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道随心》 1、第一章 俗世的山不似仙山福地那般巍峨,却也有别样连绵之貌,群山间的低地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村落。 袅袅炊烟从茅草屋顶升起,妖娆舞动着汇入山间缭绕的云雾中,给村子增添了几分空灵。 西村村口,有一群孩子正围在那里。 “柳轻言你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打他!” “柳轻言你有种就别跑!” …… 为了不被村子里的小孩子打,被称作柳轻言的小孩子奋力迈动小短腿,竭力忽视身上被石块儿砸中的疼痛,头也不回向前奔去。 终于甩掉了身后的跟屁虫,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大意之下,脚步一个趔趄,随即摔倒在村子后山的小路旁。 身上的力气几乎用尽,他趴在草地上,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可偏偏就是不落下来。 他不哭,爷爷说了,男子汉是不能掉眼泪的! 柳轻言从小父母双亡,是爷爷把他养大的,“轻言”这个颇具书卷气的名字,也是当私塾师的爷爷为他起的。 五岁上的时候,爷爷也因病过世了,柳轻言便只能跟着二叔和婶婶过活,婶婶一直把他当作拖油瓶,不顾他小小年纪,对他非打即骂。 柳轻言便这么饱一顿饿一顿地活着,一过就是三年。 因为没有人照顾,他平日里总是一副脏兮兮的模样,衣着破破烂烂,脸上乌漆麻黑,不知多久没有认真清洗过了。 这样的孩子,正是村里小孩子们联合起来欺负的对象。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不远处的山上黑黢黢的,看得人心里发慌,柳轻言有些害怕了,他蹑手蹑脚从地上爬起来,随意在脸上抹了两把,便要往家走去。 正在这时,山脚下突然白光一闪,然后就有东西重重摔在地上,柳轻言被溅起的灰尘呛得好一阵咳嗽,缓和了些,他才擦擦眼睛,仔细看着眼前的“东西”。 那应该不能算是“东西”,而是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此时正摔在地上人事不知。 柳轻言又是好气又是害怕,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才慢慢踱上前去,在黑衣男子面前蹲了好半晌,那人一动都没有动过。 柳轻言有些疑惑地用手指戳了戳他,没想到这一戳,竟真的把人戳醒了! 只见那人原本紧闭的的双眼猛然睁开,显得有些凌厉,柳轻言被吓了一大跳,身子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好一阵子。 那男子明显受了不轻的伤,缓了一会儿,才挣扎着起身服药,盘膝而坐开始打坐疗伤。 柳轻言就这么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知是被吓到了不敢动,还是忘记站起来了。 翌日,黑衣男子伤势稍微恢复了些。 睁眼便看到眼前邋里邋遢的小孩儿还是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看着自己,这架势分明是看了整整一夜。 男子薄唇轻启,醇厚的嗓音带着些沙哑:“你一夜不回家,父母不担心么?” 直到这时,柳轻言终于反应过来,小胳膊赶忙撑在地上想要借力站起来,可是一夜没有动弹,他整个人都僵硬了,手肘一弯,眼看就要再度摔倒。 突然,他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道拉扯着站起来,随即竟真的稳稳站在男子面前了。 好神奇! 柳轻言双眸一亮,正要问那人是怎么做到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一连两顿没吃,再加上一个漫漫长夜,柳轻言早就饿了,听到自己肚子发出来的声音,他略带羞愧地低下了脑袋,双手更是颇不自在地扯着自己残破的衣角。 男子见状,微微一愣,随后扯动唇角笑了笑,这一笑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原本应该很好看的笑容,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他四处张望了一圈,才慢慢站起身来:“小姑娘,去那边的小溪边帮哥哥上些药,一会儿哥哥送你回去。” 普通的伤势对男子来说算不得什么,此番背上的伤口却是被特制法器所伤,伤口迟迟不见愈合,他储物袋里虽有伤药,可是伤在背上,自己动手到底有些不便利。 却见那脸上脏兮兮的小孩儿抬头对他眨了眨眼睛,小小声道:“大哥哥,我……我可以帮你上药,可是,我不是小姑娘!” 男子双目中灵力一闪,不由失笑,他以为这样水灵的一双眼睛,必然是长在小姑娘脸上的,便没有多想,谁知这次却是错了,方才用灵力观察过,才发现眼前的小孩儿竟然是一个小男孩儿。 “咳咳,快点跟过来,上完药哥哥送你回家吃饭。”男子说着就大步往不远处的小溪走去,柳轻言人小腿短,只得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看着男子背上那横跨整个背脊的伤口,柳轻言不由张大了小嘴,这么大的伤口得有多痛啊。 他平时被婶婶抽打,有时也会皮开肉绽,那种流血不多的伤口已经感觉很痛了,像这种还在流血的伤口,他不敢想象若是伤在自己身上,会是怎样的痛法。 正因为如此,他赶紧手忙脚乱地将男子褪下的衣袍在溪水中沾湿,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周围擦拭一遍。 他觉得自己下手已经很轻了,却不知自己年纪太小,手上的力道把握不好,轻轻重重的有好几次按到了伤口,好在黑衣男子是个能忍的,否则恐怕要朝柳轻言发脾气了。 男子给他那白色药瓶里的药很神奇,里面的药沫子一沾上伤口,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便止住了血。 上完药,见那人又取出一套黑衣穿上,柳轻言眼珠子转了转,快速把药瓶往自己怀里一揣,如果有了这种药,以后婶婶再打他,他就不怕了,沾点药沫子就能痊愈! 反正那人也没有跟他要回药瓶子,他就全当忘记还要把药还回去这回事了。 柳轻言以为自己的动作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他的小动作全在男子神识感知范围之内,不过这药对其他人而言十分珍贵,于男子却并非不能再得,给了这小孩儿,便算是送他的谢礼了。 男子转过身来,方要说话,瞥见柳轻言的长相却稍微愣了愣,难怪他方才会把他认作女孩子,实在是这脏兮兮的小孩儿长得太过好看,长大后还不知是个什么模样,想不到这毫无灵气的凡俗之地,竟也能孕育出这样有灵气的孩子! 原来方才为男子擦拭伤口时,柳轻言磕磕绊绊的,倒把自己脸上的脏东西擦掉了,露出一张白皙漂亮的小脸来。 再一次感觉自己腹中的响动,柳轻言选择性忽略被自己揣在怀中那瓶药,看着男子眨眨眼睛,略带委屈道:“大哥哥,我饿了。” 男子一把抱起柳轻言,笑道:“好了,你家在哪里?哥哥马上送你回去吃饭!” 他已经辟谷,平日根本不需进食,储物袋中也并未装食物,只有几瓶辟谷丹,可是眼前的小孩儿肉体凡胎的,哪里受的了辟谷丹的灵气冲击,他还是赶紧把人送回家吧,真要把人饿坏可就不好了。 柳轻言被男子抱在怀中,一时间整个人都有点懵,爷爷去世后,便再也没有人抱过他了,突然间再次体验到被人抱在怀中的感觉,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可是大哥哥的怀抱,真的很像他想象中父亲的怀抱,大哥哥的胸膛厚实又温暖,父亲如果还在,被他抱着的感觉,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这么想着,柳轻言不由在男子怀中蹭了蹭,有些不愿意回家了,回到家里,叔叔婶婶可不会抱他,他们只会抱他那满脸鼻涕的小堂弟,对他则不是打就是骂。 大哥哥应该就是大人们口中的仙人吧,有这样神奇的药沫子,还能凭空变出东西来,他要是也能像大哥哥一样厉害,以后就不用怕婶婶打他了! 这么想着,柳轻言一把抱住黑衣男子的脖子道:“大哥哥,我不想回家,回家了婶婶也不会给我饭吃,还会打我!大哥哥,你是神仙吗,你把我带到天上去做小仙童好不好!” 他见村里的其他小孩子都是这样跟爹娘撒娇的,此时便有样学样了起来。 看着怀中小孩儿亮晶晶的眸子,萧卿衍心中不知怎的突然一软,可是把他带回去却不是简单的事情,小孩儿若是没有灵根,以他的长相,去了他们的世界也只会受尽欺凌,还不如留在凡俗来得安稳。 可是看着小孩儿扒开自己胸口破烂的衣裳,又见他撩起袖子,那本该白皙的肌肤上,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还有许多新新旧旧的伤痕,他便知晓小孩儿没有骗他。 罢了,不若为小孩儿测一测灵根,若是能够修炼,那把他带回去也就是了,就凭这份相助之恩,他也总会护着他的。 2、第二章 既决定为他测试灵根,萧卿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测灵石放在柳轻言额心。 他这次出来,是接了门派招收新弟子的任务,他们这一队他是队长,门派下发的测灵石便在他身上。 片刻后,柳轻言睁着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块奇怪的石头,发出了绿、黄、金三种颜色。 见状,萧卿衍收起测灵石道:“金木土三灵根,灵根不好也不坏,能够修炼。” 柳轻言喜道:“这么说我能够跟大哥哥走啦?” 萧卿衍自然点头,又问:“你真的不回家了?” 柳轻言连连摇头:“不回,我早就没有家了!我刚出生没几天,爹娘就去世了,三年前,唯一对我好的爷爷也走了。叔叔婶婶很不喜欢我,可是有村长爷爷在,他们只得让我住在那个家里。”柳轻言小小年纪就很会看人脸色,自然知道该怎么说,当然,他说的也不是假话。 萧卿衍想了想,道:“不回去也行,修炼之人本就亲缘淡薄,这于你是有好处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大哥哥,我叫柳轻言。”听闻不用回那个家里去,柳轻言抱着萧卿衍的脖子欢快道。 “轻……言……轻言!”萧卿衍念了两遍柳轻言的名字,点点他小巧的鼻子道:“我们俩可真是有缘,我名萧卿衍,与你的名字倒是同音。” 柳轻言睁大眼睛道:“那我这声大哥哥可真没叫错,大哥哥,大哥哥,大哥哥!”他兴奋之下,连呼三声大哥哥。 萧卿衍听得哈哈大笑:“好,我以后就是你的大哥哥了!” 那笑声和话语中透着一股爽朗,柳轻言眼睛弯成了月牙状,也跟着笑了,红润的小嘴微微翘起,怎么看怎么透着股诱人劲儿。 萧卿衍见之,心中高兴的同时,也无端生出些忧虑来,轻言这样的长相,他若是不护好他,恐怕以后得有无尽的麻烦了…… “轻言,你日后在人前可不准这么笑了,知道么!” “大哥哥?”柳轻言有些疑惑,不准在人前笑是什么意思? 萧卿衍这才发现自己竟把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了,忙掩饰般解释道:“轻言长得太好看,哥哥怕你被别人拐走呀!” 闻言,柳轻言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紧了紧搂住萧卿衍脖子的双臂,笑嘻嘻地把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他脖子里:“不会的,只要大哥哥不赶轻言走,轻言就赖定你啦!” 闷闷的声音从脖颈处传来,感受着怀中小孩儿全身心的信赖,萧卿衍亦紧了紧抱住柳轻言的双臂,从储物袋中唤出一柄金光闪闪、极其锋利的大刀一跃而上,瞬间就飞到了空中。 柳轻言在萧卿衍怀中东张西望,好不兴奋:“大哥哥,我飞起来了!” 便听萧卿衍道:“等你以后有了修为,就可以自己御器飞行了。哥哥先来跟你讲讲修真界的情况,咱们山海界的修行之人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等层次,哥哥如今就是筑基修为,至于化神之上,就该是飞升上界了,如今已数十万年无人飞升。” 见柳轻言双眸一眨不眨听得认真,萧卿衍心中满意,继续道:“咱们正道,目前有一门一寺一宗一谷一家五个顶级宗门鼎足而立,分别是玄羽门、离光寺、剑宗、灵药谷和陆家,哥哥便是玄羽门修士。” “哇,哥哥好厉害!”柳轻言小嘴张得大大的,那副惊叹的模样,让萧卿衍看了忍俊不禁,他不由分出一只手,揉了揉柳轻言柔软的头发,带着些宠溺笑道:“等回了门派,通过入门测试,轻言也就是玄羽门弟子了!” “还要通过入门测试?”柳轻言嫩嫩的小脸略带隐忧,“若是过不了测试,是不是就不能留在大哥哥身边了?” 萧卿衍揉揉他的头发,安抚道:“别怕,哥哥相信轻言一定能够通过的。若是这次过不了,那就以杂役弟子的身份留在哥哥身边,哥哥教你修行,咱们等十年后再测一次。” 此时本就是各大宗门招收新弟子的时候,萧卿衍之所以会受这么重的伤,也是因为这次接了门派任务,与同门出来招收新弟子,不料遇上了合欢殿招收弟子的队伍,而且那队伍里还有金丹修士随行。 他自幼修习刀法,如今仅筑基修为,便已领悟了刀意,在筑基修士中自然难逢敌手,遇上金丹修士却不够看了。 为了掩护同门逃离,他硬是拼上了最强的一招,阻了那金丹修士几息,然后用了一张极其珍贵的七阶万里遁形符,这才侥幸捡了一条性命。 听了这话,柳轻言稍稍安心一些:“嗯,有大哥哥在,我不怕!” 萧卿衍继续道:“我辈修士自然是修习正道,可总有那投机取巧之人修习魔道。魔道亦有三个顶级魔门,分别是合欢殿、炼尸门、鬼宗……” 说到这里,萧卿衍突然顿住了,他快速给柳轻言拍上一张带有防御性质的金刚符,抬眸望向前方,那里正是合欢殿出来招收新弟子的筑基修士队伍,男男女女几个人穿着都较为暴露,带着一群十岁上下的小孩子,之前遇上的那个金丹修士,此时却不在队伍里。 萧卿衍丝毫不敢松懈,不过一夜时间,他的伤势尚未痊愈,对付这几个筑基修士尚没有胜算,若是再加上一个金丹修士,那真就是死路一条了,万里遁形符可只有一张,昨日已经被他用掉了。 若是只他自己一人尚且好说,挥刀一拼未必没有胜算,如今还有一个柳轻言在,他不能毫无顾忌地施展手段,而合欢殿那些筑基修士,顾及新弟子,恐怕也不能尽全力阻他。 这么想着,萧卿衍正打算带着柳轻言快速遁离,谁知那几个合欢殿修士,竟笑着对视一眼,取出一件粉红色的瓶状法器,几个人迅速结阵,不过一息,便有一道粉色光芒冲向萧卿衍遁离的方向飞射而去。 接着,柳轻言便感觉抱着他的大哥哥浑身一震,胸口传来一声闷哼,他有些担心地唤了一声“大哥哥”,接下来的话尚未出口,便见大哥哥紧紧搂住他飞快往前飞遁,那速度比之先前快了十倍不止。 萧卿衍这也是没有办法了,他身为刀修,要的就是一往无前,手起刀落,霸道无匹,手边向来没有多少珍贵的防御法器,但凡有珍惜材料,都用来投喂脚下那炳大刀了,就那张万里遁形符,还是家中长辈为了他的性命着想,特地给他防身用的。 这次为了柳轻言的安全,他拼着再一次受伤,使用秘法引爆灵力,以比平时快了十倍以上的遁速,往最近的剑宗遁去。 剑宗与玄羽门交好,剑宗那位惊才绝艳,年仅二百便进阶元婴的虚微真君,与他那同样惊才绝艳的叔父是至交好友,如今之计,只能去剑宗求助于他了。 合欢殿几人见萧卿衍中招后,只是身形一顿,便以更快的速度往剑宗方向遁去,便没有追赶。 正道几大顶级宗门同气连枝,他们可不能去触这个霉头,方才多亏了莲抚师叔留下的灵器,合他们几人之力的一击,够那萧卿衍喝一壶的了,他们合欢殿的法器可不是吃素的! 萧卿衍怀抱着柳轻言,遁到距离剑宗几百里远的树林时,终于灵力耗尽,连人带刀重重摔在地上,而怀中的柳轻言,却始终被他保护得毫发无伤。 那危难之际引爆灵力的秘法,是他从一个秘境中得来的,只能维持一刻钟时间,而后遗症,却是在之后的十日内,无法使用半点灵力。 此刻的萧卿衍,只相当于凡俗中刀法精湛的武士,不,比一般武士还不如,他如今受了合欢殿几人合力一击,简直伤上加伤。 更糟的还在后面,合欢殿修士使用的法器不知有什么功用,萧卿衍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股股热流涌上来,倒不是十分疼痛,却也难受得紧。 柳轻言从萧卿衍怀中挣扎着爬起来后,便听他一声声喊着热,周围又没有水,自己人小腿短,根本不可能从远处弄来凉水替他降温。 想了想,柳轻言一咬牙,奋力扯开萧卿衍身上的衣衫,让他整个人暴露在空气中。 也是因为萧卿衍此刻正热得难受,十分配合柳轻言脱他衣服的举动,若非如此,就凭柳轻言那点力气,再给他几个时辰,也脱不了萧卿衍的衣服! 可是这完全不够,衣服脱了,萧卿衍安稳了一会儿,便又喊起热来,这回他身上可再没有衣服让柳轻言扒了。 柳轻言一时急得团团转,遁离时大哥哥虽然没有明说,他却也知道若非为了保护他,大哥哥是不会拼着再次受伤带他逃离的,如今他必须得想办法帮帮大哥哥! 可他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凡俗孩童,面对萧卿衍如今的情况,又能有什么办法,思来想去,柳轻言根本毫无头绪。 正在这时,远处一道红色遁光由远及近飞速而来,不过几息,便有一人稳稳站在柳轻言眼前。 3、第三章 来人二十岁上下,一袭贴身的青衫,腰身紧束,身姿挺拔仿若一柄利剑,剑眉斜飞入鬓,五官英气俊朗,眉眼间带着些许高傲。 他手持一柄火红色宝剑,那剑上红光闪烁,品相极为不凡,见到萧卿衍如今的模样,皱起了英挺的剑眉,随意打量一眼柳轻言,问道:“萧师兄怎会变成这样?” 见他神色担忧,又口称大哥哥为师兄,柳轻言便知此人是友非敌,忙恳求道:“仙长,快救救大哥哥吧,他一直在喊热,我帮他把衣服都脱了还是这样!”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那人闻言,上前一步,蹲在萧卿衍身边查看起来,片刻后,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转头直视柳轻言:“萧师兄怎会受如此重伤,还……还中了合欢殿的……”后一句话言辞有些闪烁。 “合欢殿?”柳轻言眸子一亮,“就是大哥哥所说的,三大魔门之一那个合欢殿吗?” 那人点头,又探了探萧卿衍颈间,催促道:“你赶紧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来。” 柳轻言自然不敢说假话,从第一次见到萧卿衍开始说起:“昨日,我正要回家,却见一黑衣人从天而降,摔在村子后山,我当时吓得不敢动,直到他醒来,帮他上了伤药。后来他帮我测了灵根,说我能够修炼,便带着我返回宗门。谁知半路遇上一群穿着暴露的男男女女,他们打伤了大哥哥,大哥哥为了护我,飞遁逃离,摔在这里,然后就开始喊热,之后,仙长您就来了。” 那人听后,神色微怔,仿佛想到了什么:“那便没错了,那些人定是合欢殿修士,我方才接到萧师兄的传音符,说要到剑宗盘桓几日,又急唤我前来相助,我在宗门入口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放心不下,这才外出查探,却不想萧师兄竟受了如此重伤。” 原来萧卿衍在极其危急的遁逃之时,还耗费灵力给他发传音符,此举如今想来,是极其有先见之明的,若非如此,此时柳轻言只怕依旧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柳轻言见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粒药丸,塞入大哥哥口中,而后双指并拢,指尖隐带红光,在大哥哥胸膛连点数下,又凭空取出一件衣衫,披在大哥哥身上。 做完这些,他把大哥哥拦腰抱起,抛出一块巴掌大的素色帕子,那帕子甚是奇特,见风就长,很快便长成一张毯子大小,飘在几人身前。 柳轻言眼见那人将大哥哥挪上毯子,自然不敢耽搁功夫,忙七手八脚扒着边缘想要爬上去,可毯子飘得太高,几乎与他脖子平齐,那人只轻轻一跃便上去了,柳轻言却人小力道也不够,使尽了力气也爬不上去。 那人将萧卿衍安置在毯子上后,转身一看,见柳轻言还在那里折腾,颇有些不耐烦道:“你怎么还不上来,动作这么慢!” 柳轻言脸色胀红,不知是累的还是羞的,又折腾几下爬不上去,才支支吾吾道:“我……我不上去……” 那人见柳轻言的动作也明白过来了,这小孩儿并未修炼,细胳膊细腿的,恐怕无力爬上来,他许久不曾遇见凡人小孩儿,险些忘了这茬儿,心中略微有些尴尬,却又不愿表现出来,只以灵力助柳轻言登上飞毯,不甚温和道:“坐稳了,一会儿别摔下去。” 柳轻言连连点头,如今还要仰仗这人救大哥哥,他可不能添乱,再说了,这人可是仙长,即便他心中不忿又能如何? 飞毯速度很快,极速飞行一炷香之后,速度才缓了下来。 柳轻言坐在飞毯上望去,那连绵不绝的群山翠绿青葱,云雾缭绕,间或有几个山峰十分高耸,仿佛就要直戳天际,平缓一些的山头上,一座座巍峨的宫殿坐落其间,各峰之间大多以极粗铁链制成的悬索桥相连,因为离得太远,以柳轻言的眼力,只能看见仿佛有人穿梭其间,而空中,亦时不时有人飞过,多数都是御剑,只有少数几人脚下踩的不是飞剑,而是其他法器。 飞毯降落在一座十来丈高的石门前,上书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柳轻言并不认得。 爷爷虽是私塾师,可去世时柳轻言年纪还太小,未教过他认字,叔叔婶婶就更不可能让他去念书了,虽不认得那是什么字,他却暗自猜测应该是“剑宗”二字,大哥哥之前告诉他的五大顶级宗门里,只有剑宗和陆家是两个字的,又见这个宗门的人多是御剑飞行,便认为应是剑宗无疑。 高大的石门旁边立有一块巨石,那巨石好似被剑削去了一部分,断面十分光滑,石前有几人或站或坐,皆一动不动望着那断面出神。 那人已经下了飞毯,扶着萧卿衍往大门内走去,见柳轻言望着巨石目露好奇,高声道:“那是我宗凌剑祖师留下的剑痕,那些人正在参悟,你还磨磨蹭蹭干什么,赶紧跟过来。” 柳轻言回过神来,忙小跑着跟上那人的脚步。 来到高大石门前时,只听守门的两个白衣修士唤了一声“秦师兄”,柳轻言见那人只轻轻点了点头,便往门内而去,走到距离大门十几里远时,才重新唤出飞毯,带着萧卿衍和柳轻言往一座极高的山峰飞遁而去。 柳轻言有些疑惑:“为何大家到了石门前,都要步行进门?” 那人回道:“这是自然,那可是我剑宗山门,自凌剑祖师建宗以来便伫立在此了,但凡我宗弟子,经过此门皆要步行以示尊重。”语气并不十分温和。 柳轻言却好似没有感觉到他的语气,径自恭敬道谢:“多谢仙长解惑!” 柳轻言一面担心大哥哥的情况,一面却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坐在飞毯上东张西望,好似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不过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仙气缭绕的地方就是了。 