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换爹娘?重生后我携崽嫁权臣》 第1章 身份被夺惨死 苏枕月跌跪在血泊中,浑身狼狈不堪,怀里还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 孩子脸色惨白如纸,眼瞅着就要没了气。 她一个劲儿地将人往怀里抱,半空骤然劈下一道响雷,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浇灌而下。 “裴千纵!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身为言儿的父亲,怎能对他如此残忍!”她声音嘶哑,嗓音里透着浓浓的凄厉与绝望。雨水沾湿了她的头发,丝丝缕缕地黏在脸上,活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突然,一名拿着扫把的中年妇人两三步走过来,挥动着手里的东西将苏枕月往外面赶。 那人边赶口中边说着:“滚滚滚,你这个疯妇不过一介低贱的外室,还敢来裴府认亲,叫我们家主君的名字!” 苏枕月一个劲儿地摇头,口中苦涩到说不出半句话。 明明她是裴千纵明媒正娶的夫人,明明两人在一起六年从未有过半分嫌隙。即便裴千纵时常不在家,家中一切全要劳累她亲自操持,可苏枕月仍不后悔陪他住在简陋屋舍、为他生儿育女,可是…… “呸!你算哪门子夫人,我们家主君早在五年前就娶了黎尚书之女做正头夫人,两人夫妻恩爱育有一子,你休得攀污!” “若非你怀里的孽种对小少爷还有用,主君就是看你一眼也嫌脏!” 夫妻恩爱、情比金坚……那她算什么! 她是城西苏家的庶女,生母只是二房主君身边的一个洗脚婢,苏枕月自知身份低微,从未敢对往后日子有什么奢求。 一次偶然间,她救下受伤的裴千纵,两人相处久了,花前月下暗生情愫。裴千纵说,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白丁,嫁给他恐怕没有好日子过。 可苏枕月却不在乎,裴千纵爱她护她,小时候在苏家日子不好过,在裴千纵身边头一次感受到被人护着的滋味。她以为自己终得上天垂怜,此生能有这样一个如意郎君。 即便遭人冷眼,苏枕月也毫不后悔同他在一起。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可不曾想,这竟是一场被人精心编织的幻境! 裴千纵竟然是裴家主君,当朝礼部侍郎,也是圣上眼前的红人。他与她的夫人黎佳佳情比金坚,只可惜黎佳佳几年前产下一子,那孩子有着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虚症。一位老道说只有用命格极阳之人的鲜血供养才能治愈。 而她的儿子,正是那老道口中命格极阳之人! 裴千纵趁她不注意,将言儿掳走,为了他与黎佳佳的儿子,便生生在她的言儿身上开了一道口子放血,那道伤痕深可见骨,汩汩鲜红血液涌出,染红了言儿的整片衣襟。 此时,孩子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只见他竭力地抬起一只小手,口中呢喃不清:“娘……阿娘……我、好疼啊……” “乖,娘现在给你找大夫,很快就不疼了,你再坚持一下!”苏枕月慌了神,看着那张难受到没有半分血色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言儿你别睡,忘了娘说的话吗……” 孩子的眼睛半睁不睁地没了精神,闻言像怕苏枕月伤心似的说道:“记得……疼的话……吃颗糖、就不疼了。” 从裴府出来的婆子还在拿着扫把胡乱赶人,苏枕月生怕对方伤到言儿,一直用后背抵着,挨了不少下,丝丝地渗出血迹。 却听对方口中咒骂着:“赶紧带着这个小畜生滚,省得脏了裴府大门!” 苏枕月踉跄着起身,在狂风骤雨下一路狂奔,途中不知拍响了多少家药铺大门,孩子的身体渐渐冰凉,任凭哪个大夫看了都说失血太多,没得救了。 苏枕月泣泪悲鸣,她强撑着自己,突然想到,回苏家! 哪怕她再不受待见,可苏家毕竟是她的至亲,他们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孩子身亡,若是能从宫里请来太医,说不定她的孩子就有救了! “开门,求求你们快开门!”苏枕月慌乱地拍打苏府大门,留下道道血红的指印。 很快便有门房匆匆而来,见到苏枕月一身血污,他还以为是外头的乞丐来打秋风,于是朝她踢了一脚:“臭乞丐,去别家乞讨去。” 苏枕月生生受了这一脚,跌坐在地上疼得起不来身,眼前也开始渐渐发黑,眼见大门就要被关上,她只能大声呼喊:“刘管家……是我!” 意识朦胧间,她看到自己的堂妹妹苏清音向她走近,只见她一袭红衣热烈张扬。 她妹妹苏清音是苏家大房嫡女,她大伯一家战死沙场,是被圣上追封为定国将军的丰功伟绩。与她这个洗脚婢之女不同,苏清音自小受尽万般宠爱,只因是将军孤女,走到哪都有人追捧着。 只见对方俯下身来,满眼担忧地望着自己。 真好……苏枕月想,起码还有愿意接纳她的家人。 “她怎么回来了,还抱着一具死尸?!” “尸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来了,崔将军打了胜仗不日回京,若是让崔将军见到她,保不齐会闹出什么祸事来!” 苏枕月眼皮沉重,房内人的谈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却怎么都睁不开眼。 “嘘……小声些,别吵醒了她。” 却听到苏清音嗤笑:“放心,我给她喂了迷药,她醒不过来的。” 而后转身看向身后两人:“爹、娘,当初你们把我和苏枕月的身份调换,还侵占了大伯一家所有财产,若是此事泄露,咱们全家便是欺君之罪!与其留下苏枕月一个祸患,不如听我的趁机将人处理掉。” “可……” “父亲,别犹豫了,我与宁王殿下好事将成,他又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若苏枕月此事横插一脚,苏家的未来、弟弟的前途、父亲的官途可就都不保了!” “清音说得有理,看她这个狼狈样,想来也是被夫家厌弃的,死了也没人会在意。” 苏牧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大哥,对不住了,我这就送枕月下去陪你。” 苏枕月极力挣扎着,可奈何冲不破这强劲药力,躺在床上一丝也动弹不得。 原来她才是大房嫡女!原来她一直崇拜敬仰的大伯才是自己生身父亲!原来自己一直都被所谓至亲蒙在鼓里! 她这一生被人算计到精绝,所谓至亲不过是一个弥天大谎,如意夫君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一个搭上了父母的毕生心血,一个却葬送了她儿子的身家性命! 眼角一滴清泪缓缓划落。 她听到有人拔刀,耳边回响着苏清音喃喃自语:“好姐姐,我这就送你去黄泉和大伯一家团聚!” “二姐姐我来吧,杀这种低贱的人,小心脏了你的手。” 第2章 重生生产当日?去边关! 胸口传来尖锐钝痛,股股腥甜瞬间涌上。浑身上下如同粉身碎骨般剧烈疼痛着,恍惚间她竟又看到了自己的贴身丫鬟锦书…… 真好,临死前还能再见到她,只可惜…… “小姐,小姐您撑住,千万别合眼,孩子就要生出来了!” “小姐……你醒醒啊小姐!” 朦胧隐约中,苏枕月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从前。 一阵婴儿啼哭响彻房间,稳婆和忙活的下人们面上皆是一喜,总算生出来了! 锦书忙上前去看苏枕月,拿着帕子一个劲儿地给她擦汗,眼底全是心疼,口中念叨埋怨着:“小姐如今九死一生,他倒好,自己干干净净地离京进货,连陪产的功夫都没有。” 都说妇人生产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上一遭,小姐这是在拿命去搏。 锦书为她家小姐不值,裴千纵那个废物不值得小姐如此真心。 “好疼……”苏枕月呢喃道,“我竟然还没死。” 锦书握住她的手给她捂热,埋怨道:“瞎说什么呢小姐,哪有人咒自己死的!” 苏枕月听到熟悉的声音,慢慢睁开眼,入目的便是锦书清秀白净的小脸,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 周遭古木沉香,自己正躺在檀木床上,幔帐一点猩红,是方才她生产之时蹭上去的,耳边婴孩啼哭之声不绝,正由奶娘裹上襁褓抱在怀里安抚着。 苏枕月觉得自己大抵是死了,眼前都开始走马灯。 锦书擦了擦眼泪,只当自家小姐是刚生完孩子累着了,于是对着奶娘招呼道,“你把孩子抱过来,给小姐看看。” 凑到眼皮子底下,孩子竟然奇迹般地止住哭泣,像是闻到了苏枕月的气息,两只手扑腾着要找人。 这是……这是她儿子刚出生时的样子,苏枕月抬眼瞧去,她记得分明,言儿刚出生时右手手臂上就生着一个青色胎记,眼前的襁褓婴孩正是她的儿子不错。 生产后身上的疼痛依旧密密麻麻的,痛楚唤醒了苏枕月的一丝理智,她竟然回到了自己刚生产的那年…… 自己当初生产裴千纵不在家,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今日正是他与黎佳佳大喜之日! 苏枕月听着远处唢呐鸣笛好不热闹,暮色上空烟花炸响,将天色染成了五彩缤纷的烟火样,齐鸣的炮竹惊动了襁褓婴孩,刚止住的哭声再次开始。 是了,这里只会是她们母子俩的囚牢地狱,她必须得尽快带着孩子逃离这里,趁着裴千纵大婚忙乱未曾察觉。 如今的她,纵是满腔仇恨也不得不强压着按下,她现在毫无势力,与无法与自己他们硬碰硬,如今……只剩一条出路。 苏枕月抬手抄起柜边木盒,发狠般地朝奶娘砸去,只听咚的一声,奶娘瞬间头破血流倒在地上。 刚生产完的身子不宜大幅动作,但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了,她抱着孩子费力起身,对锦书吩咐道:“你拿银子去雇马车,咱们去边关找崔将军!” 五年后 盛京城繁华依旧,如今这片喧闹富庶之地又多添了几分喜庆——北边的镇北军大破北蛮,以少胜多将大盛失地成功收复,圣上听此消息龙颜大悦,下令满城欢庆。 据说这次北境能够赢得如此漂亮,少不了一位横空出世的大将军,听闻此人乃女子之身,从守兵一步步爬到了冲锋校尉,此番又立了头功,圣上对其大加赞赏,当即封其为从三品云麾将军。 北边战事已尽,崔将军与云麾将军不日将班师回朝。 “娘亲,原来这里就是盛京,好生热闹。”苏棠棠嫌弃帘子,望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啧啧称赞,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上面。 苏棠棠到底是长在边关,没见过京城繁华,一过城门瞧见路边摊贩吆喝叫卖,酒楼瓦肆丝竹绕弦,盯着一时看迷了眼,差点从窗子里掉下去。 锦书在外面看路,闻言掀起帘子对苏枕月说道:“少爷喜欢热闹,要不咱们也下去逛逛,真是许久不回京城了。” 想逛京城不急于一时,苏枕月回来之前打听到,自己失踪多年,苏家自然当她死了。如今崔将军即将回朝,眼看着在整个京城中风头无两,苏清音终于按捺不住,上赶着去崔家认亲。 崔将军与她父亲乃是战场上的至交好友。 苏枕月去了边关,找到崔将军后才知道,当年她生在北境,长到两岁时,曾有一根长箭擦肩而过射中了小腹。 她父亲这才觉得边境战场刀剑无眼,为了护苏枕月周全,便托人将她送回家中。 这道伤只有北境的几名同父亲生前交好之人所知,崔将军也是凭借她小腹上这道月牙形的疤痕,才敢肯定她就是已故好友之女。 “月影。” 顿时出现一名黑衣暗卫,他手执长剑双手抱拳道:“主子。” “你带棠棠在街上随便逛逛,我有些事要处理。”苏枕月语调微凉,眸中闪过寒光。这些年她二叔趁着她父亲战死对自己百般欺瞒,苏清音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她父亲多年荫蔽,如今欠下的债该还回来了。 崔家今日有贵客临门,门庭大敞着。苏枕月将马车停在一旁,她今日穿了身淡青色点花罗裙,未施粉黛,只在头上插了根素色银钗。 据说崔夫人当年与她母亲相识,两人相见的第一面她母亲便是这身不染铅尘的清净打扮。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苏将军之女苏枕月求见崔夫人。” 门房疑惑地对视一眼,苏将军之女……不是刚随着苏家人进去过吗? 事关苏将军,门房不敢怠慢,连忙唤了人进去通传。 此时苏清音正拜见崔夫人,她今日打扮得格外细心,一袭桃粉色广袖长裙将她衬得娇俏可人,崔夫人正拉着她的手称赞,心里却不大乐意。从前也不见她有这份心来府上看望自己,这会儿听说了她丈夫在边关打了胜仗,倒是急巴巴地跑来慰问,谁猜不到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这般猴急的样子哪有半分她母亲生前遗风。 不过到底是先前同苏将军定过亲,现下人也来了,她没有赶人的道理。 “阿鸣他这两日有事出去了,不过你放心,这婚约我们崔家认。”到底是将门主母,一言一行皆是大度,压下心中腹诽,随后给了苏清音一剂强心针。 苏清音心中得意,脸上笑得更加娇羞:“一切但听崔夫人的。” 这时门房跑来说话,“夫人……外头来了位姑娘,自称是苏将军之女,想要见您……” 第3章 进崔府,抢身份! 崔夫人和苏清音俱是一愣,怎么又来了个苏将军之女,她记得苏将军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就是苏清音啊。 不知为何,苏清音竟开始浑身冒冷汗。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苏将军遗孤这个身份是冒牌的。 只是若遭到有心人的细细盘查,她这个假的身份恐怕瞒不过。 莫不是苏枕月回来了? 苏清音心生疑窦,不过好在她很快说服自己。 苏枕月当初一失踪就是五年,若是还活着的话,她一个没亲没故的弱女子,跑又能跑到哪去。 听闻裴千纵大婚她动了胎气,定是生产时遭遇不测死了。 就算人活着又能如何,自己的身份这些年京中无人不知。 想到这儿,她心中稍稍安定,拉起崔夫人的手疑虑道:“夫人,定是有人听说了崔将军大胜归来,所以跳出一堆阿猫阿狗急着来认亲。” “我从小生长在苏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外头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来历,夫人直接将人赶出去吧。” “这……”崔夫人有些犹豫,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先见过外面来的那人。 于是她又向门房问道:“那人可还说了什么?” “那人说,崔家是清正人家,事实真相如何崔夫人见过再说。” 崔夫人心道确实如此,她丈夫常年征战,家中唯有她一个妇人坐镇。 若是轻易相信旁人,崔家早被有心之人陷害了去,于是扬声吩咐:“你们将门外之人带进来。” 苏清音的心没来由地慌了一瞬,她险些破声,“崔夫人不可,为这样的骗子耽误时辰心力真不值得,夫人您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说着竟双眼通红地往下掉眼泪,“我自幼失怙,幸得祖母庇佑长大,如今腆着脸来崔府认门亲事也是为了将来能有倚仗……” “是么,你若是苏将军之女,那我又是谁!”苏枕月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只见她阔步挺胸,眼中含着戏谑精光。 苏清音听到这个声音,脊背发凉到几乎不敢回头。 苏枕月!怎么会是苏枕月! 她当年不仅没死,竟然还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苏枕月环顾一圈,这屋内除了苏清音,陪同一起来的还有她二叔苏牧和她二婶李氏。 李氏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急忙跳出来大声道:“苏枕月?你竟然没死?” “怎么,看来二婶很希望我死了?” 李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连忙找补,对崔夫人道:“此女不过是我们二房的一个不守规矩的庶女,自小就嫉妒她妹妹。” “小小年纪便被外面的男人搞大了肚子,她这样的人嘴里的话信不得!” 苏牧看着苏枕月这张同他大哥越来越像的脸,唇角止不住发颤。 他强压下心中惊惧,“胡闹!崔府也是你能来撒野的地方!还不快回去,再在崔夫人跟前说疯话小心回去板子伺候!” 崔夫人对这二人的话充耳不闻,一双眼睛直盯着苏枕月。 像!实在是太像了!她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同她母亲生前简直一模一样! 她目光从脚到头,直到看见苏枕月发髻上那根素色银钗…… 崔夫人终于坐不住了,她连忙起身,桌上的茶盏都被这等动作差点撞翻,只因这根簪子…… 苏清音见状不妙,若是再不阻止,恐怕她说谎的事情就要被人戳穿了。 于是她上前一步挡在崔夫人面前,指着苏枕月面色哀戚地控诉:“姐姐为何要来冒充我,自小便是这样,我喜欢什么你都要夺去。” 苏清音泪眼婆娑,“如今就连我父亲最后给我留下的一门亲事你都要来抢走吗……” “崔夫人慧眼如炬,定不会信你的话。” 苏枕月只觉得好笑,她知道苏家众人向来不要脸面,如今为了权势地位惯能颠倒是非。 被她这么一打岔,崔夫人现如今也已回过神来,面色重归冷静。 苏清音面上一紧,一把拉过苏牧和李氏,“崔夫人,我二叔二婶皆能为我证明,我从小在苏家长大,您便是没见过我,也该见过她们,她们自然不会骗您。” “更何况,”苏清音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上面还刻着定国将军的名号,这个令牌自然做不了假。” 崔夫人见苏清音人证物证都摆出来了,于是看向苏枕月,问道:“你可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 苏枕月耸肩。 她五年前离京后什么都没拿,若说证据,除了这张与她父母生的极为相似的脸,别的证据她也没有。 “我没有物证。” 见她拿不出物证,苏清音猛地松了口气。 心中不免大笑苏枕月是个傻子,就算她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份,可没有证据空口白牙的谁会信她。 “崔夫人,我姐姐也是一时心急,并非有意颠倒是非攀附权贵。” “都是我平日里太过谦让,这才让她生了贪念,犯了这样的错本该浸猪笼的,您若是要惩处她我们苏家也认了。” 崔夫人神色渐冷,她看向苏枕月语气微凉,再次问道:“你若是没有证据便是颠倒是非攀污贵眷,那我便要唤人将你送去大理寺受审了。” 苏清音生怕她说出什么话来,明显急不可耐道:“来人,将她堵了嘴绑起来交到大理寺!” 崔夫人虽不满苏清音这般没规矩越俎代庖的举动,却也没说别的,皱着眉默许了苏清音的话。 崔家家丁个个都是从战场上出来的,与一般的家丁不同,他们身形矫健步子稳重,手中拿着麻绳和布条。 为首壮汉硬声道,“是你自己束手就擒,还是要我们将你捆住。” “等等。”苏枕月突然开口。 苏清音听到这句话眉头便是一跳,她对崔家家丁说道,“别管她说什么,此人惯会妖言惑众,还不快将她的嘴堵住!” 一定不能让苏枕月说话,万一她说出些什么,自己不就完蛋了! 只见家丁们动作麻利,一个壮汉拿着绳子扑上去。 本以为苏枕月身形娇小控制起来很简单,却不料方才跟在她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婢女锦书脚下一动。 她出手速度极快,两三下便将一个壮丁手里的麻绳布条撸去,再反手将此人困了个结实。 苏清音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锦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用不到苏枕月出手,她拂了拂衣袖,微微一笑对崔夫人道:“我方才话没说完,尽管我身上是没什么物证,不过我还有人证!” 话毕,只听外头门房大喊:“夫人夫人!咱们将军终于从北境回府了! 第4章 堂妹假身份被揭穿! 崔将军多年未归,如今骤然回府,崔夫人欣喜若狂,连忙起身:“我出去迎一迎将军!” 苏清音见状连忙跟在崔夫人身后,她凑到苏枕月身边咬牙切齿道:“不管你有什么证据,如今崔将军回来,你的谋算断不会得逞!” 她知道崔将军同定国将军交情匪浅,定容不得有人胡乱冒充故交之子。 苏枕月微微一笑,话说得不错,可是……她的人证正是崔将军! 崔将军难得回家,回府的路上一群仆从前呼后拥地慰问着。 他一进门先是给了崔夫人一个拥抱,而后拉起自家夫人的手往内院走。 苏清音见状便想在崔将军面前刷一刷存在感,于是上前一步行礼道。 “小女苏清音见过崔将军,听二叔说您是小女父亲故交,今日得见将军也算能略窥父亲生前风姿。” 这话说得极不是时候,崔夫人身边的嬷嬷白眼儿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他们家将军如今是大胜归来,正是喜庆欢乐之时,苏家小姐现在提故去的苏将军,这不是在戳他们主君的心窝子吗。 要知道他们主君向来对苏将军的死耿耿于怀。 谁知崔将军见到她只是微微一愣,而后挠了挠后脑勺问道:“你父亲是什么人?他也在战场上牺牲了?还是我的故交?” 苏清音面露难堪,心中暗骂看来她大伯与崔将军的交情也不过如此。 她人站在这儿都自报家门了,崔将军竟然没认出来她是谁。 于是她只能强打着笑脸,恭敬道:“我父亲正是圣上亲封的定国将军苏策。” 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崔夫人即便是再不想提,也不得不说道:“今日苏家来我们府上重提当年的亲事。” “本来是苏清音先来的,后来门房来报说,又有一位自称是苏将军之女的人找上门儿来,此事我拿捏不准,正准备报官,你就回来了。” 以崔将军的性子,定然见不得有人在眼皮子底下冒充。 苏清音抹着泪哽咽:“都是我不好,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能同崔伯父见过,这才导致旁人有机可乘。” “那另一个人呢?” 崔夫人连忙道,“现在应该还在屋里。” 苏清音唇角微勾,同李氏对视一眼,苏枕月这次可算是踢到了铁板。 崔将军德高望重,此次任凭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众人随着崔将军进屋,只见苏枕月正坐在客席上为自己…倒茶? 这一幕让崔府下人大跌眼镜。 她她她……她以为自己是谁啊,在崔府竟然都这么随意,简直是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 苏清音心中颇为得意,就让苏枕月得罪崔家吧,最好是能惹怒崔夫人让她直接被乱棍打死! 于是先一步出声呛道,“你个冒牌货把崔府当什么了,崔将军回府大家都忙着迎接,你竟然在这儿旁若无人的喝茶!” 苏枕月闻言终于抬头,对上崔将军那双意味不明的眼睛。 她哟了一声:“崔伯父速度够快的,竟然能同我一天回京。” 崔将军:“哼,比不上你的汗血宝马,差点把白风累个半死。” 这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对话,这下轮到崔府上的人摸不清头脑了。 “将军……你们这是?”崔夫人见状问道。 苏枕月放下茶杯,对她微微一笑:“噢忘记说了,崔将军便是我说的人证。” “什么人证,你个小崽子又拿我做什么。”他赶半天路回来,风尘仆仆地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 突然就被告知自己成了人证,怪不得苏丫头突然同他说要比赛,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世界上突然冒出两个定国将军之女,总得有一个是真的吧。” 她看向苏清音,只见对方步子虚浮,脸色苍白到了几点,“你说是吧,二叔。” 苏牧脸色也差得很,骤然被苏枕月点名,可是把他吓了一跳,他擦了把汗竟半点声音发不出。 崔将军得知自己的角色,于是凌厉的眉眼一瞪,神色严肃道:“竟然有人敢冒充你!” 这等军人的威压之下,苏清音终于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心中恐惧被放大了百倍。 她双脚发软,浑身颤抖着跌坐在地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崔将军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苏清音声音有些颤抖,她强打精神为自己辩解。 “我自小便在京城出名,京中也有不少贵女与我交好,随便在哪个高门大户都能打听到,明明我才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苏枕月这个贱人明明失踪了,怎么会同崔将军认识,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崔将军一连赶了几天的路,嘴里正口干舌燥,见苏清音如此狡辩心头怒火渐生。 “你难不成是在质疑本将军?若你不服,尽管去找个丫鬟验身,看看小腹上头有没有一道月牙疤,那是当初月丫头一岁半时我亲眼见着蛮人的弓弩伤的。” 苏清音张着嘴,喉咙里半句话都说不出。 “许是……许是有人打听到这个消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冒充定国将军遗孤,混淆忠臣家眷!崔将军,时隔这么多年了,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李氏见自个儿女儿落入下风后连忙帮腔。 李氏这番话更是让他瞪大了眼,连一旁给他端来茶水的下人也不顾了,伸手拨开人上前两步。 他冷笑道:“知晓此事的除了我,就只有营里的三个将军,其中一个还是月丫头的爹。” “你的意思是我们会做出这种,找人假冒自己出兄弟孩子的事?” “若是月丫头在苏家过得好,也不至于被逼得带着刚出生的孩子跑大老远到北境来投奔我。” “我倒想问问,你们苏家二房究竟是怎么对待长房嫡女的!” 李氏被噎的也是面色难看,她扯了扯苏牧的衣角,示意他说两句话。 苏牧这会儿正犯愁,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当初为了让苏清音攀上崔家,他私自做主调换了两个孩子。 这事儿只有李氏和老夫人知晓,这个秘密苏枕月究竟从谁嘴里知道的。 他使劲儿给苏枕月使眼色:“此事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让崔将军误会了,枕月你来说,我和祖母平日待你不薄,断不是崔将军说的那般。” 崔夫人见状,看了看两边的人,心里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上前拉住苏枕月的手道,“好孩子,方才是伯母错怪你,没想到你在自个儿家里还会被人算计至此。 她从前日怕是过得艰难,“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伯父伯母一定替你做主。” 第5章 堂妹秒变洗脚婢之女 苏枕月拍了两下她的手略做安抚,随后故作轻松般同崔将军闲聊:“崔伯父,若是有人欲混淆国之忠臣之后,意图哄骗混淆圣听,这事儿捅到圣上面前,圣上会怎么判?” 崔将军看她满脸狡黠,就知道她憋了一肚子坏水,“自然是以欺君之罪全家问斩。” 听到欺君之罪,苏牧和李氏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顿时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苏枕月对她这个二叔清楚得很,平常在家里耍耍威风,教训教训小辈在行,若是真让他去外面同一些高官将领说话,他怕是打死都闷不出一个屁。 而且此人极度自私,说白了,他最爱的就只有他自己。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二叔将我养大了,我也不是不知恩的人。” 苏枕月不是想替他脱罪,只是这件事情往大了说是欺君,往小了说他们自然也能赖到当初护送孩子回家的人头上,自己顶多就是一个看护不力。 如果单凭此事无法将苏家拉下水,那么能借此给他们找找不痛快也是好的。 苏枕月笑着点点头:“想必二叔认错了孩子也并非是有意的,只是我父亲膝下不能有两个女儿,如今我自然是要认祖归宗回到大房的,至于苏清音……她又该如何处置?” 她话里有话,苏牧听出来了。事到如今他们在崔将军面前犯了大忌,若不及时弃车保帅、壁虎断尾,恐怕整个苏家都要受其牵连! “至于她……她便算回在我和你婶子名下吧。”苏牧还算聪明,当即顺着苏枕月的话就坡下驴。 苏枕月垂眸冷笑:“可我记得二婶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反倒是早早过世的金姨娘育有一女,二叔既然要当着崔将军的面拨乱反正,那就该让一切都回到原本的位子上才是。” 苏枕月言外之意就是,苏清音如今相当苏家二房嫡女是不可能了。 当初李氏为了打压她,故意说她是苏牧的洗脚婢之女,身份卑微不堪,更是让苏枕月这些年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如今也该让他们心爱的女儿尝尝被人鄙视的滋味。 李氏自当不肯,哪怕是他们假冒的伎俩被戳穿,她也无半分悔意,苏清音是她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去当一个低贱的洗脚婢之女! “她明明就是我的女儿,你怎么能让她去当一个洗脚婢之女!” 此话既出,苏枕月挑眉,“哦?这难道不是记在苏家家谱上的事实吗,还是说……这其中也有问题?” 若说认错孩子还有借口推脱,可这件事却是板上钉钉记在家谱上的。 苏枕月在二房时就是庶女,苏清音一回来却变成了苏家嫡女。 但凡懂些大宅院里弯绕之人都能看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苏家丢不起这个人,也担不起被圣上问责的风险! 于是,苏牧再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没问题,没有任何问题,本来她就该是金姨娘的女儿,你二人身份被弄错了这么些年,着实是受委屈了。” “爹!我分明是……”苏清音满脸的不敢相信,她就这么成了弃子! 苏牧也是急了,当即甩了苏清音一巴掌:“混账,你还在崔将军面前狡辩,想连带着苏家全族都受你连累吗,若此事捅到圣上面前就是欺君!也会连带着李家全族一起受累!” 李氏抓着他的衣领刚想指责,苏牧的一句连累李家让她终于恢复理智,她终于悻悻收手,看着苏清音眼眶红红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枕月见到这一幕心底爽快极了,苏清音上一世害她至此,如今自己让她尝到的不过十之一二,这就受不了了? 于是她问道:“婶婶怎么了,莫不是还觉得她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李氏被问得一个激灵,看了苏清音半晌,双拳紧握痛得几乎浑身发抖,终于咬着牙从口中憋出了一句:“没有……我、我自然没有生过她。” 从定国将军独女一下跌落神坛成为人人鄙夷的洗脚婢之女,不知道今日这场戏,苏清音演得满不满意。 她拍了拍手,对崔将军夫妇俩说道:“今日之事也算有个人证,等过两日我便让苏家族老开祠堂,我和妹妹两人身份各自回归,届时还请崔伯父崔伯母一同前来做个见证,免得有心之人生出是非。” 免得,她二叔和李氏横插一脚,她便是要将苏清音死死摁在庶女的位子上。 崔将军乐得见到苏枕月如今像个狼崽子似的有尖牙利爪,不像五年前她刚刚来到北境时,刚生产完落下一身毛病,虚弱到连句话都没力气说。 苏牧李氏带着苏清音灰溜溜地离开崔府,来的时候有多嚣张得意,现在就有多难堪。 玄武大街 月影知道自家主子收拾人去了,于是自己任劳任怨地带孩子。 要他说,带孩子是门技术活,他宁愿让苏枕月给她派些杀人越货的危险勾当也不愿像个奶婆子似的跟在孩子屁股后头。 苏棠棠又是坐不住的调皮性子,他手上没轻重生怕把人伤了,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结果就在他给苏棠棠买糖葫芦的时候,一转眼人又不见了。 “少爷?小少爷!”月影将糖葫芦揣进怀里,认命地开始在各个糕点铺子里找人。她家小少爷估计也就会去些这种地方了。 果然,在一家蜜饯果子铺对面,月影看到了只身一人坐在阶上的苏棠棠。 他走过去一瞧,发现小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衣裳,原本穿着束袖马褂,如今倒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锦缎袍子,衣袖上用金线嗅着飞鹤暗纹,瞧着好生高贵。 “原是跑到这儿了,让我半天好找。”说着从怀里掏出糖葫芦,“您要的糖葫芦,这个时辰主子也该办完事儿了,不如我们回去?” 陆翌辰陪小姑姑出来逛街,却不知怎的瞧不见小姑的人影了,他只能坐在原地等人。 结果不仅没等来侯府的人,却等来了名穿黑衣的,还递给他一根糖葫芦。 他不爱吃糖葫芦。 不过陆翌辰没有起疑,她小姑姑脑子不好,想来记不住他的喜好也是正常的。不过这到底也是他小姑姑给自己赔罪的心意。 他颇有些嫌弃地接过,月白的袍子袖口一甩,“如此,那便回去吧。” 第6章 堂妹享荣华?我全给你砸了! 苏家大房没落,圣上为了表示抚恤给苏家二房赐下了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还在京城最好的地段赐了宅子,苏家一夕之间在竟挤进了京城权贵中。 陆翌辰眼睁睁地看着月影带着自己,从定安侯府大门前经过,然后朝更西边的方向而去。 “喂,你是不是不认路,侯府在后面。”他面无表情地提醒道。 月影低头看了他一眼,只当他玩心重,没见过京城繁华。 “咱们先回苏府,您要是想去定安侯府改天让主子递帖登门拜访。” 陆翌辰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惊愕。 糟糕,这蠢货莫非认错人了。 百树果子铺门前,苏棠棠抱了满手的蜜饯果子,就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月影怎么还没来找他,他怀里的果子都没结账呢。 “小子,你家里的人还来不来了!”铺子老板语气不善,看苏棠棠的眼神越发像是看小赖子,“再不付钱就把我的果子放回去。” 苏棠棠捣蒜似的点头:“来来来,马上就来了!” 街头定安侯府的家丁急得要哭出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四小姐陆雨薇,今日是她主动提出要带小世子出门逛街的。 如今人走丢了,若是让她大哥知道此事,还不得将她身上的皮扒了! “小姐小姐!您看前面百树果子铺门口的是不是咱家小世子?” 陆雨薇顺着家丁手指方向看去,看到在门口张望的苏棠棠。 面上一喜忙招呼手下:“是世子!你们还不快去把人带回来,别再遇到什么危险,小心大哥追究起来你们的脑袋不保!” 五年前她大哥遭人陷害被下药,意识不清时同白家表妹白明珠缠绵一夜。 结果白明珠就意外怀了孩子。 她大哥却不知怎么,迟迟不娶人进门,陆雨薇还曾替白明珠抱打不平。 只可惜,他大哥在家里向来说一不二,没人敢触他逆鳞。 本以为他不喜白明珠,会连带着白明珠生的儿子也不喜。 可大哥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极为看重这个孩子。 待他长到三岁就去圣上跟前请封世子。 若是陆翌辰出了什么问题,侯府怕是真的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苏棠棠还没弄清楚情况,只见一群身穿统一服装的下人朝自己围过来,不知对店铺老板说了什么。 那老板对他的态度大变,一改方才横眉冷对的样子,连忙又从铺子里拿了许多蜜饯给他。 “世子光临我家铺子,那是某人大幸。” 柿子?柿子在哪? 苏棠棠闹了脑后脑勺,没搞明白现在处境,月影这个家伙到底跑哪去了! 而后,眼前出现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她眼底含泪拉住苏棠棠的手。 “你身上穿的是什么东西啊,叫人打劫了?走,我们出来的时间够长了,赶紧回侯府!” “哎哎哎……”苏棠棠被陆雨薇半拖半抱地带回侯府。 …… 苏枕月拜别崔将军二人,也自顾乘马车回了苏家。 她父亲母亲给自己留下的东西,绝不能白白便宜了二房的人! 苏清音回了府上,当即便去苏老夫人屋里埋头痛哭,哭得苏老夫人心疼不已。 “祖母……孙女儿往后没脸见人了,您不如让我死了来得痛快!” 老夫人心里难受,当初换人的主意是她同意了的。 谁知道苏枕月失踪五年后突然回来给苏家杀这么个回马枪。 可是她如今在崔家过了明路,苏家再想翻脸不认人是断不能了。 苏老夫人拍了拍她安慰道:“你放心,就算是她拿回了身份,苏家也不会因此亏待你的,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 苏清音知道祖母这话就是想息事宁人,只要与她利益无损,谁当那将军之女都行。 于是轻言提醒道:“可是……若姐姐拿回了身份,想来定是要向祖母讨要大伯给她留下的遗产,届时祖母只能还给她了。” “她敢!”此话戳中了老夫人心思,大房留下的东西半数进了老夫人的私库,让她从里头掏钱和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别说是老大死了,就是老大还活着这银子她也要不走!” 苏清音给老夫人泼冷水。 “她怎么不敢,她今日险些在崔将军面前治苏家一个欺君之罪。” “若非孙女儿机灵将此事一力担下,咱们苏家还不知道会落得怎样的田地,祖母,姐姐回来之后会不会报复苏家啊……” 老夫人顿时觉得苏清音说的确有几分道理。 苏枕月还没回来就已经将家里搅得天翻地覆了,若是让她继续呆在家里,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难保这个不孝女觊觎自己的私房钱。 李氏在一旁帮腔,“是啊母亲,依媳妇儿的意见……不如将她送去京郊的庄子里养着,对外就宣称得病了,也好让她安生安生。” 反正苏枕月父母双亡身后没有依仗 纵然同崔家交好,可崔家也不能将手伸到他们苏家来掺和苏家的家务事不是。 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还不是像以前一样任他们拿捏。 …… 苏枕月到苏家时,月影正巧带了陆翌辰回来。 苏枕月见到儿子,脸上才露了笑,伸手道:“棠棠今日在京城逛得怎么样,娘亲抱抱来。” 陆翌辰听到娘亲两个字眸子一动,脚下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两步。 苏枕月见状不解,“怎么,跟娘亲还害羞上了。” 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上前两步将人搂在怀里,捏了捏他的脸蛋,好生蹂躏了一番。 