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开局截胡杨玉环》 第1章 瓦达西,我要成人肉烤串了? 大唐,东都洛阳,西苑九州池。 “殿下,您怎么样,要不要先至偏院歇息片刻?”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入李琚的耳朵,李琚猛地睁开眼睛,望着眼前完全陌生的环境,满脸惊愕。 怎么回事? 一觉醒来,他怎么好像瞧见了一位古装美女正一脸关切的瞧着自己? 难道是导多了出现幻觉? “殿下,您没事吧?” 这时,又是一道关切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确定了,不是幻觉。 他晃了晃有些混沌的脑袋,转头看向旁边身着宫纱,皮肤白皙,容貌艳丽的古装美女。 问道:“你……是谁?” 古装美女一愣,眉眼浮现几分不解:“殿下您真喝多了?奴婢是红袖啊!” “红袖?”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让李琚有些懵逼。 正懵逼间,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强势的插入他的脑海。 “嘶~” 脑中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紧接着,他的后背就被冷汗打湿。 他穿越了! 成了千古半帝李隆基的第八子,与他同名同姓的光王李琚? 不! 这也太扯淡了。 他不就是和宿舍里几个哥们儿喝酒吹牛逼的时候喝大了吗,怎么一睁眼,就来到了盛唐? 关键来就来吧,怎么偏偏是光王李琚? 要知道这哥们儿可是李隆基一日杀三子,还被挂到旗杆上做成人肉烤串的主人公之一。 妥妥的悲情人物啊! 想到原主在历史上的悲惨下场,饶是李琚这个在后世有着清澈与愚蠢美称的大学牲,也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殿下,您醉了,要不奴婢去和公主殿下说一声,咱们先回宫去吧。” 红袖面上满是忧色,小声建议道。 李琚顾不上应声,反而趴回了面前的矮桌上做休息状。 因为,他现在迫切的需要整理一下脑中的碎片记忆,以此来判断自己的处境。 红袖见状,脸上忧色更浓 却也不好开口再劝,只得在一旁静静守候。 李琚开始拼凑脑海中的信息,良久,总算依靠着原主的记忆碎片,搞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呼~” 了解完自己的处境之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忍不住喜忧掺半。 喜的是现在才开元二十三年,距离李隆基一日杀三子还有两年。 忧的是,他现在正处在武惠妃之女咸宜公主的婚礼现场。 他没记错的话,咸宜公主的婚礼,正是盛唐由盛转衰的分水岭和关键节点。 在这场婚礼上,武惠妃之子,李隆基十八子寿王李琩,将会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四大美女之一,有羞花之美称的杨玉环一见钟情。 并在同年冬日成婚,共同谱写一段短暂但幸福的爱情故事。 当然,这里的重点不是爱情故事,而是杨玉环。 这杨玉环何许人也? 乃前隋上柱国、吏部尚书、平乡公杨汪曾孙女,唐蜀州司户杨玄琰之女。 其出身的弘农杨氏,更是在大唐无数世家大族之中,都数得上号的顶尖门阀望族。 在李琩还未与杨玉环成婚之前,其母武惠妃便有意将李琩推上储君之位。 为此,还特意拉拢了奸相李林甫等人专门针对太子李瑛。 而在两人成婚之后,武惠妃见李琩又得了弘农杨氏的支持,则更是对储君之位势在必得。 于是,在武惠妃与李林甫的一番操作之下,便有了玄宗一日杀三子,张九龄罢相等荒唐事。 虽说到了最后,太子之位也没落到李琩身上,而是被不显山不漏水的李亨捡漏。 武惠妃自己,也被玄宗一日杀三子的狠毒吓得惊惧而死。 甚至就连她亲自为儿子挑选的儿媳妇杨玉环,最终也成了李隆基的禁脔。 整个夺嫡事件,可以说是完全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典范。 但是....... 问题的关键在于,李琚是太子党啊,是被武惠妃针对的那个。 原主有能耐被武惠妃针对了两年才下线。 他一个清澈而愚蠢的现代大学牲,有什么能耐在这样波谲云诡的政治斗争中活下去? 靠嘴吗,还是靠系统? “对哦,系统!” 李琚陡然惊醒,他是穿越者诶,身为穿越者,有个系统,很合理吧? “狗系统,出来吧!” 他急忙在心里呼唤起来。 身为纵横笔趣阁多年的老书虫,没人比他更懂金手指虽迟但到的道理。 只要系统能他活着逍遥一世,那即便让他死后去挖矿还系统贷,他也愿意。 ...... 出人预料的是,脑海中竟是没有丝毫反应。 “该死的,竟然没有金手指吗?瓦达西,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啊!” 李琚心下一沉,穿越竟然不给系统,该死! 不过....... 问题貌似也不是很大。 他好歹也是个穿越者,想来凭借自己身为后世人的先知先觉,也定能在这荒唐的盛世大唐混得风生水起......吧? 嗯...... 李琚有些不自信。 主要是李隆基完全就是个变态,儿子的媳妇他是真抢,不听话的儿子,他也是真杀啊!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他忍不住低声吐槽了一句。 “殿下,您说什么?” 一旁的红袖听见了李琚的呢喃,不由得愣了一下,蹙眉询问道。 李琚回神,急忙摇头:“没什么。” 红袖眼神有些古怪,她总觉得醉酒之前的殿下,和醉酒之后的殿下,像是两个人。 而且说来也是怪哉,平日里的殿下明明以勇武著称,甚至因骑射功夫强劲,从而受到圣人宠爱。 酒量更是比起朝中那些大将军,也不遑多让。 怎的今日只是几杯酒下肚,便有了醉态? “八弟,八弟,还未休息好吗?” 这时,一道呼唤声传进了李琚耳朵。 李琚应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相俊朗,气度儒雅的青年。 鄂王李瑶,玄宗第五子,同时,也是玄宗一日杀三子的另一个主人公。 李琚脑海中自动浮现出李瑶的身份与生平。 想到此人与他一样,也是个悲情人物,甚至两人的死法和死相都一模一样,且最终都被挂到了旗杆上晾成人干,他便顿感亲切。 “五......兄。” 他顺着记忆中的称呼,唤了李瑶一声。 第2章 大唐烤串三兄弟! “怎么样,还好吧?怎地今日状态不佳?这才几口酒啊,就醉成了这样,白瞎你这大体格子了。” 李瑶大步走进李琚歇息的楼台,一边说着,一边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拳。 从这一拳的力道来看,李瑶与原主的关系,应当是还不错。 不过,考虑到李唐皇族自立国开始,便有“兄友弟恭”的传统,李琚还是强迫自己在心里建立起一道防线。 随后才笑着应声道:“今日是阿姊大喜的日子,难免就多贪了几杯。” 说完,他生怕露馅,急忙转移话题道:“五兄不在园子里陪阿姊饮宴,怎么也出来了。” “来唤你啊,游园会已经开始了,你迟迟不回,二兄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李瑶随口解释了一句,招呼道:“既然没醉,那就随我入园吧,别让二兄久等了。” 听见这话,李琚下意识就想拒绝。 毕竟他才刚穿过来,很多事情都还没有适应。 但转念一想,这些事情他早晚都要面对,便也没有多言,而是径自起身,准备随李瑶入园。 只是随着他站起身来,李瑶就有点尴尬了。 无他,李琚实在是太高大魁梧了。 本来李瑶也不算矮,一米七左右的身高,搭配上匀称修长的身材与俊朗的面容,颇有些浊世佳公子的感觉。 但在身高一米九,体重两百斤的李琚面前,就显得很像一个弱鸡。 尤其是李琚的长相也不差,再加上周身这逼人的气势,更是叫李瑶有些无地自容。 “同为父皇的儿子,真不知道你这体格咋长的。” 李瑶有些酸酸的抱怨了一句。 对此,李琚也只能笑笑,因为历史上的李琚,便是以武力值出名。 “光王琚,玄宗第八子也,琚与鄂王瑶,皇子中有学尚才识,同居内宅,最相爱狎。琚有才力,善骑射。初封甚善,玄宗爱之。” 这可是史书上记载的原话。 翻译一下,便是玄宗诸子之中,光王琚与鄂王瑶是非常有才学的。 并且光王琚力气非常大,尤擅骑射,李隆基非常喜欢这个儿子。 虽说李隆基喜欢这个儿子,也不影响他将这个儿子做成烤串。 但李琚能有一身让玄宗都感到欣喜的武艺,自然也不可能是常人眼中的翩翩公子,体格子大一点,也非常的合理。 “走吧!” 李瑶倒也不是真的酸,就是随口吐槽一句,毕竟两人关系摆在那,吐槽一句,也不会影响兄弟情。 二人并肩,朝九州池的月门走去。 红袖见状,则是远远的跟在两人身后,随时等待呼唤。 三人才走到月门入口,便听得园中传来阵阵笑闹声。 今日是咸宜公主的婚礼,咸宜公主花了大价钱,包下了整个西苑,用于婚礼的场地和聚会。 现在婚宴已经结束,现在在进行的,是游园会。 所谓游园会,便是将男女双方的宾客聚到一起,互相熟悉。 同时也为一些单身的男女,创造相知相识的机会。 像寿王李琩与杨玉环,便是在咸宜公主的婚礼上结识,最终修成正果。 三人入园之后,李瑶突然转头朝李琚扔来一个狭促的笑容。 笑问道:“为兄记得,八弟好像还没有心仪的女子吧?” “心仪的女子?” 李琚愣了片刻,随即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历史上的李琚,到死都还是老光棍,既无妻妾,也无子女。 堂堂皇子,最后竟然是以处男之身死去。 怎么说呢?就真的挺惨的。 见李琚不搭话,李瑶也不生气,而是笑道:“今日咸宜召集了不少世家贵女,其中不乏才貌双全者,你不妨好好相看一番,若有合乎心意者,可千万别不好意思上去结识。” “好!” 李琚点点头,嘴上应好,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意。 因为于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从武惠妃的阴招之下活下来,而不是娶妻生子。 至于截胡李琩,抢杨玉环之类的想法,他不能说是没有,但不是必选项。 毕竟熟知历史的他很清楚,就算他能成功截胡李琩,将杨玉环娶回家里,最后便宜的也是李隆基那个老登。 除非他发挥老李家光荣传统,登上玄武门大舞台。 在李隆基色心大发之前,将他拉下马来,自己登基当皇帝。 但这条路,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没办法,李隆基戒心太重了,尤其是对儿子的防备,更是几乎到了近乎变态的程度。 他亲自规划“十王宅,百孙院”可不单单只是几栋宅子和院子那么简单,更是他软禁自己诸多儿子的牢狱之所。 想在李隆基的眼皮子底下,培养出一支能够颠覆皇权的力量。 难度比直接造反重新打一遍天下也差不了多少。 何况,他现在连在武惠妃的针对下活命都艰难! 又更遑论暗中培植势力,去和李隆基玄武门对掏? 总之,无解! 李琚心思电转间,李瑶也领着他来到了一名颌下蓄着短须,浑身散发着成熟与稳重气质的中年男子面前。 “二兄!” 李瑶对着男子拱手一礼。 李琚见状,也急忙拱手行礼。 此人,便是大唐烤串三兄弟之中的最后一人,现任大唐太子李瑛。 他是李隆基未登基之前的产物,如今已年过三十,气质与年轻人自是不同。 “回来了!” 面对二人的问好,他面上浮现一抹微笑,伸手拍拍李琚的肩膀,笑道:“八弟酒醒了吧?” “托二兄的福,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李琚点点头,维持着表面上的客套。 李瑛点点头,倒也没有多问,话锋一转道:“咸宜召集了不少世家贵女,在牡丹园那边举行游园诗会,八弟府上尚无正妃,不妨过去瞧瞧,可有瞧得上眼的。” “是!” 李琚应声,主打一个言简意赅,主要是他刚来,说多容易露馅。 “走,为兄带你过去,正好我也帮你掌掌眼。” 见过李瑛之后,李瑶便兴致勃勃的抓住李琚的袖子,要带他去牡丹园。 看着李瑶兴奋的样子,李琚顿时有些郁闷。 这架势,到底是要给他掌眼,还是给自己选妃? 他咂摸一下嘴,问道:“我记得五兄府上已有正妃吧?” 李瑶白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就算已有正妃,难道为兄还不能再选几个侧妃吗?” 第3章 原来是大唐第二任绿帽子王! “啊......这......” 李琚被噎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李瑶催促道:“行了,废话少说,赶紧走,不然去晚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听见这话,李琚不禁又是嘴角一抽。 虽说话糙理不糙,可这也太糙了吧,皇子说话,也这么直白的吗? 不过,腹诽归腹诽,他还是跟上了李瑶。 因为他也想看看,能够让牡丹都不敢在她面前盛开的杨玉环,究竟有多惊艳? 两人带着侍婢穿过九曲回廊,来到了位于九州池正中间的牡丹园。 此刻,园中的诗会,或者说相亲大会,在咸宜公主的主持下,已然进行到了一半。 园中有不少男男女女,皆已经寻到心仪之人,正凑在一块儿谈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老实说,对于这种文绉绉的场合,李琚向来是不太感冒的。 毕竟他这具身体的长处,在于武艺,不在于诗词。 至于前世,那就更是提都别提了,能考上大学,都是祖坟冒青烟的缘故。 因此,相比兴致勃勃的李瑶,李琚就显得兴致缺缺。 不过,该说不说,大唐这些顶尖的世家贵女,长得是真不错。 他打眼一看,便已经发现了好几个校花班花级别的美女,看得他这个母胎solo的纯情小处男一阵心痒痒。 就在他专心致志看美女之时,一道让他有些生理性厌恶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鄂王兄,光王兄,你们也来了?” 无独有偶,本来还兴致勃勃的李瑶,听见这道声音之后,也是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原来是十八弟,怎么,这诗会十八弟能来,我们不能来吗?” 李瑶皱起眉头,有些嫌恶地看向出声之人。 来人正是武惠妃之子,李隆基第十八子,今日女主之咸宜公主的胞弟,寿王李琩。 李琚没有说话,而是非常认真的上下打量了李琩一眼。 这个家伙,就是害得他变成烤串的罪魁祸首,大唐继房遗爱之后的第二任绿帽子王吗? 也不怎么样啊,长得还没李瑶帅呢,跟个弱鸡似的,杨玉环能对他一见钟情? 李琚表示怀疑,他怎么看,也没看出这家伙有什么能让美人青睐的理由啊。 面对李瑶的质问,李琩倒也不生气,笑道:“这诗会既是阿姊所办,二位兄长自然是能来的。” 顿了顿,他突然话锋一转道:“只不过,小弟没记错的话,鄂王兄府中已有正妃吧,且还是父皇亲自赐下的婚事,莫非鄂王兄准备休妻另娶?” 听见这话,李瑶一双眸子之中顿时浮现几分凶戾。 李琩像是没看见李瑶的表情变化,依旧笑呵呵的说道:“以王兄的身份,休妻另娶,倒也不无不可,只是王嫂未有失德之处,父皇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李琩这话一出,李瑶的表情顿时更加难看。 因为这句话就是个陷阱,不管他怎么接话,都会被李琩引导到对父皇钦赐的婚事不满之上去。 有正妃还来诗会,不是有其他心思是什么? 他不想被李琩牵着鼻子走,只得强压心中怒气,面无表情道:“管好你自己就行。” 见李瑶不上当,李琩也不失望。 毕竟大家相斗多年,对彼此早已知根知底,他也没指望用一句话就能搬倒一位皇子。 “多谢皇兄教导!” 他对着李瑶点点头,随即转头看向李琚,挑眉笑问道:“光王兄今日,也是来相看心仪的女子吗?” 见李琩将矛头对准了自己,李琚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他虽然没听明白两人方才言语交锋之中的弯弯绕绕,但也本能察觉到来者不善。 而面对来者不善的来者,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也变成来者。 于是,他果断反问道:“难道十八弟不是?” “呃......” 李琩愣了一下,却是没料到李琚竟然会反问他。 但很快,他就寻到了应对的办法,他突然大笑几声,将园中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随即大声道:“小弟自然也是,只不过小弟文采不行,至今未能得哪位贵女青眼。倒是光王兄文武双全,想来心中定是已有能让诸位贵女侧目的佳作了吧?” 李琩这话一出,李琚还未接话,一旁的李瑶便忍不住沉下脸来。 世人皆知光王琚善武艺不善文墨,李琩却偏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已经不是挑衅那么简单了,而是赤裸裸的蔑视。 更关键的是那句“能让诸位贵女侧目的佳作”,简直就是将李琚往火堆上逼。 李琚若说有,便是将其他人的诗作视若无物,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而若说没有,那李琚来这场诗会的目的也就办不成了,哪怕他是皇子,也是直接出局的下场。 李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也不禁抽了抽脸皮。 看走眼了,这个李琩,还真有点东西。 “八弟,别理他,咱们走!” 李瑶虽怒,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也不可能与李琩针锋相对,毕竟他们两人还背着一个兄长的身份。 以大欺小,还以多欺少,就算赢了,也是输!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 但李琩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当即朝他扔去一个嗔怪的眼神:“我在问光王兄呢,鄂王兄你着什么急?” 李瑶怒极:“你......” “五兄,稍安勿躁!” 关键时候,李琚出声打断了李瑶,随即朝着李琩神秘一笑,道:“有没有,十八弟待会儿就知道了。” “哦?” 李琩挑了挑眉,还欲继续给李琚挖坑。 但就在这时,湖心亭内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琵琶调试声。 “叮叮叮,铮~” 琵琶声急促而杂乱,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从李家三兄弟身上引了过去。 “何人在调试琵琶,怎地如小儿乱舞?” 不少懂音律之人,更是直接皱起了眉头,不满的看着湖心亭,责怪这琵琶声坏了他们的心境。 而李氏三兄弟之间的火药味,也随着杂乱的琵琶声消散一空。 三人都不禁齐齐转头朝湖心亭看去。 恰逢此时,湖中起了一阵微风,微风掀开了悬挂于亭边的轻纱,露出了亭中之人的真容。 一眼,只是一眼。 亭外赏花的看客,视线便随时间定格在了原地! 第4章 果真人间绝色! 十八岁的少女正青春。 柔荑盘上领口,漏出一节白颈,往上是白齿红唇,眼似一窝清池,叫人挣扎不能。 白颈之下,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艳色,再往下,是初春的枝,夏岁的柳。 堪堪瞥见半裙边,就生出火来,烧得无言。 “好......好美!” 不知是谁,率先忍不住称赞了一声,紧接着,小小的园子里,便萦绕起阵阵叹服之声。 “果真是,人间绝色。” 李琚忍不住呢喃自语。 他本以为,园中这些世家贵女的颜色已然是人间绝色。 但直到亭中女子露出真容的刹那,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竟真的有人不仅形似,而且神似曹植在《洛神赋》之中描写的洛神那般惊艳。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一时间,李琚竟是有些看呆了。 “八弟,八弟!” 李瑶在旁边叫了好几声,李琚都没反应过来,最后,李瑶不得不伸手扯了扯李琚的袖子。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震动,李琚这才回过神来。 “五兄......” 他转头看着李瑶,唤了声五兄,随即眼中流露出势在必得之色,压低声音向李瑶问道:“五兄,你觉得,此女可否担得起光王妃之位?” 李瑶挑了挑眉,面上浮现一抹狭促:“怎么,春心萌动了?” 李琚毫不犹豫地点头,理直气壮道:“如此绝色,盖满园春色不足万一,小弟又不是柳下惠,难以自持也是人之常情好吧!” 看着李琚一副我好色我有理的样子,李瑶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八弟,还真是耿直得有些可爱。 但该说不说,此女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绝色。 就连他这个已经阅尽千粉的老男人,刚才都差点没遏制住心火的冲动。 也不怪小弟只看一眼,就深陷了进去。 思及此,他轻轻颔首,道:“你若有心,自是无有不可,只不过......” “怎样?” 见李瑶化身谜语人,李琚顿时不满起来。 李瑶没说话,只是转头,朝一旁的李琩点了点下巴。 李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刚才还与他们针锋相对的李琩,此时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亭中女子,眼中充斥着强烈的占有欲与淫邪之色,整个人已经浑然忘我到忽略了一切。 李琚用屁股都能想到,现在李琩脑海中的画面,肯定不堪入目。 “看见了吧?” 李瑶撇了撇嘴,压低声音问道。 李琚微微皱起眉头:“看见了,又如何?” “如何?” 李瑶像是听见什么笑话,面上浮现一抹无奈道:“今日的游园会,与其说是一场高门贵公子与贵女之间的联谊会,倒不如说是咸宜专程为她的胞弟举办的选妃大会,至于你嘛......” 李瑶言未尽,李琚却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皱了皱眉,反问道:“既是已经内定,为何不直接请......请父皇下旨赐婚,反而还要到这婚宴上演上一遭,如此,岂不是多此一举?” 听见李琚的反问,李瑶嘴角顿时浮现一抹冷笑。 他摇摇头,看了一眼身旁不远处还沉浸在女子美貌之中的李琩。 随即眯起眸子,小声呢喃道:“这就是那位惠妃娘娘的智慧了。” 李琚:“?” 李瑶没再多说,而是话锋一转问道:“除了此女,就没有其他女子能入你的法眼吗?” 李琚还在思考李瑶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闻言,顿时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他承认,这些贵女之中,确实有不少才貌双全者,一开始看得他心里一阵痒痒。 但那是在亭中女子没有露出真容之前。 现在有女子珠玉在后,那么其他女子,自然也就成了河边沙砾。 李瑶见状,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随即耸耸肩道:“你没看上,为兄可看上了几个,你继续搁这看吧,为兄要开始行动了。” “啊?” 李琚张大嘴巴,眼中满是惊愕。 不是,刚才说的不是来给他相看正妃吗? “对了,记得离他远点,他嘴皮子利索,你说不过他。” 李瑶直接忽略李琚眼中的惊愕之色,对着李琩努了努嘴。 交代一声后,便直接朝几名在一处假山旁临摹牡丹的贵女走去。 李琚回神,满头黑线。 李家的兄弟,果然是出了名的靠不住啊! 上一秒还搁这阴谋论呢,下一秒就色心大发了。 不过,随着李瑶走远,李琚也总算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了李瑶那句“惠妃娘娘的智慧”是什么意思了。 总结下来,就是四个字——“欲盖弥彰”! 说得更直接一些,就是不把夺嫡做在明面上,以免让李隆基生出猜忌之心。 毕竟李隆基是出了名的防儿子如防狗。 若武惠妃直接去求李隆基给李琩和杨玉环赐婚,依着李隆基那极度多疑的性格,还指不定要怎么脑补。 一位受宠的皇子,突然和世家联合,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算这其中没有阴谋,也难保不会被有心人脑补出一出阴谋。 但若是两人是在一场婚宴上一见钟情的,那就没问题了。 就算李隆基猜忌心再重,也不可能不让儿子谈恋爱不是。 甚至反而可能还会自豪于自己的儿子继承了自己的好基因,在一场婚礼上,都能得到大美女的青睐。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李琚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难道说,这样的绝色,真就和他没有半点缘分吗? 一瞬间,他心里莫名生出一股不甘,难道穿越一回,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吗? 那他穿越的意义是什么,就为了见证历史吗? “铮~” 就在李琚满心不甘之时,亭中女子,也终于调试了好了琵琶的音准。 随着杂乱的琵琶声逐渐变得有序,陷入震惊之中的众人也总算回神,开始如痴如醉的听着亭中传出的乐声。 如此美人,纵然技艺稍稍生疏了些,也不会缺少看客捧场。 亭中女子小试牛刀的一曲终了,人群中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站在李琚身旁的李琩,眼中更是露出急切之色,都顾不得继续给李琚挖坑,转身便直奔咸宜公主所在的主座而去。 看起来,应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如此绝色收入囊中。 第5章 弘农杨氏女,小字玉环! 事实也不出李琚所料。 李瑶只是凑到咸宜公主耳边耳语了几句,一直对游园诗会持放养态度的咸宜公主便忽然站起身来。 她先是站在主位上拍了拍手,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随即对着一旁伺候的宫人招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 紧接着,几名宫人便将几块巨大的屏风抬到了中间的空地上。 看着咸宜公主的动作,在场的众人都不禁有些疑惑。 “重头戏要来了!” 李琚正疑惑时,耳边忽地传来李瑶的声音,却是李瑶不知何时已经放弃了那几名贵女,重新走回他身侧。 李琚不解道:“五兄这话,什么意思?” 李瑶冷笑一声,摇头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听见这话,李琚不由得又是脸皮一抽。 妈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谜语人这种东西? 谜语人都该死啊! 他忍不住在心底腹诽了一句,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好在,咸宜公主也没有浪费时间的意思,待屏风摆好之后,便对着亭子里的女子招手笑道:“玉娘,过来!” 听见咸宜公主的呼唤,亭中女子顿时起身,怀抱琵琶袅袅娜娜移步至咸宜公主身旁。 方才女子在亭中,众人只是惊鸿一瞥,便已经忍不住为之叹服。 此刻见女子及至近前,众人的目光,更是难以从女子身上移开。 当然,这里的众人,是指男子。 至于一众高门贵女,看向女子的眼神,就是千般思量,万般情绪了。 有人惊艳,有人自愧不如,也有人嫉妒。 “诸位,此乃本宫闺中密友,弘农杨氏嫡女,杨玄琰之女,小字玉环。” 迎着众人的注视,咸宜公主开始介绍起女子的身份。 咸宜公主话音落下之时,杨玉环也怀抱着琵琶,朝众人袅袅行了一礼。 只一礼,便让所有男子看直了眼睛。 就连李琚,都不例外。 无他,杨玉环实在太美了。 尽管年岁不过十七八岁,但身上的那股子柔媚之态,却已是浑然天成,一颦一笑,都叫人心绪难平。 这样的女子,就该是天底下最完美的艺术品。 只不过,迎着众人稍显冒犯的眼神,杨玉环脸上还没什么表情。 一旁的李琩,却是忍不住先沉下了脸。 从看见杨玉环的长相开始,他便早已将杨玉环当成了自己的禁脔。 既是禁脔,自是不容许旁人冒犯。 只是今日的场合,他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得不断用眼神催促咸宜公主,让她快速进入正题。 看着胞弟急切的样子,咸宜公主有些无奈。 但毕竟是同胞兄弟,她也只能配合道:“如诸位所见,玉环如今尚且待字闺中,本宫今日筹备这游园诗会,一则,是为了让诸位互相熟识;二来,也是存了为玉环择一良婿的心思。” 咸宜公主话音刚落,场中许多家世不错,且尚无正妻的男子便顿时眼睛一亮。 此女,从家世,到长相,几乎无可挑剔。 若能有幸娶回家中,哪怕让他们少活几年,他们也愿意啊。 当然,也有一些知情人,嘴角不禁勾起冷笑。 毕竟,咸宜公主这番欲盖弥彰,实在算不得高明。 但不论如何,事情进行到现在,气氛便算是彻底调动起来了。 有男子迫不及待地问道:“敢问公主殿下,这玉娘子择婿,有何条件?” 咸宜公主笑吟吟开口道:“今日乃是诗会,自当以诗为题,至于谁的诗文能得玉娘子青睐,全凭本事。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过嘛,玉娘子这般才貌双绝的女子,连本宫看了尚要动心,自是不可能那么轻易的便宜了你们,因此,这诗文题材与数量,自然也要加以限制。” 咸宜公主说完,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场下众人,也被咸宜公主的笑声感染,纷纷大笑出声。 独独杨玉环,站在众人身前,面上带着恬淡的笑容,仿佛要决定的,不是她的终身大事。 “有理。” “公主所言甚是。” “那便请公主出题吧!” 众人笑罢,便迫不及待的催促咸宜公主出题。 听着众人的催促声,李琩眼中的急切之色,也总算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目空一切的志在必得。 人群后方,李瑶与李琚并肩而立,脸上的表情各异。 李瑶脸上满是惋惜,忍不住呢喃道:“可惜了,一朵鲜花,就要插在李琩那坨牛粪上了。” 李琚眼珠子一转,冷不丁问道:“既然规则是写诗,那李琩又怎么能够保证,他的诗作一定能取得魁首?” “呵......” 听见李琚的问题,李瑶先是嗤笑一声,随即摇头道:“李琩的文采,的确不值一提,但他府中蓄养的门客儒生中,不乏文采风流者,集一府之力,想要写出一首传世名篇,还是不难的。何况,纵有一二人之才盖过李琩,那也得看那杨氏女选谁不是?” 这话一出,李琚顿时恍然。 说来说去,就是一场作秀呗。 反正李琩已经是内定的赢家,不管其他人作品如何,说到底,都是在给李琩陪跑。 就算真有人文采能盖过李琩,但杨玉环不去选,旁人也没辙。 毕竟诗词这种东西,本身主观性就强,还没有统一的评判标准,还不是杨玉环说谁就是谁。 兄弟二人交谈时,咸宜公主也在众人的催促下,开始出题了。 她提起毛笔,走到屏风前,笑道:“诸位既是为美人而来,那这第一题,便以美人为题吧。” 言罢,她笔走龙蛇,在屏风上写下了龙飞凤舞的美人二字。 “好!” 随着美人二字出口,场下顿时传出一片叫好之声。 咸宜公主收笔,继续笑道:“如今美人有了,那这第二题和第三题,自当由美人来出题更为合适,诸位以为呢?” 众人闻言,目光再次看向杨玉环,眼中隐含期待之色。 杨玉环也不扭捏,唇角微扬,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柔声道:“诸位郎君既然看得起奴家,奴家便斗胆献丑一番,若是题出得不好,还请郎君们莫要取笑奴家才是。” 第6章 十八弟怎么满嘴喷粪呢? “玉娘子言重了,速速出题吧!” 场下众人早已迫不及待,尤其是李琩,更是恨不得现在就将杨玉环揽入怀中好好怜爱一番,当即出声催促。 杨玉环与咸宜公主对视一眼,得了咸宜公主的肯定后,便将怀中琵琶交给宫人。 随即走到屏风之前,提笔做沉思状。 片刻后,她提笔在屏风上写下“牡丹”二字。 “奴家酷爱牡丹之色,今日又恰逢牡丹园与诸位相识,这第二题,便以牡丹为题吧。” 听着杨玉环的解释,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不过此题虽中规中矩,但也算是应景,众人倒也没什么意见。 紧接着,是第三题。 场上三块屏风,便意味着三个题目。 只是杨玉环走到第三块屏风前,笔尖的墨迹已经凝结,却是迟迟没有落笔。 “怎么了?” 咸宜公主发现了杨玉环的异样,关切的询问了一声。 杨玉环摇摇头,脑海中不知浮现了何等往事,眼神竟是莫名有些黯然起来。 咸宜公主蹙眉,继续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 杨玉环依旧摇头。 咸宜公主还欲再问,却见杨玉环忽然提笔,在屏风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雁字。 “雁?” 看见屏风上的雁字,众人都有些茫然,咸宜公主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不解杨玉环此题何意。 杨玉环却是并未解释,只是眼神越发黯然。 雁,自古以来,便被无数的文人墨客赋予了各种特殊的意义,有高洁,有思乡,有季节。 但于雁本身而言,颠沛流离,随波逐流才是常态。 北归也好,南飞也好,皆非雁之本意,不过是不得不为罢了。 正如......她的人生一般,没有选择。 咸宜公主率先回神,虽不解其意,但仍是调整好心态,柔声道:“题干已出,诸位若已有腹案,当酬诗以和!” 咸宜公主话音落下,场中众人也回过神来,开始沉思。 盛唐文化繁荣,诗词更是昌盛。 文人之间更是以唱酬和诗以为雅事。 于饱读诗书的众人而言,以美人或牡丹为题,做出一首试制诗,不难。 但杨玉环的最后一个主题,就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李琩。 咸宜公主刚刚宣布开始,他便已经提笔蘸墨,开始笔走龙蛇,显然已经是胸有成竹。 “果然如此!” 李瑶将李琩的动作尽收眼底,不由得冷笑一声。 旋即颇有些兴致缺缺地出声道:“八弟,咱们走吧,接下来便是李琩的独角戏了,咱们继续留在这也没意义,指不定还要被那厮羞辱一番。” “不急!” 到了这个时候,李琚反而不着急了。 他倒是想看看,李琩这个内定的冠军,能拿出什么样的诗作来羞辱他? 李瑶有些诧异:“怎么,你还没放弃?” 李琚回过头,朝李瑶挑了挑眉,笑道:“既是以诗定输赢,五兄安知小弟就全无机会?” 李瑶顿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嗤笑道:“怎么,你还能突然会写诗了不成?” 李琚笑而不语,写诗,他确实不会。 但......他可以抄啊! 李琩可以假他人之手,署自己之名,他同样也可以做一次文抄公。 李瑶嗤笑一句,又软下语气:“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当真能作出一两首佳作,又能怎样呢?这本身就是咱们的惠妃娘娘专程安排的一场大戏。” 李琚笑着点头:“正因如此,咱们才更不能让她如愿啊,要是连世家大族都站到了李琩那边,那咱们三兄弟,还能有活路吗?” 李琚这话,半真半假。 他的确在担忧此事,但更多的,还是不甘。 只是这话听在李瑶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个事儿了。 他脸色数变,最终,神色复杂道:“你小子,什么时候看得这么透彻了?” 李琚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这不明摆着的事情?” “确实,没有世家的支持之前,李琩便对咱们步步紧逼,若是再让他得了势,哪还有我们的活路!” 李瑶没有深究,而是细细思量起利弊。 片刻后,他重重点头道:“你说得对,不能让李琩这么轻易得逞。” 言罢,他倏然抬头:“为兄手里还有几篇诗作,勉强也算得上佳作,待会儿你拿出去,就说是你所作。就算不能让那玉娘子改变心意,拿去恶心一下李琩也不错。” “不必!” 李琚摇头谢绝了李瑶的好意。 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对应的诗词。 李瑶愕然,却是没想到李琚竟然会拒绝,他蹙眉道:“莫非你府上的幕僚,近日也有符合今日题材的佳作问世?” 李琚刚准备否认,但话到嘴边,又突然想到了原主的人设。 或许,以原主莽夫的人设示人,也未必是一件坏事,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思及此,他果断点头。 李琚见状,还欲再问。 未及开口,却见李琩已经一脸傲然的将自己的诗作交由侍女呈了上去,旋即起身朝两人所在之地走来。 