那人见状,看柳轻言的目光便略含鄙夷。 飞毯再一次降落下来时,停在一座极高山峰的半山腰上,那座巍峨高大的宫殿前。 在远处看时,这山峰仿佛巨剑般直插天际,等到真正靠近,才发现这山峰极大,半山腰坐落了这一座宫殿之外,殿前还有一片巨大的广场。 柳轻言跟着那人走到宫殿里面,那大殿极大,又十分空荡,除了正对殿门的一张玉石宝座外,便只有周围那四根极粗的盘龙柱了。 柳轻言粗略估计,那柱子起码得四个成年人合抱才能抱住。 白玉雕成的玉石宝座前,负手立着一个白衣男子,满头乌发只以一根极其简单的白玉簪竖起,那身广袖白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极有韵味,便是只见到背影,亦让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折服感来。 察觉到他们几人进门,白衣人并未转身,只问了句:“长泽,人接到了?” 秦长泽道:“叔父,人是接到了,只是身上的伤却有些难办,长泽不敢擅自处置,得由您看过之后再行医治。” 柳轻言站在秦长泽斜后方,默默听着他们说话,心中暗道,原来仙长名叫秦长泽,方才还听那守门的修士唤他“秦师兄”来着。 至于眼前这白衣仙人,想来便是秦仙长的叔父了。 听了秦长泽所言,白衣人袍袖一甩,便转身往左侧偏殿而去:“你把卿衍带进来,我来为他疗伤,至于那小孩儿,先让掌事找个地方安置。” 直到他进了偏殿,柳轻言也没有见到他的正脸。 秦长泽道了一声“是”,又取出一张传音符,说了句“方掌事,来殿中把小孩儿带去安置”。 说完便扶着昏昏沉沉的萧卿衍,跟在白衣人身后进了左侧偏殿,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柳轻言。 柳轻言受惯了冷遇,根本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方才那白衣仙人看起来很有本事的样子,希望他能医好大哥哥! 柳轻言只是站了一会儿,便有人匆匆从殿外进来,想来便是秦仙长口中的方掌事了。 他抬头一看,那方掌事看起来得有三四十岁了,一张方方正正的脸让他显得十分严肃,身上的褐色锦袍,看起来比秦仙长的青衫和白衣仙长的白袍精致繁复许多,但柳轻言就是感觉这褐色锦袍没有青衫和白袍珍贵。 严肃脸的方掌事进殿见到柳轻言后,先是一愣,秦师兄让他安置的小孩儿,就是眼前这穿得破破烂烂儿的小孩儿? 不过穿得虽然破烂,长得倒是标志,他身上没有灵力流转的痕迹,看来尚未入门。 不待方掌事问话,柳轻言便恭恭敬敬道:“方仙长好,小子名叫柳轻言,秦仙长让您暂且找个地方安置小子,劳烦您了!”陌生人面前,留个乖巧知礼的印象总是不会错的。 见状,方掌事严肃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柳轻言是吧,跟我过来。”说完,转身又往殿外而去,柳轻言自然亦步亦趋跟着往外走,离开了这个呆了不到一盏茶功夫的大殿。 柳轻言正跟着方掌事走过蜿蜒的山道,往峰下而去,忽听方掌事问道:“我看你尚未修炼,可是新入门的弟子?” 因各大宗门都是在这段时间招收新弟子的,故而方掌事才有此一问。 柳轻言想了想大哥哥之前跟他说过的话,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便回道:“我本是跟着萧卿衍大哥哥回宗门的,不料半途遇上仇敌,大哥哥为护我受了伤,这才请了秦仙长相助。” 前头走着的方掌事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你该是玄羽门尚未入门的新弟子。萧卿衍萧师兄与我宗的秦长泽师兄,那可都是有望五十结丹的天才修士,能令他重伤的,定非等闲之辈,你可知……” 那方掌事说着,顿了顿,又笑道:“我也是傻了,你只是个尚未入门的新弟子,问你这些你又如何能知晓呢!” 4、第四章 听方掌事如此言语,柳轻言也没有反驳,他只知那仇敌是合欢殿修士,其他便不知晓了,多说多错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因此便老老实实跟在方掌事后头,往峰下而去。 把柳轻言送到明玉峰的客房后,方掌事便去忙别的事情了。 柳轻言是客人,自然无人苛待他,一日三餐也有专人送来,可他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再机灵也依旧会害怕。 一个人在客房住了五日后,终于传来萧卿衍苏醒的消息,柳轻言很是开心,他终于不用再一个人住在那空荡荡的客房了! 再一次跟着方掌事来到山腰处的大殿,萧卿衍暂时栖身的房间,方掌事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秦长泽和那白衣仙长都不在,只有萧卿衍一个人披着外套靠坐在榻上,脸色虽仍旧有些苍白,精神头却是好的。 见到苏醒过来的萧卿衍,柳轻言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奔上前去一头扑在萧卿衍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唤道:“大哥哥,你总算醒了,伤势可都好了吗?” 萧卿衍拍拍柳轻言的脑袋,笑道:“好了,轻言不用担心,有虚微真君出手相救,哥哥只需再修养一段时日便无碍了。” 柳轻言松开抱着萧卿衍腰部的双臂,坐在榻沿上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他方才实在太激动了,一时忘了分寸,好在大哥哥没有见怪。 他抬头带着些好奇问道:“虚微真君可是那位白衣仙人?真君……又是什么修为呢?” 萧卿衍笑笑,耐心解释道:“正是,修为达到元婴期,才能被称为真君,金丹期则称为真人,而化神期的老祖,则被尊称为圣君,轻言可要记住了,日后行事切莫冒犯这些有称号的前辈。” 柳轻言自然乖巧地点头,想了想,他又问道:“那日我听秦长泽仙长唤虚微真君为叔父,难道修行之人也有亲缘吗?” 萧卿衍道:“这是自然,每个修仙门派都有许多家族依附,秦家就是归属于剑宗的大家族,秦家天资卓越之人多数都入了剑宗门下,而这些人成长起来以后,又成为秦家在剑宗的依靠。 像虚微真君这般,不过两百便进阶元婴,我界中人少有能比,一般人在这个年岁,恐怕还在筑基、金丹期徘徊,还有秦家老祖,亦是剑宗少有的化神圣君之一。 哥哥是萧家修士,萧家是隶属于玄羽门的大家族,我的家族但凡出了天资卓绝之人,也都入了玄羽门。 家族与宗门之间便是这样的关系。因为我的叔父与虚微真君是至交好友,真君这才愿意出手救治的。” 知道大哥哥有意提点,柳轻言听得很认真,虚微真君和秦家是如此强大,那么大哥哥的家族必定也差不了,柳轻言又问道:“那日我听引路的方掌事提到,大哥哥和秦仙长都是有望在五十之前进阶金丹的天才,这么说来,大哥哥也是很厉害的咯!” 柳轻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得萧卿衍心都软了,他再一次摸摸柳轻言的脑袋,笑道:“好了,大哥哥有多厉害,轻言以后就会知道啦!哥哥趁着养伤这段时间,也能教轻言一些东西。” 柳轻言乖乖点头:“嗯!” “轻言可认字?” 柳轻言低下了脑袋,摇摇头轻声道:“不认得。” 看着他有些沮丧的神情,萧卿衍取出一本书册,鼓励道:“把这本册子拿着,哥哥当年认字便是从这本册子开始的,这几日咱们先来认字可好?” 柳轻言双手接过册子,认真点了点头,见那册子的封皮上写了三个字,可他却一个都不认得,不由又想问大哥哥,再想到大哥哥很快便会教他,又闭上了嘴巴,小心翼翼捧着这本册子。 这可是他的第一本书! 萧卿衍见柳轻言欲言又止的小表情,猜出他心中所想,既为他的懂事好学欣慰,又有些心疼他,这孩子从小吃了不少苦,才会在这个年纪便小心翼翼看人脸色,他的好些族弟在轻言这个年纪时,都还在满山头疯跑疯玩儿呢。 柳轻言跟着萧卿衍学了将近一个月,便把那本册子上所有的字学得差不多了。 期间秦长泽来看过萧卿衍过几次,看得出来,两人的交情不错,也许正因为这个,秦长泽对待柳轻言的态度也改善了一些。 虚微真君倒是一次都未来过,不过想想也是,人家一个元婴真君肯出手救治,已经是看在大哥哥叔父的面子上了,如何还会屈尊降贵来看一个小辈? 有虚微真君出手,不过一月时间,萧卿衍的伤便好得差不多了。 正当他打算带柳轻言返回玄羽门时,剑宗东南方向几百里的地方,突然毫无预兆出现了一个秘境,经过探查,那秘境只允许金丹修为以下的人进入,像萧卿衍和秦长泽这种,便是各自宗门的主力。 秘境一经出现,便被几大宗门联合看管起来,正道宗门动作很快,等到魔门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过去分一杯羹了,因为是尚未开发过的秘境,宗门也不敢将精英弟子全部放入,采取的是自愿报名原则。 萧卿衍收到宗门的传讯符,便立刻打算前往秘境所在地,秦长泽与他一同前往,柳轻言则被暂时留在剑宗,等萧卿衍从秘境中出来后,再带他返回玄羽门。 离开前,萧卿衍还传了一段引气口诀给柳轻言,以此口诀引气入体后,才算是练气修者。 他们离开后,柳轻言便一直呆在房中尝试引气入体。 不知是因为心中对萧卿衍太过担忧,还是资质原因,柳轻言尝试了一个多月,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感。 刚开始,打坐时总是迷迷糊糊睡过去,后来这种情况总算改善了,可一夜坐到天亮,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他不是剑宗之人,关于修炼之事又不能贸然询问剑宗修士,一时便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 但他仍旧会每日询问去秘境之人是否回转,得到的答案也是清一色的“没有”。 两个月后的一晚,圆月当空,繁星点点,窗外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曳,虫儿吱吱叫的声音也时不时传到柳轻言耳中。 正在打坐的柳轻言,感觉周身有红、黄、蓝、绿、金几种颜色的光点围着他转,他心中一喜,三个月了,终于让他感受到灵气的存在! 柳轻言不敢怠慢,再接再厉,努力引导这些灵气往自身筋脉中涌去。 慢慢的,黄、绿、金几种颜色的灵气逐渐朝他靠近过来,红蓝二色的灵气却呆在原地没怎么动弹,想来因为他是金木土三灵根,便只能吸引这黄、绿、金几种颜色的灵气,柳轻言想明白之后,努力将这三种灵气引入筋脉。 近了,更近了…… 柳轻言咬牙屏住了呼吸,“轰”,筋脉的阻滞被冲破,灵气疯狂朝他身上涌来,柳轻言立刻按照口诀引导灵力,丹田中亦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黄绿金三色气旋。 引气入体,成了! 柳轻言兴奋地睁开双眸,眸中闪亮若星辰。 然而,当他抬起手臂闻了闻后,马上皱起了小鼻子:“好臭!大哥哥说过引气入体成功后,身上会排出杂质,却没想到会这么臭!” 柳轻言赶紧跑到最近的池子边,扑通一下跳入水中,清洗起自己满是污垢的身体来。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柳轻言在池中洗澡时,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话,可是往四周一看,池边又确实没有人。 再往远处望去,他终于看到远处的灌木丛后面,两个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剑宗修士正在说话。 应该是引气入体以后,听力也增强了许多的缘故,这才能听到这么远传过来的声音,柳轻言心中暗道。 那两个修士似乎没想到,在宗门中也有人会这么大胆,偷听他们说话,因此讲得毫无顾忌。 “李师兄你听说了吗,去秘境的筑基师叔回来了。” “怎么,是得到好宝贝了吗?” “诶,别提了,这一次去这个秘境的师叔可惨了!” 听到这里,柳轻言心头猛然一跳,“惨”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哥哥出事了? 不不不,一定不可能的,大哥哥的实力在筑基修士中亦是数一数二的,一定不会出事! 压下心中的忐忑,柳轻言继续凝神细听。 “我跟你说,这次去秘境的五大门派筑基修士,只有区区两个人活着出来了,其他人全部没能走出秘境!” “去了这么多人,只有两个人出来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就是只有咱们剑宗的秦长泽师叔,和玄羽门的萧卿衍师叔出来了。可惜啊,秦师叔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出来,整个人也毁了,他丹田被毁,筋脉受到重创,连灵根都受到损伤,谁能想到,好好一个天才师叔,竟落到这般田地!” 方听到大哥哥已顺利从秘境出来,柳轻言好不容易松口气,又听说秦仙长受了如此重的伤,他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儿,连秦仙长都如此,那大哥哥呢,大哥哥怎么样了? 只听那李师兄又问:“那玄羽门的萧师兄呢?” “只听说出了秘境便昏迷了,已经由守在秘境门口的师门长辈带回玄羽门,至于详细情形,咱也不知道了。” “如此说来,这一趟秘境,咱们五大门派损失惨重!” “谁说不是呢,好在因为是探查全新的秘境,好些精英师叔都被师长限制进入,如今想来却是好运极了。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秦师叔和萧师叔清醒过来,问清秘境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后面的话柳轻言再没有听下去了,如今的他满心都是对大哥哥的担忧,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连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的都不知道了。 5、第五章 清晨,柳轻言在院中完成日常的一万次挥剑,将木剑收回储物袋,转身回屋收拾整理,一会儿他还得去炼器堂工作。 两年前,进入秘境的五大门派筑基修士几乎全军覆没,唯二两个活着出来的,秦师叔丹田被毁、灵根受损,成了废人,师门长辈用尽了办法亦无法医治,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未来的宗门栋梁,就此一蹶不振。 而大哥哥萧卿衍,亦受了重伤,他的运气似乎比秦师叔好一些,伤势痊愈后还能继续修炼,只是他忘记了以前所有的事情,从清醒那一刻开始,从前的人生便成了一张白纸,一切都要重新来过。 从前五大门派最闪亮的两颗新星,一夕之间全部遭受重创,而那秘境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失了记忆的萧卿衍说不出来,秦长泽亦缺失了秘境中的记忆,有师门长辈试着用密法探查过他们的记忆,可是那段记忆好似被凭空抹去了一般,根本毫无踪迹可循,无法之下,宗门也只得放弃追查。 柳轻言得到大哥哥的消息后,知道他只是失了记忆,日后还能修炼,终于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如此情况,到底比秦师叔幸运了许多。 至于大哥哥以后再不会记得自己的事,柳轻言心中虽然难受,却依旧告诉自己,大哥哥是他的大恩人,即便他不记得自己,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报答于他。 而后,柳轻言便去求了一直与他接触的方掌事,求他让他成为明玉峰的杂役弟子,日后没了大哥哥的帮助,他也一定要继续修炼下去。 这条求仙之路,他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 方掌事十分了解他的情况,也确实见他可怜,又知他尚未真正成为玄羽门弟子,便接纳了他,宗门收杂役弟子没有外门弟子那么严格,方掌事身为一峰掌事,塞进一个杂役弟子的能力还是有的。 可杂役弟子亦有许多不便之处,除了每日要承担许多杂事,大大压缩了修炼时间之外,每月只能得到半块灵石,在进入练气四层之前,宗门还不提供功法,以至于整整两年时间,柳轻言依旧在使用萧卿衍当初传给他的引气诀修行。 所有修炼之人,起初都要使用引气诀引气入体,因此,柳轻言这两年的修炼速度虽然不快,却是稳扎稳打,根基稳固的很,算是因祸得福了。 至于他那每月半块灵石的月俸,便都交给了方掌事,在这个世界,若是没有好处,谁会无缘无故帮助他人呢! 若非他当初承诺将最初两年的俸禄交给方掌事,又如何能这么顺利成为剑宗明玉峰的杂役弟子。 如今,柳轻言已不是两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了,至今他所遇见过的最好的人,依旧是大哥哥萧卿衍,可纵使是大哥哥,若非当初他无意间帮过他,恐怕他后来也不会对他这么好的,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柳轻言来到炼器堂堆放废料的地方,拿过背篓开始分拣起来,有些炼器废料还能使用,便留下来,那些彻底废弃的,便装入背篓背到后山倒入崖下。 这两年,他一直在做这个工作,也正因为这份强度较高的杂役工作,他的体质有了很大提高。 剑宗修士大多数是剑修,每峰都有炼器堂供弟子凝练飞剑之用,因此柳轻言的工作也从未停歇过。 到了傍晚天色将暗时,他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来到山脚的树林中,一处几乎无人过来的院落旁边,盘腿打坐,吸收晚霞将尽时的最后一束霞光。 这是他偶然间发现的方法,对吸收金系灵气极有帮助,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便抵得上平日一天的打坐。 正因为发现了这个方法,他这个三灵根杂役弟子的修炼速度,竟比得上一般四灵根外门弟子的修炼速度,杂役弟子中少有三灵根及以上的,因此他们只以为柳轻言修炼速度比他们快许多,是因为他灵根比他们好的缘故。 他们根本想不到,因为把自己全部俸禄交给方掌事的缘故,柳轻言还一直在修炼引气诀! 一般杂役弟子,拿到几个月俸禄以后,都会去坊市买一部极其廉价的功法修炼,就算再廉价的功法,修炼速度也比引气诀快。 若非如此,他们何日才能修炼到练气四层,进而得到师门赠予的功法呢! 柳轻言会想方设法留在剑宗十分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剑宗在第一次授予弟子功法时,是一视同仁的,但凡达到授予功法的条件,无论是杂役弟子还是精英弟子,都可以进入藏书阁选择一部功法,柳轻言这两年一直修炼引气诀,而没有想办法修炼其他功法加快修炼速度,等的就是进藏书阁选择功法的机会。 他隐隐觉得,修炼的第一部功法应该审慎选择,否则日后即便得了更好的功法,亦无法弥补这份的缺失。 这份预感却是对极了,修行之人修炼的第一部功法,是以后所有功法的基础,这第一部功法若是太过低级,日后的修炼难免会沾染上第一部功法所带来的无法改掉的坏习惯,这是非常要命的一件事情。 为什么宗门内门弟子、精英弟子修炼速度比旁人快,日后进阶也比旁人容易许多,就是因为他们人生中修炼的第一部功法,便是长辈为他们千挑万选过的精品,而旁人却没有这个命了。 当然,引气诀这种人人都需修炼的口诀是不在此列的,柳轻言这种单用引气诀,硬是修炼到练气三层的人,基本就是奇葩。 修炼功法上如此,并不代表他没有在其他方面做过努力。 结束傍晚的修炼后,柳轻言转到院落正前方,抬手敲了敲有些残破的院门,一如既往没有听到回音。 柳轻言也不以为意,推开院门便走了进去,院中那人依旧披头散发坐在角落里,双眼直勾勾盯着手中的木剑发呆。 柳轻言对那人道:“秦师叔,我来为你送晚餐了。” 角落中那人一动未动。 秦长泽这一年以来,一直以这种态度对待他,柳轻言已经习惯了,径自在他身边坐下,从储物袋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灵兔肉,又在身前生起火来,很快,手中的灵兔肉便传出了香味。 柳轻言将手中的兔肉,递给一语不发的秦长泽,见他接过兔肉一口一口吃了起来,满意地笑了笑。 秦长泽自从成为废人以后,便被安置在这个院落中,因为没了修为,便需要食物充饥。 到底曾经是筑基修士,身体经过强化,他不似凡人那般一日需用三餐,每日有一顿吃的就行。 一年前,为他送餐那位中年杂役弟子,终于坚持不下去,带着练气初期的修为回乡享福去了,又无人愿意接这趟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柳轻言便主动接了下来。 那些人认为秦长泽既已废人,便再无任何价值了,柳轻言可不这么认为。 当初的秦仙长是多么高傲的人呐,堂堂剑宗的天才修士,即便成为了废人,难道就无法指点他这个练气初期的小修士吗? 哪怕真的无法指点,就凭他曾赶来救过大哥哥一事,柳轻言接过每日为他送餐的任务,也算是一点回报。 要想得到秦长泽的指点,光有耐性是不够的,还得有脑子有策略。 起初半年,柳轻言每日送完餐后,都会在院子里练习剑法,可是秦长泽连头都没有抬过。 柳轻言可不是轻易就放弃的人,他愣是把那人手一套的基础剑法,日日在秦长泽院中演练一遍,经过半年多的练习,他自我感觉是有些进步的,只是在秦长泽眼中却漏洞百出。 终于有一日,秦长泽被他这死皮赖脸的功夫磨烦了,在他又一次演练完一套基础剑法后,用那许久不曾开口的沙哑嗓音,说了句“每日挥剑一万下”。 听到那句话,柳轻言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他就是要磨到秦长泽耐性全无,忍无可忍之下给他指点! 自那以后,每日清晨的一万次挥剑,便成了柳轻言的日常,到如今,已经快半年了。 见秦长泽吃完兔肉,柳轻言起身把自己挥剑的成果展示给他看,见他一言未发,柳轻言便知道自己的火候还没到,这每日的一万下挥剑还不能省。 其他弟子虽知道剑修需要把基础打牢,却不知该以何种方式打基础,只知拿着好不容易淘来的剑法日日修习,哪里知道自己从根儿上就是错的,没有挥剑的基础,不将基础剑法练到极致,日后又哪里能得到剑道精髓! 只有心眼儿像柳轻言这么多的人,才能想到寻高人指导下的“高徒”为自己指点。 也正是因为他心眼儿多,才明白修炼过程中有些地方可以走捷径,有些地方却必须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否则就是后患无穷。 他早已打定主意,要在这条求仙之路上一直走下去,因此每一步都走得慎之又慎,减少后患! 6、第六章 从秦长泽院中离开后,柳轻言正往自己的杂役院落走去,突然,有东西往他身上一蹿。 柳轻言正要取出储物袋中的木剑对敌,冷不防听见一声“喵”! 他定睛一看,一只瘦骨嶙峋、只有成年人巴掌大的小白猫,正扒着他的衣襟,用一双湿漉漉的金色/猫眼可怜巴巴盯着他看。 