陆翌辰从小到大哪被人这么对待过,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女人怀里香香的,闻着莫名的令人心安,陆翌辰靠在苏枕月怀里想着。 “棠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累了。”苏枕月习惯性地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 谁知这一口让陆翌辰红透了整张脸,这这这……这个女子怎的如此孟浪! 别人的娘亲原是这样的? 想起白明珠对他极为冷淡的态度,陆翌辰抿了抿嘴唇。 苏家门房自然认得苏枕月,见她回来也没做他想,拿了锦书二两银子便爽快放人进去。 苏枕月进府后直奔苏清音的院子。 二房当初在圣上面前做足了缅怀哥哥的样子。 不仅在祠堂给她父母二人立碑,还辟出府上一半的地方给她父亲母亲做院子,俨然是一派兄弟情深。 正因如此,圣上见了颇为触动,于是破例提拔苏牧为四品正清阁学士。 而苏清音的院子琳琅阁就在大房的地界。 她曾去过一次,院子里修饰豪华,用的全是父亲留下给她的钱。 可苏枕月先前因为庶女的身份,只能住在偏僻小阁。 不仅院子大小不及苏清音的十分之一,连桌椅摆件也从来都是用苏清音剩下的物件。 她冷眼瞧着琳琅阁满院奢华,前世被苏清音叫人按在地上划破脸的彻骨疼痛在体内叫嚣。 她拼命克制着怒气,浑身发抖吩咐道:“锦书、月影,琳琅阁值钱的也好,不值钱的也好,都给我使劲儿砸了!” 第7章 回府家法管教 锦书月影得了令,冲进琳琅阁便要打砸。 琳琅阁里的下人不肯,连忙出来阻挠,“大胆,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我们家小姐的院子,岂容你们撒野放肆。” 说着,院子里的小厮便要动手。 月影和锦书那是正儿八经在战场上待过的,那些个小厮哪里是他俩的对手。 苏枕月将陆翌辰一只手抱在怀里,弯腰捡起地上一块儿石头,催动内力朝琳琅阁的一面墙砸去。 墙面轰然倒塌,激起一地浮尘。 陆翌辰瞪大了眼睛瞧她。 没想到这个自称他娘亲的女人看着柔柔弱弱,脾气竟如此凶悍! 苏枕月开了头,月影锦书两人顺势而为,很快琳琅阁就变得满地狼藉,再不复从前的奢华。 两人将她的命令执行得贯彻,说全毁了就是全毁了。 连院子里苏清音命人精心打理的异域名花都拔了个一干二净。 待苏清音和她二叔等人闻风赶来时,琳琅阁已经毁得不堪入目。 苏清音气得浑身发抖,她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心中直滴血:“这是我花了上千两银子拍下的前朝花瓶,你就这么给我砸了!” “姐姐,你未婚先孕生下孩子也就罢了,我们只当是你被人骗,可你如今竟然在府上撒野,这苏家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李氏见状气得眼前发黑,她上前一步指责道:“你个没良心的,我们苏家将你养到这么大,你做出与野男私通这等下贱事也就罢了。” “还不知恩图报 ,一回来就打砸家里,你是想造反不成!” “来人、来人!”老夫人气的用拐杖直戳地面,“给我上家法,狠狠地惩治这个不孝女!” 陆翌辰不明其中缘由,他总觉得苏枕月此番行径定然是事出有因,于是抬头看她。 只见她面对苏家众人的指责,面上没有半丝害怕。 反而微微勾唇一笑:“这事你的院子?可我怎么记得这个院子是大房的地盘,我如今才是苏家大房定国将军独女,我们自家的院子,我自然有权任意处置!” 苏清音捂着心口,她瞧见自己精心养护的花也全被拔了去。 “就算如今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难道你就不是苏家的女儿了,这院子里的东西都是祖母和父亲给我添置的,你如此随意打砸,岂非是不敬长辈!” 苏牧脸色也不好看,苏枕月此举无疑是在府上公然打他的脸,置他的威严于不顾。 若不严惩,往后他在家里还有什么脸面存在! 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一顿才行,“枕月,你这次做得太过了!你这个性子,别怪二叔给你上家法!” 苏枕月点点头,顺着苏清音的话说,“妹妹说这些物什都是二叔给你添置的,姐姐心中疑惑,不如我们来算笔账。” “你说花瓶是前朝古董价值千两,这些花草是异域奇珍更是价值连城。” “更别提琳琅阁里的那些书画金银,零零总总加起来,几万两怕是不够。” “那我们再算一算二叔的俸禄,四品正清阁学士的年俸也就只有几千两银子,”苏枕月掰着手指头算。 加上外头的田产房铺的收成,二叔一年到头顶天了往府上拿个几万两银子。” “莫非苏家一大家子人都不要吃饭了,二叔每年的俸禄全花给了妹妹?” 苏枕月这么一通分析,苏牧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她紧接着说道:“还是说……二叔在别处贪污腐败、收受贿银,这才导致苏家同皇亲国戚的宅院一般奢华无度!” “你……”苏清音被堵得哑口无言,没想到苏枕月竟然拿她父亲的年俸说事。 方才还想叫家法的苏牧和老夫人这会儿也熄了声。 苏枕月扫视了一圈,见刚才还在叫嚣的人一个个都不作声。 于是佯装叹息道:“唉,妹妹这般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这层,如今为了金银面子不惜出卖二叔,让二叔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妹妹怎能这般糊涂啊!” 苏清音真是要被苏枕月这一招气死了,“我没有……分明是你血口喷人!” 苏枕月无奈道:“行行行,是我血口喷人,既然你一口咬定,那我们不如去官府报官,让衙门来断一断其中的是非。” 一听苏枕月要报官,苏牧自当不肯。 他背地里可没少做见不得人的营生,若真要官府搜查,保不准儿能查出什么。 于是他对苏清音斥道:“闭嘴别说了!” 再看向苏枕月时脸色缓了不少,“枕月,一家人何必走到报官那一步,传出去苏家面上也无光。” “你说的那些什么贪污腐败更是不可能了,二叔怎么可能有这些钱给你妹妹置办东西,这还不是当初托了我大哥的福才有的琳琅阁。” 苏牧再一次服软,只希望她不要将此事闹到官府面前。 如今的苏枕月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苏枕月笑了笑,给苏牧吃了剂定心丸:“当然,我自然清楚二叔做事光明磊落,定不会做什么阴私勾当。” “只是妹妹今日能为了区区一个琳琅阁口出此言,明日在外面也能为了别的污蔑二叔。” “听闻圣上有意要提拔二叔的官位,若妹妹此言传到别人耳朵里,二叔还能顺利升官吗,我这是替二叔担心。” “妹妹如此口无遮拦,想必是从前没有父母管教,如今二叔可要好好管管,莫要让妹妹再行差踏错,让苏家陷入万劫不复啊。” 苏枕月说这话时,是看着苏牧请来的家法棍说的。 相信她话里的管教,绝对不是让苏牧或李氏口头批评那么简单。 苏牧看着苏枕月额头直冒冷汗,他这个侄女儿嘴皮子什么时候这么不饶人了。 如今话里的意思竟是,自己不惩戒清音,她就要让人将今日的事传出去,万一真因此事影响了他升官…… 这其中的利弊关系他一瞬间就想通了,“怪二叔、怪二叔,方才是二叔糊涂了,你妹妹如k今攀污亲长口出狂言,都是二叔管教不力,l今l日就请十个家法棍来,想必能让你妹妹知错。” 苏枕月对这个惩罚还算满意,于是点点头:“还是二叔明事理,这样也能堵住外头人的悠悠众口了。” 得了苏枕月不会往外说的承诺,苏牧用袖子擦了把汗终于松口气。 李氏不敢相信苏牧就打算这样打她的清音,急忙上前拦着。 “你敢打我女儿,我跟你拼命!” 苏清音这叫一个委屈,自己的院子被平白无故砸了不说,父亲还因为苏枕月的一番话要打自己家法棍。 凭什么苏枕月回来之后什么都变了! “祖母……您劝劝父亲,清音没犯错,为什么要受家法棍!” 老夫人还想说什么,苏枕月却抢先一步道:“噢对了,方才清音妹妹也说起祖母,莫非装置琳琅阁的银子是祖母出钱?我听说祖母名下有一间医馆,想来是极赚钱的。” 老夫人名下是有间医馆,只是上个月医馆刚闹出人命。 馆里的大夫开错了方子生生将人吃死了,这件事老夫人托关系找了人才压下来,这会儿医馆可禁不起查。 她刚迈出去的脚往后撤了一步,不管苏枕月提起这间医院是有意还是无心,她断不会拿自己的钱冒险。 事已至此老夫人在苏枕月眼皮子底下硬生生改了口道:“你妹妹年纪小,是该好好管教……” 第8章 苏棠棠大闹侯府 见府上两个最能主事的都没了异议,下人们也不敢违逆主子指令。 李氏自然不肯,抱着苏清音大闹。下人们不敢将棍子落在夫人身上,只好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苏枕月叹息一声:“看来二婶是不赞同我的说法了,也罢,锦书你去一趟府衙请府尹张大人来。” “是。” 请不得请不得,苏牧赶忙将让人将锦书拦下来,看来今日苏枕月非要惩戒清音出气不可。 他对身边的小厮一瞪眼,吩咐下人将夫人连拖带拽地带回院子。 李氏走了,这下行家法的没了顾忌。 苏枕月轻哼一声,捂住陆翌辰的眼睛,小小年纪看不得打人场面,万一学坏了怎么办。 家法棍落在苏清音身上,听着她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哀嚎,心情颇好。 这就不行了……她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她回京之前早就将苏家上下查得清清楚楚。 苏牧私底下做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营生,李氏娘家做了什么,甚至是老夫人的动向她都清楚。 温水煮青蛙,她要慢慢玩死苏家。 从方才被那么多人气势汹汹的诘难,到现在转危为安让那个坏蛋得了惩罚。 这个过程苏枕月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陆翌辰这会儿看她的眼神已经是亮晶晶的,充满了钦佩,这个娘亲好厉害! 同一时间,定安侯府内却乱作一团——小世子又不见了! 苏棠棠被稀里糊涂地带到侯府,又被人拉着脱光衣裳沐浴更衣,隐约听到什么侯府什么世子的。 他后知后觉,自己应该是遇到人贩子了。 人贩子绑了他还给他洗漱换衣,一定是想把他买个好价钱! 于是他趁下人们不留神,脚底抹油溜到树上,看他们在下面满地找人,苏棠棠乐得笑弯了腰。 一群蠢货还想抓他,下辈子吧! 而后他循着记忆偷偷溜到大门前,侯府大门朱色鎏金,门口修得高大气派。 只是他轻功还没学成,这么高的门想翻也翻不过去。 “你们去那边找,我们兵分两路,一定要在侯爷回来前找到小世子!” 远处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棠棠时间不多了,他扭头看了一眼,咬牙下定决心。 攀上门口最近的那颗树,站在树冠准备跳到墙头上去。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在距离墙头几寸的地方就那么掉下去了。 苏棠棠赶紧捂住脑袋,他就是摔死也不能破相! 苏棠棠感觉到自己的后脖领被一双有力的手拎住,堪堪阻止了他往下掉。 然后苏棠棠眼前一花,整个世界颠倒过来——他被人掳在肩头上抗走了! “放开我,你放开我!”苏棠棠叫嚣着挣扎,情急之下一个手刀劈头向陆霄凛砸去。 谁知对方比他敏锐千倍,在刚出手时就被发觉,苏棠棠的手被擒住,如论如何也挣扎不开。 苏棠棠情急之下使出崔将军在边疆教他的招数。 只可惜,他还是太嫩了些,那些拳脚没两下便被陆霄凛化解制服。 侯府下人们看着大气不敢出一声,没想到世子竟然敢对侯爷出手,万一侯爷勃然大怒…… 陆霄凛却并未像旁人想的那般发怒,反倒生出几分讶异。 平日里陆翌辰在武功方面可谓没有天分,今日身手竟能到如此程度,想来平日里没少私下苦练。 他儿子还是像自己,有些本事的! “解释,为什么乱跑,搅得府里鸡飞狗跳。” 听听,这是人话吗!他被拐走不逃跑难道要洗干净等着被卖! 苏棠棠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陆霄凛见了皱眉,“你闹什么别扭,府上谁给你气受了。” “陆翌辰,回话!怎么跟先生学得礼数?” 陆霄凛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他微微蹙眉时显得面色严峻冷酷,上位者的威严扑面而来,让苏棠棠打了个寒战。 他听见对方叫自己陆翌辰,可他…… 苏棠棠顿悟了,眼前的不是人贩子,而是这个府上的下人把他认错了! “没有……” 见他不说,陆霄凛也懒得多问,只对他身旁约莫七八岁的下人道:“带他去给母亲请安,我还有公务在身,晚饭就不去了。” 苏棠棠被下人领着穿过回廊,往侯府老夫人的住处走。 一路上他不断打量着定安侯府,心中啧啧称赞。 果然气派,这户人家身份肯定不简单,他想逃跑恐怕没那么容易。 心里一路盘算着来到侯府老夫人住处。 他一进去明显感觉到屋内气氛凝滞了一瞬。 苏棠棠直觉告诉他这个老夫人应该是不喜欢自己的。 白明珠看见他脸上的笑淡了大半,语气微冷道:“辰儿,还不快给祖母请安。” 苏棠棠一咬牙,心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且假装一阵子,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于是走上前去,刚要行礼,却见一旁有个同他一样大的男孩儿行至他身前,突然偷偷伸出一只脚。 苏棠棠没上当,小身板利索地躲闪过去。 对方却没料到他能躲过,脚下没收住力,扑通摔倒在地上。 区区雕虫小技还想害本小爷! 他正得意,始作俑者却哇地一声哭了,指着苏棠棠非说是他绊倒自己。 这般拙劣的诬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可那老夫人却不闻不问:“翌辰,还不快给你弟弟赔礼道歉,他年纪小你也不知道谦让着些。” 是可忍孰不可忍!苏棠棠终于是忍不住:“方才分明是他伸脚想绊我,自己摔倒了,为何要我道歉!” 白明珠拍案起身:“翌辰,你怎么同祖母说话的!” “你还是祖母呢,比我大多少,怎么也不知让着我!”他娘亲之前教他,若是别人欺负自己一定不能忍着。 你越忍着别人就会觉得你越好拿捏,往后就一直欺负你! 老夫人没料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孙子今日竟像变了个人似的顶撞长辈。 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只捂着心口顺气。 白明珠连忙安抚老夫人,对着苏棠棠呵斥道:“你简直被我惯得无法无天了,还不跪下给你祖母道歉!” 都这样了还请什么安、道什么歉,看着两张老泼皮的脸他怎么吃得下去饭! 便没管白明珠的话,转身拉着下人跑了。 小厮年纪也不大,两人跑了一阵子后在一处角落里歇脚。 那小厮看了他一眼没忍住笑道:“世子,您今日终于硬气了一回!” 先前世子总被二少爷欺负,连老夫人和白小姐也偏帮对方。 世子每次被欺负了都忍着不出声,今日终于畅快了! 啧啧啧…… 苏棠棠对那素未谋面的世子竟生出几分可怜来,心道高门大院的孩子果然不好当! 第9章 你家少爷往后子嗣艰难啊 苏枕月砸了琳琅阁,还让苏牧将苏清音打了一顿,这事儿很快就传遍了苏家上下。 下人们顿时对这个往日里没有存在感的小姐生出敬畏。 琳琅阁不能住了,但是大房地界有许多院子是当初苏牧为了给圣上做戏建的,表明自己思兄心切。 里头的陈设一应俱全,打扫一番便能住下,苏枕月寻了间还看得过去的院子住进去。 苏牧这次学聪明了,给她从府上拨了些人手去伺候,洗漱吃饭伺候得无微不至,让她挑不出错来。 陆翌辰头一次被人抱着睡,刚窝进苏枕月怀里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次日清晨是被院子里的打闹声吵醒的。 “苏枕月,苏枕月!”外头的叫嚷声明显是来兴师问罪。 “昨儿你趁我不在打了我姐姐,我姐姐岂是你一介卑贱庶女能欺负的,今日我便要替她讨个公道!” 苏枕月不急不慢地用一根簪子别住长发,听着外头乒乒乓乓的打砸声,她不见半分急迫。 陆翌辰只觉得在苏枕月身边的这两天比他一辈子经历的场面都多,于是忍不住出声问道:“……不阻止他吗?” 苏枕月闻声回眸,粲然一笑:“不急,且让他多撒会儿泼。” 前世一刀贯穿胸口的刺痛还历历在目,她至今午夜梦回时还心有余悸。 她从未想过,自己最后竟然是死在自己最疼爱的弟弟手中! 这笔账,她是时候向苏见华讨回来了! 砸了不到一炷香,苏见华便累得头上冒汗。 看苏枕月迟迟不出来,便心中暗地得意,以为是对方怕了自己,“昨日不还气势汹汹地欺负我姐姐,怎么今天见到小爷我就害怕成缩头乌龟了!” 说着,他两三步冲进来推开屋门,看到苏枕月后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个小贱人只会缩在屋里,怎么不像你那爹妈一样都死在外头!” 他话音未落,只见到一只木盒不知从哪飞来,速度极快。 苏见华甚至都没看清影子,那木盒就直直地砸中苏见华心口,砸出咚地一声巨响。 紧接着,他一脸痛苦地捂着心口半跪在地上,只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心口处被木盒砸得钝痛,好半天没能起来身。 苏枕月眼中渐露杀意,二房的人侮辱她也就罢了,竟然敢侮辱她的爹娘。 别忘了苏家如今的荣耀快活都是他爹娘在战场上厮杀拼出来的! “锦书,好好招待一下我亲爱的弟弟,别给人打伤了。”最后一句话咬字极重,锦书顿时明白了意思。 崔将军在边关时曾教给过她们一些刑讯手段,接触皮肉而不留痕迹,专挑人身上最痛的地方下手。 锦书将这套招数学得炉火纯青,便是大夫来了也检查不出什么。 锦书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早对二房的人恨之入骨。 此番下手半点不留情,苏见华的哀嚎声响彻半个府邸,直到苏牧带着李氏苏清音等人匆匆赶来。 “华儿,我的华儿!”李氏进门便看到自己儿子跪趴在地上,双手抱着身子脸色惨白,身体还因为疼痛止不住的发抖。 她当即便要找苏枕月拼命,“你弟弟一直被千娇万宠地养大,油皮都没破过一块,今日竟叫你打成这样,我要你给他偿命!” 苏牧难得硬气一回,板起了脸,这是他的嫡子,教旁人打成这样岂非是在狠狠地打他的脸。 他皱着眉头呵斥:“枕月,这事你做得太过了,你动手打人便是告到官府你弟弟也是占理的。” 陆翌辰再见到此番场面却半分都不害怕,他知道苏枕月一定会有办法。 沉静的小脸抬头看去,头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看到了同他父亲一般的安全感。 苏清音笑着打圆场:“父亲母亲,姐姐也定不是故意对见华出手的,只是在自己家里动手这件事传出去毕竟名声不好,没准儿回头圣上也会责怪父亲治家不严,女儿想,不若让姐姐先去乡下庄子里避一避风头,等这事儿过去一些日子再接回来。” 等到真的将苏枕月送走了,难道还指望苏家将她接回来不成。 苏牧思量着,他们二房早就有意将苏枕月送走,如今这件事她理亏,何不顺水推舟地将人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苏牧赞同地说道,“你妹妹是为你着想,她说得不无道理,你们姐弟二人如今闹成这样,是该各自冷静一下。” 李氏心疼地搂着自己儿子,“送你走都是好的,若非清音替你求情,我便该让你偿命!” 等几人叽里咕噜地说完。 苏枕月这才施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二叔二婶还有清音妹妹一进来连情况都不问,就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打了见华,我可真是冤枉。” 苏见华没想到她竟然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对打他一事矢口否认! “你放屁,我身上全是你那丫鬟打出来的伤,随便找个大夫验一验便能知晓,你还敢找这种拙劣的借口。” 他揉了揉至今还钝钝的疼的心口,“你的丫鬟竟敢动手打主子,罪无可赦该直接乱棍打死!” 李氏朝带来的下人使了个眼神,三五个人一齐上去便要将锦书押走乱棍打死。 “住手!”苏枕月美眸一横,“你说我丫鬟打了你,有证据吗,方才分明是你自己来我院里撒泼,把外面砸成那样后闯进我屋里,突然开始身上不舒服,我看你就是秦楼楚馆呆久了,给自己待出一身毛病!” “……你,信口雌黄,父亲母亲你们可不要听她狡辩,我身上的一身伤就是实打实的证据,我们找大夫来看,一看便知,我要让她下大狱!” 陆翌辰不禁有些担心,方才他是亲眼见着锦书打人的,下手看上去不轻,万一真被查出来…… 苏枕月揉了揉他的脑袋以示安抚,“好,既然你如此笃定,那我们便找来府上的府医好好瞧瞧,也好还我家锦书一个清白。” 李氏让自己手底下的大丫鬟去寻沈府医,没多会儿人就到了,他拎着药箱来为苏见华把脉。 苏牧李氏忙上前问道:“怎么样啊沈大夫,我儿身体没被打坏吧。” 只见沈大夫边把脉边皱眉,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这……情况不容乐观,不若我私下同主君说。” 李氏一听便来了气,果然是她苏枕月这个小贱人将她儿子打坏了。 当即跳起来:“来人来人,给我把这个心狠手辣的贱人拖出去,狠狠地打上三十棍子!” 苏牧面色不善,狠瞪了一眼苏枕月,对府医说:“不用,沈大夫你就在这儿说,我儿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沈府医踌躇半晌,终是一咬牙下定决心:“也罢,那我便如实相告。” “令郎沉溺于花街柳巷,身子亏损严重,往后怕是子嗣艰难!” 第10章 怀着孕肚找上门了 苏牧、李氏和苏清音:“什么!” 苏清音不敢置信地问道:“沈大夫,您怕不是诊错了,我弟弟分明是被旁人打成这样的!” 沈大夫不悦,竟然有人质疑他的医术,“二小姐,少爷身上并没有外伤的痕迹,老朽方才给少爷把脉,发现少爷内里空虚至极,往后子嗣不易啊。” 李氏闻言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沈大夫您看错了吧,我儿他一直勤勉好学、日夜苦读,如何能内力空虚,您再瞧瞧!” 接二连三地被人质疑,沈大夫也有了脾气。 于是他愤然起身:“主君夫人若是不信,不妨另请高明,老朽给出的诊断结论就是如此,先告辞了。” 说罢,便拎起药箱跨步离去。 “啧,”苏枕月挑了挑眉,这会儿李氏道不嚷嚷着打她了,像一只落了毛的公鸡般耷拉着头脸。 “我说什么,我没对弟弟动手,分明是他自己身子不行。” 苏见华还没从自己子嗣艰难的话里回过神来,便又被苏枕月倒打一耙的话气到脸红:“你你你……分明就是你害我成这样的!” “哦?是我让你流连秦楼楚馆的?这还有孩子在,你可休要口出狂言。” 苏牧再听到苏见华子嗣艰难之后便一直黑着脸,半句话也不曾说。 苏见华见状心里发虚,不敢同他父亲对视。 “混账!我让你平日去私塾上学,你背着我们究竟都做了什么!”苏牧气狠了,扬起手便要扇他巴掌,李氏赶紧挡在前面。 “主君,这事儿一定有蹊跷,华儿都成这样了,你竟然还想打他!” 苏清音也上前来帮腔,拉着苏牧的袖子眼中含泪:“是啊父亲定是有人陷害我弟弟,我们不妨再多找些大夫来看,定是沈府医医术不精!” 两人一唱一和的倒也让苏牧的气消了大半。 扬起来的手刚要放下,就听外头的门房急匆匆来报。 “不好了主君,府门外有个挺着肚子的青楼女子找上门儿来,说是自己怀了少爷的孩子,来找少爷要名分!” 苏牧眼前一黑,这一巴掌终究是狠狠落了下去! …… 找上门的是添香阁里的紫鹃姑娘。 添香阁是整个盛京最大的酒楼,每日不知熙熙攘攘往来多少宾客。 既是富家子弟的销金窟,也是一醉方休的温柔乡。 这样地方出来的姑娘,都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 在高门贵府上即便是贱妾也没得做,若是其他府邸遇见这样大着肚子找上门儿来的,早让下人拿着大棒子打出去了。 只可惜,苏见华刚被府医诊断过子嗣艰难。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氏说什么也不肯让苏牧将人赶走。 万一那沈大夫说的是真,她的华儿往后真的再难有嗣,这个娼妓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唯一的孙儿! “奴见过苏家主君、夫人。”紫鹃挺着已经微微显怀的肚子,瞅着像是有四个月大了。 李氏一脸恼火,猛地拍了桌案:“你如实说,怀的可真是我家华儿的骨血!” 紫鹃怯生生地瞧了眼苏见华,而后满脸娇羞点头:“回夫人,奴不敢拿此事撒谎,数月前,奴曾陪过苏少爷一晚,这在添香阁也是能查到记录的。” “混账!”不怪苏牧生气,时间往前推数月,当时苏见华本应在柳州的醍醐书院读书,怎么有时间到添香阁鬼混。 “让你去读书,你却读到了娼妓床上,早知如此我当时就应该打死你!” 他边说着,一脚朝着苏见华的肚子踹去,将人踢了个狗吃屎。 苏见华本来全身都疼,苏牧这一脚更是雪上加霜,他连连告饶:“父亲,我错了,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必定会好好念书考取功名。” “主君!”李氏见状拦在苏牧身前,劝导道,“事已至此,你就是把他打死也无用,不如想想如何安置那个小贱人,毕竟她肚子里怀着的是华儿的孩子。” 苏牧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冷笑一声斥道:“你还想安置她?你见过哪家高门大院的儿子,未成亲先有子嗣的,他生母还是个娼妓,往后还有什么大家闺秀愿意嫁到苏家!” “我不管,反正她肚子里是华儿的骨肉,孩子我是一定要留下的。” 两人吵得热闹,一个主君一个当家主母,全然不顾脸面在外人前头吵嘴。 苏清音嘴角抽了抽,直觉告诉她今日这一连串的事和苏枕月脱不了干系。 可即便再有争执,也不能让外人瞧了笑话。 苏清音走到李氏和苏牧身边,放轻了声音说道:“父亲母亲,不如我们先将人安置在府上,待请来医术高明的大夫另行诊断过后再做决定。” 李氏连连赞同,“主君,你说呢?” 苏牧还是黑着一张脸,李氏以为他还心存不满,于是扯了扯他的袖子。 苏牧此时进退两难,可架不住一家子的人都逼着他做决断,索性眼睛一闭,叹了口气,“唉……” 紫鹃脑子转得灵光,听到苏牧态度软化,她没等对方说什么便连连磕头道谢,这下苏牧就是想反悔也不能了:“谢谢主君恩典,奴以后定会好好伺候少爷!” 尘埃落定,苏牧再在这间屋子里待不下去,气得甩了袖子大步离去。 李氏等人只当他是恨铁不成钢,气苏见华小小年纪便如此行为浪荡。 只有苏枕月暗自勾了勾唇,她可是明白得一清二楚。 四个月以前,可不只苏见华去过添香阁寻欢。 苏牧也曾偷偷地在添香阁宴请同僚,当晚便宿在了阁内厢房。 更巧的是,他也唤了紫鹃作陪。 紫鹃一个女子,短时间内侍奉了父子二人,肚子里怀的究竟是苏牧的孩子还是苏见华的孩子,这就不得而知了。 眼见苏牧甩袖而去,苏清音瞪了眼不争气的哥哥。 出了这档子事,她再也没脸在苏枕月的院子里待下去。 待人都走干净,锦书关好了门这才走到苏枕月身边道:“小姐,您是如何料得苏牧不会将紫鹃赶走。” 苏枕月嗤笑一声,撇了手里的簪子,“我那个二叔本性便是自私自利,对他来说面子大过天,他又自诩文官清流,定然不会承认自己眠花宿柳。” “更何况父子二人睡了同一个女人,传出去名声更难听。与其这样闹得难看,不如将错就错。” “你让月影同紫鹃说,我许诺她的都做到了,能不能在这府上待下去,便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第11章 六年前中毒 添香阁位于盛京最繁盛的街巷中,此街名为朱雀街。这里鱼龙混杂,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之处。 大盛地广物博,更别说京城繁茂,光是青楼在盛京就有三处极为出名的。 添香阁便是其中翘楚。 它能在诸多对手中杀出重围,靠的是女人,却也不是女人。 添香阁的地下情报网错综复杂,尤其是添香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阁主。 此人只在众人面前出现过一次,那次是添香阁遭人寻衅滋事,闹事的人颇有背景,是宁王妃表亲。 那泼皮无赖仗着自己与皇家沾亲带故,在添香阁肆意妄为,还扬言要他们滚出京城。 那次他一身黑紫衣袍,诡甲遮面,不留半分情面将人打出添香阁。 那无赖回去同宁王妃告状,本以为最后定是添香阁低头,毕竟民不与官斗。 却不曾想次日太子便命人抄了棍子将他腿打断,在大庭广众下送来了添香阁。 至此,添香阁一战成名,惊鸿一现的阁主也成了盛京中人人津津乐道的传说。 今日苏牧没去上朝,苏枕月便猜到朝中休沐。 再过不久便是端阳节,正是文人墨客齐聚一处泼墨弄诗之时,添香阁亦人满为患。 苏枕月换了身便装,没有半点儿身为女子的扭捏,一脚踏进了这座销金窟。 “云麾将军几日后回朝,圣上记挂此事,昨儿还在朝上提起,准备敲定人选出城迎人。” “崔将军倒是率先回了京,今日便进宫述职,你说……两人未曾同往,莫不是云麾将军风头太盛,与崔将军两人生了嫌隙?” 果然,当下最具盛议的便是圣上亲封的云麾将军。 “我还听说……崔将军刚回府,苏家就带着女儿来认亲,结果这么一闹才知道,崔家大房和二房的女儿从小就互换了,这事儿还是崔将军亲自拍板的。” 苏牧在京城实在默默无闻,竟有人听了后不解地挠了挠后脑勺:“苏家?哪个苏家?” “就是为国战死,大房被封定国将军的那个苏家!” 苏枕月听着身后之人议论纷纷,丝毫没有处在舆论中心的自觉,反倒悠然地泯了口茶水。 她早就让月影放出消息,北境战事平定,不免有人想起早年战死的定国将军。 她借势将身份调换一事闹得满城皆知,若圣上还想嘉奖从边关回来的战士,此事便要即刻解决。 苏牧纵是再不想提,也不能违抗圣命。 苏枕月搁下茶盏,捻了块儿银子朝小厮招手。 银子分量不轻,小厮拿在手心里掂了掂分量,面上转眼挂起谄媚的笑模样来。 “这位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苏枕月瞧了眼三楼,轻声道:“我要见穗娘。” “这……”小厮顿了顿,暗道她来得不巧,今日楼上有贵客,穗娘怕是腾不出空来见她。 “怎么,很为难?”锦书眉眼一瞪,“我家小……公子要同你们穗妈妈谈笔生意,耽误了事拿你试问!” 小厮觉出两人身份不简单,出手又如此阔绰,他断断开罪不起,于是撂了手里的银子扑通一声跪下来:“公子,实在不是小人不想带您去,而是穗妈妈今日没空,说了不见客,您就是难为小的,小的也做不了主。” 今日十五正是休沐,添香阁比往常来的人更多。 可此时堂内只有一个管家在招待客人,穗娘却连面都不露一个,究竟是什么事能让穗娘谨慎至此…… 这个念头在苏枕月心头绕了一圈,瞬间已思绪万千,可于旁人而言不过是一息的功夫。 她拦住锦书,将那锭银子重新塞回去,笑道:“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既然今日穗娘不在,那本公子明日再来便是,这银子你拿着,权当我请你吃茶。” 小厮得了恩赏喜出望外,对苏枕月点头哈腰地连连奉承。 “本公子喜静,你们此后若无传唤就不要过来了。” 小厮忙应道:“贵客放心,保管不让任何人打扰。” 说着还指挥了人给她拉了扇屏风,隔了一处僻静地方出来。 “小姐,那咱们今日还找不找穗娘了?”事关逝去的定国公,她家小姐一向对此颇为上心。 “找!此事须得尽快办成,否则夜长梦多,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了。” 忽地,屏风外一道黑影窜过。 苏枕月眉头紧皱,转身大喝:“什么人!” 添香阁三楼极隐秘的厢房内,穗娘正坐在椅子上用力地绞着手里的帕子,时不时站起身来朝一扇门张望。 只见木门依旧紧闭,半天不见动静。 门内的场景却令人哗然,只见中央放着一个浴桶,里头盛满了黑乎乎的药汁。 男人双目紧闭,唇角处沾染着未干的血迹,满脸苍白地靠坐其中。 仔细看,只见桶内黑水的颜色暗红。 一青衣男子跪坐其后,手心摊开一卷银针,银针大小长短不一,足足有九九八十一根,几乎刺了男子满背。 “侯爷若是疼痛难忍,尽可喊出来,此间只有你我二人,在我面前不用隐忍。” 陆霄凛因为剧痛,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他闻言微微掀起眼皮,咬牙道:“你若是管不住你这张嘴,我不介意替你管。” 青衣男子眉头一挑,啧了一声:“威胁我?你这条命还指望着我呢,身为患者对医师放尊重些。” 他语气轻佻,面色却不似那般轻松。 陆霄凛所中之毒名唤红尘怨。 六年前他被人设计陷害,身中此毒与一女子缠绵整晚,此后那女子却了无踪影。 可此毒唯有那夜的女子能解。 红尘怨每月十五便会毒发,毒发时五脏六腑绞痛难忍,每行一步便气血翻涌,及其损耗精气。 若再寻不到那人,陆霄凛怕是撑不了几年了。 “连毒都解不了,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医师。” 青衣男子被堵得哑口无言,手上的力道便又大了几分,颇有些出气的意味。 “红尘怨本就是最难缠的毒药之一,更何况这世上并非各个毒药都能有解,若你有朝一日不慎中了见血封喉之毒,就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第12章 她竟然被人调戏了 陆霄凛从木桶中起身,搅得一桶墨色药水翻滚汹涌。 青衣男子给他递上锦袍,收拾了手里银针,“今日毒性暂且给你压下,可你体内红尘怨的毒性一年比一年强,要想彻底解毒,还得找到那晚的人……” 木门被人推开,穗娘指挥着下人更换热水。 陆霄凛侧立窗前,眸中神色意味不明,“查了六年了,连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添香阁的暗哨干脆别做了,都阉干净送去宫里。” 穗娘满心的担忧掩不住,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主子何必一直纠结那个女人,眼下不是还有一个现成的法子!” 说完,陆霄凛一记冷冷的眼刀甩来,她顿时便后悔了。 红尘怨据说用命格极阳之人的血滋养,长久下来亦能解,只不过法子血腥了些。 陆霄凛一向不信那些故弄玄虚之说,对此招亦嗤之以鼻。 今日穗娘情急上头,昏了理智说出来,平白惹得他生气。 青衣男子察觉到气氛不对,连连出来打圆场:“穗娘并非有意,不过是担心你的性命,只是这法子血腥不说,并无实质根据,大多是以讹传讹,信不得。” 穗娘自觉说错了话,不敢再瞧他脸色,悻悻地俯身告退。 …… 苏枕月循着黑影一路追上去,黑衣人却在三楼处不见了踪影。 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隔着一面墙传出来。 她方才说的那些若是叫人偷听了去,保不齐会给自己惹来什么大麻烦。 苏枕月心下一横,径直推开面前那扇虚掩着的大门。 却见屋内半个人影都没有,只剩浴桶中还冒着热气的水。 水面并不平静,想来是它的主人刚离开不久。 “阁下既然敢来,又何不正大光明地看。” 身后响起男人的声音,苏枕月暗暗心惊,此人内力应在她之上,否则她怎么会连身后有人都察觉不出。 还没待她反应过来,男人的掌风已经呼啸而来。 苏枕月被迫躲闪,对方出手的速度极快,手上也半分没留情面。 若是被他打到,那滋味应该相当不好受。 突然,男人攻势直逼面首,她躲闪不及被扯开了大半的领口。 “女人?”陆霄凛无意窥见里头春光,神色一顿,当即挪开了眼睛。 “你……”衣裳被人扯开,苏枕月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打法。 恼羞成怒下招式便乱了章法,被陆霄凛寻到破绽,一击攻破。 就在摔倒之前,她不死心地抓住对方衣角,两人就这样齐齐跌入浴桶之中。 苏枕月浑身湿透,口中还呛了几口水。衣裳紧紧地贴在身上,瀑布般的长发沾了水,湿漉漉地贴在脸颊。 苏枕月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药香气,对方竟然是带病之身。 带病之人的掌风都如此犀利,若是此人全盛时期,自己在他手下怕是撑不过半个时辰。 “唔……”陆霄凛一把钳住她的脖子,窒息感渐渐涌入。 他凑近了,略略闻到些苏枕月身上的香气,只觉得似曾相识,眼神暗了暗道,“以你的姿色若想行刺,色诱来得不是更方便些。” 他眼神一转,瞧见了苏枕月后颈处,一颗朱红的痣。 这颗痣……陆霄凛怔愣一瞬,这颗痣更是让他熟悉,映入眼帘后心脏竟开始有些微微刺痛。 不知怎么,他鬼使神差地抚上摩挲了两下。 苏枕月又气又恼,便只能破口大骂:“登徒子,快放开我!” 陆霄凛回过神,手上动作却半分不减,甚至更过分地从脖颈处一路向上抚至脸颊,“肤若凝脂,面若桃李……可惜了。” 可惜,她今日注定不能活着回去。 陆霄凛的嗓音染上些凉寒,眸中哪还有什么旖旎缱绻之色,眼底只剩下冰冷杀意。 他这些年身中剧毒,行事虽比从前要收敛不少,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说着,手下的动作愈发用力。 苏枕月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只利钗,电光火石间朝陆霄凛刺去,“滚开!” “嘶!”钗头几道血珠滴落,陆霄凛右臂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红的口子。 陆霄凛盯着伤口挑眉,都到了这种地步,苏枕月竟还能反手伤了他,反应速度不错。 虽不慎被苏枕月伤到,可他面上未显怒色,只捂着伤口幽幽道,“天资不错,就是底子不实。姑娘学武不久吧,让我猜猜,四年?五年……” 这种大权在握的自得感让苏枕月差点咬碎了后槽牙,如今情形,自己在他身上讨不到半分好处。 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等着,最好祈祷将来别有什么把柄落在手里!” 撂下这句狠话,苏枕月极快地从窗口一跃而下,顿时消失在人群中。 …… 锦书在马车处左等右等等不来她,急得差点冲进添香阁去找人。 这会儿见到苏枕月浑身湿漉漉地狼狈而归,她大惊失色,“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不仅浑身湿透,头发散乱,仔细看脖子上还有被人掐出来的红色掌印。 俨然一副打架打输了气不过的样子! 她家小姐的武功是崔将军亲自教授,短短几年内力突飞猛进,甚至能同韩副将打个平手,还从没见过小姐在谁的手下吃过这么大的亏! 苏枕月现在想起陆霄凛那张脸就气得直咬牙,怎奈何有气无处撒,只得挥了挥袖子,“回府!” 半晌,从马车内探出只手猛地掀起帘子,“现在就给我派人去查那男子的底细,越仔细越好,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城西落花巷苏家,苏清音唤了许多人手守在苏府门前,脸上一副焦急的神色,不断地左张右望。 有过路人不知情,见此派头还以为是苏家出事了,忙拉住一个看热闹的问道:“这苏家是怎么了,怎的这么多人在外面守着。” 那看戏之人手中抓了把瓜子儿,边嗑边笑道:“苏家二小姐苏清音说看见她姐姐换了身男装去了添香阁,这会儿怕她回来被苏大人苛责,正守在门前通风报信儿呢。” “这么大阵仗?还通风报信?” 那人吐了瓜子皮,摇摇头,“谁知道,反正这些高门大院里的戏好看着呢,热闹不看白不看,等着瞧呗。” 