与此同时,人群中也陆陆续续有人拿出了自己的作品,交由侍女悬挂至相应的屏风之上。 “鄂王兄,光王兄,小弟有礼了!” 他像模像样的朝两人抱拳一礼,随即笑吟吟地问道:“我观二位兄长皆未落笔,莫非是瞧不上弘农杨氏之女?或是对自己的诗作有信心,欲要后发先制?” 李琩的问题很尖锐,成功让李瑶一张脸沉了下来。 李琚也是忍不住有些歪歪,他总觉得,这人像是有什么大病。 不对,说有什么大病好像也不准确。 他更像是那种无脑降智爽文之中的无脑反派。 开口必嘲讽,挑拨必离间,把全天下之人都当成了傻子。 但关键是,今日到场之人,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世家门阀,最不济也是高门大户出身。 这些人,哪个不是自小就泡在权谋罐子的人精? 李琩凭什么觉得,他的挑拨离间能成功,还是他就是专程来膈应人的? 李琚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也这么问了。 他一脸耿直,做求教状:“十八弟莫不是吃了大粪,不然怎么满嘴喷粪?” 第7章 先让自己爽了再说! 李琚这话一出,顿时惊得一大票人目瞪口呆,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们听见了什么?一个皇子,在骂另一个皇子满嘴喷粪! 这是一个自幼接受良好教育的皇子能骂出来的话? 一旁的李瑶瞪大眼睛,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这个八弟,这么勇的吗? 不过,骂的是真解气啊...... 就连少言寡语的杨玉环,都忍不住张开了樱桃小嘴,愕然地看向李琚。 独独咸宜公主,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但考虑到双方的身份,她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站在远处看着。 而此时,正主李琩更是已经惊呆了,眼中满是震惊。 他愣愣顿足,一脸不可思议。 良久,才难以置信地拔高音量:“你......你......你骂我,你竟然骂我?” “怎么,我不骂你,我夸你呗?骂就骂了,难道还要挑日子?”李琚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你......” 听着李琚阴阳怪气的声音,李琩的脸色霎时扭曲起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他很想骂回去。 但自小的教养,不容许他嘴里冒出任何粗俗的词汇。 你了半天,最终也只是怒声道:“你......简直,简直有辱斯文,你......你枉为兄长!” 李琚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这攻击力,也太低了些。 “我倒是觉得,八弟没骂错。” 李瑶站了出来,一本正经道:“弟既不恭,那我们这做兄长的管教一番,又有何错?” 李琩是真的破功了,甚至都顾不上与李瑶争辩。 咬牙切齿地朝李琚放狠话道:“光王兄身为皇室皇子,却对血亲兄弟口出粗俗之言。今日之事,小弟定当如实报与父皇和母妃知晓,让父皇好好问问,光王府之王傅究竟是如何规劝皇兄的?” 说罢,似是觉得还不够狠。 拂袖而去之前,又恶狠狠道:“还望光王兄好自为之!” 对于李琩的威胁,李琚的回应依旧很简单,简单到了只有两个字:“煞笔!” 听见煞笔二字,李琩的脚步顿时又踉跄了一下。 他虽然不懂这两个字的含义,却能听出李琚语气之中的羞辱之意。 只不过,他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怒火,没再回头继续自取其辱。 没办法,真骂不过。 他真不明白,堂堂皇子,怎么能骂出如此粗俗之言呢? 简直,不可理喻...... 一旁,李瑶望着李琩的背影走远,面上不禁浮现一抹忧色。 他压低声音道:“八弟,今日咱们算是将这厮彻底得罪了,回长安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李琚白眼仁多,黑眼仁少,一脸的不以为意:“这话说的,难道咱们不得罪他,日子就能好过了?” “呃......” 李瑶被噎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好像也是这个理,便悻悻闭了嘴。 李琚见状,也不再多言。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太子一系与武惠妃一系的矛盾,完全不可调和,那还不如先让自己爽了再说。 至于回长安之后的事情,回长安再说呗。 一场小插曲,来得快,去得也快。 咸宜公主虽也不满李琚,却也没有当场发作。 她转头给了已经红温的李琩一个安抚的眼神,旋即看向众人询问道:“不知诸位可还有诗作呈上?” 众人回神,表情各异,但都默契的没有谈论方才之事。 皇家内部的斗争,他们不想插足,也不愿插足。 而随着咸宜公主的话音落下,也再次有人将自己的诗作送呈了上去。 “还有吗,没有的话,本宫便要请玉娘阅览了。” 咸宜公主环视一圈众人,按照惯例询问了一句。 紧接着,突然将目光看向李琚,问道:“本宫没记错的话,八弟府中也还没有正妃吧?” 听见咸宜公主的问题,李琚不由得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是咸宜公主显然是要为自己的胞弟找场子了。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果断点头:“皇姐好记性,小弟府上确实没有正妃,嗯......侧妃也没有!” 咸宜公主闻言,眼中浮现一抹玩味,笑问道:“那怎地不见八弟有诗作呈上,是没有合适的佳作,还是才貌绝艳如玉环妹妹,也入不了八弟法眼?” 听见这话,李琚心中顿时暗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这两兄妹,还真是一脉相承的遗传了武惠妃的优良基因,无时无刻不在挑拨离间啊。 其他人闻言,也不禁下意识看向李琚。 聪慧如他们,自然也能听出来,咸宜公主这是在给光王殿下挖坑。 毕竟满大唐谁不知道八皇子殿下是出了名的只善舞刀弄枪,不善诗词文章? 可即便如此,咸宜公主还是这么问了,这就是摆明了,要在光王殿下头上安上一个不学无术的名声。 至于看不上杨玉环这个选项,则自动被众人忽略了。 开玩笑,且不说杨玉环乃人间绝色,只要是正常男人,就不可能不心动。 单凭弘农杨氏这四个字,便不容人轻看了去,哪怕是皇家,也无法蔑视这样一门当世顶尖的门阀大族。 现在,就看这位光王殿下要怎么应对了。 与此同时,站在咸宜公主身旁的杨玉环,一双美眸中也是带着探究之色。 这位光王殿下的大名,她同样有所耳闻。 毕竟当朝圣人的子嗣虽多,但真正出彩的,也就那么几个,且大多是以才名出名。 唯有这位光王殿下是个异类,不以才名而盛,反以骑射闻名于世而受到圣人宠爱。 如此异类,她想不知道都难。 甚至......若非是身不由己,她内心其实反而是更加欣赏这样拿得起刀剑,护得了家人的伟岸男子,而不是那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白面书生。 那么,他会怎么应对呢? 就在众人或好奇,或鄙夷,或解气的目光中。 李琚终于开口了,他道:“皇姐说笑了,玉娘子惊才绝艳,小弟自是心向往之。只不过是方才一时入神,又被十八弟乱了心智,这才没来得及呈上诗作,小弟这会儿补上,应该也不算晚吧?” “嗯?” 李琚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忍不住面面相觑。 第8章 男人不能说不行! 咸宜公主也有些诧异,她还以为李琚会寻借口推脱,或是寻李瑶相助呢。 却不想李琚竟然还真要作诗? 不过她的本意,本身也是想让李琚在众人面前出丑,帮李琩出一口恶气。 既然李琚现在主动要献丑,那她当然也没理由拒绝。 “来人,笔墨伺候!” 她生怕李琚反悔,急忙对着侍女招了招手,吩咐伺候笔墨。 “不必!” 李琚摆了摆手,拒绝了侍女,旋即转身朝红袖淡淡道:“红袖,磨墨!” 红袖,一个如小透明般的小侍女。 但在听见李琚的召唤之后,却是瞬间变戏法似的变出了砚台和墨条开始研磨。 见李琚真要写诗,众人顿时蚌埠住了。 不是,咱就是说说而已,你还真写啊? 这么简单的激将法,还真就上当了? 而且你一个莽夫,明白什么叫诗词文章吗,你写得明白吗? 众人心下鄙夷,虽不敢宣之于口,却不妨碍他们露出看猴戏的眼神。 就连李瑶,都有些没信心。 忍不住小声道:“八弟,实在不行,还是用我的吧,起码也能应付过去。” “不用。” 李琚随口应声,开始在一旁的笔架山上寻找合适的毛笔。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笔架山上最大的那支狼毫之上。 那是一支形制巨大的斗笔,一般是用来书写大型文字场景,如寺庙题字、宫廷匾额等用。 用来作诗,多少是有些大材小用。 不过李琚还是一眼就相中了,因为......他就喜欢大的。 “呵呵,原来光王兄还真要后发制人啊!” 见李琚被咸宜公主三两句话逼到了墙角,李琩觉得自己又行了。 趁着李琚选笔的间隙,阴阳怪气的嘲讽道:“如此说来,我等的诗作,反倒是起了抛砖引玉之效,就是不知皇兄大作,是否为真的璞玉,可别丢人现眼才好。” 咸宜公主闻言,也不禁笑吟吟出声道:“八弟若当真没有合适的诗作,其实也不必勉强,毕竟世人皆知八弟长于骑射功夫,不善诗文小道。” “就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嘛,光王兄也不必非要附庸风雅。” 李琩畅快了,只觉心头一阵舒爽。 果然啊,莽夫就是莽夫,随便激两句,就自己把脸凑上来给人打了。 他刚才也是真的蠢,竟然要去和一个莽夫争口舌之利。 该说不说,还得是皇姐有办法。 思及此,他不禁朝咸宜公主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咸宜公主轻轻颔首,旋即看向迟迟不动笔的李琚,笑问道:“八弟,若真作不出来,就不必勉强了。” 李琚翻了个白眼,实在懒得理会两人。 瞎吗,没见红袖还在磨墨吗,催什么催? 只是李琚的沉默,落在众人眼里,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不少人都忍不住摇头,面露鄙夷。 若李琚能干脆的承认自己不会写诗,他们还敬李琚是条汉子。 但李琚偏偏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拖延时间,难免就落入下乘了。 就连杨玉环,美眸中也不免浮现一抹失望之色。 她还以为这位光王殿下,会是皇室之中的一个异类,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罢了。 李琩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尤其是精准的捕捉到了杨玉环眼中那一抹失望。 顷刻间,只觉扬眉吐气,忍不住揶揄道:“皇兄,你我虽非一母同胞,但终究都是父皇的儿子,手足亲情摆在这里。纵然兄方才对弟无礼,但倘若皇兄真作不出来,小弟也不介意替兄代笔,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李瑶听不下去了,蹙眉呵斥道:“真是聒噪!” 咸宜公主不咸不淡道:“五兄此言差矣,琩弟也是一片好心不是,毕竟咱们这么多人,总不能一直在这里陪八弟耗下去!” 李琩急忙附和:“就是,今日还是阿姊的婚礼呢,满堂宾客,可都是冲着阿姊的名声来的,难道光王兄一直作不出来,咱们就要一直陪他在这里干耗着?” 听见这姐弟二人的一唱一和,李瑶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他还欲说话,李琚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轻声道:“五兄稍安勿躁!” 李瑶有些不满,转头看着李琚的大块头,问道:“你到底行不行?都说了用我的。” “行,当然行,必须行!” 李琚笑吟吟地点头,应声的同时,解下了笔架山上的大斗笔,拿在手里挽了个剑花。 “呵呵,光王兄,连三岁小儿都知晓这斗笔乃是写大字所用,莫非皇兄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看见李琚取下斗笔,李琩实在没忍住,阴阳怪气的嘲笑了一番。 其他人碍于李琚皇子的身份,不敢出声嘲讽,但也是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这位光王殿下,到底是真的草包,还是在反串! 这种常识性的事情,也能弄错? 李瑶以手扶额,苦笑道:“八弟,要实在不行,大不了咱认个栽呢?” 众人皆是鄙夷,连李瑶都没了信心。 反倒是杨玉环,看见李琚的动作之后,原本有些失望的眸子中,竟是焕发了些许神采。 因为她大抵已经明白了李琚想要做什么。 或许,这位异于常人的光王殿下,还真能带给她一个惊喜也说不定。 “八弟,你哗众取宠,也该有个限度。” 咸宜公主没耐心了,这毕竟是她的婚礼,她也不想弄得太难看。 现在李琚的脸也丢得差不多了,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然而,正当她决心结束这场闹剧之时,场下的李琚,却是忽然有了动作。 只见他执笔如剑,拳头大小的斗笔迅速在浓墨里滚了一圈,再出现时,墨迹已经在屏风对面的白墙上晕染开来。 “什么?” “这是......题诗?” “光王殿下,要在牡丹园题诗?” 众人回神,看清李琚的动作之后,顿时忍不住惊呼出声。 但紧接着,便有人气急败坏的指责起来,更有人急急忙忙出声阻止。 “殿下不可!” “哎呀,这怎么可以,会毁了牡丹园的。” “殿下,住手,快住手。” 但对于众人的声音,李琚充耳不闻,只是不断的在墙上笔走龙蛇,写下一个又一个大字。 第9章 装逼,就要往大了装! “殿下,不可啊,快停手!” “八弟,你干什么?这牡丹园乃是皇家御园,你如此施为,万一父皇怪罪下来......快住手!” “殿下......” 李瑶也慌了,题诗,的确是雅事一桩。 但关键在于,雅事也要分场合啊。 这西苑乃是皇家御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有规制,岂能随意破坏? 但任凭他们怎么劝,李琚都像是已经陷入了忘我的境界,浑然不觉。 随着一个个斗大的大字逐渐从他的笔下成型,他整个人也找到了装逼的最佳状态。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装逼,就要往大了装! 打脸,就要往死里打! 至于其他的,都得等他装完再说! 李琚如是想着,下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得益于他大学时爱去公园闲逛,和公园里的大爷学了一手地书笔法。 所以,这个时空的文字与写法,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顷刻之间,一首诗仙李白作于天宝年间的《清平调》,便跃然墙面。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而随着这首《清平调》现世,上一秒还急切不已的众人,下一秒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众人呆若木鸡,愣愣地看着墙上的四句诗,眼珠子瞪得老大。 李琚没去理会众人的反应,而是继续落笔。 不消片刻,中唐诗人刘禹锡的成名作之一的《赏牡丹》,也提前四十年登场。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上下两阙诗词,皆是传世之作,李琚一气呵成。 最后,便是杜甫写于安史之乱后的《孤雁》。 李琚的脑海中,写雁的佳作很多,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首。 因为这首诗,写的仿佛就是他眼下的处境。 莫名其妙,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莫名其妙,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就好像那被雁群抛弃的孤雁,独自徘徊于群鸦之中。 纵然脑海中雁群痕迹依旧清晰,但他却已经无法归去。 “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望尽似犹见,哀多如更闻。野鸦无意绪,鸣噪自纷纷。” 一诗完,李琚也红了眼眶,心中莫名酸胀。 尽管他现在的处境,还不算太糟糕,但这个跨越了上千年的时空对他而言,还是太陌生了。 所以,他既是写雁,也是写他自己。 “啪嗒~” 他手中斗笔坠落,心绪莫名失落起来,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逼装的其实也没甚意思。 还不如抡起拳头,揍李琩一顿来得痛快。 李琩要把他变成人肉烤串,他把李琩抡成饺子馅,也很合理吧? “啪嗒,啪嗒,啪嗒~” 而随着李琚手中的斗笔垂落,整个牡丹园里,也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却是众人不知何时已经回过神来,正眼神呆滞的朝着墙上的三首诗靠近。 一开始,众人的脚步声很轻。 像是生怕惊动了墙上的惊世巨作。 紧接着,众人的脚步陡然急促起来。 尤其是一些出身世家,极善诗文的贵公子,更是一瞬间像是恶狼看见了猎物一般,朝着白墙猛扑了过去。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会想瑶台月下逢。” “唯有.......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有人冲到墙边,颤抖着声音,哆嗦着念出了三首诗词。 “好诗!” “当真是绝世佳作!” “如此佳作,可传世矣!” 陡然间,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讨论声。 有人称赞,有人激动,有人浑身颤抖,将一瞬间的嫉妒,化作了深深的崇拜。 开元二十三年,大唐的诗文虽已进入了极尽的繁荣。 如李白、贺知章、王维、孟浩然、王昌龄等大诗人更是已经名动天下。 但可堪传世的佳作,却依旧难得一见。 更别说是三首传世之作,同时现世。 今日有幸得见如此盛事,又怎能让这些自幼饱读诗书的高门公子心中不激动。 “好诗,真真为传世之作,这首清平调,我愿称之为古今美人诗第一。” “这首赏牡丹,亦不失为一首佳品,我愿为之张目,令其传唱世间。” “最绝的便是这首孤雁,某只是稍作品读,便已忍不住落下泪来。” “光王殿下有大才,有惊世之才啊,方才是我等眼拙了,还请殿下见谅。” 李琚这三首诗,成功令在场的高门公子与贵女心悦诚服。 不少人更是已经迫不及待的提笔誊抄,准备为其张目。 身为大唐的读书种子,他们自觉他们有这个责任与义务,让此等传世之作名动世间。 否则,便是暴殄天物,别说他们家中长辈饶不了他们,就连他们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 随着场中交口称赞的声音此起彼伏。 身为今日女主之一的杨玉环,那一双如剪眸秋水一般眸中,也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她......眼拙了,但......她也猜对了。 这位光王殿下,果真没让她失望,果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多美的诗啊...... 这是,赠给她的吗?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她忍不住反复呢喃此句,眼神逐渐迷离,嘴角也微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位殿下,他是在借花喻人吗? 还真是,应景呢...... 只是,相比众人我为诗狂的态度。 身为始作俑者的咸宜公主与李琩,却是彻底傻眼了。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满是震惊。 这一幕,和他们预想之中的结果,差太远了。 “这怎么可能?” 李琩突然怪叫一声,随后气急败坏道:“这不可能,如此佳作,怎么可能是李琚所作?他不过是一胸无点墨的莽夫。这怎么可能?” 咸宜公主的面色也很难看,但碍于自己公主的身份,多少还是维持着表面的风度。 只是她眼中的嫉恨与恼怒,怎么也藏不住。 这个结果,她无法接受。 一个李琚,莽夫般的蠢货,他怎么能作诗,又怎么能真的会作诗? 第10章 杨玉环:殿下请自重!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李琩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脸色扭曲都扭曲起来,他不信,不信李琚一个莽夫能作出这样的传世之作。 李琚有多少能耐,他还能不知道吗? 这诗词,定是旁人所写,假托李琚之名。 对,肯定是这样! 他像是找到了什么突破口,急忙抬起头,对着众人喊道:“你们别被他骗了,他李琚就是个胸无点墨的莽夫,这几首诗,定是旁人所作,假托李琚之名!” 但可惜,到了此刻,已经没人有心思理会他了。 哪怕他是皇子,是当今圣人最宠爱的儿子。 毕竟,在场的皇子也不少,除了李琩之外,李琚,李瑶,还有在外院饮酒的李瑛,李亨,李璘等人,也都是皇子。 甚至可以说大唐的皇子,已经泛滥成灾了。 但整个牡丹园,能够传世的诗作,可就墙上这三首。 再者,他们也不是不给皇子面子,只是被突然出现的传世佳作吸走了心神而已。 难道圣人还能因此怪罪他们,降罪他们的家族? 好吧,就算如此,他们也认了! 李琩吼了一通,却见无人理会他,顿时鼻子都气歪了。 忍不住声嘶力竭地朝众人嘶吼道:“你们傻吗,就凭他李琚肚子里那点墨水,能写得出这样的诗作?你们别被他骗了啊,他就是个莽夫!” “殿下慎言,光王殿下乃是殿下兄长,殿下此言,实属不该!” 这下,总算有人听到了李琩的咆哮声。 只不过,对方非但没有认同李琩所言,反而认真的劝诫了一句。 或许此诗确是旁人所作,假托光王殿下之名。 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亲眼看见了这三首诗出自李琚笔下。 而李琩听闻此言,更是被气得七窍生烟,肝儿都疼! 他气急败坏的转头,看向咸宜公主,急切道:“阿姊,你说句话啊,李琚怎么可能写得出如此佳作?你快解释啊!” 看着李琩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咸宜公主突然就觉得有些丢脸。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答应母妃,拿自己的婚礼来开玩笑。 现在倒好,李琩偷鸡不成蚀把米,即将到手的婚事,只怕要重新打上一个问号。 她的婚礼,也变成了一场笑话。 恐怕将来旁人提起她来,也只能想到今日李琚题诗的雅事了。 真真是得不偿失! 思及此,她顿时忍不住有些恼恨地瞪了李琩一眼,连带着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她没好气道:“众目睽睽之下,众人亲眼所见,你要我怎么解释?” “阿姊,你......” 李琩难以置信道:“连你也......” 但话说到一半,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收声绕过了咸宜公主。 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杨玉环面前,神色焦急道:“玉环,你别被李琚骗了,他这诗分明是抄的,你千万别信他。” 但可惜,杨玉环并未多分给李琩一个眼神。 因为,她怔怔的看着墙上那首孤雁,已经完全入神了。 如果说李琚前面写下的那两首诗,算是写到了她的心坎上。 那么这首《孤雁》,便是让她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感同身受。 离群的孤雁,聒噪的乌鸦,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她人生的真实写照。 这一刻,她忽然回想起了她年幼之时,在蜀中生活的日子。 那时的她,是多么无忧无虑,乐天知性? 那时的她,便像是雁群之中的小雁,虽懵懂无知,却有雁群的照拂。 尽管那些记忆已经非常久远了,远到她已经记不太清,但她能确定的是,那时的她是快乐的,是幸福的。 可这一切,都在她的父亲去世之后,戛然而止。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她便成了离群的孤雁,只能随叔父客居洛阳,寄人篱下。 最后沦落为一件美丽的货品,任由家族拿去匹配适合的利益。 尽管她也明白,这就是世家女子的归宿。 但家族的算计,叔父的期许,还是像是聒噪的鸦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如果可以,她宁愿出身在一个寻常的家庭,寻觅一个良善的男子,和和睦睦的度过此生。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不要生得这般美貌,也好过像是货品一般,由人评头论足,争相出价。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太多太多。 “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她反复呢喃,如无暇美玉一般的眸中,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萦绕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玉环,玉环,你清醒一点啊。” 杨玉环沉浸到了诗中意境无法自拔,这可急坏了李琩,生怕到手的媳妇又飞了,急忙连声呼唤。 毕竟,杨玉环虽然是他内定的媳妇,但两人终究还未议亲。 且如弘农杨氏这般的门阀大族向来最是现实,事情未曾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敢保证杨氏会不会反悔。 “玉环,你相信我,这诗绝对不是李琚所作,这诗绝对是他抄来的,你清醒一点啊。” 李琩聒噪的声音,终究还是唤醒了杨玉环的理智。 只不过此刻,杨玉环看向李琩的眼神之中,只剩下了陌生。 她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冷淡道:“寿王殿下还请慎言,光王殿下无论如何,也是您的兄长。诋毁嫡亲兄长,可不是君子之道。” 杨玉环这话一出,李琩顿时僵在了原地。 他愣愣的看着杨玉环,察觉到杨玉环眼中的生疏之后,终于是绷不住,表情开始一寸寸皲裂。 他踉跄了一下,神色陡然悲愤起来:“玉环,你......你怎能......” 只是,他的悲愤还未彻底释放出来,便被杨玉环冷声打断。 “殿下请自重,玉环乃奴家小字,非亲族尊长闺中密友不可轻唤,殿下还是如旁人那般唤我一声玉娘子即可。” 李琩傻了,彻底傻了。 他不明白,杨玉环如此温软的嘴唇里,怎么会吐出这么绝情的话来? 他不可置信的后退几步,脸上逐渐红温! 下一秒,他猛地转头,一脸凶狠地看向神色恹恹的李琚。 是他!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他,此刻,他早已将美人揽入怀中。 如果不是他,今日,他便不会丢这么大的脸。 都怪他,他该死! 第11章 呵呵,小丑! “李琚,你真该死啊!” 李琩越想越怒,越想越怒。 尤其是杨玉环对他冷淡的态度,更是让他几近失去理智。 都怪李琚,要不是李琚非要显摆,他早就依靠自己的三首诗名动天下。 杨玉环也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又岂会对他如此冷淡? 他为什么要写诗呢? 一个莽夫,就好好的去练武,然后去父皇面前显摆,争取父皇的宠爱不就好了吗? 所以,他为什么要写诗呢? 李琚越想越恼火,心中甚至连咸宜公主也记恨上了。 要不是咸宜公主一直在那里激李琚,李琚又岂能抢了他的风头? 关键激将李琚也就算了。 现在李琚抢了他的风头,咸宜公主又没那个能耐收拾残局。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李琩越想越是难受,直至整个人红温,头顶开始冒烟,终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李琚,我弄死你!” 他突然大吼一声,红着眼抡着拳朝李琚冲了过去。 李琚:“???” 看着一脸凶相朝自己冲过来的李琩,李琚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小子发什么疯? 就算没脑子,搞不清楚双方实力的差距,难道眼睛也是瞎的,看不清他们俩这差了近两倍的体格差距? 不过......不管李琩发什么疯。 李琚还是想大叫一声:“来得好!” 说实话,他早就想锤这个让他看起来就生理不适的弱鸡一顿了。 只是初来乍到的,也不好贸然行动。 现在既然是李琩先动手,那他即便是下手重一点,应该也没人能挑出什么毛病吧? 李琚如是想着,脚步一动,便朝着李琩迎了过去。 “不可!” “住手!” “来人,拦住他们!” 就在这时,三道急切的声音齐齐传来。 却是李瑶和杨玉环以及咸宜公主也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急忙出声制止。 然后,李琩便发现,自己的两只膀子被人紧紧抱住,一脸凶相的李琩也被两名护卫牡丹园的公主扈从架在了原地。 “你们......放肆!” 咸宜公主快步上前,脸色铁青的对着两人呵斥了一句。 “阿姊,放开我,你让他们放开我,今日我定要与他见个死活!” 李琩不断挣扎,嘴里放着狠话,显然还没从红温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李琚则是有些遗憾。 他毕竟势单力薄,身边只有李瑶一个帮手,且李瑶还不一定会帮他。 反观咸宜公主那边,数十名扈从一看就不好惹。 看来,他今日准备锤李琩一顿的心思,注定要落空了。 咸宜公主恼怒不已,还欲呵斥。 但话到嘴边,便见园中众人的注意力,也被李琩和李琚从墙上的三首诗词上引了过来。 迎上众人诧异的目光,咸宜公主顿时又惊又怒。 丢人,太丢人了,她这辈子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偏偏,这还是在她的婚礼之上。 她脸颊发烫,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理智告诉她,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毕竟,天家兄弟相残的场面,实在不好看。 要是被传了出去,依着父皇的性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责怪她。 思及此,她急忙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恼怒,旋即对着扈从吩咐道:“二位殿下都醉了,尔等速速带他们下去休息。” “我没醉,放开我,我今天一定弄死他!” 听见这话,李琩更是挣扎得厉害,不断指着李琚的鼻子大骂。 “带下去,赶紧带下去!” 咸宜公主只觉得脸都要丢尽了,赶忙催促扈从。 扈从闻言,也不敢耽搁,拖着两人就要将两人拉出牡丹园。 “李琚,你这个莽夫,懦夫,有种跟我打一架啊。” 李琩不断挣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眼赤红如炭,显然是已是怒极。 看着李琩红温的样子,李琚不由得扯了扯嘴角,随即皮笑肉不笑道:“呵呵,小丑!” 李琩破大防,口不择言道:“李琚,你不得好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等着,我一定禀明父皇母妃,我......” 李琩还在骂,万幸的是,随着扈从远去,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只是驾着李琚的两名扈从,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未能撼动李琚一分一毫。 “放开,我自己会走!” 李琚呵斥一句,随手便挣开了两人的钳制,旋即招呼了李瑶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现在逼装完了,脸也打了,他也不想在这里多留。 咸宜公主望着李琚的背影,表情变幻莫测,今日的事情,实在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母妃的请求。 但现在脸已经丢完了,她也只能暂时将这笔账记下,等待将来再算。 其余人望着李琚的背影,也不由得面面相觑。 怎么说呢,今日这牡丹园,还真是热闹啊,也不枉他们来此走一遭,当真是收获颇丰。 并且这位光王殿下,似乎也和传闻之中不同。 或许,族中又能多一个选项? 嗯,还是再看看吧...... 李瑶快步追上李琚,与李琚并肩,暗自伸出一根大拇指,低声笑道:“八弟干得不错,真他娘的解气。” 李琚笑笑,刚准备摆手自谦,耳后却是忽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光王殿下,且慢!” 听见这道声音,兄弟二人下意识驻足回首。 便见杨玉环在众目睽睽之下,提着裙摆朝两人小跑而来。 紧接着,一阵香风便钻进了李琚的鼻腔,令他瞬间心旷神怡。 而入眼处,但见美人如玉,星眸璀璨,令人心神巨震。 李琚强压下心中悸动,笑问:“玉娘子有事吗?” 杨玉环在二人面前站定,如美玉般吹弹可破,看不出一丁点瑕疵的脸颊上飞快的浮现一抹绯红。 随即低下头来,手据裙摆,声若蚊蝇道:“光王殿下,奴家小字玉环,家住洛阳城洛阳县敦化坊。” 言罢,也不理会李琚什么反应,提起裙摆便转身如蝴蝶般飘然远去。 “嗯?” 李琚后知后觉的嗯了一声,眼中满是茫然之色。 这......突然自报家门,是什么意思? “哦~” 还不待他想明白,便是满园揶揄声! 第12章 竟然真的成功截胡了杨玉环? 园中众人齐齐哦了一声,不时看看已经消失在月门之后的杨玉环,不时打量一眼懵逼的李琚。 随即,脸上不约而同的浮现出暧昧的笑意。 杨玉环会选择李琚,确实让他们有些吃惊。 但转念一想,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李琚的作品就摆在那。 他们就算不忿,也不得不服。 李瑶回过神来,也是忍不住一拳锤在李琚肩上,打趣道:“好小子,还真让你得偿所愿了!” 李琚仍是一脸懵逼,因为,他还是没有理解杨玉环的用意。 总不能是让自己去她家找她吧? 大唐的民风这么开放吗? 李瑶见状,则是忍不住失笑道:“你小子,还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啊。” “不是,你把话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李琚一把拽住李瑶的衣袖,誓要问个明白。 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其中的深意,历史上也没有过这样的记载啊。 李瑶仰头与李琚对视,见李琚脸上的茫然之色不似作假,这才挤眉弄眼道:“很简单,就是要你去杨府提亲!” “啊?” 李琚张大了嘴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杨玉环的话,是......是这个意思吗? 李瑶仿佛看透李琚内心所想,当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别怀疑,就是这个意思,为兄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为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瑶说的是实话,他确没骗李琚。 大唐民风开放,开元年间尤甚。 如今日这般在后世明清时期,几乎算得上是道德沦丧的联谊大会,大唐官方也都是持支持态度。 甚至在上元节之类的盛大节日之中,官府还会主动组织规模盛大的灯会,让未婚的青年男女互相了解。 当女子遇见心仪的男子,而男子也心仪女子时。 女子便会将绣有自家门氐的手绢交给男子,然后回家等待男子上门提亲。 