若是放到两年前,柳轻言可能还会有心思逗一逗他,可经过两年修炼生涯以后,他已经失了这种怜惜弱小的心态,在这个人人为自己打算的地方,他连自己都养不好,哪里有那份闲心去养一只白猫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柳轻言使劲儿想要把扒着他衣襟的小白猫扯下来,可是这小白猫看着只有一丁点大小,力道倒不小,柳轻言几乎快把衣襟扯破了,小白猫依旧不肯放爪。 看着这顽固的小白猫,柳轻言怒了,你不放爪是不是,好,他还不要这件衣服了,反正就是件廉价的粗布衣衫,没了这件,他储物袋里还有好多! 柳轻言正要把被小白猫死死抓着的衣衫脱下,那小白猫似乎很有灵性一样,知道他要脱衣服了,终于放开了爪子。 柳轻言方要松一口气,那小白猫突然往他头发上一跃,四只爪子抓着他柔软的发丝不放,还“呜呜”地低吼起来,好似在说,抓你衣服你就脱衣服,那我抓你头发,你还能把头发剃了不成! 这小白猫怎么这么难缠,头发丝儿被抓得生疼的柳轻言几乎真的想把自己的头发剃了,反正他是个男孩子,顶个光头又怎么滴了,还省了每日扎头发的时间呢! 这么想着,柳轻言竟真的取出了一把平日用来割取灵兔皮毛的小匕首,往自己头发上割去,那小白猫见他连自己头发都舍得,终于不再折腾他的头发,重新跃回他衣襟上,继续用那种湿漉漉的小可怜眼神看着他。 柳轻言被它弄得已经快没脾气了,带着些无奈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既没灵石,修为又低,你到底图我什么?”心里其实也没指望它能听懂。 可是这小白猫似乎真的听懂了一样,两只前爪一只仍旧扒着他的衣襟,另一只腾出来捂着小小的腹部,又弱弱地“喵”了几声。 哟,方才还厉害得很,现在就知道示弱了? 依柳轻言看,这只小白猫仿佛成精了,该强则强,该弱则弱,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好似……跟他自己还有些像呢! “你这是……饿了?”如果他感觉没错的话,这只小白猫好像真的能听懂他的话。 只听小白猫“呜呜”叫了几声,又眨了眨金色的猫眼,表示确实饿了。 得,恐怕是他方才烤灵兔肉的味道尚未散去,被这有灵性的小白猫闻到了,便一直缠着他要吃的。 这小白猫好似真与别个不同,灵气儿得很,柳轻言决定再试一试它:“你想要吃的呀,可是我身上也没有兔肉了,你若是自己去抓一只兔子过来,我便为你烤了。” 那小白猫一听,立刻从他身上跳了下去,小小的一团白色眨眼间便消失在树林中,柳轻言心中点头,确实比旁的灵猫灵敏许多。 不一会儿,那小白猫果然叼着一只比它身体大两倍的灵兔,跑到了柳轻言面前,摇着尾巴示意他可以烤肉了。 柳轻言心中闷笑,还摇尾巴,它真以为自己是条狗吗? 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柳轻言依言接过灵兔,取出匕首拾掇起来,又在附近捡了些枯枝落叶,放出一个初级火球术点燃柴火。 他虽然没有火灵根,却也能使用火球术,只是需要将其他系的灵力转换成火灵力,施放法术的速度比之拥有火灵根的修士慢上几息,火系和水系法术对于目前的他而言,只能给生活提供一些便利,在斗法中却毫无用处。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与人斗过法! 他一个练气三层的小修士,身上没有一件防御法器,攻击法器也就是那炳成为杂役弟子时,宗门发放下来的低阶木剑,若是贸贸然冲出去与人斗法,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可还要在仙途上走下去的,目前来说,保命最为重要。 言归正传,柳轻言把烤好的兔肉递给小白猫,看着那小东西一口一口吃着,吃到一半,它仿佛注意到柳轻言的目光似的,护仔一般护着自己爪下的兔肉,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柳轻言,摇着尾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柳轻言也不以为意,定睛一看,哟,这难缠的小东西还是只公猫呢! 一直等到小白猫吃完,柳轻言才简单收拾了残留的灰烬,起身打算离开,他走得极慢,好似在等小白猫跟上来一样。 柳轻言心中想的是,这小白猫眸色金黄,极有灵性,又能听懂他说话,也不知是个什么品种,若是它每次都能自己找来猎物,他只需帮它烤一烤,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这样的话,养着它也不错。 他就是赌那一丝小白猫可能是珍稀灵猫品种的可能! 如果是以后的柳轻言,回过头来看现在的他,简直想一掌把自己拍死,叫你赌,叫你贪心,这小白猫哪里是什么珍稀灵猫哟,这简直就是个无底洞祖宗! 现在的柳轻言当然不知道,察觉到小白猫在后面跟上了他之后,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显得心情极好。 此时夜色已深,月色洒满大地,落在柳轻言含笑的脸颊上,那张这两年出落得越发好看的面容,仿佛勾人的妖精,眼角微眯,便让人心里痒痒得很,要知道,柳轻言如今可只有十岁! 他平日里一直低眉顺眼的,能不抬头便不抬头,尽量让大家忽视自己的容貌。 纵使如此,明玉峰杂役弟子中,有一个男孩儿长得极好看的消息,依旧慢慢流传起来,再过两年,恐怕就该惹麻烦了,柳轻言心中那叫一个愁! 所以说小白猫,你真的不是因为人柳轻言长得好看,才非要跟着他的吗? 练气三层以后,柳轻言的修炼速度便慢了下来。 两年时间转瞬即过,他依旧在三层顶峰徘徊,迟迟不能进入练气四层,而练气四层到五层之间又是一个分水岭,四层之前为练气初期,五层到七层便是练气中期了。 三层突破四层已经十分不易,四层突破到五层又该是何等艰难! 难怪对于杂役弟子,宗门要求在练气四层才赐予功法,恐怕就是帮助修炼到练气四层的杂役弟子突破吧! 宗门中杂役弟子极多,搞不好也有几个资质不佳却悟性极佳之人,剑宗如此做法,也是在为宗门筛选良才。 若是那些连四层都突破不了的杂役弟子,不是缺了悟性,就是缺了坚持,藏书阁里的功法给了他们也是浪费,这些人还不如等年纪差不多了,回凡俗享受富贵生活,留在这竞争激烈的修真地界儿,也只是炮灰的命。 柳轻言那每日一万下的挥剑日常,整整过了两年才得到秦长泽首肯,在半年前开始练习基础剑法,只是这日万下的挥剑却依旧没有间断,挥剑是剑修基础,这基础无论打得多牢固都使得。 柳轻言如往常一般,在秦长泽院中练完一套基础剑法后,招呼一声正在秦长泽身边种蘑菇的小白猫:“阿毛,走了!” 他当初给小白猫起了阿毛这个名字时,那小东西抵死不从,连每日要吃的灵兔肉都不乐意吃了,柳轻言冷眼看着,绝不松口,这任性的毛病可不能惯着,如今连起个名字都这样了,以后可还了得! 小白猫见反抗无效,为了自己的肚子着想,最终还是十分屈辱地服从了,服从那日,它整整吃了五只灵兔才罢休。 柳轻言有时也觉得奇怪,这阿毛才巴掌大小,每一只灵兔都起码比它大个两倍,一只一只吃下去,到底吃到了哪里,这都两年了,也不见长个儿! 阿毛听见柳轻言叫唤,十分机灵地往他怀里一钻,寻了个舒适的地方打起盹儿来,它对柳轻言怀里这点子地方已经极其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自己栖身的地方。 好在阿毛长得小,柳轻言这两年也在飞速长个儿,从当年的小孩子模样,长成了如今的少年模样,阿毛往他怀里一钻,等闲也看不出什么来。 因为身子在抽条儿,柳轻言故意让自己饱一顿饿一顿,这样一来,整个人便好似一根竹竿一样瘦,脸颊也凹陷进去,往日那过于好看的容貌也算遮掩了些许。 再加上他为人一向低调,只要那双水灵的凤眸不盯着人看,便很少有人能发现他那艳丽的长相,两年前那兴起过一阵的流言,这两年也平息了下去。 虽然如此,柳轻言也不敢饿得太过,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怎么也不能亏了身子,若为此有碍日后的修炼,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7、第七章 走在返回杂役院落的树林中,突然,怀中的阿毛蹭一下往外窜去,柳轻言停住了脚步,等着阿毛回来。 这小东西,恐怕是又饿了! 果然,半柱香后,阿毛便从不远处的草丛中钻了出来,小小的猫嘴叼着两只兔子的尾巴,把它们甩在柳轻言跟前儿。 阿毛自从学会咬尾巴之后,每次都要叼两只兔子回来才肯罢休,柳轻言每每看着小小的阿毛,叼着比自己大许多的庞然大物回来,总要在心里暗叹一声“贪,太贪了”! 柳轻言烤了好几年灵兔肉,这烤肉的手艺一直在进步,看着阿毛津津有味吃着烤得金黄的兔肉,不由回忆起这两年的点点滴滴。 刚跟大哥哥来到修真地界儿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如今与他最为亲近的,除了日常一语不发,却于他有半师之恩的秦师叔外,便只有眼前这只知吃肉的小阿毛了,而他原先以为会一直护着他的萧卿衍,如今大概已经不记得,这世上还有一个会唤他大哥哥的柳轻言了。 世事无常便是如此,来了这修真地界儿,踏上这条逆天之路,他便要适应起来! 柳轻言盘膝坐在林中树下,周围树上淡绿色的灵气疯狂朝他涌来,夹杂着还有地上黄色的土系灵气,以及从月光中凝结而来的金系灵气,丹田中的三色气旋疯狂转动,筋脉因为承受了太多的灵力冲击而有些疼痛。 柳轻言紧咬牙关,努力引导筋脉中的灵力进入丹田。 正在旁边吃着烤肉的阿毛,见到这一幕神奇的景象,嘴里叼着的肉块儿“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它毛茸茸的小耳朵动了动,嗖一下窜到附近一棵大树后躲着,金色瞳孔却一直看着柳轻言。 轰! 柳轻言原本白皙的肌肤上猛然溢出黑色杂质,丹田中的气旋稳定在一个水平面上,周围的灵气也不再疯狂涌入筋脉。 练气四层巅峰! 怪道大家都说一场顿悟抵得上数年打坐之功,今日这一场顿悟,让他直接突破了迟迟不能突破的练气四层,还直接送他到四层巅峰,只要一个契机,就能突破练气中期。 柳轻言并不贪心,能突破四层他已经心满意足了,虽说顿悟所得的修为不会有根基不稳之虞,他却觉得修为涨太快也不是好事,还是稳扎稳打来得实在。 如今突破了练气四层,他明日便可以去藏书阁中挑选功法了,有了合适的功法,日后的修炼速度便能提上来,想想都觉得兴奋。 咦,阿毛呢? 柳轻言往四周瞧了一圈儿,修为突破了,他的目力也提升了,一眼便看到不远处的树边,用前爪捂着小鼻子的阿毛。 直到这时,柳轻言才从修为突破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更加敏锐的嗅觉,让他对自己身上的怪味深恶痛绝,他循着记忆来到最近的湖泊,一个猛子便扎到了水底。 妈的,身上这味道实在太酸爽了! 第二日,柳轻言一个人来到藏书阁,把阿毛留在住处,小东西毕竟不是寻常的灵猫,这藏书阁保不齐有见多识广的前辈来往,他可不能冒这个险。 把自己的杂役身份牌给藏书阁轮值修士看过,那修士便让他去二楼的功法殿,柳轻言求功法心切,一点也不耽误,取回自己的身份牌便往二楼而去。 那轮值修士看着柳轻言的背影微感奇怪,他若是没看错的话,这弟子分明是个三灵根,而且又是骨龄十二岁的练气四层巅峰,修炼速度并不算慢,如何就被划到杂役弟子去了? 很快又有人来藏书阁登记借阅,他便把这点疑惑抛到脑后去了,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他管好自己也就是了。 柳轻言循着指引来到藏书阁二楼的功法殿。 一进门,便感觉自己仿若置身星海,周身浩若繁星的点点星光数之不尽,再仔细一看,那星光中皆是一枚枚玉简,想来一枚玉简便是一部功法。 柳轻言不由抬起右手,想要抓住眼前的玉简,可那玉简却十分顽皮,嗖一下就从他眼前飞走了,如是再三,他便知道自己前来寻求功法,功法亦在寻求它的有缘人,那些他无法抓住的玉简,便是与他无缘。 修行之人,对缘之一字极为看重,在功法殿选择功法是没有时间限制的,柳轻言也不着急,慢慢在星海中走着,寻求自己的有缘功法。 不知为何,那些原本要靠近的玉简,在他即将抓住时,却都嗖一下飞走了,如此大概过了一日一夜,柳轻言开始有些着急了,难道他与这功法殿中的玉简皆无缘不成? 他若是能听懂那些功法玉简之间的交流,便能明白为何如此了。 这些功法玉简并非都与他无缘,好些靠近过来的,都十分适合他的体质和灵根,可它们再仔细感应一下,便觉得柳轻言日后容貌太盛,恐不是长寿之相。 所谓红颜薄命,他这种容貌太过艳丽的蓝颜,似乎亦是如此,它们可不愿意日后修炼自己的主人半途夭折,修途过短! 柳轻言强压住焦心之感,继续在玉简之中徘徊,终于,一枚灰扑扑的玉简仿佛很吃力地从远处飞来,缓缓停在他跟前。 见状,柳轻言心中一喜,难道这枚与众不同的玉简,便是与他有缘的功法玉简? 他缓缓抬起右手想要抓住,动作却不敢太快,这枚玉简若是还与之前那些一样,嗖一下飞走,那他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好在这枚玉简十分实诚,安安分分让柳轻言抓在手里,他闭目感应,一篇十分深奥的功法徐徐在他脑海中展开。 如今的他只能看到功法的练气篇,等到他筑基之后,筑基期的功法便会自动展现出来,灰扑扑的玉简传完功法之后,重新回到浩如烟海的玉简星海之中,静静等待它的下一位有缘人。 直到走出藏书阁,回到自己的杂役院落中,柳轻言脸上依旧是似笑非笑,欲哭无泪的表情! 细读了脑海中那篇有缘功法后,柳轻言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做梦,没错,那功法确实十分古朴有质感,便是他这种练气修士都能看出,这功法恐怕得是地阶往上走的,可坏就坏在,这是一篇体修功法! 一时间,无数个“体修”二字仿佛在柳轻言眼前转过,他脑壳儿突然有点晕,一头栽在床榻上不愿意起来。 见他如此反常的模样,阿毛也跳上榻来,迈动四只小爪子,在他背上走来走去,柳轻言更加头疼了,他的背不是它的磨爪板好么! 柳轻言原本是打定主意当一个剑修的,这点单从他练剑多么刻苦就可以看出来。 如今藏书阁功法殿走一遭,剑宗那么多剑法玉简,没有一份看上他,唯一看上他的便只有这份体修玉简,难道,他真的不适合成为一名剑修吗? 柳轻言不愿意相信,这几年的练剑生涯,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何阻滞之处! 对于这份体修功法,他实在是又爱又恨。 好的地方在于,这份功法十分高阶,若是开始修炼,能一路修到化神往上,坏的地方在于,这是一份体修功法,与他的初衷相违背,而且,这份体修功法修炼起来十分不人道,一旦开始修行,他几乎可以预见自己日后的悲惨生涯。 此功法名为“五行炼体术”,顾名思义,从练气开始,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每两层都要以五行之物锻体,先不说其中的痛苦,单是找那适合锻体的五行之物,便已十分困难。 再说了,柳轻言是个三灵根,并非金木水火土五灵根,这份“五行炼体术”玉简到底是从哪里感应出来,他一个三灵根修士适合修炼五行炼体的? 柳轻言感觉自己的思绪十分错乱,这功法太过高阶,一旦开始修行,若是遇不上比它更为高阶的功法,便不能改换,这也就意味着他一旦开始修炼,便注定要与五行锻体的痛苦相伴而行。 突然,柳轻言灵光一闪,若是成为体修……他脑海中立刻闪现出那些五大三粗的体修之人,若是成为体修,便不会因为容貌太过好看而招惹麻烦了吧! 试问谁会如此重口味,为了那一张太过艳丽的容貌,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 想到这里,柳轻言突然从榻上弹跳起来,把在他背上走来走去的阿毛吓了一跳。 为了成为五大三粗的体修这个目标,他决定修炼这份功法了! 呵呵,感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不过修炼体修功法与练习剑法并不冲突,哪个规定体修之人对敌,必需用拳头拳拳到肉,而不能使用剑法的! 越想兴奋,柳轻言当即决定双管齐下,体剑双/修,虽然辛苦一些,但日后能多个保命绝技,也算值了。 他一把捞起阿毛小小的身子,勾起唇角笑得有些阴险。 阿毛啊,日后若是有个五大三粗的主人,你害怕吗? 8、第八章 柳轻言本打算立刻开始修炼五行炼体术,但想到于他有半师之谊的秦长泽,他决定先征求一下秦师叔的意见,毕竟他的剑法是经过秦师叔指点的,不告知一声也不太好。 这日傍晚,柳轻言如往常一样做完炼器堂的任务,来到秦长泽的院子为他送晚餐。 临走前,他终于还是面对秦长泽道:“秦师叔,轻言前日返回时偶然突破了练气四层,昨日去藏书阁功法殿选了功法,只是这功法却有些一言难尽。” 说到这里,柳轻言看了看秦长泽,见他依旧一动不动看着手中的木剑,便自顾自道:“这功法……是一部体修功法,可轻言原本是打算成为剑修的,是否修炼这部功法,轻言实在难以抉择,故而想请秦师叔帮忙参详一下。” 柳轻言把这些话说出口后,等了一会儿,秦长泽依旧没有动弹,他心中叹了口气,看来秦师叔确实不想管这件事了。 转身走到院子门口时,柳轻言突然听到一个沙哑至极的声音道:“一年,一年后你若还不能修得剑气,便自转修体修功法。” 柳轻言蓦然转头:“秦师叔……” 却见秦长泽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柳轻言几乎要以为自己方才是幻听了,可方才那话却又原原本本进了他的脑海中。 一年修得剑气! 剑气可是练气后期至筑基期的剑修才能修得的,他只是个连中期都还未进入的小修士而已,秦师叔对他的期待竟然是这么高的吗? 想到自己有望在练气初期就修得剑气,柳轻言改修的心情又淡了下来,一年,就一年,是修体还是修剑,一年以后见分晓! “好,就以一年为期,希望到时候轻言不会辜负秦师叔的期望!” 他才不管秦师叔是否真的对他抱有极高期望,只要以言语将这件事情落实下来,往后这一年,他的剑法修炼之事,秦师叔便是不想管也得管了! 十个月后,正在柳轻言为修炼出剑气而努力时,剑宗上下突然传出一个消息,虚微真君秦臻要收徒了! 要知道虚微真君从踏入修途开始,便是真正的天才,他天资卓绝,是变异冰灵根修士,二十岁筑基,五十岁结丹,方满两百便成为元婴真君,一般的修士在两百岁时,是否能进阶金丹尚未可知,而人家虚微真君,已经是屹立在众修之上的老祖了! 除了修炼速度极快之外,虚微真君又是一名剑修,练气大圆满时,便修得一般剑修金丹期才能修炼出的剑意,一手以指化剑、万剑归宗绝技精妙绝伦,但凡见过之人,无不心生折服。 要知道剑修在修真界是出了名的难进阶,可虚微真君愣是打破众人对于剑修极难进阶的印象,飞速修炼到元婴期,这等修炼速度,只有玄羽门桓昭真君萧扶离堪与之媲美。 除此之外,虚微真君还有一个特点,便是那张脸,长得那叫一个俊美无俦! 当年他初初崭露头角之时,多少金丹甚至元婴期的女修士看上了他,只可惜虚微真君的成长速度太快,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他已经结成元婴了,而当年那些金丹女真人,如今可能依旧在金丹期徘徊。 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元婴女修,或者有强硬后台的女修士不死心。 如今虚微真君要收徒了,全剑宗修士均沸腾起来,真君至今为止可从未收过徒弟,若是这次能被真君收为弟子,那可是明玉峰的首席大弟子! 然而光是真君对徒弟的要求,便将有机会竞争的修士,限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第一个条件是,但凡剑宗弟子,无论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杂役弟子,均可以参选,精英弟子便不能了,他们都是有师承的,虚微真君不可能去夺他人的弟子。 这个条件尚算不错。 然而第二个条件却是,报名者必须是骨龄十五岁以下、十岁以上者,且修为必须得是练气四层以上。 年龄限制可以理解,十岁以上修习剑道正是好时候,真君总不能收一个小娃娃当徒弟,在传授剑道之前还得先养孩子吧,十五岁以上之人,根骨已经定型,改修其他难有大作为。 但是还要求修为在练气四层以上,这就相当坑了。 对于杂役弟子而言,在十五岁前修到练气四层的少之又少,外门弟子还有些可能,而内门弟子则大多都能达到这种要求,如此看来,虚微真君的要求,好似是专门为了内门年纪尚小,且没有师承的弟子而设。 可达到了要求的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但凡有一丝希望,又有谁愿意放弃呢! 柳轻言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跑到秦长泽所居的院子,兴奋道:“秦师叔,虚微真君要收弟子了,轻言有资格参选!” 秦长泽猛然抬头,眸中精光一闪,直勾勾盯着柳轻言道:“去参加,轻言,一定要尽你最大的努力,以你如今的剑道修为,你有这个实力!” 这么多年以来,这是秦长泽第一次唤他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对他的成绩作出如此巨大的肯定,柳轻言心头热热的,重重点了点头:“秦师叔,我一定尽力而为!” 试炼的第一关,是爬上千级台阶,这一关多数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入门时都经历过,不少杂役弟子也经历过,只是没能成功登顶,便成了杂役弟子。 此次的难度比那时又增加不少。 柳轻言是求了方掌事给他弄来的杂役弟子身份,因此并没有经历过这一关。 跟随众人登上台阶时,身上的灵力尽皆被压制,所有人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柳轻言维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一边保存体力,一边偷偷观察前方的弟子。 他发现冲在最前头的弟子,登到两三百阶时便都纷纷慢下来,有些坚持不住的,甚至一屁股栽倒在台阶上,立刻被一道白光送出试炼场地,失了成为虚微真君弟子的机会。 反倒是那些原来便走在中间的弟子,慢慢超越前面的弟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柳轻言便是其中一人。 越往前走,他感觉身上受到的压力在成倍增加,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前方、身侧不时有弟子放弃,被白光传送出去。 柳轻言咬牙告诉自己,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否则他们下场也是你的下场! 他能够坚持这么久,也多亏了这几年日日万次的挥剑,挥剑不止锻炼了他的耐心与毅力,还让他的体质得到改善,如此他才能在众多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纷纷放弃的情况下,一步比一步接近顶峰! 