第13章 苏枕月欠债不还 马车在路边停下,苏枕月察觉到,疑惑地掀开帘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姐,前面苏府又出幺蛾子了!”这一天天的,苏家就没个消停日子。 她家小姐才刚回来几天,瞅瞅这一桩接一桩的事,还不如当初待在北境安生呢。 “苏清音正守在门前等着抓您错处呢,您这般模样回去,那不是落人口实吗。”锦书催促车夫掉头,“咱们好歹去成衣铺子里换身体面衣裳再回去。” “去过成衣铺子,这天可就黑了。” 经添香阁这么一闹腾,如今残日将落,天边只剩夕阳,若再折腾下去,天怕是要黑了。 若是天黑再回去,岂非更有苏家人泼脏水的理由。 “苏清音已经在众人面前给我按了个罪名,现在不管我穿什么回去,都会中计落人口实。” 锦书急了,在心底臭骂了苏清音一通,“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不成就在这儿等人散?” “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她招手对锦书说道:“你现在去一趟万宝钱庄,就说……” 苏清音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大门坎儿上,看着天日渐擦黑,心中愈发喜不自胜。 谁家千金小姐这个时辰还不回府的,也不知去了何处,传出去她也要被人说不检点。 更何况,府里还养着一个野种! 一个不检点的女人,如何当得起苏家长房嫡女,届时在人前落了话柄,她父亲母亲也好有理由将她赶出府。 这样一来就是崔家也不好说什么。 崔将军只不过是和她大伯生前交好,如今都过了这么些年,难不成还能为了一个不检点的女人同他们苏家做对不成。 再过个一两年,时间长了,谁还会记得她是假冒的。 届时她便是名正言顺的长房嫡女,将军遗孤! 凭她的手段与美貌,京城世家儿郎谁不会为她这折腰,就是皇子皇孙她也未必不能一试! “天都这么黑了,大小姐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危险……莫不是被歹徒……” “住嘴。”苏清音等身边丫鬟说完后才道,“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那么轻易出事的!” 最好是遇上劫匪,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女子的清白定是毁了! 苏清音朝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百姓中有人带头起哄:“苏大小姐一向如此,听闻她未婚先孕,还生了个儿子养在苏府。真是不明白了,像苏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能教养出苏二小姐这样知书达理的千金,怎么苏大小姐却……” “还有个孩子?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也听说过,不知怀的是谁的,还一走就是五年,谁知道这五年间苏枕月做什么勾当了。” “……” 谣言此起彼伏地传开,苏清音听得一清二楚,心底高兴得要死,却端着装作不曾听见。 就是这样,这种话要传得满城皆知才好,她就是要苏枕月彻底在京城待不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音抬头望日,太阳的影子都快落到山后头了。 突然,巷子口驶来一辆双驹黄梨木马车。 这一时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辆马车,四周寂静到落针可闻。 一想到接下来她买通的人会将一盆盆脏水扣到苏枕月头上,令她再无翻身之日,苏清音就高兴得压不下唇角。 “吁~”马车在苏府门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车门被人从里头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 众目睽睽下,只见从车上下来一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 这……这苏大小姐当真胆大妄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与男子同乘一车,真是恬不知耻! 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活该拖出去浸猪笼! 万宝钱庄的掌柜刚下车,便被这些人盯着看了半晌,“……敢问这里可是苏府?” 掌柜的被这些人盯得发怵,便后退一步抬眼望上瞧了眼。 牌匾上是写的苏府二字没错啊,他前些日子还来过一次,是绝不会认错路的。 苏清音瞧出不对,她看这位掌柜有些面熟,总觉得在哪见过,“这里正是苏府,敢问你是?” 掌柜闻言,拱手恭敬道:“见过苏二小姐,小人是万宝钱庄的掌柜。” “二小姐这会儿守在门前,想必也是知晓小人今日会来,看着是早有准备了。” 这话说得苏清音摸不着头脑,她见情况有些不对,便连忙使眼色叫身边的丫鬟见春去府里叫人。 “什么准备,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苏清音打断掌柜的话。 她记起来了,万宝钱庄是有这么一位掌柜,专司追款讨债,她前些日子经过前院儿时远远见过一面。 想到这儿,她登时变了脸色。 若是苏枕月的丑事还好,她巴不得将苏枕月的丑事抖露得越多越好。 可若是她们自己家的丑事,传出去,她将来还有何脸面在京城立足,还如何在勋贵弟子面前抬起头做人。 掌柜的更是人精中的人精,一听苏清音的语气,便知这是不愿承认了。 当即拉下脸来。 “小人在京城混迹多年,见过大大小小的权贵流民,像苏家这样的清流权贵人家,赖账……传出去不好听吧。”掌柜的往下瞧了瞧看热闹的半条街百姓。 这个时辰天已然全黑,若非苏府的下人急急忙忙跑到前庄铺子里找他,他早就乘车回家含饴弄孙了。 他孙媳妇儿一个月前刚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会儿心里正惦记着。 结果倒好,他加班加点地来了苏府,却吃了顿派头,他这一趟总不能白来吧! 苏清音瞪大了眼睛,听着掌柜口中“赖账”二字,恨不得将人嘴堵了拉进府。 低声些,这难道光彩吗! “出什么事了!”见春带着李氏与苏牧匆匆赶来,李氏看到万宝钱庄的掌柜,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怎的想到了她那不争气的儿子。 掌柜的见到李氏与苏牧出来,连忙从随从手中拿了借契。 “什么!” 李氏捏着借契直皱眉,“我们府上怎么可能有人去钱庄借钱,你莫不是随意拿来诓我们的!” 她自是不信,大房留下来的万贯家财够他们几辈子挥霍的,怎么会沦落到要去万宝钱庄借贷。 苏清音眼珠一转,反正苏枕月已经声名狼藉了,再往她身上泼些脏水也是使得的。 于是张口便说:“是大姐姐,大姐姐在钱庄欠了钱,不敢回家。” 李氏听女儿这么一说,便先入为主地信了。 借据上每一笔钱都记得清清楚楚,起先是一百两,再后来是三百两,到后面越借越多,本钱加上利息,总账竟足足有两万多两白银!!! 苏枕月这个贱丫头竟在外面欠了两万多两的债! 第14章 苏清音诡计被揭穿 李氏欣喜若狂,以为终于抓住了苏枕月的把柄。 结果视线往下移,看到借债人一侧,清清楚楚的苏见华三个大字。 一旁还按了手印。 刚聚集起来的喜意又急转直下,这样大起大落的差点儿没让李氏一头晕过去。 钱庄借据不会出错,这钱是他儿子欠的? 苏清音连忙给她使眼色,父亲还在,这盆脏水一定得泼到苏枕月身上才是! 李氏倒吸一口凉气,像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将借契猛地攥到手心儿里,“有劳掌柜的跑这一趟,有什么事我们进去说。” 此事绝不能叫主君知道,否则又该责怪她没管好孩子了。 以前两人生气时,主君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会去她房里。 这样一来,岂非叫翠江轩那两个狐狸精看了笑话! 说着她向身边的妈妈使眼色,便要将人往外头带,“掌柜的还没用晚膳吧!” 两个妈妈一左一右地架着,万宝钱庄的掌柜一时挣脱不开。 没想到,自诩高门大院的清流人家,竟然也学赖账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不行,若是就这么进了府,这笔账今日便不好要了。 可当着这些百姓的面便不同,借契签字画押都在,苏家顾及着颜面,无论如何也不敢说不认! “苏大人,您身为朝廷命官、世代清流,如何能做出此等不顾脸面之事,若是还不起可以慢慢来嘛,又何必急着堵小人的嘴。”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被苏清音刻意拉拢来看苏枕月热闹的百姓纷纷倒戈。 毕竟,谁的热闹不是热闹? “欠债?原来像苏家这样的门户也会在钱庄欠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家都追债都追到家门口了,苏家却想着堵人的嘴,啧啧啧……” 苏牧这会儿脸色更是难看,侧脸狠瞪了李氏一眼。 无知蠢妇,这些年愈发不会行事,非要让下面的一人一口唾沫将苏家淹死才满意么! 苏清音急着维护自家母亲,说话间一心想将祸水引到苏枕月身上:“父亲,母亲也是为了维护大姐姐的声誉,要是叫外人知道她欠了钱庄这么些钱,总归是不好的。” 苏枕月欠的钱?苏牧面上一愣,心底却打起算盘。 她若真做出这等丑事,苏家断不会容下她,届时自己便有理由将她赶出去,身份一事自然不了了之。 “原来是苏大小姐欠的钱,她一个女儿家,如何欠钱庄的钱?” “未婚先孕都做得出来,欠钱算什么。” “难为夫人和二小姐还替她这么辛苦地瞒着,她行为处事哪里像个女子。” 苏清音找来的人见机又开始起哄生事。 结果,钱庄掌柜诶了一声:“这和大小姐有什么关系,钱不都是贵府三少爷借的吗?” 李氏一听,心道绝不能让他在说什么,便慌忙让人堵他的嘴。 他们又不是不还钱,只要这件丑事推到苏枕月身上就好,何必攀扯她的华儿。 只可惜,她还是低估了专司讨债的掌柜的本事。 只见他趁嬷嬷们不注意,猛地挣开桎梏,从怀里竟又掏了份借契出来。 笑话,干他们这行没有备份怎么行。 他举着借契给围观百姓看,指着上头的落款姓名大声嚷嚷:“这分明是三少爷的名字,苏家就是不想还钱,也没必要拿一个拙劣的借口来骗人!” 李氏一愣,心中暗道不好,气急败坏地冲着护院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他拿下,别让他在外头乱说!” 都这个时候了,苏牧好像也明白了什么,他从李氏手里抢过借契一看,上头明明白白的写着。 苏见华……欠银两万六千两!!! 苏牧两眼一黑,胸口顿时升起一股无名怒气。 毫不怀疑,若是现在手边有根棍子,他定会第一时间抄起来冲回府上将苏见华的腿打断! 这个不肖子,弄出紫鹃一事还不够,这会儿子又扯出欠银,他究竟瞒着家里在外面做了多少烂事! 落花巷与大街拐角处,一辆低调的马车里。 锦书伸头往前瞧,不知她看到了什么,惊喜地大喊:“小姐!苏府果然让人遣散了围观的百姓。” “自己造的孽,苦果当然也要自己担。” 苏清音一向如此行事,惯会拉帮结派地造势,然后煽风点火撺掇着旁人当她手里的刀,将自己择干净。 前世不就是她用苏家未来的前途做筹码,提议将自己杀了以绝后患。 可她也仅仅是提议而已,下药、杀人哪件事是她亲自动的手,最后反倒落得一个干干净净。 她找上钱庄掌柜时特意叮嘱过,一定要将欠银子的事宣扬出去,否则苏府定会赖账。 而掌柜最怕的就是追不回账款。 拿捏住他的心思,事情自然会好办许多。 苏牧这回在人前丢了一个大脸,今日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好过去。 果然,苏枕月刚回到府里,便瞧见二房前院好不热闹。 苏牧手里拿着家法棍,看样子是动了真怒。 苏见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地上,死死抱住李氏大腿不放。 号丧似的:“母亲……娘!您替我向父亲求求情,十棍子下去人就废了!” 苏清音心里清楚,原本她父亲是不必如此动怒的。 只不过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万宝钱庄掌柜没让父亲下来台,这会儿子怒气全算到苏见华头上了。 她看着苏见华,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今日这个局本想做给苏枕月,没想到反而算计了她的蠢弟弟。 “我看谁敢替他求情!成日里不学无术、吃喝玩乐也就罢了,家里是少你吃穿了,还敢去钱庄欠钱!”说着,又是一棍子打下去。 苏枕月就站在不远处,瞧着直乐。 前世苏见华也欠了银庄不少钱,同样是瞒着家里,只不过自己当时还傻乎乎地将他当成亲弟弟。 为了替她还债,掏空了手里所有的钱替她填补欠款。 没人比她更清楚苏见华用这些钱究竟做了什么。 苏见华痛得嗷嗷直叫:“父亲,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掌柜早不来晚不来,怎偏偏挑人最多的时候来咱家,一定是有心人针对!” 李氏见状连忙附和:“是啊主君,府上看不惯华儿的大有人在,保不齐是哪个贱人干的,您不能只追究华儿一个人的错!” 说着,忍不住剜了几眼苏牧身侧的几房妾室。 这些人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她一清二楚。 却见苏牧身后走出来一名娇软妖媚的妇人,她站定在苏牧身侧,软着身子贴靠在他身上娇滴滴开口道。 “主君,瞧夫人这话说的,若非三少爷自己行事不端在外面欠了银子,旁人就是再怎么陷害也无从下手啊。” 说话的妇人正是苏牧的二姨娘柳如如,柳氏人如其名,生得弱柳扶风、惹人怜惜,在二房最受盛宠。 “而且,”柳氏不知想到什么,捂着嘴咯咯笑道,“而且,门外这么多看热闹的人,不都是二小姐召集的吗,这算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清音面上一僵,刚想解释,紧接着就收到苏牧一记眼刀。 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第15章 白明珠要嫁进侯府? 李氏看她一副妖媚样,气得便想打人,“你个狐狸精……” 柳姨娘作势往苏牧怀里躲,“主君,妾身说的都是实话,怎的夫人被说穿了就要动手打人……” “你个小贱人,还敢魅惑主君!”这才李氏是真被气昏了头,扬起巴掌眼瞅着就要落在柳氏脸上。 这时,苏牧突然抓住李氏手腕,重重一甩,便将人差点儿推翻在地。 “够了!如儿说得在理,你休要像个泼妇似的仗势欺人!” 柳氏伏在苏牧怀里呜呜哽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苏牧被她这副样子勾得心痒。 “你,去祠堂跪几天,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错在哪。”他一手揽着柳氏,一面对苏见华说道。 “至于钱庄那边……往后如果再出现这样的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苏见华没出息地瑟缩了一下,又往苏清音与李氏身后躲了躲。 苏清音觉得奇怪,苏见华在外头欠了债,连她们亲近的人都不清楚原委,一向柔弱的柳姨娘怎么会有这个手段。 而且就算柳氏查出了什么,又如何在她眼皮子底下通风报信的。 她右眼皮猛地一跳,不对,这事儿不是柳氏的手笔,如此简单粗暴直接……倒像是苏枕月! 像有感应似的,苏清音骤然回头,只见月色正浓处,苏枕月站在海棠树下笑吟吟地瞧着她们。 这是苏清音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笑,被惊得毛骨悚然。 是夜,定安侯府正院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陆霄凛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他薄唇微抿,一双凤眼狭长而又凌厉,仿佛世间所有秘密在这样一双眼睛下都无所遁形。 他把玩着玉盏,不知在想些什么。 “侯爷,今日您让属下查的人找到了,此女离开添香阁后回了苏府。” 陆霄凛终于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了些反应,“苏府?” 属下点头,将一幅画像递给他:“此人是苏家大小姐苏枕月……据探子所说,她消失了五年,昨儿才刚回来。” “苏家大房孤女与二房之女互换一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也不过就是这两日的事。”陆霄凛胳膊上被苏枕月拿簪子划伤的地方隐隐作痛。 这件事八成也是她干的。 而后目光下移,瞧见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此女性子温顺、不事乖张、逆来顺受,在苏府并不显眼。 “呵。”陆霄凛瞧见,没忍住冷哼一声。 “她消失那五年的行踪,查得到吗?” 一旁下属似乎很是为难:“这……属下无能,只查到最后是去往北境。” “确实无能。”陆霄凛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臂,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此人心思较诈,有所防备也是正常。 此时,门外下人来通报,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竟急得破了音:“侯爷!不好了不好了,您快去一趟老夫人的院子,小世子同二少爷打起来了!!!” 苏棠棠确实和人打起来了,但并非那下人口中的互殴,而是他单方面、多方位压着对方揍。 事情的起因还要追溯到下午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 苏棠棠今儿整天都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逃离这座侯府。 这可惜陆霄凛命人看他看得紧,还没琢磨出出逃的法子,就先被抓去请安了。 苏棠棠看不明白,既然那个所谓的祖母看他不顺眼,为什么还天天要他去晨昏定省。 两人既然相看两相厌,相互不理睬不就完事儿了。 只可惜老夫人没他这个觉悟。 昨儿晚上他才将人气了一顿,今儿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老夫人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 果然,今日他刚进屋子,便发觉来请安的多了几个人。 昨天想陷害他,自己却反而摔倒的那人身后,多了一对夫妻,瞧着像是他的双亲。 只见老夫人端坐上方,看了眼苏棠棠,看了眼侯府二房的人。 她身侧嬷嬷站出来对苏棠棠训斥道:“小世子,您还是赶紧上来给老夫人认个错,否则一会儿上了家法,您这个小身板儿怕是受不住。” 苏棠棠在边关呆久了,跟苏枕月有样学样:“我昨儿也说了,我没错,是他先想来绊我的,我还没追究他的错。” 苏棠棠指的人,正是侯府二房嫡子,陆翌铭。 陆翌铭父亲是陆霄凛的同胞弟弟陆霄然,母亲是孝忠伯爵府嫡女崔雅云。 崔雅云昨儿看见自家宝贝儿子膝盖处有轻微的淤青,问清楚情况后当时便恼了,说什么也要替自己儿子讨个公道。 崔雅云翻了个白眼儿说道:“你小小年纪便满口谎话,明珠妹妹也不好好管教管教,毕竟是你肚子里头掉下的肉。” 白明珠静坐一旁,闻言搁了手里的茶,“他年岁大了,我的话也不听……罢了,左右我如今也是管不了他。” 这话的意思,便是不想管此事了。 陆霄然哼了声,“我们做长辈的也不是要多难为他,昨儿我家铭儿哪里受了伤,今儿便要讨回去。” 说完,给陆翌铭使了个眼神。 陆翌铭早在一旁摩拳擦掌,就等他父亲母亲一声令下,他好去揍苏棠棠一顿出气。 下手重了又怎样,他父亲母亲说过了,陆翌辰爹不疼娘不爱,家里没人给他做主。 大伯身子又不好,没准儿将来,这个世子的位置会轮到他来坐呢。 可惜,这会儿站在他们面前的并非陆翌辰,而是在边境都令将士们头疼混世魔头苏棠棠。 陆翌铭不仅仇没报了,反而旧伤之上又添新伤,被苏棠棠压着打得鼻青脸肿。 屋里的人都看傻眼了,一时竟也没个人上去拉架。 直到陆翌铭一声痛苦的哀嚎之后,崔雅云才反应过来。 “铭儿!我的儿子!陆翌辰你快住手!” 下人们连忙上去拉架,苏棠棠来到京城后就被迫同娘亲分开,本来心里就憋着一股气,还有接二连三不长眼的冒犯,此番下手可是没留情。 苏棠棠身边跟着的小厮都吓坏了,他家世子一直是恭谦有礼的,二少爷究竟做了什么让他家世子这样一个人都忍不住动手。 真是造了大孽! “侯爷到了!” 陆霄凛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苏棠棠气势汹汹,抓着陆翌铭不放。 崔雅云与陆霄然怕伤着自家儿子也不敢下重手去拉。 老夫人虽在上面坐着,可看着眼皮子底下一团糟乱,觉得失了威信面上无光,脸色更是比昨日还差。 白明珠在一旁安慰着老夫人,看了那场面,眸子暗了暗。 至于陆翌铭……衣裳也开了,头发也散了,甚至脖子上都被苏棠棠抓了长长一道红印子,瞧着可怜极了。 见到陆霄凛,陆翌铭哇的一声哭出来:“大伯……他、他打我!” 陆霄凛眼神在这些人身上转了一圈,视线回到苏棠棠身上,开口道:“为什么打人。” 谁知,还不等苏棠棠说话,方才默不作声的白明珠这会儿突然起身,面容殷切,甚至眼眶还红了一圈。 “侯爷,都是我管教不力,这才让两个孩子打起来,您别怪辰儿,要怪就怪我这个母亲吧。” 说着竟还抹起泪来,这一出变脸给苏棠棠看的是目瞪口呆,他娘亲变脸都没这个女人快! 这这这……还是刚才的那个人吗,别是突然被夺舍了! “都是我不好,没个正当名分不能时常在侯府待着,辰儿正是需要母亲教导的岁数,侯爷日理万机,下人们管总归是不上心的。” 白明珠说完,偷偷抬眼瞧陆霄凛的脸色。 见对方没有动容,于是一咬牙,搂住苏棠棠,口中呜呜咽咽地不知道说什么。 “呜呜呜,辰儿定是怨母亲不能时常陪你,这才同弟弟闹了口角……” 第16章 苏牧寻求云麾将军帮助 二房家的两位听了,冷哼一声。 她们这位白明珠表妹,心思深沉着呢。 为了当上侯府夫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不管不顾。 陆霄凛看了她几眼,没做声,漆黑的眸子犹如酝酿着浓墨。 他低头,苏棠棠正一脸不情愿地推开白明珠。 “你来说,为什么和弟弟打架。” 白明珠闻言一愣,脸上的表情快要装不住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拖着未嫁,死皮赖脸地待在侯府,陆霄凛到现在也从未将她放在心上过。 她几乎恨得要咬碎一口银牙。 陆翌辰这个没用的东西,这么多年也没能助她嫁进侯府,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果然不行。 苏棠棠好不容易将白明珠的胳膊扒拉开,指着陆翌铭道:“是他血口喷人!昨儿在这儿他想绊我,结果被我躲开,他自己反倒摔倒了,今日便找来家长一起欺负我。” “一屋子的大人合伙欺负一个小孩儿,羞不羞!” 崔雅云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被一个五岁的毛头小子指着鼻子骂,“你……” 陆霄凛眯了眯眼,没想到自己不在,二房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人。 而且,看样子,白明珠并未尽到半分所谓生母的责任。 “你说的可属实?”他的视线扫过屋内众人,落在白明珠身上。 她从前一直说自己尽心管教,可若真是尽心,怎么会发生今日之事。 白明珠心凉了半截儿,她最是明白这个表哥的,面善心狠、杀伐果断,虽说这些年修身养性比原先好多了,可…… 若是让表哥知道她对陆翌辰好只是做做样子,私下里根本不管不顾…… 别说嫁给他了,恐怕连人都要被赶出侯府! “侯爷,您若是怀疑明珠,明珠实在是百口莫辩,可我素日对辰儿如何您是看着的,我实在是没想到……” 不等她话说完,白明珠便扑通一声跪在陆霄凛面前,声泪俱泣:“罢了,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将辰儿养成了这副满口谎话的样子,侯爷还是责罚我吧,这样我心里还能好受些。” “你胡说,我没撒谎!”苏棠棠怎么也想不到,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个白明珠怎么还能倒打一耙。 他自小哪受过这委屈,自然不懂隐忍,当即便怼回去。 底下乱哄哄的一片,老夫人终于听不下去了。 伸手将桌子拍得震天响:“够了!吵吵嚷嚷得像什么样子,这里是定安侯府,不是市井街坊。” 终于,下头吵闹的人都噤了声,纷纷扭头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闭了闭眼,满脸疲倦,摆摆手和稀泥道,“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你们大房的家事,老身本不想管,可你们看看,今日实在是太过胡闹了!” “陆翌辰身为侯府长子,目无尊长出言不逊,今晚就去跪一晚上祠堂!” “铭儿受了欺负身上还挂了彩,你们夫妇俩还不赶紧将他带回去医治。” 老夫人发了话,二房夫妻俩赶紧抱着儿子走了,生怕晚一会儿让陆霄凛觉出不对来。 “还有明珠……是侯府对不住你,没给你个名分让你在外头遭人诟病,你这些年对侯府尽心尽力,侯爷不会怪罪你的,快起来吧。” 说完,瞥了一眼陆霄凛,“侯爷对老身的安排,可有异议?” 陆霄凛眉头紧皱:“母亲,辰儿还小,跪祠堂未免太严苛了些。” 老夫人伸出一只手,身后的嬷嬷连忙起身扶她,“你小时候都跪得,怎的辰儿就跪不得?” “母亲,可我听着,今日错处并非全在辰儿身上……” 陆霄凛还想在说什么,被老夫人用话堵了回去:“行了,你也不用同我说这些,总归你如今是侯爷了,我这个母亲的话自是不管用,从今往后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这话无异于在陆霄凛心头插刀子,说完,老夫人头也不回地进了内室。 陆霄凛纵然有千言万语,都被这番动作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憋得难受。 他身边的近侍燕九担忧地看向侯爷,“侯爷,老夫人这话说的,未免太伤人了。” 他在外面纵然杀伐决断,可面对老夫人,陆霄凛始终心存着妄想。 可他从小就明白,母亲终究更疼二房。 袖口突然被人扯了一下,陆霄凛低头看去,是苏棠棠正望着他。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信不信我。” 苏棠棠觉得这个侯爷有点可怜,他这个岁数尚能将一切看得明白,更遑论一个大人了。 要是他娘亲在就好了,不是他吹,在吵架这方面,娘亲自居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次日一早,苏牧下朝后,便一脸官司地回了苏府。 李氏连忙去迎,见苏牧脸色不对,忙问道:“主君,这是朝中发生了何事?” 莫不是被圣上训斥了? 苏牧一言不发地进了内院,李氏见状忙叫人给他斟茶。 苏清音一路听下人说了此事,急匆匆地从隔壁赶来。 自从苏枕月带着人砸了她的琳琅阁,她只能暂时同母亲住在一处院子。 两人住一起难免觉得地方小。 她每次出门儿都会想到自己好好的琳琅阁被苏枕月砸得稀碎,每次想到这个,再好的心情也没了。 她刚进门儿,便看到苏牧屏退了所有下人。 苏清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父亲,究竟怎么了?” 苏牧呷了口茶,沉寂半晌,才说道:“不知是谁,这两日在京中处处引火散播流言,说你与苏枕月身份互换,是苏家出了叛国的奸细,妄图混淆殉国将军之后。” 李氏听了大吃一惊,差点儿没从软椅上蹦起来:“圣上说什么,圣上总不能听信流言吧!” 苏牧被这番动作吓了一跳,不满李氏的一惊一乍,嫌弃极了,“圣上自然不会信这个,只不过,清音与苏枕月的事儿,崔将军借题发挥,在圣上面前过了明路。” “圣上碍着大哥的功勋,虽然没对苏家怎么样,但也勒令三日之内,必须将一切拨乱反正,还派了宁王来做见证人。” 苏牧犯愁的正是这个。 苏清音是他倾注大量心血培养出的一个女儿,他还指望着苏清音靠着这层关系攀上皇亲。 当今圣上统共两个子嗣,一个是宁王殿下,一个是靖王殿下。 宁王聪明能干,靖王昏聩庸碌。 如今圣上龙体欠安,宁王殿下便是最有可能登上宝座的。 虽然宁王已有正妃,但宁王妃是个病秧子,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归西了。 前些日子的赏荷宴,听清音说宁王与她相谈甚欢。 苏牧不免动了当国丈的心思。 可如今,一切都被突然回来的苏枕月毁了。 苏清音难以接受,这件事怎么会被圣上知道,圣上又怎么会偏信流言! “父亲,那女儿该怎么办啊,宁王殿下还说过些日子约女儿出门踏青,这样一来……会不会……” 都是苏枕月,她为什么一回来就搅得大家不得安生,为什么不直接死在外面! 苏牧纵使再不愿,可让苏枕月认祖归宗一事也是板上钉钉的,总不能违抗圣意。 “别慌,此事还有可操作的余地。”他断不会让自己的前途毁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 听说北境军如今唯云麾将军马首是瞻,而云麾将军去的晚,想来与他大哥没什么情分。 是人就知道趋利避害,云麾将军自然也不例外。 第17章 云麾将军给的请愿书? “主子,陛下已然知晓此事,勒令苏大人三日内开祠堂正家谱。” 这会儿苏枕月早起练剑,一把双凤剑挥得气势如虹,带起的剑气陡然间将一枝树叶扫落。 苏枕月原本想着,好不容易回京,多少给自己放两天假。 可那日在添香阁被那陌生男子调戏一通后,她每天早上一睁眼便爬起来发愤图强。 若是有机会,下次见面,她断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狼狈! “苏牧一向唯利是图,这样亏本的买卖他绝不会做。”苏枕月将双凤剑插入剑鞘,接过锦书递来的帕子擦汗。 苏清音也不会就此甘心的。 她猜得没错。 只见属下将一封信递交给她:“我们的人在苏府门前拦了封信……内容与您有关。” 苏枕月打开瞥了几眼,心中火气蹭蹭地往上蹿。 她冷眼瞧着这封所谓的“求助信”,冷哼一声,“贪心不足蛇吞象。” “你们这样,照我说的办……” 次日,苏牧难得起了个大早去见老夫人,李氏与苏清音也在。 “父亲,您是不是找到办法了?”不怪苏清音如此想,苏牧脸上一扫之前的愁云惨淡,看来是有了法子。 苏牧神神秘秘地挥退下人,从怀里掏出一封回信搁在众人眼前。 “这封信是云麾将军亲笔所书,她承诺会联合北境军写一封联名书,保住清音大房嫡女的位子。” 老夫人拿起那信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瞧,“你是如何同云麾将军联系上的,她竟然会答应这种要求?” 毕竟云麾将军与他们苏家无亲无故,缘何如此痛快相帮。 苏牧道:“儿子一开始也觉不妥,不过后来便想通了,您想想,大哥死了这么多年,在北境军仍是颇有威望,而如今执掌北境军的是云麾将军,您敢说她对此没有半分怨言?” “更何况,”苏牧凑近了,小声道,“儿子承诺她的东西,足够打动人心。” 见苏牧这般胸有成竹,李氏等人也渐渐放下心来。 即便是圣上要他们开宗祠又如何,有了北境军的联名上书,陛下也不好强行扭转众人意愿,她家清音还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嫡女。 往后也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嫁入皇家。 …… “娘亲……”二房这边,陆翌辰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一头扑进苏枕月里。 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他竟然已经习惯了苏枕月的怀抱,似乎走向她是自己与生俱来的本能。 这让陆翌辰幼小的心灵很是不解。 “自己把脸洗干净,过来吃饭了。” 陆翌辰吃相端正,夹菜端碗,落筷无声,吃相那叫个文雅。 苏枕月唇角挂着一滴油,看着他像见了鬼似的。 暗自寻思道:难道是孩子大了,爱面子了? “棠棠,来吃个鸡腿!”苏枕月在他碗里放了一只浓油赤酱的大鸡腿。 陆翌辰看了皱皱眉。 他幼时很爱吃鸡腿,只是有一次被祖母看到了,祖母说鸡腿这种东西吃起来不文雅,从此在他的餐桌上便再没出现过。 即便是肉块,也是下人用小刀一片一片分切好端上来。 苏枕月见他迟迟不动筷,催道:“吃啊棠棠,你今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陆翌辰摇摇头,刚想那筷子去夹,便看到苏枕月直接动手,拿了鸡腿放在嘴边吃。 “今天吃饭怎么扭扭捏捏的,跟个大姑娘似的,以前在边关我都抢不过你,你要是再墨迹,我可全吃光了。” 陆翌辰见她如此,心中忍不住发笑。 犹豫一瞬,当即便扔了筷子,有样学样地下手去抓。 反正现在不在侯府,没人会知道,也没人会揪着这些礼仪不放。 陆翌辰头一次觉得,原来吃饭也能吃得这么开心。 不等早膳用完,门口便来了二房的丫鬟。 那丫鬟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傲慢两字,尤其是见到苏枕月时,恨不得用鼻孔看人,“大小姐,主君让您去一趟前院书房。” 苏枕月:晦气的人来了。 “你慢慢吃,娘亲去一趟。”她临走前摸了摸陆翌辰的脑袋。 传话的丫鬟见状,翻了个白眼儿心生鄙夷。 娘是个不检点的荡妇,孩子也是没爹的野种。 “哎呦。”那丫鬟突然脚下一滑,竟直愣愣地一头栽倒在石壁上,她毫无防备,当即便磕掉了半块门牙。 锦书捂着嘴偷笑,活该! 可是面上却一副关心样:“呀,摔得怎么样了,怎么满嘴的血,快去找大夫看看!” 只见那丫鬟口中满是血,唾液血液顺着唇角流下来,痛得她崩溃大叫。 二小姐说的果然没错,大小姐就是煞星,谁靠近她谁倒霉! 苏牧在前院书房等着,桌上放着刚刚送来的联名书。 如此一来,清音便能名正言顺地继续待在大房名下,个中缘由外人哪会仔细打听。 他之所以如此执着此事,就因为他很清楚——宁王对清音示好,要的便是定国将军的名号。 即便他大哥死了这么多年,可在北境军中的声望依旧不减当年。 要知道北境军那可是大盛最强大的一支军马。 再说还有像崔将军这样满身战功的,与他大哥也是生前交好的旧识。 宁王娶的不是妻子,是北境军的认可与支持。 一想到这儿,苏牧嫉妒得想锤桌子。 明明他们两人是亲兄弟,凭什么他大哥轻轻松松就能获得满门荣耀。 而他在官场唯唯诺诺多年,依旧不上不下。 甚至连他大哥死去多年后的威望都比不过! 他真的不甘心,自己究竟哪里比苏策差! “二叔,这个时辰急匆匆地唤我过来,有何要事?”苏枕月一进门,便瞧见苏牧望着联名书发愣。 前世苏清音顶着她的身份,用她爹留下的财产,偷偷给宁王送钱养兵。 一大家子鸡鸣狗盗之辈竟也因此成了皇亲国戚! “你回到大哥名下一事,是要尽早提上日程了,不过……”苏牧果然有下文,“清音毕竟替你在大房尽孝这么些年,每年的香火都是她亲手供奉的。” “若是硬生生将她换到二房,我怕大哥大嫂泉下有知,会伤心啊。” 苏枕月挑了一侧的细眉,目光似是能将苏牧彻底看穿:“那二叔的意思是……” 等的便是苏枕月这句话,苏牧循循善诱:“不如让你妹妹还记在大房名下,权当多了个人给你父母尽孝。” 抢人身份、夺人钱财、害人性命,到头来竟然还能死皮赖脸地在苦主面前谈条件。 苏枕月这辈子都学不会二房的厚脸皮。 “二叔此举,恐怕有违身份。” 苏牧将联名书扔到她眼前,语气颇有些傲慢:“这是北境军的联名书,他们一致同意让你妹妹继续挂在大哥名下,你妹妹这些年在大房孤苦无依的受了不少委屈,这些别人都能看在眼里,你身为她的姐姐,怎么就不能体谅?” 苏枕月只觉听到了天方夜谭,苏清音这些年受委屈? 拿着她父母的钱财,受着她父母打拼出来的名誉,潇潇洒洒地过了半辈子。 这难道叫受委屈,那像她这样自记事起便被人刻意打压的,岂非一生都活在地狱。 闻言,她敛了眸,鸦羽般的长睫盖下,遮住了眼中将要控制不住的暴虐。 半晌,苏枕月自暴自弃似的勾唇:“好,二叔想做什么便做吧,只希望你们日后不要后悔。” 第18章 开祠堂改名字 裴府 裴千纵自从下朝回来,便一直望向一处发愣出神。 黎佳佳问了几次,见他不愿回答,便偷偷向他身边的侍从沈兆打听。 “主君总是这样发愣,别是生病了。” 沈兆也不清楚缘由,主君自从散朝后便一直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想,定是与今日的朝堂有关。 沈兆猜得不错,裴千纵今日在朝上,听到了一个久未提起的名字——苏枕月。 五年前,他与黎佳佳大婚,将待产的苏枕月一人留在外面的宅子里。 待他三日后匆匆赶回去,却发现苏枕月早已没了踪影,连带着孩子一起消失得一干二净。 原先他与苏枕月在一起,不过是看中了她的容貌与小意温柔,疲累时能有一处缓解之所。 人留着不错,走了虽为可惜,但也并不是非她不可。 只是今日,猛地在朝上听到苏枕月的名字,这才知道她并非是什么苏家不受宠的庶出女儿,而是定国将军孤女。 定国将军是什么人,当初他的葬礼圣上亲临,亲自下旨将他抬为超一品的大将军,若是活着,地位堪比郡王。 不知怎的,他竟有些怀念起苏枕月同他花前月下的时刻。 苏枕月的容貌在京城众多贵女中属于上上等。 否则一向不近女色的他,也不会为了与苏枕月谈情,伪造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与其相伴这么多年。 早知她是将军孤女,自己当初便不该将人放走。 “主君。”黎佳佳适时端来一盅羹汤,跪坐在他身边,“这是炖好的党参鸽子汤,与身体有大益处,你多少喝些。” 裴千纵扭头看向自己成亲五年的妻子。 黎佳佳原也是在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又是尚书大人的掌上明珠,多少人踏破了黎家的门槛儿想求娶。 可不知怎么的,如今裴千纵再看自己夫人,却觉得哪哪都是缺点。 黎佳佳性子太平淡无趣,不如苏枕月喜怒嗔痴生动娇俏,黎佳佳如今就连长相也日渐庸俗。 裴千纵不受控制地,脑中频繁闪现苏枕月的一颦一笑。 他扭过脸去,“不喝了,没胃口。” 黎佳佳盛了一碗递到裴千纵跟前,“裴郎,这可是我亲手做的,这样也不喝吗?” 裴千纵皱眉,“你放哪吧,我一会儿得空了再喝。” 可黎佳佳却倏地变了脸色,裴千纵此举,分明是丝毫不给她面子。 “裴郎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与我听,我是你的夫人,会和你一起想对策的。” 裴千纵正因为苏枕月身份一事懊悔着,被黎佳佳接二连三地打岔,瞬间火气上头:“这里有你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事,端着你的汤下去吧。” 黎佳佳被吓了一跳,这还是他们成婚以来裴千纵第一次吼她。 黎佳佳不受控制地想,莫不是裴千纵在外面有了人。 