉尔·艾拉克莱老师…… 他后悔自己的所做所为吗？ 他不后悔。 似乎想通了什么，少年抬起头，一扫刚才的低沉，蔚蓝的眼睛有了光亮，就像波光粼粼的大海一般。 他说：“我不后悔。” “很好。”北冥点头，语气平静无比，“那你认为，你错了吗？” “我没错。”阿索尔肯定道。 他嘴角上扬，神采飞扬，终于有了属于少年的光彩。 26、第26章 见阿索尔想通了，北冥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他果然是有做老师的天赋在身上的。 对此，北冥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却扫过了旁边落了一点灰的教材，整个人不由陷入沉思。 现在距离下课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按照他不知道多少年前做学生的经验来看，在没课的情况下，过了这么久，教室里的学生们应该早就跑光了…… 那么，问题来了。 学生都跑了，教材发给谁去？ 总不能带回老师的住处吧？ 想到自己顺回来的、因储物戒指塞满不得不大包小包装起来放在屋子里的东西，北冥老师表示拒绝。 “阿索尔，你先回宿舍休息。”北冥直接用魔法抬起教材，“老师我带教材去一趟教室。” “老师我要也去！” 阿索尔连忙去抬教材：“我的伤已经好了，不用去休息！老师您的身体不是——额，这些交给我就好，老师您不需要因为这些书而使用魔法。” “不……” 北冥刚想拒绝，就看到少年可怜巴巴的眼神、嘴里还小声说“我还没有去过教室呢”，顿时有点无奈：“好吧。” “谢谢老师！”阿索尔傻笑几声。 他只是根据直觉试试，没想到这招真的有效……唉，不管怎么说，老师真的是容易太心软了！ 阿索尔之所以抢着要搬教材，是因为这里距离教室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而且他听说过，魔法师一直使用魔法也是很耗体力的。 老师的身体现在经不起太多折腾，这点小事交给他就行了！ 更何况…… 阿索尔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青年的手，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银色戒指。 要知道，阿索尔去领教材的时候，遇到的所有老师手上都有被称为“储物戒指”的戒指！甚至有老师手上戴了十几种款式各不相同、但感觉作用都一样的饰品！ 而那些据说是新来的老师，每个人手上最低都有一个银色戒指！ 只有塞拉尔·艾拉克莱老师，手上……什么都没有。 一瞬间，阿索尔脑补了“被所有人共同排挤”“明里暗里克扣教师物资”的欺凌场面，而他那温柔心软的老师，看着手中明显比别人少的东西，想为自己争取点什么却又被其他人狠狠推了回去，只好无奈一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掩饰太平。 呜，呜呜呜—— 阿索尔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这样子，蓝眼睛逐渐蔓延上一层水雾。 他用力眨了眨眼，让自己的视线恢复清晰。 老师似乎察觉到什么一般扭头看向他，那温柔而包容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阿索尔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也在鼓励的看着他，一如教他说话认字的那天。 阿索尔默默挺直了腰板。 他决定了，他不仅要把那扇门的钱还给对方，还要努力学习，为老师争光，不要让老师再被其他老师看不起、甚至被排斥。 做下了决定，阿索尔眼前的迷茫突然就散了，他清晰的看到的自己未来的路。 阿索尔呆了一下。 随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一旁的北冥，总觉得回去的路有点儿过于安静。 他侧身看了眼少年，却发现对方发现他的目光后，气质陡然变得坚定了一分，下一秒，又露出了一个傻气的笑。 北冥不禁缓缓打出了个：？ 意识到北冥还在看他，阿索尔努力让自己回过了神，然而，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被北冥似乎比昨天更苍白的脸色吸引了过去。 一想到那混账干的好事，阿索尔心头就燃起一片火。 不过又想起来了自己让吉诺·佩鲁兹发的誓，和清醒过来的吉诺·佩鲁兹那几乎扭曲的表情，阿索尔想，自己还是勉强信任一下那个所谓的“生死誓”吧。 “老师，请再坚持几天，您会好的！”阿索尔认真道。 反正那家伙又打不过自己。 如果赖账，大不了他再去揍一遍，让那家伙亲自交出材料和制作方法，他找别人帮忙！ 完全没接上脑回路的北冥：“……” 啊？ 虽然没听出来这孩子在说什么，但人设还是得保持一下：“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是学生应该做的！”阿索尔说，“我会努力保护好老师、也会努力学习、成为全校最优秀的学生！让老师不会再被抛弃排挤！” 北冥温和一笑，奖励对方一个摸头：“保持现状就可以了，可以努力，但别对自己太苛刻、甚至伤害自己。我只希望每个学生能有一个快乐的、轻松的成长时光，至于其他的……我不强求。” “老师……” 看着这样的老师，阿索尔却更坚定自己的内心了。 或许，他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了拥有那样的母亲、和遇到这样的老师身上……他一定要保护好老师，不要让老师遭遇到和母亲一样的事情。 北冥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看不出一丝虚假。 实际上—— 北冥：果然是我年纪太大、和少年人有代沟了吗，居然没看懂这孩子在想什么。 不过，若是只从字面意思上来看，倒不难理解。 但有句老话说得好，凡事不能光看表面。 北冥便在心里把阿索尔的话翻来覆去过了几遍，剥析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最终得出了少年不仅没走偏、还在逐渐走向正道的结论。 “……” 这倒是个好事。 可惜和他关系不大。 北冥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应该去休息一下了，不然容易出现岔子。 各种方面的岔子。 只是…… 他回来的时候路过了一家猎人商会，接了张传单，发现后天会举行一场拍卖会，而传单上列出来物品，正好有几个是他需要的。 身无分文、已经一个月没睡觉的北冥：心动且打算行动。 他今天晚上必须得再出去一趟，提前完成任务弄点钱回来，为后天的拍卖会做准备。 至于休息？ 北冥想到了以前做学生看见的标语，嘴角微微勾起。 休息？休息是留给死人的！ 各有心思的师生带着教材回到了教室，北冥数了一下桌子，正好十七个，就让阿索尔在每个桌子上都放一份教材。 “嗯？” 北冥看到坐在桌子底下的人，面露好奇：“斯宾德，你怎么没有回宿舍？” 斯宾德，是一个暗粉头发的男孩，看起来瘦瘦小小、不过十岁的样子，是整个十七班里年纪最小的。 听到北冥的话，他猛得一颤，像是才发现教室里又多出来了其他人。 “不安全。”斯宾德低声道，“会被抢走的。” 北冥：“……” 好好好，一个两个都玩这套。 就欺负他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脑回路是吧？ 北冥突然觉得和这群孩子说话，比和那群披着人皮的疯子诡怪、和千年老狐狸打交道还要累，心累。 这才第一天啊。 想想还有十年，北冥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变得僵硬几分。 好在斯宾德很自觉，不用多问就直接说道：“吉诺·佩鲁兹已经闻到了我身上的药草味，以他的嗅觉，他已经知道我有不止一种药草。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天会去我的宿舍拿药草，我拦不住他。更何况，如果他发现我的异常，恐怕也会想办法留住我，至少要绑在一条船上……所以，宿舍不安全，我和药草都会被抢走。” 男孩的语气太平淡了，就像在陈述事实。 北冥想到之前他也是这样平静地告诉自己，是他给了吉诺·佩鲁兹三彩迷幻花——虽然也算是被对方半威胁着。 正在发书的阿索尔问，之前在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斯宾德便以自己的视角完整的叙述了一遍。 看了眼阿索尔变得难看的脸色，北冥选择转移话题：“……等一下，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三彩迷幻花？” 斯宾德回答：“因为它的花瓣和花蕊味道很好，可以当做零食吃。” 北冥惊了：“你不怕中毒吗？” “不怕。”斯宾德轻轻摇头，却带着股自信，“我体质特殊，万毒不侵。” 北冥还没开始酸，就发现，自己好像也差不多……咳。 不过这种事随便说出来真的好吗？ 仿佛能猜到北冥想说什么，斯宾德缓缓地抬起了头，北冥看到了一双被发丝遮住些许的、粉宝石一般的眼睛。 “你是好人，他也是。”男孩想了想，说道。当然，这个“他”指的是阿索尔，“你们不会伤害我的，也不会把我的事情告诉别人——我相信你们。” 好人？ 北冥笑着摇头，他可不是好人。 能从无限世界里任意副本活着出来的，都不能称为“好人”。 但他确实如斯宾德所想的那样，不会把对方的事情告诉别人就是了。 “那，你为什么要把什么彩什么花给那个家伙？”阿索尔忍不住插嘴，“你应该也知道那个花的效果吧？” “我知道。” 常年和各种药草打交道的斯宾德点头，语气依然平静：“还是那句话，我打不过他，自然就拦不住他——如果他想要，就算我不给，他也有其他的方法让我给他，只是多多少少会让我受点儿罪。我不想受罪，就选择直接把花给他。” 虽然很抱歉，他看着北冥，如此想。 左右看一眼，没发现其他的人，斯宾德缓慢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打开，是各种颜色的种子。 “您现在应该很难受……我有制作解药的药草种子，也大概知道解药的制作步骤，尽管没做过，但我可以试一下。” 顿了顿，他又补充：“算是作为补偿。” 27、第27章 北冥坐在院子里，手里捧着一杯加了温养身体、压制疼痛的药草的茶水，看着面前忙活的两名少年，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好像昨天才发生过。 暗粉色头发的男孩催生植物的动作比艾德·弗莱斯还要熟练。种子一撒在土地上，不需要其他操作，就开始疯狂生长，成熟后又开始升阶变异。 北冥看了一眼，发现斯宾德的眼睛愈发粉嫩，是一种美丽到毫无生命气息的粉。 “我是木属性，我的眼睛有点特殊。” 斯宾德说：“只要我注视它们，就能轻易控制它们的生长和进化，而且这种能力还在不断成长……我现在最高能让它们变成高阶，嗯，只是偶尔，大部分时候都是中阶。” “很厉害的能力。”北冥喝了口茶。 也是很容易引起他人觊觎的能力。 “你就这样告诉我们了？”北冥放下杯子，面露不解，“不怕我们……” “不怕。”斯宾德肯定道，“之前没见过你们，我无法确定，但现在——我知道，你们值得信任。” 直觉系吗？ 北冥微微眯眼，长长的睫毛遮掩住了眼底的变化。 “好吧，我确实不会那样做。”他叹道，“阿索尔应该也不会。”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正在按照斯宾德给的方捣鼓药材的阿索尔有点茫然：“嗯？什么不会？” 北冥耐心重复一遍。 “我不会那样做的！”阿索尔毫不犹豫。 斯宾德没说话。他看向北冥，这次看得时间很久，北冥没办法忽视，只好微笑着回望过去。 一粉一金两双眼睛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嗯，我相信你。” 斯宾德说，他缓缓挪开了目光。 北冥脸上笑容不变，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茶水入腹，一丝温和的力量游走在全身，温养他的身体，却只存在了不到一个呼吸间便消散开来，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虽然斯宾德在看着他，但，北冥知道，他看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眼中一闪而过的怀念和难过不是假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看出斯宾德不愿意多说，北冥便收拢了心底的那一丝好奇，不去探究。 