还剩三百阶……两百阶……一百阶…… 柳轻言已经无心去观察其他人的位置了,身上的压力仿若千斤,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能不让自己倒下,该死,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不行,一定不能倒下,柳轻言仿佛催眠似的在心中念道,这样好的机会若是因为无法坚持而失去,他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五十阶,四十九,四十八…… 汗水浸透了柳轻言的衣衫,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瘦得好似竹竿一样的少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却偏偏没有被压倒。 一个巨大的水镜前,笑容有些轻佻的蓝衣修士,对身边俊美无涛却面无表情的白衣修士道:“虚微师兄啊,看来这回还是有几个好苗子的,都让你赶上了。” 秦臻的双眸并未从水镜上移开,口中只淡淡道:“多言!” 蓝衣修士讪讪而笑,突然,他指着第一个登顶千级台阶的极瘦少年道:“师兄你瞧,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这小子长得真不错!” 这回秦臻索性不理会蓝衣修士了,他一语不发看着水镜,那极瘦少年第一个登顶后,很快又有一相貌不显,眼中却显现坚毅的少年登顶成功。 水镜前,一长须飘飘的中年修士轻抚颌下长须,笑到:“虚璇啊,你就别打扰虚微师叔了,如今要收的可是他的第一个弟子,可得瞧仔细了。” “虚衡师兄,你可别装了,全剑宗上下,谁不知你虚衡真人最是爱看热闹?”蓝衣虚璇撇嘴道。 虚微与虚璇、虚衡本是一辈的师兄弟,可虚微进阶太快,很快进入元婴期,倒成了这些同辈师兄弟们的师叔了,虚璇是个十分随性的人,与虚微关系不错,便一直没有改口,如今还唤虚微作师兄。 柳轻言登顶千级台阶后,眼前一片模糊,整个人几乎就要昏死过去…… 眼前景象一变,茅草屋,旧书桌,还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小小的柳轻言坐在爷爷腿上,津津有味地听爷爷讲那些飞天遁地、杀妖打怪的故事。 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可是被爷爷抱在怀里,柳轻言高兴极了,听得十分认真,还时不时问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每一个问题爷爷都回答得很详细,可是他隐隐感觉,自己原本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9、第九章 画面又是一转,一身黑衣,甚是健硕的萧卿衍,手持一把泛着金光的大刀,对柳轻言笑道:“轻言,看仔细了,大哥哥教你刀法!” 柳轻言甚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将一把庚金大刀舞得虎虎生威的大哥哥,眼中满是艳羡崇拜。 可是心中却又隐隐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是了! 爷爷一生未走出过方圆千里,如何知道那些神魔鬼怪故事,大哥哥早已将他遗忘,如何还能来教导他刀法,他分明是练习…… 练习什么的呢…… 柳轻言脑子更加混乱了,他不是习刀法的,应该是…… “言言,来听爷爷讲故事。”笑容和蔼的白发老翁面向柳轻言张开双手。 “轻言,哥哥教你刀法!”萧卿衍一把拉住柳轻言的右手,将手中的庚金大刀塞入他手中。 不,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柳轻言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痛苦中带着迷乱,而在他之后进入第二关幻境的弟子,已经有好几位挣脱幻境,进入第三关剑阵了,那位第二名登顶千级台阶的面容平凡的少年,分明是第一个闯出幻境之人。 水镜前面的几人看着依旧陷在幻境中不可自拔的柳轻言,皆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此子毅力、坚忍皆是头一份儿的,只是心境有些不过关,可惜了! 追求大道之人,若是心境过不了关,如何在接下来的漫漫长路上走下去! 突然,几人面上可惜的神情转为惊讶,这少年竟然…… 剑道,是剑道! 他怎能随大哥哥修习刀法呢,他要修的分明是剑道! 柳轻言周身猛然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势,那一直困扰着他的幻境寸寸龟裂,茅草屋、爷爷、庚金大刀、大哥哥的形象接连消失在他面前,取而代之的是储物袋中自动飞出的低阶木剑,此时,木剑正散发着一股摄人气势。 剑气! 这就是他这十月以来一直修而不得的剑气,想不到竟是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让他修得。 柳轻言心中微怔,是了,就是这份坚定的追求剑道之心,心随意转,气由心发,这便是剑气之意! 虚璇与虚衡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这练气初期的少年竟在这种时候修得剑气,如此资质,如此毅力,此次的优胜者舍他其谁。 虚璇用余光瞄了瞄秦臻,却见他面色不变,整个人不动如山,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虚璇撇撇嘴,继续往水镜中看去。 周身的场景再次转换,柳轻言手持木剑置身于剑阵当中,前后左右四个傀儡人手持银剑攻来,他举起木剑,那套烂熟于心的基础剑诀挥洒而出。 然而,“唔”,手臂被银剑划中的柳轻言闷哼一声,从未与人斗过法的弊病这便显现出来了,面对前后左右四人的夹击,柳轻言左支右绌,颇有些手忙脚乱之感。 水镜前那几人经验是何等丰富,一眼便看出这少年修炼至今,竟从未与人斗过法,这倒是奇了,修剑者,当在战斗中求突破,这少年从未与人斗过法,竟还能在练气初期便修得剑气,这得是撞了多大的狗屎运! 方才在心中对柳轻言的夸奖,瞬间转变成一种诡异的心态。 这少年运道也忒好了,不与人斗法,竟也能轻轻松松修得剑气,他们当年怎么没有这种运道! 哦不,还是有人被这种运道眷顾过的,虚璇与虚衡的目光默默转到了秦臻身上。 被四道复杂目光围绕着的秦臻,却依旧不动如山,一双清冷明眸一动不动直视水镜。 另一个画面中,那容色不显、目露坚毅的少年,手持银剑奋力抵挡,只见银光一闪,八个傀儡人皆被震碎,很快十六个傀儡人便再一次出现在他周围。 少年喘着粗气,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右手中银剑一动,剑尖的金光一闪而过,新的剑诀随手使出,迎上那十六个傀儡人的新一轮攻击。 柳轻言起先毫无经验,四个傀儡人手中的银剑,在他身上划出道道血痕,可是很快,几年来刻苦修炼的功底便显现出来。 他虽然没有修习过其他剑法,基础剑法却烂熟于心,起先的狼狈过后,柳轻言便渐渐占据了上风,“唰唰唰唰”四剑,剑剑刺入傀儡人心脏,四个傀儡人瞬间消失无踪,立刻又出现八个傀儡人朝他围攻而去。 柳轻言目中亦显露出决心,傀儡人,你们就来吧,看最后到底是他手中的木剑厉害,还是你们手中的银剑厉害! 专心对敌的他根本忘了自己的双眸有多么迷人,少年浑身染血,水润的凤眸中流露出坚决。 水镜前的虚璇不由“啧啧”两声,又道:“这少年可真是我见犹怜,这身上的血哟,不行,我看不下去了,这样好看的少年你怎么忍心下手!虚微师兄,赶紧把你的剑阵关了,可心疼死我了!” 秦臻分明把虚璇的话当作耳旁风,剑阵的攻势丝毫不减,几个少年各出招数,傀儡人被一波一波消灭。 浑身浴血的柳轻言将一剑刺入最后一个傀儡人胸膛,等着接下来的六十四个傀儡人出现,谁知傀儡人没出现,眼前竟出现了三个人。 一人身着蓝衫,一人褐衫,至于那中间的白袍之人,柳轻言第一眼看到他,便知他是何人。 虚微真君秦臻,当初柳轻言只见过背影的白衣仙长! 如今见到虚微真君的真容,柳轻言亦立时便知他身份,如此气质,如此气势,除虚微真君外,不做第二人想! 柳轻言竭力忽视身上的疼痛,拜倒在秦臻面前:“弟子柳轻言/陆墨白拜见真君!”和他一起拜倒的,还有身侧那与他几乎一同跨出剑阵的少年。 这少年名叫陆墨白,正是紧随柳轻言登顶千级台阶之人,与柳轻言此时的狼狈模样不同,陆墨白只是衣衫凌乱,身上却不见一丝血迹。 在两个少年拜倒之后,秦臻袍袖一挥,仍在三关中苦苦挣扎的弟子,便全数被扭送到山脚下。 弟子们面面相觑,自然知道自己被淘汰了,一时间,窃窃私语之声响起,最后到底是谁得了虚微真君青眼,被收为弟子? 看着眼前截然不同的两个少年,秦臻心中却早已有了决定。 此时,虚璇又在一旁喋喋不休:“这可真的难选,两人是一同从剑阵出来的,一个稳扎稳打、心境上佳、实力出众,另一个性格坚毅、悟性极佳……唔……相貌出众,虚微师兄,你心中属意的到底是哪一个?” 秦臻尚未说话,那褐衣虚衡便抚着长须开口道:“若是我,便选这柳轻言,练气初期修出剑气已是不俗,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剑道基础极其扎实,破傀儡人剑阵之时,只以一套基础剑诀对战,且破剑阵所用时间,可比另一人短上不少。” 柳轻言心中一跳,若虚微真君能与这褐衣前辈所想一致,这拜师之事便板上钉钉了。 虚衡说完,虚璇也道:“要是我也选小轻言,长得这样好看,便是放在跟前儿看着都好!” 秦臻能修炼到元婴,岂是容易被他人左右之辈,他心中早有定论,不会轻易更改。 沉默了一会儿,秦臻面向陆墨白道:“拜师吧!” 陆墨白见真君竟然选了他,丝毫不敢耽误,在秦臻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全了这师徒之礼。 拜完师,陆墨白便起身站到秦臻侧后方,眼看就要跟随秦臻离开。 浑身是血的柳轻言,心中不甘一时达到顶峰,凭什么两人一同通过试炼,虚微真君选他不选我,对于他们这些弟子而言,得拜虚微这样的元婴真君为师,几乎是能改变一生命运之事,可是现在,这个机会却眼睁睁从他面前溜走,还溜得这样莫名其妙! “请虚微真君留步!”柳轻言被不甘冲昏了头脑,竟开口阻拦起元婴真君来。 秦臻停下脚步,一双清冷的眸子朝柳轻言看过来,只见柳轻言一字一句,声声问道:“我与他一同通过试炼,又于试炼中修得剑气,自认剑道基础亦打得十分扎实,请问真君,为何你选他不选我!” 容貌艳丽的少年凤眸中涌现怒火,纤细的身姿和满身的鲜血,又让人不由生出几分怜惜。 看着这样的柳轻言,虚璇几乎就要开口收他为徒了,可是他不能这样做,若是开了这个口,相当于打虚微师兄的脸,这个柳轻言还不能令他做到如此地步。 可是,为何你不选他? 虚璇和虚衡四只眼睛齐齐望向秦臻。 秦臻冷眼扫过柳轻言,面不改色道:“本君的决定何容他人置喙!” 听到此言,陆墨白眼中闪过惊喜,看向秦臻眼神亦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对柳轻言却生出些恨意来,师尊分明已经选择了他,你凭什么阻拦! 柳轻言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却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您乃堂堂元婴真君,您的决定,我这个练气弟子自然不敢置喙,只是弟子心中不服!” 10、第十章 浴血少年声声质问,铿锵有力,凤眸中仿佛充了血,双目通红得厉害,秦臻心中一滞,但是收陆墨白为徒之心,却依旧没有更改。 秦臻早先已经见过陆墨白,他是明玉峰内门弟子,如今还未有师承。 一次偶然的机会,秦臻看到只有练气三层的陆墨白,与一只二阶白狼缠斗,二阶白狼相当于人修练气中期修为,其攻击力与防御力远在陆墨白之上。 陆墨白临危不惧,愣是凭借自己的头脑与毅力,生生拖垮那头白狼,而且出手干脆果决,剑法根基亦不俗,是修炼万剑归宗的好苗子。 秦臻举办这一次收徒试炼,也是存了一探陆墨白实力之心,若他能在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收他为徒也算得实至名归。 设置那些报名条件,一则是因为,若连那些条件都达不到,的确不够格成为他的弟子,二则也是为身为内门弟子的陆墨白,大开方便之门。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场试炼之中,竟会涌现柳轻言这匹黑马,他性格坚毅,剑道根基亦十分扎实,若是之前没有在心里认可陆墨白,他可能会在两人之中左右为难。 可惜他心中早已有了人选,除非柳轻言在试炼中的表现,确实比陆墨白出色,否则在同等条件下,他只会选择自己心中早就认可之人。 柳轻言输就输在,没有早一步被秦臻遇见! 已经做了的决定便绝不更改,看了看跪在地上狼狈而愤懑的柳轻言,秦臻袖中一道紫光闪过,一件灵物便轻轻落在柳轻言手中。 那是秦臻在一个秘境中得到的极品灵器,那品阶够得上金丹修士使用的标准,只是功能鸡肋了些,如今给柳轻言使用,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将补偿送出后,秦臻便带着陆墨白,往明玉峰山腰的大殿翩然而去,虚璇与虚衡两人,亦只能可惜地看看柳轻言,摇头离去。 一时间,此处便只剩柳轻言一人。 看着虚微真君扔在他手中之物,柳轻言一瞬间有将它扔掉的念头,最终却还是收回了手,将它收进储物袋中,像他这样的人,没有任性的资格! 可若问他对于自己方才质问虚微真君的行为是否后悔,柳轻言只会说,不后悔! 若是没有当场质问,只怕日后成心魔! 到底只是个不满十三岁的少年,遇到如此委屈之事,心中意气难平。 柳轻言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秦长泽院中。 看着眼前浑身染血、面露郁色、双目通红的少年,秦长泽难得将目光从手中木剑上移开,把注意力放到柳轻言身上。 不料凄凄惨惨的少年竟一下扑在他怀中,闷闷道:“秦师叔,我不服!为何我与那陆墨白一同通过试炼,虚微真君偏偏选他不选我!” 怀中传来的气息鲜活而温热,怀中的少年却郁气十足。 仿佛是同遭厄运的经历唤起了秦长泽的共情,这一刻他平生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错觉,在心理上把两人的距离又拉进了些许。 略怔了怔,他不由抬起手来,不甚熟练地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丝,算是无声的安慰。 依旧蹲在秦长泽身边种蘑菇的阿毛好似也知道柳轻言心情不好,伸出小爪子轻轻磨着柳轻言的脚背,窸窣窸窣的声音原本是十分招人烦的,此刻却恁地让人安心。 良久,埋在秦长泽怀中的柳轻言终于闷闷地开口:“秦师叔,您放心,轻言不会让此事成为阻碍心境的绊脚石,亦不会放弃剑道。” 话中之意就是,他已经决定要修炼体术了! 闻言,秦长泽抚在柳轻言发顶的手掌顿了顿,随即便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来回在发顶揉动。 他的目光穿过院墙,停留在遥远的天际,心中暗道,望你果真能如话中所言,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坚定前行,真正将此事放下! 五行炼体术,以五行之力,炼五行之体。 练气、筑基时期为第一层,在突破金丹期之前,必须分别以五行之物淬炼一遍身体。 木有甲木、乙木之分,甲木属阳,乙木属阴;火有丙火、丁火之分,丙火属阳,丁火属阴;土有戊土、己土之分,戊土属阳,己土属阴;金有庚金、辛金之分,庚金属阳,辛金属阴;水有壬水、癸水之分,壬水属阳,癸水属阴。 在修真界,阴属性五行之物比阳属性的更为常见,五行炼体术的第一层,即要由阴属性五行之物淬体,幸亏是如此,否则即便开始修习这五行炼体术,柳轻言也只能因找不到淬体之物半途而废! 至于炼体术第二层的淬体之物该如何寻找,他如今只是个练气初期的小修士,考虑金丹以后的事情未免太过遥远。 柳轻言光修炼心法就废了不少时间,炼体与法修不同,需要把灵气散入全身血肉,流转打磨,以增强身体皮肉和筋骨的力量,光是让体内的灵力流转适应这个过程,就不是件易事。 一个月后,练气五层的柳轻言,在炼器堂做完最后一次任务,与往常一般往秦长泽所居之处走去。 经过那场偶然的顿悟后,柳轻言已是练气四层巅峰修为,这些日子修炼五行炼体术的心法时,自然而然便突破了五层。 练气五层以后,杂役弟子不再需要完成宗门强制分派的任务,以后,柳轻言只需每年完成固定点数的宗门任务,便能安心修炼了。 五行炼体术不愧是高品阶心法,虽然他目前还不能准确判断它的品阶,但自从修炼此心法以后,柳轻言明显感觉到自己修炼时,吸收灵气的速度和效率大大提升了。 当初从练气三层突破练气四层,他以引气诀修炼,愣是花了两年都没有突破,如今从练气初期突破到练气中期,不过与往常一般打坐,短短一月时间便轻松突破。 柳轻言有时候也会想,功法殿中那么多功法,却只有这记载炼体术的玉简看上了他,而且他分明离成功拜虚微真君为师只差一步之遥,却还是错过了,这些是巧合也罢,偶然也罢,都在把他往修炼体术的道路上推,既然如此,他何不欣然接受呢! 至于剑道,剑修可是攻击力最强的修士之一,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已经成功修出剑气,就这么放弃也太不值当,所以,他决定把体术作为自己不轻易外露的杀手锏,对外依旧展示自己剑修的身份,如此一来,便实打实地多了一份保命底牌。 至于修体以后可能会发展成五大三粗的体型……法修之中也并非没有身体健硕之人,大哥哥萧卿衍便是其中之一。 但是他并非真正的五大三粗,大哥哥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他幼时,偶然在茶馆儿偷听故事时,听说的那种行走江湖的侠客,一骑一刀,任侠豪迈,锄强扶弱! 来到秦长泽所居的院落外面时,柳轻言十分敏锐地察觉,今日这院中仿佛有些异样。 他收敛周身气息,屏住呼吸,轻轻来到院门口,果然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那是一个冷嘲热讽、趾高气扬的说话声! 柳轻言心中惊讶,据他所知,秦师叔自从受了伤搬来这里后,除了之前送饭那位师兄和自己,便再未与旁人有过接触,今日这是怎么了? 再仔细听时,柳轻言听到那个声音在说:“……秦师兄,你如今已修为尽失,手里攥着那么好的法剑又有何用,师弟不过临时有事借用,你何必那么吝啬!” 柳轻言心中腹诽,说什么借用,他口中那法剑到了他手里,若是还能还回来的话,他柳轻言三个字倒过来写! 翻翻白眼儿,柳轻言又听那人说了好些话,可秦长泽依旧一语不发。 那人似是被秦长泽惹恼了,再出口的话语便口不择言起来:“秦长泽,你别给脸不要脸,当初你是咱们剑宗单火灵根的天之骄子,我关胜尊称你一声师兄,也是心甘情愿的。可你如今不过是个废人,宗门长辈和秦家都放弃你了,连尊师景澜真君都已对你视而不见,你以为自己摆出这幅样子是给谁看?我告诉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识相的赶紧把离火剑交出来。” 那自称关胜的人话都说得这样难听了,秦长泽依旧没什么动静。 柳轻言暗自琢磨,这关胜前面称秦师叔为师兄,而他又无法看破他的修为,想来应是筑基修士无疑,如今他们这方只有一个修为尽失的秦师叔,和一个刚进入练气五层的他,若是动起手来,绝对没有胜算。 为今之计,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至于趁着没有被发现,自己独自逃跑之事,他完全没有想过,秦师叔对他有半师之恩,他若是做出这种事情,心境的裂痕将永远无法弥补。 正在柳轻言搜肠刮肚,想办法帮助秦长泽时,他眼前的院门突然无风自开,接着,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蓝袍男子,面白无须,神色嚣张。 这关胜原本不过是个外门弟子,侥幸在宗门大比中夺得筑基丹成功筑基,得以进入内门,如今已经快两百岁了,还在筑基中期徘徊,进阶金丹的希望已十分渺茫,与曾经的秦长泽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如今,便是连关胜这样的修士,都能对秦长泽冷嘲热讽,而曾经性格高傲、目下无尘的秦长泽,却根本无力反抗! 11、第十一章 关胜见到站在门外偷听的柳轻言,轻蔑一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练气五层的小家伙。” 说完,他指着柳轻言的鼻子,转身高声质问秦长泽:“我说秦师兄,你不会等着他来帮你吧!” 柳轻言看着那根碍眼的手指,心中有一股立刻将它折断的冲动,可是以他如今的实力……柳轻言再次告诉自己,智取,必须智取! 往院子里看去,面对关胜的挑衅,秦师叔连眼睛都没抬,依旧认真地注视自己那把宝贝木剑,见状,柳轻言定定神,笑道:“这位……关师叔,您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找我一个小修士的麻烦?” 关胜面色一变,有一瞬间的狰狞,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大笑道:“自身难保?我?” 柳轻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道:“就是您!” 关胜心中也许早有疑问,听了柳轻言的话,他只平静了一瞬,而后一把抓住柳轻言的头发,颇为暴力地将他扯到秦长泽跟前,恶狠狠道:“你小子就给他作伴吧,至于我的问题,不劳你操心了!” 被关胜这么一扯,柳轻言勉强在秦长泽跟前儿站稳,怀中的阿毛亦有些躁动,可柳轻言不敢在这种时刻去安慰它,他看看低着头的秦长泽,突然抿嘴笑道:“关师叔,您应该知道,距离秦师叔受伤,已经有五年时间了吧。” 关胜拧拧眉头,颇有些不耐烦道:“怎么说?” 柳轻言一本正经瞎编道:“既然已经有五年时间了,为何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未有人来为难过秦师叔,这点您想过吗?” 见关胜眉头越拧越紧,柳轻言继续道:“按照秦师叔当年的风光劲儿,我想,对他法剑有意的应该不止您一个吧,可为什么在五年后的今天,您会变成第一个前来闹事的人!” 听到柳轻言口中的“闹事”一词,关胜狠狠道:“有话快说,我看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显然,柳轻言的话他听进去了。 这就好办了,柳轻言继续忽悠:“纵使秦师叔如今受了伤,可终究是秦家之人,也曾经为秦家带来无数荣耀,这样的一个人,秦家会任由旁人欺侮他?