杨玉环主动向李琚报上家庭住址,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而李琚听得李瑶再三确定之后,则是彻底愣住。 尤其是提亲两个字,更是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上,砸得他晕头转向。 所以,他真的,成功截胡了杨玉环? 就凭三首诗吗? 一瞬间,他心里生出一股巨大的荒唐之感,难以置信,实在难以置信。 三首诗,就能换回一个貌若天仙的媳妇? 但很快,李琚就想到了一件非常现实的事情。 他急忙拉住李瑶问道:“你不是说这是武惠妃的手笔吗,这也能更改吗?” 听见这话,李瑶顿时忍不住冷笑一声。 随即摇摇头,冷声解释道:“那些门阀世族,有时候连父皇的帐都不买,何况一介后妃?更别说你今日在诗会上大放异彩,就算是为了脸面,弘农杨氏也不可能继续和李琩联姻。” 李琚又是一愣,因为李琩这番话,有点难理解。 不过,他还是迅速想通了其中关节。 简单来说,今日的诗会,既是为防备李隆基猜忌必须要走的过场,也是为李琩造势的重要场合。 若李琩能在这场诗会中大放异彩,那么杨氏与武惠妃私底下的谋算,便可以直接摆到明面上。 但现在,偏偏杀出了自己这匹黑马。 有他珠玉在前,若杨氏还是舍他而选李琩,那就是把所有人当傻子了。 毕竟他的三首诗,现在还挂在牡丹园的墙上,人人皆可阅览。 纵然强如弘农杨氏,也不可能昧着良心,说李琩比他强。 杨氏要真这么做了,那就不仅是把自家百年世族的脸面丢在地上踩,更是在把李隆基当成傻子糊弄。 以李隆基的脾气,绝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出现。 想通其中关联之后,李琚心里顿时就被巨大的喜悦填满。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多谢兄长解惑。” 他忍不住激动起来,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竟然真的截胡了杨玉环! 那可是杨玉环,杨玉环啊! 放在上下五千年的华夏史书上,都能排进前四的美女,现在竟然就这么被他给截胡了? 简直,简直....... 巨大的喜悦包裹了李琚全身,让他整个人都难以言喻的激动起来。 谁敢想啊,他竟然真的,赢得了杨玉环的青睐。 看着李琚激动得难以自持的样子,李瑶突然酸溜溜的说道:“你小子,运道确实好,真是便宜你了。” 李琚嘿嘿傻笑着,小鸡啄米般点头,比中了大奖还开心。 身为两世处男,突然赢得了杨玉环的青睐,他实在是没办法不激动。 只要一想到玉环的深浅,只能由他去尝试,玉环的未来,也将由他去掌握。 他就有点按捺不住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至于其他的事情,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哪怕只能短暂拥有,他也认了。 何况现在才开元二十三年,历史上那些乱七八糟事情都还没有发生。 既然他今日能截胡杨玉环,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历史并非不可改变? 而若是历史可以改变,那么谁又敢保证,谁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慌个屁!” 李琚的思维飞出去十万八千里,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穿越,也总算多出了一丝期待。 而随着心头的郁闷消散一空,他也逐渐将思绪拉回现实。 他屁颠屁颠跟在李瑶身后,小声请教道:“五兄,既然那玉娘子是这个意思,那小弟是直接上门去提亲,还是需要先走什么流程?” “怎么,这就迫不及待了?” 李瑶忍不住挤眉弄眼的打趣了一声。 李琚有些赧颜,但转念一想,他只是想娶老婆而已,这有什么难为情的。 思及此,他理也值了,气也壮了。 一本正经地应道:“小弟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心仪的女子,就算迫不及待,也是人之常情吧?” “这......” 李瑶被噎了一下,随即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倒也是,毕竟是终身大事......” 李琚一阵欣喜,急忙趁热打铁:“还请五兄教我。” 李琚故作为难:“这个嘛......” 第13章 一句话,干就完了! 李琚和李瑶出了牡丹园,向李瑛所在的地方汇合。 二人一边走,一边开着玩笑,气氛极其融洽。 而牡丹园另一边,李琩被咸宜公主的扈从带到一处院子里,灌下几口米酒之后,理智也总算回归少许。 但即便理智已经回归,他仍是怒不可遏。 今日,他的脸算是丢大发了,一个皇子,愣是被逼成了疯子。 更关键的是,被李琚这么一打岔,他想要与弘农杨氏联姻的事情,大概率也要告吹了。 眼见即将到手的貌美玉环,就这么消失在了眼前。 饶是他再好的修养,也是气得脑仁一阵一阵的疼。 因为,这不仅仅是一门婚事那么简单,更是他走向那个位置最大的助力! 有杨氏的人力与物力支持,他干掉李瑛的几率,至少能增加一到两成。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思及此,他忍不住怒声骂道:“该死的李琚,你给我等着,我一定想办法弄死你!” 言罢,便要起身折返回去牡丹园寻咸宜公主商议。 只是才刚刚起身,两名扈从就立即拦住了去路。 “殿下,公主殿下有令,要您在此地暂且歇息一阵,晚点她会过来见您!” 李琚张口欲斥,但听见扈从此言,又生生咽下话头,重新坐了下去。 好在咸宜公主也没让他多等,不消片刻,便脚步匆匆而来。 “阿弟,您今日也太冲动了些!” 人未到,声先至,咸宜公主语气中不乏责怪之意。 李琩闻言,刚压下的怒火顿时又升腾起来。 他猛地起身,咬牙切齿道:“你还说我,要不是......要不是......” 李琩本欲责怪咸宜公主一直在激怒李琚,可话说到一半,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他深吸口气,语气阴沉道:“事已至此,阿姊责怪我又有何用?” 望着李琩极力压制怒意的样子,咸宜公主也不禁叹了口气。 她摇摇头,叹息道:“阿姊不是在责怪你,今日之事,的确是有些出乎了你我的预料,谁也没想到,半路上会杀出一个李琚。”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但事已至此,再说这么多也没用,今日那李琚出尽了风头,回京之后,也定然不会放过这造势的大好机会,咱们还是先修书一封,将今日之事报与母妃知晓,再做打算吧!” 李琩满心不甘,但事情走到这一步,他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了。 除非他能拿出三首超过李琚的传世之作,把李琚抢走的风头再抢回来,将事情拉回正轨上。 但传世佳作,之所以会在佳作前面加上传世二字。 便是意味着这样的诗作,每一首,都能够达到震惊天下人的程度。 如今日李琚题诗之后,立即就受到万人追捧那般。 这样的作品,古往今来也没有多少。 他今日呈上去的诗作,纵然也算上品,可距离传世之作,仍旧不是一个量级。 短时间内,他想找出几首比李琚那三首诗词更佳的诗作,几乎不可能。 更别说,还是不能偏离今日主题的传世诗作。 因此,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心思电转间,他也只得压下心中不甘,一脸阴沉道:“对,先让母妃知晓,无论如何,让母妃一定要想办法将李琚除掉,不然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听着李琩咬牙切齿的声音,咸宜公主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旋即忍不住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家这位弟弟,终究还是年纪太小,城府太浅了,心里一点藏不住事。 但总归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也不好太过苛责。 缄默片刻,她轻轻颔首道:“今日之事,我会如实报与母妃知晓,待母妃回信之前,你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李琩没应声,因为,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李琚断他前途,夺他妻子,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颜面尽失,这几桩事情,不管哪一桩,都不可能轻飘飘的揭过去。 咸宜公主见状,不禁再次皱眉。 只是考虑到李琩现在的心情,只怕她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她也识趣的没有继续劝。 这里是洛阳,有她盯着李琩,想来李琩也没机会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思及此,她给了两个扈从一个看好李琩的眼神,便转身离去。 ...... ...... 李琩现在的心思,李琚自然是不知道的,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双方的立场与身份,便注定了要拼个你死我活。 毕竟皇权更替,伴随的从来都是血腥与残酷,不可能会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去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一句话,干就完了。 而经过这半日时间的爱恨情仇与明争暗斗,李琚也完全适应和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比如现在,再见李瑛,他已经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叫上一句二兄了。 “二兄!” 两人远远的看见李瑛正在和一个身着大红色喜服的青年攀谈,当即有些欣喜地喊了他一声。 听见两人的声音,李瑛与青年也是适时的转过头来。 见李瑶和李琚联袂而来,脸上满是喜色,李瑛脸上也不禁浮现一抹微笑。 遥遥笑问道:“五弟,八弟,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没遇到心仪的女子吗?” 听见李瑛的问题,李瑶顿时嘻嘻笑道:“我没遇到,但八弟已经得偿所愿了,人姑娘只等他上门提亲呢。” “哦?” 听见这话,李瑛顿时有些讶异,看向李琚问道:“是哪家的姑娘,年岁几何,叫甚名字,可曾探听清楚了?” 听见李瑛的问题,李琚还没来得及说话。 一旁的李瑶便迫不及待道:“那是自然,这不刚一打听清楚,八弟就等不及赶紧来寻兄长,想请您知会宗正寺一声,叫宗正寺派人来帮八弟提亲嘛。” “这么着急?” 听见这话,李瑛不由得更加诧异。 但诧异一瞬后,他也不禁看向李琚打趣道:“如此看来,那姑娘很是合八弟的心意啊。” 李琚也不扭捏,肯定地点点头。 开玩笑,那可是杨玉环! 他一个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的母胎solo,能娶到杨玉环这样的绝世大美女,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旋即,他一脸诚恳道:“那姑娘,小弟很是喜欢,还请兄长做主,替小弟保个媒。” 第14章 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行,这是好事,待咸宜的婚事结束,孤便唤宗正寺的人过来洛阳,替你筹备大婚之事。” 听见李琚要自己给他保媒,李瑛也没有拒绝,很干脆的应下。 作为玄宗诸子之中,除了皇长子李琮之外的最年长者,他对于这些团结在他身边的兄弟,一向是爱护有加的。 只是保个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何况李琚早日成婚,对他来说也是好事,毕竟,只有有了软肋的兄弟,才会一门心思的团结在他身边...... 李琚闻言,则是大喜过望,急忙行礼道:“多谢二兄。” “无妨,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见外?” 李瑛摆摆手,态度分寸拿捏得刚刚好,既能让人感到亲切和尊重,又不至于让人因他好说话而失了分寸。 随着兄弟三人的话音落下,站在李瑛旁边的青年,也终于向两人拱手行礼道:“见过鄂王殿下,光王殿下!” 青年一身大红色喜服,正是今日大婚之中的男主角,驸马杨洄。 杨洄,光听姓氏,便知道此人定然与弘农杨氏关系匪浅。 而事实,自然也是如此。 杨洄,出身弘农杨氏华阴房,属于弘农杨氏旁系,与杨玉环算得上是同族。 同时,杨洄还是观国公杨慎交与长宁公主之子,唐中宗李显外孙。 真要算起来,李琚和李瑶都得叫他一声表兄。 只不过,这位男主角今日的戏份并不多,甚至连与咸宜公主同框的画面都很少。 毕竟,大唐的驸马嘛,懂的都懂。 而李琚和李瑶,听见杨洄的问好声,也只是礼貌性的点点头,态度可以算得上是冷淡。 毕竟两人和咸宜公主的关系可算不得好,刚才还起过冲突。 再者,李琚要是没记错的话,在原来的历史上,这个杨洄可是也参与了参与构陷和迫害皇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之事。 虽说现在那些事情还没出现,但既然知晓了历史的走向,李琚也实在很难对他热情起来。 杨洄碰了个不轻不重的软钉子,脸上不禁有些尴尬。 但很快,他就调整过来,笑吟吟地对着李瑛拱手道:“殿下,眼下天色已晚,臣还要先回城去筹备晚宴,便不打扰三位殿下议事了。” 李瑛轻轻颔首:“驸马自去,孤与二位皇弟稍候就来。” “是,臣告退!” 杨洄言罢,再次转头朝着二人颔首,旋即阔步远去。 望着杨洄的背影,李瑶若有所思,片刻后,冷不丁道:“二兄,这个杨洄,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你以后还是别和他走太近。” 听见这话,李瑛顿时哑然失笑:“你这话说得,他好歹也是咸宜的驸马,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他也是长宁姑姑的儿子,论起来都是亲戚,你说话也别太刻薄了。” “我倒是觉得,五兄说得不错,二兄你把别人当亲人,只怕别人却是恨不得将你除之而后快。” 李琚收回目光,却是罕见的主动出声附和了李瑶。 李瑶更是像有了倚仗,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你看,连八弟都这么认为,那姓杨的肯定不是好人。” 李瑛摇摇头,对两人的话不置可否。 淡淡道:“行了,都少说几句,省得叫旁人听了去,伤了亲人之间的情分。” 听见这话,李瑶与李琚不由得对视一眼,随即齐齐撇了撇嘴,但终究还是没继续多说什么。 “走吧,先去公主府用晚宴!” 李瑛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他毕竟要年长一些,纵然心里认同,也不可能把心思都挂在脸上。 兄弟三人迈步,随着导引的侍婢出了西苑,随后各自上了停在大门前的马车,掉头朝着公主府而去。 窗外人声嘈杂,马车吱吱呀呀,颠簸得李琚没法安坐。 他干脆钻出马车坐到了车辕上。 三位皇子的车队浩浩荡荡,但随着车队驶离西苑,进了洛阳城中的主干道上后,便也就没有那么显眼了。 因为,洛阳城的街道上,远比李琚想象之中要更热闹。 主干道上,南来北往的商队熙熙攘攘,比三位皇子车队更长,更大的队伍也不在少数。 两侧的人行道边,金发碧眼的面孔随处可见。 有当垆卖酒的胡姬对着过往的人群卖力的扭动腰支,有役使于唐人的昆仑奴挥汗如雨。 而道上的唐人,看见这些异域番邦的面孔,面上皆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不屑。 那是一种天朝上国之人,独有的民族自豪感! 街道两边商铺里售卖的各种货物,更是叫人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许多东西,甚至让李琚一个见识过真正的物质大爆炸时代的人,都感觉到了新奇。 望着眼前的场景,李琚脑海之中不自觉冒出了四个大字——“开元盛世。”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此八字,正是对开元盛世最好的诠释。 如此盛世,也难怪能让杜甫怀念不已,甚至提笔写下“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这等诗句。 如此盛世,果真令人留恋。 李琚靠在马车车辕上,眼神放肆的打量着眼前的盛世。 而这里,还只是洛阳。 一个洛阳城,便有这般景象,那身为天下首善之地的长安,又该是何等的大气磅礴? 李琚如是想着,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惋惜和愤怒。 可惜了,如此盛世,却只是盛唐最后的辉煌。 按照历史的大势,只剩下不到二十年,如此盛世,便会彻底滑落深渊,彻底万劫不复。 而让他感到愤怒的是,骄傲的唐人,最终却把盛世倾颓的黑锅,扣在了一个女人的头上。 这让他感到不齿! 还好,现在一切都还不算晚,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殿下,公主府到了!” 这时,红袖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李琚的思绪。 李琚回神,急忙深吸口气,压下心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情绪。 他跳下马车,李瑛和李瑶已经在公主府门前等着他,早早赶回来的杨洄,也站在府门前开始迎宾。 婚礼婚礼,意为黄昏之时举办的礼节。 因此,现在才算是婚礼的真正开端! 第15章 风浪越大,鱼越贵! “太子殿下到~” “鄂王殿下到~” “光王殿下到~” 迎宾的礼官开始唱名,三人上前,对着杨洄轻轻颔首,旋即跟着引导的侍婢朝公主府内走去。 三人来到正堂落座,恰好看见李琩也被侍女引进了大门。 八目相对,李琩的双眼之中满是怨恨之色。 只不过这份怨恨,多是冲着李琚而来。 李瑛迎上李琩怨毒的目光,不由得微微蹙眉。 但很快,他就找到了罪魁祸首,转头朝两人小声问道:“今日你们得罪他了?” 听见李瑛的问题,李瑶当即眉飞色舞的将今日在牡丹园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瑛本是随口一问,但听见李瑶的讲述之后,顿时就有些咋舌。 他诧异地看向李琚,眸中浮现几分狐疑之色。 随即语气古怪地问道:“八弟,你......什么时候还会写诗了?” 听见李瑛的语气,李琚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赶忙摇头解释道:“小弟哪里会作什么诗词,不过是府中门客作来假托小弟之名罢了,谁知又恰逢适应今日的主题,完全是运气使然。” “是吗?” 听见李琚将一切都推到了运气上面,李瑛眼中的狐疑之色却是并没有减弱多少。 旁人不知晓光王府的情况,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怎么不知道,满是粗鄙武夫的光王府里,何时还豢养了能做出这等传世之作的文人墨客? 迎着李瑛狐疑的眼神,李琚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这个李瑛,不愧是能在玄宗手底下稳稳当当做了近二十年太子的人物,果然比李瑶难糊弄得多。 该不会要露馅吧? 李琚有些紧张起来,生怕被李瑛发现了自己鸠占鹊巢的事实,将他乱刀砍死切片研究。 万幸的是,随着进门的宾客越来越多,李瑛也没功夫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 因为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凑上来向他见礼打招呼。 甚至就连一脸怨毒之色的李琩,也不得不迫于所谓的“兄弟情”,赶过来行礼。 作为太子,他也不好对这些人视而不见。 “行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吧,你俩先去坐下,孤一会儿就来。” 最终,李瑛也不得不的压下心中疑惑,朝两人交代一声后,一头扎进了交际场中。 见李瑛被众人簇拥,李琚总算松了口气。 经过这半日时间的适应,又有原主的记忆为依托,他本以为,他身上应该已经没有什么破绽。 却是没料到,刚才还是差点在李瑛面前露了馅。 果然,李唐皇族的基因,还真是优秀到生不出蠢人啊。 “咱们走吧!” 李瑶倒是没察觉到什么异常,依旧招呼着李琚,完美的担起了兄长的责任。 两人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今日的宾客,也都来得差不多了。 随着宏大的礼乐声传遍全场,负责主持婚礼的礼官也喊出了那声经典的“吉时已到~”。 当然,大唐没有什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流程。 甚至因为杨洄是尚公主,以及杨洄之父早逝的原因,连向高堂奉茶的流程也没有。 双方只是在礼官的主持下见了宾客,又承受了一番李唐宗室族老施加的祝福术,流程便算是结束。 接下来,就是开席了。 流水一般的菜式上桌,李琚也开始大快朵颐。 而随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今日晚宴的气氛,也达到了高潮。 唐人好酒,尤好饮宴。通宵达旦的饮宴于达官贵族而言,也不过是寻常事。 李琚还挺喜欢这种气氛,因为没人在没事找事。 哪怕是李琩,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下了咸宜公主和杨洄的面子。 尽管偶尔也会朝李琚投来一个怨恨的目光,但也都无伤大雅。 只不过,他今日终究是第一日来到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纷乱的思绪需要他去理清。 因此,到了后半夜,他还是以不胜酒力为借口离席,回到了洛阳宫内歇下。 夜半,他躺在洛阳宫偏殿的寝室里,回想着今日种种,开始抽丝剥茧。 就目前来看,他现在的处境,已经算是很明朗了。 那便是必须要和武惠妃,甚至是李隆基来个不死不休不可。 但怎么个不死不休法,也有讲究。 而眼下,摆在他面前的路,有两条。 第一条,是继续做李瑛的狗腿子,依靠自己身为穿越者的先知先觉,辅助李瑛上位后,当一个不理俗事的贤王。 但这样做,风险极大。 因为他目前还不了解李瑛的品性如何,是否会做出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事。 尽管在原主的记忆中,李瑛为人还不错,对待支持他的兄弟也还算大方,算是标准的老好人形象。 但经过他今日和李瑛的短暂接触,他能够感觉到,李瑛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至少,不会是什么毫无手段的老好人。 不然他也不可能稳稳当当的坐在太子之位上,且一坐就是二十年。 而第二条,便是自己单干,暗中谋划,积蓄力量,去做隐藏大boss。 然后等到合适的时机,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一起打包送走。 只不过这么做,风险更大。 因为一个隐藏不好,那他要面对的敌人,就不单单只是一个生物爹李隆基,甚至连李瑛和李瑶,恐怕都要对他下手。 这两条路,不管哪一条,都有着滑入万丈深渊的风险。 不好选,也不好走。 当然,其他的选择也不是没有,比如转投隐藏大腿李亨麾下,或是直接辅助优势最大,靠山最强的李琩,甚至直接自曝穿越者身份,都算选择。 只是这些选择,李琚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定了。 他是想活下去,但更想活得稍微有尊严一点,体面一点。 李琚躺在床上,思维无限发散,双目无神的盯着大殿上方的穹顶。 烛火明灭,在夜风的吹拂下跃动着舞步。 直至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李琚的表情总算坚定起来。 因为,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他不想轻易狗带,也不想将美人拱手相让,更不想将未来赌在旁人的良心上面。 所谓风浪越大,鱼越贵! 所以,他决定,自救! 至于怎么个自救法,嗯......睡醒再说...... 第16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 咸宜公主的婚礼结束了,但李琚的大唐新生活才刚开始。 一睡醒,他便迫不及待的找到了李瑛,准备请李瑛出面,给自己说媒。 当然,他之所以如此急切,好色只是一方面。 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自救。 没错,迎娶杨玉环,便是他自救的第一步。 作为皇子,他的身份自然是尊贵的,但也是因为皇子的身份,让他想要名正言顺的去掌控一些权力,变成了妄想。 李隆基不会让皇子掌握实权。 李隆基的一群儿子,也不会允许众兄弟之中,再出现一个有力的皇位竞争者。 因此,娶媳妇,就成了李琚眼下唯一一个能在明面上名正言顺扩充实力的机会。 杨玉环出身的弘农杨氏,在大唐根深蒂固。 若李琚能争取到杨氏的支持,哪怕碍于身份的原因,依旧没办法主动去撰取权力。 但至少他想要迂回的去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会方便很多。 比如,搞钱,搞大钱...... 这个世界上,权与钱,永远是分不开的,他想要暗中谋划,就少不了要金钱开道。 他不能明着去弄钱,那会犯忌讳,还会打草惊蛇。 但利用杨氏去搞钱,就方便多了,毕竟杨氏本身就是大唐最大的财团之一。 所以,他迫切的需要先将杨玉环娶到手。 而李琚迫切的样子,也成功引来了李瑛和李瑶的连番取笑。 李瑶更是毫不留情的在他头上安上了色令智昏四个大字。 但取笑归取笑,李瑛与李瑶还是上心的操持起来。 毕竟,确实是难得看见李琚这个在长安都出了名的糙汉子,会对哪个姑娘如此上心。 而且作为兄长,对李琚成婚之事,他们也是乐见其成。 李瑛先是动用太子谕令,调动了驿站的快马,将李琚与杨玉环在咸宜公主婚礼上一见钟情的事情报到了李隆基案头,请求李隆基为二人赐婚。 随后便马不停蹄的带着李瑶开始为李琚准备六礼。 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虽说这些事情,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宗正寺的任务,不过李瑛以兄长的身份替李琚操持,倒也不算逾矩。 与此同时,李琚在牡丹园上所著三首诗词,也被当日参加婚宴之人传了出去。 此三首诗,一经问世,便以最快的速度以洛阳为中心,朝着四周迅速扩散出去。 不过短短数日时间,李琚之名,便随着三首诗词响彻洛州之地,为众人称道。 时人皆称,光王据者,为诸王诗才第一。 更有好事者,因其亲王的身份,将之比作唐之曹子建。 于是,李琚就这么华丽丽的出名了。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随着李琚的名声越来越大,各种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也都找上了门来。 首先就是各类游园会雅会与集会饮宴,不论谁家筹办,必定要给李琚送上一封请柬。 其次便是无数的高门贵女,开始暗暗打听起李琚的私生活。 纵然众人皆以知晓,李琚已然在筹备纳杨氏女为妃之事。 却仍是有不少身份不算太高的大户之女,欲入光王府为侧妃。 李琚初来乍到,哪里知晓区区三首诗词,就能在长安掀起这样的风暴? 在被连续的邀约弄得不厌其烦之后,他干脆闭门谢客,一门心思等着成亲。 顺便趁着这段时间,先把这个世界的整体构造给搞清楚。 毕竟,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需要在大唐生活下去。 先把一切都搞清楚,才更有利于他接下来的筹备与谋划。 ...... 只不过,这个世界向来是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 这是亘古以来千载不变的道理。 随着李琚名声大噪,以及太子李瑛亲自为其张目保媒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一直在等消息的李琩便有些坐不住了。 李琚是太子党,李琚的名声越大,李瑛这个太子的地位就越稳。 他既有志于太子之位,这样的事情,便是他绝对不能容许的。 所以最终,他还是没耐住性子,敲响了公主府的大门。 “不是让你在寿王府等消息吗?” 对于李琩的到来,咸宜公主表现得很是不满。 如今,她与杨洄正是新婚燕尔之时,恨不得每日都黏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对于李琩的突然造访,自然是没个好脸色。 面对胞姐的诘问,李琩表情也不太好看。 但想到他还需要这位胞姐的帮助,他还是软下语气道:“阿姊勿怪,非是小弟没有耐心,实是李琚如今风头太盛,小弟实在惊慌,这才冒昧前来,想请阿姊帮着拿个主意。” 看着李琩一脸凄苦的样子,咸宜公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慌什么慌,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母妃吗?” 听到咸宜提起母妃,李琩忙道:“小弟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敢问阿姊,母妃的回信,究竟何时能到?” 听见李琩的问题,咸宜公主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她也有些疑惑,为何母妃的回信还不至? 照理说,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几日,她用的又是加急的快马。 就算路途中出现什么意外,现在也该有消息了才对。 蹙眉沉吟片刻,她摇头道:“你先别急,本宫这就派人去查探一番,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是,有劳阿姊!” 李琩急忙起身道谢。 咸宜公主摆摆手,正欲唤来下人吩咐下去,未及开口,门外忽地传来匆匆脚步声。 “殿下,殿下,长安来信!” 紧接着,宫人的禀报声便传进了两人耳朵里。 “莫非是母妃的回信到了?” 李琩一听这话,脸上便不由浮现一抹激动之色。 咸宜公主也是一样的想法,急忙对着门外宫人吩咐道:“速速呈来。” 宫人推门而入,双手捧着一封信件,恭恭敬敬地呈到咸宜公主的手边。 李琩早已急不可耐,但碍于身份,也不好喧宾夺主,只得不断用眼神催促咸宜公主。 咸宜公主也不拖延,接过信件拆开蜜蜡,打开信纸一目十行地开始阅览。 而这一看,她整个人顿时便喜不自胜,忍不住一脸欣喜道:“琩弟,好消息,是好消息......” 第17章 李隆基东巡洛阳? “什么好消息?” 李琩心中一阵激动,恨不得立即将信纸从咸宜公主手里抢过来。 咸宜公主没再说话,从头到尾将信件看了一遍,这才大声笑道:“母妃已经说动了父皇东巡洛阳,不日之后,父皇便将驾临洛阳为你做主。” “什么,母妃说动了父皇东巡?” 听见这话,李琩更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眼中满是惊喜与难以置信。 咸宜公主点点头,笑道:“不错,父皇已经派出骠骑大将军率先赶来洛阳打整洛阳宫,此外,母妃在信上还说了,是你的东西,旁人谁也抢不走!” “太好了!” 李琩一拳锤在面前的案几上,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好,脸色都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他是真没想到,母妃竟然能说动父皇东巡洛阳。 只要父皇到了洛阳,以父皇对他的宠爱,他想整一个小小的李琚,还不是手到擒来? 而更让他难以自持的,还是母妃那句“是他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这岂不是在暗示他,他还能有夺回杨玉环的可能? 一想到他还有可能重新夺回杨玉环,他就忍不住心脏狂跳。 鬼知道这些日子他有多煎熬。 这些日子,他只要一想到杨玉环那样的绝色美人,往后不仅要在李琚怀里娇笑,还要在李琚的身下嘤啼,他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现在母妃和父皇来了,他总算可以狠狠的出一口恶气。 思及此,他立即起身问道:“母妃有没有说,父皇抵达洛阳的具体时间?” 听见李琩此问,咸宜公主顿时心头一跳,急忙问道:“你待如何?” 李琩眼中浮现一抹怨毒之色,恶狠狠道:“自然是要那李琚怎么吃的,就怎么给我吐出来。” “什么意思?” 咸宜公主心里莫名浮现一股不详的预感。 李琩眼中怨毒之色更浓,他左右打量一眼,忽然对着咸宜公主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咸宜公主微微蹙起眉头,但还是将耳朵伸了过去。 李琩凑在咸宜公主耳边耳语了几句,咸宜公主的表情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 她倏地起身,脸色铁青道:“你疯了,这可是欺君之罪,他是你姐夫!” 李琩定定的望着咸宜公主,冷声道:“除掉李琚,便相当于断去李瑛一臂,你是我的胞姐,我若登上大位.......” 李琩言未尽,但咸宜公主已然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她眼中浮现几许纠结的神色,但最终,贪欲还是盖过了理智。 她深吸口气,问道:“你怎么能够保证,杨氏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就凭杨氏是母妃的外家,就凭皇姐你嫁到了杨氏,就凭......我的胜算更大!” 李琩一连给出了三个理由,眼神也逐渐癫狂起来。 而咸宜公主听完李琩给出的理由,也陷入了沉默,因为这三个理由,的确足够强大。 且不说母妃的生母,郑国夫人杨氏,亦是出身弘农杨氏这层关系。 只单单论李琩如今最受父皇宠爱这个理由,就要比李琚更值得投资。 说白了,父皇的性情虽然难测,可他的爱好,却一直都是明朗的。 母妃自开元元年成为父皇的宠妃开始,便至今恩宠不绝。 连带着李琩,也成了诸王之中,唯一一个在洛阳有自己的行宫王府之人。 这么大的优势,但凡杨氏只是想求个保底,而不是打算以四两拨千斤,都不可能拒绝为李琩张目。 而这些日子,杨氏之所以与李琚打得火热,也未必就是认为李琚比李琩更值得投资。 更多的,恐怕也不过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 谁让杨氏替杨玉环招婿是事实,李琚拔得头筹也是事实呢? 如杨氏这般把脸面看得比天大的大世族,纵然不满意李琚,也绝不会做出食言反悔之事。 思及此,她也不再犹豫,眼神坚定道:“可以,我帮你,但此事还需应先报与母妃定夺,省得你我弄巧成拙。” “那是自然,没有母妃,光凭咱们姐弟也做不成此事!” 李琩点点头,同意了咸宜公主的提议,无论如何,在他没有当上太子之前,母妃都将是他争储过程中最大的靠山和助力。 有些事情,瞒别人可以,瞒母妃就没必要。 二人达成一致,便立即开始行动起来,咸宜公主负责与武惠妃通气,李琩则是秘密去了杨氏拜访。 ...... 与此同时,太子李瑛也收到了李隆基准备东巡洛阳的消息。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心里便蓦地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急忙派人去唤李瑶和李琚前来商议。 “二兄,到底怎么回事,父皇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来东巡洛阳?” 李瑶刚刚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朝李瑛问道。 