她自小娇生惯养也是有脾气的,容不得裴千纵这般打脸。 而后深深看了裴千纵几眼,扭身便出去了。 “云倪,你去查查主君在外头是不是有人了。”黎佳佳眉头微锁,对身边丫鬟吩咐道,“若是查到了,便给银子将人打发出去,离开盛京越远越好。” …… 圣上只给了三日时间,苏牧动作很快,他将苏家能来的族老召集京中,开祠祭祖,摆足了派头。 生怕圣上在宫里,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当日,苏枕月穿了一身月蓝色织锦云禾刺绣长裙,腰身用丝线缀着珍珠装饰,挽了个流云髻,将苏枕月衬得愈发清贵。 今日苏家宾客满堂,给足了苏家面子,这并非是苏牧在朝中多么受器重,而是因为圣上发话。 平日里和苏家有交情的、没交情的全来了。 许太师的夫人也携家眷子女到了苏府。 李氏见状,心思蠢蠢欲动。 她早在京城给苏见华相看了不少高门贵女,要家室显贵的,于华儿往后仕途有助力。 还要长得漂亮的,不能让他家儿子受委屈。 还要性子贤惠温顺、逆来顺受的,这样的媳妇好拿捏…… 总之相看来相看去,看上了许太傅的嫡次女许未央。 她这些日子频繁地去太傅府,想来许家也明白这一点,既没说拒绝,那便是有的商量。 李氏这么急也是事出有因,眼见华儿院里那个紫鹃的肚子没多少时日了,未娶嫡妻便先有长子,将来更是没有女儿愿嫁到苏家。 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争取在今日就将婚事定下。 李氏正在内屋给苏清音打扮,“今日宁王殿下亲自来观礼,你可要打扮得好看些,让宁王殿下对你念念不忘。” 苏清音脸颊浮现出一抹娇羞,宁王频频对她示好,没准儿早就对自己念念不忘了。 这时,李氏身边的花嬷嬷推门进来,面上一派喜色:“夫人,许夫人带着她家的未央小姐来啦。” 李氏面上更喜,“太好了,我今日就去跟许家说下你哥哥的亲事,这样你们两个都有了着落,娘的心也就放下了。” 李氏安顿好苏清音便出了门。 许夫人果然只带了她家二女儿许未央来苏家观礼,这难道不是许家有意结亲的意思? “许夫人,未央,你们总算来了。” 许未央性子腼腆,她知道母亲带她此行,是有意将她许给苏家三少爷苏见华。 她抿了抿唇,苏老爷现在虽然还只是一个四品官。 但近日北境军大胜蛮人,圣上不免又想起了定国将军,便有意提一提他的官位,甚至也想好给苏见华一个吏部散职当当。 这样看来,苏家也算个不错的归宿。 李氏心里欢喜,拉起许未央的手一顿猛夸:“几日不见,未央出落得更标志了,又懂事又听话,不像我家里的臭小子,不让人省心,还是得找个贤惠的管着。” 许夫人喜笑颜开,“令郎资质聪慧,听闻圣上有意给他在吏部谋个差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都是没影的事儿,别在这儿站着了,快进来……” 来的人不少,甚至连长公主都派了人来观礼。 苏枕月从另一个门走进来,看到的便是各部官员夫人相互寒暄的场面。 不知是谁知道她的身份,说了句苏枕月来了。 引得众人纷纷停下议论,并齐齐扭头望向她,眼神四下打量着。 有人怔愣,有人暗叹,其中更有与她父母相识的,见到她后便有一瞬的恍惚。 据说苏大夫人年轻时就是才冠京城的第一贵女,苏枕月生得与其有七八分像,少了几分温婉,多了几分清傲。 可想而知,这张脸带给他们的冲击力有多大。 得亏是苏枕月在边关沙场历练这么多年,一般的场面吓不住她,这才没受到影响。 就在这时。 “宁王殿下到——” 第19章 北境军请愿书真容 众人见到纷纷行礼,“臣等见过宁王殿下。” 宁王一身蟒黑色长袍,用金线绣了四爪飞龙,厉面金冠,好不威风。 “诸位快请起,今日孤只是奉父皇之命前来做个见证,大家无需多礼。” 苏枕月抬眼,在宁王身侧看到了一个她此生不愿再见之人。 一瞬间,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刹那间凝固,随着裴千纵望向她想说什么却无从下口的无措,苏枕月只想扭头就走。 本以为经过五年历练,她再面对裴千纵时,虽做不到平常心,但也不至于见面便起杀心。 可今日一见,苏枕月顿觉以前高估自己的忍耐力了。 她一见到裴千纵那张脸,便想起前世,儿子流进一身鲜血躺在她的怀里奄奄一息的模样。 想到自己掏出一颗真心,到头来被裴千纵踩在脚下反复蹂躏。 与他眼神接触的刹那间,苏枕月体内的杀意从四肢百骸蹿涌而来。 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究竟用了多少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冲上去拔刀杀人。 裴千纵五年头第一次见到苏枕月,她还是那么漂亮,即便打扮得一身素洁,也难掩张扬的美貌。 沉寂已久的心,再次动摇。 这种感觉只有月儿能带给他,什么黎佳佳,只不过是政治联姻需要的筹码。 他望着苏枕月,眼神愈发炙热。 两人间暗流涌动,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苏枕月发现宁王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徘徊,那目光极具侵略性,似乎要将她从上到下看个透彻。 她掀起眼皮抬眸与其对视,只见对方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划过一丝讶异,而后便浸没在一派无尽幽深之中。 此女绝非他调查到的那般简单,宁王几乎瞬间断定。 苏清音听闻宁王来了,匆忙从内室跑出来,结果抬头便看到苏枕月与宁王殿下眉目传情。 她心中暗骂狐媚子,惯会攀龙附凤,这还没恢复身份呢,就将主意打到宁王殿下的头上了。 “殿下来了,怎也不派人通知臣女一声,臣女都没来得及迎接。”苏清音打扮得用心,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色束腰罗裙,头上更是琳琅满目,派头堪比皇家郡主。 只可惜,宁王淡淡地瞧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一个没用的女人,不值得他费心接近。 比起苏清音这个蠢货,苏枕月更让他有兴趣。 裴千纵一直想寻机会同苏枕月说上两句话,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苏枕月像是再刻意同他保持距离。 不等他有所行动,苏牧便闻声而来,带着苏家几名族老一起拜见宁王。 “既然殿下来了,那我们不如趁着吉时,尽快开祠。” “开祠!” 说话的是苏家族中颇具威望的族老,苏家族长在永州老家,没办法赶来京城主持,只能由这位族老代行职责。 苏枕月上前,在一众苏家长辈的牌位面前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礼。 父亲、母亲,这一世我定不会叫二房将我再逼上绝路,前世欺我辱我之人,我会叫他们全部付出代价,您二位在天上,别嫌女儿心狠就好。 另一族老执笔,将苏枕月的名字从苏牧名下划区,提笔写在苏策一脉之下。 族老写完,请示宁王过目,如此便算做了见证。 从今日起,苏枕月就是堂堂正正的大房嫡长女! “既然苏枕月回归了大房,清音便从大房移处出,记在姨娘名下。”族老说道。 只见苏牧大手一抬:“堂叔,且慢。”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看着台下众人宣布道:“今日还有一事,是苏某在郑重考虑之下决定的,将清音记在大房名下,为我大哥侍奉香火。” “大家也知道,清音一直以为自己是大哥血脉,这么些年自己一人孤苦无依,若是大哥大嫂泉下有知,也一定舍不得清音离开,所以苏某便忍痛割爱,仍将她记在大哥名下,也算全了她的孝心。” 族老们:事先没说还有这事儿啊! 底下观礼的人也一头雾水,多了一个人争抢大房家产,苏牧这么干,这苏枕月能同意? 宁王一挑眉,没想到苏家竟然还能节外生枝。 “这本是苏大人的家事,我等无权过问,不过父皇既派了孤来观礼,孤总要回去给父皇复命。” 此话言外之意就是,你们家想怎么折腾他不管,但苏牧得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苏牧点点头,“自然不会让殿下为难。” “众所周知,兄长生前在北境从军,此举也是征得月儿和兄长旧识同意后一致决定。”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纷纷议论。 苏牧明显是想借着女儿沾大房的光,苏枕月竟然能同意这种要求,她看上去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宁王也朝她看去,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苏枕月还有后手,绝对没那么简单。 果然,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苏枕月身上时,她轻轻开口,“二叔这种无理的要求,我何时同意过?” !!!还有反转? 苏牧在前头,听了这话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他早该想到苏枕月今非昔比,早不是个省心的。 还好他有后手。 苏牧干笑两声,朝身后挥挥手,只见立刻便出现一名穿着北境军战甲的将士。 那将士从怀中拿出一卷联名册道:“禀诸位,在下是北境军校尉,也是定国将军生前部下,这一卷是军中校尉以上联名请愿书,表明了我北境军众人之愿,今日交由宁王殿下宣读。” 请愿书! 苏牧竟然能从北境军手里要来请命书,只为平众怨支持苏清音记在大房名下! 宁王再一次审度苏牧此人,若他真有这样的手段,同苏家联手倒也不亏。 这一时,看热闹的人不知该赞叹苏牧的手段,还是该同情苏枕月。 裴千纵暗自皱了皱眉,早知月儿没了他过得如此艰难,他当初便不该放人离开。 目光转向苏枕月挺直的后背,他心想,若月儿愿向他求助,自己定不会再袖手旁观。 在他眼里,苏枕月就有一个空有美貌的花瓶美人,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觉得棘手,他也不忍让人如此受苦。 苏家祠堂拐角处,没人注意的树影角落里,陆霄凛玄袍金冠,站在原地不知观望了多久。 “侯爷,那边看起来有变故。” 陆霄凛想到方才,苏枕月同那北境将士对视的一幕,摇摇头,“不,她没这么简单。” 第20章 事情反转,侯爷现身 燕九不解,侯爷看上去对苏家大小姐很了解。 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 祠堂之上,苏牧狠狠瞪了一眼苏枕月,便对宁王说:“殿下,臣此举并非贸然,而是对于大哥来说,北境的战士们比我这个亲兄弟还亲,今日之事事关大哥后嗣,臣以为还是要听一听北境将士的说法。” 这事儿本是苏家家事,可若牵扯到北境军,那便成了国事。 若是北境的将士们一致认为,不能将苏清音移出大房名下,圣上自然会选择顺应民意。 毕竟北境军与定国将军感情深厚,这是人人皆知的。 苏清音得意极了,她余光瞥向苏枕月,就算她才是真的又如何,如今这么多人都支持自己留在大房,将来她只会比苏枕月做得更好。 让京城所有人只记得大房嫡女是她苏清音! 裴千纵见都这个时候了,苏枕月竟然还不曾想自己求助,心里开始着急起来。 这种时候不是任她任性的情况,若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苏清音必会留在大房。 这对月儿来说是不小的威胁,将来月儿也未必能继承大房的全部东西。 若往后他与月儿重修于好,月儿嫁入裴府时,自己也会少几分苏家助力。 裴千纵承认自己有一些私心,但是他大方面上绝对死是为了月儿好。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开口:“月儿,你才是大房名正言顺的嫡女,若你不同意,没人能……” 话未说完,便被苏枕月冷冰冰打断:“我的家事,不劳裴大人操心。” 好险,方才差一点就忍不住动手了! 宁王打开请愿书,只见上头写满了将士名字,每个名字上都还按了指印。 就在所有人眼巴巴的期待之下。 突然,宁王不知看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异常古怪。 他盯着请愿书看了半晌,又一连多看了苏牧和苏清音几眼,却迟迟没有宣读。 苏清音心里焦急,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忍不住开口催促:“宁王殿下,吉时将过,我们的仪式要快些举行了。” 宁王没理她,反而是瞥向苏枕月,轻轻地笑了下。 请愿书上用朱笔写着一行大字。 “我等北境军请愿,联名反对苏家二小姐苏清音记入定国将军名下,吾等只认将军膝下一女,名曰苏枕月。” 众哗然! 事情再一次有了反转! 今日这场礼观的,比看话本子都精彩! 苏家所有人,除了苏枕月,无一例外全都愣住,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全场寂静无声,都眼巴巴的这瞅瞅那看看,苏牧今日当着苏家祖宗的面,丢脸丢到一定境界了。 “这……”这不可能,请愿书的内容怎么会是这个呢,他分明早就看过了,不是这么写的啊! 苏清音向前一步,神情有些恍惚,她拉住宁王的衣袖,“殿下,您是不是看错了,您再看看,一定不是这么写的。” 她就差最后一步,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将军嫡女了,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宁王嫌恶地后退一步,身旁侍官将苏清音拦住,“苏二小姐这是在质疑孤?觉得孤是故意欺瞒?” 他是圣上下旨亲封的证官,难道还会偏帮苏枕月不成。 不过……宁王侧头瞥了眼镇定自若的苏枕月,好高明的手段,竟将他也算计在内了。 苏枕月有本事让北境军听她的,为她联名请愿,这并非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孤女能做到的。 不远处看戏的陆霄凛,看到这样原地反转的结局后,神色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惊诧。 从那日他调查到苏枕月身份的那刻起,外界对苏枕月的一切评判,什么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逆来顺受等词他都统统没放在心上。 若真如外面所说,她哪来的一身武功。 虽然当日两人交手,陆霄凛是占上风的那个,可他的身手在大盛早是让人望尘莫及的。 输给他算不得什么。 关键是临了还能伤他。 由此可见,苏枕月功夫不差,恐怕同宫里的几位将军不相上下。 燕九才从这出戏里回过神,啧啧赞道:“难怪您要让属下去查大小姐。” 想起自己查出来关于苏枕月的信息,怪不得侯爷当时说他无能,两者的出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苏清音被宁王当众训斥,难堪得下不来台,周遭眼神仿佛一把利刃将她的身体破开刺穿。 苏牧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猛地看向那名北境将士,厉声逼问:“是你搞的鬼?” 明明他同云麾将军说好的,明明他们说好了的。 怎么会突生如此变故! 却见那人不紧不慢,没有丝毫被拆穿的窘迫:“苏大人,我们北境军可从来没说过要偏帮你欺负大小姐,大小姐自小被当成庶女养大,受的委屈够多了。” 而后,他面向宁王,行了一礼道,“殿下,今日我将北境军所有兄弟的意思表述得很明白了,还望殿下能如实向陛下禀报。” 宁王收了请愿书,点点头:“这是自然,孤不会偏帮任何人。” 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北境军为何偏偏今日闹出此事,分明是在给苏枕月撑腰。 没想到苏枕月在北境军眼中如此重要。 就在其他人等待宁王做决断时,一阵低沉的声音响起,引得人纷纷回头看:“贵府今日真是热闹。” 是定安侯陆霄凛! 宁王也有些讶异,陆霄凛一向不关心旁人私事,今日怎会亲临苏府,莫非也是为了北境军? “侯爷今日怎么有如此闲心。”宁王一向眼高于顶,可对于陆霄凛此人,他却要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要说陆霄凛,他的身份并非只是定安侯这么简单。 此人能力出众,武功超凡,十四岁便能跟随前定安侯带兵打仗,而且回回赢得漂亮。 圣上赏识他,陆霄凛袭爵之后,又封他为正一品靖武大将军,兼兵部侍郎与皇子太保。 这一连串的头衔顶在身上,身份早非普通侯爷能比。 陆霄凛倒是淡定,可苏枕月不淡定了! 第21章 苏清音美梦破碎 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运气竟然如此之差,随便在添香阁惹了个人,结果就是大名鼎鼎的定安侯陆霄凛! 难怪她打不过对方,苏枕月一下子释然了。 别说他,就是崔伯父也未必是这人的对手! 陆霄凛朝着宁王微微颔首:“闲来无事,听闻苏家今日开祠,来观望观望。” 他今日不来,如何能见到这么精彩的场面。 宁王虽猜不透他的想法,却也碍着面子笑道:“侯爷以为,该如何定夺?” 今日之事无非就剩两种决断,一是让苏清音回到二房名下,成为嫡小姐。 二是……将苏清音记在姨娘名下,像苏枕月之前那样,成为庶小姐。 只是,无论选哪条路,都注定会得罪一方。 宁王犹豫不决,正是哪方都不想得罪,顺势将难题抛给陆霄凛。 谁料,陆霄凛却没有半分犹豫,直言道:“有何可犹豫的,当日朝上圣上说的是拨乱反正,苏大小姐从前是姨娘名下,如今苏二小姐自然也得回到姨娘处,放显公平。” 苏枕月有些意外,她没想过陆霄凛会帮她。 宁王思忖半晌,不知想了些什么,终是拍板:“陆侯说得不无道理,此事就按侯爷说的办。” 眼看自己的亲生女儿就要成一介洗脚婢之女,李氏突然冒出来反对,“不行,这是我的亲生女儿,怎么能成为一介洗脚婢之女!” 李氏话音未落,苏牧额上冷汗便冒出来了。 这个蠢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难道想害死全家不成! 果然,陆霄凛凤眸一眯借势质疑:“早听闻苏夫人只孕有一子,怎么又凭空多了个女儿出来?” 吓得苏牧连忙给下人使眼色,让人将李氏带回去。 站出来陪着笑解释道:“内人与清音感情深厚,这才一时失言,还望殿下与侯爷见谅。” 这个话题不好,说多了容易让人起疑。 苏牧硬生生转移话题,“两位贵客不如同下官进屋再叙,今日为了给月儿庆贺,摆了几桌好酒好菜,若是二位赏脸……” 既然苏牧都这么说了,宁王等人自然不会再抓着不放。 趁没人注意时,苏牧走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氏身边,瞪着眼睛警告。 “管好你的嘴,若是泄露了半分出去,不只是苏家,就连李家也会跟着遭殃!” 李氏只顾着哭,没理睬他的话。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如花似玉一般,现在竟成了下等的洗脚婢之女,这叫她如何安心。 苏牧见状,只好提起苏见华,“今日你还要同许家说定华儿的亲事,你难道要为了清音,连华儿的事都要耽搁吗?” 女儿和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即便如此,肉也分远近薄厚。 苏清音的事情已成定局,那是宁王和侯爷一同商定下的,短时间内怕再难改了。 可华儿不同,华儿是府上嫡长子,有大好前程。 想到苏见华,李氏也不哭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看她如此,苏牧欣慰地点点头,指挥丫鬟替李氏再梳妆打扮。 没了一个女儿不要紧,若能攀上许家,他们苏府也算有个前途。 李氏收拾干净回到席间,又同夫人们开始说说笑笑。 谁也识趣地没提苏清音一事。 苏枕月同李氏坐在一起,自然不难看出李氏对许未央过于殷勤的模样。 看来,李氏是敲定儿媳的人选了。 “未央,这是苏枕月,方才祠堂上应该见过,她大你几岁,该唤她一声姐姐。” 许未央生的白净,看起来是个容易羞涩的姑娘,她极快地抬眼看了一下苏枕月,脸蛋登时就红了。 只因苏枕月正睁着一双美目笑吟吟地望着她,被一个美人如此盯着,许未央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枕月姐姐好,唤我……唤我未央就好。” 苏枕月看她羞涩的小模样,心里直咋舌。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被李氏看上了。 她瞧着许夫人似乎也有结亲的打算,不然不会只单独带许未央来。 唉,若是未央妹妹真的嫁来苏家,那才是灭顶之灾。 宴席行至一半,突然有下人急匆匆地进来,凑到李氏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李氏听后神色大变。 还没等她想出对策,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 仔细听,竟还有几分熟悉。 “妾室紫鹃前来拜访许家小姐,望许小姐给妾身一条活路吧!” 紫鹃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跪在院子里很是显眼。 这一嗓子,屋内听得清清楚楚。 许夫人脸色变得难堪极了,她一个眼刀甩向李氏,神色间满是诘问。 李氏也被紫鹃打得猝不及防,她起身出门,呵斥道:“闭嘴,在这儿胡说什么,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紫鹃既然来都来了,又岂会如她的意。 “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三少爷的孩子,你们若是敢动我,就不怕三少爷问罪吗!” 本来其他夫人还只当是后宅的腌臜事,没放在心上。 紫鹃这一嗓子下来,纷纷震惊地看着李氏。 她们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还没见过谁家少爷没娶正妻,房里的丫头先怀了身孕的! 苏夫人竟然也不管管,任由这个丫头大着肚子。 难不成还想生下来? 李氏也难办啊,自从华儿被诊断出往后子嗣艰难,他请了多少大夫都不见好。 万一……她说万一,以后华儿真的,起码紫鹃肚子里的还能留个后,这才任她大着肚子! 只是她没想到,紫鹃今日竟然敢跑出来在许夫人眼皮子底下晃悠。 紫鹃这边跪下来,朝许未央磕了个头:“许姑娘,我知道夫人有意让你嫁给三少爷,将来就是我的主母,求求您看在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份儿上,给妾身一条活路吧!” 许未央小小年纪,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吓得往许夫人怀里躲。 “母亲……她……” 没想到,她还没嫁进苏府,就迎面来了这样的事。 许夫人看向李氏,“苏夫人,这丫头胡乱说话冲撞了客人,苏府难道不管教吗?” 眼瞅着许夫人眉间怒意越来越重,和许家的亲事就要黄了。 李氏最后看了一眼紫鹃的肚子,一咬牙道:“哪里来的疯妇,大着个肚子就说是三少爷的孩子,我们苏家容不得别人这般攀污!” “来人,给我将人乱棍打死!” 这样处置也算是给了许家一个交代——他们苏家真心求娶,未娶正妻之前,不敢有半分越矩。 许夫人见李氏处置得还算利落,心里那点儿不满也压下去了。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门房急匆匆地跑进来,差点儿摔了一跤。 “不好了夫人,外头有十二个自称三少爷养在外头宅子的外室,要进来拜见未来主母!” 第22章 苏见华有十二房外室! 谁?多少?来拜见什么人? 李氏听完,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脚下一软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上。 十二个外室!他爹都没搞过这么多女人! 李氏总算明白,为什么华儿小小年纪就子嗣艰难了,外头养着十二个小妖精轮番榨取,他不虚谁虚! 许夫人刚刚好转的脸色,一转眼又黑如锅底。 事已至此,她看苏家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吧。 虽然她有三个女儿,但也不能眼睁睁地将女儿往火坑里推! 说罢,许夫人当即拉起许未央的手向李氏告辞:“府中还有要事,我与未央先告辞了。” 李氏自然极力挽留,“许夫人,许夫人,先别走,此事我们苏家定会给许家一个交代。” 许夫人面色冷漠,冷哼一声:“不必了,此事与我许家无关,苏夫人自然也不需要给我许家什么交代。” 完了。 李氏只觉得一道闪电劈头盖脸地从头顶劈下,将她里里外外电了个焦黑。 清音将军嫡女的名头没了,华儿和许家的亲事也黄了。 都怪苏枕月,这一切明明都好好的,自从她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都是她! 李氏恶狠狠地瞪向苏枕月,气急上头的她根本顾不得想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你这个灾星,怎么偏你一回来家里就出事,原来是你克的。”她试图通过咒骂来缓解苏家目前一败涂地的局面,“我说大哥大嫂在北境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身死。” “就是因为生了你,你克的!!!” 这番怨妇似的咒骂让所有看热闹的贵眷惊掉下巴。 却见苏枕月没有半分恼怒慌乱,李氏说什么,她就听着,唇角还勾着一抹极淡的笑。 这让李氏更加毛骨悚然,苏枕月定然还有别的后手要整她们,她还没完! 可是苏家已经被她陷害到如此境地了,她还能做什么! “二婶被三弟闹出来的破事气得失心疯了,来人,带二婶下去好好休息。” 李氏身边的嬷嬷也觉得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发疯有伤风化,连忙扶着李氏下去了。 苏清音见状,哭着扑上去,“母亲,母亲你怎么了。” 今日祠堂开的……大快人心! 苏枕月一人静立府中池塘边,一波碧水中养着几十尾金红锦鲤。 水面看似平静无波,可只要往里头撒上一丢丢的饵,水面下的鱼儿便会争相抢食,再平静的水面也会漾起波涛。 “大小姐。”身后传来紫鹃惴惴不安的声音,她今日在夫人面前闹了这么一出,万一等主君和夫人回过神来。 将她乱棍打死怎么办啊! “奴婢全按照您吩咐的做了,可是夫人……” 紫鹃担心什么苏枕月如何能不知道。 数月前,紫鹃还是添香阁的姑娘。 她一曲萧声颇负盛名,多得是文人雅客点她来一旁吹箫。 她昨日接待了苏家主君,本不该再去陪苏家三少爷,这岂不是闹了笑话。 可苏见华那日不知是不是吃醉了酒的缘故,脾气异常暴躁,点名要紫鹃作陪。 当日穗娘不在,只有一个掌柜的看店。 掌柜的惹不起苏见华,想着只要紫鹃不说,谁会知道。 结果一个月后,紫鹃竟查出怀有身孕。 当初的避子汤没起效用,这让紫鹃慌了神,连夜去医馆找大夫开药。 这些事情,没逃过苏枕月的眼睛。 她让人给了紫鹃一笔钱,让她不用打胎安心养着。 若她乖乖听话,日后必定能混个大宅院的姨娘妾室当当,不比在添香阁当妓子来得痛快。 紫鹃一时鬼迷心窍,同苏枕月做了这笔交易。 “小姐,奴婢现在该怎么办,万一主君回过神来,非要将我打杀了……您可要救救奴婢啊!” 苏枕月将手里最后一把鱼饵撒下,她拍了拍手,转过身将紫鹃扶起来。 “怕什么,苏见华如今在京城圈子里声名狼藉,没有哪家高门贵女会嫁给他,未来算是毁了。苏清音也成了庶出,府上就只剩两位姨娘生的小姐,苏牧膝下再没儿子了。” 苏枕月拉起她的手。 “就苏见华那身体状况,你肚子里怀的八成是苏牧的种,万一是个儿子呢?” 苏枕月一语点醒梦中人。 紫鹃幡然醒悟! 对啊!她肚子里的万一是主君的孩子呢,万一还是个男婴! 主君舍得杀了她吗? 方才还一片死寂,经过大小姐指点,眼前骤然出现一条生路。 紫鹃再一次惊叹大小姐的心计谋略,跟她做对之人,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紫鹃,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决定。”苏枕月从袖口掏出一张纸来,紫鹃定睛一瞧,竟然是她的身契! 连哄带吓地打发走紫鹃,苏枕月算算日子,也到了北境军归京的日子。 “苏大小姐好手段!”她正出神,上方突然冒出句人声来。 苏枕月大惊!自己的警觉度何时变得如此迟钝,就连有人靠近都察觉不到! 陆霄凛从树上一跃而下,玄色衣袍猎猎生风,整个人显得诡谲而危险。 似是猜到苏枕月的心思,他扯了扯唇角:“我的轻功在你之上,你发现不了我实属正常。” 或者换个说法,整个盛京,只要他想,没人发现得了他。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陆侯爷,也会像个登徒子一般偷听别人讲话。”她话说得咬牙切齿,显然没忘了几日前的交锋。 陆霄凛想起那日在添香阁,他将苏枕月当成刺客好生调戏了一番。 他一向在人前冷静自持,也不知为何那天竟做出如此行径,“反正本侯在大小姐心里,早已是登徒子的形象了。” 他嘴上调笑着,面上却忍不住一直打量。 苏枕月今日看上去似乎与宁王的势力毫无关联,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放松警惕。 究竟是有多巧,才能让她刚好出现在自己疗伤的时候。 更何况,苏枕月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谜团。 苏府大房院子,陆翌辰正待在屋子里看书。 突然听到外院有东西倒地,听着像是从西墙那边传来的。 今日宴会缺人手,他们院里的下人大多都被调去帮忙了,万一进贼了也没人发现。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廊前放着的扫把,挡在身前做防御姿态。 他一步步地靠近西墙。 只见墙头出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影,正扭动着身子想翻进来。 陆翌辰吓了一跳,当即胡乱挥舞着手里的扫把。 “哎呦!”墙上“贼人”痛呼一声,脚下一滑,直直地往陆翌辰身上摔。 两人齐齐落地,都被摔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陆翌辰情况好些,待他从地上爬起来,忍过阵阵晕痛后,定睛一瞧。 那贼人……竟同自己生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第23章 苏棠棠出现在苏府? “小爷的屁股,摔成四瓣了……”苏棠棠疼得嘴里哎呦喂直叫。 暗暗为自己的屁股烧了根香。 他近些日子真是倒霉透了,今天好不容易趁着冰块儿脸侯爷出府办事,他悄悄藏在马车里一路跟着来了苏家。 一路打听着,终于找着娘亲的院子,就在他喜极而泣、潸然泪下之时,墙对面给了他当头一击! “什么人敢对小爷我动手!”他拍拍屁股站起身,一头撞进陆翌辰目瞪口呆的怔愣之中。 苏棠棠惊得差点儿没跳起来,“鬼啊啊啊啊!” 陆翌辰被他这嗓子吼回神,眼疾手快地一把堵住,“嘘,别喊。” 到时候引来了人,被发现就不好了。 “唔……”苏棠棠眨巴眨巴眼睛,满脸写着,你若是再不松开,我可要动手了。 谁知,陆翌辰的一句话让他哑了火:“我知道你是谁,你叫苏棠棠。” 苏棠棠:??? “我猜,你这几天应该是去了侯府。”陆翌辰眨了眨眼。 这可不是随便说的,苏棠棠身上还明晃晃地穿着自己的衣裳呢! 这几天,陆翌辰一直在思考着,苏枕月口中的棠棠和自己长得应当是极为相像的。 否则不会让身边所有人都认错。 只是……侯府的人找不到自己,以他父亲的性子,怕是会将整个京城都翻过来。 可这几日,外头分明没有任何消息。 这就说明,定有人顶了他的身份去了侯府。 而最有可能做到的,便是那位与他生的极为相似的苏棠棠。 先前他还百思不得其解,这世上真的有人长得这么相像? 可今日一见,苏棠棠和他岂止是相像,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可这怎么会呢……他的母亲是白明珠,苏棠棠的母亲是苏枕月,明明两人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生出来的孩子却一模一样。 陆翌辰虽一时想不明白,却也在此留心着。 而苏棠棠一听对方能将一切都说出来,仔细琢磨之后,似乎也想通了。 “我是藏在马车里偷偷跑出来的。”苏棠棠惊讶过后,不免觉得新奇有趣,“那你是不是就要回侯府了?” 陆翌辰点点头,虽然在苏枕月身边的日子是难得快活放松的时候。 只是他也清楚,这一切都是从苏棠棠身上偷来的,现在正主回来了,他这个冒牌货自然不能继续待下去。 谁知,苏棠棠竟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要不,你别回去了,侯府有什么好的。” 祖母偏心,亲娘虚伪,叔叔婶婶还帮着欺负人。 定安侯府就是个虎狼窝! 看陆翌辰性子如此文静,以前在府上少不得受欺负。 “你干脆留在这儿,我娘亲最是通情达理了,你和我长得这么像,她爱屋及乌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那一瞬间,陆翌辰承认自己有些心动。 这座院子虽比不上侯府,却是一处难得让他放松的地界。 不用谨守着世子的身份,做一些繁琐至极的规矩。 “不行。”可是这样的念头,他也只是想想,“我身为世子,不可擅自离府。” 被拒绝了,苏棠棠小嘴一瘪,口中嘀咕道:“你们盛京的人就是麻烦。” 自己也是好意,不想看他回去受欺负。 陆翌辰最后看了眼这里,眼中依依不舍,他连娘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对了,”陆翌辰捡起方才掉在地上的书,拍了拍灰递给苏棠棠,“这几页书是娘亲布置的,她说今晚要检查你的功课。” 苏棠棠瞥了一眼,顷刻间如临大敌:“这……这些都要背?” “对,还有一些娘亲说重点提问。” 其实苏枕月的原话是,她今晚回来提问功课,能背下来最好,实在不行念熟也算过关。 陆翌辰大概翻看了几眼,都是很简单的东西,他看几眼就记住了,于是擅自做主将苏枕月的后半句话省去。 可是,看苏棠棠这个样子……好像很为难? 苏棠棠一面如临大敌般盯着书本子,一面小心翼翼地往后推。 不行不行不行,他回来的不是时候。 自个儿娘亲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了,若是背不过,肯定会罚他抄书十遍的! 他突然觉得定安侯府也不是那么糟。 “你怎么了?”陆翌辰见他突然脸色大变,忍不住关心道。 “我……我觉得,你既然这么舍不得我娘亲,不如跟她好好告个别,咱们过几日再换回来也行。” 方才还一副迫不及待像换回来的样子,这会儿就…… 陆翌辰看了看手里的书,“你该不会是……害怕背功课吧。” “才、才没有,小爷我怎么可能害怕这些!”苏棠棠只是不出来。 这时,门外头传来苏枕月的声音:“棠棠,你不害怕什么啊,在跟谁说话?” 糟了,娘亲竟然这个时候回来了! 苏棠棠顾不得别的,撒腿就跑,借着墙角杂物翻身上了墙头,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一句:“记着啊,三日后午时,百果铺子门前。” 话音未落,人就一溜烟的不见了。 他这招躲人的操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多年经验历练出的。 待苏枕月转过弯进来时,便只剩下风中凌乱的陆翌辰。 “棠棠……棠棠?”这孩子怎么看着墙头犯傻呢,莫不是今日叫他背文章,结果背魔怔了。 “娘亲。” “方才你是在跟谁说话吗,我瞧这院子里也没人啊。”苏枕月环顾一圈,敏锐地发现墙根杂物处像是被人动过。 眼瞅着要暴露,陆翌辰情急之下一把抱住苏枕月的腰,“娘亲,您今晚不是说检查功课吗,我们开始吧。” 锦书:!!!小祖宗竟然有一天主动提起检查功课。 菩萨显灵了!!! 此话一出,苏枕月什么心思也没有了,拉着陆翌辰就往屋里走。 不愧是她儿子,果然爱学习! 话说苏棠棠急着逃跑,一时慌不择路,不知怎的跑着跑着撞到一个下人。 “诶?小少爷,您怎么在这儿,这里是前院儿。”来来往往这么多贵客,他又是私生子,别叫别人瞧了笑话。 “我……我刚刚看到西边角门有一个人偷偷进来了,正准备告诉娘亲!”他随意胡诌了一通。 下人一听脸色骤变,今日府上事忙,若是叫贼人趁虚而入,回头主君知道了他怕是少不得挨一顿板子。 慌慌忙忙地张罗人去瞧。 苏棠棠这边刚松下一口气,再转身,只见陆霄凛就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燕九跟在他身后。 不知两人看了多久。 只见陆霄凛一双剑眉拧紧,眼中闪烁着零星怒火,薄唇微抿着,颇有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样。 苏棠棠:完蛋了…… 第24章 陆霄凛发现身份异常 一路上,车厢内的气氛凝固到极点。 苏棠棠盯着头,眼睛往外四处张望。尽管他已经尽力在分散注意了,可面前,陆霄凛的威压依旧呈现一种排山倒海的趋势朝他压来。 “陆翌辰,你真是胆子大了。” “……” “若今日没有刚好遇见,你打算在苏家待一晚上?” “……” 苏棠棠继续装死。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陆霄凛声音骤然拔高,苏棠棠被吓得浑身一震。 既然怎么都躲不过去,苏棠棠只好拿出他以前对付苏枕月的看家本领。 就看,苏棠棠抬起头,眼眶红了一圈,鼻子一抽一抽的,一副潸然泪下的模样。 “在侯府,没人喜欢我,他们还都爱欺负人,我不想在府上待着有什么错!” “你还凶我,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她娘亲教给他,吵架时嗓门大,没理也占三分。 这一套果然奏效,陆霄凛浑身的怒气一下子被冲散一半儿。 他何曾见过这般委屈模样的陆翌辰,一时间变得手足无措,就连声音都软下来许多。 “那你也不该私自跑出来,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陆霄凛叹了口气,“你是怎么跟着出来的。” 苏棠棠吸了吸鼻涕,指着车座下头的暗间,他就是这么藏了一路来的苏家。 陆霄凛却觉得奇怪,他出发前肯定有下人提前检查车马,他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那些个侍卫蠢死了,不仅发现不了我的踪迹,稍微弄点动静出来就被引走了。”苏棠棠将人引开后,自己溜上马车。 说到这儿,陆霄凛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没记得自己教给过陆翌辰轻功,那么问题来了,这招声东击西是跟谁学的。 陆霄凛可不认为他是自学成材。 而且,陆翌辰一直以来对武功都兴趣寥寥,怎么一下子变得这般精通。 长久以来的警觉拉响,自从上次走丢过后,这几日发生的桩桩件件都不对劲。 可他一时也想不出缘由。 陆霄凛捏了捏鼻梁,今日与苏枕月第二次交锋,虽没动手,他却隐隐觉得苏枕月不是个简单的。 