秦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再说,您可曾听闻景澜真君将他逐出师门的消息?没有是吧,您若真的这么做了,就是在明晃晃地打真君的脸!” 柳轻言噼里啪啦大说一通,关胜被他的危言耸听吓了一跳,有些心虚道:“你如何证明?” 柳轻言目光灼灼:“事实摆在眼前,还需要证明?莫非关师叔认为,自己比剑宗所有修士都聪明?” 关胜蓦然退了两步,结结巴巴道:“你……你给我等着,若是让我发现你满口胡言,可别怪我不客气!”说罢,迅速转身离去,那速度好似后面有高阶妖兽追着他跑一样。 见关胜的身影消失在院落门口,柳轻言原本淡定的面容猛然一变,顾不得其他,一把捉住秦长泽的手腕将他拉起来,急道:“秦师叔,咱们快走,等那关胜反应过来,重新杀回来,可就不得了了!” 说着便要拉秦长泽往外走去,秦长泽却一动不动,沙哑的声音低低问道:“你方才不是言之凿凿,说自会有秦家和……景澜真君替我出头?” 柳轻言苦了脸:“那关胜不知道,您还不清楚么,都这么多年了,那些人哪里露过半次面。”说到这里,柳轻言突然眼皮子一抬,惊讶地望向秦长泽:“该……该不会,我说的都……都是真的吧!” 秦长泽薄唇一瞥,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低声道:“怎么会……被废之人,何敢再奢求那些。”接着又主动道:“走吧,你要带我往何处去?” 柳轻言挑了挑眉,神秘一笑道:“您跟着我来就是了,保准是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好地方!” 两人离开这处院子,在外面的林中左拐右拐,渐渐便走得偏了,来到明玉峰后山一处草木繁盛、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地方距离杂役弟子处理废弃炼器材料之处不远,柳轻言干了好几年杂役任务,从未见有人来过此处,即便他自己,亦是偶然发现此处的。 即便如此,拉着秦长泽过来后,他依旧细心观察了一番,发现自他上次离开后,确实从未有人来过,才安心朝着两人身前的石壁打出一个法诀,接着,一个半人高的洞口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见自己当初所布的简易障眼法依旧存在,柳轻言便更加放心了,他转身朝秦长泽道:“秦师叔,快进去,此处是轻言几年前偶然发现的,除我之外便无人知晓了,那关胜不可能找到这里来的!” 秦长泽有些惊讶:“这……当年我也常来明玉峰,从不知此处竟还有这样的地方。” 他自幼拜剑宗明成峰首座、元后大修士景澜真君为师,原本的住处自然在明成峰,只是明玉峰虚微真君是他叔父,两人又同为秦家天资最出众的族人,便走得近了些,秦臻素来对秦长泽多有照拂,如今他住在明玉峰无人打扰,也是秦臻暗中照拂的缘故,只是秦臻再有心,秦长泽也注定是个废人了,连秦家的化神老祖都束手无策,还有谁敢说自己有办法! 对于注定是个废人的秦长泽,秦臻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本身便是元婴真君,又是明玉峰首座,自己修炼、处理峰务已经分身乏术,如今还要教授弟子,更不可能时时关注秦长泽,这才给了关胜那等宵小之徒机会。 听得秦长泽的疑问,柳轻言嘻嘻一笑,微微弯了腰往里走去,边招呼道:“秦师叔请放心,此处我曾进去看过,没有危险。” 秦长泽点了点头,也弯了腰往里走去,他身量比骨龄十三的柳轻言高了不少,弯腰在狭小的通道中前行,稍微有些费劲。 秦长泽进了通道后,身后的入口竟自动合拢,从外面看来,并无一丝异样,与此同时,柳轻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根火折子,微微晃了晃,火光升起,照亮两人前行的道路。 约莫走了一盏茶时间,才来到一个长宽约五丈见方的石室中,到了此处,阿毛便呆不住了,一下从柳轻言怀中跳出去,在石室里乱窜。 秦长泽就着火折子的光亮四处望了望,微皱了眉道:“此处似有一个极高阶的隐匿阵,怪道从前无人发现。”他虽然失了修为,见识却还在。 柳轻言点头道:“应该是这样,偶然发现此处时,我才练气二层修为,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想着此处藏得如此隐蔽,又许久无人来过,日后也许会有用处,便在洞口处,施了当时唯一能使的隐匿之术,如今我已进入练气中期,却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说着,柳轻言又取出一根火折子递给秦长泽,秦长泽接过后,举着火折子四处观望起来,可他没有修为,不能以灵力查探,最终也只得摇摇头,找了个靠着石壁的地方坐下。 见秦长泽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柳轻言并不失望,他本也没有对此处寄予厚望,如今能当作他们的栖身之处,已是意外之喜了。 往秦长泽身边一坐,柳轻言道:“如今我们可以暂时在此处栖身,但是我储物袋中的妖兽肉,省着点吃也只够半月之用,辟谷丹您如今又不能服。” 想了想他又道:“我倒是能时不时带着阿毛出去猎点妖兽,不过老在这里呆着也不是个事儿,想来想去,这关胜还真是个祸害,真得想办法除了他!” 见柳轻言“志向高远”,一个练气修士竟然大言不惭要除了筑基修士,秦长泽不由笑出了声,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柳轻言第一次见秦长泽笑。 他望着火光中抿嘴而笑、面目舒展的秦长泽,仿佛见到了当年那个手持离火剑,意气风发、目下无尘的秦师叔。 感觉到柳轻言有些异样的目光,秦长泽带着些疑惑转头问道:“嗯?怎么了?” 柳轻言回过神来,也笑道:“秦师叔就应该多笑才是,您相貌如此俊朗,不笑可真是浪费了!”不想提起当年戳他伤处,柳轻言只得插科打诨蒙混过去。 秦长泽轻轻接过这茬话,半真半假道:“若是旁人夸赞我俊朗,我自然深信不疑,至于你嘛……” 相貌过于美艳,委实是柳轻言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他无比怀疑,当初虚微真君选择了陆墨白不选他,就有他这副相貌的原因,长成他这样,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一个能坚持追求仙道之人,否则真君临走时,为何赐他一个极品灵器的面具? 这么想着,柳轻言皱起小巧的鼻子道:“秦师叔,您就别挖苦我了,若真能长成您这样,轻言做梦都要笑醒了,如今嘛,只能寄希望于修炼体术之后,能变得……壮硕一些!” 12、第十二章 秦长泽再一次被他逗笑了,看着他的目光熠熠生辉,轻摇着头感慨:“轻言呐,你可真是个妙人。” “秦师叔!”柳轻言横他一眼,假装恼怒。 火折子的光芒中,秦长泽眸光浮动,动作轻微,几不可查,柳轻言自是没有发觉,便连秦长泽自己,都以为是错觉,他长叹一口气:“相貌出色本非坏事,但长得太好却祸福难料,对于修行之人尤甚,叔父当年尚未结丹、凝婴之前,便因这相貌多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至于你……唉,男生女相,前路坎坷。” 柳轻言微怔片刻,才道:“老天给的,我亦是没有办法。说起来,我父母早逝,爷爷在世时,相貌亦只是平常,叔叔也并无特殊之处,想来这副相貌,该随了我那没见过面的娘亲。” 柳轻言提及身世,情绪难免低落,秦长泽见此,抬手摸了摸他头顶发丝,随后搂住他肩膀,放柔了声音安慰:“你是个好孩子,如今或许不显,可修行之人最重坚持,数百年后再来看,或许又是另一番天地。” 也许秦长泽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说这话时,心头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柳轻言只觉心中熨帖,侧头朝秦长泽一笑:“借师叔吉言,日后若是遇到磨难,想起师叔今日所言,便怎么也不会放弃了。” 感觉到柳轻言靠在自己肩头的重量,秦长泽紧了紧搂住他肩膀的手,手中的火折子渐渐熄灭,两人却并不觉得阴冷,所谓患难见真情,或许患难之交,便是如此了。 柳轻言接近秦长泽,原本是怀了一份利用之心的,时日久了,却也生了几分感情,到如今,秦长泽竟成了他在这个世界唯一能够信任之人。 靠在秦长泽肩见,听着阿毛上蹿下跳的声音,柳轻言心里莫名的安定,有他们在身边,便是到了绝境他也不怕,何况,如今还不是绝境呢! 突然,石室中上蹿下跳的阿毛停伫在一块石壁边,小爪子更是可着劲儿地挠。 柳轻言与秦长泽见状,同时直起身,默契地对视一眼,难道阿毛有发现? 两人起身来到阿毛闹腾的石壁前观察一会儿,那里并无异样。 柳轻言想了想,便掏出储物袋里的木剑,注入灵力往石壁上一刺,可石壁十分坚硬,柳轻言这一击完全是无用功,半点效用都没有。 他不死心,加大灵力的注入量,再次刺入,还是没有动静,倒是手里的低阶木剑弯了弯,险些折断。 阿毛平日里行事奇特,柳轻言隐约觉得它并非一般灵猫,它会在这里闹腾,定是发现了什么,这么想着,柳轻言孤注一掷般把全身灵力注入木剑,运足全力,再次刺向石壁。 然而……木剑应声而断! 柳轻言看着手里的半截木剑,不由咋舌:“这石壁如此坚硬,里头即便有东西,以我的修为也无法取得,可惜了。” 入宝山却不得不空手而归,如何不憾! 秦长泽却道:“明玉峰下竟有这么个无人发现的石室,而且还布有如此高阶的隐匿法阵,此处定有蹊跷,轻言,用师叔的剑。”说着,竟将自己盯了数年的宝贝木剑递给柳轻言。 柳轻言将信将疑地接过木剑,有些不愿打击秦长泽,只是…… “师叔,您这把同样是木剑,恐怕刺不穿这石壁的!” 秦长泽并不着恼,只不动声色道:“你且试着注入灵力。” 见他坚持,柳轻言只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全身灵力灌入宝贝木剑,然而,随着灵力涌入,木剑表面的木层顿时四分五裂,纷纷掉落,石室里骤然红光大盛。 离火剑! 看着被自己握在手里的离火剑,柳轻言忽然想到,关胜如果看到这一幕,非要气死不可,他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离火剑,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了一回,安然逃脱。 不过,得知这把宝贝木剑就是颇有盛名的离火剑,柳轻言竟然没有觉得难以置信,如此,秦师叔日日捧着这把剑不愿离手,便说得通了! 这离火剑表面糊的木层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竟然能够隔绝筑基修士神识的探查,将离火剑的灵气全部锁住。 如今秦师叔愿意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便是对他的信任,柳轻言心中感动莫名。 “你便用这把离火剑试试,能不能刺穿石壁!” “好。”柳轻言应声。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里的离火剑,再一次运足灵力,往那令他屡屡碰壁的石壁刺去,这一回,原本十分坚硬的石壁,在离火剑的攻击下,竟如砍瓜切菜一般,十分轻易便被刺破了。 柳轻言再接再厉,手腕飞转,在石壁上挖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随着石壁被破开,洞里的东西也原原本本展露在两人眼前。 柳轻言一时不查,被吓得后退几步,几乎就要跌倒在地,好在身后的秦长泽眼疾手快,及时将他揽入怀中。 洞里的东西不是别个,正是一具人形白骨,骷髅架子在离火剑的红光映衬下,更显森然,柳轻言心里一个哆嗦,这些年他虽然杀了不少低阶灵兽,却从未杀过一人,如今却是第一次见到“死人”。 不似柳轻言那般大惊小怪,秦长泽的表现堪称平静,连心跳都没有加速,他修行多年,闯过的秘境,杀过的人,比一般筑基修士只多不少,外人只知他天资卓越,进阶又快,又有谁知道他背后的艰辛,所谓天才,不外如是! 只眼前这具白骨还不足以令秦长泽惊讶,他所疑惑的是,明玉峰这神秘山洞中出现的尸骨,究竟是何人,与剑宗又有何关联? 最初的惊吓过后,柳轻言很快平静下来,毕竟,眼前这小小场面都过不去,还谈什么修行,求什么大道。 定睛一看,这尸骨的左手大拇指上带了一个白玉材质的储物戒指,柳轻言与秦长泽对视一眼,上前取下戒指,以灵力探查戒指中的物什。 戒指的主人已逝,禁制自然消失,否则,以能用上储物戒指之人的修为看,起码金丹以上,就凭柳轻言这点修为,再过几年也别想探知戒指内的情形。 戒指内的空间十分广阔,与他那区区五六丈见方的储物袋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这么广阔的空间,反倒显得那一点点东西实在少得可怜。 柳轻言把戒指中的东西全部移出来,只有两个样式古朴的玉简,与如今的制式玉简十分不同;几个青玉瓶子,看样子是装丹药所用,打开后却空无一物,应该是被主人服用尽了;另外还有一块似金非金的牌子,上面歪歪扭扭也不知刻了个什么字。 柳轻言把它给秦长泽看了,秦长泽也没有见过这种字体。 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火红色小石头,取出来后便一直闪着耀眼的红色光芒,把整个石室照得亮堂堂的,那光芒耀眼的几乎要把离火剑的红光压下去。 秦长泽一见这石头,竟一把从柳轻言手中夺过,连原本的平稳呼吸都急促起来,随即却露出一脸苦笑:“若是我当年便得到这块石头,如今也不会……” 柳轻言好奇地看着红色石头,歪了歪脑袋疑惑道:“秦师叔,这石头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吗?” 秦长泽详细地解释给他听:“此石名为丙火石,石中长有一朵丙火,若是由火系单灵根者吸收了,不仅能将灵根的品阶提升一个层次,还能加快灵气吸收速度与体内灵气循环,其余妙用不胜枚举。丙火又名石中火,与红莲业火、三昧真火、净莲妖火、南明离火、广寒冰焰、幽冥鬼火、琉璃丹火、太阳真火、太阴真火合称十大异火,可遇而不可求,奥妙无穷。” 柳轻言听后狂喜,这回竟有这么大造化,炼体术第二层需要用到的丙火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了? 转念一想,却又垮了脸,自己如今才练气修为,身上又没有火灵根,便是第一层的丁火炼体他都还没有经历过,这么早得到丙火又有何用! 因为没有火灵根与水灵根,他在练气期时只能先以乙木、己土、辛金锻体,筑基之后,身体强度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才能以丁火和癸水锻体,这么算来,丙火便是能用,也得等到他结婴之后,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想到这些,柳轻言泄气道:“这石头咱们暂时是用不上了。” “不然,轻言,你先看看这两块玉简记载的是什么。”秦长泽的语气还是隐隐有些激动,眼前这具白骨连石中火都能拥有,两块玉简能保存这么长时间,想来也定非凡物,若是其中能有与石中火相匹配的功法,他的伤势说不定有治愈的希望! 柳轻言以灵力查看两块玉简,其中一块记载的是一段符文总纲,后面还附有各种各样的符文,他平时不是做任务就是修炼,又没有灵石购买符箓,对符文不甚了解,只是乍一眼看来,便觉得这玉简中的符文十分奥妙。 另一块玉简中,记载的却是一部功法,那功法第一行标注得明明白白,这就是一部名叫《赤阳烈焰剑》的火系天阶中品功法! 13、第十三章 修真界目前的功法分天阶、地阶、玄阶、黄阶,每一阶都分为上、中、下三品,流通最为广泛的是玄阶和黄阶功法,但凡地阶以上的,莫不是各大宗门的珍藏,至于天阶功法,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但凡得到了天阶功法,谁不是藏着掖着,生怕被人夺去。 这玉简中所记载的天阶中品功法《赤阳烈焰剑》配上丙火石,正是秦长泽如今的救命稻草。 这样的机缘,秦长泽自然不会放过,他拿着柳轻言为他誊写下来的功法与丙火石道:“轻言,此番我能恢复,多亏了你,日后你但凡有所求,师叔定竭力为你办到!” 柳轻言其实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一直要等到元婴期才需要用上丙火锻体,如今这些东西放到他手上也毫无用处,而且他没有火灵根,根本无法修炼这部天阶功法,因此他道:“若没有师叔的离火剑,轻言入了宝山也要空手而归,所以这应该是你我二人的机缘才是。师叔得了功法与丙火石,我亦得了符箓玉简与那块不知名牌子,倒是等师叔恢复之后,我还有事需要求助于师叔的石中火呢!” 纵使柳轻言这样说了,秦长泽心里却依旧是感念的,也许对柳轻言来说,此番不过是让出了自己用不上的东西,可对于他而言,这不啻于再造之恩! 秦长泽在心里下了决心,自己定要尽快恢复修为,早日结丹、凝婴,只有这样,他才有能力保轻言修途顺畅。当日拜师失败,轻言伏在他怀中的委屈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若他尽快结成金丹,便能开山收徒了,到时,他便送轻言一个尽心教导,细心呵护的好师父! 可是一想到这小子笑靥如花地唤自己师尊,秦长泽心中不知为何总觉得别扭,摇头甩去这没来由的念头,他拿起手中的功法仔细研读起来,渐渐有了些心得以后,关照了柳轻言几句,就闭关了。 秦长泽努力恢复修为的时候,柳轻言也没有闲着,他也有自己的炼体之术需要修习。 在离开山洞之前,他带上了虚微真君赠予的灵器面具,将原本过于艳丽的容貌细微调整一番,如此,面容看起来仍是他柳轻言,却再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之感。 这极品灵器面具对柳轻言而言,确实是个好物,一旦带上面具,只有元婴以上修为才能看穿,而修为达到元婴期,对于皮相便没有那么看重了,即便看破他隐藏在面具下的真容,也会对他这般作法有所体谅,毕竟,高阶修士也都是从低阶修炼上来的,修为不高时需要注意的事情,他们心里都门儿清。 柳轻言在明玉峰附近偷摸打探了个把月,确定关胜没有再来找他们麻烦后,才敢现身返回自己的杂役小院。 这些年除了秦长泽与方掌事外,柳轻言极少与其旁人接触,从前修为尚未达到练气中期时,炼器堂的杂役任务是强制的,如今他已是练气五层修为,以后便可以不用做那强制任务了,每年所做的任务只需达到一定量的宗门贡献点便可以。 柳轻言寻思着,他可以借做任务的机会,去宗门外面寻找炼体之地。 有了想法,他雷厉风行地跑了一趟宗务堂,除了领取前些日子积攒下来的灵石丹药外,还在各式各样炼气期弟子可以接的任务中挑挑拣拣,最终选定了一个摘取灵草的任务。 在执事弟子处领完任务后,柳轻言揣着三年积攒下来的十八块低阶灵石和几瓶灵丹,第一次走出剑宗。 至于秦长泽,他所闭关的石室位置十分隐蔽,柳轻言并不担心会被发现。 ****** 山海界曾经也有过灵气充裕的时候,元婴遍地走,金丹不如狗,每隔百十年,便有化神大能飞升上界。 然而自从十万年前开始,界内的灵气便慢慢减少,现如今,唯有各大宗门,才有能力把门派驻地建在灵气浓郁的洞天福地之上。 几个顶级大宗门,玄羽门位于大陆正中,剑宗位于玄羽门以西,再往西便是无尽沙漠,佛修的离光寺在北方,往北则是极北冰原,炼尸门和鬼宗便位于极北冰原之上,东面是主修炼丹之术的灵药谷,再往东便是无尽大海,南方是主修御兽之术的陆家,再往南则是妖兽森林,那里是妖兽与妖修们的地盘,合欢殿位于玄羽门东南方向,毗邻灵药谷与陆家。 柳轻言这次要去的地方,便是剑宗东北方向,靠近离光寺的一处名叫金石谷的地方,金石谷地质奇特,长有一种别处没有的灵草,名叫凝金草,是炼制通脉丹的主药。 出了剑宗,柳轻言换下灰扑扑的杂役弟子服,穿上一件随处可见的蓝色道袍,往坊市的飞舟租赁之处走去,他尚未筑基,不能御剑飞行,去往金石谷的路途并不近,身上仅有的灵石估计只够他乘坐飞舟来回之用。 云舟坊是剑宗的产业,对剑宗弟子有一定优惠,柳轻言问了前往金石谷的价格,优惠之后,单程为七块灵石,他咬咬牙,从储物袋里摸出灵石交给云舟坊执事弟子,心疼地捂着剩下的十一块灵石欲哭无泪,他在剑宗混了五年时间,如今全部身家只剩了十一块灵石! 其实,他拇指上还带了那枚自石室中得到的白玉戒指,秦长泽拿了丙火石和剑诀,剩下的东西全部留给了他,他将白玉储物戒滴血认主,发现那枚戒指竟然可以隐形,他把符箓玉简、不知名牌子、几个空的青玉瓶子以及当年从萧卿衍处得到的疗效极佳的止血药粉放在戒指中,其他东西便还留在自己原来的储物袋里,以充门面。 交了灵石之后,柳轻言被一个练气二层的修士领着往云舟坊后堂走去,这修士身量与他差不离,看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剑宗杂役弟子服。 见柳轻言腰间挂着剑宗杂役弟子的腰牌,跟自己差不多年纪,便已是练气五层修为,能够独自外出做任务了,那修士眼中流露出十分的羡慕,一来二去,两人便聊了几句。 他自称齐亮,是主峰的杂役弟子,练气二层修为,这份在云舟坊接待的任务是他练气初期的强制任务。 柳轻言这几年很少与同龄的师兄弟接触,天也不大会聊,互报了家门之后,就没什么话说了,好在齐亮还要接待其他客人,把柳轻言带到地方之后就离开了,免去了相对无言的尴尬。 练气弟子无法御器,远距离出行都得靠飞舟,云舟坊客似云来,没等多久,一船的客人就到齐了,飞舟按时起飞。 金石谷靠近离光寺,云舟坊的飞舟到达以后,就停在金石谷边缘的高地上,此地因为地形独特,长年累月有修士前来历练,自然而然便形成了一个小型坊市。 柳轻言站在坊市边缘朝整个谷地望去,入眼是一片裸露的岩石,间或有几个鼓起的小石丘散落在谷地各处,在日头的照耀下金灿灿一片,“金石谷”这个名字倒是实至名归。 宗门任务需要采摘的凝金草长在谷底的岩石下,采摘并不费力,寻找却十分困难,这里的岩石层厚实得很,没有合适的法器很难撬开。 可凝金草所炼制的通脉丹,不过是给练气中后期修士服用的,筑基以后便无效了,没有高阶修士会手持利器来干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采摘凝金草的任务便落到了练气修士身上,而练气修士,又正是最难采到凝金草的一帮人。 柳轻言之所以接了这个不大容易的任务,除了这个任务愿意接的人很少,报酬相对丰厚之外,主要还是因为看中了金石谷这个地方,作为他的首个炼体之地。 金石谷的金系灵气十分浓郁,聚集的主要是修炼金系功法的修士和体修。 修炼金系功法的修士在这里吸收金灵气,一日抵得上别地数日之功,又因为金石谷靠近离光寺,而佛修又以金系功法为主,许多离光寺的佛修都会来这里修炼。 除此之外,金石谷还是体修的天堂。 柳轻言粗粗望去,除了大量佛修、少数衣冠整齐的法修和剑修,其他都是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体修,他们袒胸露背,全身上下只着一条裤子,来往于谷底那几个鼓起的小石丘之间。 这是因为金石谷的另一个特性,这里除了金灵气比旁的地方丰富,还是一个辛金之力充沛的地方,辛金在修真界并不少见,只是如金石谷这般集中的却不多见。 