李琚跟在李瑶身后,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是满脸疑惑,眼中更是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凝重之色。 李隆基东巡洛阳的消息,几乎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他有预感,李隆基这一次,很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因为历史上,并没有李隆基在开元二十三年东巡洛阳的记载,甚至就连李琩和杨玉环在洛阳大婚,李隆基也没有出面。 但现在,历史突然被改变了。 也不知道李隆基这一次到洛阳,会不会对杨玉环见色起意? 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为兄也是刚收到消息,这不,谕旨都还是热乎的,就把你们俩叫过来了!” 李瑛看见两个小兄弟联袂前来,当即指了指摆在桌案上的谕旨。 两人闻言,急忙凑到李瑛两侧落座,伸长脖子看谕旨上的内容。 谕旨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告知李瑛,圣人不日就要东巡洛阳,要太子李瑛配合率先赶来洛阳的骠骑大将军清理洛阳宫,等待圣人下榻。 谕旨上的骠骑大将军,指的是盛唐赫赫有名的贤宦高力士。 “这父皇来的,也太突然了,咱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看完谕旨上的内容,李瑶不禁眉头紧皱。 因为李隆基来了,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自由日子结束了,即将再次回归到在李隆基眼皮子底下艰难讨生活的日子。 李琚收回目光,心思电转间,忽然问道:“二位兄长,你们说,这会不会是武惠妃的阴谋?” 第18章 李琩绝不可能那么老实! “阴谋?” 听见李琚的说法,两人都不禁愣了一下。 因为他们还真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李瑶迟疑道:“这不可能吧,父皇先前也曾有过数次东巡洛阳的先例,这一次来得虽然有些突然,但也不像是有阴谋的样子。” 听见李瑶这话,李瑛也不禁下意识点头表示赞同。 因为算上这一次,李隆基已然是五次巡视洛阳。 第一次,是开元五年,李隆基来到洛阳,接见倭国派来的第八波遣唐使。 第二次,是开元六年,李隆基来到洛阳,在洛阳城外亲自创办了大唐的第一座书院,“丽正书院”。 第三次,是开元十三年,李隆基从洛阳起程,去往泰山封禅,并在开元十四年返回洛阳之后,在洛阳宫广达楼大宴群臣。 第四次,是开元二十年,李隆基前来洛阳接受契丹与奚的投降。 而这次,则是第五次。 且李隆基每次到洛阳,至少都会待个一到两年的时间。 说一句开元盛世有一半在洛阳,其实也不为过。 有这么多先例在前,要说独独这一次,是有什么阴谋,实在是很难令人信服啊。 见两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话,李琚一时间也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主要是,他拿不出什么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猜测。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说服两人的办法。 他斟酌片刻,在脑海里组织好词汇,旋即沉吟道:“我也不确定,只是觉得父皇此次东巡实在有些突然,便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多想了一些?” 李瑛和李瑶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诧异之色。 这个八弟,最近变化很大啊。 李瑶挑了挑眉,笑道:“你平日里,不是最不乐意动脑子吗,怎么最近,突然灵醒起来了?” 听见李瑶的问题,李琚顿时心下一惊。 没想到简简单单一句话,竟然也能让两人找到破绽。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小弟是不爱动脑子,不是没脑子,小弟前些日子才在咸宜阿姊的宴会上大出风头,压得李琩抬不起头来,父皇这就要东巡了,要说这和李琩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李琩未免也太老实了吧?”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反正小弟是不信李琩连夺妻之恨都能忍下去,至于二位兄长怎么判断,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听见这话,李瑛与李瑶眼中诧异之色顿时又更浓了一些。 不过此时,他们也没心思再去纠结李琚的变化了。 因为他们竟然发现李琚说的,竟然很有道理! 李瑶咂摸了一下嘴,若有所思道:“李琩的性子,不是个能吃亏的,且因着武惠妃的关系,父皇对李琩也是极尽宠爱......若当真是因为李琩咽不下这口气,说动了武惠妃撺掇父皇东巡,倒也勉强能解释得过去。” 说完,他便抬头看向李瑛,问道:“二兄现在是什么打算?” 李瑛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低沉道:“该防的,还是要防,但该放的,也要放。” “防,放?” 李瑶有些懵,问道:“啥意思?” 李瑛摇摇头,没有理会李瑶,而是转头对着李琚道:“八弟,你的婚事,看来要暂时放一放了,眼下父皇既然要东巡,当一切以父皇为重。” 李琚闻言,心里顿时生出一丝不甘。 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截胡来的媳妇,若不能早一点将其收入囊中,他实在是担心会出什么变故。 尤其是李隆基这老登还即将抵达洛阳。 万一那个老色鬼突然看上了杨玉环,现在的他,可还没有能力与之争夺...... 但事到如今,也没有他选择的余地。 他也只能先按捺住心中的不安,违心道:“这是自然,小弟也知晓轻重的。” “你知道就行!” 李瑛点点头,随即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在思考,思考李琚所言。 倘若李琚所言为真,父皇这次真的是在武惠妃的撺掇下来的洛阳,那就极有可能是冲着李琚来的。 而冲着李琚来,说白了,也就是冲着他来。 毕竟天下人皆知,这两位弟弟不仅是他的忠实拥趸,更是他坐稳太子之位的左膀右臂。 但凡损掉一个,都将对他的声望和实力形成毁灭性的打击。 毕竟,没人会信任一个连手足兄弟都保护不了的太子。 一国太子,亲兄弟都保不住,更遑论外人? 因此,哪怕李琚的猜错了,他必须要及早应对才行。 有备,才能无患! 思及此,他立即站起身来,对着两人交代道:“你二人,暂时先不要将父皇准备东巡的消息透露出去,一切等骠骑大将军三日后抵达洛阳再说,明白吗?” 李瑶还有些茫然。 李琚却是瞬间明白了李瑛的意思,当即点头道:“明白。” “不是,你明白啥啊你就明白?” 李瑶回神,颇有些郁闷,什么时候,这位八弟的脑子这么好使了? 李琚望着李瑶郁闷的表情,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但看在他数次替自己解惑的份上,还是提醒道:“五兄难道忘了,父皇身边那位骠骑大将军,最是讲规矩?” “讲规矩咋啦,讲规矩......” 李瑶下意识就想反驳,但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李琚说的讲规矩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高力士是站在太子李瑛这边的,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高力士是站在道理这边的。 什么是道理? 嫡庶,长幼就是道理。 历史上,太子李瑛被废之后,李林甫等人谋立武惠妃之子寿王李琩。 是高力士力劝玄宗需推长而立,否则国无长君,必生灾殃,才致使玄宗最终下定决心,将皇三子李亨立为太子。 由此可见,高力士虽收起贿赂来毫不手软。 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依旧能明辨是非。 也因此,李瑛现在身为太子,想要从高力士嘴里打听出事情的原委,其实并不算一件难事。 这也是为何李瑛要特意交代二人,一切等到高力士抵达洛阳再说的缘由。 李瑶反应过来,不由得更加郁闷。 因为,连李琚都能听明白的事情,他竟然没反应过来。 他觉得,来一趟洛阳,他可能变笨了...... 第19章 大不了同归于尽! 李瑶矫情一阵,再抬眼一看,却见李瑛与李琚已经各自散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他纠结一阵,还是选择跟上了李琚。 “八弟,等等我.......” 他追上李琚,问道:“八弟,你说万一你猜的是对的,二兄会如何应对,武惠妃又会怎么对付我们?” “我也不知道!” 对于李瑶的问题,李琚也正在想。 别看他对李瑛说的说辞,是一切都是他的猜测。 但于他的内心而言,他有八成的把握,武惠妃就是冲着他来的。 只不过,武惠妃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他,他现在也没有任何思路。 毕竟,他对武惠妃与李隆基的了解,基本都来自于原主的记忆和历史上的记载。 两人究竟具体是什么样的人,还得接触过才知道。 李琚沉思片刻,忽地转头看向李瑶问道:“五兄,依着你对武惠妃和李琩的了解,你觉得他们会从什么地方下手?” “这.......” 李瑶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说我不知道。 但话到嘴边,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他皱了皱眉,沉吟道:“你说,武惠妃会不会从杨氏下手?” “从杨氏.......” 李琚愣神了一下,不解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杨氏这般大族,最是看重脸面吗,都到了这个关头,杨氏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杨氏这样的大族,自然是不可能主动反悔!” 李瑶摇摇头,脸色已然凝重起来。 他道:“可若是.......有人给了杨氏更大的脸面呢?” 李琚神色有些不解。 李瑶这些话,每个字他都能听得懂,但组合到一起,就让他一头雾水。 见李琚还没听明白,李瑶也不再卖关子,压低声音道:“比如,有人用某种法子逼你主动退婚。” “逼我主动退婚.......” 听见这话,李琚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你是说.......” “嘘~” 李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琚急忙闭上嘴巴,脸色却是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他有一种直觉,李瑶说的话,很有可能会成为现实。 杨氏那样的大族,的确不可能主动悔婚。 可若是他迫于某种原因,不得不主动退婚,那就另当别论了。 至于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会主动退婚.......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李隆基出手干预。 他有些不甘:“同是父皇的儿子.......怎么.......唔.......” 李琚话头刚起,便被李瑶一把捂住嘴巴。 “闭嘴吧你!” 他低声呵斥了一句,左右打量一眼,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两人,这才长舒口气。 “你也真是的,嘴上没个把门的,小心吃大亏。” 李瑶放开李琚,有些嗔怪的责骂了一句。 李琚点点头,没有反驳。 刚才,他确实有些口不择言了。 “行了,咱们先别想那么多了,这件事情,二兄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咱们还是安心等二兄的消息吧。” 李瑶拍拍李琚的肩膀,也不欲多言。 说到底,这种事情,就算能够提前预料到。 他一个和李琚一样无权无势的皇子,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应对。 所以与其杞人忧天,还不如看二兄要怎么应对。 总归二兄当了二十年的太子。 纵然这二十年都生活在夹缝里,那也比他们要强得多。 “我明白!” 李琚点点头,随即再次陷入了沉默。 李瑶叹口气,伸手拍拍李琚的肩膀,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李琚回到自己的小院里,也开始思索起对策。 他自然相信李瑛会做一些准备,也会帮他出头。 但他还是那句话,人,绝不能将所有希望全都放在别人身上。 尤其是,这个别人的下场,本身也没有多强的情况下。 只是,在毫无头绪,毫无有效信息的下,光凭猜测,他也很难想到什么应对之策。 想了半天,他猛地坐直身子,蹙眉道:“瓦达西,事情有些棘手了啊。”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拉几个垫背的。” 垂眸沉思片刻,李琚的表情坚定起来,心里也隐隐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反正他对这个世界也无甚感情,大不了就大家都别活了。 要他设法活下去难,要他设法拉几个垫背的一起死还不容易? 弄死李隆基,说不定还能改变大唐由盛转衰的历史呢,不亏! 思及此,他急忙出了小院,唤来红袖问道:“红袖,你可知杨府在哪?” “杨府?” 红袖懵懵的:“敢问殿下,问的是哪个杨府?” “就河南县曹杨玄璬的府邸。” 李琚问杨府的位置,是准备去见一见杨玉环,让她近日不要出门,顺便联络一下感情。 毕竟武惠妃的阴谋现在还是没影的事儿。 但杨玉环的美貌,可就摆在那里。 万一让李隆基那老色批看到,那他别说娶杨玉环了,想要见一面,恐怕都见不到。 红袖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是在敦化坊。” “行!” 得到了确切的位置,李琚也不再浪费时间,转身换了一身便衣,便出了洛阳宫,纵马直奔敦化坊而去。 而就在李琚准备出府之时。 另一边,李瑛派出去商议暂停婚礼流程之人,也抵达了河南县曹杨玄璬府门前。 河南县曹杨玄璬,是杨玉环叔父。 杨玉环之父杨玄琰生前任蜀州司户,但早逝。 杨玄琰去世之后,杨玉环便从蜀中来到洛阳,跟着叔父杨玄璬生活。 因此,李瑛商议李琚与杨玉环的婚事,自然也是和杨玄璬商议。 只不过此刻,杨玄璬还在与乔装而来的李琩会面。 听见太子遣使来见,杨玄璬与李琩都有些愕然。 现在这个时候,太子应该已经收到了圣人即将东巡的消息才对。 他不去忙碌圣人东巡之事,怎么还有时间派人来杨府议事? 不过,两人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秘密会面之事,绝不能让太子的人撞破。 杨玄璬率先出声道:“还请殿下入偏院歇息片刻,如何?” “理应如此!” 李琩也明白,今日之事不能泄露出去,急忙起身跟随杨府下人至偏院歇息。 只不过他刚随杨府下人来到一处偏院,便听得偏院的围墙之后传来阵阵笑闹之声。 并且其中一道笑声的主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杨玉环。 第20章 按制,您该叫我一声皇嫂! 杨玉环银铃般的笑声,声声入耳,听得李琩一阵心痒难耐。 自当日牡丹园分别之后,他便再未见过杨玉环。 但杨玉环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却是一直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令他为之痴狂。 此刻,再次听见心上人的声音从墙外传来,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他一把拽住引路的下人,指着墙后问道:“敢问执事,这偏院后面是何地?” 下人被他拽得一个趔趄,但仍是恭敬道:“回殿下的话,此偏院之后,乃是府中的一片未开荒地,府中女眷郎君们常在内嬉戏玩闹,挥放纸鸢。” 听见下人说后面只是一块荒地,而非是后宅,李琩心头更是火热。 再抬头一看,果真见数只造型奇特,颜色艳丽的纸鸢纷飞。 望着天上艳丽的纸鸢,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既是荒地,而非后宅,本殿下可否进去一观?” 听见这话,下人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主要是李琩这个要求,实在是太失礼了一些。 尽管墙后荒地不是后宅的范围,但听声音也知道,荒地上聚集之人多是女眷。 一个男子,往女眷堆里扎,这像什么样子? “殿下,此事,小人也做不了主啊。” 下人回神,顿时一脸为难,这位殿下身份固然尊贵,可纵然李琩身份再怎么贵重,他也是杨府的下人,岂敢做这个主。 望着下人脸上的为难之色,李琩不由得挑了挑眉。 但紧接着,他便迈步朝围墙之间的月门走去,赫然是准备过去墙后看看。 “殿下不可!” 下人脸色一变,急忙追了过去。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让李琩进了月门。 下人站在月门处急得团团转,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最后,还是没胆子追进去,只得一跺脚朝前厅冲去。 另一边,李琩进了月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浅草没过脚步的空地。 而草地上,四名如明珠般耀眼的女子正在追逐嬉闹,连带着天上的纸鸢,也随着四女的嬉闹而变得灵动起来,仿佛当真有了生命一般。 一名年岁比杨玉环稍大的女子最先发现了李琩这个不速之客。 登时柳眉倒竖,张嘴呵斥道:“站住,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杨府后院?” 其她人闻言,也停下了脚步,转头朝李琩看去。 “寿王殿下?” 杨玉环认出了李琩,不由得眉头微蹙。 而余下三女,听见杨玉环叫出李琩的身份,则是吃了一惊。 但几女都是世家女,都是见过大场面的。 虽然不清楚李琩怎么会突然出现,但还是迅速调整好心态,远远的朝李琩行了一礼。 齐声道:“见过寿王殿下!” 只不过,对于几女的问好声,李琩却是充耳不闻。 因为此刻,他的目光,早已被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子完全吸引。 “玉环.......” 他有些激动的喊了一声,旋即快步朝杨玉环逼近。 杨玉环被他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颤声道:“寿王殿下,您做什么?” 看着杨玉环的动作,李琩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急忙顿住脚步。 但眼神依旧热切,饱含激动与爱慕。 “玉环,我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了。” 杨玉环被李琩的热切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急忙摆手道:“殿下请自重,如今奴家已与光王殿下议亲,按制,您该叫我一声皇嫂,而不是直呼奴家闺名,这不合规矩。” 杨玉环这话一出,顿时像是一盆冷水浇下,泼灭了李琩心中所有的热情与期望。 他的表情一寸寸皲裂,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那一句皇嫂,更是让他心里头突然窜出一股无名怒火,烧得他快要失去理智。 “玉环你.......” 他张了张嘴,再次朝杨玉环迈进一步。 杨玉环急忙出声阻止道:“殿下,此处乃是我杨府女眷玩耍小憩之地,您进来不合适,还请殿下就此退去。” 听见这话,李琩心中怒火更是噌的一下冒出头来。 脸上的笑容,更是变得极其勉强。 他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诚恳,道:“玉环,我......我就是想来和你说几句话,你听我说,五皇兄他......” “殿下慎言!” 李琩话头刚起,便被杨玉环打断:“殿下若是要说光王殿下当日在牡丹园所提之诗乃是他人所作,那殿下现在就可以走了。” 李琩愣了,没想到杨玉环竟然连一句话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刹那间,他只觉得他的心,碎了,四分五裂的碎。 紧接着,无尽的不甘与怒火,以及赤裸裸的嫉妒便充斥了他的心口,让他心里不自觉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今光王殿下既已成了奴家的未婚夫君,奴家便不容许任何人诋毁他。再者,光王殿下亦是殿下兄长,还请殿下适可而止,省得凭白失了身份。” 杨玉环自是不知李琩心中所想,她小脸冷淡,接着说道。 只是这话,不亚于往李琩本就四分五裂的心口上再次捅了一刀。 这一刀,很痛,也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深吸口气,压下眼中浓烈的妒火。 随即强行在脸上扯出一抹苦笑,对着杨玉环点头道:“是,多谢皇嫂的教诲,我明白了。” “殿下明白就好,请吧!” 杨玉环伸手,做出请的手势赶人。 李琩却是没有动弹,反而一脸诚恳道:“好叫皇嫂知晓,我今日此来,确有要事商谈,不知皇嫂可否听我一言,一言罢,我绝不纠缠。” 杨玉环眉心微蹙,本不欲应答。 但顾忌到李琩身份,最终,还是点头道:“殿下请说。” “这......” 李琩故作为难:“此地人多眼杂,皇嫂可否寻一僻静之地?” 听见这话,杨玉环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下意识就想拒绝。 但李琩仿佛已经预料到她会拒绝,急忙道:“皇嫂,非是小弟危言耸听,实是此事与五皇兄干系甚大,万一叫旁人听了去,难保不会有什么祸事。” 见李琩说得煞有其事,且此事又与李琚有关,杨玉环也不禁有些纠结起来。 但想到这里毕竟是杨府,此时又是光天化日,她最终还是松了口。 第21章 你,该死! “如此,还请殿下与奴移驾凉亭。” 指着围墙下方一处远十丈上下,且周遭没有遮挡的亭子说道。 言罢,又转头向几名姐妹耳语交代几句,才率先向凉亭而去。 李琩望着杨玉环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几许癫狂之色。 但迎上另外三女打量的目光,表情立即又变得和善起来。 他对着三女一脸和善地点点头,这才跟着杨玉环朝凉亭走去。 二人一道入了凉亭,杨玉环确定三位姐姐听不到两人说话,但能看见二人后。 便也不打算废话,神色冷淡道:“殿下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李琩点点头,突然朝着杨玉环上前一步。 杨玉环脸色一变,刚准备叫人。 却见李琩忽然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皇嫂,此事干系重大,今日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切不可让外人知晓。” “什么?” 杨玉环见状,下意识皱起眉头,将头靠近了一些。 闻着杨玉环身上传来的似有若无的幽香,望着她那脂玉一般白嫩的脸上那似有若无的处子容毛,以及领口处那若隐若现的雪白,李琩终于不再掩饰眼中的癫狂之色。 他脸上浮现一抹狞笑,咬牙道:“很简单,就是.......我要毁了你!” “什么?” 杨玉环大吃一惊。 李琩眼睁睁看着杨玉环的表情从疑惑,到惊愕,最后变为惊恐,心中总算是舒坦了。 没错,他打算毁掉杨玉环。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常规手段争不过李琚,那就来一场霸王硬上弓。 他就不信,他毁了杨玉环的清白之后,李琚还会娶她。 甚至,他都不需要和杨玉环有什么亲密接触,只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杨玉环扑倒,赶在有人冲过来前撕碎她的衣衫,便能达成目的。 毕竟这个时代,没人能不在意女子的贞洁。 至于这么做的后果,他相信,母妃与杨氏,定然会帮他遮掩得干干净净。 只要最后再把杨玉环娶回寿王府,那他就还是那个风光霁月,受尽帝王宠爱的寿王殿下。 他狞笑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杨玉环扑去。 “住手,你要干什么?” 杨玉环大为惊恐,被吓得尖叫一声,急忙后退。 却不防身后便是凉亭,被绊得一屁股跌坐在亭中栏杆上。 霎时间,她小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眼中充斥绝望之色。 李琩看着杨玉环惊恐的样子,心里则是瞬间如饮琼浆,畅快至极。 该死的女人,他乃是堂堂寿王殿下,帝王极尽宠爱。 论身份,论才华,论前途,哪个不比李琚那莽夫要强? 偏偏这个女人,要弃他而选那莽夫,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今日,他就要让她知道,他李琩的脸面,不是那么好下的。 “寿王殿下,你要做什么,快住手!” “来人啊,快来人啊!” “住手,寿王殿下,住手!” 与此同时,凉亭外随时注视着亭中动静的三女也察觉到了不对,顿时被吓得尖叫出声,喊人的喊人,制止的制止。 但可惜,已经晚了。 李琩整个人,已经如泰山压顶一般,朝杨玉环压了下去。 他压住杨玉环的双手,任凭她怎么挣扎,怎么哀求,都不为所动。 “你这个畜生,我是你皇嫂啊,放开我,快放开我!” 杨玉环不断挣扎,眼中满是绝望,不住地破口大骂。 但她一个弱女子,又岂能是李琩的对手,双手被制住,便成了待宰的羔羊。 “你这畜生,畜生啊~” 杨玉环彻底绝望了,眼中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不断滚落。 李琩见状,更是兴奋不已,单手将她的双手压在围栏上,就要去拽她的领口。 眼见自己即将春光泄露,杨玉环顿时忍不住一脸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无尽的悔恨爬上心头,让她欲生欲死。 “住手!” 但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一道如洪钟大吕般,携带无尽怒火的咆哮声陡然如闷雷在二人耳边炸响。 虽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杨玉环心里生出无限希望。 这道声音,分明是李琚的。 难道是,他来了? 她不敢睁开眼睛,生怕是她的幻觉。 直到,一道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划破天际,她整个人也被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包裹,她才愣愣的睁开眼睛。 只是,才睁开眼睛看见那张饱含震怒的脸,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雨点般坠落。 “殿下,是您,真的是您?” 满腹委屈与无尽的后怕袭上心间,让她泣不成声。 “是我!我来了。” 李琚的声音平静有力,平静之下,蕴含的是滔天怒火。 他迅速将身上的袍子脱下,盖在杨玉环身上。 随即将她抱到凉亭边坐下,一脸温柔道:“坐这别动,等我处理点家事。” 杨玉环早已泣不成声,闻言,只是不住地点头。 李琚见状,也不多言。 起身来到已经被他一脚踹得不省人事,挂在凉亭栏杆上如同一块腊肉一般的李琩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中满是杀意。 李琩靠在栏杆上,嘴角溢出鲜血,脸也涨成了青紫色。 李琚从天而降的一脚,直接踹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剧痛,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但随着李琚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出现,无尽的怒火又瞬间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咳咳~” 他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吐出一口血渣子,旋即满脸怨毒地抬头望着李琚:“李琚,又是你!” “意图凌辱皇嫂,你,该死!” 李琚居高临下的望着李琩,眼中杀意翻腾。 他在想,要不要趁此机会直接要了李琩的命。 而李琩,在听见李琚这声该死之后,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呵呵,凌辱皇嫂......咳咳......” “她本该.......本该是我的妻,是你横插一脚,是你,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呵呵,我该死,那又如何,你能杀我吗,你敢杀我吗?” 李琩的神色越发癫狂,满脸的血污更是映衬得他像是一个疯子。 李琚闻言,眼中杀意更是几乎凝为实质。 李琩一脸嘲弄:“呵呵呵,李琚,你最好真的有胆子杀了我,否则,别让我逮到机会.......你总有不在的时候吧?!哈哈哈哈.......” 第22章 玉娘,你信不信我? 听着李琩猖狂的笑声,李琚顿时额角青筋直跳,眼中的杀意也越来越浓,怒火即将盖过理智。 “你......找死!” 与此同时,杨玄璬得了杨氏姐妹的消息,也是匆匆带着家丁护院赶来。 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李瑛派过来的使者。 望着凉亭中那兄弟二人,杨玄璬是又惊又怒,他实在没想到,李琩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 他分明,分明都已经答应了李琩的条件。 就那么几天的时间,李琩都等不了了吗? 但他心中再怒,也不可能让李琩死在这里,更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李琩被李琚打死。 “住手,都给我住手!” 他急忙厉声喝止,朝剑拔弩张的二人咆哮出声。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赶到,李琩的表情,也从最开始的惊怒,逐渐变得有恃无恐。 “呵呵,你动手啊!” 他仰起头,一脸嘲弄道:“这么多人看着,我倒想看看,你准备怎么弄死我!” 迎着李琩嘲弄的眼神,李琚不由得深吸口气,旋即闭上了眼睛。 李琩见状,更是不屑:“怎么不动手,不会是不敢吧?” 李琚倏地睁开眼睛,眼中再无半点犹豫,果断抬脚,对准李琩两腿之间重重踹了过去。 顷刻间,李琩眼中的嘲弄之色被惊恐取代。 他失声尖叫:“你敢?” “殿下不可!” 不远处,急速赶来的杨玄璬与李瑛的使者也发现了李琚的意图,顿时脸色大变惊叫出声。 “啊~” 可惜,已经晚了。 随着一道微不可察地咔嚓声在李琚的脚下响起,李琩也发出了此生最为绝望的尖叫声。 “啊~啊~啊~” 李琩神色扭曲,眼珠陡然突起,双眸瞬间变得猩红,惨叫声直插天际。 “啊~啊~啊~” “李......李琚,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剧痛让他几近眩晕,但无边的恨意又让他晕不过去。 他不断的在地上滚来滚去,脸上涕泪横流,下身大小便失禁,再看不出半点亲王风采。 远处,杨玄璬等人听着凉亭里那杀猪般的惨叫声,脸色顿时唰的一下变成灰白,随即一脸绝望地撇过头去。 “完了,一切都完了啊!” 杨玄璬呢喃一声,心中又惊又怒又悔又恨。 他悔啊,本来一切都是好端端的,都已经步入了正轨,他干嘛还要再无端去生些幺蛾子呢? 今日这场祸事,是他自找的啊! 凉亭中,李琚慢慢的收回脚,望着死狗一般在地上打滚的李琩,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他蹲下身,一把拽起李琩的头发,逼得他不得不和自己对视。 旋即轻声道:“杀了你,我确实不敢,但废了你,挺简单。” “啊啊啊,李琚,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啊!” 李琩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声嘶力竭地嘶吼,恨得几近失声。 李琚耸耸肩,也懒得和他多说,像是拎死狗一般,将他拎起来,顺手扔出了凉亭。 “救人,快,救人啊!” 杨玄璬反应过来,顿时目眦欲裂,直奔李琩冲了过去。 “去,传太医,快去!” 李瑛派来的使者也急忙解下身上的太子手令,让随从去请太医。 一阵手忙脚乱与鸡飞狗跳之后,杨府下人急匆匆抬着已然痛晕过去的李琩朝前院狂奔。 反倒是李琚这个始作俑者和杨玉环这个真正的受害者,再无人理会。 甚至就连杨玉环的几个小姐妹,都追了出去。 眨眼之间,偌大的荒地上,便只剩下了李琚与惊魂未定的杨玉环。 “好了,没事儿了!” 李琚走到杨玉环身旁,轻轻将她揽进怀中,一边柔声安慰,一边温柔拍打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 而杨玉环再次感受到李琚宽阔温暖的臂膀,则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扑进李琚的怀中就开始嚎啕大哭。 她被吓坏了。 今日,要不是李琚从天而降,她甚至不敢去想,她最后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直至此刻,她脑海中,李琩那狰狞的笑脸,仍是如梦魇般挥之不去。 “好了好了,没事了,有我在!” 听着杨玉环的哭声,李琚怒火逐渐消散,理智也回归正常。 他轻轻拍打着杨玉环的后背,语气温柔,像是哄一个小孩子。 或许是李琚的怀抱足够有安全感,也或许是李琚的声音过于温柔。 渐渐的,杨玉环的抽泣声也逐渐开始减弱。 最终,惊恐的情绪消散,她也逐渐从惊魂未定的感觉中清醒过来。 只是,她才刚刚清醒过来,心里的后怕便被担忧取代。 她挣脱李琚的怀抱,一脸梨花带雨,带着哭腔问道:“殿下,您为奴伤了寿王殿下,该如何向圣人交代啊,万一圣人怪罪下来......” “没事,我自有应对之策。” 李琚打断了杨玉环的担忧,脸上浮现一抹微笑。 他抬手替她拭去眼角晶莹的泪滴,轻声安慰道:“你不必担忧,会没事的。” 杨玉环闻言,只当是李琚的托辞,忍不住再次泪如雨下。 她哽咽出声,断断续续道:“殿下,此事......此事皆是因奴而起,都是......都是奴的错。” 看着杨玉环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李琚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果然啊,好看的人,就连哭都哭得这么我见犹怜。 杨玉环越哭,越是不能自已,但仍是一脸决绝道:“要是......要是圣人怪罪下来,就让奴一力承担,奴绝不因此连累殿下。” “说什么胡话呢!” 听见这话,李琚更是心生怜惜,忍不住再次将杨玉环揽进怀中。 旋即柔声安慰道:“相信我,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何况今日之事是李琩有错在先,就算是圣人,也得讲道理不是?” 杨玉环仍是哭得难以自持。 李琚的话说得轻松,可她终究是世家长大的高门女,自有一番见识,又岂能不知道此事后果难料? “是奴连累了您,是奴不好!” 她抽噎着,只恨李琩无德,恨自己轻信了李琩之言,最终酿成了这等祸事。 眼见杨玉环再次哭成了泪人,李琚也有些无奈了。 缄默片刻,他忽然一把抓住杨玉环的肩膀,让她与自己对视。 