她不仅功夫不错,甚至还能调动北境军。 今日那张请愿书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弄到的。 听说她与崔将军关系不错,可即便崔将军有心,其他的北境军也未必这般情愿。 还有宴席上引起的骚乱,苏枕月此人步步算计,紫鹃身为添香阁的人,竟如此轻易地被苏枕月拿来当作棋子。 若此人是友还好,若为敌,恐怕将来会成为最让他头疼的对手。 …… 苏家内宅今日可算是乱成一锅粥了,先是苏清音从大房除了名,成了二房庶女,身份一下子有了云泥之别。 祠堂散去后,回到房内便是一通打杂。 连侍婢丫鬟都打伤了好几个。 另一边院子里,苏见华鬼哭狼嚎地跪在地上挨打。 苏牧手臂粗的棍子,眼都不眨地落在他身上,李氏只在一旁悄悄抹泪,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院外跪了一地的姑娘,全是苏见华养在外头的通房妾室,各个水灵灵、娇滴滴的。 首当其冲的便是紫鹃了,紫鹃挺着肚子跪了一会儿,便嚷嚷着自己身子不舒服,向侍卫讨了一张凳子。 苏牧的国丈梦没了,许家的婚事也吹了。 究竟是谁看苏家不顺眼,给他们挖下这么大一道深坑! 苏枕月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从翠江轩来的柳氏和楚氏。 柳姨娘受宠,可这位楚姨娘却是个温吞性子,不争不抢许多年,在府上差点成了透明人。 若非今日之事闹得实在太大,她恐怕十天半个月都不出一趟门。 “妾身请大小姐安。”柳氏上下打量了苏枕月一番,面上堆起笑,微微福身。 她冲着身后招招手,“梦儿,来见过你大姐姐。” 这是府上四小姐,苏清梦。 楚氏见状,碰了碰身边的女儿,示意她同苏清梦一起去。 那是府上五小姐,苏清语。 “见过大姐姐。”两位庶堂妹对视一眼,齐齐朝苏枕月拜去。 今生,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两位妹妹相见。 “许久不见,清梦、清语也长这么大了。”苏枕月笑着将人扶起来,“个个出落得越发水灵。” 当年她受苦时,这些庶妹虽没有落井下石,却也不曾帮扶。 若这一世她们依旧与自己井水不犯河水,苏枕月不会过多为难。 苏清梦面上甜甜一笑,亲昵地挽住苏枕月的胳膊,“大姐姐,虽说你如今名字改去了大伯那里,可你在梦儿心里一直都是从小带我玩的大姐姐。” “虽然我如今恢复了身份,可我们到底还是一家人。”嘴上这么说,苏枕月暗暗将胳膊抽回来。 前世也没见苏清梦对自己这般殷勤过。 柳氏走在前头,听着不远处苏见华的动静,“三少爷今儿闯下大祸,怕是连夫人都难保了。” 真要说苏见华这事儿,其实在盛京不算什么。 试问谁家的纨绔子弟不是妻妾成群,这些事情谁人都心知肚明。 可像苏见华这样捅到明面儿上来的,恐怕满天下只此一人了。 “我让你去学堂念书,你书都念到女人床上了,小小年纪便将自己的身子搞垮,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父亲……父亲别打了,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 苏牧打累了,口中大喘着气。拿棍子指着苏见华道,“我就前两天还纳闷儿,你究竟在外边儿做什么才能欠下两万多两的债钱,原来是养了一窝狐狸精!” 苏牧越说越气,便又想动手打人。 李氏终于忍不住了,哭着扑上去,“主君,不能再打了,再打华儿的性命不保啊,他可是府上唯一的男丁!” 苏牧一听这话,更是吹胡子瞪眼,将手里的棍子狠狠扔下,砸出咚的一声巨响! “哼,你看他那个样子,还能为我苏家传宗接代吗,这个儿子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棍子骨碌碌地滚到苏枕月脚边,她一脚踢开:“二叔勿动气,仔细动气伤身,损了阳寿。” 柳氏也换上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掐着嗓子叫道:“主君,主君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这个家还指望主君撑着呢。” 李氏一见到她便气不打一出来,两三步走到苏枕月身前,扬起手朝她脸上甩下一个巴掌。 却不料巴掌就这么停在半空。 锦书手上发力,李氏被推了个踉跄。 第25章 苏牧睡了儿子的女人 “母亲!”苏见华跪不住了,他眦目欲裂,像一头愤怒的公牛。 “苏枕月,你敢欺负我母亲,你不得好死!” 他话音未落,脸上倏地挨了一巴掌。 苏见华捂着自己生疼的半张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苏枕月竟然敢对自己动手,他可是苏家唯一的男丁! “我是你长姐,直呼长姐名讳,赏你一巴掌算是轻的。”苏枕月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口中吐出句话。 “够了。”苏牧终于开口,“你们怎么都来了?” 他皱了皱眉,虽说今日的事闹得够大,府上的人知道是应该的。 可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他还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苏枕月勾唇一笑:“当然是来关心一下三弟弟,难道二叔就不想弄清外头一院子的姑娘是怎么来的?” 是了,一语点醒梦中人,方才苏牧光顾着出气打他,倒忘了盘问正经事。 按理来说,他前几个月应该在柳州才是。 是李氏非说想念儿子,催着苏见华从柳州回来小住一段日子。 “你说,你这些娼妓都是哪里来的,难不成在醍醐书院有人往你房里塞人?” 他能去醍醐书院读书是苏牧四处求人找关系才得来的这么一个名额。 里头上学的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往前数三届的状元榜眼,皆是从醍醐书院里出来的。 而且别的不说,书院里头也有不少一二品高官的子弟。 若是他能通其中一二个交好,苏见华往后的仕途也会好走很多。 苏牧为了他的将来费尽心思,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谁知,苏见华弱弱地抬眼。 口中嘟囔着:“她们才不是娼妓……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苏牧听完,又是一股心火上涌,“我打死你个不孝子!” 身边小厮拦了一把,在苏牧耳边轻轻耳语:“主君,您先别生气,当务之急是尽快弄清楚事情经过,然后带着诚意去许家赔罪,兴许能将功补过。” 苏牧点点头,示意护院将苏见华一直以来带在身边的小厮卜平压上来。 那小厮已经被板子打得浑身鲜血淋漓,口中胡乱呓语着。 一盆冷水下去,强制唤醒了昏迷的卜平。 他趴在地上,眼中满是惊恐:“主君,主君饶命啊……饶了奴才这条贱命!” 苏牧冷声问道:“你来说说,三少爷这些日子在柳州书院都做了些什么,如实说!否则仔细你的脑袋!” 卜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开口,他侧脸看了眼苏见华。 只见自家主子丝毫没有心疼他挨了这么多板子,反倒瞪着两只眼做威胁样。 李氏见状,忙上前逼问:“卜平,苏家这些年带你不薄,究竟是哪个狐狸精勾引的!” “这……”卜平进退两难,身上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疼得他苍白着脸,嘴唇直哆嗦。 不见棺材不落泪。 苏牧直接发话,“我记得他还有个妹妹在府上做丫头,去派人拿了她妹妹的身契,一并卖到窑子里。” 卜平一听祸及家人,也不装聋作哑了,立即站出来磕头:“主君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 “三少爷,他……他,他从未去过柳州!” 卜平眼见逃不过,干脆眼一闭心一横直接和盘托出。 “三少爷拿着府里置办的银子,在最北边买了间宅子,这几个月都是在宅子里过的。” 苏见华看到卜平竟这般毫不犹豫地背叛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一脚朝着他受伤的地方猛踢过去:“吃里扒外的东西,究竟谁是你的主子!” 卜平本来就挨了不轻的板子,方才苏牧连威胁待恐吓一番心中正惊惧着,再受这要命的一脚,硬生生疼的晕死过去。 苏见华看着苏牧眼中酝酿的怒火心虚不已,“都是他诬陷我,父亲您要信儿子啊。” 谁知苏牧并未像方才那般暴怒打人,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为父给你安排的书院不去,婚事也被你搅黄,你偏要自毁前途。” “你如今出了这个院子,万万别说是我苏牧的儿子!” 苏见华终于开始慌了:“父亲,您别不要我啊父亲!” 苏牧还要说什么,只听门前传来苏清音的声音,“父亲且慢,若想再挽回许家这门亲事,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苏枕月看到人颇为意外,她以为以苏清音今日受到的打击,会一蹶不振个好些时日。 李氏见着女儿,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柳氏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今日许夫人在咱家丢了这么大一个人,指不定心里怎么想三少爷呢,如何挽回。” 也就是她没生个儿子,不然这门好亲事怎么会轮到苏见华这个废物身上。 苏清音缓缓说道:“许家是见到了三弟荒唐,可天底下哪个男人不荒唐。” “女儿说难听些,就算紫鹃怀着身子又怎么,隔壁定安侯府的侯爷还平白有个五岁的儿子呢。” “再说了,”她面色不善地看向苏枕月。 眼中一闪而过恨意,“咱们苏家也不是第一次出这样的荒唐事。” 苏枕月对这些话不觉痛痒,她一路过来听得也不少了。 要挨个儿都在乎,那就不用活了。 可锦书却愤愤不平,她家小姐分明是被裴千纵那个王八蛋害惨了。 怎么能拿荒唐无度的三少爷和定安侯来同她家小姐比! “只要打死外面的通房,处置了紫鹃,再让三弟装作被家里狠狠教训一通的样子,给许夫人上眼药,换个家风严谨的名声,这婚事自然而然地就成了。” 许夫人先前不也是看中苏家的家底儿,这才想着把女儿嫁过来。 反正她有三个女儿,不会在一个二女儿的婚事上抓着不放的。 李氏忙帮腔:“是啊主君,清音说得对,许家是明事理的,只要咱们把态度摆正了。” 李氏捅了捅苏见华,示意他向苏牧表态,只要态度诚恳,这件事儿就算过去。 却没人注意到他为难的脸色。 “打死?”苏枕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异常好笑的事,咯咯地笑个不停。 “你说打死就打死?是只打死大的,还是连小的一起打死?” 苏清音和李氏面色骤变。 怎么还来个小的! 第26章 孙子变儿子,儿子变弟弟 苏枕月拍拍手,从外面走进来一名穿着翠色花裙的姑娘。 不仅如此,她怀里还抱着个两三月大的孩子。 满院的人见了,都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还是苏枕月开口破冰,“二叔怎的这个脸色,该高兴才是,毕竟他可是您第一个亲孙子,恐怕也是三弟最后一个孩子了。” 孩子他娘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主君夫人怜惜,给奴和孩子一个活命的机会。” 李氏这回是真的站不住了,她身子发软,脱力一般靠在苏清音身上。 苏清音亦是后背阵阵发凉。 苏枕月失踪的五年里是不是偷着修炼了什么邪术。 怎么每件事情在她就要看到希望和转机时,这人都能站出来插一脚。 生生将她的所有希望扑灭打碎。 有时苏清音被算计到精绝,恍惚间,总觉得苏枕月死了。 现在府里的这个其实是她的魂魄。 所以才如此神通广大。 怎么……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孩子。 李氏心惊,柳氏又何尝没有重新审视苏枕月此人。 她意识到如今府上所有人都在被大小姐牵着鼻子走。 亦或是说,你看到的,都是大小姐想让你看到的。 而她会在你自以为得到了解决方法而洋洋自得时,突然甩出些东西打你个措手不及。 她与苏清梦对视一眼。 还好,还好她早看出来大小姐今非昔比,告诫过苏清梦别同她大姐姐做对。 否则将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清语对院内异常的气氛有些抵触,她悄悄挪到楚氏身后。 这里就像是大姐姐和二姐姐针锋相对的战场。 她若是不长眼站出去,怕是要沦为炮灰烟消云散。 苏枕月瞧够了大房各个人脸上精彩的表情,略有些遗憾道:“当然,若是二叔一心如此,我自然也说不了什么。” 这……这让他怎么选。 方才还叫嚣的李氏也不出声了。 她之所以能轻飘飘地说出处置了紫鹃,就是想着若此人生下来的孩子是个男婴,他们便留在府上。 若是女婴,直接溺死不留后患。 可眼下,真有个活生生、水灵灵的孙子出现在她面前,她反倒真的下不去手了。 这孩子不能死,这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孙子! “其实,我还有个法子。” 不知怎的,寂静之后,苏枕月再开口,所有人都浑身一震。 苏清音死死地盯着她,她还有什么法子,她怎么一天天的净是法子。 现在苏枕月一张口,她都要心惊半截儿。 生怕再带来什么坏消息,可是转念一想,如今这场面,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呢。 “其实二叔没必要在三弟一人身上费心,您还有很多子女。” 李氏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华儿是苏家唯一的儿子,是府上独苗!” 苏牧也正是犯愁这个,若他还有别的儿子,也不至于这么纠结痛心。 谁知,苏枕月却摇了摇头:“我看未必,只怕是二叔年大了记性不好。”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苏牧转头看过去,只瞧见了苏枕月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主君,主君……奴有罪,前几日在前院儿,奴对主君和夫人有所隐瞒。”紫鹃适时哭着站出来。 她一开口,仿佛半空中闪过一道惊雷,直直劈向苏牧的天灵盖。 华儿身患隐疾,紫鹃怎么会刚好怀了她的孩子。 “主君,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到底在说什么!”李氏快被折磨疯了。 顾不得大家族的体面,对苏牧拉拉扯扯形同疯妇。 紫鹃小声啜泣着,“其实……在三少爷去添香阁前一天晚上,主君也曾来过。” 李氏闻言消化了半天,却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曾经期待的孙子,如今就要变成儿子了?! 李氏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两眼一翻竟这么晕过去。 “母亲!”苏清音和苏见华见状大惊。 苏枕月和事佬似的,“二婶何至于如此惊讶,不管怎么说紫鹃肚子里的孩子都姓苏,将来也是一家人。” “若紫鹃生了男丁,苏家香火不也后继有人了吗。” 她一面说这些话,一面心里冷哼。 就苏牧二房的香火,真继承了也不是件好事。 而后便是长久的,长久的寂默。 苏枕月满意极了,她在二房扔下这么个惊雷,拍拍手心满意足,功成身退。 “办法摆在这儿了,如今天色不早,枕月便先告辞了。”说罢,她微微福身行礼。 不待这些人回过神,便转身离去。 面上虽是一副谦卑有礼之样,可在场有脑子的又能看出来,她今日分明是大获全胜! 二房自那晚之后便闹翻了天,成日争吵不断。 还好苏枕月住的院子离二房较远,这才躲了个清净。 老夫人次日知晓此事后,据说心梗得半天没喘上气儿。 可再怎样,手心手背都是肉。 紫鹃肚子里的是她的孙子,苏见华养在外面的那个是她的重孙,她年纪大了,对谁都下不去手。 这件事便只能暂时搁置。 苏见华身边没有一儿半女的都被打发出府,紫鹃也入了苏牧后院。 苏枕月倒是在大房享清闲,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本以为苏清音这两天回来找自己麻烦,毕竟她给二房添了许多乱。 可她成日在院子里坐左等右等等不来苏清音的影子,反倒是四妹苏清梦和五妹苏清语往她这边儿跑得勤。 不是送茶叶就是送缎子,更有甚者还给苏棠棠送来了临摹的开蒙字帖。 这俩人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 这天,苏清梦带着自己亲手做的高糕点再一次登门。 “大姐姐,这是梦儿今日亲手做的芙蓉露饼。”苏清梦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一进门便亲昵地挽住苏枕月的胳膊。 苏枕月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接触,说了两句话后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苏清梦见状,眼神暗了暗。 若非她小娘柳氏天天催她来大房同苏枕月搞好关系,真当自己愿意一趟趟地来找她。 不过……苏枕月如今手段了得,那个成日装的没有破绽跟白莲花似的二姐姐,都一头栽到她手里了。 至今蔫得爬不起来。 也罢,她便是要借苏枕月这个登云梯,届时苏家所有人还不是看她和她小娘的脸色。 “大姐姐,明日城楼内可热闹呢,云麾将军凯旋而归,圣上下旨派了礼部与陆侯爷一同前去迎接。” 她撇撇嘴,语气中全然不屑,“你说云麾将军一届女流,不在家里做针织女工,反倒跑去舞刀弄枪的。” “这样的女子将来有哪个人家敢娶?” 第27章 云麾将军回京 夜里,月卫匆匆回来了一趟。 他与月影是兄弟,负责在外边打探情报。 月卫这次回来时脸色不虞。 他绷着一张脸单膝跪地:“主子,今日盛京城内失踪了一名女子,是流水南岸老翁家的女儿。” “那伙人如今愈发猖狂,先前还只敢在京城外头做做手脚,今日竟将手伸到了盛京城内里来。” 苏枕月听着话,敛眸沉思着,食指有韵律地,不断地轻点桌面。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们主子开始生气了。 “查出那伙人的藏身之处了吗?” “那伙人警惕性极高,属下带人查了多日,却也只能找到一些线索。” 按理来说,接连失踪人口算恶性事件。 官府迟迟没有发觉,只因为失踪的都是女人。 有的人家为了保全自己女儿的声誉,宁可说是病死,也不愿让人以为女儿是被贼人掳去糟蹋了。 害怕被街坊邻里戳脊梁骨指点。 而那伙人做事极有分寸,只掳穷苦人家的女儿。 但凡有些家底儿的,一概不碰。 那些人家可能自己连温饱都解决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失踪而无计可施。 即便有零星几个愿意上报衙门。 衙门的人也都象征性地找几天草草了事。 毕竟这种活儿又苦又累还没有可捞的油水。 他们也需要赚钱养家,谁一天天吃饱了撑的去做活菩萨。 若非苏枕月回京途中目睹了一对老夫妇在林子里上吊自尽。 她将人救下后这才知晓原委。 这对老夫妻四处求告无门,绝望之下便起了轻生的念头。 “去查查被这些人掳走的女子身上都有何特征,手脚干净些,别让人发现了。” “是!” …… 次日,云麾将军回京的消息传遍盛京大街小巷,人人都跑去中华门围观。 沿边百姓们手拎花篮果盆,什么大姑娘小媳妇儿的通通出了门。 笑话,云麾将军可是她们女子心中的楷模,自然要一窥大盛头位女将军的绝世风采。 据说在北境,云麾将军对阵蛮军,曾布下诡谲阵法令蛮军将领崩溃蹿逃。 还曾生擒过蛮军头领,将人吊在城门前震慑敌军。 一人一剑如鬼魅般潜入敌军军营,一把火下去将敌军粮草烧个干净。 在她的指挥下,北境军连连得胜、士气大增。 云麾将军的威名在北蛮军中打响,传得沸沸扬扬。 不少北蛮将士一听到云麾二字便吓得两股发颤,瑟瑟发抖。 至今忘不了被云麾将军在战场上逼到走投无路的恐慌与绝望。 她就像从天而降的神兵,站在神仙的角度,无形中掌控着所有人的性命。 今日朝堂上,圣上称病没来上朝。 他命身边得宠大太监黄驹传话,命靖王殿下随陆侯爷等人一道去迎接凯旋的北境军。 这道旨意足以引人深思。 谁都看得出陛下身子不行了,来日登基的不是宁王便是靖王。 可如今圣上让靖王去迎接北境军…… 不异于无形之中给靖王拉拢北境军推波助澜。 莫非……陛下的意思竟是想让靖王继位? 盛京朝堂一派和谐之下暗流涌动,大臣人各有心思,却也都认清一点—— 谁能拉拢到大盛最强的兵马,谁就更有可能继承大统。 一时,人们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今日凯旋的云麾将军身上。 不论是宁王一党还是靖王一脉,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 生怕自己落了下风,来日成王败寇化为草芥。 幸而,陆侯爷是本朝难得的中立之臣,既不投靠宁王也不亲近靖王。 由他带头去迎人,各派都暗暗松了口气。 陆霄凛带人在中华门前等着。 他负手而立,浑身散发着高门贵院之子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凤眼冷横,睥睨全场。 “侯爷,”燕九出城张望了一圈回来。 “将军等人已经到了城门一里的地方,此次归来带的人马不多,粗略估计只有两三千人。” 这两三千的北境军,圣上下旨交移京郊大营。 陆霄凛点点头,狭长的眸子微眯。 添香阁探子查到苏枕月五年前曾去往北境,恐怕她现在的一身功夫也是在北境习得。 她与云麾将军之间可有关系? 若两人相识,那云麾将军是否已经投靠宁王。 又或者,陆霄凛脑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也许苏枕月根本就是云麾将军,她又是苏策之女,便是女儿身在北境,将士们定也容得下她。 一时思绪翻飞,却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看!那是不是云麾将军!”周遭围观百姓开始哄乱。 陆霄凛神色一震,心中怀疑的种子兀自生根。 他倒要瞧瞧,这个云麾将军究竟什么来头。 只见中华门外,一位身披赤金铁甲,坐跨鬃毛红甲汗血宝驹,血红披风挂在肩后,猩红一片飘扬着。 此人身形相较身后其他将士较为娇小,却掩不住浑身上下凌然于众人之气。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云麾将军! 陆霄凛看去,眼中闪过大片惊愕。 只见云麾将军脸上覆着半张铁铸鬼面,青红交错的纹理狰狞显露,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陆霄凛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那人看向他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顿挫。 尽管只是一瞬,却还是被陆霄轮敏感地捕捉到。 他们莫非认识? 心里陡然生了这样的念头。 漫天的鲜花由夹道两侧倾泻而下。 马上打头阵之人昂首挺胸,迎接着属于她九死一生赢得的无限荣光。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云麾将军?果然不同凡响。” “若她是个男儿,定是京城半数少女的深闺梦里人。” “不过……听说她还有个孩子,后头马车里坐着的就是吧。” “有孩子可就再难嫁人了,白挣这么多功勋。” “你管得着?人家既有如此本事,嫁不嫁人又无所谓……” 云麾将军翻身下马,站定在陆霄凛面前。 “末将携北境将士,见过靖王殿下、陆侯爷。” 靖王此人长得相貌平平,各方资质更是庸碌,可外界对他的评价却多半是因为他的性子。 只见靖王率先呵呵一笑,免了云麾的礼。 他大手一摆:“云麾将军不必如此见外,你守护了大盛和平,既是大盛的功臣也是天下万民的功臣,孤亦敬佩不已。” “只是……将军既已归京,又为何要带上一副面具。” 云麾将军望了他一眼:“回殿下,臣自从军起便一直铁甲遮面,不便暴露容貌,还望殿下和侯爷见谅。” 靖王反应了一会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噢……原来如此,无妨!” “父皇今日身子不好,就不必进宫打扰他老人家了,今晚父皇为将军在和坤宫办了宫宴……”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将军府赫然修建在苏府临街。 两家背靠着背,只隔了一条小街。 若是有心,在两家的隔墙之间打个小洞,便能容一人来去自如。 陆霄凛再一次将眼神投向云麾将军,用一道近乎苛刻的视线肆意打量着。 不知怎的,他越看越觉得此人背影像极了苏枕月。 不仅仅是背影像,就连身上散发的隐秘气度也像极了。 这难道真是巧合? 陆霄凛垂下眼睛,鸦羽般长长的睫毛倾泻而下,遮住了万千思绪。 第28章 陆翌辰迎面撞上陆霄凛 今天是个重大的日子! 对陆翌辰来说,今日正好是他同苏棠棠约定三天后互换身份的日子! 可是变故出现的突如其来。 天还没亮他就被苏枕月带着偷偷溜出府,一眨眼便到了城外。 那群陌生人个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瞧着像土匪,只依稀能凭身上铁甲判断出是士兵。 若非陆翌辰对苏枕月发自本能的信任,他早怀疑自己要被卖掉了。 陆翌辰瞬间从迷糊中清醒,麻木地看着一个个老爷们儿像是八百年没见过孩子似的对他又抱又摸。 脸蛋都被捏红了! “棠棠今天乖巧得很,平日里揉两下头发都要跳起来咬人。” “没睡醒吧,等这个祖宗清醒了咱们可遭罪。” “那我还是趁他不清醒多揉两把,过了这村没这店。” 他们是谁,自己在哪…… 陆翌辰此时尚处在混沌与懵圈中,眼神慌乱地四处寻找苏枕月身影。 只见苏枕月摇身一变,换了身金甲大步从帐中走出来。 外面的将士见了,忙停下手里的动作,无一不恭敬道:“云麾将军!” 陆翌辰:!!!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云麾将军的盛名,陆翌辰身为侯府世子自然有夫子说与他听过。 只知道此人用兵如神,名号能吓破贼人胆。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是一名女子! 定安侯府武将出身,他父亲虽然近几年因为身体原因不再带兵了,他也对武功兴趣寥寥。 可这是家族传承,到底对将军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陆翌辰自小就仰慕他父亲,运筹帷幄、英姿勃发。 于是便自然而然地将云麾将军也想象成了英气十足、铁血丹心的英雄好汉。 可现在……老天爷竟然告诉他,那个对他笑起来温温柔柔、怀里香香暖暖的貌美娘亲,竟然就是传说中的云麾将军! 陆翌辰顿时觉得头顶一道雷劈下。 这一定是还在做梦! “棠棠,还记得娘亲以前说的吗?”苏枕月走近,发现陆翌辰一脸惊呆了的表情,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回魂了,干嘛这副表情。”苏枕月没做他想,自顾地说道,“娘亲的身份一定不要轻易告诉别人。” “娘……娘亲,你……” 陆翌辰磕磕巴巴的,已经被巨大冲击震惊到说不出话。 而后他便被一路推上马车,精神恍惚地跟着大部队接受百姓注目礼。 陆翌辰有些心虚,毕竟他才是冒充身份的那个。 当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子,伸出头向外探了一眼。 !!! 那个身形、气度…… 是他父亲定安侯! 陆翌辰瞳孔一震,他竟然在不远处看到了直勾勾盯着车队的陆霄凛! 父亲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要是被认出来…… 他慌了一瞬,心里却打起了其他算盘。 要是被认出来,干脆撮合他父亲和娘亲成亲算了。 果然人不能心生邪念,这个念头一出,无数想法就像狗皮膏药似的黏在陆翌辰脑袋里,怎么甩都甩不走。 要是父亲和娘亲在一起,那岂不是就有理由能光明正大地喊他娘亲了。 他和苏棠棠也不用像做贼似的东躲西藏! 只怪这个想法的吸引力实在太强,直到被人引着进了府,陆翌辰还在出身幻想着。 这边陆霄凛和靖王同云麾将军寒暄了好一阵儿。 说是寒暄,实则每个人的话都暗藏试探。 靖王也想将人拉入自己阵营,而云麾将军显然不傻,绝不可能在这个档口选择站队。 可靖王抛出的橄榄枝她又不能明着拒绝,于是便将烫手山芋转头抛给陆霄凛。 三个人你来我去地打擂台,在这两个老谋深算的家伙面前,靖王的道行明显不高。 话说到后面,倒让苏枕月和陆霄凛两人将他套住。 终于哄得靖王准备离开,两个深藏不漏的老狐狸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苏枕月心里早将靖王骂得狗血喷头。 感情一直以来说他庸碌还真不是冤枉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他与宁王的差距了。 苏枕月起身将两人亲自送出去。 一路上,陆霄凛落后于靖王半步,却见他故意停下来与其并行,开口道:“陆侯,你觉得云麾将军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跟孤装傻。” 他真的想不通,父皇让他来,不就是暗示他将云麾将军收入麾下吗,这人怎的如此不识抬举。 他父皇的暗示都已经如此明显了…… 又或者……靖王灵机一动。 他父皇的意思是想让他娶了云麾,这样北境军便妥妥地落入他囊中! 只是此计好归好,但云麾身边有个儿子拖累,若将她娶进王府来未免太委屈自己。 陆霄凛看他这副纠结犹豫的样子,便将靖王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摇摇头,和这个蠢货说不通。 招揽人心各凭本事,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一事。 只是,身后燕九突然出声,在他耳边道:“侯爷,您看苏府门前的那个人是不是世子殿下!?” 陆霄凛走路的步子顿停,歪头顺着燕九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陆翌辰蹲坐门前一手托腮,不知在想什么,盯着地面上的石头正出神。 口中还嘀咕着:“要是娘亲看不上侯府怎么办……” 突然身后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响起:“想什么呢?” 陆翌辰没有防备,下意识回道:“想娘亲和父……” 不对!非常不对!极其的不对! 这声音……陆翌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然后慢慢转头,同陆霄凛微凉淡漠的眼神对上! 父父父……父亲怎么会在这? 完了,完蛋了! 陆霄凛看着第二次“离家出走”的儿子,他叉腰问道:“这次又是为什么离家出走?据我所知,这三日二房那边可没派人来打扰过你。” 他嘴角虽然笑着,却不见丝毫温度。 全然是一副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你今天就完蛋了的恐怖表情。 陆翌辰缄默不语,他怎么说。 难道要说自己没有离家出走,其实是一直住在苏府? 还是说,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位叫苏棠棠的男孩子同他长得一模一样? 第29章 给苏枕月说亲 侯府这边苏棠棠刚睡醒,一睁眼便同窗外高高升起的太阳来了个四目相对。 他挡住刺眼的阳光,正打算翻个身继续睡。 突然想起来今日同陆翌辰约在百果铺子那边。 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瞬间瞌睡全跑光了。 “完了完了都这个时辰了,怎么也不早些叫醒我。”苏棠棠慌张地往身上套衣服。 被责怪的小厮委屈极了。 前几天分明是世子亲口说的要睡到日上三竿。 苏棠棠现在只能祈祷陆霄凛不在府上。 他这几日将侯府上下摸了个遍,哪里有小门,哪里的小门守卫不严,他好偷偷溜出去。 趁着下人去拿早膳,苏棠棠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跑。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还没等他出自己的院子,就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陆翌辰,你最好在今日之内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几次三番的去苏家,苏家究竟有什么让你值得去的地方。” 苏棠棠:遭了,冰块脸侯爷还是回来了! 可这屋子里面哪有让他藏身的地方! 身影越来越近,陆霄凛一把推开房门。 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对所有事情都保持着一股敏锐到可怕的察觉力。 下意识地,他觉得房间不太对。 苏棠棠蜷缩着身子躲在柜子里,从透光的缝隙处看着陆霄凛朝自己越来越近……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世子,您刚起床还没擦脸……” 是陆翌辰身边的小厮书蘅。 书蘅看到陆霄凛在,顿了一下,连忙行礼道:“见过侯爷,侯爷怎的突然来了。” 只见陆霄凛看着他,皱眉质问道:“世子一大早便离开侯府,你们这些做下人的竟没有一人发觉,如此不称职,该打了板子发卖出去。” 书蘅被莫名其妙的训斥说蒙了头,世子一大早出去? 没有啊,这不刚起床吗。 陆翌辰见状暗道不好。 没等书蘅说话,便抢先一步答道:“不怪他们,是我不想让人知道,孩儿要做事,这些下人没人拦得住。” 书蘅:??? 陆霄凛这边却也不是好糊弄的。 他看到书蘅手里的木盆,心生疑窦:“本侯适才听见你说世子刚起床?” 他若真是一早离开,怎么会这个时辰叫水。 书蘅脑袋灵光,见状便故意含糊到:“回侯爷,是世子吩咐奴才这个时辰送水进来。” 陆翌辰更是紧张附和,“……是,是我同他说的,父亲您别责怪书蘅。” 这番说辞,也不知道父亲究竟是信了没信。 陆翌辰心里上下忐忑。 陆霄凛环顾了一周,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终于,在陆翌辰惴惴不安中开口:“下人看护不力,书蘅身为贴身小厮罚俸半月。” 说完,他转过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棠棠藏身之处道:“世子擅自离府,口中没有半句实话。” “你既然不肯说,那这几日便在房中闭门思过。” 在两兄弟殷切的期待下,陆霄凛终于离开了。 打发走书蘅,苏棠棠这才从柜子里艰难爬出。 “快些离开这里,父亲已经对我起疑了,别叫他发现了你。” 苏棠棠连忙点头,顺着陆翌辰指的方向一路过去。 两人穿过小路,扒开茂盛的草丛,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大洞…… 苏棠棠:“……这是什么?” 陆翌辰急着将他往洞里推,一边用力一边答道:“如你所见,当然是狗洞了。” 不是等等……他堂堂云麾将军独子,威风凛凛的未来大将军,如今竟然沦落到要钻狗洞!? 陆翌辰才没管他的心路历程,手上一用力将人直接推进去。 注意到苏棠棠一脸的生无可恋,“快钻,别墨迹了,这是府上唯一一处狗洞,多的还没有呢。” 苏棠棠含恨点头,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 苏府 苏枕月安置好将军府的一切,便又重新回了苏府。 她是云麾将军的另一层身份,不该让苏家人知道。 她怀疑父亲的死并非意外,是有人在背后暗下黑手。 刚回到竹息院,便四处找不见苏棠棠。 “小姐,小少爷会不会一时贪玩,跑出去了?”锦书宽慰道。 小少爷功夫并不差,至少对付没练过武的普通人是足够的。 咚咚咚,有人敲了房门,“小姐,老夫人命奴婢来给您送些衣裳首饰,今儿您还要跟夫人她们一起去皇宫赴宴呢。” 苏枕月使了个眼神,锦书去将东西接下。 老夫人一向不喜欢她,难为她今日想着送衣裳来。 这衣裳只能说中规中矩,平日随便穿倒还好,参加宫宴就显得不够格了。 还有这些首饰……放眼看去,无一例外全是金银。 锦书翻来翻去挑半天,口中抱怨着:“簪子都是十几年前的老旧款,现在便是城里暴发户的夫人都不会佩戴这些款式,她们就是欺负您常年不回京,故意敷衍呢!” “小姐,穿咱们自己的衣裳吧,库房里浮光锦和蜀锦的衣裳都快放不下了,之前在北境也没多少机会穿,这会儿拿来穿正好。” “不,”苏枕月摇头,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就是要寒酸。” 好让皇上看看,曾为他保家卫国的功臣之女,如今在家里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二房老夫人所在的慈安院,李氏脸色差极了。 如今府上乱七八糟的这一切都是苏枕月害的。 自从紫鹃那个狐媚子进了后院,被苏牧收进房里成了姨娘,苏牧日日宿在紫鹃那里。 仔细想来也是,李氏一大把年纪生育了几个儿女,身材样貌自然已经走样。 紫鹃即便是前些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她仗着自己样貌好,肚子里头又有货。 苏牧再如何也是个男人,怎么把持得住。 一来二去,紫鹃不仅没有受到半分惩戒,反而在主君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高。 老夫人也盼着紫鹃生个男孩儿为府上传承香火。 她现在连埋怨一声都不行! 教训不了紫鹃便罢了,她自然是要给主谋添添堵。 “母亲,我身为枕月的婶子,她父母早亡,婚事上只有我能看顾些。” 李氏一脸为苏枕月好的样子,“她又未婚先有了孩子,纵是仗着定国将军嫡女的名头,也未必有好人家肯要她。” 说着,她冲花妈妈看了一眼,花妈妈立刻递上一张册子。 “这是……” 李氏解释道:“这是儿媳为枕月精挑细选选出的好儿郎。” “我也是心疼她一个人孤苦无依,找个男人嫁了也好有照应。” “若是让她继续留在府上,没准儿哪天就想起大哥去后留下的东西……” 老夫人原是对此兴致缺缺,苏枕月怎么样她才不想管。 可李氏说起苏策遗产,她心里犯嘀咕,断不能叫苏枕月这丫头分她的钱。 若是将人嫁了,没准儿还能再落一笔聘礼,这买卖别说多划算了。 老夫人两眼放光,李氏一看就知道成了,忙翻开册子:“这是京城王家的儿子。” “王家是什么人家,经商富户,手里头有的是钱,将来枕月嫁过去还不是享福。” 老夫人皱眉,“就是年纪大了些,三十五岁还未婚配,是否有隐疾啊?” 李氏一挥手:“什么隐疾,哪有的事儿,我都打听好了,若是将枕月许给他们家,王家能出这个数的聘礼。” 说着,李氏伸手比了个九。 老夫人见王家如此诚意,年龄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比苏枕月大十五岁又如何,王家能给九百万两的聘礼,这可是笔巨款啊。 再说,男人年纪大会疼人! 打通了老夫人这关,李氏暗自得意。 