正是因为这个,有佛修前辈为后来修士留下遗泽,在岩石之下设立阵法,聚集阵法附近的辛金之力以为修炼之用,那些鼓起的小石丘都是中空的,小石丘里面都是一个个修炼之地,佛修讲究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这里的小石丘对所有修士免费开放。 柳轻言正是看中了免费开放这一点,才千里迢迢赶来这里。 如今他全身上下只剩十一块灵石,根本不够租赁小院以及留宿客栈之用,因此他咬咬牙,直接下了谷底,往其中一个小石丘走去。 14、第十四章 从上面看起来不大的小石丘,其实真身并不小,柳轻言站在一个石洞前如是想到。 看着从身边悠悠然走进去一个佛修,柳轻言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视死如归般跨步而入。 石洞里地方很大,柳轻言心怀忐忑地往里走了几十步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前方是一个方圆数百丈的深坑,被透明的阵法所包围,距离柳轻言不远处,有一个一人高的入口,只有通过这个入口才能进入阵法。 柳轻言仔细观察,阵法中除了白衣、黄衣的佛修,便是袒胸露背、体格健壮的体修,只要进了阵法,便会受到辛金之力的攻击,那辛金之力经过阵法的加持,仿若实质,金灿灿一团,凝结成各种气团形状,像是大小不一的石头,小到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块,大到数人才能合抱的巨石,还有刀、剑、枪头这些。 受到这些气团攻击,与受到实物攻击一般无二,入口处辛金气团尚有些稀疏,越往里越密集,因此大多数修士都集中在深坑的前半部分。 柳轻言眼睁睁看着一个高壮体修被一块两人高的巨石砸趴在地上,那体修承受不住,当场喷出一口血,等巨石飞离之后,才爬起来盘腿坐下,一边吐纳灵气,一边还要继续接受辛金气团的攻击。 另一个体修更惨,四面八方刷刷飞来数道刀剑之气,根本避无可避,那人身上很快就渗出血来,但是转眼之间,那些血就被止住了,只是身上却留下了一道道血红的伤痕,纵使那体修人高马大,看起来也渗人得紧。 在场体修,大多如此,不是被击倒盘腿调息,就是在被击倒的路上。 佛修看起来比体修好一些,他们个个周身泛着金光,仿佛在修炼金钟罩、金刚功一类的功法,那些辛金气团攻击在金光之上,就像在给金光补充能量,可他们受到的攻击也是实打实的,柳轻言一眼望过去,便有好几个佛修摇摇欲坠,几乎无法站立。 这些还只是深坑前半部分的惨状,后半部分虽只有寥寥数人,比之前半部分,凄惨何止百倍。 体修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唯一包住身体的裤子也都破破烂烂挂在身上,仿佛立刻就要脱身而去,整个人几乎成了血人,却依旧咬牙往前走着。 佛修一个个脸色苍白,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身上亦有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血痕,好几次都是退的步数比往前走的步数多。 更别说不少刚走过深坑前半部分的修士,一脚踏入后半部分,就被密集的攻击逼退回去。 柳轻言单是看着,就觉得难度极大,可是他已经开始修炼五行炼体术的心法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他是非上不可! 就在他用了好几根绳子把储物袋牢牢绑在身上,将将踏进入口时,身边突然冲出来一个浑身带血的体修,出了阵法便在入口不远处盘膝而坐,吐纳调息,嘴里还连连抱怨,“马勒个巴子,老子总有一天要打散这些狗娘养的气团!” 如他这般承受不住在阵法中就地调息而退出来的佛修和体修,也不在少数。 没了退路的柳轻言站在入口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眸中已充满了坚毅。 一步跨入,没有任何辛金气团攻来,柳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默默运转起五行炼体术的功法,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方走了三步,一支箭簇便擦着他的手臂飞过,柳轻言没有丝毫闪躲,任凭箭簇气团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他不是不能躲,但承受辛金气团的攻击是炼体必须要承受的,一旦躲了,辛金气团也就失去了炼体功效。 随着手臂一阵剧痛,箭簇上的部分辛金之力已经随着功法被炼入柳轻言的血肉之中,炼入一分就离成功近一步,一旦这种强度的辛金之力在他体内形成循环,这一部分的炼体便算完成了,如今的柳轻言,漫漫炼体之途才只跨出了第一步。 一步步往前走去,柳轻言受到的攻击越来越多,胸口刚刚被大小不一的石块砸中,一道刀刃形状的气团紧随其后,一下便刺进他的左腿,不等他喘上一口气,后背又被一块巨石重重砸下,他站立不稳,膝盖一弯便单膝跪在地上。 五行炼体术不停运转,柳轻言心中却在破口大骂,这是什么破功法,才刚开始就这么艰难,功法殿那灰扑扑的破玉简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他这么细皮嫩肉的修士适合炼体的! 幸好阿毛在他进入阵法之前便已极其乖觉地找了个角落蹲着,若是现在还猫在他怀里,恐怕这会儿已经被那几块石头形状的气团,砸成一团猫泥儿了。 转眼间,插在左腿上的刀刃状气团飞离,可留下的伤口却是实打实的,柳轻言忍住刻骨疼痛,加紧运转功法,咬牙正待起身,冷不防右后方又砸下一块半人高的巨石,他重心不稳,一下就被砸趴在地上,喉中立刻尝到一股猩甜。 他积蓄的力气几乎用尽,动动手指都觉得费力,艰难转头看了看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连深坑前半部分的十分之一处都还没走到,怪道那些佛修体修行进速度如此之慢,亲身体验了才知道,这阵发大坑竟是如此难走。 那些走到深坑后半部分的修士,实在是真的勇士,柳轻言眸中爆发出摄人的光芒,再给他些时间,他也一定能够做到! 趴在地上喘了口气,伤口止住了血,血肉中又被炼入了一部分辛金之力,柳轻言咬咬下唇,终是重新站立起来,喉头憋着一股血,再一次顶着气团的攻击向前走去。 越往前走,辛金气团的攻击便愈加密集,才走两步,他身上的衣物半数都染了血,随着功法的运转,旧的伤口不断痊愈,新的伤口又在快速形成。 柳轻言的功法运转速度几乎跟不上身体遭受攻击的速度了,他双眸充血,紧紧咬住下唇,心里告诉自己,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像虚微真君收徒试炼时爬那千级台阶一样,走过去就好了。 站在阵法中,已经不是度日如年可以形容的,应该是度秒如年才对!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这次他运气比较好,剑刃、刀刃、小石块经历了不少,却没有大石块砸过来,他即便浑身颤抖如筛糠,依旧稳稳站着,不知何时,下唇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 感觉身体已经到了临界点,再往前走就会伤及本源,柳轻言终于停下脚步,飞快往入口处退去,前进时无比艰难,后退却十分简单,一眨眼,人已经回到了阵法入口。 柳轻言双目往阵法中一扫,心中已隐隐有数,他方才不过连深坑前半部分的四分之一都没有走到,这一扫,他还在阵法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一个是他方要进入阵法时,骂咧咧飞奔出来的体修,一转眼,那体修又进了阵法,而且已经走到深坑前半部分的三分之二处了。 另一个则是他在进入石洞之时,从他身边经过的白衣佛修,柳轻言修为尚低,还看不出这佛修的深浅,只知这才多大会儿功夫,那佛修身上罩着一层精纯的金光,稳稳向前走着,脸不红气不喘,身上的白色僧袍一丝血迹都没有,已经接近深坑中部了。 人跟人真是没法比,他这里要死要活,每一秒都有撅过去的风险,人家转眼就达到了石洞里大部分修士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佛修如果已经在这里修炼多时了,轻松前行也是有的,柳轻言默默安慰自己,他是第一次炼体,以后定会有进步的,总有一天,他也要如那佛修一养,在这枪林弹雨的阵法中闲庭信步。 血人柳轻言在阵法入口不远处盘膝调息,蹲在角落的阿毛见到柳轻言从阵法中出来,飞奔过来就要往他身上扑,可就在将将扑到他身上时,却及时停住了身形,看着柳轻言的金黄猫眼中流露出嫌弃之色,极是珍惜地舔了舔自己雪白的皮毛。 幸好柳轻言还只是炼气修为,还没有修炼出神识,否则见到这样的阿毛,憋在喉头那一股腥甜非得血溅当场不可。 这小白猫委实太欠揍了! 柳轻言快速运转五行炼体术,辛金之力游走在血肉筋脉之中,身上的伤口在不断痊愈,原本全是血痕的肌肤重新变成原本白玉无瑕的模样,若是仔细看的话,还能见到他皮肤下隐隐闪现的金光。 幸好所有人都沉浸在被阵法虐,再被阵法虐,重新回去被阵法虐的死循环中,无人有心情关注柳轻言,否则定会被他伤口的痊愈速度所震惊。 一般体修,身上的伤口即便能很快止血,如果没有服用回春丹,伤口也不会立即痊愈,而在柳轻言这里,即便一粒丹药都没有服用,一旦运转五行炼体术,不多时身上便跟没有受过伤一样了。 高阶体修功法到底不同凡响! 15、第十五章 调息过后,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柳轻言重新踏入阵法。 前面走过的路第二次走时,身上的伤势便没有原先那么凄惨,柳轻言分明感觉,同样力道的辛金气团攻击在自己身上,身体所受的创伤比原先浅上一分,纵使一时半会儿不甚明显,积少成多也是极大的进步。 这种感觉,说明五行炼体术确实有效! 柳轻言全身的激情又回来了,他抖擞起精神,继续冒着刀林石雨,艰难往前走去。 情况好时,比前一次多前进两步便要原地调息一会儿,等身体恢复再重新前进;艰难时,只多前进一步,便不得不停下;再往前走,哪怕多走半步,身体也几乎无法支撑。 柳轻言给自己立下规矩,能在原地调息便在原地调息,哪怕到了极限,也要支撑下去,只有危及到本源时,才允许自己退回入口再行调息。 日子一天天过着,储物袋里一粒能保十日不饿的低阶辟谷丹几乎告罄,柳轻言才走完深坑阵法的前半部分。 粗略算来,他已经在此地停留近三个月,刚来时见到的白衣佛修,当日便顺利走完全部阵法,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中,施施然离开了石洞,那个时候,柳轻言心中甚至小肚鸡肠地想过,这白衣佛修根本就是来炫耀的,轻轻松松地俯视他们这些死命挣扎的小修士,可不是有意思极了么! 而那个骂咧咧的体修,原本的进度比柳轻言快上很多,三个月之后,进度已经被柳轻言追平了,照着这种趋势下去,再过不久,肯定要被反超。 柳轻言对自己还算满意,发现进度异于常人时,他心中还忐忑过,生怕身怀高阶体修功法的事被人看出来。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是杞人忧天了,但凡进了阵法的修士,人人都是在运转功法的同时承受身体上的痛苦,本就一心二用了,谁还有心思去注意旁人。 柳轻言也就是在开始的时候分了一下心,越往后面走,便越没有心思去关注旁人,之所以注意到那体修的进度,是因为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抵达深坑中部的。 至于阿毛,只在开始几天蹲在角落里种蘑菇,之后见柳轻言短时间内根本离不开这个石洞,它便撒欢似的成天在外面疯玩儿,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确认柳轻言还活着之后,便又跑出去玩了。 跨越深坑中部是一道坎,这一点从众人的修炼进度便可知晓,柳轻言亲眼看着不少人因为跨不过这道坎而黯然离去,走到阵法后半部分的人,便是整个石洞里所有人之中的优胜者了。 柳轻言花了整整三十天时间,才顺利走进阵法后半部分,彼时,他身体中的辛金之力已经积聚了一小半,顺利的话,走完整个深坑阵法,第一层金系部分的炼体便算完成了。 深坑阵法前后部分差异明显,后半部分的修士都是众人瞩目的存在,一闯过中线,柳轻言也受到了这种待遇。 如此便引来某些人的好奇,其他闯过中线的修士,不是人高马大的体修,便是浑身金光的佛修,独他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混在其中,怎么看怎么有猫腻儿。 为了减少麻烦,柳轻言等闲不再回到入口,需要调息时,便退几步来到阵法中部,经历过后半部分的密集攻势之后,他的身体强度已经能够坦然承受中间阵法的攻击。 又过五个月,即便是五行炼体术那样恐怖的治愈速度,柳轻言身上的伤口也几乎没有好全过,好在后半部分的阵法还剩下三分之一时,他成功突破了练气六层。 到了这种程度,柳轻言也不再追求站着走完全程这种体面了,那些五大三粗的体修和全身冒着圣洁佛光的佛修,达到与他相似的进度时,都几乎是爬着前进的。 此外,经过这几个月的炼体,原本如竹竿一般的身形已经渐渐丰盈,如今已经是正常少年的身形了,隐藏在灵器面具下的面孔也不再凹陷,如今若是有人见到他面具下的容貌,只怕更加移不开眼,少年绝代、风华初显,说的便是现在的柳轻言,只可惜这张令世人垂涎的面容,如今只能隐在暗处不见天日。 如今的柳轻言,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不久的将来,他也能成为如石洞中众多体修那般健壮的存在,到时即便脱去面具,也惹不了麻烦! 通过阵法后半部分剩下那三分之一的路程,花了柳轻言整整半年时间。 此时,宗门任务规定的一年之期已经过了,柳轻言却连一株凝金草都没有采到,可他完全分不出心思来考虑这些,他正处于炼体的紧要关头。 密不透风的辛金气团密不透风地从四面八方攻来,柳轻言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身上因为疼痛几乎麻木,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砍成血人却不能躲避,精神已经从崩溃到重组再到奔溃经历了无数个循环。 这半年,别说是前进一步了,只要站到那个地方,立刻就被击倒,柳轻言与不远处几个和他进度相似的人一起,一点一点往前挪动,密集的金光在周身来去,几个人都被紧紧包裹着,从外面几乎看不见处在金光包围中的几人。 筋脉血肉中的辛金之力循环已经接近圆满,只要再增加一点点,辛金炼体就能完成了。 柳轻言看着近在咫尺的出口,充血的双眸几乎是放光,此刻,他脑海中除了眼前的出口,再无其他,体内五行炼体术疯狂运转,带动丹田内的金系灵力飞速旋转。 就差一点点了! 千钧一发之际,石洞里的修士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颤抖,有些人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但当身边的人都面带疑惑之后,他们便知道自己并没有感觉错。 一时间,甭管阵内阵外,所有修士都发疯一样往外涌去,便是一直在柳轻言身后挣扎的几个进度与他相似的修士都急速向后撤退。 笑话,在修真界但凡能引起地动的,不是异宝出世,便是高阶修士斗法,再就是毁天灭地的大灾难来临,这里面无论哪一种情况,他们都惹不起。 若是异宝出世,必定吸引高阶修士闻风而来,以他们这种修为,得到异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有人撞了大运,异宝主动飞到他怀里,以后的日子也得面临无穷无尽的追杀。 若是高阶修士斗法,他们更得赶紧往远了跑,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能斗法,低阶修士都只是炮灰命。 若是毁天灭地的大灾难来临,得,他们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吧,好歹能在临死前少受点累。 地动极易引起洞穴崩塌,此时,往洞穴外面跑这是常识,无论起因是异宝出世还是大能斗法都无关紧要,因为首要原则是保命! 正在众修士着急忙慌往外跑,一不小心就可能发生踩踏事件时,柳轻言却对如今的情况仿若未闻,依旧用全部心神勾连体内的辛金之力循环。 数十息之后,石洞内的修士几乎全部撤离,而柳轻言也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五行炼体术已运转到极致。 轰! 柳轻言终于拖着满是血痕的身体爬出阵法,周身猛然亮起无数金光,仿佛佛修身上笼罩的那层金光一般,把他整个人包围得严严实实的,不同的是,佛修的防御金光是笼罩在皮肤之外的,而他周身的金光,却是从筋脉血肉中散发出来的。 此时,柳轻言皮肤上的血痕肉眼可见地痊愈,可未等伤口全部消失,石洞便先一步崩塌,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影,紧接着怀中一沉,然后整个人就不省人事了。 ****** 石洞外的修士们看着眼前那道直冲云霄的金光,心中皆是火热难耐。 金石谷是辛金之力极为充沛的地方,此地出现的异宝,定与辛金之力有关,这几乎是所有修士的共识。 金光出现的同时,众多低阶修士已经感觉到有好几股令人胆寒的气息近在眼前,果然,这回异宝出世的盛况之下,他们依旧只是大能身边的陪衬。 然而正在附近的大能们蓄势待发,准备夺取异宝时,异宝散发出的强烈气息却突然消失,这转变几乎令所有人侧目。 到底是谁,竟能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得到方出世的异宝! 16、第十六章 然而此时,没人有心思去追寻异宝的下落,金光消失那一刻,所有地上的、空中的大小修士,都不约而同地全速往金石谷外逃窜。 这屹立了数万年的金石谷突发异变,眼看就要毁于一旦,他们可不想继续留在此处,陪着金石谷一同覆灭。 异宝再重要,也没有性命重要! 既然已经知道异宝为人所得,当然得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下,追查得宝之人的下落,想办法从他手中夺宝才是。 说起来,没能从坍塌的金石谷里逃出去的修士,不只柳轻言一个,如果此事发生在其他地方,这些修士只能饮恨而终,可金石谷的位置距离光寺不远,且谷中有一大半是佛修,这就是他们的幸运了。 佛修最讲慈悲,不轻易伤人性命,自然也不会见死不救。 金石谷之变整整持续了一日一夜,巨变平息之后,佛修们就陆陆续续行动起来了,除了原本便在此地的佛修,更多的佛修也在源源不断地从寺中赶来。 此事就发生在离光寺不远处,离光寺又是山海界的佛修圣地,住持空闻禅师一呼百应,发动大小佛修门派前来支援,不止离光寺,其余较大的佛修门派,如应海寺、金山寺、鸿远寺都派了人来,便连静慈庵这样专收女子的庵堂也不甘落后,派出弟子前来救援。 佛修门派是这样,其他法修、剑修甚至魔修门派却不会这么积极,这种悲天悯人、救死扶伤的事情,对佛修有大用,对其他修士却不是,惟有灵药谷的修士以炼丹著称,被离光寺请来帮忙。 少量混杂在佛修与灵药谷弟子之间的,便有那真正心善的人,在金石谷巨变之后还愿意留下来帮忙,救助被困修士。 当然还有那趁乱浑水摸鱼之辈,想要在此地寻找巨变之后遗留下来的宝物,至于是否得偿所愿,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 柳轻言醒转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塌上,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灵力在筋脉中游走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损伤,倒是以辛金之力炼体已经完成。 正迷惑间,那扇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走进来一个身穿土黄色袈裟的小沙弥,身量与柳轻言相仿,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练气四层修为。 见柳轻言清醒过来,他眸光一亮,快步来到榻边,抬手行了一个合掌礼,欢喜道:“施主,你醒啦!” 柳轻言怔了怔:“我这是……怎么了?” 小沙弥道:“金石谷因有异宝出世,发生巨变,你未及逃生,被困在乱石之下。” 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情形,柳轻言心下一动:“如此说来,是小师父救了我?” 小沙弥急忙摆手:“不是,不是,小僧哪里有这样大的能耐把施主从乱石底下解救出来,救你的是我家释尘师祖。” “释尘师祖?”这个法号有些耳熟,柳轻言觉得自己仿佛在哪里听说过。 等等,释尘……不就是当初做炼器堂的杂役弟子任务时,听其他几个杂役弟子提起过的那位惊才绝艳、悟性极高的离光寺当代佛子嘛! 想到这里,柳轻言心下震动,抬起眸子,支吾问道:“小师父口中的释尘大师……可是那位?”说着,还伸出手指指了指天的方向。 小沙弥可劲儿点头:“正是,施主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那时小僧正跟着其他师兄师叔们搜救,你被困的那块区域原本已经搜救过一遍了,就在我们准备撤离时,释尘师祖来了,他袖子一挥,便把那层层叠叠的乱石挥开,结果你猜怎么着,施主你正被压在两块巨石之间的缝隙中!” “施主你被埋得可够深的,若非我家释尘师祖出手,恐怕你现在还被埋在那乱石之下呢!”小沙弥手舞足蹈地说着,一张脸上满是对释尘大师的崇敬。 “那我身上的伤……” 小沙弥道:“施主你运气好着呢,被埋在巨石之间的缝隙,正好被那两块巨石保护起来,全身上下一个伤口都没有,灵药谷连丹药都省了。” 柳轻言却觉得不是运气的事,略一寻思,便明白自己那满身的伤,应该是五行炼体术的功劳。 “那……不知小师父可见过我怀中那只小白猫?”他分明记得石洞坍塌之前,阿毛那小家伙跳到他怀里了。 小沙弥抬手往他枕头边一指:“喏,在那儿呢,那小白猫鬼灵精得很,释尘师祖方把你救出来,它就嗖一下往外窜去,得亏师祖眼疾手快,把他收到这灵兽袋中。” 柳轻言转头一看,一个黑底金线式样,看不出品阶的灵兽袋,正安然躺在他枕边。 到了此时,柳轻言终于放下心来,遇到这种事情,身体没有损伤,阿毛也还在身边,他就别无所求了。 心下安定的柳轻言终于分出心思考虑些其他,“在下柳轻言,剑宗杂役弟子,不知小师父如何称呼?” 小沙弥也不计较他之前的失礼之处,咧嘴一笑:“原来是剑宗的师兄,小僧离光寺智妙。” “今次得贵寺释尘大师相助,在下三生有幸,不知可否当面致谢?”