随即一脸认真的问道:“玉娘,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信不信我?” 第23章 奴此生,只会是殿下的妻! 杨玉环被李琚突如其来的注视弄得有些懵。 但两人对视片刻之后,杨玉环的表情便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随即,她重重点头:“殿下,奴信您!”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是异常坚定。 因为此刻,她已经认定了李琚! 是的,她认准了李琚。 如果说今日之前,她之所以决定嫁给李琚,仅仅是因为李琚相比李琩,更像一个男人。 仅仅是因为她的选择不多,李琚已经是她所有选择之中最好的那一个。 那么在她即将被李琩凌辱,却在关键时候,被从天而降的李琚救下的时候开始。 李琚,便成了她此生唯一的选择。 作为高门贵女,她深知纯粹的感觉对她来说是一种奢侈。 此前,她也从未奢望过,此生能得到一份纯粹的感情。 但当这样一份堪称奢侈的东西,就在她眼前时。 紧紧抓住这份奢侈,便成了她唯一的选择...... 听着杨玉环轻柔的声音,李琚很轻易的便从她的语气中辨别出了她的真心。 他忍不住露出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脸。 “既然你信我,那就将一切都交给我,让我来处理,好吗?” 他捧着杨玉环的小脸,静静的注视着她那双如浩瀚明月般的眸子,眼中充斥着强大的自信。 杨玉环本想追问,问李琚要怎么处理。 可迎上李琚那双满是自信的眼眸时,万般疑虑,却是突然间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信任。 这是她的男人,是她的未婚夫。 她也许,该无条件信任他的。 总归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她与他共赴黄泉罢了。 若能与良人生同衾,死同穴......那么.......不管有什么样的后果,其实也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好!” 思及此,她万般心绪,都消失不见,唯独只剩下了一个好。 李琚闻言,不禁再次露出一个笑脸,随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杨玉环顺势靠近了李琚怀中,感受着李琚宽阔的胸膛,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 “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俱会大道口.......” 忽然,她低低吟唱起来。 稍稍有些暗哑的嗓音,如泣如诉。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歌声轻柔,如春风拂面,使人内心平静,仿佛天地间再无外物。 李琚揽着杨玉环的肩膀,靠在凉亭边上。 听着耳边传来的轻柔歌声,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诚然,他刚才踩李琩那一脚,确有愤怒发泄怒火的成分在。 但事实上,他之所以选择毫不留情的下此狠手,也不全然是因愤怒所致。 这其中,还有着他许多思量。 是的,思量。 因为他察觉到,废掉李琩,或许是他从争储这个大漩涡里脱身的绝佳机会。 此前他一直在想,要怎么才能脱离李隆基的控制。 隐藏到暗中神不知鬼不觉的谋划一些事情,为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大变革做准备? 但一直都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思路。 一直到今日,看见李琩那张癫狂的脸,他忽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无法主动脱离李隆基控制,因为李隆基的疑心很重。 尤其是对待已经成年儿子,更是时刻都在地方,生怕哪个儿子突然造反,就把他拉下马去了。 所以,他若是主动要求去地方上历练,乃至于去封地就藩,定然会令李隆基生疑。 但他不能主动离开,却可以设法让李隆基主动放弃他,将他贬斥,甚至至于流放边疆。 以他当朝皇子的身份,就算被贬斥到地方,也绝不会少了愿意烧冷灶的人。 毕竟大唐立国百余年,经过数代帝王的役使和洗脑,李唐皇族的身份,早就已经深入人心。 远离朝堂,去到地方,那就是他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才会毫无顾忌的对李琩下手。 废掉李琩,不仅能让他泄愤,还能打破朝中平衡,把水搅浑,还不至于会让李隆基愤怒到直接把他弄死,更能让他脱离争储的泥沼,简直堪称一举三得......哦不......四得的典范。 这样的事情,他没道理不去做。 李琚心思电转,迅速将脑海中的思路理了一遍,确认没问题之后,表情便不禁轻松起来。 与此同时,杨玉环的歌声,也堪堪停下。 一曲罢,她忽然喃喃道:“殿下,不论未来如何,结局如何,奴都定当与您生死相随!” 杨玉环突如其来的深情表白,让李琚不由得愣了一下。 但随即,他脸上便浮现一抹玩味。 半是认真,半是打趣道:“假如我没了王位,被父皇贬为庶人,甚至被流放千里,你也愿随我一道吗?” “愿意!” 杨玉环没让李琚多等。 几乎是李琚话音刚刚落下,杨玉环便已经给出了答案。 她猛地坐起身来,一脸认真地望着李琚,神色坚定道:“从方才殿下您救奴于危难倒悬时,奴便已经认定,奴此生只会是殿下的妻,非如此,奴宁死!” 李琚本是随口一问,却是没料到杨玉环会把话题推向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这句诗,李琚念过很多遍,但今日,是他头一次,离这句诗这么近。 迎着杨玉环坚定的眼神,他也收起了玩味,一脸郑重道:“你既愿与我生死相随,此生,我也定不负你。” 听见李琚的郑重承诺,杨玉环也终于破涕为笑。 她主动伸出手,扑进了李琚的怀中,环住了李琚宽大的腰肢,将头深深的埋进了李琚胸膛。 李琚回抱,二人于凉亭之下紧紧相拥。 这一刻,他们虽还差了一纸婚书与一场婚礼,但这一刻,他们已然成了一对真正的夫妻。 可惜,温柔的时光,总是容易被打断。 当一位不速之客带着扈从进入荒地时,李琚也不得不主动放开了怀中的温香软玉。 “五兄!” 他看向神色阴沉,大步流星朝他走来的李瑶,唤了一声五兄。 “你......简直胡闹!” 李瑶顿足,厉声呵斥了一声,眼中饱含震怒与失望,还有一丝丝的哀其不幸。 第24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听着李瑶的责骂,李琚并没有还嘴,只是静静的听着。 他很清楚,今日他做的事情,一定会连累到李瑛和李瑶,李瑶心中有气,实属正常。 且这些日子,李瑛和李瑶对他其实不错。 他也能感觉得出来,两人是真把他当亲弟弟看待,不然也不会大事小事的为他操劳。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必须要这么做。 哪怕会连累李瑛和李瑶,他也必须这么做,因为,这不止是在自救,更是在救人。 受一时的苦难,总好过最后被做成烤串。 而李瑶见李琚沉默,甚至连一句辩解都没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忍不住怒声骂道:“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废了李琩,你倒是畅快了,最后连累的还不是我和二兄?” 听见李瑶越骂越过分,李琚还没说话,杨玉环先坐不住了。 她急忙起身,朝李瑶长长的行了个大礼,神色凄婉道:“此事皆因奴而起,还请鄂王殿下莫要责怪光王殿下了,要怪就怪奴吧,奴愿一力承担圣人的怒火,愿一力承担所有的后果。” 李瑶本来正骂的唾沫星子横飞,陡然看见杨玉环朝他行了个大礼,顿时被吓得跳到一边。 “弟妹你这是做甚,我何时说过要怪你了?” 他神色莫名,有些惊魂未定的看着杨玉环。 杨玉环神色越加凄苦,摇头道:“此事本就因奴而起,光王殿下也是见奴受辱,一时冲动才酿下大祸,绝非有意为之,还请鄂王殿下明鉴。” “你这,你这......” 李瑶有些不知所措,主要是杨玉环的样子,看起来也忒可怜了些。 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杨玉环才是此事件最大的受害者。 他就算有再大的脸,再想为李琚脱罪,也不可能怪到杨玉环身上啊。 “弟妹快快请起,此事非你之过,为兄不过是......不过是......” 李瑶虚扶了杨玉环一下,本想找补一番,但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只得一脸烦躁的挠挠头,仰天叹道:“娘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看着李瑶无奈的样子,李琚终于不再装哑巴。 他站起身来,看向李瑶身后的扈从,问道:“是二兄让你来抓我的吧?” 听见李琚用上了抓这个词汇,李瑶不由得神色讪讪,但也没否认。 李琚脸上浮现明悟之色,转头对着杨玉环交代道:“玉娘,这些日子你就待在家中,尽可能的少出门,过些日子我搞定了外面的事情,就来娶你过门。” 杨玉环仍是一脸愁容。 但听见李琚的交代,她还是轻轻点头,应了声好。 主要是她也清楚,这种皇家内部的事情,她根本插不上手。 不出门给李琚添乱,不让李琚担忧,就是她对李琚最大的帮助了。 “走吧!” 李琚不再多言,主动朝扈从伸出手,做顺从状。 扈从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还是李瑶下令,两名扈从才上前象征性的架住了李琚。 一行人在杨玉环担忧的注视下,径直出了杨府,直奔洛阳宫而去。 路途中,李瑶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你怎么会跑到杨府去,又怎么会恰好撞见李琩准备轻薄弟妹,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听见李瑶询问,李琚则是一脸庆幸,庆幸杨玄璬没让他进门。 是的,他没能进去杨府大门。 因为杨玄璬以礼法,以未婚夫妻婚前不得相见为名,将他拦在了门外。 无奈之下,他只能顺着杨府绕圈,准备看看从哪里翻进去,能遇到杨玉环。 但谁能想到,他才刚准备翻墙,就听见墙内传来了杨玉环的惊呼声。 也只能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差一点,真的就只差那么一点,李琩就要得手了。 老实说,杨玄璬当时不让他进去,他其实还有些不爽来着。 但现在想想,得亏他没从大门进去,不然还真不一定赶得上救人。 只说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他将事情的原委和李瑶讲了一遍,听得李瑶也是忍不住啧啧称奇,直道运气。 谈话间,洛阳宫也近在眼前。 二人才刚刚过了洛水,便看见神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李瑛,正站在皇宫端门前等候。 “二兄!” 两人老老实实的喊了句二兄。 “混账东西!” 李瑛阴沉着脸,对着李琚骂了一声。 李琚撇了撇嘴,没说话。 李瑛忍不住再次怒骂道:“你最好祈祷十八弟没什么事,否则,他要是有个好歹,你就等着给他陪葬吧!” 明明李瑶刚才也恨不得骂死李琚。 但此刻听见李瑛的骂声,他又没忍住站出来维护道:“二兄,此事皆因李琩而起,八弟也不过是一时冲动,你就别太苛责他了。” 李瑛本来也不是真要责怪李琚,有了李瑶给的台阶,他也就顺杆而下,冷哼道:“待会儿再跟你们算账,带进去!” 言罢,率先拂袖进了皇宫。 李瑶急忙跟在李瑛身后,小声给他解释着一切来龙去脉。 并着重猜测了一番李琩为何会出现在杨氏府上,又为何会避着他派去和杨府议事之人? 李瑛静静的听着,虽未发表什么意见,但脸色已经阴沉下来。 很显然,李琩去杨府,绝不可能是去做客那么简单。 而杨氏隐瞒此事,也绝不是为了不影响杨玉环与李琚的婚事那么简单。 他虽不知道李琩与杨氏到底达成了什么约定,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若李琚今日没有撞破李琩在杨府,那李琚和杨玉环的婚事,只怕是还要再生波澜。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琚今日,也算是弄巧成拙,因祸得福了。 毕竟出了这档子事,杨氏纵然有城墙厚的脸皮,也决计不可能再与李琩联姻。 武惠妃的打算,也注定要落空了。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琚和李琩这档子事儿,比父皇突然东巡之事,还要让他头疼。 须知手足相残,在父皇眼中,向来都是大忌。 李琚这次就算不死,恐怕也得脱层皮,搞不好被贬为庶人都有可能。 而他在朝中的位置本就岌岌可危,除了李琩之外,忠王李亨、棣王李琰、荣王李琬、永王李璘等才华出众,自以为有储君之能的皇子,也同样对他虎视眈眈。 若此时,再失去李琚这样一条左膀右臂,他往后在朝中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唉,头疼...... 第25章 我要去杀了他! 洛阳宫偏殿内,李琩的惨叫声响彻天际,不断有太医在偏殿之中进进出出,且每个人都是一脸愁容。 李琚那一脚太狠了,给李琩造成的损伤几乎不可逆转。 尽管李琩在受伤之后的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救治,没有造成最坏的结果。 但谁也不敢保证,李琩的那玩意儿是否还能恢复如初。 毕竟,那东西要说坚强起来,也挺坚强,但要说脆弱起来,其实也很脆弱。 偏殿门前,咸宜公主满脸焦急,整个人坐立难安。 每当有一个太医出门,她就忍不住上前拽住太医的袖子询问,但每一次得到的结果,都不容乐观。 渐渐的,她一颗心也逐渐沉到谷底...... 就在这时,李瑛与李瑶也终于联袂而来。 “咸宜,十八弟的情况怎么样了?” 李瑛刚来到大门前,便迫不及待地出声问道。 咸宜听见李瑛的声音,则是猛地回过头朝两人看去,顷刻间,一双眸子里燃起怒火。 见只有李瑛与李瑶过来,她顿时勃然大怒,厉声道:“李琚那个小畜生呢,你们把他藏哪里去了?” 咸宜公主这句小畜生刚骂出口,李瑶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李瑛的表情,也有些不太好看。 今日之事的原委,他们都是知情的,他们不信咸宜会不知道。 就算要论个对错,那也是李琩有错在先。 现在咸宜这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找麻烦,多少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李瑛表情冷淡下来,淡淡道:“李琚一时冲动,铸下大错,孤已命人将其带到圆壁城关押起来,等候父皇抵达洛阳,再对其进行发落!” “一时冲动?” 咸宜像是听见什么笑话,陡然拔高音量。 旋即一脸怨毒地骂道:“这小畜生对自己的亲兄弟都能下如此毒手,可见其心性狠辣成什么样子,他简直不配为人,你竟还说他只是一时冲动?” “咸宜慎言!” 李瑛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半是告诫,半是呵斥道:“此事对错尚不清晰,非是八弟一人为之,咸宜还是莫失了公允才好。” “公允?” 咸宜满脸怨毒,怒声道:“狗屁公允,琩弟被他打成了什么样子,你们看不见吗,我看你们就是想包庇那小畜生。” “十八妹说话别太难听了。” 李瑶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搭了句茬:“八弟与十八弟,都是我和二兄的亲弟弟,也是你的亲弟弟,是非曲直,自要有个论断,何来包庇一说?” “狗屁的是非曲直,事实就是,是李琚那小畜生下毒手废了琩弟,而你们身为兄长,到现在还在包庇凶手!” 咸宜现在已经听不进去任何道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李琚该死! 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像个疯子...... 因为她还等着将来李琩登基,给她一个大长公主的封号,结果李琚一脚下去,直接把她和李琩的梦都干碎了。 要是李琩因为身体残缺,如皇长子李琮那般,直接失去争储的资格,那她绝对绝对不会放过李琚。 “无理取闹!” 看着咸宜歇斯底里的样子,李瑛和李瑶也没了耐心。 李瑛直接绕过他,准备去偏殿看看李琩的情况,李瑶留下一句“无理取闹”之后,也走到一边等待。 但咸宜却像是被李瑶那句无理取闹给刺激到了。 “李琚,本宫杀了你!” 她表情扭曲一瞬,气冲冲地冲到一名侍从前面,拔出侍从的佩刀,就要去杀了李琚。 李瑶才刚刚站定,看见这架势,顿时脸色一变。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被吓了一跳,急忙出声劝阻。 “殿下不可!” “不是,你发什么疯?” 李瑶一边骂,一边冲上去,将咸宜死死抱住,对着侍从怒斥道:“还不赶紧下了殿下的刀!” 几名侍从闻言,刚想上前夺刀。 却不防咸宜公主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拎着刀就开始胡乱挥舞。 “放开我,我要去杀了李琚那个小畜生,放开!” 侍从们投鼠忌器,生怕伤了咸宜,一时间竟是不敢强夺。 “咸宜,你简直放肆!” 关键时候,一道如闷雷般的呵斥声在殿前炸响,却是听到动静的李瑛去而复返。 咸宜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李瑛:“允许你们包庇李琚,还不许我杀他吗?” “刀放下!” 李瑛怒了,二十年的太子之威毫无保留的朝咸宜倾泻而去。 咸宜还欲反驳,但迎上李瑛那张不怒自威的脸,终究还是没敢继续放肆。 “放下就放下,凶什么凶!” 她有些恼羞成怒的将刀扔到了几名侍从脚下,对着李瑶怒声道:“放开我!” 李瑶生怕她继续发疯,不禁下意识看向李瑛。 “放开她!” 李瑛没有多言,他实在懒得和咸宜继续废话。 挣脱了李瑶的束缚,咸宜气咻咻的走到一旁坐下,朝二人怒声道:“反正琩弟要是有什么事情,我肯定不会放过李琚!” 李瑛没再说话,转身阔步进了偏殿。 李瑶表情数变,也气咻咻的走到一边,不去看咸宜。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他懒得和她计较。 门前的气氛陷入僵持之际,李瑛则已经进了偏殿,偏殿内,李琩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下身一片狼藉,脸色惨白得看不出半点血色。 此刻,他已经痛得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太医施为。 床边,三名太医满面愁容,不时的看看李琩的下身,不时的窃窃私语几句。 李瑛上前,问道:“诸卿,琩弟的伤势如何了,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三名太医听见李瑛的声音,急忙上前行礼。 其中一人忧心忡忡道:“回太子殿下,寿王殿下之伤,恐怕......是难以恢复如初了。” 听见这个答案,饶是李瑛已有心理准备,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但他还是隐藏好情绪,接着问道:“既已无法复原,那这子嗣之事......” 听出李瑛的言外之意,太医急忙应道:“也算不幸之中的万幸,光王殿下那一脚,并未伤到寿王殿下命根深处,所以这子嗣之事,倒仍有几分希望,只是......只是......” 李瑛面色一沉,问道:“只是什么?” 第26章 这不就直接成太监了吗? 三名太医话说到一半,神色都有些犹豫起来。 因为他们不确定,等他们说出结果之后,李瑛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把他们给砍了。 李瑛眉头紧皱,也看出了几人的忧虑。 他深吸口气,冷声道:“尔等直言便是,孤恕尔等无罪!” 有了李瑛的保证,三名太医总算安心了一些。 一名太医期期艾艾道:“只是,将来寿王殿下行房之时,恐怕还得有人从旁协助才可。” “从旁协助?” 李瑛眉头皱得更紧,催促道:“说人话。” “嗯......简单来说,就是殿下的东西已经受了损伤,只靠自己,恐难以为继,需得......需得有人先帮殿下的肾精弄出来,再......再转移到女子的体内,如此,方可诞育子嗣......” 听见太医的详细解释,李瑛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这不就是直接成了太监吗? 而且,自己弄不了,还需要旁人帮忙弄....... 这种事情,他光是想想,都觉得生不如死,李琚和李琩这个仇,是真的结大了啊。 留这么点希望,倒还不如干脆直接一刀剁了,直接当太监来得畅快。 见李瑛表情不好看,三名太医也不禁暗叹口气,但能保住寿王殿下繁衍子嗣的能力,他们也确实尽力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只能看有没有奇迹出现了。 也说不准寿王殿下体质异于常人,还能恢复如初呢? 李瑛定了定心神,目光从愁眉苦脸的三名太医身上,转移到了躺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李琩脸上。 看着李琩现在的样子,他心里也是又气又怒,还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堂堂一国亲王,当今陛下最为宠爱的皇子。 竟然对自己的皇嫂用强,最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放眼古今历史,也算是独一份了。 他深吸口气,收回目光,对着三名太医吩咐道:“你们继续救治寿王殿下,但凡有一线希望,都不得放弃,明白吗?” “是,臣等明白!” 三人闻言,急忙点头应是。 李瑛也不再多言,转身出了偏殿寻到李瑶,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 旋即直接忽略了另一侧的咸宜,朝他居住的东城而去。 洛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太子肯定是难辞其咎的。 但无论如何,他都得先给李隆基通个气。 毕竟,李琩凌辱皇嫂在先,李琚手足相残在后。这两件事情,怎么都算是开元二十年来,皇家最大的一桩丑闻了。 李瑛回去写折子。 另一边,李瑶得了李瑛的交代,则是来到圆壁城,寻到了被关在一处偏房里的李琚。 李瑶见到李琚的时候,李琚正四仰八叉的躺在一张硬板小床上闭目养神。 没办法,这个时代,没有电子产品,没有手机,没有电脑,除了发呆和睡觉,他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干。 李瑶见李琚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火都要烧到眉毛了,你还有心情睡觉?” 听见李瑶的骂声,李琚依旧没有半分急躁。 他慢吞吞的坐起来,看向李瑶问道:“你和二兄去看过李琩了?” “看过了又怎么样,没看过又怎样?” 李瑶实在是没办法平心静气的和李琚说话,没办法,李琚这次干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当人了。 就算当时真是怒火上头,也着实不该下此狠手。 哪怕是打断手,或者打断腿呢?多少也还能有点转圜的余地不是。 但偏偏,是命根子.......他是真没话说。 李琚倒是理解李瑶的火气来自何处,他撇了撇嘴,问道:“二兄叫你过来,总不会是专程来骂我的吧?” 听见这话,李瑶不由得愣了一下。 随即认命般长叹口气,顺手好了根胡凳到李琚面前坐下。 顿了顿,他叹气道:“二兄让我来告诉你,他准备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地报与父皇知晓,此外,还要我叮嘱你,若是到时候父皇问起来,你须得一口咬定,你只是一时冲动没忍住,而不是故意为之。” 李琚点点头,对于李瑛的做法,倒是不意外。 毕竟是手足相残这样的大事,哪怕李瑛身为太子,也不可能擅自做主。 给李隆基报信,算是正常操作。 只不过,事情的真相,这个说法有点意思。 他眼珠子一转,问道:“二兄准备怎么和父皇说事情的真相,是说此事是李琩有错在先,还是说李琩与杨氏有勾结?” “这......” 听见李琚的问题,李瑶不禁又是一愣,随即陷入了沉思。 他沉吟片刻,忽地摇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瞒得过父皇,况且这个事情,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 “哦!” 李瑶这番似是而非的解释说出口,李琚顿时哦了一声,心中有了个大概。 李瑶回神,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父皇不是不能明辨是非之人,你此难,真正的难点,还在于武惠妃与李琩。” 言罢,他忽地抬头,一脸认真地看着李琚问道:“十八弟,你老实告诉我,你府上没什么腌臜之事泄露出去过吧?” “腌臜之事?” 李琚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李瑶的意思。 所谓腌臜之事,其实就是把柄。 他翻了一圈原主的记忆碎片,随即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以前收过边军将领几匹好马,这应该不算吧?” “呃......” 李瑶被李琚认真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听完他的问题之后,顿时就有些无语。 收受贿赂这种事情,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也算把柄。 可若是要论起这样的把柄,那他们手里掌握的关于武惠妃与李琩收受贿赂的证据,绝对只会比武惠妃手里的证据更多。 毕竟,他们仨在朝中境况,那属于是如履薄冰。 就算想做出格的事情,也没能力去做。 而武惠妃与李琩,则是父皇面前的大红人,做出格事的机会要比他们多得多。 思及此,他果断摇头:“不算!” “那没有了。” 听见这话,李琚终于安心了一些。 没法子,他是真怕历史上那些阴谋诡计。 毕竟放眼华夏历史上,以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牵扯出惊天阴谋的前车之鉴,实在太多了,数不胜数。 如沙丘之变,金刀计,二桃杀三士,巫蛊之祸......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第27章 高力士,开元从龙第一臣! “真没有了?” 李瑶有些不信,狐疑的眼神在李琚身上扫来扫去。 李琚肯定地点点头,他确实没从原主的记忆中,发现原主做过什么致命的坏事。 再者,原主的性格除了莽一点,喜欢把人当陀螺抽,也确实没啥大的缺点。 “行吧!” 李瑶颔首,仍是有些半信半疑,毕竟李琚最近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个老实人。 哪家老实人,踹人专踹命根子啊? 关键踹的还不是外人,还是自己的亲兄弟! 总之,就很难评。 两人沉默下来,相顾无言。 良久,李瑶站起身来,忧心忡忡地对着李琚叮嘱道:“记得我刚才和你说的,父皇问起来,必须一口咬定你不是故意的,记住了没?” 李琚赶忙小鸡啄米般点头,将胸脯拍得啪啪作响:“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 看着李琚的样子,李瑶反而更担忧了。 但他也不好继续多说什么,只能希望李琚是真的记住了。 “行了,那我就先走了,这几日,你先别出门,就躲在这避避风头吧!” 李瑶不欲在此多留,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必须要去和李瑛商议一下对策。 总归这事儿是李琩先跳起来的,他和李瑛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李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李琚再次小鸡啄米般点头,起身将李瑶送到门口。 直至李瑶的背影消失不见,他又再次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继续复盘自己的行为和计策。 同时,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审判....... 很快,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经过洛阳宫留守的数十名太医长达三日的救治,李琩的伤势,也总算得到了控制。 只不过结果依旧是那个结果,没什么奇迹出现。 但话又说回来,总归生育能力还在,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毕竟当皇帝,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诞育子嗣。 只要生育能力还在,哪怕时间短一点,东西小了点,也不至于彻底出局,依旧还有继续争储的机会。 与此同时,来给李隆基打前站的大太监高力士,也抵达了洛阳,并且带来了李隆基驾临洛阳的具体时间。 七日! 七日后,当朝圣人李隆基,就会带上满朝文武与一众后宫宠妃抵达洛阳。 并且,高力士还向众人透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圣人对这段时间洛阳发生的事情很是震怒。 当然,具体是真是假,李琚也不知道。 因为这些事情,都是后来李瑶告诉他的。 这些日子,许是出于对他的保护,也或许是做给外人看。 总之李瑛是给他下了禁足令,不允许他踏出圆壁城一步。 因此,当他再次重见天日之时,已然是李隆基即将抵达洛阳之日。 并且李瑛之所以同意他走出圆壁城,也仅仅是因为他身为皇子,必须要去接驾。 但等接驾过后,除非李隆基特赦,或是宣布了对他的处置。 不然他还得继续被软禁,或者说,被保护......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能走出圆壁城,对李琚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没法子,这些日子,他快要憋死了。 在两名全副武装的甲士的押送下,李琚神清气爽的一路穿过圆壁城,曜仪城,玄武城,宫城,最终出了应天门,来到应天门前方,已然被遮天蔽日的旌旗覆盖皇城广场之上。 此刻的皇城广场之上,已经是一片肃穆的景象。 红毯覆地,丝绸挡尘,轻纱裹树,仪灯导引。 广场之上,数百名头戴金翅盔的大汉将军分列左右,数百名玄甲卫士手持旗,伞,牌,扇之类的礼器立于正中。 前方,还有引驾仪仗的前导,分别是由十二排分别手执横刀、弓箭,相隔排列的骑兵组成的卫队。 除此之外,各类随行的宫女,内侍更是不尽其数。 头一次看见如此盛大的场面,饶是李琚这个千年之后的孤魂,也不禁看得眼花缭乱。 而在盛大的仪仗前方,则是留守洛阳的一干官吏。 洛阳经略使,洛阳留守,洛州刺史,放眼望去,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人物。 在洛阳文武官员更前方,因咸宜公主的婚礼而滞留在洛阳的一众皇子与公主,也早已盛装齐聚。 就连面色苍白的李琩,也被两名扈从搀扶着,静静的立于人群之中。 李琚被两名甲士“押送”而来。 抵达一众皇子皇女的阵容之后,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被众人簇拥在中间那名男子。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一张面白无须,毫无阳刚之气的脸出卖了他太监的身份。 但偏偏一个太监,不穿太监的衣服,反而在大热的天气里,往身上套上了一套玄色的甲胄。 高力士,大唐第一贤宦,先后随李隆基发动唐隆政变,先天政变,诛除韦后,安乐公主,太平公主等人,堪称开元朝从龙功臣第一人...... 望着那人,李琚脑海中自动浮现出此人的生平。 同时,众人也看见了李琚。 没办法,被两名甲士押送着的皇子,独一份,他们想不看见都不行。 而人群中的李琩,在看见李琚那一瞬间,眼神就瞬间变得怨毒起来,那是一种恨不得要吃人的目光。 李琚察觉到他的注视,不由得转头,朝他露出了一个意味难明的笑容。 二人相视之间,浓烈的火药味便顿时升腾而起。 就在这时,被众人簇拥的高力士忽然远远的朝李琚拱手行礼道:“见过光王殿下!” “不敢!” 两人之间火药味被高力士打散,李琚回神,忙道了声不敢。 旋即远远的还礼道:“小王见过将军。” 将军,在玄宗一朝,是独属于高力士的称呼,因为李隆基,对高力士日常的称呼就是将军。 至于具体的原因,已不可追,大抵是与李隆基发动的两场政变,高力士都在场,并且亲自领兵有关。 总之李隆基这么叫,旁人自然也就只能这么叫。 两方各自见礼之后,高力士像是没看见李琚与李琩之间的龃龉。 笑吟吟地转头朝李瑛道:“太子殿下,圣人的銮驾已至洛河西三十里处,我等亦可出发了,可别叫圣人久等才是。” 听见高力士的催促,李瑛当即点头:“便依将军所言,传孤口令,即刻起程!” 第28章 大丈夫,当如是也! “龙旗猎猎映朝霞,帝辇悠悠出紫霄。銮舆凤辇行天际,锦绣河山入画屏。” 洛阳城西二十里,洛水南畔。 迎驾的诸人在太阳之下静静的等候了半个时辰,终于是等到了李隆基浩浩荡荡的出行仪仗。 望着官道尽头那遮天蔽日的天子龙旗,等候迎驾所有人,包括李琚在内,都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有道是:“大车扬飞尘,亭午暗阡陌。” 又有道是:“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向东行。” 李琚站在人群之中,静静地望着那浩浩荡荡奔袭而来的帝王仪仗。 头一次,他感同身受的明白了刘邦在看见始皇帝的仪仗时,为何会发出“大丈夫当如是也”的感慨。 “大丈夫,当如此也!” 他在心里自叹了一句,旋即暗暗捏紧了手心。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最大的目标,就是想办法改变自己将来被做成人肉烤串的结局。 对于是否走上那个位置,想法还不够坚定。 那么此刻,在亲眼看见这千骑万乘,只护一人的场面之后,他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大好河山,与其交给乌合之众,还不如我自取之。 最起码,他还有先知先觉的能耐,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做得比天宝年间的李隆基更差...... “谒拜!” 就在李琚一颗心逐渐坚定时,耳边也传来了高力士高喊谒拜的声音。 所谓先敬衣冠再敬人。 所以众人这一拜,拜的不是李隆基,而是导路那一杆大唐龙旗。 众人应声,朝奔来的龙旗躬身一拜,就连李琩,也强忍痛楚,弯下了腰。 “起~” 高力士拖长了尾音,众人应声而起。 紧接着,李隆基的天子龙纛,从导路的大唐龙旗之后露头。 望着天子龙纛,高力士喊道:“再拜!” 一拜龙旗,二拜大纛,众人再次弯腰一礼。 待龙纛驶过,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李隆基的乘舆。 《礼》载:“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李隆基所乘之马车,正是由六匹白马拉就,三十二人驾乘,豪华如移动宫殿。 “三拜!” 随着李隆基的乘舆在万千大汉将军的护卫下逐渐驶来,高力士也喊出了第三拜。 “参见陛下!” 这一次,众人除了弯腰行礼,还齐声喊出了对李隆基的敬称。 在大唐,人们日常口语化称呼皇帝,一般是用圣人代替。 陛下,则是在正式的场合,以及书面公文上所用的称呼。 现在是迎驾,属正式场合,自然需要称呼李隆基为陛下。 而随着众人这声陛下喊出口,李隆基的銮驾也陡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李隆基不让众人起身,众人便只敢弯着腰。 