临近中午的时候，北冥坐在书房，两个浑身泥土的少年，高兴地递给他的用原料制作而成的、非常原始的药剂，一直挂脸上的鼓励笑容终于变了：“……这是？” “我喝过一次了，能解毒。”斯宾德认真道，“效果不错，可以解三彩迷幻花的毒性。” 北冥看了眼阿索尔。 阿索尔点头：“我也喝了一口，没有毒，味道也不苦。” 这是苦不苦的问题吗？ 北冥看着碗里漆黑的糊糊，要不是嗅觉告诉他里面夹杂的草药成分，光从视觉上来看，恐怕他都要怀疑这俩孩子想害他。 “你们……” 北冥觉得，自己的语言变得十分匮乏：“你们这是，直接把制作药剂的原材料磨碎，扔进锅里煮了？” “对啊。” 见证整个过程的阿索尔直接点头。 还真是这样！北冥拿着碗的手指，微微颤抖。 看到青年如此模样，斯宾德面露疑惑。 难道药剂不是这么做的吗？ 明明都是药材变成“液体”啊。 阿索尔看到老师的脸色越来越白，另一只没有拿碗的手几度微微抬起，似乎想捂住心口，他想起斯宾德告诉他的、三彩迷幻花的毒性，不由提起心来：“老师，您……赶紧把药喝了吧！” 斯宾德也看向北冥，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病人。 北冥：“……” 北冥深呼吸，感受着碗里的药效在逐渐挥发，默念十几遍不能浪费，在两个少年的注视下，直接一口干了。 “咳咳……咳咳咳——” 灰绿长发的青年突然痛苦的咳嗽起来，脸色白到发青。 “老、老师！”阿索尔吓了一跳，察觉自己帮不了什么后，他恶狠狠的抓住了斯宾德的衣领，“你在药里放了什么！如果老师出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斯宾德也没想到青年反应会那么大，他微微睁大眼，稚嫩的脸上充满无措：“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不起！” “我没——咳咳咳咳——” 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嘶哑，阿索尔心下一慌，扔下斯宾德，小心翼翼凑近咳弯了腰的北冥：“老师您先别说话了，我，我我我……”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阿索尔无比后悔，他为什么要一时鬼迷心窍、希望老师把他和斯宾德都带回老师的住处，为什么要相信这个陌生的家伙！若老师真的因为他出事了……不！！！ “你，在这守着，照顾老师！” 阿索尔变得猩红的眼睛看向斯宾德：“我去找其他老师，如果在我回来后，老师有一点意外——” “不会的。”斯宾德打断他，“不会的，他不会出事的。” 阿索尔冷冷的看了一眼斯宾德，随后迅速冲出屋子，冲向记忆中有老师最多的地方。 斯宾德拿走北冥手上即将掉落的碗，放在桌子上。 青年整个人难受得几乎蜷缩起来，他捂住嘴，低声咳嗽，肩膀不断抖动着。斯宾德从他的角度看去，能看到青年紧闭的双目，和眼角咳出来的生理泪水。 这个场景，莫名和他记忆中的重合了。 斯宾德终于慌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像是只会说这三个字一般，跪在地上，紧紧抓住青年冰冷的双手。他的身体疯狂颤抖，浑身写满了恐惧。 只是单纯呛到了的北冥：“……？” 不是，我就咳几下，你们怎么一个跑了，一个快吓哭了？ 暗粉色头发的男孩不停地抖着，北冥只觉得自己的手也在不断抖。他刚准备把手抽出来，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男孩却像遇到自己最害怕的事情一样，抖得更厉害了，死死抓住他的手。 好像，在挽留一个即将离开世界的人。 北冥：不至于不至于，我还得留在阿克图洛斯学院干活五百年。以我的寿命，只有你们先走，没有我先走的可能。 “别走……” 斯宾德有了哭腔：“我会乖乖的……别走，先生，别走……别不要我……” 先生？ 北冥一顿，原来这孩子在透过他，看一个被其称为“先生”的人。 不知为何，突然听到这个称呼，北冥心下一坠，整个人好像被什么狠狠砸中，紧接着心口一疼，浑身丧失了力气，意识瞬间陷入黑暗。 * 你是谁？ 【“这个孩子，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他以精灵母树的核心为心脏，以所谓的‘神明之血’为血液，还有来自人类的母亲赠与的身体……” “精灵之森留不住他，人类会视他为异类。” “他叫什么？” “还没有名字……不如，取名叫斯宾德吧。” “斯宾德，不融于世的生命，倒是个不错的名字，不愧是先生。”】 谁在说话？ 【“先生先生，您要去哪里呀？斯宾德可不可以去啊？” “可以。” “先生先生，这是我新催生的植物！结合了好几种呢，您快来看看！” “好。” “先生先生，为什么我们搬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呆腻了，就换了。” “哦，我知道啦。先生先生——”】 好吵。 【“先生！求求您，别睡！” “先生！求您，别抛弃斯宾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会再惹您生气，我不会再故意闹脾气离家出走……我会听话的，不，不要抛弃我……” “先生先生，您别睡，您再睁开眼看一眼斯宾德啊！您的手好凉，好凉啊，我帮您暖暖，我去森林采了您最爱喝的茶叶，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您怎么罚我都行……求求您，别丢下我……” “先生！不！！！”】 北冥睁开眼，耳边的喧嚣如同潮水般褪下。 舌尖一股血腥味，他费力的抬眸，看到暗粉色头发的男孩划破手腕，鲜血在不断流出。斯宾德把手腕凑到了他的嘴边，让鲜血落入他的嘴里。 “……？！” 北冥瞬间清醒，连忙甩上去一道治愈魔法：“斯宾德！你在干什么！” 斯宾德的脸色也很白，是失血过多的白。 