说到这里,柳轻言面上带了些向往之色,“听说释尘大师悟性极佳,修炼更是飞速,不过百岁便修出佛婴,三百进阶化神,如今已是化神中期修为了?” 据他所知,若说这一代秦长泽、萧卿衍两位天才,上一代有剑宗虚微真君与玄羽门桓昭真君两位声名鹊起,再上一代,便是离光寺的释尘大师独领风骚了,这位释尘大师修炼速度之快,连剑宗和玄羽门秦萧两位真君都望尘莫及,他们俩是两百出头结婴的,释尘大师却是一百岁就结婴了,三百岁又进阶化神,成为当世少有的化神圣君之一。 不过在柳轻言看来,他们这样的修炼速度,他只有仰望的份儿,三灵根资质,如今又好死不死修炼了那坑爹的五行炼体术,连筑基都是遥不可及的,更别说结丹、成婴了。 如果有机会见一见这位释尘大师,倒也是件幸事,释尘大师跟其他化神圣君不同,他常年在外行走,修行修心,普度众生,而其他化神圣君,个个躲在门派、家族埋头苦修,等闲根本不能得见。 不等柳轻言畅想得更远,智妙小沙弥就一脸遗憾地说道:“那可是不巧,见这里的情况稳定下来,释尘师祖便离开了。”他随即一笑,“不过施主也不用灰心,今日虽不能如愿,可是未来的某一日,说不定就能偶遇在外云游的师祖!” 看着智妙小沙弥一眨一眨的眼睛,柳轻言只得勉强扯了扯面皮,在这偌大的修真界,他一个练气小修士偶遇释尘大师的几率,实在不高。 既然如此,柳轻言也就默默把这份恩情放在心里,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他现在该考虑的是,金石谷毁了,他的凝金草任务可怎么办! 这个任务本就已经迟了半年,现在又转变成彻底完不成了,他回去以后,恐怕得去戒律峰领罚了! 柳轻言猛地从床榻上跳将起来,一把抄过枕边的灵兽袋就要往外跑,边跑还边道:“智妙小师父,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然而方跑到门口,便见门前一个黑衣男子怀中抱着个小婴儿,御刀而起,飞快往远处遁去。 柳轻言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心脏一阵狂跳,而后不由自主地往黑衣男子飞离的方向追了几步,可一人御刀在天上飞,一人双腿在地上跑,又怎能追得上。 最终,柳轻言只得万般不愿地停下,怔怔地望着天边思念的背影和熟悉的大刀,口中喃喃唤道:“大哥哥……” 智妙是跟着柳轻言出来的,刚欲问他为何跑得这么急,便被柳轻言一把拉住了胳膊,急急问道:“智妙师父,才刚这位御刀飞走的黑衣前辈是何人?” 智妙抬头望了望那个越飞越远的黑影,恍然说道:“哦,施主说的是玄羽门的云阳真人吧,这位真人可不得了。施主或许也知晓,六年前贵宗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不知名秘境,五大派多少筑基师叔进去,却只出来了两人,一位是贵宗秦师叔,可惜落了个筋脉尽废、灵根受损的下场,另一位,便是这位玄羽门的萧师叔,哦不,如今应该称他为萧真人了。” 智妙谈兴一起,拉着柳轻言喋喋不休:“要说这位萧真人可真是因祸得福,虽然从秘境中出来后受了重伤,失去记忆,可短短数年,他便养好伤,去年还结成金丹,霸道的结丹天象几乎劈裂苍穹,据说萧真人如今才四十出头,果然不负盛名。” 说到这里,智妙顿了顿,才在柳轻言耳边小声道:“还有流言说,那无名秘境中的宝物,如今就在萧真人手中,否则怎么就他活着出来,还进阶如此神速!” 柳轻言微微扯了扯唇角,抛出心里的另一个疑问:“我方才,好似见到萧真人怀里抱了一个孩子。” 智妙立刻解释:“那孩子的父母都是玄羽门筑基修士,在这场巨变中不幸丧生,萧真人正巧在此处修行,帮着处理了乱象之后,就顺道把那孩子带回宗门。” “原来如此……” 柳轻言望着早已消失在天际的黑色身影,口中仿若呢喃的声音被吹散在风中。 原来如此啊…… 柳轻言牵动唇角,苦笑一声,他不过随手救了你一次,你还真当自己在他心中多么重要呢,人家便是要记得,也不会记得你这样的小人物,可能你在他心里,也不过和那个随手带回门派的小婴儿一样吧。 不,起码那个小婴儿如今是真真实实在他眼前的,而你,不过是他丢失的记忆中,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17、第十七章 见柳轻言的神情有异,智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略带担忧:“施主,你没事儿吧?” 柳轻言回过神来,不自在地咳了咳,笑道:“我竟不知,智妙你还是个什么都知道的小师父呢!” 智妙闻言,一张面孔胀得通红,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一溜烟儿跑了。 佛家戒律,不得妄言、不得多舌,柳轻言方才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十分机智地坑了智妙一把,自己却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整了整身上衣物,匆忙往金石谷的方向跑去。 夭寿,他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作甚,踏入修真界这许多年,竟还没有弄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么,有些人注定只能仰望,而他自己,只需做好眼前的事情,脚踏实地便好! 想到正在明玉峰石室中修炼的秦长泽和灵兽袋里的小阿毛,柳轻言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至于这看起来挺高级的灵兽袋,反正方才智妙也没问他收回去,他便理所当然将之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可不是什么高尚人。 跑到坊市边缘,看着那原本十分平坦,只偶有几个小石丘的金石谷,变成如今这样坑坑洼洼,残破碎石遍布的惨烈模样,柳轻言心中又是一叹。 任你往日如何辉煌,终究逃不过烟消云散的一日,惟有坚定修行,步步向上,有朝一日才能与天地同存,与日月争辉! 心境的阴霾散去,柳轻言恍若未觉,他继续打量着眼前的狼藉。 空气中原本十分浓郁的辛金之气,不过两日功夫,便已稀薄了许多。 柳轻言心下一动,智妙口中的异宝,不会就是那散发辛金之气的宝物吧,如今宝物没了,辛金之气也就稀薄下来,如果真是这样,用不了多久,这往日人声鼎沸的金石谷,便要成为一片无人问津的废墟了。 如今这样,哪里还有凝金草可寻,便是有,也早被其他修士捡走了,柳轻言先时还存着侥幸,寻了条路跑下去,在乱石中翻找一阵,结果依旧一无所获,这才彻底死了这份心。 可是宗门任务完不成,不仅宗门贡献点得不到,还要进戒律峰受罚,他一个小小的杂役弟子,以后还怎么在剑宗混? 现实却是,即使完不成任务,他还是得回去,秦师叔还在石室里修炼,出关了找不到他肯定要着急的。 烦躁地踢了踢脚下石块,柳轻言一脸泄气地返回坊市,原本想找智妙小沙弥道个别,再去云舟坊搭乘灵舟返回宗门。 在比往日清净一些的坊市找了一圈儿都没见到智妙,柳轻言只得道一声“无缘”,径自去了云舟坊。 结果不只智妙与他无缘,云舟坊同样与他无缘,柳轻言来到云舟坊门前一看,铺子门前竖了一块牌子,上书“此铺暂闭,重开日不定”。 见此,柳轻言无语望苍天,剑宗名下的铺子竟也这么不靠谱,见此地出了变故就闭门谢客,也不知何时再开。 无法跟着云舟坊的灵舟返回剑宗,柳轻言只得寻找其他摆渡的铺子,然而不是时间上不协调,就是路线上不合适。 柳轻言一无所获,索性把心一横,决定靠着两条腿走到距离此地最近的洛城,再搭乘洛城云舟坊的灵舟返回宗门。 至于宗门任务,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宗门任务上那些长期有效的灵草任务,决定沿途寻一些其他能够冲抵任务的灵草,虽然不能弥补此次过失,也算聊胜于无了。 粗略辨认过剑宗所在的方位,柳轻言说走就走,动身上路。 ****** 金石谷位于剑宗与离光寺之间,和离光寺十分靠近,距离剑宗就有些远了,这一去,粗略估计得花上数十日才能到达洛城。 练气修士无法御器飞行,赶路光靠两条腿,这种时候,柳轻言无比期盼自己能够筑基,这样的话,他就能自己御剑飞回宗门了,哪里还需要到处寻找云舟坊这么麻烦。 离开金石谷坊市数十里后,柳轻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阿毛还在灵兽袋里呆着呢,想到阿毛,他赶忙取出那个黑底金线式样的灵兽袋,咬破手指,滴血认主。 一与灵兽袋取得联系,他的耳朵几乎被阿毛的叫声震聋。 “柳轻言你个臭小子赶快放大爷出去!” “你他娘的总算想起你大爷我了!” “亏老子无怨无悔陪了你这么多年,你个小没良心的!” “灵兽袋里又黑又没有吃的,真不是猫呆的地方!” …… 没错,这些抱怨很符合阿毛的性格,被百般埋怨的柳轻言分出一丝心神想到。 咦,不对,阿毛怎么会说话了? 柳轻言念头一动,将阿毛放出灵兽袋,双手捧着它雪白的小身子奇道:“阿毛,你会说话了?你进阶了?” 阿毛一听这话就炸毛了,短短的猫尾巴向上竖起,小嘴巴动个不停:“你小子还有脸说,老子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他娘的竟然契约老子!” 柳轻言更奇怪了,“契约?不不不,我可不会契约术。” 阿毛悲愤:“你不会……你不会有屁用,有人会啊!那个白衣佛修,就是那个白衣佛修强行帮你把老子契约的!” 柳轻言皱眉撇清干系:“我不认识什么白衣佛修!” 阿毛大叫道:“就你羡慕嫉妒恨的那个,一日走完深坑阵法那个人!老子原本好好地呆在你怀里,那个佛修把你救出来之后,强行帮你把老子契约了,还把老子装在这该死的灵兽袋里!” 柳轻言顿时惊了:“你说的那个白衣佛修,不会就是当今佛子释尘大师吧!” 阿毛歪了歪脑袋:“好像确实听那帮大小秃驴唤他释尘师祖来着。” 柳轻言满脸的不可置信:“原来他就是释尘大师!可是以他的修为,又何必来闯这阵法?” 阿毛随口说道:“谁说他是来闯阵法的,他分明是来……” “来干嘛的?说!”柳轻言拎着阿毛的小耳朵不依不饶。 阿毛再次炸毛:“擦擦擦,别扯老子耳朵!咱们现在谈的是契约的事儿,你可别转移话题!” “你今儿不把话给我说清楚,就别想掰扯契约的事!”柳轻言不依不饶。 阿毛金色的猫眼有些闪烁,见柳轻言依旧不肯放下他的耳朵,才忍痛道:“不……不就是来找那异宝的嘛。” “你的意思是,释尘大师知道此地有异宝出世,所以提前来找异宝?那异宝最终是为大师所得么?” 阿毛不耐烦道:“这我哪儿知道啊,异宝出世那会儿我都回你怀里呆着了。” 柳轻言想了想:“据我猜测,大师应该没有得宝,以大师慈悲为怀的性子,若是知道异宝出世的具体时辰,肯定不会放任金石谷里这么多修士不管的,除非……这异宝出现得让他也猝不及防。还有,若是大师得到了异宝,以他的地位和修为,根本不需要藏着掖着不敢显露,所以得宝之人定是别人。” 阿毛一听,又炸了:“慈悲为怀?你竟然说他慈悲为怀?他就这么契约了老子,你还说他慈悲?” 柳轻言毫不手软地加重了力道,继续扯阿毛耳朵:“释尘大师是我的恩人,你不准污蔑他,听到没有!还有,不准岔开话题,你老实交代,那异宝出现得这么突然,跟你有没有关系?我可记得那几个月,你成日里在外头瞎晃悠来着。” 阿毛持续炸毛:“怎……怎么可能跟大爷我有关系嘛!” 柳轻言狡黠一笑:“要说那异宝出世跟你有关,原本我也是不信的,可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 “你诈我!” “老实说吧!” 见柳轻言脸上那欠抽的表情,阿毛真想一爪子挠上去,可他带着那张灵器面具,它的爪子根本挠不破,知道自己瞒不了柳轻言,阿毛只得据实以告:“我也不是故意的,感觉到那个气息十分吸引我,就在金石谷里四处寻找它的位置,后来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地面开始震动起来,我……我就跑回来找你了。” 柳轻言有些不信,“就这么简单?” 阿毛大叫:“就这么简单,你还想听什么!” “比如说,那异宝为什么会吸引你?再比如说,那异宝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阿毛把小脑袋一转:“不知道!” “那你还知道什么?” 受不了他的刨根问底,阿毛崩溃了:“不知道了,不知道了,知道的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谈谈契约的事儿啦!” 此话过后,柳轻言突然安静下来,长久不发一言。 阿毛偷偷抬起眼皮看他,却见他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又过了一会儿,柳轻言冷不丁说到:“阿毛,你就这么不想与我签订契约么?” 见他情绪不是很对,阿毛小心翼翼道:“也……也不是十分不想,只是你知道这契约对我有多不公平吗?你死了我得跟着死;你修为上不去,我就算修炼得再快,也得被压制着;我还会因为这契约的影响,慢慢变得对你忠心耿耿。你说说,就这样我日后还有猫生可言么!”说着说着,就又激动起来了。 18、第十八章 “你如果这么不愿意的话,等找到破解这契约的办法,咱们就把契约解了!缔结契约也不是我的本意,不知释尘大师怎么想的,竟然给你我结了契。” 阿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的这么想?” 柳轻言点点头道:“真的!你我相伴多年,我早已把你当作自己的家人,无论是否结这个契约,我相信你都不会背叛我的!” 阿毛小脑袋一抬,带着些傲娇道:“就这还像句人话!” 柳轻言又问:“那,咱们还解这个契约吗?” 阿毛立刻大声嚷嚷:“解,必须解!” “好好好!”柳轻言无奈:“等找到破解的办法,咱们立刻就解,这样行了吧!” ****** 结了灵兽契约之后,虽然阿毛百般挑剔,不过一路上有个人,不,有只猫拌嘴,柳轻言感觉自己的行程也没有那么无聊了。 阿毛不会说话的时候,虽然也机灵得很,可终究觉得少了些什么,如今却是圆满了,就是不知道它这成日“大爷”、“老子”的自称是从哪里学来的,占了柳轻言不少便宜还不自知。 “阿毛,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品种吗?” 这问题倒把阿毛问着了,它寻思了良久,最后得出的结论竟是,“老子这么英明神武,肯定不是一般的灵猫就是!” 得,柳轻言这下可明白了,阿毛准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品种,他也没必要问了。 侧头看看蹲在自己肩上一脸骄傲的阿毛,柳轻言眼神中带着些怜悯,他可怜的小阿毛诶,就算不知道自己的品种也没关系,以后有轻言哥哥疼你! 阿毛不经意间看到柳轻言此时的表情,小身子不由打了个寒颤,心中寻思,这小子该不会在想办法坑猫吧,表情这么诡异作甚! 正在一人一猫心中涌现南辕北辙的想法时,柳轻言眼前突然出现两个身影,看着只有二十来岁、真实年龄却远不止如此的一男一女,男子持剑,女子双手握着一对鸳鸯柳叶刀,就这么拦在柳轻言跟前儿。 柳轻言粗略打量了一下,持剑男子练气八层修为,已经是练气后期的修士了,持刀女子却是练气六层,修为与他相当,如此年纪,如此修为,定是散修无疑。 “你们想干什么?”问是这么问,柳轻言心中早已明白,这二人定是看他一个练气六层的修士独自赶路,欲来杀人劫财的。 而原本蹲在柳轻言肩上,骨子里已显露出一些欺软怕硬本性的阿毛,早在那二人一露面时,便已钻进柳轻言怀中。 那二人在劫道这一行当似乎不是生手,并不与柳轻言多话,只对视一眼,便一左一右默契地朝柳轻言攻来。 如今的柳轻言可不是当初那个面对傀儡人剑阵手忙脚乱的人了,被深坑阵法锤炼了一年多之后,柳轻言无论是应变能力、对敌能力还是扛打能力,都有了显著提高。 见到左右攻来的一男一女,柳轻言并不急躁,心中飞速制定好战术,一个身法极其精妙的侧身躲过男子的一击后,便迎上那持刀女修。 如今他手中并无趁手兵器,女修与他与他同样是练气六层修为,只有先制服女修,抢下她手中的柳叶刀,才能正面与练气八层的持剑男子对抗,否则以他练气六层的修为,赤手空拳对上练气八层的修士,定然讨不了好。 持剑男子见自己的一击被柳轻言轻易躲了过去,面上显出些气恼来,不过区区练气六层修为,竟敢负隅顽抗,难道还想在他手下逃脱不成! 一击不中,他立刻变招,手中银剑好似一条银蛇一般朝柳轻言身上缠绕过去,令他避无可避。 这个时候,先对上女修的策略便起了作用,只见柳轻言双手往她手腕间一握,那女修面上立刻显露出痛苦,手中的双刀也脱手而去,体修之人的力道可不是她一个同修为的女修能够承受的。 见双刀脱手,柳轻言右手一抄,便把鸳鸯双刀中的一把握在手中。 有了兵刃的柳轻言气势立刻一变,与原本修为不高的可欺模样大为不同,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剑修的锐气来,纵然手中只是一柄柳叶刀,亦被柳轻言使出了利剑的风骨来。 持剑男修手中的剑只是作为兵刃使用,他本身并不是剑修,柳轻言可不同,他的剑道可是经过秦长泽指点的,比之一般剑修亦厉害上几分,剑修在同阶中的战力一向拔尖,如今对上高他两层的修士,柳轻言亦有一战之力,要知道,他可是练气四层便修出了剑气的剑修! 以刀当剑,柳轻言流利地使出基础剑法迎上男修的银剑,几个回合之后,男修原本随意的眼神逐渐认真起来,心中也暗道一声晦气,娘的,竟然碰上了剑修。 不过男修到底是比柳轻言高了两层修为,又有着多年的劫道斗法经验,两人一来二去倒也斗了个旗鼓相当。 那女修方才被柳轻言双手一握,把两只纤细的手腕子给折了,她飞快为自己接好骨,也不去拾地上那一柄孤零零的柳叶刀,反而双手结印,几息之后,几颗拳头大小的火球眼看就要落到柳轻言背上。 柳轻言可是经历过深坑阵法中密集的辛金气团攻击之人,这几颗小小的火球如何会发现不了,只见他腰部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向后一弯,上身与地面几乎平行,瞬间便躲过那几个火球,而一击落空的火球,此刻正直直往与柳轻言斗法的男子身上攻去。 女修见自己的火球术几乎误伤同伴,忙惊呼一声:“李哥,小心!” 而那被称为李哥的男子亦只得以手中的银剑抵挡火球,好在女修不过练气六层修为,抵挡她使出来的火球术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 就是现在! 柳轻言眼神一变,双眸寒气尽显,趁男子抵挡火球的功夫,两道剑气便往他颈间、心脏攻去,感受到朝向自己而来的剑气,男子心中大惊,眼前这人不过练气六层,怎会身具剑气! 此时不是深思的时候,纵使柳轻言使出了剑气,男子反应亦不慢,银剑击飞最后一个火球之后,便重新迎上朝着自己心脏而来的剑气,同时上身微侧,险险挡住了柳轻言的杀招。 正在男子方松下一口气,想要重新朝柳轻言攻去时,只觉头顶一阵剧痛,立时便断了气息,嘴角淌下一丝鲜血,整个人亦往地上摔去。 原来柳轻言那一下不止施放出两道剑气,而是三道,那男子躲过两道剑气之后,无暇顾及第三道剑气,而这最后一道剑气,正好从他天灵盖直插而下,立刻毙命。 那女修方要重新施放火球术,抬眼一看,便见到这样一幕,她控制不住尖叫道:“啊,李哥!你杀了我李哥,我要杀了你为李哥报仇!” 可柳轻言又怎会给她这个机会,反手就是一道剑气当胸而去,那女修只来得及张大嘴巴,喉中的惊呼尚未发出,便被柳轻言的剑气直击心脏,气绝身亡。 这一场斗法看似惊险,实则不过几十息时间,柳轻言以体修加上剑修手段,心思缜密层层计算,竟是没花多少时间便化解了这场拦道抢劫的危机,反将打劫他的修士当场毙命! 遇上此等事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着自己第一次亲手结果的两条人命,柳轻言心中竟是没有太大起伏,修真界弱肉强食的事情多了去了,他若是连人都不敢杀,日后还谈什么追求仙道! 柳轻言取下两人腰间的储物袋,又将男修所使银剑与两柄鸳鸯柳叶刀收入自己储物袋中,之后便施放出两个火球术,将两具尸体焚烧得干干净净。 因为害怕方才的动静引来其他修士,柳轻言做完这些后,飞快往洛城方向而去,几个时辰后,他才在一处山脚下的隐蔽之所停下脚步,一屁股往地上坐下,大口大口喘气。 直到此刻,他才算是真正安全了! 练气修士孤身一人在外赶路确实不太安全,若非金石谷坊市那边的云舟坊罢工,他才不会选择这么危险的赶路方式呢,幸亏方才遇上的只是两个练气散修,修为也与他相差不大,但凡遇上个练气十层以上的,他能否逃出生天还是个未知之数。 “小子,你若是连方才那两个人都解决不了,可枉费这么多年的修炼了。”阿毛从柳轻言衣襟中探出小脑袋点评道。 闻言,柳轻言不禁磨了磨后槽牙:“方才也不知是谁做了缩头乌龟,连面儿也没敢露。” 阿毛老神在在道:“这不是考验你嘛!” 柳轻言冷哼一声,一把扣住阿毛欲往回缩的脖子:“考验?还有,你喊谁小子呢?” 阿毛被柳轻言制住,动弹不得,四只小爪子却在柳轻言胸口可劲儿扑腾。 过了好一会儿,柳轻言才松开阿毛的脖子,等着它回答,那目露凶光的模样,仿佛在说你要是不能给出个让我信服的解释,一会儿可有你受的! 19、第十九章 看着柳轻言狰狞的表情,阿毛不由收缩了瞳孔,支支吾吾道:“那什么……谁喊你小子了,我分明是喊的言言嘛!” 柳轻言冷哼一声,凉凉道:“记住你说的话,如果忘了的话……” 阿毛立刻保证:“忘不了,绝对忘不了!” 把阿毛揣回怀里,柳轻言掏出之前那一男一女的储物袋开始整理,除了那把银剑和鸳鸯柳叶双刀之外,两个人的储物袋加起来也就百来块灵石,几件更换的衣物、几瓶常用丹药和几张常用符箓。 看着眼前这些堪称寒酸的东西,柳轻言撇撇嘴,难怪这两人需要铤而走险、拦路抢劫呢,原来是快过不下去了,事实上,除了那个偶然得到的储物戒指之外,柳轻言自己的身家比他们还寒酸。 所以说那两人选择抢劫柳轻言,即便成功了,也得不到什么好东西,如今失败了,反倒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真是得不偿失。 那几件衣服柳轻言是不会要的,一个火球术便将它们焚烧殆尽,至于丹药和符箓,能用的便留下,不能用的也可以找家铺子卖掉换灵石,那把银剑是中品法器,柳轻言使着还算趁手,便打算把它作为日后的武器,他原本的木剑在那个石室里毁了,如今正好更换。 至于那两柄柳叶刀,柳轻言也打算把它们卖了换取灵石,他有银剑作为武器就够了,刀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作用,此外还有两个储物袋,柳轻言想了想,还是把它们揣回怀里,打算留着以后卖灵石,蚊子再小也是肉! 除了这些,柳轻言最喜欢的就是那一百多块亮晶晶的灵石了,自从修炼以来,他手中的灵石便没有多于二十块过,如今骤然得到一百多块灵石,确实够他高兴一阵子了。 正在柳轻言把堆在地上的灵石收回自己的储物袋时,阿毛突然窜了出来,小爪子抓住一块灵石便不愿意放手,柳轻言正打算瞪眼教训它时,便见它把那块灵石往嘴巴里塞去。 “阿毛,灵石是不能……”吃的…… 嘴里的话还未说完,柳轻言便眼睁睁看着阿毛用它那张小嘴一口一口把灵石啃了,嘎嘣嘎嘣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在啃肉骨头。 