李琚藏在人群之中,弓着身子用余光打量着停在自己不远处那驾庞大的豪华马车,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李隆基到了,他......会是怎样的下场? 事情真能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发展下去吗? 亦或者,还会有什么变故? 李琚思绪纷飞,一时间竟是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没把握,他真的没把握。 因为李隆基这个人,就和他的庙号一样,很玄。 许多放在旁人身上顺理成章的事情,到了李隆基这里,就会出现无数种无法预料的结果。 “平身吧!” 李琚正胡思乱想间,豪华马车之中,也传来了一道略显苍老,但威严极重的免礼声。 众人应声而起,目光齐齐投向李隆基的乘舆。 但出乎众人预料的是,李隆基并未现身。 迎着众人的注视,由六匹白马拉就的马车,再次缓缓前行,朝不远处的洛阳城驶去。 见状,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圣人这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洛州一众官员,更是茫然不解,不明白李隆基这一次为何连脸都不愿意露。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驾了。 但以前那几次,圣人也不这样啊。 众人茫然之时,为首的李瑛和李瑶对视一眼,脸色则是不自觉的变得难看起来。 “父皇这一次,只怕是真的生气了!” 李瑶压低声音,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李瑛眉心皱成川字形,想了想,对着李琚招了招手:“八弟,过来。” “二兄,三兄,四兄,五兄,六兄......” 李琚上前,对着簇拥在李瑛身旁的一群皇子就是一顿喊。 听见李琚的问好声,除了老二李瑛与老五李瑶之外,老三李亨、老四李琰、老六李琬都只对着他轻轻颔首,便退到了一边,像是不想和他沾上什么关系。 李琚倒也无所谓,反正大家也不熟。 他看向李瑛,问道:“二兄唤我何事?” 李瑛抿了抿唇,转头看了一眼浩浩荡荡的后宫妃嫔队伍与百官队伍。 随即收回目光,轻声嘱咐道:“父皇这次是真的怒了,我与你五兄,会尽量为你转圜,你需谨记你五兄的交代,知道吗?” 听着李瑛的交代,李琚果断点头:“我明白。” “行,便如此吧!” 众目睽睽之下,李瑛也不好多说什么,向李琚嘱咐一句后,便接着将目光移向了长长的队伍。 恰逢此时,百官行驾远去,后宫诸妃嫔的乘舆上前。 看见诸妃嫔乘舆为首那一架仅次于天子座驾的豪华马车,李瑛的表情不禁更加凝重。 因为,那正是有着“冠宠诸妃二十年”之称的李隆基宠妃,武惠妃的座驾。 “母妃~” 武惠妃的座驾越来越近,人群之中,忽地传出一道凄厉的喊叫声。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李琩忽然挣脱了两名随从的搀扶,一脸凄苦的朝武惠妃的座驾扑了过去。 “殿下,不可!” “十八弟,回来!” “殿下.......” 众人脸色一变,急忙出声喝止。 天子仪驾,不容冲撞,纵然是皇子要见母妃,也需得仪驾入宫,随天子安置下来,方可按制求见。 不然,就是坏了规矩。 但面对众人的喝止,李琩充耳不闻,只是泪眼婆娑的朝武惠妃的马车艰难前行。 一边奔去,一边凄厉哭泣道。“母妃,您要为孩儿做主啊~” 第29章 李琚,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看着李琩已经奔到马车前方,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但偏偏,还无人敢上去阻止。 毕竟一人冲撞仪驾,和众人冲撞仪驾,罪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就算是去阻止李琩,那也同样是冲撞,没人敢冒这个险。 “吁~” 随着李琩冲到近前,驾车的执乘亲事将士也勒住马缰。 “母妃,母妃~” 李琩见武惠妃的马车停下,更是又激动,又委屈,急忙对着马车喊了两声。 但还不等他冲到马车前方,两名护卫仪驾的执仗亲事军便长刀出鞘,将李琩拦在了马车前。 “狗东西,放我过去,我要见母妃!” 去路被拦,李琩顿时大怒,伸手就要去推搡两名甲士。 两名甲士一动不动,其中一人面无表情道:“天子仪驾,不容冲撞,速速退去!” 李琩更怒,破口大骂:“狗东西,没眼睛的孬货,知道本王是谁吗?” “速速退去!” 两名甲士不为所动,所答依旧只有四个字。 “你们......” 李琩鼻子都气歪了,正欲强闯之时,马车里终于传出武惠妃有些威严,还有些悲痛的声音:“琩儿,不可无礼!” “母妃!” 听见这道声音,李琩愣了一下,急忙看向马车。 同时,马车帘子被掀开一条缝隙,缝隙后,露出一张美艳绝伦,但略显憔悴与疲惫的脸。 李琩激动起来:“母妃......” 武惠妃对着他摇摇头,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随即满脸心疼道:“琩儿,你先退下,莫要牵动了伤势,一切,待母亲与你父皇抵达洛阳之后再说。” 李琩有些不甘,还欲再说,但武惠妃已经合上了帘子。 随后不等李琩多言,马车再一次前行。 李琩见状,也只得满脸不甘的退回人群之中,眼睁睁看着武惠妃的马车远去。 与此同时,李琚也缩在李瑛与李瑶身后,静静的打量着武惠妃的马车。 经过刚才的惊鸿一瞥,他也不得不承认,武惠妃能让李隆基这样被无数佳丽环绕的帝王一宠就宠了二十多年,真不是没有道理的。 哪怕是因为长途跋涉,乃至于得知李琩之事后过于伤心,仍是美艳得不可方物,几乎与杨玉环不相上下。 甚至,那张脸上所表现出来的熟妇风韵,是连杨玉环都比不上的。 如此绝色,也难怪李隆基会在武惠妃死后连饭都吃不香。 甚至郁郁寡欢至后宫数千,都无一可意者。 只能说,武惠妃是真美。 而就在李琚暗自称赞武惠妃的美貌时,他的心里忽然莫名升起一股危机感,浑身汗毛倒竖,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给盯上了。 “怎么回事......” 他浑身打了个寒颤,忍不住下意识朝武惠妃马车看去。 这一看,正好对上了一双藏在车帘缝隙之后,满是怨毒的眸子。 那是,来自武惠妃的注视。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琚的眼神,眸子的主人突然收回了注视,马车帘子也再次合拢。 紧接着,李琚便感觉到心里那股危机感消散一空。 他收回目光,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忍不住呢喃道:“果然,漂亮的东西都有毒啊,古人诚不我欺......” 他呢喃一句,再抬头时,便对上了李琩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干什么?” 他皱起眉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很有一种一拳锤过去的冲动。 李琩眼神泛起杀意,毫不掩饰脸上的怨毒之色。 他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李琚,你的死期到了,好好享受你最后的好日子吧,我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见这话,李琚顿时瞪大眼睛,一整个大无语。 他很怀疑,这个李琩,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跑到他面前来挑衅他......他难道就不怕自己一怒之下,拉着他垫背吗? 怎么说,他也是靠武力出名的好吧? 好在李琩也不是真傻,放完狠话之后,就立即退到了众人身后。 由此可见,李琚那一脚,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李琩跟你说了什么?” 李瑶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底,但没听到李琩的威胁,不由得靠到李琚身边,用肩膀抵了一下他。 李琚回过神来,淡淡道:“没说什么,大抵就是一些他的靠山来了,要我好看之类的屁话!” 李瑶:“.......” 李瑛看着二人窃窃私语的样子,提醒道:“父皇的仪驾已经过去,咱们也该走了!” 听见李瑛的提醒,两人也不再多言,转身回到队伍之中,翻身上马,跟着迎驾的大部队,朝洛阳城而去。 待众人回到洛阳城中,时间已然是下午。 除了李瑛因为是太子的身份,需要随侍君侧之外,其他人入了城后便各自散去。 毕竟今日只是迎驾,没有其他流程。 臣子也没资格给帝王准备接风宴,需得等到帝王安置好,给臣子们赐宴。 所以今日的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当然,其他人可以散去,但李琚还需回到圆壁城面壁思过。 看了一天李隆基的排场,结果连李隆基的面都没见到,最后还要继续被软禁,李琚郁闷极了。 连带着吃晚饭都没有食欲,只勉强吃了三碗大饭,几大盘菜,就放下了筷子。 吃了个半饱,他躺回床上,不禁开始模拟起李隆基现在的心态。 依照李隆基今日连面都不露的表现来看,洛阳这桩子事情,看来是真的伤到他了。 只不过,他具体在怒什么,恐怕还有待商榷。 毕竟帝王之心最是难测,谁也说不准他怒的就一定会是李琚和李琩手足相残之事...... 李琚思维逐渐发散,渐渐的,将自己带到了李隆基的立场。 但还没来得及模拟出一个大概的结论,他的房间门便被人用力推开。 李琚的思绪被打断,不满地转头看着推门而入的李瑶。 李瑶却是直接忽略了他的表情,快步进门道:“八弟,父皇方才召见了李琩。” “召见就召见呗,召见李琩......嗯?” 李琚反应过来,一下子翻身坐起,皱眉道:“怎么说,父皇这是要拉偏架吗?” 第30章 不说忤逆之言?那不可能! “八弟慎言!” 李瑶本是来报信,陡然听见李琚语出惊人,顿时吓了个半死。 他急忙冲上前来,一把捂住李琚的嘴。 随即低声呵斥道:“父皇怎么做事,有你置喙的份?” 李琚一把拍掉他的手,语气更加不爽:“此事既然是我与李琩之事,父皇为何独召李琩而弃我,这不是要拉偏架是什么?” “哎哟我的祖宗诶,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李瑶是真被吓到了,急忙再次捂住李琚的嘴巴,生怕李琚这番话传进李隆基耳朵里。 如今,李隆基本就因两人手足相残震怒。 若再听见李琚这番抱怨,李琚还能落的了好,只怕是不死也得死了。 他愤愤地瞪着李琚,没好气道:“父皇这不是还没对你做出处置嘛,你急啥?” 李琚被他捂着嘴,闻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但终究,也没有继续说什么惊人的话。 “你可少说两句吧,不然我和二兄也保不住你!” 他再次瞪了李琚一眼,这才放开手,道:“我就是来告诉你,父皇召见了李琩,但二兄也随侍在父皇身边,是非对否,不可能全凭李琩一张嘴,你先稍安勿躁,成不?” 李琚还是有些不爽,只是望着李瑶担忧的表情,也只得点了点头。 见状,李瑶也松了口气。 他走到李琚对面坐下,小声道:“我估摸着,父皇最迟明日,肯定会召你问话,届时我和二兄会站出来为你作证,证明此事错在李琩,到了父皇面前,你可千万别再说什么忤逆之言。” 听见李瑶这话,李琚心头不禁泛起一丝感动。 但也仅仅只是一丝,毕竟,不说忤逆之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然,他还怎么脱离朝中的漩涡? 李瑶望着李琚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里顿时又是一股无名火窜了出来。 刚准备开骂,可话到嘴边,又骂不出来。 他定定地看着李琚,忽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因为有些话,说一遍,能听进去,也就听进去了,听不进去,再说多少遍也没用。 沉默片刻,他站起身来,淡淡道:“总之,我和二兄会全力保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也不管李琚什么反应,径直起身出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目送李瑶走远,刚才还一脸不以为意的李琚,也不禁叹了口气。 李瑛和李瑶对他,确实没话说。 照理说,他不该辜负他们的。 可未来的危机迫在眉睫,他也不得不行此弄险之举。 只能说,让时间来决定对与错吧! 李琚如是想着,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 ...... 与此同时,长乐宫中,李隆基与武惠妃相对而坐,正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开元天子李隆基,二十七岁发动唐隆政变,以此登上皇位。 御极之后,治世二十三年,创下古今未有之第一大盛世——开元盛世。 算一算时间,他今年刚好年满五十。 五十岁,对于大唐的皇帝来说,算是一道坎。 因为自大唐立国至今,除了高祖皇帝李渊活了七十岁之外。 余下的帝王之中,就没人活过六十岁。 自太祖之后,大唐加上李隆基在内,一共传承了五代六朝(武周算朝不算代,唐只承认武则天皇后的身份)。 而在已经驾崩的四代先帝之中,最长寿的,是高宗皇帝李治,享年五十六岁。 其次是中宗李显,享年五十五。 再次是睿宗李旦,享年五十四。 最次则是太宗李世民,享年五十二。 因此,若是用平均寿命不到五十五岁的大唐前四代皇帝来做对比的话。 年满五十的李隆基,其实已经算是步入了晚年。 事实上,就连李隆基自己,也都是这么认为的,有四代先皇在前,他也不认为自己还再能活多少年。 所以,在开元二十年之后,他便鲜少如年轻时候那般去励精图治。 而是沉溺于自己一手缔造的盛世之中,不愿折腾。 甚至若非是武惠妃再三相劝,他其实连这一趟洛阳之行,都懒得动弹。 只是,他是真没料到,他人都还没到洛阳呢,洛阳就先出了几档子皇家的丑事! 李琩凌辱皇嫂,李琚手足相残。 这两件事,堪称皇家二十年来最大的丑闻。 他在路上的时候,光是看见李瑛递过去的折子,就被气得脑袋发昏,恨不得将这两个小畜生直接弄死。 但是没办法,无论他再怎么震怒,再怎么想处置二人,李琚与李琩也终究是他的亲儿子。 所以,他抵达洛阳之后,还是按捺住了杀人的冲动,选择先召李琩进宫,让他从长安带来的太医为其治伤。 ...... “参见圣人,娘娘!” 二人等候许久,在偏殿为李琩诊治的太医院院正刘鸿终于结束治疗,来到殿中向两人汇报情况。 听见刘鸿的声音,正在怔怔出神的武惠妃率先回神。 旋即迫不及待地起身走下主位,急切问道:“如何,刘院正,琩儿他.......” 迎着武惠妃急切地眼神,刘鸿也不敢怠慢,急忙应声道:“回禀娘娘,殿下已经无碍。” “无碍?” 听见无碍二字,武惠妃与李隆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李瑛写给他们的信上,李琩可是伤很严重啊,甚至连子嗣之事,都会受到影响。 怎么到了刘鸿这里,又无碍了? 许是看出了二人的疑惑,刘鸿主动解释道:“回禀圣人,娘娘,殿下伤势确实很重,但因洛阳宫的诸位同僚救治及时,未曾落下遗症。兼臣今日使金针缝合了口裂处,又用再生奇药相辅,便没有大碍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只要将来殿下戒于女色,自可如常人般诞育子嗣。” 听见刘鸿说李琩还能自主诞育子嗣,武惠妃总算长舒口气,绝美面容之上更是浮现一抹劫后余生之色。 万幸,万幸她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不然她就算拼了命,也绝不会让李琚好过。 至于需戒女色,不可纵欲,武惠妃倒是不怎么在意。 李琩有此一难,本就因女色而起,若往后能远离女色,倒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确定了不是最坏的结果之后,她整个人便如一阵风一般,朝李隆基怀中扑去。 一脸委屈的哭哭啼啼道:“三郎,琩儿受此大难,您可一定要为他做主啊......” 第31章 意识流折磨,非人哉! 望着自己的爱妃一副委屈伤心难过的样子,李隆基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急忙张开双手,将武惠妃拥入怀中。 但他总算还没有老糊涂,也知道此事是因谁而起,当下也没有做出什么保证。 只是轻轻拍打着武惠妃的肩膀,柔声安慰道:“爱妃且放宽心,此事,朕心里自有计较。” 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武惠妃的表情顿时僵了一下。 但紧接着,她便抡起粉拳朝李隆基的胸口上锤去。 一边锤,一边哭哭啼啼地问道:“三郎,您是不是没把妾身和琩儿放在心上,不然,怎么琩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只是一句心里自有计较就想把妾身打发了?” 听见这话,本就心软的李隆基心里更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一抹愧疚。 但眼下还有外人在前,他还需保持帝王的威仪,也不好说太多肉麻话。 只得喟叹道:“哪儿的话,朕这么多年对你如何,你还不清楚吗?” “那妾身不管,反正您必须给琩儿讨个公道!” 武惠妃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此刻,她也是将这个技能发挥到了极致,也不管还有没有外人在场,搂着李隆基的脖子就是一阵摇晃。 声音也从最开始的哭腔,变得娇柔做作起来。 好在刘鸿对这一幕,也像是见怪不怪了,他朝二人拱手道:“圣人,娘娘,殿下已经无碍,臣先告退了!” 李隆基早已经被武惠妃晃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再感受着胸膛处传来的柔软,以及武惠妃身上的丰腴,更是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 听见刘鸿告退,他果断摆手道:“去去去。” “是!” 刘鸿再次躬身一礼,退着走到大殿门口,旋即转身快速离去。 见没了外人,武惠妃当即使出浑身解数,浑圆的雪白直接盖到李隆基脸上。 整个人斜躺在李隆基怀中,双腿交叉摩挲。 撒娇道:“三郎,您必须答应妾身,不然......不然妾身就不理您了。” 李隆基本身就是老色批,不然也干不出抢儿媳,扒灰这样的事情,哪受得了这个场面? 闻着武惠妃身上传来的幽香,再感受着脸上传来的嫩腻,恨不得直接把命都给出去。 什么理智,什么公允,到这个时候,早都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好好,朕都依你,都依你,你说,要朕怎么办?” 他一把揽住武惠妃纤细的腰肢,将脸埋进浑圆的雪白,狠狠的吸了一口,随即满口答应。 终于听见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武惠妃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但她能混到现在,荣宠二十年不衰,自然也不是空有美貌没有脑子的花瓶。 所以,她并未第一时间提出自己的要求。 而是俯下身去,先给了李隆基一点甜头尝尝。 直到,李隆基的老脸上露出满脸的舒坦之色,她忽然停了下来,仰起头一脸委屈地望着李隆基。 李隆基上一秒还在享受,下一秒却是忽然发现武惠妃停了下来。 顿时心里面痒得像是蚂蚁在爬,忍不住催促道:“爱妃,你.......” 赶在李隆基出声前,武惠妃委屈巴巴打断道:“三郎,您已经答应了妾身是吗?” “自然,君无戏言!” 李隆基急着感受温柔乡的滋味,想也没想的便应了声。 本以为武惠妃得了这个答案,总该继续了吧? 谁料,武惠妃依旧还在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迎上武惠妃那双满是委屈,媚态如水的眸子,李隆基无奈了:“那你说,要朕怎么办,朕绝无二话。” 听见这话,武惠妃眉梢再次爬上一抹喜色,但表情仍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她眼波流转,委屈道:“那李琚对亲兄弟尚且下能如此毒手,可见其人非是良善之辈,这一次,您一定要重重的惩罚他才是,不然......不然妾身就不理你了。” “行行行,都随你,那你说,要朕怎么罚他?” 李隆基满口答应,只想尽快填上心里那块空虚。 武惠妃却是不说话了,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李隆基。 她从来不是一个蠢人,她很清楚,李隆基现在再怎么上头,李琚那也是他亲儿子。 一个皇子,纵然犯下天大的错事,也轮不到她一个后妃来罚。 所以,怎么罚李琚,这话绝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爱妃,你倒是说啊,要朕怎么罚他?” 李隆基急了,忍不住催促了一声,连带着语气都明显的不满起来。 武惠妃听出李隆基语气中的不满,也知道不能再挑逗下去了。 她撅着嘴,闷闷道:“他是您的儿子,哪轮得到妾身来罚啊,妾身就是想替琩儿讨个公道而已。” 听见武惠妃张口公道闭口公道,李隆基也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道:“行了,朕保证,一定不让琩儿受委屈,一定从重惩处李琚,这总行了吧?” 李隆基这话一出,武惠妃顿时转怨为喜。 眼波流转地白了李隆基一眼,傲娇道:“这还差不多,琩儿可也是您的儿子,您要让琩儿受了委屈,妾身可不依。” 望着武惠妃千娇百媚的样子,李隆基心里那一丝不耐烦瞬间烟消云散。 他急不可耐地点点头,保证道:“朕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朕怎么可能舍得让咱们的儿子受委屈?爱妃放心,这事儿,朕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听见李隆基的保证,武惠妃总算是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也终于舍得再次俯下身去。 重新沉溺于温柔乡之中,李隆基也总算是由内而外的感到满足了。 他舒坦地长长叹出口气,闭上眼睛缓缓的靠回了龙椅之上。 至于儿子....... 什么儿子,能比得过春宵一刻? 随着剧情逐渐深入,两人开始忘我起来,大殿之中,也逐渐传出阵阵靡靡之音。 这可折磨坏了躺在偏殿里无法动弹的李琩。 他现在正值年轻力壮之时,精力本就旺盛,陡然听见这样声音,那不是纯纯的意识流折磨嘛? 非人哉! 更关键的是,他偏偏还受了伤,让他想要和照拂他的宫女姐姐做点什么都做不了...... 第32章 从重惩处,有多重啊? 翌日,李琚睡到了大中午,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毒辣的日头,不由得打了个呵欠....... 他本以为,李隆基召见过李琩之后,便会召见他,最不济今日一早,也会召他过去大致了解一下情况。 但直到现在,依旧没有半点消息。 这证明他又一次猜对了,李隆基确实打算拉偏架。 毕竟任何一个公允的父亲,在得知两个儿子打架之后,就算不第一时间寻两个儿子了解情况,也绝不会只召一个儿子问询,却对另一个儿子不闻不问。 尽管李琚对李隆基的偏心,早已经有所预料。 可当事情真正到了这个份上,他仍是觉得有些寒心。 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逃出去暗中发展的心思。 不然照现在这个架势,他恐怕都等不到李隆基一日杀三子,就得先被李琩母子暗中弄死....... 李琩思维发散一阵,不禁又伸了个懒腰。 随即起身来到门前,唤来看门的甲士吩咐道:“去把太子殿下与鄂王殿下请过来!” 甲士不敢怠慢,忙领命而去。 恰逢此时,有宫人送来午膳,李琚便开始一边吃,一边思索接下来的计划。 李隆基会拉偏架,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甚至可以说,李隆基会因为武惠妃的关系,偏心李琩,也是他早就已经算准的事情。 正是因为算到了这些事情,他才会毫不犹豫的对李琩下如此重手。 不然,他还真不乐意去踢李琩一脚。 他要的就是李隆基偏心,唯有李隆基偏心了,他才能去得远远的。 此外,具体要去哪个地方猥琐发育,他心里也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 只不过这事儿的决定权不在他手上,还需要李瑛和李瑶的帮助。 李琚一边吃,一边想,待他吃完想完,李瑛与李瑶也恰好联袂而来。 “八弟!” 两人进门,阴沉着脸对李琚打了声招呼。 “二兄和五兄来了,坐!” 李琚急忙起身,给两人搬了个凳子。 两人应声落座,还不待李琚出声,李瑶便沉着脸道:“八弟,昨夜太医院院正刘鸿,去给李琩诊治了。” 李琚挑了挑眉,笑问道:“诊治了,然后呢?” 李瑶道:“据刘鸿所言,李琩眼下已无大碍。” “李琩已无大碍?” 听见这话,李琚不由得一愣,随即眼中浮现一抹惊讶。 大唐的太医,医术这么强悍吗?这都能救回来?还是说李琩这厮当真天赋异禀? 李琚心里一连三问,脸上却是浮现一抹笑意,淡淡道:“李琩无碍,这是好事儿啊,二位兄长怎么是这个表情?” 听见李琚的问题,李瑶沉默不语。 李瑛则是面露迟疑之色,似在斟酌。 片刻后,他才有些无奈道:“李琩是没事儿了,但为兄听闻,昨夜武惠妃已经说服了父皇,要对你从重惩处?” 听见这话,李琚不禁又是眉心一挑。 随即饶有趣味地问道:“从重惩处,有多重?” 李瑛摇摇头:“不知,父皇昨夜歇得晚,现在还没起来。” “啧.......” 听见李隆基现在还没起床,李琚不由得啧了一声。 五十岁的人了,还学人家年轻人夜夜笙歌,是真不怕死啊。 还有武惠妃,也是个神人,面对一个五十岁的糟老头子,她到底是怎么下得去嘴的? 李琚当事人不以为意,不断在心里腹诽生物爹的私生活。 反倒是李瑛和李瑶两个看客,一脸的凝重之色。 李瑶沉默良久,忍不住低低骂道:“那武惠妃简直就是祸国妖妃,真不知她到底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父皇连父子之情都不顾了。” “五弟慎言!” 听见李瑶的骂声,李瑛急忙呵斥了一声。 李瑶满脸不忿之色,气得一拳砸在身前案几上,再次骂道:“还有李琩那厮,怎么没步了他两个死鬼兄长的后尘,反倒活在世上害人?” “五弟!!!” 见李瑶越说越离谱,李瑛也不禁加重了语气。 “五兄稍安勿躁!” 李琚也急忙出言,安抚了李瑶一句。 李瑶仍是不忿,但也只得闭嘴,随即气鼓鼓的在心里画圈圈开始诅咒武惠妃与李琩。 李瑶安静下来,李瑛便转过头看向李琚,沉吟道:“八弟,这一次,你只怕是逃不过去了,晚点父皇召见你的时候,我和五弟会随你一块儿去,尽量为你求情。” 李琚神色严肃起来,对着两人拱手一礼,道:“多谢二位兄长费心。” 李瑛轻轻颔首,却是忽地话锋一转道:“但若是父皇一意孤行,我们俩恐怕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李琚一愣,随即摆手:“无妨,此番本就是小弟连累了二位兄长,二位兄长不与我计较,小弟已经很感激了,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就是。” 听见李琚这话,李瑛才反应过来李琚会错了意。 他赶忙摇摇头,解释道:“为兄的意思是,我和五弟人微言轻,所以我们会尽力说动一些朝臣共同上书父皇为你求情。因此,在大臣们没上书之前,还需你多加忍耐,莫要继续触怒父皇。” “嗯?” 闻言,李琚不禁又是一愣。 他还以为,李瑛那话是要撒手不管的意思呢! 结果竟然是要全力救他,甚至不惜发动太子一系的朝臣向李隆基施加压力的意思吗? 李琚回过神来,是真的被感动到了。 他是真没想过,李瑛和李瑶为了救他,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如此情深意重的兄弟情,在亲缘淡薄的李唐一脉,其稀缺程度,恐怕比之在青楼楚馆里发现处女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是真的被感动到了! 他有些动容的站起来,神色郑重地朝两人躬身道。“二位兄长高义,小弟定当铭记在心。” 李瑛赶忙上前搀扶:“你我兄弟本为一体,又何须这多虚礼。” 李琚顺势而起,眼中饱含感激之情。 李瑛重新落座,眸中藏着万般心事。 李瑶有些坐不住,对着李琚蹙眉道:“都是自家兄弟,就不要谢来谢去了。趁着现在父皇还没起床,你先说说,你差人唤我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第33章 但......小弟就想去西域! 李瑶一进来就说废话,后面兄弟三人又说了一堆废话,让李琚都差点忘了李瑛和李瑶是他叫人请过来的了。 现在听见李瑶提醒,他的思绪也立即回归到了正事上。 沉吟片刻,他抬起头,对着二人道:“小弟差人请二位兄长过来,确实是有几事相求。” 李瑶皱起眉头:“什么事情?” 李瑛淡淡道:“自家兄弟,何必说求,你直言便是。” 李琚轻轻颔首,也不继续卖关子,沉声道:“倘若父皇偏心李琩,欲将小弟夺爵流放的话,小弟希望二位兄长能帮我运作一下,将流徙之地由黔州改为西域。” “什么?” 李琚这话一出,两人顿时忍不住惊愕出声。 李瑶脸皱成了包子,一言难尽道:“你怎么知道父皇一定会偏心李琩,而且夺爵流放,这也不可能啊,父皇怎么会一点亲情都不顾?” 李瑛还以为李琚是受了刺激,急忙安慰道:“八弟放宽心,事情还不至于那么严重。你也是父皇的儿子,纵然此次失手伤了李琩,那也是因为李琩有错在先,就算父皇再怎么偏心李琩,也不可能将你夺爵流放。”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而且这不是还有我们嘛,再不济,也不会让你落得个夺爵流放的下场。只要你认错的态度诚恳一些,我们再帮你运作一下,至多也就是罚俸禁足,再严重些,也不过是受点皮肉之苦罢了,不至于,真不至于。” 看着两人震惊的样子,再听得两人话里话外的保证和宽慰,李琚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必须得承认,李瑛和李琚都是很好的兄长。 但可惜,他有不得不离开洛阳,乃至于不得不离开长安的苦衷。 所以两人的苦心,也注定是要白费了。 他静静的听着两人的宽慰,直到二人话音落下,这才接着说道:“小弟这也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嘛,单是一个李琩,自然不足为惧,可武惠妃在父皇心里的位置,二位兄长也是知晓的,小弟这是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听见李琚说起武惠妃在李隆基心里的位置,李瑛和李瑶不禁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二人对视一眼,本还欲继续宽慰李琚。 可一想到昨夜武惠妃劝父皇那些话,还有父皇的应承,宽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忍不住变成了长长的叹息。 武惠妃此人,确实无解。 连续二十余年荣宠不绝,这已经不单单是简单的宠妃二字就能概括的了。 可以说,武惠妃成为李隆基宠妃的年限,比起李瑛当太子的时间都还要长。 若武惠妃不愿揭过此事,恐怕他们发动朝臣为李琚求情,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为了宠妃而对抗整个朝廷的官员这样的事情,李隆基是真做得出来。 两人叹默,脸色都有些颓然。 但李瑶还是打起精神,问道:“八弟既是不愿去黔州,为何又愿去西域,西域地处大漠深处,环境恶劣,条件还比不上黔州呢。” 黔州,是大唐专门用来流放犯事的宗室子弟与皇亲国戚的地方。 具体的起源,大抵是因为太宗皇帝之子,愍太子李承乾被流放至黔州,自此便形成规矩流传了下来。 此后,除李承乾外,高宗之子李忠、太宗十四子李明、中宗弟李贞等人,也都曾被流放到黔州。 因此,李琚要是被流放的话,大概率也是被放逐到黔州。 毕竟祖制不可改嘛...... 李琚听见李瑶的疑问,先是笑了笑,随即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我要说是因为比起黔州的十万大山,我更喜欢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风景,你信不信?” 李瑶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禁脸皮一抽:“你说呢?” 李琚耸了耸肩,却是不再过多解释。 因为,没办法解释。 他总不能告诉李瑶,他想去西域,是为了收集各路名将,暗中培植势力,好为将来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做准备吧? 他现在可还是太子党呢。 就算真有什么想法,也得等到将来李隆基彻底发疯的时候再说。 就在这时,李瑛也开口了。 他若有所思道:“若真到了那一步,你与其去西域受苦,倒不如我替你运作一下,去江南或蜀中走一趟,权当去散心了。等过些日子父皇消气,我再想办法说服父皇召你回京。” 李瑛这话一出,立即就引得李瑶连声附和:“就是,论条件,蜀中和江南虽比不上长安洛阳,却也是有名的富庶之乡,你去了也不至于受委屈,就当游山玩水了。去西域,你图啥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知道不,你好歹也是堂堂皇子,如何能去得西域那等四战之地?” “我知道二位兄长是为我好,但......小弟就想去西域。” 面对两人的轮番劝说,李琚的态度依旧很坚定。 因为,他有不得不去西域的理由。 首先,是西域足够远,远到能够让他彻底脱离李隆基的掌控。 其次,是西域有大唐版的帝国双璧——高仙芝与封常清,而且目前这双玉璧,还处于蒙尘状态,正等着他去擦拭。 再者,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哥舒翰现在也还只是河西节度使王倕的手下的一个小小偏将。 这三张sss级的武将卡,他必须要搞到手。 最后,便是西域复杂的局势和繁荣的商贸,更有利于他火中取栗以及累积原始资本,最终做大做强。 所以,他必须去西域。 李瑛与李瑶望着李琚坚定的样子,一时间都有些无奈。 李瑛张了张嘴,还欲再劝。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得李琚斩钉截铁道:“我意已决,还请二位兄长助我!” “这......” 两人对视一眼,颇感为难,但李琚坚定的态度,又让他们无从下手。 李瑶欲言又止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再劝。 最后,李瑛也不得不妥协道:“既然你主意已定,为兄尽力而为吧。” 听见这话,李琚脸上顿时展露笑容:“多谢二兄。” “也罢,未雨绸缪,总归不算是错,除此之外,你可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李瑛叹了口气,接着问道。 李琚点头,笑道:“倒是还有两件事情想请二位兄长操心,当然,都是小事。” 李瑛兴致不高,随口道:“不论大事小事,都一并说来吧!” 第34章 我就要他们三个人! “其一,是小弟与河南县曹杨玄璬之养女杨玉环,已经私定终生,小弟想请二兄替我在父皇面前求个恩典,允许小弟赶赴西域时,带上她一块儿走。” 听闻李瑛所言,李琚当即说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请求。 带杨玉环走,同样也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事情。 没办法,将杨玉环留在洛阳,他是真不放心。 尤其是李隆基这老色批也在洛阳的情况下,若还继续将杨玉环留在洛阳,那完全就是在恶狗面前放了一个香喷喷的肉包子,早晚都要被吃干抹净。 至于杨玉环愿不愿,会不会跟他走,他并不担心。 两人之间的感情,经过当日英雄救美一事后,已经急速升温。 他相信,不管是为了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是为了不连累家族,杨玉环都一定会跟他走。 “好,我答应你。” 而李瑛听见李琚的请求,则只是稍加思量,便点头应下。 毕竟李琚与杨玉环,现在该走的礼节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缺的无非就是个亲迎的形式与父皇的一纸赐婚书而已。 