他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略带不自然、但格外乖巧的笑容：“老师，您终于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很好，倒是你……”北冥皱眉，瞥了眼还没彻底恢复的伤口，又甩过去一道治愈。 “我想起来，我的鲜血拥有解万毒的效果。”斯宾德说，“我害怕您出什么事，所以，就直接给您用了。” 犹豫一下，他抬起头，满脸的无辜可怜：“老师您……应该不会怪我吧？” 这个理由，倒没有什么可怪罪的地方。 北冥觉得自己的胸口有点闷，好像有一股情绪散发不出去，堵在了心口。 好在这股情绪很快自行消散，莫名地就不像北冥本身的情绪。 “不会。”北冥叹道。 看着斯宾德，他忽然想起，自己睁开眼的时候，耳边的那些声音。可惜这些声音随着他的清醒都渐渐远去、变得模糊不清，他努力回忆捕捉，也只记起来了零碎几句。 什么“人为制造”，什么“搬家”，还有最后一声几乎要刺破他耳膜的“不”。 北冥思索了片刻，发现实在没什么头绪就抛在了脑后。 “我睡了多久？”他问。 斯宾德：“五分钟。” “原来已经睡了那么久。”北冥揉了揉眉心，“对了，阿索尔……” “阿索尔去找其他老师了。”斯宾德回答。 哦，去找其他…… 嗯？ 北冥立刻警觉，直觉疯狂告诉他，阿索尔很有可能摇来他不想见到的某些老师。 完全不想挨吵的北冥迅速行动起来，他把斯宾德推出屋子外，让他先去食堂吃饭补充营养，随后把自己的大包小包扔进地下室，又把放在书房里的储物戒指拿出来，里面的东西也倒进地下室。 幸好地下室足够大，不然真塞不下。 北冥把昨天的白袍塞进储物戒指，随意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就直接出门。 “老师？”还在门口的斯宾德发出懵懵的声音。 “好孩子，谢谢你的药和血，我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北冥送出一张好孩子卡，“我有事出一趟门，如果阿索尔回来了，你也遇到了他，就说我已经好了，去找一个叫菲利波·巴索罗米的老师了——谢谢，斯宾德。” “啊？嗯……不客气？” 斯宾德还没说完，青年就像风一样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他和石像傀儡面面相觑。 大概过了十分钟，斯宾德眨了眨眼，回过神。他刚准备听北冥的话去食堂吃饭，就听到一阵速度太快引发的音爆。 轰隆—— “咳咳，咳。” 被掀起的灰尘落下，斯宾德咳嗽几声，一扭头，就看到门口站了三道人影。 一名高挑女子左手右手各提一个人，右手上的、奶奶灰头发的年轻人脸上挂着的是和她同款的愤怒和担忧，而左手上的、棕发少年满脸凌乱，还没从狂风和迅速移动中反应过来。 “塞拉尔·艾拉克莱——！！！” 28、第28章 已经离开的北冥忽得打了个冷颤，他只思考了一秒，就决定接下来几天要避着克里斯他们三个走。 “金妮·韦斯莱主任，在吗？” 北冥说着是去找菲利波·巴索罗米，实际上来到了金妮·韦斯莱的办公室。 “艾拉克莱老师，请进。”此时的韦斯莱坐在桌子旁处理一堆文件，她戴上了眼镜，看到北冥推门进来，也只是分给他一点注意力，“有什么事直接说。” “好的。”北冥点头，“今天晚上的开学典礼，我能请假不去吗？” 金妮·韦斯莱的职权在校长之下，比客卿还要高一些，相当于副校长。在他们不在的情况下，学院里的一切大小事都得经过她的手。 韦斯莱主任停下笔，微微抬头，诧异的看向北冥：“虽然规则里只说了要学生们参加，没说非要每一位老师过去，但就我所知，那么多年来没有一位老师缺席开学典礼……所以，我能冒昧问一下理由吗？” “……” 北冥可疑的沉默了。 “我就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随便问问，不说也可以。”见青年欲言又止、欲止又言，韦斯莱安抚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北冥挠了挠脸颊：“就是，不小心得罪了朋友……想出去躲一下。” 想起这家伙的朋友里，有一个是战斗狂，有一个是接近高阶的傀儡师，再看一眼一看就不是很抗打的北冥，韦斯莱主任理解了，也沉默了。 你究竟干了什么“大事”啊，居然到了要出去躲的地步。 “唉，想出去就出去吧。”韦斯莱挥了挥手，示意北冥出门右拐，“课别忘了上就行。” “好的，谢谢主任。” 在金妮·韦斯莱面前过了明路，北冥一出门，便降低存在感离开阿克图洛斯学院，熟练的找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换上白…… “你——” 有人？！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北冥瞳孔一缩，兜帽下的容貌和身形瞬间变化，同时手里凝结出一把锋锐无比的冰刃，毫不犹豫地指向出声的方向。 呼—— 对方似乎反应不及，只好用手掌接住这一刀。 利器刺入肉中的声音响起，鲜血立即流出，沾染在冰刃上，顺着对方的手臂划落，滴落在地上。 短暂的停顿让北冥看清了这人的脸。 “菲利波·巴索罗米？” “嗯，是我。” 北冥定定的看着他，男人表情冰冷，眼神沉沉。 没能察觉身旁有人，北冥自认为犯了大忌，一时间心底有点复杂，看不出菲利波·巴索罗米在想什么。但他能确定，对方此时的情绪很乱，且没有敌意。 不过北冥还是记得，现在自己已经易容过了，身份再不是“塞拉尔·艾拉克莱”，而是一个低调的、不起眼的、接取任务的任务者。 至于为什么会知道菲利波·巴索罗米…… 这人是个老师啊，还是阿克图洛斯学院常驻老师，就算低调，也总会有人知道他的存在的。 思及此，北冥抽回冰刃，冷下眸子：“下不为例，否则，杀了你。” 巴索罗米没说话，目光愈发幽沉。 北冥见他没动，就选择自己动，直接用传送魔法，把自己传送出去。 这个传送魔法只是中阶，有距离限制，一次最多一千米。北冥要去赏金阁的话，至少要传送五次。 距离赏金阁越来越近，时刻警惕身旁的北冥没发现有人跟来，刚准备松口气—— 帽子就被人从后面拽掉。 北冥：“？！！” 松了一半的气哽在了喉咙里，要吐不吐，要咽不咽。 悠闲生活果然使他堕落！ 居然连是否被人追踪都察觉不了！ 北冥心下狠狠反思，表面上却只是皱了皱眉，冷静地回头看去。 还是菲利波·巴索罗米。 