苏枕月再能算计,成亲这事还不是长辈说了算! 整个苏家都是她做主,她说让苏枕月嫁谁,苏枕月又岂能反抗! 第30章 路遇冷宫小皇子 等了快有半个时辰,苏棠棠还是不见回来。 苏枕月有些着急,再有一会儿就该收拾收拾去参加宫宴。 可若是儿子不见,她哪还有什么心思想别的。 月影已经派出去找人了,怎现在还没个消息。 就在她上下不安时,骤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娘亲,我回来了!” 是棠棠! 苏枕月悬着的心终于落。 苏棠棠见了她猛地扑过来,撒娇似的钻进苏枕月怀里。 “娘亲,想死我了。”他从小到大还没有离开娘亲这么久过。 还好有惊无险地从侯府逃出来了。 苏枕月不作他想,只当是苏棠棠又犯矫情抱着她撒娇。 “你方才去哪了,可把我急坏了。”苏枕月严厉批评道,“这里是京城,不是北境大营,容不得你胡乱瞎跑。” 若是让有心之人绑走,苏棠棠恐怕性命堪忧。 苏棠棠脸上没有半分心虚,张口就道:“放心吧娘亲,我厉害着呢,不会丢的!” 月影听后毫不留情地开口拆台:“主子,方才属下在京南找到少爷时,他正因为走错了路在发脾气。” 苏棠棠:…… 这块遮羞布非拆下来不可吗!!! 他讨厌月影。 大盛宫宴不算严格,也并无什么规定说只有嫡女才能赴宴。 是以苏清音几人皆能同乘马车,一起进宫。 苏清音今日打扮得格外娇贵,超出了一个庶女应有的规格礼制。 也许是开祠那天在宁王面前丢了脸,导致后来宁王一直未曾理睬过她。 苏清音暗下决心,今日宫宴之上,她定要艳压群芳,重新夺回宁王的注目。 苏清音今日穿了一件桃红对襟罗裙,料子是千金一匹的上好云纱。 头上插了几支粉水晶银钗,用的是当下时兴的缠枝绕纹工艺,价格不菲。 苏清梦和苏清语就跟在她身后,这两人打扮得倒是中规中矩。 苏清梦穿着一身粉色罗裙,发髻挽得精致娇俏,头上插了几朵绢花。 她遗传了亲娘柳氏的好相貌,略施粉黛便足够娇媚动人。 苏清语是小家碧玉的长相,今日穿着碧绿束袖小褂,略显俏皮孩子气。 不过她确实年岁还小,这样打扮也挑不出错。 待苏枕月来时,三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她。 苏清音上下瞧了眼她寒酸的打扮暗中鄙夷。 剩下两人确实略显惊讶。 大姐姐身为苏家嫡长女,怎么穿得还不如她们。 只见苏枕月一身青蓝素色广袖曳地长裙,唯一装饰便是领口的绣花。 头上只用一根飞羽银簪挽了长髻。 说难看吧,穿在她身上倒更有几分清丽出尘。 可是说好看吧,穿成这样参加宫宴确实太寒酸了些。 苏清语见状,以为大姐姐不知宫里规矩,便挪到她身边小声提醒。 “这样穿怕是不妥,若大姐姐不嫌弃,妹妹房里还有些贵重首饰。” 苏清梦也不知所措,干巴巴地说道:“大姐姐,你今日怎么穿成这样……” 她穿得还不如庶女。 要是传出去,知道的是苏枕月愿意这么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们庶女越了规矩,意图压过长姐。 难保不会叫外人以为她们小小年纪心思恶毒。 苏枕月并不觉得有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些衣裳首饰都是祖母给的,想来不会出错,三位妹妹不要担心。” 见她这么说,其他人也不好多事。 苏清音去寻李氏,剩下三人便挤了同一辆马车。 苏牧只是个四品官员,在偌大的京城算不得高。 皇宫门前来来往往的马车中,不乏有一、二品大员和世袭侯爵家眷。 而苏家无名小卒,早被宫人看人下菜碟,忽略到后头去了。 算算日子,前世北境军并非此时回京,只因这一世她的介入,才早早凯旋。 若她记得没错,前世的这个时候发生了件足以颠覆朝堂的大事。 好不容易,她们终于被女官迎进宫门。 行至半途,苏枕月一脸歉意地对引路女官说自己内急。 女官遥遥地指了一条通往茅厕的小路,让她快去快回。 若误了时辰圣上问罪下来,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茅厕一旁的空地上。 “去去去,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几名太监打扮的人围在一起,对地上黑乎乎一团东西拳打脚踢。 不仅如此,几人面露鄙夷凶光,恨不得将人活活打死。 地上的人也不反抗,默默地承受着这些人拳脚相向。 苏枕月出来后迎面撞上,她定睛一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大人,您怎么来了。” 偏僻之地有谁会来,自然是苏枕月为了解围故意说的。 果然,这传到那几名太监耳朵里,一个个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四处溃逃。 那些人走后,只留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无力地躺在泥泞地上。 他头发遭乱,衣裳也破旧得看不出原本样子。 背后还有几个黑黢黢的脚印,看上去格外凄惨。 但是苏枕月知道,此人乃圣上膝下最小的皇子! 当今圣上子嗣不多,男丁更是只有两个。 可没人知道,圣上将珍妃打入冷宫之时,她已怀有身孕。 只因圣上常年卧病,宫里大小事都由圣上身边的近侍宦官黄驹黄大总管料理。 黄大总管刻意打压,宁司臣这才迟迟没有恢复身份。 珍妃在冷宫疯魔了多少年,宁司臣就被冷宫下人折磨了多少年。 “你没事吧?”苏枕月走近,刚蹲下身想查看他的伤势,便被啪地一下挥开, 宁司臣忍着疼痛,“不需要你来假好心,你也是他派来折磨我的。” 苏枕月知道宁司臣口中的“他”是指黄大总管。 黄驹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份。 苏枕月摊手:“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即便如此,宁司臣依旧无比警惕地望着她。 常年遭受欺压让他无时无刻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一位陌生人。 半晌过后,他态度稍稍放松下来。 不知是看苏枕月一介女子没有威胁,还是信了方才路过的那番话。 宁司臣放了警惕:“你知道我是谁?随便出手救人,稍有不慎会搭上性命。” 十二三岁的年纪,板着张脸就以为自己多严肃。 苏枕月噗嗤一声笑了笑,从口袋里翻出几两碎银子给他。 顺带手地捏了一把他的脸:“我不知道你是谁,只知道这里有个灰扑扑的小土豆。”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决定同宁司臣结个善缘。 万一他将来有了造化,也好多一个选择的机会。 “这些银子够你吃很久了,瘦得跟个豆芽菜似的,小心以后连媳妇儿都娶不着。” 说完,苏枕月起身便走。 宁司臣拿着银子,望着她的背影愣了一会儿。 直到人都要走远了,这才如梦初醒般:“喂,你究竟是谁。” 苏枕月头也没回,只伸出右手远远地挥了几下。 他们会再见的。 第31章 遭到长公主呵斥 苏枕月方才耽误了些时辰,去时大殿上的歌舞已经开始。 “大姐姐,这里!”苏清语见她一头闯进来,赶忙招呼她来坐下。 虽说宫宴嫡庶皆能参加,可席面确是按规矩排设。 苏枕月乃苏家长房嫡女,名正言顺地和李氏坐在首位。 苏清音恨得直咬手绢。 分明以前所有的宫宴,她都是以嫡女之尊坐在那个位子。 都是苏枕月抢了她的荣耀! 苏枕月刚落座,便听到周遭夫人小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眼神直瞟她。 要说如今京城最有风头的便是苏枕月了。 以前她还是庶女时被李氏拘着不常出门,满座的贵府嫡出压根不知道还有她这号人物。 如今苏枕月却今非昔比,她可是真正的定国将军独女。 倘若哪天圣上再想起定国将军立下的赫赫功绩,没准儿能直接赐她一个县主当当。 只是…… 这苏大小姐今日穿得未免也太素净了吧。 苏家都不给她衣裳穿吗。 “圣上、皇后驾到,长公主驾到。” 门口太监一嗓子下去,殿里所有人纷纷站起身。 圣上由皇后娘娘搀扶着缓缓走向龙椅。 长公主穿了一身紫色缀珍珠礼袍,头冠繁重而奢华,面色淡漠威严,目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滑过。 长公主乃圣上的嫡亲姐姐。 前朝五子夺嫡,若非有长公主这么位军师幕僚辅助,今日宝座之上的人未必是圣上。 “咳咳咳……”身旁黄总管连忙奉上茶水。 苏枕月皱眉,圣上的身子竟已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 待圣上平复后,黄驹一挥拂尘,“宣云麾将军!” 所有人的目光瞥向门外,只见一女子挺拔而立,面覆鬼甲。 比起白天马上威风凛凛,这会儿卸了一身铁甲,倒显得更加平易近人。 没人注意到,“云麾将军”进殿后,面具下的眼神极快地扫了一眼苏枕月。 她微不可察地点头。 苏枕月清楚,她如今这出便是犯下欺君之罪。 可那又如何,既是要查清父母死因,那就得给自己留张底牌。 “末将云麾拜见圣上!” 她甫一出现,四座皆惊。 “此人便是云麾将军,看上去果真气度不凡。” 便有眼力极好之人顺势起身,端着酒杯恭维。 “云麾将军乃我国之栋梁,在下钦佩、敬佩。” 满殿的人相互寒暄几句。 圣上顺势问起北境情况。 一旁,陆霄凛却盯着所谓的云麾将军迟迟不动,仿佛在细细打量什么。 旁人是第一次见云麾,他可不是。 他虽然与云麾将军相处不久,但云麾身上的傲然一切的气度不是谁人都能装出来的。 他下意识觉得,此人并非他白日所接触的那位。 侧头看去,苏枕月正与身后之人谈笑。 许是自己太多疑了。 这边,圣上听到北境在打了胜仗后,边关百姓生活井井有序,便笑得合不拢嘴。 “百姓们皆感念陛下圣明,唯愿大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上咯咯笑道:“这都是你们守卫边关将士的功劳!” 谁知,说到这儿云麾话头一转:“说起来,还是感念定国将军当年重创北蛮,这才有我们后人的建功立业的机会。” 这种场合,没人料到云麾竟然提及定国将军。 要知道她如今才是掌管北境军的人。 崔将军年事已高,圣上不打算再让他去到北境。 往后北境军便由她做主。 可是定国将军的存在一直是北境将士所有人心中的英雄。 按理来说,云麾将军该忌惮避讳才是。 “说起定国将军,定国将军之女苏枕月何在?” 圣上有些意外:“莫非……你二人相识?” 云麾将军笑着解释道:“当初枕月意外来到北境,与崔将军相识,这才知道原来她是定国将军之女,这些年一直被调换了身份。” “我二人算相识朋友。” “原是如此,”圣上点点头,然后抬眼看向女眷处,“苏大小姐何在?” 苏枕月起身,对圣上行了一礼,“陛下,臣女便是苏枕月。” 长公主抬眼看去,只见对方穿得一身素净,像极了故人。 她愣住的神态一如当初的崔夫人。 映檀……长公主喃喃道:“你…你同母亲生得太像了。” 崔夫人如同见了知己,打趣着对长公主说道:“长公主也觉得像,臣妇当初头一次见,也差点儿以为是映檀活过来了!” 余映檀,她母亲闺名。 长公主一改素日沉静,仔细听声音还有些发颤:“好孩子,你上前来,离本宫近些。” 苏枕月只好离席,走到长公主席位跟前。 皇后瞧着神色淡淡,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只顾着侍候圣上用膳。 可仔细看,她也用余光偷偷打量着。 长公主端详了半晌,似是才回过神来,细细打量道:“诶?你这孩子怎么今日穿得如此素净。” 满宫殿的官家小姐都穿金戴银,更有的恨不能将自己打扮成天仙。 独她一人素得活像进了尼姑庵。 苏枕月远远瞧了眼李氏,像害怕什么似的连忙低头:“回殿下,这身衣裳是祖母亲自派人送来的,臣女穿上觉得很好。” 长公主一听这话,眉头当即拧到一块儿。 这身衣裳算什么好,不过是普通布衫料子,连最寻常的织锦都不是。 纵是外面的富贵人家也不会叫嫡女穿这个的。 这丫头一看就是心思单纯,在府上叫人欺负了。 长公主眼睛一横,“苏夫人,本宫瞧着你身后的庶女个个穿戴得比枕月好,苏府就是这么对待大房嫡女的吗!” “这……”李氏连忙起身,解释道,“府上从没人苛待过月儿啊,……是她自个儿爱穿素净。” 苏枕月头扎得更低了,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显得是李氏逼她。 陆霄凛坐在一旁看得咋舌,苏大小姐的演技同她本人的心机手段一样,都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本宫瞧着,倒像是苏家压根儿不将大房放在心上。”长公主冷斜了眼李氏。 苏清音见状心里着急,生怕母亲再遭受长公主训斥。 她连忙起身帮腔:“殿下,母亲在家是一心为了长姐好,求长公主明鉴。” 长公主以前最喜欢她了,每次宫宴上都要拉着她的手说好一会儿话。 逢年过节的送东西,也从来没落下她的份儿。 苏清音自信地觉得,只要她开口,长公主便不会再为难。 谁知,长公主只看了她一眼,便呵斥道:“大胆,你一个庶女,穿得比嫡姐还招摇,谁给你的胆子!” 第32章 黎佳佳宫宴羞辱 万万没想到,长公主不仅没给她半分面子,反倒狠狠呵斥了她一顿。 苏清音被这样当众斥责,脸上如同被狠狠扇了一耳光,火辣辣地疼。 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长公主对她无比温柔,就差把她当成女儿了。 怎么苏枕月一回来,连长公主对自己的态度都变了。 其他女眷奚落的目光落在苏清音身上,她恨不得原地消失。 “长公主恕罪,平常臣女也是穿这些入宫的,并无不妥啊。” 苏清音快哭了。 长公主翻了个白眼,她从前就不太待见这个苏清音。 经常为一点小事哭哭啼啼,一点都没有映檀生前的风范。 她常想着,别是抱错了孩子。 谁知,竟一语成谶! 前些日子听见外界的风风雨雨,她起先还不敢相信。 直到崔将军站出来说,苏枕月才是映檀和定国将军真正的孩子。 她顿时明白了,这些不过都是后宅的阴私手段。 圣上不肯追究,是因为要护着苏家颜面。 可她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这些手段她心里头门儿清。 当初月丫头回京都一岁半了,哪还是能认错孩子的时候。 分明是苏家二房想沾大房的光,好让自个儿孩子风光富贵。 想明白事情缘由,长公主对苏清音连最后一丝情分也没有了。 “你,”长公主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她扭头对身后女官说道,“去把她头上逾制的簪子拔了。” 也算给苏枕月出口恶气。 当众被拔簪子,苏清音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可她不敢怨长公主,只能将怒气转到苏枕月身上。 皇后搁了筷子,拎起一酒壶,状似随意道:“臣妾听闻定国将军去后,给大小姐留了不少财产,先前是二房替她看顾,如今苏小姐也长大了……” 皇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直抵要害。 皇上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皇后说得有理,这件事便交给苏大人去办。” 李氏脸色不好看,她们早将那些钱当成自己的随意花了。 现在从哪拿出来还给苏枕月。 她看向另一席面上的苏牧。 李氏指望着苏牧能说几句,打消圣上的心思。 可苏牧站起来后,只是躬身一礼:“是,陛下。” 李氏还想说什么,被苏牧用眼神生生制止了。 这场处处充斥着火药味的战争,苏枕月大获全胜。 别人或许不知道苏枕月的性子,可陆霄凛和她打过几次交道,心里一清二楚。 这个场面,才是苏枕月打扮的如此素净来赴宴的目的。 呵,他心底轻叱,诡计多端。 谁知,下一刻。 长公主看着他说道:“凛儿,这件事姨母交给你看顾,务必不要让人欺负了枕月。” 这番话警告针对意味甚重。 陆霄凛愣了一下,只能点头应是。 长公主同陆霄凛有血亲。 定安侯府的老夫人,也就是陆霄凛的亲生母亲,同长公主是表姐妹。 陆霄凛的外祖父,与太后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他按辈分,该称长公主一声表姨母。 他外祖父晚年志不在朝堂,前几年带着些家仆下江南闲云野鹤去了。 老夫人自小同长公主一起养在太后膝下,情分自然有所不同。 陆霄凛有长公主这个长辈,在王侯之中更是富贵显赫。 苏枕月听到长公主的吩咐一愣,下意识看向陆霄凛。 让他照顾自己? 陆霄凛别故意找机会为难她,她就要感恩戴德了。 出了这档子事,苏清音没脸在宫宴上待下去,拉着李氏随便寻了个借口便走了。 宴席上,长公主对她过分热情。 苏枕月来前调查过,长公主同她母亲生前是要好的姐妹。 只不过后来母亲去了北境,两人直到最后也没能见上一面。 如今看来,长公主对自己好,是将对母亲的遗憾都倾注在自己身上。 只是……她想不明白,长公主帮她也就算了。 为什么皇后也暗戳戳地帮她。 皇后膝下无子,与皇帝说是夫妻,倒更像搭伙过日子。 皇后母家势力强,若有嫡子,将来继位顺理成章。 也不用像现在一样在宁王与靖王之间选择了。 皇后一直不问朝政,绝不管多余的闲事。 可今日却突然出手帮自己,苏枕月一时也想不明白。 长公主对苏枕月如何亲厚,其他臣妇也见风使舵,一个个对她分外热情。 逮住便是一顿夸,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就仿佛私下偷偷议论她的另有其人。 自从苏枕月出现在大殿上,裴千纵便总是往她的方向瞧。 黎佳佳看到他心不在焉,顿时火上心头。 又是哪个狐狸精勾走了裴千纵的魂! 顺着方向瞧去,却见到了坐在长公主身边的苏枕月。 这…… 传闻苏家大小姐未婚先孕,裴千纵竟连这样的人都看得上眼。 她冷眼瞧着苏枕月和人谈笑风生,一双眼睛亮得如同天上繁星。 也只有一张脸能看了。 想着,她从桌上拿了杯酒,“苏大小姐,苏家开祠堂那日我有事在身没曾亲自过去,这杯酒权当赔罪。” 黎佳佳说完仰头饮尽。 苏枕月唇角的笑意淡了些许。 黎佳佳是裴千纵的妻子,亦是前世害死棠棠的凶手。 若不是为了他们的儿子……棠棠怎么会死得那样惨! 她眼底温度尽褪,似有寒芒从中迸射而出。 黎佳佳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心惊。 苏枕月果然和裴千纵有一腿,否则她们二人素未谋面,怎的她对自己凭生出这般大的恶意。 既如此,那也别怪她不留情面。 她状似闲谈一般,随口道:“听闻苏大小姐膝下孕有一子,不知大小姐可许了人家?” 未婚先孕这样丢脸的事,放在别人家里都是要浸猪笼的。 也就是苏家大房没长辈了,这才让苏枕月无法无天。 黎佳佳这番话,说出了在场多少人想问却不敢问的。 不少自诩高洁清白的小姐们都暗暗偷笑,想看苏枕月的笑话。 这世上有苏枕月这种人,才更能显得她们的洁白无瑕来。 她们想看她愧疚、羞耻、无地自容,最好是羞愧到上吊自尽。 只有这样,才能在她身上找到一些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只是,苏枕月活了两世,深知什么清白、名节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她前世倒是守清白、知名节,结果被人辜负至死。 男人尚且能为自己的滥情博一个风流的美称,她不过是被人骗了,何来羞愧。 “裴夫人想说什么,这似乎是我的家事。” 黎佳佳早料到她会回避,浅浅一笑:“家事不家事的,姐姐也是好心提醒,妹妹还是要趁早找个郎君,免得一人辛苦。” 她话一出口,在场半数女眷都忍不住捂嘴嘲笑。 黎佳佳这话说得戳人心肺,苏枕月倒是想嫁人,可有哪家敢要她。 嫁不出去,心里指不定多着急。 这个时候再说这种话,那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呢吗。 第33章 侯爷护送苏枕月回府 “佳佳……”裴千纵有些看不过眼,对着黎佳佳使眼色,叫她少说两句。 黎佳佳冷哼一声,她今日的目的就是要扒开苏枕月的伪装,让人知道她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自己还没怎么样呢,裴千纵先护上短了。 这时,苏枕月终于抬头,一脸惊讶地望着她,“黎姐姐若是看不惯我,说我便是了,何必戳那么多夫人的心窝子?” 那模样神情,活像是她做了什么不可置信的错事。 黎佳佳以为她是想借口岔开话题。 紧接着,“你方才说,我一人带孩子,要趁早找个如意郎君?” “这就奇怪了,若我记得没错,西门府前几个月刚得了御赐的贞节牌坊,是赐给西门夫人的,她夫君过世多年,一手将两个孩子拉扯大。” “照黎姐姐这么说,西门夫人也该重新嫁人?” “还有那边的齐夫人,一样夫君过世,独自将子女养大,听闻齐少爷科举中榜名次不低,这难道是早逝齐大人的功劳?” “黎姐姐这话未免说得太伤人心,究竟是瞧不起妹妹我,还是连带那些夫人一块儿瞧不起。” 黎佳佳没想到苏枕月竟然能扯到这上面来,这样下去她难免会得罪人。 于是硬着头皮解释:“妹妹理解错了,姐姐方才不是这个意思,更没有看不起其他夫人的想法。” 果然,听到不远处齐夫人说话,“苏大小姐的事,连苏家都没说什么,裴夫人与其热心肠替别人考虑,不如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黎佳佳说话果然惹了一些夫人不快。 偷鸡不成蚀把米,黎佳佳脚一跺,灰溜溜地回了自己位子。 长公主见状,也渐渐放下心来。 苏枕月的性子像她母亲,任谁也欺负不了去。 皇上半道头疾发作,疼痛难忍,皇后便扶着他先行回宫。 临走时,苏枕月总觉得皇后暗戳戳地看了她一眼。 宴会临近结束,苏枕月拜别长公主。 长公主让她有空了多来宫里待待,孩子也能一起带来。 苏枕月不知该说什么,比起对她好,她更擅长应对别人的恶意。 她前脚刚走出宫门,后脚裴千纵就想狗皮膏药似的跟上来了。 “月儿,月儿。”裴千纵走到她面前拦住她,“今日佳佳她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了,她不是有意当众给你难堪,我替她向你赔不是。” 苏枕月躲了几次,裴千纵长自己人高马大,往前头一站便像一堵墙似的。 她心火更盛,“让开。” 裴千纵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与她独处的机会,哪能轻易放开。 “月儿,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可当初是你先走的。” 苏枕月抬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我说,让开!” “我和你从此往后再无关系。” 裴千纵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想不明白,苏枕月一个女儿家,怎会有如此凶恶的眼神。 苏枕月绕开他,直直往前走。 “谁说没有关系……”裴千纵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 “你我还有个孩子,怎么会没关系!” 苏枕月脚步顿时僵住,他还有脸提棠棠。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 苏枕月猛地转身,她出手极快,右手几乎是发狠地掐住裴千纵的脖子。 “我说过了,棠棠和你无关,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要娶黎佳佳的是你,骗了我的也是你。” 裴千纵脸色发白,有些喘不上气。 “若是你再像现在一样纠缠不休,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了。”苏枕月终于松开手。 空气瞬间挤进肺里,就像濒死的鱼终于遇到了海水。 他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看向苏枕月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惊惧。 月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月儿……”他看着苏枕月在月光下越发旖丽的脸,依旧不死心想说些什么。 却闻身后声音低沉,有人开口:“苏大小姐。” 此人说话尾音轻轻上扬,音色薄而清冷,“长公主命我护送苏小姐回府,不知裴大人竟也在此。” 裴千纵心头一惊,此人竟是定安侯陆霄凛。 若是让旁人知晓他与月儿的事,指不定会落人口实。 思量几许,裴千纵对陆霄凛行过礼后,便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苏枕月瞧了一眼,陆霄凛这人别的不说,赶人倒挺好用的。 “臣女拜见侯爷。”苏枕月行礼道,“不劳侯爷费心,臣女自己能回去。” 陆霄凛低头看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倒真显得有些乖巧单纯。 呵,这副样子也就骗骗他姨母算了。 “苏小姐今日上演了好一出大戏,可本侯记得,苏小姐划伤我手臂的那支簪子,出自纤云阁。” 纤云阁是京城有名的首饰铺子,里头的东西都不是寻常人家买得起的。 她今日故意穿成这样在出现在长公主面前。 为的就是借旁人手,夺回属于她的东西。 只可惜,陆霄凛见识过她的真面目。 这套小白花形象恐怕在这位爷眼里没有效果。 也罢,苏枕月索性不装了。 她抬起头朗声问道:“侯爷何时来的?” 陆霄凛也不瞒着,挑了挑眉道:“就在裴千纵说他要替他夫人向你赔不是哪里。” 那她后面说的岂不是全听见了,苏枕月脸色有点黑。 欣赏够苏枕月的表情,陆霄凛勾勾唇笑道:“没想到,苏小姐同裴侍郎竟然还有这样的前缘。” 苏枕月扭头就走。 陆霄凛却一反常态,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方才撞见两人谈话,亲耳听到裴千纵说苏枕月有他的孩子。 这应该是五年前的事了。 五年前,裴千纵八抬大轿迎娶黎尚书嫡女,苏枕月就是那时分娩的? 以她的脾气,竟然也忍得下去。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直以为对方是强悍狡猾的敌人,凑近了一看,竟也有满身鲜血。 陆霄凛连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再看向苏枕月的眼神,已经没了之前的抗拒。 苏枕月实在是忍不了了,身后那么大一个跟屁虫,走到哪都引人注目。 “我说陆侯爷,你究竟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陆霄凛摊手,“姨母说让我护送,我若是将你丢下,岂不成了抗命。” 他搬出长公主来,苏枕月顿时一噎,“随便你。” 宫门口停着苏家的马车,苏清梦和苏清语两人已经在车内等着了。 见到苏枕月来,苏清语忙招呼啊:“大姐姐!快上车!” 苏清梦注意到她身后的陆侯爷,小声戳了戳,“哎,你看长姐身后的人是不是陆侯爷?” 其实陆霄凛在有私生子之前,是京城多少姑娘的梦中情郎。 他不仅身份高贵,长得也好。 身高九尺,宽肩窄腰,五官深邃而坚毅,剑眉之下是一双狭长的凤眼。 用民间的话来说,就是长了张风流薄幸脸。 苏清梦回忆起有一次宴会,光是假装摔倒往陆侯身上扑的姑娘就不下四个。 她的心开始扑通乱跳:“臣女见过侯爷,陆侯爷怎么来了!” 陆霄凛微微颔首:“夜里不安全,我护送你们回府。” 苏清梦抑不住的欢喜,护送回家?这和直戳了当地表明心迹有什么区别! 陆侯定是看上她们姐妹中的谁了! 大姐有孩子,侯爷不会眼瞎至此,清语又太过木讷,更没自己长得漂亮…… 难道说……陆侯爷是为了她!!! 第34章 李氏给她说亲 陆霄凛跨坐上马,一路跟在苏家的车轿边。 尽职尽责地当个护卫。 苏清语小声地同苏清梦说:“四姐姐,侯爷是来护送大姐姐的?” 苏清梦翻了个白眼,“你真当她有这个面子。” 马车缓缓到了门前。 苏牧早听了信儿,知道陆霄凛亲自护送几人回府,忙不迭地在门口候着。 那位可是地位堪比皇子的人,除了不能继承江山之外,哪一样比皇子差。 怠慢不得! 苏牧见了人,忙恭敬地将人请进府。 谁知陆霄凛往车内淡淡一瞥,“不必了,人安全送到,我也该回侯府去。” 苏枕月拨开帘子先一步下车,踩下台阶时没注意裙子太长,差点儿被绊倒。 还好她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马车浮梁。 陆霄凛下意识伸出去的手有些尴尬地晾在半空。 苏枕月抬头看了他一眼,陆霄凛脸色不是很好看。 苏枕月:…… 气氛太过诡异,她咳了几声,下车后头也没敢回地跑进府里 苏清梦刚出来,就看到了陆霄凛伸出来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欢喜地以为他是来扶自己的。 这边刚想将手递过去,不料陆霄凛就这样直直地收回去了。 气得她差点儿没一头从车上栽下来。 苏清语更是小心翼翼地下车,极为恭敬地向陆霄凛行了一礼。 苏牧见人脸色不对,大气不敢出,好生将人送走了。 回去的路上,陆霄凛越想越气。 明明自己是护送苏枕月的,怎么最后别人都知道感恩,偏偏她不见了影子。 没心没肺。 彼时,没心没肺的苏枕月回到竹息院,锦书已经提前回来了。 见到苏枕月,她连忙迎上去,小声道:“小姐!我今日在皇宫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今晚的云麾将军正是锦书假扮的。 “应该是没有,以后这些人多的聚会,能推的我尽量推了。”免得一不小心露出马脚来。 说话间,房门被人推开,三个梳着丫鬟髻的人走进来。 手里还拎着烧滚烫的水壶。 她见到苏枕月后行了一礼:“奴婢鹅黄见过大小姐。” “奴婢月白。” “奴婢绯红。” 苏枕月:??? 锦书叹了口气解释道:“您还没回来之前,夫人派了她们三个来,说是今日在皇宫备受点拨,以前太过忽视大小姐了。” “这三个人以后就留在竹息院照顾小姐。” 这是借机往她院里安插人来了! 苏棠棠苦着一张脸,“娘亲,夫人欺负锦书姐姐不是主子,做不了竹息院的主。” “我年纪小,说话算不得数,硬是擅自做主将她们送进来了。” 李氏铁了心要塞人,锦书棠棠又怎么拒绝的了。 她伸手揉了揉苏棠棠的头,“没事,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在竹息院安置下吧。” 次日 苏枕月一早起来在院中练剑,绯红悄声进来,“大小姐,老爷夫人叫您去一趟前院儿。” 这个时辰? 苏枕月擦了擦额前细汗,“什么事?” 绯红摇摇头,“奴婢不知。” 她叫来锦书,轻声吩咐她守好院子,不准让李氏塞来的几个人进内屋。 苏府门前停着一辆气派马车,马车檐角挂着铃铛,上面挂着王家车牌。 片刻后,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 几个小厮扶着,生怕将人摔了。 李氏带人从府里出来相迎。 在见到王公子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更真切了几分。 “贤侄稍等片刻,我已经派人去请月丫头了。” 李氏使唤丫头给王公子斟茶。 眼前这位便是她同老夫人提起过的,富户王家公子——王庆免。 她低眉喝茶,心说媒婆给的册子里写得还是太好看了,什么风度翩翩、颇有分量。 分明是大肚便便、颇有重量。 不过这样更好,就该是这样的人配苏枕月那样的贱骨头。 王庆免盯着丫头斟茶的手,眼睛直愣愣的。 苏家是官宦人家,果然官宦人家的丫鬟和普通门户就是不同。 这样的货色,放他们府上都能当通房妾室了,苏家却拿她当丫头使。 暴殄天物啊! 他趁丫头递茶时,一把拉住她的手,肥胖的手指还忍不住摩挲两下。 丫鬟不敢反抗,一脸的惊恐隐忍。 李氏将他一切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眸中鄙夷之色更甚。 色欲熏心、不堪重用。 这时,外头丫鬟进来禀报,说大小姐来了。 苏枕月刚一进门,便瞧见客座上的王庆免,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好像猜到李氏要干嘛了。 “二婶大清早急匆匆将我叫来,所为何事啊?” 李氏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意,介绍道:“这便是我们家的大姑娘枕月,那位是王家公子,今日来咱们府上拜会。” 随后,便用一副为苏枕月好的口吻:“你也到了见外男的年纪,是该出来走动走动,别成日闷在屋里。” 王庆免自打她一进门儿,一双绿豆似的小眼直勾勾地盯着看。 是喝茶也忘了,眨眼也忘了。 他敢拍着胸脯保证,这辈子再没见过比苏枕月更好看的人。 这样天仙似的人,苏夫人竟然说要许给自己当媳妇儿! 世上还真有天上掉馅儿饼的事! “苏小姐。”他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脸上的横肉跟着上下颤动,“小生这厢有礼了。” 苏枕月微微颔首,脚下后退两步。 “二婶若没事,枕月就先回去了。” 眼见她要走,李氏连忙将人叫住:“你看你这孩子,刚来没一会儿就嚷嚷着回去,不再多待一会儿。” 苏枕月要走的脚步顿住,她扭过身看着李氏:“二婶如此说,那枕月便留下好好跟二婶说说话。” “昨儿圣上亲口下旨,要二叔二婶将我父亲留下的东西归还大房,我让锦书找到先前的文书粗略计算了下。” “古玩字画、金银首饰……共折现银五百万两。” 她说一句,李氏脸色便白一分。 苏枕月勾勾唇:“二婶若还是想谈,我大可让锦书将文书拿来给您过目,我们好好谈谈。” 五百万两……就是将整个苏家卖了,也掏不出这么多银子! 王庆免被当作透明人晾在一边,他不免心生不满。 苏大小姐美则美矣,就是性子太过锐利,将来娶回家可怎么伺候他。 “咳咳,枕月……苏夫人毕竟是长辈,哪有小辈如此同长辈说话的!” 他自觉是苏枕月未来夫君,便端起了教训人的架子。 苏枕月斜睨一眼,连搭理对方的欲望都没有。 李氏听后却脸色稍缓。 看看,人家外人都明是非知规矩,她身为府中小辈,成天就想着气自己! 王庆免见两人都不说话,顿时觉得自己身为大丈夫,女人天生就该对他敬畏有加,便更加自信。 “依我看,什么遗产不遗产的,你们是一家子,给谁不都一样。” “女人,成天为一些黄白之物争来争去,庸俗!” “你将来要是进我王家的门可不能这样不懂事,要孝敬公婆,侍奉夫君……” 第35章 苏少爷竟同小世子长得一模一样! “乖听话,给苏夫人好好道个歉,我这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 王庆免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高大威猛、令人信服。 他这番恳切之言必定能让苏夫人看到他身上孝顺的优秀品质。 虽然这么说会让苏枕月不太高兴,可现在亲事没定,哄高兴长辈才是头等要事。 就他刚才的表现,苏夫人心里八成会认定他! 待将人娶进门儿,再关起门来好好哄哄,这不就成了吗! 就在他暗自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庆幸时。 苏枕月终于正眼瞧了他,口中轻吐,“道歉?道个屁。” 几个字轻吐出口,王庆免只觉得脸侧划过一道疾风。 没等他看清是什么东西,只听身后砰的一声。 茶杯整个嵌进墙壁中,离他不过几寸,稍稍偏移一下就能让他横尸当场。 王庆免哆嗦着唇,不敢相信竟然这是苏枕月做的。 她不是一个女人吗,怎么有这么厉害的功夫! 苏枕月嫌恶似的擦了擦手,冷声道:“闭上你的狗嘴,再多说一个字,扎的就是你脑袋。” 她没有多留,在两人大惊失色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婶娘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还上这笔钱。” 她转身回了竹息院。 一大早便要处理这种糟心事,苏枕月深感疲惫。 “啊!”院子里哗啦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怎么办事的,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摔!”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苏枕月一进院子,便看到锦书板着脸同鹅黄吵起来。 看到她来,鹅黄便哭丧着脸跪在面前:“大小姐,奴婢只是一时失手,我与锦书姐姐同为一等丫鬟,她不由分说便训斥奴婢,这岂非越了规矩。” 这样倒打一耙,锦书有些语凝。 她方才确实有些逾矩,按理来说同级丫鬟之间是不分大小的。 “规矩?你在拿二房的规矩来我院儿里耍威风。” 谁料苏枕月不按常理出牌。 她环视一圈,只见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我竹息院儿的规矩就是,锦书的话便是我的话,别说她训斥你,就是出手打你,也给我乖乖受着。” “若是谁有异议,觉着我说得不对,趁早滚回二房。这样的人我用不起!” 鹅黄僵在原地,要哭不哭的,“小姐,可是……” 苏枕月扫了一眼,淡声说道:“你方才说锦书越了规矩,那从今儿起,你便降为二等丫鬟。” 降为二等丫鬟! 她可是夫人的人! 苏枕月竟半分不顾及夫人脸面,将她降为二等丫鬟! 她想找绯红、月白帮自己求情。 可谁料两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都没有出言相帮。 进了屋子,苏枕月瞧棠棠还在睡着,不知梦里见到了什么,哈喇子顺着唇角留了一枕头。 她瞧着,心情终于好些了。 “小姐,方才奴婢给您添麻烦了。”锦书站在床边低头认错。 鹅黄是李氏送来的人,她训斥鹅黄,就相当于在打李氏的脸! 小姐是为了护她才将鹅黄降为二等丫鬟,可李氏岂能任由旁人踩在她头上。 指不定该怎么借题发挥,给小姐找麻烦。 苏枕月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手:“就是没有今天这出,我也会寻由头贬了她。” 李氏送来三个人,现在只有鹅黄一人被贬,她心里又岂会平衡。 人心一旦不平,便会生出些许事端来。 “你不是大脾气的人,方才出什么事了?”她这才想起问。 锦书忙从桌上拿来一个木匣子,“鹅黄摔了这个。” 木匣子通体褐黄,做工精细,右角缺了一块儿,满布着蜘蛛网似的裂纹。 “这……是余家送来的。” 余家……她的外祖家! 自从她父母在北境战死,余家老太爷,也就是她祖父伤心欲绝,从朝堂隐退回了老家。 这些年将苏清音当成女儿的唯一血脉,每年都送来大量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生怕唯一的外孙女在苏家受委屈! 可苏清音又怎么会真的在乎余家。 她多年来对余家态度冷淡,伤透了余家上下人的心。 慢慢地,除了逢年过节,余家也没再派人来送过东西。 苏枕月打开木匣子,只见里头装满了银票,最上头还留下一封书信。 “外孙枕月,……我们不日即可归京。” 她猛地想起来,前世,余家曾回过盛京。 是因为余家表哥高中探花,被圣上调来盛京任职。 她外祖一家这才北上京城。 只不过,前世记忆中,余家人路遇流寇,一夕之间惨遭灭门。 那时她早已跟着裴千纵住在外面,还是偶然听说的这件事。 据说全家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连表嫂刚出生的孩子也割断了喉咙。 她前世自顾不暇,余家有同她没有来往,也只是在心底暗自惋惜了一番。 