所以这件事情,并不算难办。 再者,此事本就因杨玉环而起,若李琚因此事而被流徙千里,那让杨玉环陪同,也自是应有之理。 他应下此事,便继续追问:“这才一件,还有一件事呢?” “这其二嘛......” 李琚说着,面上浮现沉思之色。 因为他在回忆,回忆历史上关于郭子仪和李光弼以及李嗣业三人的记载。 他没记错的话,这三人在大唐崭露头角之时,貌似都已经是天宝中期,甚至是天宝后期接近安史之乱之时了。 至于他们真正大放异彩,则更是要到安史之乱爆发之后。 而现在才开元二十三年,距离开元结束都还有五年,距离安史之乱更是还有二十年。 相比早早成名的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三人,李琚也不太确定,郭子仪和两李现在是否已经入了军中? 所幸,李琚依稀还记得他们的籍贯。 知道名字和出身地,再去找人,应该也没那么难找。 思及此,他当即沉声道:“其二,便是想请二兄与五兄替小弟去找几个人.......” “找人?” 李瑛与李瑶愣了一下,面上浮现几分不解。 李琚点点头,不再卖关子,直言道:“我需要三位兄长替我寻三个人。” 顿了顿,他介绍起三个人的具体情况。 “第一个,姓郭字子仪,应是出身华阴郭氏,今下具体在何处任职,小弟暂不知晓。” “第二人,名唤李光弼,出身柳城李氏,好像是个异族人,具体是哪族人,小弟也不知晓。” “第三个,名叫李嗣业,是京兆高陵人,寒门出身,没有跟脚。” 李琚迅速将脑海中关于郭子仪和双李的籍贯报出,然后,便迎上了两张一言难尽的脸。 “你寻他们作甚?” 李瑶不解地问道,表情意味难明。 他还以为,李琚要他们去找的人,就算不是什么一方名士,起码也是上得了台面的青年才俊。 但事实上,李琚说的这三个名字,他一个都没听过。 至于华阴郭氏与柳城李氏,他倒是听说过。 前者是关陇小姓,算是二流士族,后者则是内附大唐的契丹人改姓而来,在当地也有些名望。 但......也仅限于听过了。 毕竟大唐光是一流的门阀士族,就不下数十家。 像什么五姓七望,关中六姓,江南八姓,以及以西魏八柱国北魏六军镇为核心的关陇军事贵族集团等等。 这些世家门阀,几乎每一家单独拎出来,都是跺一跺脚,便能让朝堂震三震的家族。 他关注这些大家族还来不及,更遑论去了解两个二流姓氏。 李瑛也是满脸疑惑,问道:“这三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听见两人的追问,李琚沉吟片刻,摇头道:“具体的我现在也很难说清楚,总之,还请二位兄长务必替我寻到此三人,若彼时我已去西域,便将之送到西域,小弟感激不尽!” 闻言,两人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倒不是觉得寻到此三人困难,而是因为李琚突然要找人,而且还是找的三个无名之辈,怎么看都有点荒唐。 看着两人的表情,李琚再度起身,朝二人躬身一礼道:“二位兄长,此三人对我很重要,甚至可以说,对咱们三兄弟都很重要,小弟,拜托了!”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见李琚突然行礼,李瑛急忙伸手搀扶。 扶起李琚后,他叹口气,一脸无奈道:“为兄帮你就是,不就是寻三个人嘛,何必如此?” “你小子,还真是......” 李瑶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李琚道:“还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李琚点点头,回敬二人一个微笑,旋即也不再解释。 因为这三个人的重要性,他现在确实没办法和两人解释。 但早晚有一天,此三人,会如太阳一般耀眼,直至闪瞎所有人的眼睛。 李瑛再次叹了口气,语气低沉道:“你说的几件事,为兄都记下了,没别的事儿了吧?” “没有了!” 李琚摇摇头,应声道。 李瑛沉吟一瞬,点头道:“那行,你先休息会儿,养足精神,我与你五兄先去做一下准备,顺便叫人去探探弟妹的情况,等待会儿父皇传召你时,我和老五再赶过去。” “好,有劳二位兄长!” 李琚再次向二人拱手道谢,旋即起身将二人送出殿门。 目送二人走远之后,李琚迅速在脑海之中复盘了一遍所有的事情和安排。 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之后,便躺回到床榻上继续闭目养神。 与此同时,河南县曹杨玄璬府上,此时却是突然爆发了一阵激烈的争吵。 而争吵的双方,正是杨府的主人杨玄璬,与已经被禁足日久的杨玉环。 “你......简直胡闹!” 主位上,杨玄璬神色震怒,呵斥道:“你非要触怒了圣人,使圣人震怒,降罪于老夫,你才心够是不是?” 杨玉环跪在下方,脊背挺得笔直,一张盛世美颜之上,写满了坚定。 对上震怒的杨玄璬,她不卑不亢道:“女儿相信,圣人泽被四海,定能明辨是非。儿今日,决计要出府面陈圣人道清真相,使光王殿下免受责罚,还请叔父成全女儿!” 第35章 倘若殿下被放逐西域,你可愿随行? “你.......胡闹......简直胡闹!” 杨玄璬被气得说话都哆嗦起来,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耗费了十多年时间教出来的侄女,竟是如此的天真。 他怒视着杨玉环,震怒道:“你以为你是谁,圣人高坐九重天阙,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圣人高坐九重天阙,却也会俯身怜悯世人!” 对上杨玄璬的怒火,杨玉环丝毫不惧,虽是跪在地上,却依旧高昂头颅。 杨玄璬被气疯了,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颤颤巍巍抬起手指,指向杨玉环。 “你.......你.......” 迎着杨玄璬的怒火,杨玉环忽地垂首道:“还请叔父成全,放女儿出府,儿自会设法见到圣人。” 望着跪伏下去的杨玉环,杨玄璬更是怒不可遏:“你......你......你是要气死老夫不成?” “还请叔父成全!” 杨玉环是铁了心要去见李隆基,因为她始终认为,伤李琩者虽是李琚,但此事却因她而起,且她才是最初的受害人。 圣人,也得讲道理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求情不成,不能让李琚免受圣人责罚,那最起码李琚受罚时,她也能跟着一道承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罪都让李琚受了,她这个真正的当事人与受害人完美隐身。 面对杨玉环的再三请求,杨玄璬则是彻底拿她没辙了。 他恼羞成怒地怒哼一声,拂袖道:“任你说破天去,老夫也不可能任着你胡来。” 言罢,他也不打算继续与杨玉环争辩,厉声喝道:“来人,将四姑娘带回后宅。” 顿了顿,颇有些愤怒地下了严令:“严加看管!” 听见严加看管四个字,杨玉环顿时浑身一颤。 旋即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主位上的杨玄璬。 但还不等她出声,两名婢女已经走到她身后,准备将她架回后院。 杨玄璬望着杨玉环脸上的震惊之色,本来还愤怒的情绪,也不由得消散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心疼。 毕竟是养了十多年的侄女,说是当亲闺女养大的也差不多了,他也不愿看见杨玉环受了委屈。 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河南县曹能插足的了。 那是皇家内部的漩涡,谁进去,谁死! 再者,从李琚与李琩之间的重复发生之后,族中也给他下了严令。 要他立即从此事之中抽身而退,不许继续左右摇摆。 所以,他断不能让杨玉环再出去多生事端。 心中一抹愧疚一闪而过,他软下语气,对着杨玉环的背影道:“玉奴,老夫知晓你对光王殿下情深意重,老夫也无意阻碍你二人玉成佳偶,但为汝计,为家族计,老夫今日不能放你出去。一切,还是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吧。” 杨玉环被两名侍女架着,脸上的坚毅之色被一片绝望所取代。 此刻,她已无心再去听杨玄璬之言。 她本以为,等圣人驾临洛阳之后,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一切就都会回到正轨。 可她万万没想到,掐灭她心中希望的,会是她尊敬了十多年的叔父。 她眼神黯然下来,沉默地垂着头,任由两名侍女将她朝后院拖去。 可正当她满心绝望之时,变故再生。 “大郎,大郎,太子殿下的使者到了!” 那是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就是这道声音,让满心绝望的杨玉环眼中再度迸发出希望。 太子殿下派人来了,是来见她的吗? 还是,圣人已经对李琚做出了处罚? “放开我!” 心思电转间,她用力挣脱开两名侍婢。 旋即转头急切地对杨玄璬哀求道:“叔父,太子殿下遣使而来,定是与儿和光王殿下有关,还请叔父允儿旁听。” 听见下人的禀报,杨玄璬也愣了一下。 但回过神来,还是迅速对着报信的下人吩咐道:“快请。” 趁着下人去请人的间隙,杨玄璬侧目望向神色急切不已的杨玉环。 迟疑一瞬,还是挥退了两名婢女,默认了杨玉环的请求。 杨玉环心下一喜,忙朝着门外翘首以盼。 紧接着,便见府中门僮引着一名身着鹅黄色仕女裙,身材小巧玲珑但凹凸有致的年轻女子进门。 看见李瑛派来的人竟然是个女子,杨玄璬不禁又是一愣。 反观杨玉环,则是欣喜不已,因为她认出来,女子正是咸宜公主大婚当日,李琚的随身女婢红袖。 她急切地朝红袖迎了上去,远远地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红袖姐姐,是殿下让你来的吗?” “玉环,不得失礼!” 杨玄璬急忙呵斥出声,同时走下了主位,朝红袖迎去。 虽说红袖女子的身份让他有些吃惊,但太子殿下的使者,也由不得他托大。 红袖进门,一声姐姐入耳,顿时让她有些惊讶。 但看清杨玉环的脸后,她脸上还是浮现一抹笑意,对着杨玉环盈盈一礼道:“奴婢红袖,见过玉娘子。” 杨玉环有些急迫地还了一礼,随即忧心忡忡地问道:“红袖姐姐,殿下他.......” “奴婢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 红袖出言打断,给了杨玉环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听见这话,杨玉环心里顿时有底了,脸上忧色也顿时消散一空。 二人简单的交流了一句,红袖看向杨玄璬道:“杨县曹,奴婢今日奉太子殿下之命而来,乃是有几句话要问玉娘子,可否请杨县曹暂时回避片刻?” 杨玄璬第三次愣住,不自觉皱起眉心。 但沉默一瞬,他还是点点头,转身走到了屏风后面。 见杨玄璬离去,杨玉环不知为何,反倒突然有些紧张起来:“红袖姐姐,殿下他.......让你来问什么?” 红袖闻言,忙摇头纠正道:“不是殿下,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杨玉环有些茫然,秋水一般的眸子里满是无措。 红袖轻轻颔首,也不卖关子,轻声问道:“太子殿下让我来问问你,倘若殿下被放逐西域,你......可愿随行?” “放逐.......西域???” 听见放逐西域四个字,杨玉环只觉眼前一黑,险些双腿一软跌倒下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殿下怎么会被放逐西域!?明明......明明......” 一个趔趄后,她强撑精神站定,脸色却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 第36章 君若不离不弃,妾必生死相依! “明明.......” 杨玉环很想说明明此事分明是李琩有错在先,可话到了嘴边,又死活说不出来。 她失神一阵,忽然一把抓住红袖的手臂,急迫地问道:“殿下什么时候动身去西域,现在吗?” 此刻,她已然失了方寸。 西域,自古以来就是偏远苦寒,危机四伏,困难重重的代名词。 她不明白,明明是李琩有错在先,怎么最后是李琚被放逐西域? 望着杨玉环因自己一句话而方寸大失,红袖也不禁有些黯然。 她正想告诉杨玉环,殿下还没有被放逐,她说的只是假如。 却不防杨玉环忽地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就要朝后院走。 一边走,一边还不忘急迫地恳求道:“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红袖姐姐,你让殿下等等我,别丢下我一个人,天涯海角,我也愿随他去。” 看着杨玉环踉跄急迫的背影,红袖忍不住愣了一下。 但随即,就有些哭笑不得。 这姑娘,还真是.......真是没什么心眼啊,看来自家殿下,还真是捡到宝了。 她急忙追上去,拉住杨玉环的衣袖,解释道:“玉娘子,你先别着急,殿下还没被放逐呢。” “没被放逐?” 杨玉环懵了一下,盛世容颜上浮现几许不知所措。 红袖急忙点头道:“方才奴婢说是倘若,倘若殿下被放逐,不是说殿下已经被放逐了啊。” 听见红袖的解释,杨玉环的眼神终于恢复了清明。 下一秒,她便忍不住捂着小脸哭泣起来,她这是被吓的,同时也是喜极而泣。 她还以为,还以为李琚已经被流放了呢。 但......她只是哭泣了几声,就重新焦急起来。 她抓着红袖的袖子问道:“红袖姐姐,你说的假如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殿下真的有可能被放逐西域?” 红袖被杨玉环的问得懵了一下。 旋即,便陷入了沉默。 因为这个问题,谁也没有答案,一切,都是全凭圣人心意。 谁也不敢保证,圣人会如何处置李琚。 杨玉环没有从红袖嘴里得到答案,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松开了红袖的袖子,心中刚刚生出的庆幸,也再次被绝望替代。 无声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垂落,她整个人像是要碎掉了一样。 忍不住反复呢喃:“是我害了殿下,是我害了殿下......” 杨玉环反复呢喃,整个人破碎感拉满,配合上她那张盛世美颜,更是让人恻隐之心大发。 红袖看着杨玉环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也是心中黯然。 她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她一下,但.......又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毕竟,她与杨玉环,也是同病相怜。 作为李琚的贴身婢女,倘若李琚被放逐西域,她大概率也是逃不了去西域走一遭的命运的。 二人无声的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杨玉环先有了动作。 她抬起袖子,擦干眼泪,小脸一瞬间变得决绝起来。 她道:“红袖姐姐,烦请你转告殿下,君若不离不弃,妾必生死相随,他去哪,我就跟到哪!” 言罢,她不再停留,匆匆朝着后院而去。 她要先去收拾东西,以备第一时间跟从李琚的脚步。 还是那句话,不管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她都愿意和李琚一起承担。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当日,她唱的是歌,但更是她的心。 望着杨玉环决绝的背影,红袖不由嗫喏了一下嘴唇,却也没再说话。 静默片刻,她退回大殿正中。 朝着屏风后面的杨玄璬福身行了一礼后,转身出了杨府。 而随着红袖的背影远去,屏风后面,也不禁传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 时间来到下午,当李琚睡醒午觉,从床上睁开眼睛时。 受李隆基之命,前来召李琚觐见的高力士,也恰好走进了李琚居住的偏院。 四目相对,高力士率先和善一笑:“光王殿下,圣人要见您!” 李琚依言起身,朝朝高力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有劳将军跑这一趟,小王惭愧!” 高力士侧身避开,脸上笑容越发和善:“殿下言重了,还请殿下随我走吧,莫要让圣人久等了才是。” 李琚早料到会有这一天,是以表现得很淡然,伸手道:“将军请。” “殿下先请!” 二人互相客套了一句,最终并肩出门,出了圆壁城,朝洛阳宫正宫上阳宫宣政殿而去。 二人走在路上,李琚在脑海中思索对策。 高力士忽然冷不丁出声道:“我听闻,殿下已与弘农杨氏女议亲?” 李琚一愣,不明白高力士为何会突然问起他的婚事。 但他还是诚实回道:“不瞒将军,小王确实已和杨氏女议了亲事。” “哦!” 高力士哦了一声,随即点点头不再说话。 但李琚却是忍不住狐疑起来。 因为他不认为,高力士会是一个八卦之人。 如高力士这般人物,也不可能会随便问一件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所以他断定,高力士此言必有深意。 思及此,他不禁朝高力士凑近了一些,小声问道:“将军以为,小王这门婚事如何?” “亲事嘛,自然是极好的。” 高力士像是随口应声,又像是意有所指。 总之,李琚听得不是很懂。 就在他思索高力士的深意时,高力士却是忽然笑道:“就是太折腾了。” “折腾?” 李琚愣了一下,脑海中顿时灵光一闪,像是抓到了什么。 他有些急切地望向高力士,问道:“将军说的折腾,是哪方面?” 但这次,高力士却只是笑而不语。 李琚急得抓耳挠腮,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明白,恨不得掐住高力士的脖子,逼问他到底有什么用意。 但没奈何,不敢! 就在他即将想破脑袋之时,高力士终于再次出声道:“殿下,宣政殿到了,您自己进去吧。” 李琚回神,望着眼前的宣政殿,强压下心中急切,转头看向高力士问道:“将军不一块儿进去见见父皇吗?” “不了,我就是个传话的,圣人上了年纪,不喜欢人多,太折腾。” 高力士摇摇头,随口解释了一句,便走到一旁候着。 第37章 千古半帝——李隆基! 而李琚,在听见高力士第二次说出折腾二字之后,则是忍不住瞬间心神巨震,整个人顿时如遭雷亟。 因为,他懂了!!! 他听懂了高力士的言外之意。 不管是高力士说的他的婚事太折腾,还是说的圣人上了年纪,不喜欢太折腾。 其实所蕴含的核心,都只有两个字——安稳。 是的,安稳! 安稳,它不仅仅只是折腾的反义词,更是李隆基现在的心态。 因为李隆基已经五十岁了,已经老了。 他已经再不复当年诛韦后,杀太平之勇,也没了当年攘外安内,拨乱反正,励精图治的决心。 说得更直白一些,就是他已经折腾不动了,只想求一个安稳。 而求安稳,该怎么求? 答案也很简单,甚至简单到了只有两个字——制衡! 没错,制衡。 用帝王之术,平衡各方势力,让各方势力相互制衡,让大唐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处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他打压太子,宠爱李琩,用李琩来制衡李瑛。 所以,他在扶持李琩的同时,又给了李亨,李琰,李琬,李璘等人彼可取而代之的暗示。 让他们从旁牵制二人,使得李瑛与李琩不敢摒弃一切一心争个你死我活,生怕他们争得两败俱伤后,被渔翁得了利。 而李隆基,在挑起三方的互相争斗与互相忌惮之后,便可稳坐钓鱼台,成为那唯一的裁决者。 李琚想明白了一切,一时间,他心中又是欣喜,又是庆幸。 欣喜的是,他终于透过层层迷雾,看清了如今平静的朝堂之下隐藏的暗流涌动。 庆幸的是,他竟然在误打误撞之下,把路给走对了。 是的,直到此刻,他才敢真正确定,他的路走对了。 而他敢确定自己的路没走错的依据,正是基于李隆基追求安稳的心态。 制衡之术,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平衡,是势均力敌! 简单来说,就是谁强打压谁,谁弱扶持谁,让三方的力量和水平,始终都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上! 但他和李琩的冲突,则恰好打破了这个平衡。 他在咸宜公主的婚礼上抢了李琩的风头,又在杨府一脚踹得李琩差点断子绝孙。 这两个举动,不仅让李琩在朝中颜面大失,声望大减。 更是让太子一系重新进入了世人的视线之中,说是踩着李琩狠狠的立了一次威也不为过。 此消彼长,很简单的道理。 但太子一系风头盖过李琩的场面,却是追求安稳的李隆基不愿看到的。 所以他接下来一定会打压太子一系,让双方,乃至于三方的力量再次回归到势均力敌的局面。 而这,也是高力士为何要突然提起他的婚事,并且用闹腾来形容这场婚事的原因。 太子一系,本就因李琩势弱而风头大盛。 若李琚再与杨氏联姻,那可就真成了出头的椽子,必然要迎来李隆基狂风暴雨的般的打击。 所以,他若是还想继续留在洛阳,乃至于留在长安,那么这桩婚事就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而高力士之所以提点他,或许,就是要他主动在李隆基面前放弃这桩婚事,以此来保存太子一系的主要力量。 但......有趣的事情就在此处。 他......并不打算留在长安,而是打算润出去。 在他的实际打算是准备润出去的前提条件下,这桩婚事,反而成了他的助力。 李琚心思电转,顿觉念头通达,浑身舒畅。 他收回思绪,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高力士笑了笑,感激道:“多谢将军提点,小王感激不尽。” 高力士回应了李琚一个和善的笑容,却是没有说话。 李琚也不在意,整理好心情,便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宣政大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正中。 李隆基斜靠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封奏折认认真真的看着。 即便是李琚的脚步声传进耳朵,也未能让他的目光从奏折上移开。 李隆基是个勤政的皇帝,一直都是。 纵然后期贪图享乐,却也从未懈怠过政事。 否则,他也不可能创下这盛世基业。 “儿臣拜见父皇!” 李琚阔步进门,在大殿之中站定,朝主位上的李隆基躬身施礼。 但李隆基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翻阅着奏折。 既不让李琚起来,也没有出声责怪或呵斥。 李隆基不说话,李琚便只能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大殿中静谧得落针可闻,只剩下李隆基翻阅奏折的沙沙声。 直到,又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进大殿之中。 李隆基才抬头看向匆匆而来的执事太监,问道:“何事惊慌?” 执事太监急忙应声:“回圣人的话,太子殿下与鄂王殿下于殿外求见。” 听见这话,李隆基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表情,他微微蹙起眉头,做沉思状。 片刻后,摇头道:“让他们先在门外候着吧!” “是!” 执事太监不敢多言,领命后又匆匆而去。 而大殿之中,依旧保持着行礼姿势的李琚,则是不禁有些讶然。 明眼人都知道,李瑛和李琚肯定是为他求情而来。 但李隆基却是直接将当朝太子拒之殿外......这是.......已经等不及要开始打压太子一系了吗? “起来吧!” 讶然之时,李琚耳边也传来李隆基浑厚的声音。 “谢父皇!” 他应声而起,静静的打量着眼前这位一手缔造了开元盛世,被后世戏称为千古半帝的帝王。 打量几眼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李家的人,确实都拥有一副好皮囊。 尽管李隆基已经年过半百,但仍是仪表不俗。 就连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都成了他威严的象征。 “琚儿!” 这时,李隆基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但仍是让李琚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 李琚急忙应声:“儿臣在!” 李隆基高坐龙椅,居高临下的望着李琚,表情平淡得让人看不透他的任何一丝情绪。 良久,他浑厚的声音传来:“琚儿,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是朕最喜欢的儿子。你有一身勇力,肖似朕年轻之时,朕......也一直都对你寄予厚望。” “儿臣惭愧!” 听着李隆基平淡的声音,李琚一时间拿不准李隆基的用意,只得先躬身认错。 第38章 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呵~” 而李隆基在听见李琚这声惭愧之后,却是冷不丁笑了一声。 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嘲笑还是嗤笑。 但也仅仅只是一声,他的表情便再次恢复了那副万事不关己心的淡漠。 李琚心思电转,不断在脑海中斟酌措辞。 打算不着痕迹的向李隆基表达一下他的强硬态度,为接下来的“触怒圣颜”做准备。 但还不等他开口,李隆基便再次淡淡出声:“你确实该惭愧。” 李琚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向李隆基。 然后,便迎上了一双毫无感情色彩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明明看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但李琚只是与之对视片刻,身上便像是压了一座大山。 只一瞬间,冷汗就浸透了他的后背,细密的汗珠,也在不知不觉间,从他的额头上,鼻尖上渗出。 他清晰的感觉到,此刻,他承受的,不是一个父亲的怒火,而是来自帝王的,威严! “为一个女子,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你让朕,很失望!” 李隆基接着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怒意。 但就是这一丝怒意,让李琚浑身一震,总算从那种被巨大的压力包裹的感觉中回神。 他忍不住大口喘着粗气,像是溺水的人,突然呼吸到了新鲜口气。 他必须承认,真龙就是真龙,哪怕是已经老迈的真龙,也不容人随意注视。 但这样的念头刚起,便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真龙又如何? 若要压迫他,别说只是皇帝,玉皇大帝来了,他也要把他拉下马! 整理好心绪,他深吸口气后,再度应声道:“是,孩儿知错。” 眼见李琚的态度还算恭敬,李隆基总算满意了些。 他点点头,淡淡道:“既然知道错了,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听见这话,李琚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李隆基的言外之意。 显然,李隆基这是要他主动放弃这门婚事,甚至主动让出这门婚事给李琩。 嗯,倒也符合高力士对他的提点。 只不过.......要他放弃这门婚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至于主动让出这门婚事,把杨玉环还给李琩,那更是去球吧。 于是,他果断躬身道:“孩儿愿意认罚,还请父皇责罚。” “嗯?” 李隆基愣了一下。 他本以为,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李琚便该“体会上意”,主动放弃这门婚事,以此换取他的原谅。 却是没料到,李琚竟然会突然给他来句愿意认罚? 他不禁皱眉,低头朝李琚看去,却见李琚已然是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一时间,他也不确定李琚究竟是没听懂他的意思,还是在装傻充愣? 他决定再提点李琚一下,话锋一转,接着问道:“你可知同室操戈,戕害手足,该当何罪?” 听出李隆基话里的威胁之意,李琚依旧不为所动。 他深吸口气,旋即重重点头:“儿臣自然知道,依照宗正寺律令,凡大唐宗室同室操戈,戕害手足者,当夺爵,徙千里。” “你既然知道,那你.......” 李隆基下意识就要质问,可话问到一半,眉心顿时就皱成了川字形,因为他赫然在李琚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坚毅。 由此,他可以断定,李琚绝对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这小子,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竟还敢忤逆他? 李隆基心里顿时冒出一团火,连带着表情也阴沉下来。 他冷下声来,呵斥道:“你既知戕害手足的下场,又怎敢行此人神共愤之事?” 此刻,听见李隆基的质问,李琚一颗心也彻底平静了下来。 他承认,他一开始,确实被李隆基的威势震慑了一下。 李隆基身上那种常年身居高位,油然散发的巨大压迫力,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可现在反应过来之后,他发现李隆基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 除去他皇帝的外套,他不过也就是个仗着封建大家长的身份,不断对儿子进行打压式教育,又生怕被儿子反噬的可怜虫罢了。 他的自私,他的冷血和他的凉薄,不过都是基于他潜藏在心里的恐惧而生。 他怕,怕自己年纪大了,不能再掌控一切。 他怕,怕逐渐长大的儿子,会走上他的老路,在某一天冲进他的寝宫把他拉下马。 他怕,怕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会报应在他身上。 所以他只能通过打压儿子们,让儿子们按照他的心意去像陀螺一样的运转,以此来满足他内心深处那股变态的掌控欲。 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心理疾病。 祛魅之后,李隆基在他眼中,和其他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于是,他抬起了头,直起了腰,再一次与李隆基正面对视。 对视片刻,他不卑不亢地反问道:“儿臣打了李琩,便是人神共愤,那么敢问父皇,李琩凌辱皇嫂在先,又待如何?” 陡然听见李琚的反问声,李隆基都不禁懵了一下。 这混帐,是在质问他吗? 他有些震惊,有些不可思议,还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他的儿子,什么时候,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了? 他懵了好一会儿,但紧接着,整个人就忍不住瞬间怒火升腾。 “你.......放肆!” 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目光锐利直射李琚,怒声道:“逆子,你是在质问朕吗?” “儿臣不敢!” 李琚脸上没有半分恐惧,淡淡地道了句不敢。 旋即话锋一转道:“儿臣只是听父皇问起戕害手足的下场,就想问一问父皇,十八弟行此罔顾人伦之事,又该当何罪?总不能戕害手足的罪名儿臣背了,十八弟罔顾人伦,便轻轻揭过吧?” “你在质疑朕处事不公?” 李隆基更怒,再无法继续安坐,倏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李琚,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似要择人而噬。 李琚不语,只是静静的与他对视。 他什么都没说,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迎上李琚略带嘲弄的眼神,李隆基不禁再次怒声呵斥:“李琚,你放肆!在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第39章 夺爵,流徙,无诏不得回京! 见李隆基仅仅是被自己三两句话就激得怒不可遏,再没有半分英明天子该有的胸怀。 李琚更是打心底觉得,李隆基这人就是纯粹的外强中干。 也难怪到了晚年,他能干出抢儿媳,杀忠臣,重用奸佞这种种荒唐事。 或许他年轻的时候,确实是英明神武,确实是果敢坚毅。 但二十多年的太平日子,二十多年的浮华盛世,早已让他逐步丧失了年轻时果敢的政治判断力。 这个时候的李隆基,也就只是一个平庸的人,仅此而已。 李琚如是想着,眼中的嘲弄之色也越来越浓。 直至此刻,他依旧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表达了一切。 而李隆基,见李琚非但不辩解,不服软。 反而还越发的不将他放在眼里,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恼羞成怒起来。 作为皇帝,他能接受臣民的质疑。 但作为父亲,他绝不能接受来自儿子的忤逆,尤其是这个儿子,原先在他的眼里,还是个听话的儿子。 “放肆,放肆!” 他连道了数声放肆,恼羞成怒道:“你翅膀硬了,连朕这个父皇,也不放在眼里了是吗?” 听见这话,李琚终于有了反应。 他耸耸肩,神色淡然道:“儿臣自是敬重父皇的,只是此事本就因十八弟罔顾人伦而起,儿臣想要个交代,也合情合理吧?” “你.......” 李隆基抬手指着李琚,张嘴欲斥。 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怒极而笑:“好好好,你要交代是吗,行,朕就给你一个交代!” 李琚挑了挑眉,轻轻颔首,示意李隆基说下去。 李隆基怒极大笑,对着门外咆哮道:“来人,拟旨!” 听见李隆基的召唤,两名小太监急忙从屏风后面钻出来,小跑到李隆基跟前站定。 李隆基怒而拂袖,对着李琚怒声一声,冷冷道:“拟旨,皇八子光王琚,忤逆不孝,戕害手足,罪不可恕。即日起,废光王爵,贬为庐江王,流徙黔州,无诏不得回京!” 李隆基说完,便迫不及待地看向李琚,想看看李琚会是什么反应。 但让他失望的是,李琚的表情始终很淡定,仿佛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一样。 没能看见李琚痛哭流涕的表情,李隆基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劲儿没卸掉,反而给自己憋出了内伤。 他有些恼羞成怒,再次追加道:“着令中书即刻加印,令庐江王琚三日后起程,不得延误片刻!” 他心想这下李琚总该有所反应了吧? 毕竟,如果说前面的处罚,只能算是罚重了,那么令李琚三日后起程,可就带着浓浓的羞辱意味了。 可事实是,他再一次失望了。 李琚非但没有半点惊慌的样子,眼中的嘲弄之色,反而比之前更浓。 甚至他的嘴角,还挂起了一股似有若无的笑。 是的,李琚确实在笑。 他本以为,想让李隆基将他贬出京去,只怕多多少少还是要废一番嘴皮子功夫呢。 却是没料到,仅仅是两句话,一个眼神,就让李隆基彻底破防了。 甚至都不用他开口,李隆基就连时间都给他定好了。 他还能怎么说呢? 只能说是,一切顺利咯! 思及此,他嘴角的弧度越勾越大,旋即施施然朝着李隆基躬身一礼,高声道:“儿臣,领旨!” 听见李琚的声音,李隆基更是气得面色涨红,再不想和李琚多废一句话,指着大殿门道:“给朕滚出去,滚!” “儿臣告退!” 得了李隆基准话,李琚也不愿继续多留,朝李隆基拜别之后,便转身打算出门。 只不过,他才刚刚迈开腿,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转身看向李隆基。 见李琚顿足,李隆基还以为是李琚终于害怕,准备向他服软了,心中的怒火不由得稍微平下来一些。 这怒火一平,心也就软了。 认真想想,总归是自己的亲儿子,扔去黔州那种穷山恶水之地吃苦,他也有觉得惩罚有些过重了。 只不过,心软归心软,他仍是没什么好脸色。 一副我就知道你会来求我的表情,鄙夷道:“怎么,怕了?朕告诉你,晚了!