巴索罗米看着北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紧随其后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怀念和痛苦，以及一分藏得极深的委屈。 北冥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你——想、死、吗？” 他捏不准巴索罗米想干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不能再放任巴索罗米继续跟着了，不然后面会发生一些他不会想见到的事情。 巴索罗米缓缓摇头，声音沙哑：“不想。” 只是…… 太像了。 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太像了。 相似到他在人群中一眼就能锁定那个低调的身影；相似到他忘记了事实，抛下了一切，只想跟着那个人；相似到他完全不想承认，他们是两个人…… 于是，巴索罗米拦住了他，摘下了他的帽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隽秀柔和的、年轻的脸，黑发黑眸，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可能是因为脸太过无害，哪怕他皱着眉，目光冷漠，也让人生不起什么厌恶警惕，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 “一模一样啊……” 巴索罗米眼神恍惚，想伸手摸一下，然而刚抬起手，就却被北冥看死人一般的目光钉在原地。 “不像了。”他说。 那人最爱笑了，这种表情绝对不会出现在他脸上。 这么想着，巴索罗米看到青年歪了歪头，这细微的小动作又把他拉入回忆，随后，他又看到对方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才是，一模一样。 手心的伤口还在流血，巴索罗米面无表情。 “不会吧，亲爱的菲利波·巴索罗米先生，居然会把我，一个小小的、无名的赏金猎人，认成其他人？”北冥嘴角弧度拉大，甚至到了夸张的程度，“替身？哈哈哈倒是很有趣——你看看我这张脸，像吗？” 巴索罗米点头：“像。” “有多像？”北冥眯起眼，表情轻佻。 “十分像。”巴索罗米回答。 北冥心下一顿，这个回答出乎意料，但不妨碍他继续演。 “十分？挺巧的啊。”他不掩饰自己的恶劣，“这只是我随便捏的脸。但是吧，你就这样跟着我出来了，似乎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看看你这副关心则乱的样子……嗷，我知道了，也就是说，只要我顶着和你心中的某个人一样的脸，你就会出现？哈，不怕我利用这点，把你——” “不怕。”巴索罗米毫不犹豫。 “呵，看来你很自信啊？” 北冥搓搓手指，做好动手的准备。 只要巴索罗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就送上迟来的、套麻袋那顿揍，报无缘无故绑上飞舟的仇。 “塞拉尔·艾拉克莱。” 巴索罗米突然道：“我知道是你，别演了。” “塞拉尔·艾拉克莱是谁？”就这？北冥完全不惧，“未曾听过的名字，是你新的‘挚友’吗？如果我把他——” “塞拉尔·艾拉克莱。”巴索罗米打断北冥的话，重复道。 “你认错——” “塞拉尔·艾拉克莱。” “我不是——” “塞拉尔·艾拉克莱。” 北冥：“……” 你就会说这个名字了是吧。 他暗骂自己，要揍就揍别瞎犹豫，现在好了吧，主动权到了菲利波·巴索罗米手上，说什么都会被其压制住。 北冥干脆不说话了。 巴索罗米也不做复读机了。 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场面诡异又沉寂。 幸好这个地方偏僻，无人经过，否则容易吓坏无辜路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北冥想到自己的任务，率先放弃这个“谁先动谁就输”的游戏。 意识到不给认定了他身份的巴索罗米一个说法，对方是不会放走自己的，北冥稍微衡量一下利弊，便开口坦白道：“好吧，我是塞拉尔·艾拉克莱……巴索罗米老师，这下满意不？” 幻术散去，一名灰绿长发的青年站在原地。 他收起了自己的眼镜，一双漂亮的、暗金色眼睛完全暴露在别人视野中，平静温和的看着巴索罗米。 和刚才杀气满满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北冥坦白了，巴索罗米张了张嘴，一时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先问吧。” 重新拿起温柔人设的北冥相当善解人意：“巴索罗米老师，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看破我的幻术的？” “啊，这个啊……”巴索罗米顺从的接过北冥递来的台阶，闻言，思索了一下，“你的幻术很厉害，我并未看出来什么破绽。我之所以知道你是你，是因为，我是看着你披上白袍的。” 好家伙，从一开始就露馅了。 北冥努力让自己的笑容不那么僵硬：“巴索罗米老师的隐息术也很厉害，我竟没有半点察觉……说到这里，还是要谢谢你没有计较、对我出手——哈哈，不然就以我的等级，可挨不住你几招啊。” 手上的伤口在逐渐恢复，巴索罗米默了默，选择认下了北冥的话。 他很清楚，若不是最开始北冥反应过来留了手，就凭北冥的反应能力和那毫不犹豫反击时的狠厉，恐怕挨不住几招、原地倒下的人是他。 光凭这点，他就知道，北冥绝对不止30级。 虽然不知道北冥为什么要隐藏实力，但……想起那张用幻术构成的脸，巴索罗米心下犹豫片刻，最终决定保密。 巴索罗米缓缓抬眸，看了眼满脸无辜、气势无害的青年。 或许连北冥都未发觉，那张脸，和他的脸有七成相似。 而这，巴索罗米也是刚才才意识到。 29、第29章 眼看气氛又要变得尴尬，巴索罗米转移话题道：“今天晚上是开学典礼，你不带着你的学生过去吗？” “我跟他们说了，他们都是乖孩子，会自己去的。”北冥笑了笑。 乖孩子？巴索罗米眼角一抽。 这滤镜……刚才张嘴闭嘴都是“杀了你”的凶残的呢？果然是演出来的吧。 