柳轻言:!!! 回过神来,柳轻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些灵石全部收好,防止阿毛再次啃食。 “阿毛!”收好灵石,看着眼神晶亮,还想伸爪讨要灵石的小东西,柳轻言猛然抬高了声调:“你……你……,你竟然吃灵石?” “看到这种亮晶晶的东西就想吃,味道还不赖嘛!”说着,阿毛还伸出小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猫嘴。 看着这样的阿毛,柳轻言脑中闪过两个字:完了! 阿毛这货竟然还是吃灵石的!柳轻言不自觉地捂住了腰间的储物袋,这败家货,原本吃灵兔的时候,都是它自己抓,柳轻言只是帮助烤一下,这还能行,如今竟然吃起灵石来了,这这这……他养不起了。 可是阿毛还在扯着柳轻言的衣襟道:“言言,言言,我还要嘛,这灵石很好吃的,吃了还能涨灵力呢!” “以前吃灵兔难道不张修为么。”柳轻言恨恨道。 阿毛点头,“灵兔确实不涨,到目前为止,只有吃灵石才有涨灵力的感觉。” 柳轻言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啊,过去几年你吃了数不清的低阶灵兽,个子半分未涨,如今看来,是没吃到正确的东西。” 阿毛连连点头,金黄的猫眼亮晶晶地盯着柳轻言道:“所以快给我灵石吃吧!” 柳轻言面色一肃,决然道:“没有。” 阿毛根本不信,控诉道:“你骗我,刚才分明看到你把一堆灵石收进储物袋了。” “那可是灵石诶,灵石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咱买法器、买丹药、增进修为可全靠它了,全给你吃了,我用什么!”许是常年缺少灵石的缘故,柳轻言对灵石这个东西尤其看重,根本舍不得看着阿毛把它们啃了。 “言言~言言~”阿毛软磨硬泡。 柳轻言把头一偏,状似眺望远处,根本不愿意理睬阿毛,想吃他的灵石,哼,下辈子吧! 见状,阿毛继续循循善诱:“你看我如今只是一阶,已经比许多一阶妖兽都强了,运气好的话连二阶妖兽都能捕杀,等我进阶了,一定更加厉害,到时候就可以帮你啦!” 帮我?就您那见到危险转头就溜的表现,我可不信。柳轻言撇撇嘴,不为所动。 阿毛只得继续搜肠刮肚寻找理由为自己争取食物:“你看我如今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品种,可是对于灵兽而言,进阶了就有可能开启传承记忆的,等我吃够了灵石,说不定就能知道自己的品种了。” 我如今不想知道你是什么品种了!柳轻言依旧不为所动,把自己的储物袋护得牢牢的。 见柳轻言态度坚决,阿毛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安静下来,伏在柳轻言胸口不再动弹分毫。 良久没有感觉到阿毛的动静,柳轻言不由转过头来,低头望自己胸口一看。 !!! 那金黄的猫眼中一滴一滴流下来的是什么,眼泪?阿毛身为一只尚未化形的一阶灵猫,竟然还会流眼泪?他到底养了一只怎样的灵兽啊! 柳轻言顿时有种手忙脚乱之感,“喂喂喂,你怎么还哭上了,别以为示弱我就会妥协啊。” 阿毛小身子一颤一颤的,声音中带着些呜咽道:“人家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究竟还有没有亲族,言言竟然连这么个小小的要求都不愿意满足人家,亏人家一心一意待你,还为你抓灵兽投喂秦师叔。”是的,自从阿毛来了以后,秦长泽每日的食物都是阿毛抓来的。 到底是陪伴他多年的小阿毛,如此一来,柳轻言还真的有些心软了,他强作镇定道:“那……那什么,灵石这东西,我如今也紧缺得很,也……也不是不能给你,但不能多给。” 阿毛的声音依旧带着幽怨:“真的么?” 柳轻言强压住心痛感,逼自己点了头。 见他如此表态,阿毛猫眼瞬间一亮:“就知道言言待我最好了!灵石灵石,快给我灵石!” 柳轻言勉为其难从储物袋掏出一枚灵石递给阿毛,心痛地看着它嘎嘣嘎嘣啃咬,殷殷叮嘱道:“这灵石可不是白给你吃的,以后遇到危险,你要是还敢躲,就再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半块灵石。” 有灵石就是娘,阿毛答应得毫无负担,只要给它灵石吃,它就什么都答应。 想想储物袋中那一百多块灵石,柳轻言深感无力,这么点灵石哪够阿毛消耗的,看来他得赶紧想办法赚灵石了,否则阿毛非得为了讨要灵石跟他打起来不可。 思来想去,柳轻言突然想起自己大拇指上的储物戒指里,还有一份看起来挺深奥的符箓玉简,他可以先去坊市买份符箓入门学一学,若是有天赋,制符倒是一个不错的饭碗。 丹、器、符、阵这四样杂学里面,只有符箓学起来最不耗费灵石,符纸更是一块灵石能买一打,相比于灵药、矿石、阵盘、阵旗这些,他如今有能力大量购买的,还真只有符纸这一项,但凡修士,基本都会学习一样杂学傍身,柳轻言便决定修习符箓了,至于有没有制符天赋,还是先练习了再看吧。 ****** 如此休整一番后,天色已晚,打量如今所呆的地方还算安全,柳轻言也不打算挪地方了,便在此处过上一夜,等明日继续赶路。 原本他并不打算开火做吃食的,可阿毛这家伙因为找到了进阶的方法,尤其兴奋,当即便抓来了好些低阶妖兽要求柳轻言烤制,柳轻言寻思不过举手之劳,便应下了。 谁知这一应却给自己带来了一个九死一生的局面,若是能早些预料到这种后果,柳轻言宁可把储物袋里的所有灵石都塞给阿毛,也不愿意做这什劳子烤肉。 正在一人一猫吃得正酣时,柳轻言耳廓微动,仿佛听到了一些特别的声响。 他有些疑惑地抬头,这一看,嘴里的烤肉都差点掉下来,好家伙,距离他十几里远的地方,数百双绿色的眼睛正齐刷刷看着他这边。 柳轻言方反应过来,那些眼睛瞬间便逼近到他身前。 数百只二阶妖狼围将过来,把柳轻言吓得够呛,他只来得及从储物袋中取出银剑,便立刻杀上前去,如此情景,唯有奋力一搏,才能有一线生机! 见柳轻言转眼便杀入狼群,阿毛也不再躲着了,立刻窜进狼群中,如今这种生死一线的情况,根本容不得它躲避,柳轻言若是不幸身死,它也得跟着陪葬,因此这一回阿毛与妖狼搏斗得格外用心。 虽然只是一阶,可小小的白团子在这二阶妖狼群中来去十分灵活,得空就一口往妖狼颈项上咬去,它的牙口也十分锋利,口口都能见血,好歹为柳轻言减轻了一些负担。 果然是啃灵石的货,牙口就是比旁的灵猫锋利些,柳轻言抽空瞥一眼正在啃妖狼脖子的阿毛,如是想到。 阿毛心中却在痛骂给他俩强行缔结契约的释尘大师,若非因为这个该死的灵兽契约,它至于这么倒霉嘛! 20、第二十章 对付二阶妖狼于柳轻言而言并非难事,难的在于这妖狼的数目实在太多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面对与自己修为相当的数百头妖狼,即便有阿毛相助,柳轻言依旧累得够呛。 杀死前面的就有后面的顶上,柳轻言四周很快便堆起了数十头妖狼尸体,与此同时,他体内的灵力正在飞速消耗,储物袋里的复灵丹与回春丹也眼看就快用尽。 灵气回复的速度根本比不上消耗速度,正在柳轻言被妖狼缠得焦头烂额,打算拼死一搏,带阿毛冲出重围时,原本凶性十足的妖狼突然停下攻击,纷纷往后退去,逐渐形成一个三四丈大小的包围圈,将柳轻言和阿毛团团围在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 柳轻言一边不忘运行功法回复灵力,一边小心翼翼往四周看去,突然,他对上一双碧绿的眼睛,比原先那些二阶妖狼的眼睛整整大上一圈儿。 柳轻言不由屏住了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尽最大努力观察眼前的妖兽。 那也是一头妖狼,而且是一头实打实的四阶妖狼,相当于人修筑基初期修为,身子比那些二阶妖狼大了一倍不止,看样子应该是这群妖狼中的狼王。 柳轻言表面镇定,脸色淡然,心中却慌得很,并且已经把那高高在上的老天爷问候了十遍不止,这才解决一个练气后期的劫道者,又送来一头筑基初期的妖狼王。 天呐,他柳轻言到底哪里不合您心意了,日后改还不成么! 可眼前的情形根本不容柳轻言多做考虑,转眼间狼王便扑将上来,柳轻言自然不敢怠慢,这可是筑基初期的妖狼,以他如今的实力,至多能对付练气后期修士,便是练气大圆满亦十分吃力,别说是筑基初期了。 此番,柳轻言一出手就是全力,一道道剑气从银剑顶端倾泻而出,对狼王的伤害却只是皮毛,连柳轻言如今攻击力最强的剑气都只能造成如此伤害,其他手段便更没办法对付狼王了。 妖兽本就是以力量见长,皮肉的防御力亦强过人修许多,柳轻言如今只经历过辛金淬体,对付筑基初期的狼王却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了。 别无他法,柳轻言只得以银剑与妖狼王硬杠。 纵然将烂熟于心的基础剑法舞得虎虎生威,却也撑不了太久,好在因为妖狼王的威压,其他二阶妖狼不敢靠近,否则柳轻言恐怕是分分钟被妖狼分尸的下场。 一个不甚,妖狼王锋利的前爪在柳轻言右手臂上划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手臂吃痛之下,右手握着的银剑险些脱手而去。 柳轻言立刻云转起五行炼体术的功法,可毕竟是为筑基妖兽所伤,练气期五行炼体术对皮肉的恢复功能并没有立刻见效。 柳轻言只得咬紧牙根,右手死死扣住剑柄,勉力施展剑法,那指尖与掌心交接的地方,早已变得血肉模糊,受伤的手臂更是血流不止,因为激烈的打斗,深可见骨的伤口变得外翻,森森臂骨触目可及。 如今还持续在与妖狼激烈打斗,天知道柳轻言忍受着多大的痛苦。 阿毛这一回倒是十分有情有义,见柳轻言辛苦支撑,亦在妖狼王身边不断变换位置,得空就用它那锋利的牙齿狠狠咬上一口,它体型娇小,更显得动作灵活,与妖狼王庞大的身躯形成鲜明对比。 阿毛虽只是一阶灵兽,却能在狼王身上留下一个个血淋淋的伤口,这对柳轻言来说倒是意外之喜了。 右臂的伤口迟迟不见好转,严重影响了他剑法的威力,低阶回春丹的药性亦只是杯水车薪,毫无用处。 突然,柳轻言心念一动,一个白色药瓶出现他左手,飞快用牙齿咬去瓶盖,把药瓶里的药沫子撒在右手伤处,奇迹般地,那愈发狰狞的伤口竟然肉眼可见地好转了。 见状,柳轻言心中一喜,幸好当初偷偷留下了大哥哥那瓶功效极佳的止血疗伤之药,否则此番恐怕凶多吉少! 只几息时间,右臂伤势便肉眼可见地好转了,柳轻言深吸一口气,再度施展剑法,夹杂着丝丝剑气,正面迎上妖狼王。 正在这时,空中突然出现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咦?” 不待柳轻言作出反应,眼前那几乎不可战胜的妖狼王突然重重摔倒在地,脖颈断裂,一命呜呼,见自家狼王眨眼之间命丧黄泉,周围的二阶妖狼突然发疯一样向后退去,不过片刻,让柳轻言几乎丧命的危机便轻易解除了。 柳轻言:??? 紧接着,他便听得一个温润而疏朗的声音道:“小家伙,本座便帮你一把!” 知道声音的主人对他并无恶意,且打杀了自己竭尽全力亦奈何不得的妖狼王,柳轻言急忙剑尖朝下,抱拳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可否现身相见,让轻言报答前辈恩德!” 然而等待良久,柳轻言依旧没有见到那个声音的主人现身相见,如此,他只得告诉自己,前辈许是有要事在身,不便现身。 他暗自将那个声音牢牢记在心中,日后若是有机会得见恩人,必定竭力以报! 此地血腥十足,不宜久留,柳轻言飞快将尚算完整的妖狼尸体收入储物袋,顾不得调息,一把拎起阿毛往洛城方向跑去,边跑边往自己双腿贴上两张从打劫者身上收缴回来的神行符,如此一来,跑动的速度立刻翻了数倍。 银色月光笼罩的森林中,只见一个风一样的身影飞快向前奔去,眨眼便是数十里。 ****** 直到两张神行符的功效用尽,柳轻言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找了个山洞吐纳疗伤,同时取出几块灵石扔给阿毛,叮嘱它做好警戒。 他们此番九死一生的经历,说来也与阿毛非闹着要吃烤肉有关,因为这个,阿毛亦有些心虚,故而便十分听柳轻言的话,老老实实啃灵石,老老实实蹲在洞口警戒。 这次先是与数百头二阶妖狼打斗,之后又与四阶妖狼王硬杠,柳轻言全身灵力几乎耗尽,身上亦是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口。 他盘膝而坐,双手掐诀置于胸前,五行炼体术心法不断运转,并不十分严重的伤口在功法的作用下,很快结痂好转,再过一会儿,肌肤便恢复了原先的瓷白无暇。 只是由那妖狼王造成的伤口却并未很快好转,柳轻言原想使用那瓶效用极佳的药沫子疗伤,可转而一想,那药沫子功效如此显著,定然是十分珍贵的,必得用在刀刃上才值得,就这么浪费了未免有些可惜。 抱着这样的想法,柳轻言忍着痛楚一遍一遍运转五行炼体术,几日后,身上的伤口方才复原如初。 此番劫难虽然凶险,柳轻言却发现经此一劫,自己的修为又有所上升,距离练气六层巅峰也只差一步之遥,怪道秦师叔曾对他说,修行之人都是逆天而行,但凡经受住磨难,定会有回报的。 伤势痊愈后,柳轻言打开那两个装满妖狼尸体的储物袋,细细将狼皮、狼爪等能换取灵石的物件剥下来,等着到洛城之后就去卖了。 二阶妖狼均是他自己所杀,皮囊上分布着交错的剑痕,品相完整的并不是很多,倒是那头妖狼王,因是由那位神秘的前辈一招致命,品相较为完整,唯二的瑕疵便是阿毛那几个小小的牙印,和由他自己的剑气造成的那些并不是很深的划痕。 这头筑基期妖狼王身上的东西,倒是能卖上不少灵石,柳轻言将能卖灵石的皮囊、利爪之类细细收好,心中对即将到手的灵石充满了期待,兴奋之下,便又大手笔地赏了阿毛几块灵石以作磨牙之用! ****** 接下来直到洛城这一路上,柳轻言边赶路边采集一些能够冲抵宗门贡献点的常见灵草,总算没有再出幺蛾子。 洛城是剑宗东北方向一座较大的修仙城市,因处于剑宗、玄羽门与离光寺之间,故由三大宗门共管,柳轻言身为剑宗杂役弟子,向守城修士出示身份令牌之后,只交了一块下品灵石便成功进入城门。 入城后,柳轻言也不着急将储物袋中的东西出手,反而到处走走看看,将城中各大铺子的利弊打听得一清二楚,才选中了一家名叫珍宝阁的铺子。 珍宝阁分号不止在洛城有,宗门坊市、金石谷坊市亦有,而且他还发现自从金石谷异变之后,连剑宗的云舟坊都闭门了,这家名叫珍宝阁的铺子却依旧开门营业,就冲这个,他认为珍宝阁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进入珍宝阁,便有一练气中期的女修迎上来:“这位道友,请问需要些什么,我们珍宝阁法器、丹药、符箓、阵法应有尽有,您可以随意选购!” 柳轻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细心观察周围,无论哪个修为的顾客入内,都有相应修为的修士迎上前来作陪,言行举止不卑不亢,自有一股大家气度。 难怪珍宝阁的分号能开遍各处,如此细心周到的服务真的让人挑不出错来! 21、第二十一章 确定珍宝阁是一个靠谱之处,柳轻言取出装着妖狼皮囊、利爪的储物袋递给女修,道:“欲卖狩猎所得之物,请道友查看,这储物袋中之物,不知贵阁收是不收?” 女修接过储物袋,片刻后,便道:“道友好手笔,这储物袋中的东西我们自然是收的,请道友放心,珍宝阁交易一向公道,断不会让道友吃亏。” 柳轻言点头,又细细问道:“那不知这些东西价值几何?” 女修沉吟片刻,才道:“一共一百三十二只二阶妖狼的皮囊和利爪,每只可给道友二十块灵石,刨去品相不佳者,两千五百块灵石道友以为如何?” 柳轻言不置可否,又问:“另外那只呢?” 女修道:“猎得品相如此上佳的四阶妖狼皮囊,道友想必废了不少心思吧,五百块灵石如何?” 柳轻言道:“自非一人之功,我一个小队废了不少力气才猎得这些妖狼,如今全部卖给贵阁,难道没有优惠?”他也留了个心眼儿,并未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 女修显然经验丰富,见柳轻言对这个价格不太满意,轻轻笑道:“不若这样,道友今日若能在我珍宝阁消费满五百灵石,我就做主为道友减免五十灵石花费,如何?” 听到这里,柳轻言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也可!那不知这个储物袋中之物价值几何?”说着,他又掏出一个储物袋,这储物袋中只放了那对鸳鸯柳叶刀。 女修接过后,用灵力一扫,便道:“这鸳鸯双刀乃低阶法器,我阁中与之相似的法器售价在一千两百至一千五百块灵石不等,若是收购,便给道友一千块灵石如何?” 这就缩减了好几百块灵石?听着这个价位,柳轻言心中有些咋舌,怪道在修真四艺炼器、丹药、符箓、阵法之中,人人都要学一门技艺傍身,看看这材料的收购价和法器的售出价,里外里得赚多少灵石啊! 柳轻言道:“也非不可,若加上这套双刀,满减的优惠幅度可否大一些?” 女修掩嘴而笑:“道友可真是个不愿吃亏的主儿,也罢,看在你诚心的份儿上,若是一会儿你能在我阁中消费满七百块灵石,便给你减去一百。” “好。”柳轻言一锤定音,“在下欲修习符箓之道,不知道友可有什么好的入门玉简推荐的?” 因为刚与柳轻言做成了一笔不小的买卖,女修也并不藏私:“据在下所知,符箓入门以《符道基础》为佳,习符道之人几乎人手一本。” “可否试阅?” “自然。”女修收好柳轻言递给她的两个储物袋,带着他直上珍宝阁二楼功法售卖之处,从做工精致的架子上取出一块玉简递给他。 柳轻言接过玉简,探入灵力查看可阅读的部分,心中暗暗与储物戒指中的玉简对比,果然这《符道基础》更加容易理解,他将玉简交还给女修,又问:“不知这玉简售价几何?” 女修并未正面回答,反而问道:“道友可还需要符笔、符纸?” 柳轻言自然点头,那女修便带柳轻言往另一边走去,那边的架子上,陈列了好些各式各样的符笔,听女修介绍,笔管便有木制、骨制、玉制等等,笔毫亦是不同等阶妖兽毛所制,等阶高低不同,价位亦不同,柳轻言才赚了几千灵石,这还没到手呢,就连笔带符纸、朱砂笼共花了近一千灵石。 符笔以青竹为管、四阶灵羊毛为毫,报价四百五十块灵石,符纸便是最普通的那种,一块灵石二十张,柳轻言一口气就买了两千张,花了一百灵石,又花了五十块灵石购买朱砂,再加上《符道基础》玉简所花的五百灵石,柳轻言最后到手的便只有三千块灵石。 将装着三千多块灵石的储物袋细细收好,柳轻言带上方才置办的符纸、符笔和朱砂,在满面笑容的女修陪同之下,踏出了珍宝阁。 制符之术前期投入不可少,柳轻言清楚地知道这点,所以在采买之时毫不手软,整整一千灵石就这么花了出去,然而这还只是最经济实惠的制符之术的投入,若是修习炼器、炼丹、阵法,恐怕他手中的灵石用不了多久就得告罄。 出了珍宝阁后,柳轻言一直在心中默默祈祷自己的制符天赋不要太糟! 才走了没几步路,怀中的阿毛突然要死要活挣扎起来,柳轻言眉头一皱,死死按住衣襟不让它出来。 这小家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保不齐就会有高人经过吗! 被堵住了出路,阿毛十分不甘心,立刻以心念与柳轻言沟通:“快放我出去,我看到那个臭和尚了,快放我出去咬死他!” 柳轻言脚步一顿,回问道:“你说的是释尘大师?”他前后左右看看,带着疑惑道:“没有哇!阿毛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修为到了筑基期才能修出神识,但是缔结了灵兽契约的修士与灵兽是能够以心念沟通的,与修为无关,阿毛的奇特之处在于,它与柳轻言结契后,不仅能以心念与柳轻言沟通,还能如化形的妖修那样直接开口说话。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阿毛无比气愤,那和尚分明就在眼前,言言这装傻充愣的算什么。 感觉到阿毛的情绪,柳轻言心中愈加疑惑,难道它真的看到了? 柳轻言不由又细细往周围看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释尘大师的身影,别说是大师了,此刻他周围连一个光头的佛修都没有! 正在柳轻言想要教训撒谎的阿毛时,它突然急急道:“快快快,那臭和尚就要经过你身边了,你只要一伸左手就能碰到他。” 柳轻言怒了,阿毛到底啥时候染上了这撒谎的臭毛病,他今儿还非得治治它不可了。 为了证明阿毛的谎言,柳轻言随意伸了伸左臂,表明那里确实没有人,正要回过头教训阿毛时,柳轻言突然浑身一震。 他他他碰到了什么,左边那空无一人的地方,怎么是温温热热的?难道阿毛真的没有撒谎? 鬼使神差地,柳轻言木然捏了捏手上摸到的东西,触感似乎有点奇怪,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撂倒在地。 经过一开始的呆滞之后,阿毛突然爆笑起来,小身子在柳轻言怀里抖啊抖啊,弄得他颇有些不自在。 以不太优雅的姿势趴在地上,柳轻言有些语无伦次地传音问道:“这……难道方才我碰到的真的是释尘大师?” 阿毛笑得直打滚儿,根本无暇回应柳轻言的质问。 被这一阵阵爆笑弄得头疼,柳轻言恶意向地面压了压自己的腰部,阿毛果然大叫:“哎哎哎轻点儿,压扁猫了!” “你到底还想不想跟上释尘大师啦,再这样下去,大师一准儿没影了!”既然大师果然在此处,他可还想向大师当面道谢呢。 阿毛这才止住了笑,催促道:“那还不赶紧爬起来!” 从柳轻言衣襟探出小脑袋看了看,阿毛急忙道:“臭和尚就在前边儿,言言,你听我指挥!向前走。” 柳轻言依言往前走去。 “走快点儿……对对对就是这里,停!向后转!臭和尚就在你面前站着。” 柳轻言被阿毛的言语指挥着,听它说释尘大师就在自己面前站着,他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恭恭敬敬对着空气弯腰施礼:“剑宗杂役弟子柳轻言见过释尘大师,多谢大师在金石谷救命……呃……” 感觉自己脑袋撞上什么东西的柳轻言:!!! 阿毛好容易止住的笑又重新泛滥起来,小身子在柳轻言怀中各种翻滚,使他的胸前看起来一鼓一鼓的,十分喜感。 摸摸被撞得有些疼的前额,柳轻言小心翼翼道:“大……大师,轻言不……不是故意的!”分明是想道谢,却接连两次冒犯释尘大师,柳轻言感觉自己尴尬得可以。 然而等了一会儿,身前依旧没有任何回音,柳轻言不由又传音问阿毛:“你快看看,大师是不是又走了。” 柳轻言又左顾右盼起来,虽然什么都看不见,这样做却让他有一种能找到大师的错觉。 阿毛边笑边断断续续传音:“没……没走啊,臭和尚就……就在你前面站着呢!” 柳轻言东张西望的动作不由一僵,有些不自在地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身前,灵器面具下的面色爆红,后退一步躬身支支吾吾道:“请大……大师恕罪,轻言真的不是故意冒犯您的。” 保持这个姿势良久,据阿毛说就站在他身前的释尘大师依旧没有一丝回应,柳轻言正想直起腰身,却突然听到一声“嗯”。 大师回应他了? 柳轻言心中一喜,正要说话,又听那声音平静道:“一再阻拦,所谓何事?” 这声音听起来,大师似乎没有不高兴嘛!柳轻言凌乱的内心稍微安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