圣旨已下,朕金口玉言,岂有......” “不是啊父皇,儿臣是想问问,儿臣与杨氏女的婚事,您同不同意?” 李琚一脸无辜地打断了李隆基的自言自语。 然后,就见李隆基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再一次涨得通红。 “竖子,你.......” 他表情像是便秘一般,恶狠狠地瞪着李琚,整个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琚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道:“杨氏女毕竟是您未来的儿媳,您就算要贬斥儿臣,也得先表个态不是?” “你.......” 李隆基只觉得自己脑袋都要气炸了,这个逆子,是知道怎么气人的。 他是他老子,这逆子,就不愿和他说句软话吗?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强忍着冲下去揍这个逆子一顿的冲动。 咬牙切齿道:“你要娶谁,那是你的事,朕现在不想看见你,给朕滚出去!” 听见这话,李琚顿时神色一喜。 李隆基没反对,那就是同意,看来,他激怒李隆基这一招,还是很有用的嘛。 当然,或许李隆基更多的是出于平衡李瑛和李琩之间的力量考虑。 毕竟他被贬斥出京,便相当于李瑛断了一条臂膀,李隆基自然不可能再让李琩获得其他助力。 但......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对于他来说,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就行。 于是,他果断朝着李隆基拱手一礼,转身脚步轻快的出了大殿。 只是,他才刚刚踏出大殿门槛,便被满脸都写着焦躁不安的李瑛与李瑶围住。 “怎么样,八弟,父皇怎么说?” 李瑶抓住李瑶的手臂,神色急切地问道。 李瑛则是满脸愧疚道:“抱歉,八弟,父皇不见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只能看过几日的朝会,能不能寻到转机了。” 望着两人的表情,李琚也急忙收起眼中的喜色,一脸沉重道:“二兄不必愧疚,这就是小弟的命。” 李瑶忍不住催促道:“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啊?” 李琚摇摇头,故作叹息道:“和小弟预想中的一样,夺爵,流徙黔州,无诏不得回京。” 第40章 莫非......朕看走眼了? “什么?” 听见这话,两人顿时如遭雷亟,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怎会.......怎会如此啊?” 李瑶满脸绝望,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李瑛更是表情痛苦,忍不住呢喃:“父......父皇......竟是.......竟是当真一点父子之情都不念吗?”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此事分明.......分明就是那李琩有错在先!” 李瑶心直口快,为李琚感到不值。 整个人的情绪都因李隆基的处置结果,变得愤怒起来。 “我要去见父皇,这不公平!” 忽然,他转身准备闯进大殿之中,要去找李隆基问个明白。 看着李瑶的动作,李瑛也按捺不住了。 李瑶,李琚二人,是他与李琩争斗的底气,更是他能稳坐东宫之位的根基。 放逐李琚,这与断去他一臂有何分别? “吾与弟同往!” 他追上了李瑶,竟是打算与李瑶一齐闯宫。 “二位殿下,圣人有令,您二位......” “滚开!” 两名禁军将士察觉到二人的意图,急忙上前阻止。 但话音未落,就被李瑶恶狠狠地推到了一边。 眼见两人即将闯进大殿,李琚也不得不出手了。 毕竟,虽说两位兄长的拳拳爱弟之心令人感动,但也不能让他们坏了自己的大事不是。 于是,他果断伸出手,搭在了两人的肩膀上。 而随着李琚出手,上一秒还情绪激动的二人,顿时就感觉到像是有一座大山压在了他们肩膀上。 “八弟,你.......” 两人回首,神色愤愤,面含不解。 李琚双手用力,将二人拉回几步,语气低沉道:“二位兄长,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你们就算闯进宫去见到父皇,也未必能使父皇改变主意,反倒有可能触怒父皇,冷静啊。” 李琚这话一出,两人顿时随之一楞。 但紧接着,心中便涌出无尽的不甘。 李瑶怒声道:“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不做吗?” 李瑛没有说话,但眼中亦是无尽的不甘与怒火。 看着两人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激动的样子,李琚都不由得有些无语。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安抚道:“二位兄长稍安勿躁。”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当然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二位兄长难道忘了小弟所求?小弟现在可是被流放的黔州,能不能改为流徙西域,还得靠二位兄长出力呢。” 听见李琚这话,两人心里都有些无力。 一开始,李琚说起做最坏的打算之时,他们虽然嘴上应和。 但心里其实都觉得结果就算再坏,也不可能坏到那种程度。 毕竟,此事若真要细论起来,那也不是李琚一个人的错。 可现在事情尘埃落定,他们才惊觉过来,他们还是低估了李隆基的狠心。 李隆基,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爱护他们的父亲了,而是一个纯粹的政治机器。 李瑶有些颓然的低下头去。 他重重叹了口气,看向李琚有气无力的问道:“八弟,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了这个结果?” 李瑶的问题一出,李瑛也不禁看向了李琚。 这个结果,连他们都没想到,或者说不敢去想,而李琚却是早早的便向他们提出了请求。 要说李琚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他们绝不相信。 迎着两人询问的眼神,李琚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但转念一想,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沉吟片刻,斟酌着词句道:“也不算是早就算到,只是基于父皇平衡朝局的考量。” “平衡?” 听见平衡二字,两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李瑶左右打量一眼,忽然一把抓住李琚的袖子,压低声音问道:“什么意思?” 李琚老实道:“就是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 李瑶皱起眉头,还欲再问。 不想李瑛忽然出声打断了二人,他道:“二位兄弟,此处非是谈话之地,咱们先回圆壁城如何?” 李瑶怔了怔,抬头看见李瑛凝重的脸色,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李琚倒是没什么意见。 反正他三日后就要起程,往后这朝中的漩涡,便也和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临走时,他也不介意提点一下这两位兄长。 三人达成一致,转身朝圆壁城折返。 而三人才刚刚离去,三人方才所立之处的一根柱子后面,便走出一个身材干瘦的老太监。 老太监来到三人方才所站之地,远远的看了一眼三人的背影。 旋即面无表情的进了大殿,将三人方才所言,一字不落的给殿中的李隆基重复了一遍。 殿中,李隆基刚刚拿起一封奏折准备批阅。 但在听完老太监所言之后,顿时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老八.......还有如此心计?莫非.......朕看走眼了?” 他呢喃一句,随手将手里的折子扔回案几上,眸中浮现若有所思之色。 老太监见状,也不多言,静静的朝李隆基躬身一礼后,退到了大殿的阴影之中。 “不去黔州,反去西域.......” 李隆基沉思良久,口中反复呢喃着黔州与西域。 良久,他对着阴影处招手问道:“朕记得,安西四镇节度经略使,如今是延王李玢遥领,副都护夫灵蒙察任事吧?” 听见李隆基的问题,阴影中顿时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回圣人的话,正是!” 李隆基食指轻轻敲击桌面,良久,继续问道:“夫灵蒙察,在安西任事多少年了?” “回圣人,自开元十五年,第二任安西节度经略使汤嘉惠卸任,延王殿下遥领至今,夫蒙灵察将军便一直在副都护任上,距今已有八年。” 听见阴影中传来的回声,李隆基不由再次陷入沉吟,喃喃道:“八年.......有些长了啊。” 呢喃一句,他忍不住屈指轻敲桌面,像是在思索要不要对安西的人事做出调整。 阴影中的声音试探着问道:“圣人可是打算调换夫蒙灵察将军?” 李隆基没有应声,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许久之后,他才摇头道:“罢了,暂时先派个监军过去吧,夫灵蒙察就先不动了,没有合适的人选.......” “是!” 回声传来又隐匿...... 第41章 我问你,生气有用吗? 头一日,李隆基才下达了将李琚贬爵流放的圣旨。 不过次日,李琚即将被放逐黔州的消息,便像风一样扩散到了洛阳全城。 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权贵,世家闻此消息,无不为李琚感到惋惜。 毕竟,李琚当日在牡丹园写下的那三首传世诗作,至今仍挂在西苑九州池的墙上。 前去瞻仰诗作之人,更是至今都络绎不绝。 相比之下,李隆基的另一道向西域派出监军的旨意,知道的人反倒不多。 只是为他惋惜之人,多是些知晓内情的“大人物”。 而那些不知真相的寻常百姓,就是完完全全的听风就是雨了。 尤其是李隆基圣旨上写的忤逆不孝,戕害手足这两个罪名。 更是被百姓们解读出了无数种说法。 世人听闻,莫不在心中暗骂李琩是个阴险毒辣的小人,是个戕害兄弟的畜生! 不过,任凭外面的世界如何熙熙攘攘,如何沸沸扬扬,李琚倒是始终保持着平常心。 哪怕是宫外的骂声,都已经通过护卫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也依旧不以为意。 毕竟这种事情,他用屁股都能想到,肯定是李琩与武惠妃在暗中推波助澜。 为的无非就是打压李瑛的声望,以此挽救李琩那在世家权贵眼中已经岌岌可危的形象罢了。 一句话,不值得上心。 只不过,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心态稳如老狗,有人心态慌张。 李琚还在圆壁城中稳如老狗,等待着李瑛为他奔走,改流徙黔州为发配西域时。 向以来成熟稳重形象示人的李瑶,在听见外边的骂声之后,反倒先坐不住了。 “八弟,八弟!” 他气势汹汹的来到圆壁城,一开口便是滔天怒火:“八弟,李琩那厮实在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看着怒气冲冲进门的李瑶,李琚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说好的成熟稳重,说好的才情卓绝呢? 这副被狗咬了的似的架势是什么情况? 但总归是亲兄长,他也只得一脸无奈地搭茬道:“我的好兄长诶,李琩又怎么惹到你了?” “不是我,是你!” 李瑶气咻咻地上前。一把将李琚从床上拽起来,怒不可遏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外边的百姓是怎么说你的?他们说你忤逆君父,是大不孝,还说你戕害手足,心思恶毒!” 李琚一脸的不以为意,双手一摊:“我知道啊,咋啦?” “你不知.......嗯?” 李瑶愣住,旋即陡然拔高音量:“你知道?” “我知道啊,父皇又没禁我足!” 李琚耸了耸肩,双手一摊,道:“再说了,我耳朵又没坏,还听得见。” 李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他还以为李琚不知道这些事情呢,所以才气咻咻的跑来报信。 结果,李琚竟然早就知道? 望着李瑶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李琚不由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宽慰道:“五兄稍安勿躁,还记得昨天我跟你和二兄说的那些话不?李琩,也就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了。” “你......你......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李瑶回神,见李琚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整个人都不禁有些拧巴。 他眉头紧蹙,忧心道:“李琩这厮,分明是要毁了你的清誉,其心可诛啊!” 李琚摇摇头,反问道:“那五兄觉得,生气有用吗?” “这.......” 李瑶又是一愣,他不明白,李琚什么时候心态这么好了? 以前的时候,李琚的脾气分明比自己还要暴躁许多! 怎么现在....... 李琚一眼看穿了李瑶的想法,不禁再次拍拍他的肩膀,轻声笑道:“五兄,人是会成长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小弟就算再不成器,也该有点城府了。” 李瑶承认,李琚说的的确有些道理。 可一个人再怎么成长,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吧? 他有些迟疑:“可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区区污名,于我何加焉?” 李琚淡然畜生,打断了李瑶的可是,一脸的不以为意道:“这件事情,五兄就不必管了,至于外面的骂声,当没听见就行。百姓们知道什么真相啊,还不是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与其为外人的几句骂声乱了心智,倒不如设法拨乱反正。” “拨乱反正?” 李瑶怔了怔,忽然想起昨日李琚对他和李瑛的劝告与提点。 一时间,也不禁轻轻颔首,表示认同。 只是认同归认同,他还是怒,怒李琩的赶尽杀绝。 李琚现在的下场已经够惨了,李琩那厮竟然还要来踩上一脚,简直是一点都不当人了。 他忍不住怒声骂道:“该死的李琩,早晚有一天,我必将他......” “鄂王兄准备将小弟如何?” 李瑶的狠话才放到一半,门外忽地传来一道悠悠的反问声。 却是李琩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李琚居住房间门外。 李瑶甫一听见这道声音,怒火顿时噌的一下从脚底板冒到天灵盖。 他猛地转身,死死地瞪着门外的李琩。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李琩现在估摸着已经被碎尸万段了。 李琚也被吸引了注意,皱眉朝李琩看去。 他微微眯起眸子,眼中有杀意一闪而逝。 而李琩迎着两人吃人似的目光,非但没有半分畏惧,反而带着两名侍从阔步进了房间。 “二位兄长,久违了!” 他笑吟吟地朝两人拱手一礼,嘴里喊的是兄长,表情却满是不屑。 李瑶冷冷地盯着李琩,咬牙切齿道:“李琩,你还敢来这里?” 听见这话,李琩眼中顿时浮现一抹嘲弄之色。 他笑了笑,反问道:“此处乃是光王兄......哦不,是庐江王兄居所,鄂王兄能来,小弟为何不能来?” “你......” 听见李琩这句侮辱性极强的庐江王兄,李瑶更是怒火蹭蹭直冒,张嘴欲要呵斥。 但李琚快人一步,赶在他骂出声前,阻止道:“五兄,慎言。” 李瑶话头被阻,颇有些恼羞成怒:“八弟你.......” “五兄稍安勿躁!” 看着李瑶满面怒容,李琚急忙安抚了他一句,旋即给了他一个安心,一切交给我的眼神。 第42章 我早就想锤他了,就是没胆子! 李瑶纵然心中怒火滔天,却也不好在李琩面前拂了李琚的面子。 只得压下恼怒,对着李琩怒哼一声,走到一旁,将战场留给李琚。 李琚越过李瑶直面李琩,目光却是落在了李琚身旁的两尊甲士身上。 一身玄甲,头带金翅,腰悬横刀...... 这是大唐最精锐的北衙禁军,万骑营龙武军的装扮。 万骑营,起源于太宗时期的百骑,自太宗朝开始,便是专司护卫皇帝寝居出行的精锐. 其中每一人,皆有以一敌十之勇力。 李隆基还真是宠爱这个儿子啊,竟然舍得派出两尊龙武军的甲士来做李琩的护卫。 这是生怕自己狗急跳墙,直接对李琩动手么? 李琚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了一番,旋即居高临下地望着弱鸡似的李琩,淡淡道:“有屁就放,没事就滚。” “你.......” 李琩怒极,他没想到,李琚都要被放逐了,竟然还敢如此嚣张,顿时就忍不住火大起来。 但他转念一想,李琚如今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他还是强压怒火,冷冷道:“小弟今日此来,自然是有要事商谈。” 李琚眸子一眯,淡淡道:“说!” 李琩闻言,也不卖关子。 他仰头直视李琚,眼中带着志在必得,沉声道:“既然皇兄不日便要起程去往黔州,那与杨氏这桩婚事,便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小弟来此,正是想请皇兄主动上门退掉与杨氏的婚事,以此保全双方的体面,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放你娘的狗屁!” 李琩话音刚落,一旁的李瑶便再也压不住怒火,对着李琩破口大骂道:“八弟与杨氏的婚事能否继续,关你屁事,轮得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多大的脸啊?” 李琚的表情也是瞬间冷了下来,眼中杀意喷薄而出。 他冷声道:“我若是不呢?” 李琩对李瑶的怒骂声充耳不闻,只是用略带嘲弄的眼神看着李琚。 李琚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磅礴的杀意,指着大门道:“如果你今日只是为此事而来,那么现在,你可以滚了。” 李琩闻言,不由再次无声一笑,旋即压低声音道:“光王......庐江王兄,小弟这也是为你好。” “放你娘的屁,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李瑶再次怒骂出声,恨不得冲上去直接掐死李琩。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李琩依旧没有理会李瑶,而是笑吟吟地看着李琚说道:“皇兄,洛阳西去黔州足足数千里,你若不愿放弃这门婚事,只怕是很难带着皇嫂一帆风顺的走到黔州啊。” “你在威胁我?” 李琚眯起眸子,脚下暗暗开始蓄力。 李琩浑然不觉,一副万事皆已尽在掌握的表情,笑道:“不敢,小弟这也是为皇兄的安全考量,毕竟皇兄也不忍看见皇嫂那般人间绝色陪你一路颠沛流离,甚至于暴尸荒野吧?” 李琚点点头,煞有其事道:“那我还真得谢谢你了。” “皇兄言重了,小弟只盼皇兄能好好考虑一下.......啊~” 李琩接着开口,但话才说到一半,整个人就瞬间惨叫着倒飞出去,速度快到两名万骑的禁军都没反应过来。 “砰~” 一声巨响过后,李琩整个人已如一条死狗般重重砸在地上,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李琚这一脚,快得实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别说李瑶愣在了当场,就连两名万骑甲士,一时间脑子都没跟上。 当然,李琚除外,作为当事人,他现在很清醒。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他慢悠悠的收回脚,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对着躺在地上cos死狗的李琩问道。 “殿下~” 直到此时,两名万骑甲士才惊觉回神,急忙惊呼一声,神色惊慌地朝李琩扑去。 “殿下,您没事吧?” “殿下,您怎么样?” 两人将李琩搀扶起来,脸上已经满是慌张之色。 寿王殿下,竟然就这么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一脚踹飞,他们都不敢想,回去之后,该如何承受圣人与惠妃娘娘的怒火? 与此同时,李瑶也回过神来。 他满脸惊愕地看着李琚,震惊道:“八弟,你.......” 李琚回过头,对他灿烂一笑:“都要被流放了,怕什么?问题不大,别慌!” 李瑶怔了怔,但紧接着,脸上也露出笑容。 忍不住朝李琚伸出大拇指:“踹得好,我早就想锤他了,就是没胆子,八弟干得漂亮!” 李琚回了他一个ok的手势,表示收到。 两人交谈之时,被两名甲士搀扶的李琩终于缓过气来。 “给我.......给我杀了他!” 他吐出一口血沫,满脸怨毒地指着李琚,对两名甲士颤声下令。 此刻,他再也维持不住什么风度,只想弄死李琚。 该死的李琚,都要被流放,还要踹他一脚,简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只是两名甲士面对李琩的要求,却显得很是为难。 圣人调他们来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李琩,而不是杀人。 何况,李琚再落魄,那也是圣人的儿子,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对李琚动手啊。 “我说杀了他,你们没听见吗?” 李琩怒极,对两人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愣着干嘛,给我上啊!” “杀我,你问问他们,他们有那个胆子吗?” 李琚安抚好李瑶,缓步上前,居高临下的望着李琩。 “李琚,你该死,你该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看着李琚那张脸,李琩顿时理智全无,张牙舞爪的挣扎着,想朝李琚的脸抓去。 但两名甲士哪敢让局势继续升级,急忙死死的钳制住李琩,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呵呵~” 看着李琩无能狂怒的样子,李琚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声。 随即俯视着他,嘴唇翕动,吐出俩字:“小丑!” “你.......哇呀呀......” 再次听见小丑二字,李琩更是彻底破防,脸色涨成青紫色,彻底红温,双眼怨毒地瞪着李琚,四肢不断扭曲挣扎。 “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啊啊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第43章 都被放逐了还敢揍他,那不是白放逐了? 看着李琩无能狂怒的样子,李琚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他其实不是很明白,李琩这样的弱鸡,究竟是哪来的胆子,敢随时跑到他面前来挑衅他? 他是觉得,自己还是以前的李琚,还会顾虑皇子的身份吗? 真是.......天真得可以....... “李琚,你死,我一定弄死你,我一定弄死你,你给我等着!” 李琩双目赤红,嘴里不断冒出恶毒的词汇。 李瑶听不下去了,走上前对着两名甲士呵斥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带寿王殿下去治伤,要是待会儿让寿王殿下死在这儿,你们负得起这个责吗?” “李瑶,你也死,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想办法弄死你们......” 听见这话,李琩更是怒不可遏,连带着李瑶也一块儿骂。 他太生气了,真的太生气了。 在他看来,李琚都已经落到了现在这个下场,就该像狗一样,匍匐在他面前,卑微的向他求饶。 但李琚这一脚,踹掉了他心头所有的幻想。 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弄死这两人,否则,难泄他心头之恨。 至于两名甲士听见李瑶的呵斥,则是有些左右为难。 主要李琩这架势,也不像是要死,更不像是愿意离去的样子,他们总不能将李琩强行拖走吧? 李琚将两名甲士的犹豫尽收眼底,再次低头,朝李琩扔去一个嘲弄的眼神。 旋即在李琩要吃人一般的眼神中,像是赶苍蝇似的朝三人摆摆手道:“行了,赶紧滚,再不滚别怪本殿下连你们一块儿揍!” 相比李瑶,李琚的威胁显然要有用得多。 毕竟李琚的体型摆在这里,并且,李琚说动手,那是真动手啊,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一点。 两名甲士互相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架着李琩朝屋外走去。 而被两人架住的李琩,虽然还在不断地咒骂二人,却也没有半分要反抗的意思,显然也是准备借坡下驴。 顷刻之后,李琩的骂声消失,唯余地上一滩血迹证明了李琩来过,并且又被揍了。 望着地上的那滩血迹,屋内的兄弟二人不由相视一笑。 李瑶一脸解气的表情,哈哈大笑道:“八弟干得漂亮,为兄着实憋屈得太久了,今日总算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李琚耸了耸肩,淡笑道:“他自己送上门来讨打,作为兄长,我肯定要满足他的。” 李瑶重重点头,只觉酣畅淋漓,心中极度畅快。 只不过,他心里固然畅快了,但他的理智还是告诉他,这事儿恐怕没完。 待情绪平静下来,他不免有些忧心:“八弟,李琩今日没能达成目的,反倒被你羞辱了一顿,以他的脾性,只怕不会那么轻易的善罢甘休。” “无妨。” 李琚摇摇头,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淡淡道:“以李琩的能耐,还奈何不了我,左右不过是告黑状的老把戏罢了。” “话是这么说,可李琩背后还站着武惠妃,而且今天李琩说的那些话,也不得不防啊.......” 听着李琚的宽慰,李瑶心里却仍是有些担忧。 如果光是李琩那个愣头青,那的确不足为惧,甚至若不掺杂其他因素,他有自信,光凭他一人之力,都能把李琩玩死。 但关键就在于,李琩背后还站着一个老谋深算的武惠妃。 并且,李琩今日威胁李琚那些话,听起来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若李琩当真派出人手半路截杀李琚,那麻烦就大了....... 而李琚听出李瑶的言外之意,眼中顿时就浮现出强大的自信。 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一副万事尽在掌控的表情,笑着安慰道:“无妨,小弟自有应对之策,五兄不必忧心。只要他敢来,小弟便有把握叫他有来无回!” 身为先知先觉者,自带上帝视角,李琚自然知道李瑶的担忧不无道理。 只不过,他从来都不是杞人忧天的性格。 在他看来,面对危局,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仅此而已。 何况,他还是一个穿越者。 虽然没有系统,可想要拿出一两件防身的东西,还是很简单的。 只要离开洛阳,离开李隆基的眼皮子底下,那最后到底是谁弄死谁,还真不一定呢...... 李瑶不知明白李琚的自信从何而来? 不过,对于李琚自信的心态,他也是发自内心的保持着欣赏的态度。 他尽力压下心中隐忧,转头对着李琚轻轻颔首:“你有信心是好事,你放心,我和二兄也不是死人,不可能放任李琩一直耍阴招。”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道:“我先回去和二兄商议一下,看看能否替你准备一些别的东西。” “好!” 李琚果断颔首应好。 反正他是觉得没什么好准备的,不过既然是来自兄长的心意,他也不准备拒绝。 李瑶闻言,也不再多言。 现在已经是第二日,距离李琚出发去黔州只剩下两日,时间紧迫,做什么都得尽快。 待李琚将李瑶送出房间之后,屋内也再次安静下来。 ....... 与此同时,另一边,李琩在两名甲士的搀扶之下出了圆壁城后。 果真如李琚所料那般,并未直接返回居所,而是径直去了宣政殿,找到了李隆基和武惠妃告状。 他发誓,真不是他爱告状,而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该死的李琚,没被父皇发配之前就敢打他,现在都要被发配前奏了还敢打他,那这放逐黔州不是白放逐了吗? 他真气不过,说什么也要想办法再给李琚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才行。 只不过,这一次的事态发展,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 以往的时候,他这一招恶人先告状可谓是屡试不爽,百试百灵。 但今日,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失灵了。 李隆基在得知事情的原委之后,非但没有为他“主持公道”,反而将他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当然,这还不是让他最感到委屈的事情。 更让他感到不公与心寒的是,连武惠妃,这一次也没再继续替他出头,反而也跟着李隆基,将他数落了一顿。 先是挨了一顿打,又莫名受了两顿骂。 李琩今日的心情,可谓是差到了极点,连带着心里对李琚的恨意,也都差点喷薄而出....... 第44章 口蜜腹剑——杖杜宰相李林甫! 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一点不假。 翌日一大早,李琩昨日被李隆基与武惠妃严厉训斥了一顿的消息,就被人传得满天飞。 不少人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心里顿时就惊疑不定起来。 一个皇子遭受到李隆基的训斥,这当然不奇怪,老子训儿子嘛,自是天经地义。 可若是这个皇子是李琩,那就值得注意了。 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们只听说李琩如何如何受到圣人的宠爱,如何如何力压其他皇子,讨得了圣人欢心。 又何时听闻,圣人有过训斥李琩的先例? 甚至都别说训斥了,就连说上李琩一句重话,那都是没有的事情。 可现在,李琩竟然破天荒的被圣人训斥了一顿? 这就让许多人顿时警觉起来,纷纷暗自猜测圣人是不是变了心意,亦或者是在对外透露什么信号? 众人惊疑不定,暗自猜测,议论纷纷。 至于李琩挨训的消息为什么会传出宫去,又为什么会传得这么快.......反倒无人在意了。 毕竟,李琚即将被流放的消息,一样传得很快,不也同样没人觉得不对劲? 而就在外界暗流涌动之时,依旧栖身圆壁城内的李琚,也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客人姓李,全名李林甫,小字哥奴。 今年年初,刚以礼部尚书之职,拜同中书门下三品,与侍中韩休,侍中裴耀卿、中书令张九龄共入政事堂参知政事。 参知政事,即为宰相。 为什么说他特殊呢? 还因他出身李唐宗室郇王房,为太祖李虎之孙,高祖李渊堂弟,长平王李叔良之曾孙。 因此,从辈份上来说,李琚还得叫他一声叔公。 圆壁城偏院内,李琚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接见了这位特殊的客人。 二人于堂中相对而坐,互相打量着彼此。 李林甫是个气度斐然,面色儒雅,看起来像文士多过官员的中年人。 由于保养得宜的关系,尽管他比李隆基还要大两岁,但看起来,却像是只有四十岁出头。 李琚双腿盘坐,静静地与眼前这位给后世留下了“口蜜腹剑”、“一雕双兔”、“杖杜弄獐”、“野无遗贤”......等诸多典故的盛唐大奸臣对视。 只是他看李林甫的眼神,比看动物园的猴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比起去见历史上那些赫赫有名的忠臣名将,奸臣奸相带给他的吸引力,无疑还要更大一些。 至于原因,大抵是因为人都有一颗八卦之心。 相比毫无争议的事实,人们更倾向于去观察,去了解,去探究那些更有争议性的东西。 李琚也是人,自然不能免俗。 二人互相打量许久,也互相观察许久。 最终,还是李林甫先按捺不住性子,正手捋须,朝李琚笑问道:“殿下为何如此打量老夫,可是老夫身上有甚不妥之处?” 李琚摇摇头,表示否认,随即忍不住欲言又止。 因为李林甫给他的第一感觉,就像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完全不似历史上记载的那般,是个不学无术的半文盲。 所以他很想问问,李林甫是不是真的分不清杕和杖,璋和獐这几个字? 但迫于李林甫睚眦必报的心眼和口蜜腹剑的性格,他又不太敢问。 他担心万一李林甫听完,恼羞成怒,直接想办法给他弄死,那可就太亏了。 毕竟,李林甫可不是李琩那样的草包,而是真正的大反派,大boss,手段阴险又毒辣,令人防不胜防。 而李琚的表情,落在李林甫眼中,顿时就让李林甫诧异不已。 他颇为好奇地问道:“老夫听闻殿下勇力过人,性格坦率,乃大丈夫,真豪杰;怎地今日见了老夫,便作此等扭捏之态?” 听见李林甫的彩虹屁,李琚不由得抬眼与李林甫对视一眼。 只是眼神,颇有些一言难尽。 都说李林甫口蜜腹剑,这形容,果真贴切。 明明今日是来找麻烦的,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偏偏就让人反感不起来,甚至还能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 嗯......就很人才.......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不去撩拨李林甫的伤口了,选择直接打直球,问道:“李相今日,是来给李琩做说客的?” 听见李琚的问题,李林甫不禁愣了一下。 他想过李琚可能会很坦率,但这未免也太坦率了些。 须知,他虽私下与武惠妃交好,是实实在在的寿王党,但明面上,他可还是忠诚于李隆基的。 李琚这话,问得就太直白了些,差点让他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他终归不是一般人物,还是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调整好心态。 旋即笑眯眯地摇头否认道:“殿下说笑了,老夫今日此来,只为殿下剖析利弊,无有他意。” “剖析利弊?” 李琚挑了挑眉,抿唇问道:“不知李相所言之利在何处,弊又在何处?” 见李琚没有绕弯子的意思,李林甫也不打算卖关子。 他沉吟片刻,伸手指了指天,直言道:“这利与弊,自是系于圣人一念之间,殿下以为呢?” 李琚耸耸肩,不以为意道:“李相可否说得更简单些,您也知道,我是个莽夫,听不懂太深奥晦涩的比喻。” 李琚这话一出,李林甫不禁又是一愣,随即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一国皇子,自己说自己是个莽夫,也是没谁了。 不过他还是悠悠解释道:“倒也不难,所谓利弊,无非就是随圣人之偏爱而定,圣人重寿王,则天下就重寿王,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哦?” 李琚哦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看向李林甫。 李林甫顿了顿,脸上笑容愈深。 随即半是告诫,半是威胁道:“殿下是聪明人,当知顺势而为方是避祸之道。今圣人重寿王,如若殿下能与之交好,一则,可免千里流徙之苦,二则,假使他年神器更易,殿下仍不失今朝宁王之尊。如此,岂非一举两得,殿下以为如何?” “哦!” 李琚又是一声哦,旋即蹙眉,做沉思状,像是在认真思考李林甫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