演得还挺真，他差点就信了。 “那你呢。”巴索罗米问，“你怎么不去？” 北冥眨眨眼，似乎有点惊讶，不过还是回答了：“如你所见，我有点事……倒是你，巴索罗米老师，你怎么会在外面？” “炼器楼通知我们，你们的教师铭牌已经炼制好了。”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巴索罗米恢复成原本不近人情的冰冷模样，“我在学院门口，看到了你。” 还披着降低存在感的幻术，怎么看怎么鬼鬼祟祟。 北冥：“……” 怪我吗？ 阿克图洛斯学院只有正、后门两个出口，后门常年被封，草都比人高，根本出不去，只能从前门出……至于翻墙？墙上面设有各种魔法阵，他还不想挨个尝试。 “降低存在感的幻术对我没用。”巴索罗米解释一句，“所以我看到了你。” 当年他可是特意训练过这个能力的。 北冥不想听解释，被看到了就是被看到了，不容狡辩。 “诺，你的教师铭牌——本来是晚上发的，既然你不去开学典礼，那就提前给你。” 巴索罗米丢过来一个类似胸章的圆形物品，北冥接住，入手的重量让他面露惊讶：“谢谢……好沉。” 看着只有五分之一手掌大小，大约重十公斤，通体纯白，上面刻着阿克图洛斯学院的校徽——白鸽与乌鸦展翅，魔杖和长剑交错，类似荆棘的藤条缠绕在四周，攀爬上白鸽与乌鸦的身体，绽放出朵朵繁杂的花朵。 两只鸟儿的爪子下，刻着属于千年前的文字—— 【北冥】 “根据记载，人们猜测国师是一千年前来到这个世界的，因为国师有时更钟爱千年前的事物。所以，阿克图洛斯学院特意让炼器楼把每个教室的姓名以千年前的文字雕刻出。”巴索罗米说，“注入你的魔力，让它认主。” 北冥依言照做。 眨眼间，花朵绽放，白鸽与乌鸦活了过来，展翅飞翔。一个呼吸后，它们恢复原状，只是白色染上了一层暗金色，和北冥的眼睛一模一样。 “嗯？” 感受到自己和它的联系，北冥心念一动，它就变成一道繁杂的暗金色纹路贴在了手心。 “别担心，铭牌里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巴索罗米拉开袖子，他的胳膊上，一道灰蓝色的纹路贴附在上面，“只是阿克图洛斯学院教师身份的象征。” 北冥点点头，表情更惊讶了：“你怎么突然那么耐心了？” 这还是最初见面就骂他废物的冷酷男人吗？ 巴索罗米一哽，气势眼神瞬间冷下来。 “你和那个人很像。”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这次的意外，让他把这两个明明互不相干的人的身形，重叠在了一起。 以往的某些细节顺着被刻意封闭的记忆蜂拥而上，冲击得菲利波·巴索罗米思路有点混乱。 像，很像。 像到他有点分不清了。 北冥没有接话，他控制纹路藏在衣服下，抬头看了眼天色，便提出告辞：“菲利波·巴索罗米老师，我先走了。” 反正都被看到了，不等巴索罗米回话，北冥就大大方方的戴上兜帽，改变身形，前往赏金阁。 巴索罗米沉默的看着他离开。 既然没办法隐藏，那就把人甩掉，北冥认真了起来，稍微一出对方的视线，他就开溜。 这次很顺利，到了目的地，他左右看了看，嗯，没有人拦，也没有人尾随。 北冥进入赏金阁，验证了自己昨天刚建的身份后，便开始做任务。 * 时间：晚七点半 地点：阿克图洛斯学院公共操场 太阳已经落山，天边星辰已现，用魔法临时建造出来的舞台闪烁着光芒，前几届没有外出的一部分学生尽情展示着自己的能力，台下几百号新生不安稳的坐着，有欢呼期盼也有嫌弃与自负。 台后，一群老师排排站，菲利波·巴索罗米挨个发铭牌。 “怎么没有塞拉尔的！” 艾德不满地嚷嚷道：“不会吧不会吧，菲利波·巴索罗米老师你连这个都扣？就这玩意？你有那么穷吗？” 几乎把学院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的三人此时臭着脸。领铭牌却没听到北冥的名的时候，他们目光秒变，直接阴谋论了，看每个老师都不顺眼，看每个老师都跟看人贩子似得。 “……” 看到他们隐藏得很好、仍被自己看出来的几乎要吃人的目光，想起那个认真起来溜得极快、后面想逮也没逮到的青年，巴索罗米、巴索罗米默了默，选择不背这锅。 更何况…… 这家伙对自己的身体没点数吗，都晚上了怎么还不回来。 “他的铭牌我已经给他了。”巴索罗米开口，“我可看不上一个只是用作教师象征的铭牌。” “你见到他了？”果然，艾德立刻激动起来，“他去哪了？！” “他离开学院了。”继续跟踪却被甩掉的巴索罗米点到为止，没追上人，他也不知道北冥最后到底去了哪里，“其他的，我不清楚。” 克里斯摁住气得要跳起来的艾德：“巴索罗米老师，谢谢。” “不客气。” 巴索罗米刚离开，马隆·里特就凑过来，阴阳怪气：“哟，那个戴眼镜的跑了！瞧你们的样子，是把他吓跑的吧，我就说嘛，他这种——呜呜呜？！啊啊啊啊！” “闭嘴！没空和你斗嘴！” 艾德额头青筋突起，直接用藤蔓封住他的嘴，随后一脚踹过去，把他踹翻在地，疼得满地打滚。 塔玛拉冷着小脸：“傀儡说，他，还没回。” “还没回来……”克里斯摸了摸自己的剑，这孩子真的是欠打，“要是他的体质和艾德一样，我已经打过了，你信吗，塔玛拉？” “信。”抱着娃娃的女孩点头。 天知道，当一个快哭出来的学生冲向刚从屋子里出来的他们、告诉他们他是十七班的时候，他们的内心是有多慌乱。 ——“我、我是十七班的……救救我老师！他，他现在很难受！求求你们救救他！” 轰！ 有什么炸了。 是他们三个的理智。 “你、说、什、么？”艾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阴戾得吓人，“十七班？你老师他怎么了？！说清楚！！！” 克里斯一把扯住准备冲向少年的奶奶灰头发的年轻人，冷静道：“你的老师，他现在在哪里？” “在老师的屋子里，我给您带路——” “不用。” 于是一阵狂风吹过，克里斯左手右手各提一个人，来到了北冥住处门外。 一脚没把门踹开，反而惊动了石像傀儡，立刻化为结界守住整座房子，只要再动手，结界就会把所有攻击都反弹回去。 还是斯宾德告诉他们，北冥去找菲利波·巴索罗米了，他们才放弃把房子拆了的想法。 然而…… “菲利波·巴索罗米不在办公室里，他出去了。”艾德笑得危险，“我问了一圈人，巴索罗米老师早上就出去了——塞拉尔·艾拉克莱这家伙压根没有找他！” 那么，北冥去哪里了呢？ 和忙着开学典礼的金妮·韦斯莱完美错过的三人，毫不犹豫去了图书馆。 看书的老者：“……？” 他往图书馆里扫一眼，那个灰绿头发还戴眼镜的小子也没来啊。 那这气势汹汹、满脸写着来者不善……是想闹事吗？ 于是老者无情地把他们赶了出去。 “他居然没在图书馆。” 发现这一点后，艾德、塔玛拉、克里斯原本只是愤怒的表情逐渐严肃。 接下来大半天，他们跑遍阿克图洛斯学院的每个能进的角落。在他们几乎都要觉得北冥已经遇害的时候，菲利波·巴索罗米回来了，还告诉他们，他在外面见过“塞拉尔·艾拉克莱”。 三人：很好，居然偷跑出去了。 “看来他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克里斯面无表情，“还有那个体力离开阿克图洛斯学院……下次见面，必须教训一顿。” “记得下手轻点，塞拉尔可挨不住你一拳。”艾德忍不住道。 打，当然要打，必须要让这对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过分的家伙长点记性，最好让他养成习惯。 但是吧……得轻点，可别再给塞拉尔添什么伤了。 万一真把人打出什么事，他们哭都没地方哭。 “知道了。”克里斯说，她有无数种折腾、却伤害不到对方身体的方法，“我会轻、一、点、的。” 她当年护送某些贵族的时候，那些贵族就算再任性“娇贵”，也没这么让她心累。 体验新奇，下次不要体验了。 “学院外的城镇那么大，就算我们出去也不一定找到人……”艾德头疼，“他肯定会回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说不准，他心虚。”塔玛拉冷冷道。 艾德和克里斯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恍然和无语。 “塞拉尔知道我们会生气，所以就跑出去‘避难’？”艾德觉得自己真相了，不禁骂了一句，“**的！这家伙！怎么跟个小孩似的？！我们又不会吃了他，有必要这么怕我们吗？！” 30、第30章 北冥怕不怕，菲利波·巴索罗米不知道。他发完铭牌后就直接离场，看都不看一眼逐渐进行到高潮的新生典礼。 他踩着月光，走入图书馆里。 “嗯？” 察觉有人进来，假寐的老者猛得睁开眼，看到巴索罗米后，立刻变得兴致缺缺：“是菲利波·巴索罗米老师啊……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了？” “我来做心境检测。”巴索罗米直入主题，手指拂过银色戒指，取出一枚铜色硬币放在桌子上。 瞥了一下款式古老的硬币，老者眼神微变，气质也散去了些许散漫。 “你不是一年前才做过……”似乎涉及到某种不可随便说的事件，老者顿了顿，省略掉这句话，才继续道，“你确定？” “确定。”巴索罗米点头，甚至有点不耐烦的把硬币往前面推了推。 心境检测，顾名思义，是检测自己的心境是否出现问题。 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让人感觉是在提防自己被幻觉或外界某件事扰乱心境。但，在阿克图洛斯学院里，这个检测，只能用在自己怀疑自身和记忆的时候。 它和外界的专用于防止被幻术迷惑的“低配版”不同，阿克图洛斯学院的心境检测，会层层剥开你的记忆、你的内心，让你直视最真实、最血淋淋的自己。 很少有老师愿意去做心境检测，大多数是因为没有资格，少部分是因为……没必要。 这种心境检测副作用极大，如果心境坚定，一出去最多就会本能的封闭记忆；如果心境稍有杂质，则可能质疑自身、怀疑自己走的路，对后续的修炼和日常的做人待事十分不利。 而菲利波·巴索罗米，一年前已经做过一次了。 老者记得，这孩子一出来就封闭了自己的记忆，记着一切却又忘记了一切，整个人也变得和过去完全不同。 老者定定的看着巴索罗米，没从他身上看出一丝退缩的样子。 “随你吧……”知道自己改变对方想法的老者叹气，“你想做什么，我这老胳膊老腿还能拦住你啊。” 拿起硬币，老者把它扔进了桌子上燃着的魔法蜡烛里。 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硬币像纸一样被燃烧殆尽，一缕灰尘飘散到老者手上，被他轻轻一吹，落在距离巴索罗米不远处的地板上。在降落的同时，化为了一扇古朴的木门。 “请。”老者说。 巴索罗米道了声谢，毫不犹豫的推开门，走进漆黑一片的门里。 下一刻，木门消失，原地只留下老者一人。 “唉，我记得距离那件事的发生，才过了一年多一点啊。”老者重新瘫回椅子上，拿起一本书掀开盖在脸上。“才一年……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被书页遮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回忆。 “说起来，那个叫艾拉克莱的小子，可真像他啊……连气人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呢。” “可惜那个家伙——唉。” 与此同时，开学典礼现场。 “老师还没有回来吗？” 坐在人群里的阿索尔不安的咬了咬唇，他看到一堆老师从后台走出，却没从其中发现熟悉的身影。 “说不准，他不要我们了。”坐在后面的科穆洛慢悠悠的开口。 “不可能！”才发现这家伙坐在自己身后，阿索尔吓了一跳，随即恶狠狠的瞪向他，“老师不是那种人！” 科穆洛往嘴里扔了颗糖，整个人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小狗，可不要小瞧人性啊……在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选择放手的。” “我不是小狗！我是人！”阿索尔炸毛。 “是是是，你是人。”科穆洛敷衍道。 他抬头看着舞台上的表演，浅紫色的眸子里倒映出飞扬在空中的绚丽魔法，美丽且虚幻：“用于攻击的魔法却被改成这个样子，啧，徒有虚表，丧失了所有的攻击性……也就这群没见识、没有接触过魔法的蠢蛋，才会为此而欢呼。” 阿索尔不懂科穆洛的意思，便没有搭理他。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老师去哪里了”“老师怎么还没来”。 突然记起他带来的那三个老师可怕的表情，阿索尔看着飞向空中表演的几个学长，后知后觉的觉得有点心虚，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些老师认识塞拉尔·艾拉克莱老师，看他们得知塞拉尔·艾拉克莱中毒后的脸色，好像关系还不算很好…… 他叫他们来，他们不会对本来就被排挤的、身体不好的塞拉尔·艾拉克莱老师落井下石，甚至变本加厉的嘲笑、折腾老师吧？ 应该不会……吧？ 再次回忆起那三个老师身上的情绪波动，阿索尔的脸色“唰”得变白，他又好心办坏事了吗。 “喂，你准备去哪？” 科穆洛百无聊赖地盯着表演的学生，突然发现坐在他前面的少年站了起来，顿时来了点精神：“加我一个呗，我保证不拖后腿。” “不要。”阿索尔想都不想，直接拒绝，“别跟着我……你可以去找那个叫吉诺·佩鲁兹的。” “佩鲁兹一下午都没有在学院里，就他那脾气，估计过两天也不会回来。”科穆洛随口道，“更何况，他又不是我的跟班，我找他干啥啊，给自己找气受吗？” 看见阿索尔压根没听他说话就准备走，他不由抬高了一点儿声音：“你不怕我把你偷偷溜走的事情告诉其他老师吗？阿索尔，你要知道，新生典礼是每个学生必须参加的，虽然跑了几个也不碍事，只要不被发现，老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我告诉老师，还把你偷偷溜走的证据给他们……嗯，学生最多是口头教育，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可管着我们班的老师，就不一定了哦~” 阿索尔脚步一顿，看向科穆洛的蔚蓝眼睛里盛满了冷意。 随后迅速穿过学生群。 不用多说，科穆洛就知道阿索尔默认了，他勾起唇，跟了上去。 大概过了几分钟，等两人彻底离开，坐在距离他们座位不远处的斯宾德像刚反应过来一样，缓缓抬头。 “老师……还没回来？” 他不要我们了？ 被这句话冲击到的斯宾德目露迷茫，他很乖了啊。 让他去吃饭，他就去吃饭，让他来参加新生典礼，他就一直坐在这里，没有离开。 他不够乖吗，不够听话吗？ 那为什么还要抛下他？ 早上割开的手腕似乎还在隐隐作痛，斯宾德低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的伤口，疼痛只是幻觉。 他的体质特殊，虽然万毒不侵，但若是受伤了，伤口的恢复速度极慢。而且，正常魔法师用出来的治疗魔法，无法修复他身上的任何伤。 因此，他很保护自己，遇到纷争能退就退，尽量不在自己身上留下任何伤。 斯宾德长那么大，遇到的、可以轻易治疗他伤口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先生。 “……” 想到先生，斯宾德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出来，有无数的话想要告诉先生，可，这些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再也无法吐出一句。 他本不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只是，没了可以让他尽情倾诉的人。 先生啊…… 斯宾德恍惚着，先生是谁呢？ 先生，是从实验室中救出他的恩人，是教导他识字辨事的师父，是关心爱护他的“父母”，是他最重要的人。 说句实话，在那个老师进入班级的那一瞬，斯宾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先生。 尽管幻觉很快就被打破，斯宾德还是忘不了那一瞬间。 在他面前死去的先生，重新回到了人间。 可能是错觉，斯宾德觉得，老师温柔笑起来的弧度和先生的一模一样。稀里糊涂的，斯宾德接受了阿索尔的邀请，跟着他们去了老师的住处，和阿索尔一起折腾药草，制作解毒剂。 当不断咳嗽的老师突然昏迷在他眼前的时候，斯宾德头脑彻底空白，手忙脚乱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的体质。他顾不上什么，直接喂给对方自己的血。 幸好，老师醒了。 不等斯宾德感受到自己心底传来的雀跃，就发现老师一睁眼就是一道治疗魔法。 斯宾德很想说普通的治疗魔法对他没用，可看着老师关心的眼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拐了个弯。 老师似乎察觉到自己的魔法没有用，又甩上去了一道。 斯宾德下意识低头，想抬起手腕让老师看看、别再白费力气了，然而，眼前的场景却让斯宾德大脑更加空白。 完好无损的手腕…… 根本找不到他划出来的伤口。 老师还在等待他回话，斯宾德听到自己说，他的鲜血拥有解万毒的效果。 斯宾德停顿了一下，害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连忙补充一句：“我害怕您出什么事，所以，就直接给您用了。” “老师您……应该不会怪我吧？” 先生……是您吗？ 斯宾德完全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他的思路一片混乱。 理智告诉他，他的先生已经死了。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治疗他伤口的人已经死了。 但，老师是什么情况？ 魔法师所使用的魔力，都来源于他们体内的魔法核源。核源储存的魔力，随着升级而越来越多。每个魔法师的核源都不一样，所产生的魔力也是独一无二，就算是同时诞生的双生子，核源也有不同之处。 斯宾德清楚这一点。 他太清楚了。 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核源，能治疗他伤口的人，也只有那一个。 先生云游天下，来历神秘，他曾亲口承认过自己没有任何亲人。 老师和先生长得并不像，除了都是长发、戴着眼镜外，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但是，但是—— 斯宾德看着自己的手腕，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先生…… 老师…… 你们到底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