可今时今日不同,这可是她的外祖家! 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苏枕月从匣子中拿了一块玉佩,“找到月卫,将这个给他,让他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我外公一家。” “是!” 长公主请她入宫的请帖递来时,苏枕月正看着苏棠棠习字。 帖子上说,让她带着孩子一起进宫,长公主想同她说些体己话。 宫宴过去没两日,长公主便迫不及待地拉她叙旧。 也许是得知了余家不日回京的消息。 苏枕月接过帖子,拉上苏棠棠一起上了马车。 “娘亲,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宫?”苏棠棠进宫后,眼神一直不老实地四处乱瞟。 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新奇,她从不会在苏棠棠面前刻意强调地位尊卑。 可这里是皇宫,不是能乱来的地方。 “一会儿见到了长公主,记得行礼问安,他是圣上的亲姐姐,是后宫除了皇后地位最高的女人。” 苏棠棠点点头:“放心吧娘亲,我不会乱说话的。” 长公主辅佐圣上登基,驸马也为了保护皇上死在了夺嫡之战中。 两人膝下仅有一位华凝郡主,自小得宠,比宫里正儿八经的公主都过得尊贵。 皇帝敬重长姐,又心疼华凝郡主年幼失怙,便准两人住在宫中。 到了长公主的朝晖殿。 出来迎她们的正是长公主心腹女官。 女官远远地见着苏枕月,便快步朝她们走来。 不愧是宫里的人,一举一动都经过严格训练,就连脸上的笑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下一秒,女官表情寸寸皲裂。 她瞪大了双眼盯着苏棠棠——怎么苏姑娘的儿子和定安侯世子长得一模一样!!! 第36章 长公主知道苏棠棠身份? “这位姑姑?”苏枕月见她一脸惊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女官反应过来,察觉自己失态。 她迅速调整表情,微微福身,“是下官失礼了,苏姑娘这边请。” 一路上,女官频频朝苏棠棠看去。 定安侯不常带世子进宫,宫里的其他人或许不认识小世子。 可她们殿下同定安侯是亲戚,自然知道小世子是何模样。 侯爷未娶,苏姑娘未嫁,两人莫非…… 细思极恐! 她常年混迹宫中,深知有些秘密不能揣测,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可眼前之事实在太过诡异。 她忍不住发问:“苏大小姐……这位莫非就是小少爷?” 苏枕月不疑有他,点点头,“棠棠,刚才怎么教你的。” 苏棠棠扬起脑袋,对着女官扬起一张笑得灿烂的脸:“这位姑姑好。” 女官心头一滞,想起他的身份,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苏小姐、小少爷,这边请。” 她带着两人进了朝晖殿,女官走在前头为两人掀帘子。 长公主正压着华凝郡主绣花。 听见外头有动静,便知道是苏枕月来了。 抬头,便瞧见女官一脸神情莫测。 “怎么了?”她不由得疑惑。 禾露跟在自己身边许久,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 禾露姑姑摇摇头,一时半刻解释不清楚,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来一句。 “娘娘,您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华凝趁她母亲不注意,拿起剪刀偷偷剪绣乱线头。 听到这句话,她轻笑一声,“见个客做什么心理准备?难不成还有鬼……” 话音刚落,苏枕月带着苏棠棠后脚进了内屋。 华凝接下来的话停在嘴边,生生拐了个弯。 “我去,见鬼了!” 苏枕月缓缓行礼道:“臣女拜见长公主殿下、华凝郡主。” 苏棠棠也有样学样,稚声稚气道,“拜见长公主、华凝郡主。” 长公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棠棠。 禾露在后面更是一脸“看吧,我就说要做好心理准备”的表情。 苏枕月等了半天,没听到起身的话。 抬头却见到两尊“石化”的雕像。 “殿下?”她疑惑出声。 华凝伸手推了推长公主,“母亲,我没看错吧。” 长公主这才终于回过神,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起来起来,快起来!” 她满脸惊喜,指着苏棠棠问:“这个孩子,是你儿子?” 苏棠棠虽然调皮,但向来在外人面前乖巧嘴甜。 听到长公主这么问,他忙站出来:“回长公主殿下,我叫苏遂安,小名棠棠。” 长公主是个接受能力强的,这会儿早没了之前的惊诧,满眼都是对苏棠棠的喜欢。 这个小家伙,别看和辰儿长得像,性子却不一样。 辰儿沉默寡言像极了他父亲,苏棠棠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棠棠?”华凝郡主疑惑,“哪个棠?冰糖葫芦的糖?” 苏棠棠瘪瘪嘴,“是海棠花的棠,娘亲说我出生时正值海棠花开,便为我取了这样的小名。” 海棠花开……那岂不是四月的生辰! 若她记得不错,翌辰生辰也在四月。 长公主不动声色,继续问道:“棠棠今年多大了?” “回殿下,今年刚满五岁。” 长公主忍不住回头与禾露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 !!! 若说棠棠和翌辰长得像是巧合。 可出生月份、年纪都大差不差。 出去让外人看,说是孪生兄弟都有人信。 可看苏枕月的反应,似乎对翌辰的存在并不知情。 不然也不会大摇大摆地带着苏棠棠来宫里面。 如此看来,其中必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华凝,你带着棠棠去外头吃些点心,我今早叫御膳房备下的那些。” 苏枕月闻言,受宠若惊道:“不敢劳烦郡主。” “无事,华凝自小就是孩子头,有她带着你就放心吧。” 长公主话里有话,是故意将棠棠支开。 果然,待内殿中人都走干净后。 “本宫听说,你生下孩子就去了北境,可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话别人问起或许有些冒犯,但长公主一脸担忧不似作假。 她点点头:“不是什么堪托付的,如今也娶妻生子家庭美满。” “原是本宫不该多嘴,只是你自小没了爹娘,本宫心疼你。”长公主拉起她的手,“难免多问几句。” 苏枕月垂眸,“娘娘如此关心臣女,是臣女的福分。” …… 外殿,华凝郡主盯着一处满脸新奇。 苏棠棠起先还谨记娘亲的话,面对满桌糕点只克制地拿了两块儿。 可他眼瞅着四下没人,眼前的华凝郡主也不是凶恶之人,便渐渐没了正形。 华凝实在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苏棠棠鼓囊的腮帮子。 一模一样的长相,她原先只在这张脸上见识过冷淡寡言,却不料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一幕。 她不禁发笑,朝身后招招手,“慢点儿吃,来人上茶。” 日头悄悄挪动半分。 苏枕月拉着吃饱喝足的苏棠棠离开朝晖殿后。 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去,眉间轻蹙,眼中愁绪缠萦。 “殿下……您是觉得,苏小少爷和小世子两人像是亲兄弟?” 长公主揉了揉额角。 五年前,就是白明珠跪在她面前。 “姨母……明珠自知犯下大错,可这全都是因为太过爱慕陆表哥,求您成全我们。” “我如今已是残破之躯,若是不被侯府接纳,明珠没脸见人只能去投江。” “看在刚出生孩子的份儿上,姨母发发慈悲,将我赐婚陆表哥……” 如今看来,当初凛儿坚持拒婚,或许不是因为执拗,而是另有隐情。 她再睁眼,眸中一片清明,“你私下叫人去查查,切记不要惊动苏家和定安侯府。” 第37章 捧一踩一 锦书脚步匆匆地推门进来。 “小姐,您料得不错,她们果然吵起来了。” 外院小门处,刚被苏枕月降了等级的鹅黄满腹怨念。 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虽有一字之差,待遇却差出了十万八千里。 一等丫鬟那是主子身边伺候的,吃穿用度都比寻常丫鬟好上太多。 可二等丫鬟做的却是端水打扫的粗活,受累不说,连主子的面都少见。 甚至有些人干一辈子都晋升无望。 鹅黄一进府便被三少爷看上,直接晋升成了一等丫鬟,哪受过这种苦。 连日的搓磨让她心中积攒了不少怨气。 这些怨气免不了牵连到月白绯红。 凭什么都是夫人送来监看大小姐的,她们两个在院儿里混得如鱼得水,而自己为夫人忠心耿耿地做事,就要遭受贬斥。 更何况…… 大小姐一向和夫人不对付,夫人送来的人,她应该想对自己一样打发得越远越好。 怎么偏生月白绯红像没事儿人似的,大小姐也没表现出讨厌她们的样子。 莫非……这二人对夫人有不臣之心,被大小姐收买了! 这个念头一出,便在心里疯狂滋生。 感情整个院儿里只有她一人在为夫人做事,拿着夫人给的俸禄,却胳膊肘往外拐! 她非要去找夫人揭发绯红月白两人不可。 “你在胡说什么,你说谁背叛夫人!” 鹅黄不甘示弱:“说的就是你!你们成天在大小姐眼皮子底下装乖卖巧,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绯红被她这样大声嚷嚷,脸涨得通红:“你小点声,非得让大小姐听见,将我们都发落了!” 谁知,鹅黄不仅丝毫不怕,反而有股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你是害怕让大小姐听见,还是害怕我去告诉夫人?” 她讥笑着,绯红小贱人,踩着她往上爬,也没问过自己同不同意。 绯红无奈,“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大小姐此举就是为了让你我三人离心,她着这是在挑拨离间!” “鹅黄,你不要上当了!” 可是鹅黄已经被数日的冷眼嘲讽冲昏了头脑,听不进去绯红的任何话,执拗地认为她就是在狡辩。 “够了!到头来只有我一人是小丑,只有我一人为你们讨好大小姐做了嫁衣!” “日后夫人的事我是不会再交给你们了,省得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坏了夫人的事!” 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不远处听墙角的锦书眼中。 “小姐,她们竟真的出了分歧!” 苏枕月眼含笑意,“这还不算完,你去把绯红叫来。” 绯红自从那晚进主屋给苏枕月请安,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再没几乎见到她。 锦书防她防得厉害,几乎从不让她踏入房门半步。 想着夫人交代给自己的任务,这几日可是将她愁坏了。 如今大小姐突然将她召来,这是…… “绯红是吧。”苏枕月修剪着瓶中玉兰,漫不经心地说,“听锦书说,本小姐屋中的花草都是你侍弄打理的。” 绯红心中忐忑,“回大小姐,是奴婢做的。” 见苏枕月迟迟不作回应,绯红一颗心不安地上下忐忑。 直到一剪刀下去,一株花瓣芯处发黄枯萎的玉兰整朵掉下,唯余瓶中一支光秃秃的梗叶。 这时,只听苏枕月道,“花草侍弄得不错,从今儿起,你便来里屋伺候。” 绯红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直到听见锦书提醒,这才反应过来。 她……她这就进屋伺候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绯红颇有些受宠若惊。 她面上浮现欣喜,只听苏枕月勾了勾唇:“前些日子是对你们的考察期,鹅黄认不清身份,一上来便同跟了我多年的锦书叫板,罚她是自然的。” “而月白性子木讷,不懂变通,做事也不尽人意。” “三人中,唯有你干活手脚麻利,我有心培养你,可别让我失望。” 说完,她便接过锦书递来的茶,低头呷了一口。 在绯红面前摆足了大小姐的威严。 锦书借机拢住她的肩头:“夫人送来的三个人里,大小姐独独看上了你,这是想提拔你做小姐身边的人,还愣着干什么。” 话毕,绯红扑通一声跪在苏枕月面前,“多谢大小姐看重,奴婢定不负小姐所望!” 苏枕月挥了挥手,“嗯,你先下去吧。” “锦书,将竹息院里采买的对牌给她,今后府中采买事务便交给绯红了。” 绯红高高兴兴地接过对牌,福了福身便退出去了。 她一路出了竹息院,直奔二房去了。 果不其然,在二房与大房交界的拐角处,绯红停在了花妈妈面前。 “花妈妈,我已经取得大小姐的信任了,大小姐将竹息院的采买对牌都交给我。” 花妈妈见她有些得意,便警告道:“这是大小姐对你的试探,咱们这位大小姐颇有心机手段,你们三个千万不要被她迷惑了。” 绯红默了一瞬,点头应是:“绯红谨记夫人教诲,奴婢知道自己是谁的人。” 花嬷嬷欣慰地笑了笑:“不管她想打什么主意,至少现在来说,你专司院中采买,这可是个肥差,也是个万事好插手的地方。” 绯红瞬间明了花妈妈的意思,这是夫人叫她暗中在大小姐身旁的东西上下手呢。 绯红告别花妈妈,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们三人被夫人一起安排进竹息院,住处不过是前后脚的距离。 刚一进院子,绯红就迎面接到鹅黄的一记眼刀。 恨不能将对方砍成八瓣! 绯红这个贱人,还说没有攀上大小姐。 大小姐明知她们几人是夫人安排来的,两人一向不对付。 若不是绯红向大小姐献媚讨好,怎么会有机会赢得大小姐赏识。 一定是把夫人卖了! “呸!”想到这儿,鹅黄狠狠地啐了她一口,“吃里扒外的不要脸东西!” 月白性子木讷老实,不像鹅黄似的炮仗脾气一点就着。 她忙拉住鹅黄的袖子:“哎哎哎,冷静些,这里是大小姐的院子,若打起来大小姐岂非更有理由发落我们。” 这话让鹅黄清醒了半分。 现在绯红傍上了大小姐,月白也是个靠不上的。 现在唯一能给她撑腰的只有夫人和三少爷! 二房中。 “花妈妈,绯红对夫人有不臣之心,大小姐随意给个小恩小惠便将其收买了。” 花妈妈皱着眉:“绯红是为了取得大小姐的信任,你们三人一起做事,万万不可被大小姐离间了!” “可是……嬷嬷,绯红她……” 花妈妈的女儿翠青今日生着病,发了严重的高热,她急着回去照顾。 对鹅黄便颇有些不耐:“够了,绯红没有二心,你也少对她猜忌,你们三人合力将夫人吩咐的事情办好,事后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鹅黄被落了一顿派头,只好起身悻悻离去。 待花嬷嬷急匆匆回到院里,刚掀开帘子,只听内屋侍候的丫鬟垮着一张脸哭道。 “嬷嬷不好了,翠青姐姐要不行了!” 花嬷嬷腿一软,一屁股蹲坐在地。 还不等崩溃,窗口便扔进来一团纸条,正正砸中她的脑袋。 第38章 苏枕月偷人 李氏总觉得,他们这几日处处倒霉,恐府中有不干净之物。 先是苏见华被诊断身患顽疾,又是认亲被毁,宫宴上接连失利。 近日,就连花妈妈的女儿都一连高烧不退,差点儿烧成傻子。 苏牧也觉得府上最近确实太倒霉了些。 大手一挥,便让李氏派人去清琼千山的驱魔法师,为府上念经驱祸。 这个清琼千山法师一身清灰道服。 手持摇扇,头戴道帽,怀里还抱着一个圆滚滚的葫芦水壶。 因着要请高人做法事,李氏邀了不少府中交好的夫人前来府上观礼。 只见清琼千山法师让弟子摆好罗盘,手中起势,对着虚空一指轻点。 然后闭起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李氏眼中划过一道精明。 这时,有交好之人上来搭话。 “听说今日圣上下旨,封了你家三少爷一个吏部考功主事,小小年纪便进了吏部,将来一定大有所成啊!” 李氏摆摆手:“不过是个荫封的小官,不值一提。” 即便当日在那么多人面前闹出丑闻又如何,只要她儿子能在朝堂步步高升,还愁没有好人家的姑娘肯嫁。 想到这儿,李氏脸色阴沉下来。 那日之后,她带了一车厚礼去许家致歉,姿态放到最低。 谁知连许夫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身边的掌事妈妈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了。 这样下她的面子,这样看不起她的见华。 等他儿子将来有了出息,那个许未央就是跪在地上求,她儿子都不会再看一眼。 许家这样自大,不就是仗着许大人贵为太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没准儿哪天许家倒了,他们苏家就能一跃成为朝堂新贵! 前头,清琼千山法师还在唔哩哇啦地念着什么。 紧接着,只听嘭的一声,龟甲寸寸皲裂,龟甲残片遥遥地指向向南方向。 苏牧皱着眉头走过去,细心询问道:“敢问法师这是何意思?” 清琼千山法师晃了晃脑袋,帽檐上的细条直晃。 他一脸高深莫测,掐指算了算。 “贵府中确有魔祟怨气作乱,龟甲指南,主淫邪娼念,阴盛而气衰。” 大师的这番话让在场许多女眷好生思量了一番。 意思不就是,苏府内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奸淫邪乱之事,扰乱了苏府风水和气,这才让苏家连天的时运不济。 可……竟然真的有人敢在苏府上做这种事? 李氏惊诧半晌,这才开口说道:“可是,我们府上除了姑娘小姐,就只有严格挑选进府的丫鬟们,究竟是谁会做出这等下三烂的事。” 法师微微俯身行了一礼,安慰说:“无妨,龟甲指南,主正南方阴气最盛之地,老爷夫人顺着这个便能尽快排查出罪魁祸首。” 苏清梦一脸困倦地趴靠在柳氏肩头,小声说,“这哪还用排查,直接将三哥抓起来不就完了,整个府上就数他那档子事多。” 柳氏轻叱道:“住嘴,可别说了。” 说来也巧,顺着龟甲正南方向一路排查,竟查到了大房地界。 而大房之中阴气最盛之处莫过于苏枕月所在的竹息院。 这……下人们都犯了难。 苏枕月当初对着二小姐闺房一通打砸的模样尤为刻骨铭心。 对竹息院,这些下人没有一个敢得罪的。 苏牧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到竹息院门前,他低沉着脸,若真是苏枕月举止不端坏了苏家风水,他定不会心慈手软将人放过。 事关苏家前途命运,苏牧难得硬气一回。 “进去搜,一处也不许放过!” 绯红正在院中浇花,听见哐当一声,苏牧怒气冲冲地带人进来。 “主君?您怎么来了,这是大小姐的院子!” 苏牧理都没理她,大手一挥:“搜!” 她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肩头,踉跄着往后退。 仔细看,唇角却是微微勾起的。 下人们便散作一团,开始在院中翻找着,将整个院子搞得乱七八糟。 甚至连花草树坑都不放过。 李氏招呼着乌泱泱的客人一同而来,“若真是枕月……我百年之后也没脸再下去见大哥大嫂了!” “枕月这孩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一开始莫名其妙多出个孩子,我看在逝去的大哥面子上也忍下了,可……可她现在愈发嚣张!” 苏清语小声在后头嘀咕:“这不是还没找着证据么,怎么母亲就这般说大姐姐?” 苏枕月推门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乱糟糟的景象。 她淡定地拢了拢衣衫,沉声道:“二叔这是来我院儿里挖宝来了?” 苏牧被抓了个正着,略有尴尬,却也想起来自己是做正事的。 “若你心中无鬼,二叔自会还你个清白。” 苏枕月见状冷哼。 清白? 谁家清白的大姑娘家被这般怀疑,分明是存心来恶心她的。 这时,却听墙外,一名侍卫高声呼道:“那边有个人影!” 几名侍卫一齐合力上前,将不远处那个黑乎乎的人影绑住双手双脚,直接抬进竹息院里。 几名认得的夫人纷纷暗呼:“这不是京城王家的少爷王庆免?” 他怎么会鬼鬼祟祟地在苏家? 还是在苏枕月的院子外边? 莫非,苏枕月真的偷人了! 这时。 “主君,在大小姐屋内发现几封外界往来的书信!” “主君,在贼人身上同样发现了往来信件!” 苏枕月竟然和王庆免这长得像猪的有奸情!!! 第39章 她偷人的证据 锦书忙将苏枕月护到身后:“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谁知李氏竟捂着心口,看向她:“枕月……你怎么能。” “都是我的错,不过是前些日子在前厅让你二人见了一面,谁知今日会酿成如此大错啊!” 王庆免见状,豆大的眼睛微微眯起,贼兮兮地看向苏枕月。 “月儿你说句话,难道忍心看着为夫我被这群下人按在地上?” 脑中不免浮现起李氏前些日子的话。 “我是有意促成苏王两家婚事的,只不过……枕月这孩子性子太拗。” 王庆免有些着急,他还指望着有朝一日能抱得美人归。 现在告诉他美人不愿意。 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他王庆免么! “你也别急,容我想想办法。” 自从李氏那天告诉他,苏枕月对这桩婚事不大满意时,王庆免就已经在琢磨办法了。 人,他是一定要搞到手的。 女子最看重什么,不就是名节嘛。 到时候他二人幽会私通的事情一传开,他再派人大加宣扬,让满城人都知道他们二人有过夫妻之实。 届时,纵使是苏枕月再不想,还不是得乖乖嫁给他。 据说她还有个孩子? 孩子不是大问题,等真的嫁到王家,还不是任他揉圆搓扁。 他就是将孩子直接发卖了,为奴为婢的,苏枕月屁都不敢放一个。 只是……他忽地想起那天擦过他脑袋嵌进墙中的瓷杯。 也无妨,大不了叫人打断手脚,当成个废美人养在床上。 他此生还没玩过官家小姐呢。 不知道威风凛凛的定国将军之女,在床上是什么感觉。 苏清梦一脸嫌弃,轻声跟柳氏道:“虽然大姐姐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可再如何也不会看上一个王八。” 果然,紧接着,苏枕月平静地开口:“我同他只有一面之缘,又何来私情一说。” 王庆免语气甚是暧昧:“月儿,你昨晚还说认定我是一辈子的人,今儿怎么就不承认了,宝贝儿,快同他们好好说说。” “咱俩的事一定能成!” 锦书指着他的鼻子气骂:“你……你住口,我家大小姐也是你这种人能攀污的!” 有的夫人受不了这个场面,用帕子捂住口鼻:“实在是有伤风化,苏夫人,这你也不管管?” 李氏心里巴不得两人能再闹腾些,“我哪管得了她,她毕竟不是我亲生,我的话她一向是不听的。” 只听王庆免又道:“月儿,你快告诉他们,我们二人是两情相悦啊。” “你忘了你说过,对我一见倾心见之不忘,恨不得以身许我。” “我们两人的那些甜蜜时光,难道都是假的吗?” 他话说得情深意切,不知道还以为两人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过往。 苏枕月面色沉静如水,黑眸定定地盯着王庆免。 王庆免一阵心虚,他看着苏枕月这张漂亮到几乎令天底下所有男人都一见倾心的脸。 若是这个女人再像上次一样出手怎么办。 不怪他这样想,实在是苏枕月上次给他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 他决定先发制人,“我们这几日时常通信来往,你还将我的墨宝留在屋中作为纪念,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李氏朝家丁使了个眼神,家丁们意会,将搜罗出来的书信展开对比。 “这……这是大小姐和贼人的字迹!” 他们两个果然有来往,莫非王庆免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突然,一旁静立不语的绯红嘭的一声跪下。 “主君,夫人,事到如今,奴婢也不得不将事情说出来了。” 她一脸决然地看向苏枕月,“大小姐……大小姐她。” 李氏一脸欣喜,忙上前问:“大小姐怎么了?绯红,你快说!” 只要能将苏枕月这辈子钉死在王家,随她去别人家里怎么祸害。 绯红一脸歉疚,“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看管好大小姐。” “大小姐当初要奴婢趁着出门采买的空档为两人带信,两人私下确实暗通款曲有着往来。” 说完,绯红看了眼苏枕月,“大小姐,事到如今,奴婢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帮您瞒着主君和夫人了。” 她不敢看苏枕月的脸色,闭上眼睛将事先想好的词一气儿说了。 “夫人,奴婢知道这样做不对,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府上其他小姐的清誉被毁。” 绯红是苏枕月身边一等丫鬟。 连她都站出来指认苏枕月的奸情,这下众人便也不得不信了。 “原来是真的,苏家大小姐竟然孟浪至此。” “要不说她能干出这种未婚先生子的事情,感情天生就爱勾搭男人。” “我说她就算勾搭男人,至少也找个长得俊俏些的吧,王家这小子……” 锦书见不得有人这般污蔑俗苏枕月,她几步上前,指着绯红道。 “你个吃里扒外的,当初大小姐那么重用你,将采买的肥差都交给了你。” “可你是怎么回报小姐的?联合起外人来一起毁了小姐清白?” 绯红红着一双眼睛:“锦书姐姐,我知道你同小姐自小情谊深厚。” “只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我纵然是想替小姐维护,也无可奈何啊。” “若是府上传出有这等丑事,二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还怎么做人呢!” 她倒是替其他人想得好。 王庆免见所有人的风向全都转向自己,脸上的笑意更甚。 “宝贝儿、心肝,你快承认吧,不要再害羞了,快让人将你未来的夫君放了。” 只见苏枕月当真向前走了几步,慢慢凑近到王庆免面前。 一张俊美无双的脸缓缓在眼前放大。 她轻启丹唇,出生道:“你既然一口咬定我与你夜夜通奸,那你不妨说说,我们在信上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这…… 王庆免哪看过这个,信都是下人随便写的。 “自……自然是我亲自给你写的情爱诗词、花前月下。”他一个铜臭商人知道什么情爱诗词。 苏枕翻开信件,只见信中偷用了前朝著名诗人的《雨夜情》中一段话。 她随口问道,“那你来说说看,‘情至深深’下一句是什么。” 王庆免有些语凝…… “这,我……” 苏枕月挑眉道:“说不出来?” “你口口声声说信中乃亲手所写情诗,如今却连诗的下一句都不知道。” 果然,外头的夫人们纷纷投来怀疑的目光。 紧接着,她目光转向绯红。 “你说我让你趁着出府采买之便,与王庆免往来信件,那你说说看,你与王庆免何时、何地、何人接头。” 绯红被问得仍是一脸涨红,她当然说不出,因为这些信都是她偷了苏枕月的字迹,找外面书舍的人仿写而成的! 第40章 她要自尽? 王庆免急了,只得改口,“诗是我随手抄的,不太记得了,可这也不能证明什么。” 锦书退回苏枕月身边,冷笑:“你连写的情书都能记错,也难保你不会记错自己的情人。” 他继续狡辩,“可就算我不认得诗,那你写的信总该认吧,这可是你亲手写的。” “你在信上说,想要嫁给我,你对我一见钟情!白纸黑字地写着,总不会是假的!!!” 忽地,苏枕月笑了。 通常她露出这种笑容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她五官长得精致立体,笑起来表情生动灵活,更像是一只从林间生出的精灵。 “你确定这上头,真的是本小姐的字?”她话音一转,将手中信件摊开在众人眼前。 只见那纸上的字体是一手的簪花小楷,字尾微微勾起,弯出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我怎么看着,这个字体好眼熟啊。” “是啊,倒像是……二小姐的笔法。” 苏清音曾在一场书墨宴上拔得头筹,凭的就是那一手的簪花小楷。 这手字曾被宁王夸赞过,尤其是字尾连带的笔勾,更是女眷中独一份的。 李氏连忙拨开人群,拿起信纸看去。 这手字没人比她更熟悉了,这就是她女儿清音的字迹! 苏枕月:“想必二婶也看出来了,这字迹是二妹妹的,所以与王庆免有书信往来之人也是二妹妹?” “不可能!”李氏恨不能将信扔得远远的,“这怎么可能是我家清音的!” 风向一下子倒戈,许多或鄙夷、或看戏的目光纷至沓来,几乎压得李氏喘不过气。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无外乎此了。 李氏这时却冷静下来,“不对,这不是清音的字迹,定是有人偷了清音的墨宝,拿出去仿制了这篇文章。” 她忽地将目光转向绯红,“是你!” 绯红竟然敢背叛她,投靠了苏枕月! 这时,却听外头传来侍卫的声音:“主君、夫人,外头来了一个穷书生,说是府上有人前些日子让他仿了笔迹,今日来拿未结的尾款。” !!! 书生被下人带进来,他脚步战战兢兢的,这辈子哪见过这么多贵人。 苏牧脸色发黑,“你说,怎么回事?” 书生唯唯诺诺,“回,回大人,贵府前些日子有个姑娘请我仿笔迹,写一封信,还剩下五个铜板的钱没结。” 锦书眼疾手快,将那封情书递过去,“是不是写的这封?” 书生看了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封。” 锦书又拉过绯红,抬起她的下巴问道:“那天来找你的,是不是她?” 绯红一个劲儿地挣扎想把脸遮住。 书生点点头:“没错,是这位姑娘,书店里的伙计都能作证。” 这下轮到绯红崩溃了:“你撒谎,我没有!” 她分明将脸用惟帽遮住了的,他怎么会看到自己的脸! 锦书没理她,她猛地将绯红推了个踉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偷拿府上小姐的笔迹,去迎合一个外人!吃里扒外的东西!” 绯红这下子是真的慌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的笔迹会突然被换成二小姐的。 为什么这个书生会认得自己。 到了这个时候,苏牧便不得不站出来说话:“好了,此事也算弄清楚,和我们府上的小姐无关,都是这个该死的贱婢一手搞出来的。” “好了?”苏枕月冷冷地看着苏牧,“什么叫好了,王庆免这样堂而皇之地溜进府里,还摸到了我的院儿里,此事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李氏暗道不好,今日可算是让苏枕月抓到尾巴了。 可……若是逼得太过,保不齐王庆免和绯红两个蠢蛋会将她供出来。 思及此,她站出来打圆场,“此事自然有我这个长辈处理,先将这两人绑起来,关进院儿里的柴房。” “关柴房?”苏枕月呵了一声,“两个人都污蔑到府中小姐的身上了,不报官反而关柴房?” 苏枕月竟然想报官,她怎么总是一言不合就要报官! 不行,绝不能报官! 李氏:“万万不可,此事绝不能报官!传出去你们姐妹二人名声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 她哪是为了名声,分明是为了息事宁人。 苏枕月垂眼,片刻后眼圈红了:“可是绯红本就是二婶调来我身边的丫鬟,我倒是想问问,二婶为何会将一个心机深重之人调来我身边。” 这简直是将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李氏脸上。 她亲自调去的一等丫鬟,反而做出偷盗小姐笔迹,联合外人一起污蔑主子清白一事。 之前在宫宴上,看到苏枕月穿了一身素色衣裳便进宫去了,都说是李氏对大房疏忽刻薄。 有些人还不以为意,以为不过就是件衣裳的事儿吗。 谁料,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庆免那登徒子都溜进人院子里了,李氏竟还是这反应。 明明这种糟蹋门楣的事应该报官,由官府肃清查办,这才能堵住外人悠悠之口。 更要命的是,背主的丫鬟还是她的人。 看来,外界传言苏家二房苛待长房嫡女一事,确实如此。 “她今日对我和王庆免的事言之凿凿,定然是知道有什么实打实的证据。” “她是我房中近侍,若真想拿我的字迹,并不是件难事。” “可坏事儿就坏在,她认不清我和二妹妹的字,拿错了字帖,这才有了后来书生仿二妹妹字迹一说。” 说完,她看向地上跪着的绯红,一脸痛心疾首:“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对你这么好,你究竟为何要如此害我!” 苏牧也是一脸不耐,“够了,不就是一个下人,背主的东西直接打死得了,还值当去报官,两个人在这里吵吵嚷嚷得像什么话!” 他们家若是为这点儿事报官,那可真就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苏枕月一口气憋在心里,她咬住下唇,泪花在眼中打转。 “二叔既然不肯报官审人还我清白,那枕月只能以死明志了!”说着,转身冲进屋内。 只见她拿起桌上的剪刀就要朝脖颈刺去。 锦书大惊:“小姐!快来人拦住她!” 千钧一发之时,只见一道黑影极快闪过,从苏枕月手中劈手夺下剪刀。 第41章 她装晕,人被陆侯爷带走了 等她再次睁眼,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她躺在紫檀挂香帐木床上,手边是袅袅升起的安神香。 苏枕月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头穴。 “嘶……”脖颈处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血痕,是她用剪子划出来的伤。 门被人推开,锦书端着水盆走进来。 “小姐。”见她起身,锦书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您昏迷了许久,终于醒了?” 说罢,便看见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锦书一脸心疼:“您干嘛要拿剪刀伤自个儿,瞧瞧这口子,没个十天半月怕是养不好。” 之前在北境,她不知受过多少这样的伤,如今这点儿算不得什么。 “小姐,您自尽那会儿,是定安侯冲进来将您救下的。” 她早知道陆霄凛会来,所以才肆无忌惮地闹了这么一出。 她的目的是将这件事闹大,越大越好。 要所有人都看着,苏家二房究竟是怎么狼心狗肺,苛待长房嫡女的! “王庆免和绯红两个人呢?”她呷了口汤药。 锦书:“被定安侯带来的人直接压去了大牢。” 锦书回忆起陆侯爷看到小姐受伤后,担忧神情不似作假。 她张了张口,没说什么。 苏枕月点点头,她晕倒后陆霄凛便能理所当然地替她出面,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一旦带走了王庆免和绯红,严刑之下两人必遭不住拷打垂问,若是将李氏供出来,这事儿可就好玩儿了。 自己虽不便出面指认二婶,但是圣上和长公主必会看在父母面子上替她撑腰。 绯红是李氏送来的人,她对此早有防备之心。 什么采买对牌都是迷惑人心的手段,她若不这么做,绯红怎么有机会出去接触到外面的人。 怎么有机会伙同王庆免一起害她。 锦书替她拿了扇子:“小姐,那个人来信催了。” 噢,她差点儿忘了。 今日这出好戏中还多了一个关键人物。 她之所以能算准绯红何时动手,能将苏清音的笔迹偷梁换柱,背后都少不得这位帮忙。 “告诉孟神医,可以给她女儿医治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的主谋李氏最亲近的贴身陪嫁——花妈妈。 花妈妈正为了翠青之事劳神伤心,翠青眼瞅着就要不行,这个时候,苏枕月拉了她一把。 她派人告诉花妈妈,她能让大名鼎鼎的孟神医医治翠青。 但作为交换条件,需要花妈妈将苏清音的字帖偷出来交给她,并告诉她绯红的一举一动。 在主子忠心与女儿性命之间做抉择。 很显然,花妈妈选择了后者。 锦书点点头:“孟大夫此次进京恐怕要多留些时日了。” 孟神医全名孟青峰,淮南人士。 极擅治疗外伤心病,在民间有能活死人肉白骨之称。 当初孟青峰游离北境,蛮人听闻其医术高超,便打算强掳他去为北境君主医治。 孟青峰自然不肯,遭到蛮人虐待侮辱。 当时苏枕月还只是冲锋校尉,她趁夜间带领两队人马前后包抄,将一波蛮人敌军剿灭在山坳间。 阴差阳错地救下孟青峰。 孟青峰感恩她的救命之恩,许诺若遇困难,必千里相救。 “很好。”孟青峰来得巧。 过了六月,便是盛京开国庆典之日,当日不少国家皆会派使者前来相贺。 朝中更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藏身其中。 前世圣上在庆典当日,与御花园中遇刺。 是宁司臣突然出现,舍身相救,为圣上挡下致命一箭。 这时人们才知道,原来冷宫里一直有这么一位皇子存在。 圣上在当日受到惊吓,那日之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不消半月便连床都起不来了。 宁王靖王两党相争,宁司臣在背后养精蓄锐虎视眈眈,趁其两败俱伤之际,骤然出手。 只是……御花园那一箭虽未要了宁司臣性命,却也让他心脉受损,身体每况愈下。 她既然想为自己留条后路,那手里也得有些筹码。 不同于苏枕月这边静待事情发展,李氏屋里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李氏这会儿在房内焦急地踱步。 苏清音亦是满脸泪痕:“母亲,您不是说此事绝对万无一失吗,怎么王庆免怀里的书信上确是女儿的字迹。” 知道事情的,是因为绯红背主求荣,想偷苏枕月的栽赃,却意外拿成了她的字帖。 不知道的,没会儿还真以为她同王庆免有什么往来。 这样,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苏枕月好歹毒的算计,这件事若不报官,必不能证明清白。 就是死也要拉自己下水。 若是报官,绯红和王庆免哪能乖乖地守口如瓶,一准儿会和盘托出李氏。 她母亲犯下的可就是谋害功勋后代之罪。 纵使父亲出面也保不住她。 苏清音更是进退两难,今日母亲为了陷害苏枕月,更是邀请了不少夫人前来观礼。 人多口杂的,万一传出去什么难听话,她怎么办! 满城的勋贵人家还会要她吗? 李氏急得团团转,她一个劲儿地拍着花妈妈的手:“是啊,绯红怎么会拿错了字帖,她是怎么拿到你的字帖的。” 花妈妈站在一旁,心虚得不敢抬头。 每听李氏分析一句,她的手便哆嗦一分。 她不是故意的,她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女儿能活下去。 良久,李氏说道:“别怕清音,没事的,你弟弟现在是官身,谅大理寺审人时也得顾及着华儿的颜面,不敢下重手。” 只要银子使到位了,何愁他们二人不会闭口不谈。 可惜,李氏的算盘打错了。 陆霄凛并未将人带去大理寺,而是直接带去了自己管辖的昭狱。 他今日本是奉命来助苏枕月理清定国将军遗物的。 谁知刚一进府,便看到她拿着磨尖的剪刀直往脖子上捅。 明知苏枕月不可能被人逼迫至死,有很大概率是在演戏,而自己也八成被此女算计了进去。 可一想起当时她眼眶通红,众目睽睽之下被人逼着以死明志那一幕。 陆霄凛心中却怎么也不是滋味。 耳畔惨叫声戛然而止,他掀了掀眼皮。 下人匆匆跑来:“侯爷,人昏死过去了。” “浇冷水,醒了继续打。” 第42章 李氏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然后送走 明黄帷帐内,一只苍老而枯槁的手颤抖着拨开帘子。 大盛的九五至尊,被百姓奉为神明的皇上,如今也难逃病魔缠身。 “咳咳咳……”惊天动地的咳声回荡在大殿内,侍奉在侧的下人个个低着头。 皇后在一旁侍疾,这时殿外匆匆走来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似乎有话要说,却看了皇后一眼,没有出声。 倒是病床上的皇帝发话了:“是……是为着苏家的事?” 小太监跪在地上:“回陛下,陆侯爷派兵将两人从苏家带去了昭狱,正用刑拷问着呢。” “苏家……咳咳咳……苏牧总是不知悔改,他总是不满足……” 小太监一脸为难:“这会儿陆侯爷正在殿外候着,想必是有事求见。” “咳咳咳……让他进来。” 皇后面色依旧沉静,她耐心地替皇帝掖了掖被角。 “陛下,当心着凉了。” 陆霄凛披夜进宫,一身黑红蟒色长袍,行走间裙底金线翻飞。 “陛下,臣已审过王庆免和苏家丫鬟,两人皆指证背后是苏夫人一手谋划。” 证词呈上,上头是血迹未干的指印。 皇帝受不得血腥,只瞧了一眼,便收回眸去。 皇帝眸子忽地看向皇后,“这件事……你怎么看。” 苏家白天的事早传遍了大街小巷,皇宫里没人不曾听说。 皇后意外地挑眉,似乎是没想到皇帝竟然会问自己的意见。 苏夫人纵着手下侍女偷盗小姐字帖,拿出去仿制书信纵容外男污蔑家里姑娘清白。 这件事几乎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看人证物证能否对得上。 可就算对得上,也得皇上肯同苏家计较才行。 “臣妾不懂朝政,却也懂得一个道理。” “物不平则鸣。” 皇帝眯眼看着,口中喃喃:“物不平则鸣,苏枕月愿以性命相搏将此事传开,是有不平……咳咳咳,她究竟有何不平。” 陆霄凛面色一凝,郑重道:“苏大小姐被认错身份十余年,定国将军的累世功勋也从未福及她身,二房却惧她争抢财产,对她百般打压,此为不平。” “方才皇后娘娘说,物不平则鸣,苏大小姐用此极端手段,想必是心中委屈积深已久。” “苏家不想分给苏大小姐应得之份,只好使手段毁她名声,这才屡屡闹出鸡飞狗跳的动静来。” 这番话,竟完全就是向着苏枕月的! 皇后意外之极,她若记得不错,前几日的宫宴上,陆霄凛似乎还对苏枕月格外抵触。 如今便开始帮她说话了? 半晌后,皇帝闭了闭眼,轻叹道:“也罢……” 次日一早,李氏一脸憔悴等在窗边,只盼着苏牧能快些从朝上回来。 失策!真是失策! 谁知道陆霄凛根本没将人送去大理寺,却是转头送了昭狱。 昭狱是什么地方,嘴再硬的人去了都得扒层皮。 王庆免和绯红哪个是能扛住事儿的,一些刑具吓一吓,两人就什么都招了。 这时,花妈妈推门进来:“夫人,主君回来了!” 李氏面上一喜,圣上总会看在他们家主君的份儿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更何况苏枕月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圣上为什么要帮她得罪自己臣子。 一定会没事儿的,她这样想着。 李氏迎到前院廊下,瞧见苏牧回来,忙上前问道:“主君,圣上可有……” 啪! 一个响亮而又狠戾的耳光甩到李氏脸上。 脸侧登时浮现出一片红肿。 李氏被这一巴掌掀翻在地,一头撞上了廊下的木柱,撞得头破血流。 “主君……您这是为何啊!” 苏牧铁青着脸低头看李氏,恨不能咬牙切齿地去咬她的肉! 他甩下来几张带有血痕的证词,“你自己看吧。” 这些证词赫然就是王庆免指出李氏如何诱惑引导他设计摧毁苏枕月清白,如何安排绯红偷窃仿制情书信件。 桩桩件件,哪件事没有她的影子。 李氏拿着证词的手哆嗦着,她对上苏牧冷漠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什么。 “我没做过,这是污蔑!”她挣扎着起身。 苏牧吼道:“够了!” “你以为是我愿意的?今早下朝后,圣上派人将我留下,给了这张纸后什么都没说。” 圣上的眼神,他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我宁愿圣上指着我的鼻子痛骂一通!也好过盯着我一言不发。”他气急败坏,“你知道上回让圣上这么看着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李氏终于后知后觉,知道事情究竟发展到多么严重的地步了。 只听苏牧缓缓说道:“上回我见到圣上这样的眼神,还是十年前叛贼谋反被擒,过后圣上便让人将其当场五马分尸。” 圣上近些年越发心慈,却让人忘了他年轻时的铁血手腕。 今日那股头皮发麻的眼神让他心有余悸,圣上用他的方式表明了意愿。 若他再看不明白,想必过不久便能下去陪叛贼了。 圣上停了他的上朝,没说归期。 这是要将他赶出朝堂的意思? 苏牧心里没底,便更加恐慌。 苏清音听到动静后匆匆赶来,瞧见李氏头上正在流血。 “父亲,您为何如此对待母亲!” 苏牧斜睨了她一眼,“清音来得正好,为父有件事需要宣布。” “今日起,你母亲就去京外的万福寺为国祈福,收拾完东西下午便动身吧。” 撂下这句话,苏牧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苏清音倏地红了眼圈,她抱着李氏直掉眼泪:“母亲……父亲为什么要将您赶去万福寺啊,母亲您说句话!” 李氏面色灰白,手中证词脱落,几张纸片飘然散落在地上。 苏清音抓起一看,“就为这几张破纸?父亲就要送您走?!” 锦书今日心情甚好,她打开房门,欢喜地跑进屋内。 “小姐小姐!您知道主君要将夫人送去万福寺吗。” 明面上说是去祈福,可苏牧没说归期,那便相当于是放逐了。 “她正在院儿里闹腾着不肯上路呢,她还是赶紧走吧,省得再给小姐找麻烦。” 苏枕月勾唇,她二叔绝不允许有人耽误他的仕途。 所以李氏闯下大祸,圣上一旦表态,苏牧便会果断将她弃了。 这也是她当初为何执意将事情闹大的原因。 这时,外头传来响动。 是月卫! “主子,属下查到余家一家老小已行至留子坡,就快要入京了! 糟了,留子坡! 那是前世她外祖一家人夜里惨遭灭门的地方! 第43章 与陆侯爷结盟 “娘亲,盛京是什么地方?” 一美妇人抱着五六岁大的孩童,笑道:“盛京是咱们大盛都城,是世间最为繁华富庶之地。” “听曾祖父说,小姑家一直生活在盛京,是真的吗?” 美妇一时无言,盯着孩子看了半晌,不知该怎么开口。 “小童、夫人,外面起风了,快回屋避避。” 男人话音落下,美妇抬头望天,只见黄沙弥漫,天边乌云密布,骤然阴沉像是将有一场瓢泼大雨。 她急匆匆抱着孩子归家。 盛京添香阁内 苏枕月坐在雅间,面前一盏茶已经彻底凉透。 约莫一炷香后,有人推门而入。 身形高挑挺拔,一袭墨色披风倾斜而下。 是陆霄凛。 苏枕月忙起身迎人。 她早叫锦书拿了自己的对牌去定安侯府找人,邀他在两人第一次相见的添香阁相聚。 早先两人每每便是针锋相对,她不知道陆霄凛会不会应她的邀。 只是……前几日那出戏在圣上面前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直接助她将李氏暂时赶出苏家。 她不信这当中没人帮自己。 她愿意赌一把。 陆霄凛径直坐去她对面,面色沉静,似乎丝毫不意外苏枕月会邀她相来。 下意识看了眼苏枕月脖颈间的伤痕,“苏小姐身上的伤好些了?” 她落座,唇角挂起笑:“多谢那日侯爷出手相救。”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似有火花碰撞。 苏枕月率先移开眼睛,这件事是她对不住陆霄凛,用了些手段将人牵扯进去了。 “这是苏小姐的歉礼?”苏枕月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茶,双手递到他眼前。 陆霄凛接过尝了一口,竟皱着眉搁下了:“茶太浓,味苦,本侯不喜欢。” 苏枕月一怔,她抿了抿唇,“侯爷与枕月本不必如此针锋相对,侯爷前些日子帮了小女,小女心中万分感念。” “若是侯爷真因着初次相遇的事,对小女心怀芥蒂,又何必出手相帮。” 她倒掉冷水,在壶中又添新茶,“侯爷这些天也看到了,我在家中举步维艰,父母双双死在北境,家中叔婶只想置我于死地。” “身后无人护我,我只能自护,无人怜我,只能自怜。” 三遍滚过,茶香骤然四溢。 “我知侯爷远大抱负,想成为一代贤臣名将,可宁王心狠、靖王庸碌,皆非侯爷想辅佐之人。” 他猛地抬眼,眉头攒在一处拧成结。 终于,新起的一盏茶再次放在陆霄凛面前。 “苏小姐妄议储君,犯的便是谋逆之罪,本侯当即便能将你擒了压回昭狱。” 谁知,苏枕月却丝毫不惧,一双明亮的眸子直盯着他。 “侯爷不会,因为我说的全是侯爷心中所想。” “侯爷中毒已久,可膝下却有一子,您就是为了小世子也要博一博前程,这才迟迟不愿站队。” 这些都是她凭借着前世朝局猜测出的。 前世陆霄凛曾一度卧床不起,盛京曾传出他中毒之事,中毒七年,药石无医。 这样算来,想必这会儿陆霄凛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一心只想为小世子铺路。 她果然说中了,这番话一出,只见陆霄凛凌厉的剑风扑面而来,撩动她的半缕头发。 一根泛着寒芒冷意的匕首就这样抵在她脖颈间。 几根青丝飘零断落,漱落在地上。 陆霄凛此时像一只被挑衅了威严的雄狮,虎视眈眈地望着她:“本侯那天或许就该让你自行了断。” 他说的是苏枕月做戏自尽那日。 苏枕月微微后仰着,匕首贴近皮肤,已经划出一道红痕。 她用指尖抵上刀柄:“我若死了,对侯爷来说岂不可惜。” 两人挨得极近,几乎要碰上彼此的鼻尖:“说来看看,如何可惜。” 苏枕月早有预料,从袖中抽出一张薄纸,“侯爷尽管放心,你手中亦有我的把柄,你的身体情况我不会说出去的。” 满京城知道她会武功的寥寥无几,陆霄凛是唯一一个。 这对她来说是个致命的威胁,若是不能将威胁彻底铲除,那最好的办法便是化敌为友。 陆霄凛打开,眼中罕见地浮现出震惊之色。 若这是真的…… “本侯如何信你。” 苏枕月知道他上心了,于是勾了勾唇,“只待不久后的庆国大典,侯爷便可见分晓。” “你想做什么?” “小女……想同侯爷结盟。” 她忽来乍到,又脱去云麾将军的身份隐姓埋名,独自一人深陷在这高门大院之中。 经过上次一事,她意识到,若想成事,她在京城还需要一个得力的盟友。 这个盟友不仅要头脑聪明,身份也要足够强大。 更重要是的,这个盟友不能是宁王或靖王势力中人。 她这一世不想死得悄无声息,既然要搏,便要搏得天下万民敬仰。 既然已知前世结局,那她便容不得路上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综合看来,陆霄凛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是唯一一个人选。 “结盟?”他重复着,像是在考量苏枕月的诚意。 终于,陆霄凛呷了口她亲手泡的龙井,细细品味道。 “与我结盟,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个,苏枕月自然知道。 没人想和傻子做盟友,她既然想借陆侯爷的势,那必得让陆霄凛看到她的价值。 一个无能的盟友,只会成为拖后腿的累赘。 只看她再次抬眼,撞进陆霄凛眸底一深谙漩涡中:“但听侯爷吩咐。” …… 黑云低沉,天边风雨大作,映出一圈圈昏黄的轮廓。 忽地,一道闪电劈开苍穹,像是要将天地分成明暗两半。 天雷轰隆滚滚而至,没人注意到瓢泼大雨中,一伙蒙面黑衣人雨夜疾行。 留子坡外郊客栈中,余家老爷子望着窗外久不回神。 这场大雨,下得人心慌。 “曾祖父,您在看什么?”余家长孙余尚恩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地朝余老爷子走去。 自余老夫人前几年过世后,他便一直郁郁寡欢,身子也不大好。 还好大孙媳为余家诞下长子,有余尚恩这孩子在膝下承欢,余老爷子也觉得日子没那么难熬了。 “祖父在看外头的雨,下得实在太大了,叫人看不清路。” 他十几年前向圣上请辞时官居从一品兵部尚书兼尚器局主事人。 他这一退,不知道让多少明暗势力松了口气。 有些人暗中观察了他三年,直到确定余家不会再上京,这才渐渐撤了监察的人手。 如今他大孙子考中探花,被召入盛京。 余家,怕是又要回到一些阴险狡诈、蝇营狗苟之人的视线中了。 这瓢泼大雨一直下到深夜,夜色正浓处的深荫里,凶兽磨亮了利爪悄然而至。 “啊——!”突然,第一声尖叫,彻底敲响了雨夜。 第44章 余家被灭门? “有刺客,保护少爷夫人!” 可惜余家护院再怎样也不是训练有素的刺客对手。 很快,余家所有人都被刺客抓到一起。 余老爷子穿着灰色素色袍子站在人群中。 “余老爷子,只要你把东西交给我们,今日我保证谁都不会死!”贼首恶狠狠威胁道。 女眷们吓得惊叫,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 这些人中,最小的甚至只有襁褓大小。 一丁点大的孩子被雨淋到,难受得直哭。 刺客头子指了指这些人:“他们可都是你的骨肉至亲,一件冷冰冰的信物,换余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 “这笔交易,很划算。” 余老爷子不为所动,他傲然挺立在雨中,即使剑尖已经抵上他的喉咙,却也没有退缩半分。 “余某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黑衣人笑了声,语气危险,“看来你是不肯说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其余黑衣人蓄势待发,只消几息的功夫便能让几十来口人瞬间毙命。 余老爷子昂着胸,眸子里是视死如归。 “告诉你背后的主子,山鸡永远成为不了凤凰,自己做过的事,纵使藏得再深,也终有一日会大白于天下!” “找死!”黑衣人面露凶光。 他上前一步,银白的刀子举起,手腕向下砍去。 “父亲!” “祖父!” 余老爷子闭上眼睛,眼角一滴泪痕淹没在雨中。 嘭! 黑衣人手中的刀剑瞬间被弹飞出去五米远,落在地上还打着旋。 “什么人!”他大喝一声。 变故来得突然,将刺客们都打得晕头转向。 他们齐齐向四周看去,却发现只有黑漆漆一片,像一张深渊巨口要将人吞噬。 “别装神弄鬼,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的,他话音刚落,紧接着便出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不知道谁眼尖,看到来人皆穿着军甲,喊道:“是……是玄卫军!” 吓得嗓子都破了音。 玄卫军那是什么人,可是曾经大盛第一武将陆侯爷的手下将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些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战场上淬炼出来的“钢筋铁骨”。 可玄卫军怎么会来这里? “贼寇!我等奉命来迎余老爷子,你们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贼首咬牙:“做梦!” 两方交战,余家人慌乱地退到一旁。 余老爷子望着玄卫军,心中疑惑重重。 奉命来接他,奉谁的命? 这时,却见他大儿子余映槿扯了扯他的衣袖。 “父亲,您看那边儿骑着枣红色马的人,是……小妹?” 余老爷子望去,只见那女子身骑高头大马,看向贼寇时神色冰冷尖锐,眉眼一横、睥睨四方。 “映檀……” 余老爷子看去,嘴唇发抖。 不,那不是他的映檀。 苏枕月注意到余家这边,她现在的心情相当复杂。 小时候她远远地见过余家人一面,余家人一身富贵,就是苏牧见了也得低头行礼。 她看着余老爷子对苏清音怜爱非常,又是送首饰,又是送吃的。 可自己因为是洗脚婢之女,被李氏禁止出门,就连自家的客人也得透过门缝偷偷地瞧。 那是她前世第一次见余家人,也是最后一次。 再然后,便是余家一家遭到灭门的噩耗传来。 她翻身下马,看着余家人,眼眶不由自主地红透了:“祖父……” 原来人在可以尽情撒娇的长辈面前,连声音都会变得委屈。 余老爷子也红了眼,身后她的舅舅,表哥表嫂,甚至是表嫂三岁大的孩子都被气氛感染,眼含水光地望着她。 还是余老爷子率先发话,“好孩子…好孩子……让我好好看看。” 余老爷子似是透过苏枕月,看到了自己早逝的女儿。 他异常怜惜地摸了摸苏枕月的脸颊,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般。 “这些年,你孤身一人在盛京,日子怕是难过得很。” 都说调换孩子是无心之举,可余家人却都不这么认为。 苏家就是个虎狼窝,他可怜的外孙女指不定在苏家受什么委屈。 几滴泪掉落在手背,苏枕月却浑然不觉,她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 “不苦了,往后有外祖父和舅舅在,枕月不会再受苦了。” 陆霄凛骑着马落在后头,他眼神微动,看着苏枕月的方向沉默着。 不是第一次见她哭了。 却是第一次真情实感地心疼这个利用过他许多次的姑娘。 他怎么会容忍她到现在。 换成别人,早死了。 …… 客栈内,玄卫军清理干净残局,负责安置受到惊吓的余家下人。 那伙贼寇抓了两个活口,已经被卸了下巴捆住手脚,打晕扔去马车上。 他们是养的死士,从嘴里撬出些东西的可能性不大,但总要一试。 苏枕月同余家人坐在一起。 “月儿,这是你舅舅,这是你大表哥和大表嫂,他们两个孩子一个三岁,一个出生不到三个月。” “你是你二表哥,还有你三表姐。” 苏枕月一一见过余家人。 大表哥叫余沐舒,二表哥余沐尧,三表姐余沐艾。 中榜上京之人是她大表哥,长得就是一副温文尔雅、仪态彬彬之样,怪不得被选为探花郎。 “月儿,你怎么同那位在一起?”她大舅遥遥地指了陆霄凛问道。 别看他们常年不在京,对京城里的人或事还是了如指掌的。 陆霄凛凶名在外,又常年冷着脸,任谁看都不是一副好相与的。 今日玄卫军如天神降临一般出现,救下余家,想来是苏枕月的要求。 只是……玄卫军一向是陆侯爷的亲卫,旁人轻易借用不得。 陆侯爷这次竟然愿意将玄卫军调出来帮余家,可见两人间并非寻常交情。 苏枕月扯了扯唇角:“侯爷心善,愿意帮我。” 她表嫂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今晚就这么出来一夜未归,苏夫人可会为难你?” 若是因此叫人家抓住了尾巴,以此事大作宣扬,他们小妹的名声就坏了。 表嫂显然是多虑了,“这个不用担心,李氏现在已经不在府上了。” 李氏……? 众人惊诧,相互对视一眼。 苏枕月心下一沉:“我与二房的关系只是徒有其表,他们想赶我走,好独吞我父母的全部财产。” 她说完,紧张地看向几人。 毕竟在她回来之前,余家一直都是将苏清音当作外孙女儿的。 她怕舅舅外祖父等人对她反感。 谁知…… “我就说苏牧没安好心,当初他们对苏策就是百般欺负,怎么对小妹的女儿就像待自己亲生女儿一般。” “没想到苏清音还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枉母亲还因为她的态度好一阵子伤心。” 烛火摇曳,橘影投在墙壁上,忽闪忽闪的。 她心底一股说不出的暖意流过,那是被人完全信任着的感觉。 她二表哥心直口快:“苏家待你不好那就不待了,跟我们回余家住,一个人还是养得起的。” 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好啊,等事情安定下来,我便带着儿子一起上门叨扰。” 这番话说完,全场一片寂静。 苏枕月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半晌,三表姐吸了口气:“你……还真有个儿子?” 第45章 苏枕月上门讨债? 上次进宫后圣上大怒,一个眼神将苏牧吓得肝胆俱裂。 按苏枕月的话来说,她二叔这个人,为了自己的前途,什么都可以牺牲。 李氏被人连拖带拽地送去了万福寺,苏清音这几日也没少去他面前哭求,苏牧却没有半分松口。 只是……他对别人绝情,对自己可下不了狠手。 大房留下来东西他实在舍不得,书法字画等也就罢了,这些都是死物,他折了银子送去竹息院。 大房里最值钱的还是几个田产铺面,重要的几个他是在舍不得,只叫人象征性地整理了些不赚钱的房产铺面送到竹息院给苏枕月过目。 并放言说,大部分都握在老夫人手里,自己手里就这么些,多的让她同老夫人说去。 好卑鄙的手段。 东西在二房手里捏着,那是叔婶侵占侄女儿家财。 可要是在老夫人手里捏着,她强要了去岂不是要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 即便如此,老夫人却依旧心慌不已。 她成日打开木匣子看那一厚摞的田产铺子。 “苏枕月要真有孝心,便不会把府上闹得天翻地覆。” 早知如此,她当年就不该把这个孙女接回家。 老夫人身边的妈妈劝慰:“老夫人莫要这么想,前头那些子事儿是旁人理亏了大小姐,这才让她捏了错处,找理由发落。” “可您是她嫡亲的祖母,她纵然有万个理由,也不能从您手里强要东西。” 这样的话,便是苏枕月理亏,真落得个不忠不孝的罪名,往后京城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苏清音一旁帮腔:“是啊祖母,您的东西就是您的,她就是强要也要不去!” 老夫人怜爱地看着她,这孩子可怜啊。 母亲被黑心的设计赶到佛寺,嫡女的名头也丢了,如今这般田地,还赶着来安慰自己一把老骨头。 她摸着苏清音的头,眼里泛起泪花:“好孩子,你放心,祖母手里这些个田产铺子,等你出嫁了,我就拿出一半来给你添妆。” 苏清音将头埋进老夫人怀里:“孙女儿不要这些钱,孙女儿只想合家团圆、家人们幸福安乐。” 这番话说得老夫人更是阵阵心酸。 看看,清音比那不孝女还小上一岁。 可苏枕月就只会给人添堵,回来后更是没一天安生日子。 她的清音就不同了,不仅心里想着长辈,更是乖巧懂事,如何能不让她偏疼。 于是,老夫人暗下决定。 大房的这笔钱无论如何她都要给清音留着,这是他们大房欠清音的。 即便是苏枕月那个讨债鬼来要,她也决然不会给出去! 心里这么想着,可真等下人来报说大小姐来院儿里请安时,老夫人却浑身打了个颤。 讨债的来了! 苏枕月一手牵着棠棠走进屋里,看着苏清音依偎在老夫人怀里,甚是亲昵。 见着她来,苏清音眼中划过恼恨之意。 妖女使计赶走了她母亲,这笔仇不共戴天! 于是,苏清音故作惊喜道:“大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祖母这儿了,往日里都是清音陪着祖母。” 言外之意便是,苏枕月是没有孝心的,也不知道对长辈晨昏定省。 苏枕月闻言,淡淡一笑,对着老夫人道:“是孙女儿的疏忽,祖母若是想念,那打从今儿起,我便日日来看望祖母。” 天天来? 老夫人脸色难看极了,她可不想天天见到苏枕月这张讨债脸。 冷哼一声:“你事忙,还要照顾小的,便不必来了。” “祖母这么说可要折煞枕月了,棠棠去给曾祖母请安。” 苏棠棠迈着小腿,在老夫人跟前跪下行礼:“棠棠见过曾祖母。” 老夫人见着苏棠棠也是一阵心口疼。 他们苏家上辈子是遭了什么孽,这一世生出个野种来。 谁家好人家的姑娘未婚先孕,还生个大胖小子。 凡是待嫁之身与男人有染的,满京城去问问,结局无例外不是跳江就是上吊保全家风。 再找不出第二个像苏枕月这般脸皮厚到招摇过市的人! 苏家的脸都被这两个丢尽了! 老夫人看着苏棠棠便是气不打一出来,白眼儿横了横,从鼻腔里泄出音来。 “起来吧。” 苏棠棠跟着苏枕月坐在客席上。 有下人为其添了茶水。 眼瞅着这俩人要在这儿长待,老夫人按捺不住了:“安也请了,你们院儿里是不是还有事要处理?” 这话说得生硬,就差直接明说赶人。 老夫人心想,但凡是个要点脸能听懂话的,都该知道自己不受待见,麻溜点儿起来走人。 可显然,苏枕月就是不要脸那一挂的。 只见她抬眼,眨巴了两下眼睛,“没有啊,院儿里无事,今儿来陪陪祖母。” 老夫人一口气儿堵在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的。 几人相顾无言,纷纷低头喝茶,整个屋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老夫人有些坐不住,苏清音也处处别扭,总觉得苏枕月这次来别有用心,心里一直慌着。 很显然,苏枕月比那两人更坐得住。 终于:“你……二叔应当交给了你不少田产铺子,难道这些铺子就没一点要忙的。” 不应该啊,苏牧给她的这些铺子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经营上出了很大问题的。 苏枕月按理来说,现在该为了这些铺子焦头烂额才对,怎么反而不紧不慢的。 说起铺子,苏枕月终于是抬头:“祖母手里的铺子不比枕月少,祖母都没得忙,枕月怎么好说自己忙不过来呢。” 老夫人简直要呕出血来。 没完了是吧! 紧接着,苏枕月低头刮着盏里的浮末:“说起来,祖母手里不少的田庄铺子都是我父亲的家产。” 果然,今儿一反常态,就是为了那些田庄铺子。 苏清音勾了勾唇,给出去的东西还想要回去,怎么可能。 “大姐姐有所不知,祖母正为这些犯愁呢。” 苏清音对老夫人身边的妈妈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 只听妈妈道:“是啊大小姐有所不知,那些个田庄铺面日日亏损年年欠债,本就是一些不赚钱的营生,老夫人成宿成宿地为这些发愁。” 府上没人再比老夫人更贪财的了,铺子真要是不赚钱,她祖母也不会像藏宝贝似的藏着这些铺面。 苏枕月看着这些人拙劣的伎俩,并未拆穿。 “是吗,可孙女儿瞧着这些铺子生意红火得很。” 却看老夫人苦笑一番,揉着太阳穴道:“你到底还是年岁小,不懂生意场上的弯弯绕,有些店面外表看着红火,其实内里早就亏损严重了。” 老夫人继而又说道:“这些年我经营着大房的铺子,看着赚,其实往里头贴了少说有个百八十万两银子……” 她就这么看着苏枕月,似乎是在说。 你想要铺子也可以,那就先把我往里贴的钱还了。 有时候她就纳闷,怎么苏家除了大房,其他人都能将不要脸的气质发挥到极致。 第46章 老夫人被整的大出血! 苏枕月眉毛挑起,笑了笑:“祖母年纪这样大了,还要您替我们操心,实在是不应当。” “您要是放心的话,不若将亏钱的铺面交给孙女儿,这样也省得祖母劳心。” 老夫人面上有几丝尴尬,她咳了两声,改口道:“其实……也并非所有铺子都是亏损的。” “你放心,这些铺子我都留着,改日你们几个姑娘嫁了人,我定分成四份给你们添妆。” 苏清音听了这话暗道,还是祖母高明,把话说的滴水不漏。 将铺子摊给家里的姐妹们,苏枕月若是再想夺去,那便是动了柳姨娘那几个人的利益。 届时,她们也会想方设法阻挠的。 这是一步明棋,纵然苏枕月看出来了那又如何。 她一不能明抢,二不能硬要。 大房的东西这下子有四分之三都要落在二房手里,苏枕月现在一定气炸了! 苏清音昂着下巴,眼中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意。 祖母现在说是给每个姐妹添妆,可毕竟嫡庶有别,她苏清音又是二房嫡出,最后东西还不都是她的。 一想到能从苏枕月手里抢钱,苏清音就有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呦,那清音可要在这儿多谢大姐姐了。” 说着,她假模假样地对苏枕月盈盈一拜。 本以为会看见苏枕月被气得铁青的脸,谁知她一抬头,苏枕月正冲她一个劲儿地笑。 苏清音顿时觉得不妙。 她被苏枕月的手段整怕了,现在一看到她笑就打心眼儿里发怵。 不过,她很快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这样板上钉钉的事儿,她就不信苏枕月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结果,苏枕月对着门外招了招手。 只见苏清梦、苏清语和柳氏等人脸上笑盈盈地进来给老夫人行礼。 柳氏脸上尤其开心,恨不能雕出朵花来。 她出身不好,不像楚氏正经人家出身,手里也有一间小铺子能留给女儿做嫁妆。 她一直担心清梦嫁人时自己没办法给她多多的嫁妆,不能让她在婆家挺直腰杆做人。 没成想,今日一趟,竟听见老夫人说要将嫁妆分成四份给她们。 “多谢老夫人为四小姐添妆。” 楚氏也跟着跪下道谢:“多谢老夫人给五小姐添妆。” 这…… 苏清音和老夫人两人对视一眼。 柳氏等人一看就是苏枕月早有预谋将人叫来的,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不是想将钱握在自己手里,难不成苏枕月真有这么好心想把自己的钱送出去给妹妹们添妆? 可疑惑归疑惑,人家来都来了,亲耳听见她许诺的,总不能反悔说不给。 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应该的……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这些钱分明都是她的!怎么这么多人想从她的口袋里掏钱!! 不给是不可能了,这么多人看着,真反悔的话,以后她这个祖母怎么当。 老夫人的心在滴血! 她狠狠剜了苏枕月一眼。 讨债鬼! 只见苏枕月终于起身,让锦书从袖子里掏出一沓地契来。 “枕月想着妹妹们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既然祖母想给诸位妹妹添妆,那我身为大姐姐,自然也要表示表示。” 说着,便示意锦书将那沓地契递过去。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同祖母的那份合起来,今儿一并分了送给诸位妹妹。” 柳氏自然来者不拒,白拿钱的事儿有谁会拒绝呢。 于是麻溜地向苏枕月道谢:“哎呀,妾身多谢大小姐了,对妹妹们这么关心体贴。” 苏枕月颔首:“身为长房嫡女,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加重了嫡女两个字,苏清音听得眼红。 这摆明了就是在阴阳她! 她身为二房嫡女,还是二房最大的孩子,竟然不如大房的人出手大方。 传出去还不得叫别人笑话,自己也要在两个妹妹面前抬不起头。 这东西无论如何她都要跟着苏枕月一起出了。 可若是她不想出也不是没有法子。 那就是承认自己不是嫡女呗。 这招简直杀人诛心,比杀了苏清音还让她难受! 苏清音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开口道:“既然都是心意,那我身为二房的嫡女,也理应出一份,不如祖母就从我那份当中扣吧。” 柳氏毫不见外,今儿真是发大财了:“妾身多谢二小姐!” 气氛都已经被苏枕月烘托到这儿,架得老夫人也下不来台。 只能命妈妈去拿木匣子,当着众人的面掏出那一厚沓的房铺地契来。 老夫人分地契的手都是抖的。 表情比哭都难看,活像有人挖了她的血肉。 加上苏枕月和苏清音两人的份,很快四份添妆便依着次序摞好了。 昨日还满满一箱的地契,这会儿就剩几张薄薄的纸片。 苏枕月瞧了手里那一沓生意红火的铺面,会心一笑:“孙女儿便多谢祖母添妆了。” 苏清音因着将自己的那份添妆拿出来些分给了苏清梦和苏清语,这会儿手里的东西少得可怜。 她黑着脸,心情显然不太美妙。 当中最欢喜的属柳氏,抹得颜色夸张的红唇笑得都合不拢。 老夫人只觉得自己气血攻心,眼前一阵阵的黑。 挥了挥手心累地将她们打发走。 苏枕月回了竹息院,看着手里换回来的铺面,一张张仔细数着。 锦书端了茶水进来,将房门关好:“小姐,今儿您干嘛要说将这些东西分给几位小姐们,分明全是咱大房的东西。” 苏枕月头也不抬:“我原就没指望着将东西全要回来。” 一来这些铺子在老夫人和苏牧手里待久了,店面里难免全是他们的人,打理起来太费功夫。 二来,若她真的从老夫人手里强要,于理来说没有大错,可于孝却不合,容易落人话柄。 锦书就更不明白了:“那您何苦跑这一趟?” 既然都要不回来,又何必白白地跑去老夫人跟前儿给自己添堵。 一旁拼木榫的苏棠棠抬起头:“当然是为了换好的铺面!” “我们临走前将经营严重亏损的、快要关门的店一张一张挑了出来,用这些铺面去换曾祖母手里生意好的,这不是纯赚吗。” 苏枕月摸了摸他的脑袋:“不错,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苏棠棠、锦书:“什么原因?” 她神秘一笑:“过几日你们就知道了。” 正如苏枕月所说,几日后,竹息院迎来了几位稀客。 第47章 陆霄凛查世子衣服 柳姨娘带着苏清梦一早便来了竹息院,这会儿正坐在前厅喝茶。 苏清梦今儿打扮得娇艳,穿了一身桃粉色宽袖对襟裙,袖口是百鸟朝的刺绣纹样。 自她见过柳氏以来,这位姨娘的脸上一直都是笑嘻嘻的,挂着妩媚勾人的笑。 今儿倒是少见的严肃了。 她在外面等着,连茶都喝不下,只盼着苏枕月赶紧出来。 半晌,苏枕月总算是施施然地从内屋走出来。 “听锦书来通报说柳姨娘带着四姐姐来了,怎么今儿想起来我竹息院坐坐?” 苏枕月一屁股坐在主位上,锦书顺带手地将刚沏好的茶递去。 只见柳氏蹭地一下站起来,踌躇半晌,这才说道。 “大小姐也别怪妾身来的突然,实在是有天大的事要同大小姐商量。” 苏枕月心下有了几分明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哦?姨娘不妨说来看看,若是有枕月能帮上忙的,自当尽力。” 柳氏咬了咬唇,竟然扑通一声跪在苏枕月面前。 “求大小姐发发善心,帮着妾身和你四妹妹打理手上的铺子吧!” 苏清梦一脸犹豫,可到接触到她姨娘的眼神后还是妥协了,“大姐姐……” “你们这是……”苏枕月一脸茫然,连忙叫锦书将人扶起来。 柳氏这才对她道出了这几日发生的事。 本来那天分到了不少铺子,她们心里是开心的。 可没想到当天晚上,苏牧就铁青着一张脸来他们院儿里要东西。 说柳氏一个女人家哪里有本事能管好这么些铺子,不如先交给他管,将来定会为清梦厚厚添妆。 柳氏在苏牧心里一直是菟丝花的形象,没了男人就要天塌了。 他觉得只要自己开口,柳氏一定不会拒绝。 可这位柳姨娘并非真是胸大无脑的菟丝花,心里头小算盘打得响着呢。 一笔死的银子哪有几间正常盈利的铺子来得重要,将来这些没准儿就是她娘俩的经济支柱,就是谁来要也不敢给啊。 苏牧以为柳氏会听他的,爽快将东西上交。 谁料这个要求竟然被拒绝了! 苏牧气得脸色发黑,两人还为此事产生争执,最后苏牧甩袖离开。 一连几日再没踏足过柳氏的院里,这放在以前可是根本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柳氏前脚冒着得罪主君的风险将铺子留下,后脚她就亲自去铺子里查看情况。 结果便发现铺子里的人只拿着月银不干事,好好的铺子都被经营黄了。 可柳氏一个做妾的,即便手里有纸契,铺子里也没人将她的话当一回事儿。 那些伙计又都是靠老夫人的关系进去的,她是说不得也赶不得。 她这几日绞尽脑汁地想法子,却始终没有想出好对策来。 一来,她是妾室不能经常出府走动,二来,她却是没有经营铺子的经验,也管不好铺子里的下人。 若是再这样下去,柳氏清楚,这些铺子没准儿全要砸自个儿手上。 别说赚钱了,不亏钱都算不错。 这么一想,柳氏顿时慌了。 她细细盘算着,若是将铺子交给别人打理,她们每月吃个分红也是不错的。 只是想来想去,身边竟没有一个能靠得住的。 苏牧肯定不行,铺子一旦到了他手里,那就真的和她娘俩没关系了。 楚氏虽然略懂经商,可她那个柔弱的脾气,自然不敢动老夫人的人,这些蛆虫不除,将来铺子哪有好的指望。 结果盘算来盘算去,只剩苏枕月一个人选。 大小姐虽然暂时分不清是敌是友,可至少从没害过她们。 而且这些铺子,若非大小姐提议,今儿还落不到她们手里。 她也见识过苏枕月有多聪明,想来定能将铺子经营得红火,这才腆着脸找上门。 苏枕月低头沉思着,然后道:“柳姨娘是想将铺子全权交给我打理,每月的盈利分红我们五五分?” 柳氏咽了咽口水,她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毕竟自己什么都不用管,平白的每个月多拿一半分红,任谁都不会太满意。 想到这儿,于是她咬了咬牙:“若大小姐不嫌弃,妾身愿意再让利一成!”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了。 苏清梦赶紧扯了扯柳氏的衣角,再让利一成?那她们岂不是每个月只能拿四成的分红,太便宜苏枕月了吧。 柳氏到底活得年岁长,比苏清梦经事些,于是拍了拍她的手安抚。 铺子在苏枕月手里,每个月能同她们分利四成。 可若是被主君强行收回去,那可是连四成的银子都摸不着。 孰轻孰重她心里有杆儿秤。 苏枕月:“柳姨娘为何来找我,按理来说,二叔同您的关系自当是更亲近些。” 柳氏一咬牙:“如今也没什么顾忌的,妾身便实话实说了。” “主君确实对妾身有恩,可他心里装的是整个苏家,根本顾不上我们娘俩,铺子真交给他,那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而且,”柳氏抬起头,直视苏枕月,“妾身知道,整个苏家,唯有大小姐能同主君和老夫人叫板,这铺子交给您,对妾身来说是最安心的。” 这番话说出去,苏枕月便知道这真的是柳氏掏心窝子的话。 她端起茶水呷了一口。 柳氏以为她还有顾虑,“大小姐,妾身说句不好听的,这些铺子原都是您父母的东西,您难道就不想……” 话未说完,便收到苏枕月一个凌厉的眼神。 她登时吓得不敢再说,她恍惚一瞬竟觉得,苏枕月身上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苏枕月竟又挂起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柳氏以为自己眼花了。 “既然柳姨娘如此信任枕月,那枕月便却之不恭了。” 柳氏面上一喜,“如此说,大小姐是同意了?” …… “侯爷……” 陆霄凛垂下的眼眸微抬,眼角泻出几丝谋算。 方才下人来报,说苏家大小姐从苏老夫人手里将大多数铺子分给了几位姐妹。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能猜到那个小狐狸在打什么算盘。 这招用得够狡诈,看来他有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而后,他微微偏头:“对了,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下人犹豫了一瞬,说道:“回侯爷,您让属下查小世子那件衣裳,属下问遍了府上的绣娘婆子,就连小世子贴身服侍的下人也称……从没见过这件。” 陆霄凛摆了摆手让人退下,兀自拿起桌上摆着的那套藏青色马褂端详。 这件衣裳便是当初从苏家门前将陆翌辰抓回来时,他身上所穿的那件。 当时陆霄凛便觉得这衣裳不对,不像是出自京城绣娘之手,上头的绣线、勾丝倒像是……北境百姓常用技法。 第48章 白明珠认出苏枕月 自从那日柳氏将铺子托给她后,次日楚氏也来了。 两人的目的一样,都是拜托苏枕月帮忙接管铺子。 对于这样看似对方占尽便宜的要求,苏枕月却像冤大头似的欣然应下。 很快,便同柳氏、楚氏两人签订了合约,几人拿着合约欢欢喜喜地回去坐等分红。 锦书给苏枕月梳着头发,从桌上拿了桂花头油抹在发梢。 “小姐,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柳氏楚氏两位姨娘要请您来接管铺子,在老夫人屋里那会儿就开始下套了吧。” 她从匣子里拿了支粉水晶打制的簪子。 那是余家嫂子特意叫人寻师傅给她打的。 苏枕月面上毫无得逞之意:“谁叫我二叔不肯放手呢,你家小姐这叫迂回战术。” 这样一来,铺子的经营全是她说了算,用谁不用谁,铺子到底拿来干嘛,自然也归她管。 柳氏和楚氏不过是想要分红,那自己给她们便是,总归她也不图这点钱。 锦书手指灵活地挽了个飞天髻,笑道:“奴婢有时候总觉得大小姐的心肝都是黑的,这笔买卖看似两位姨娘白捞好处,其实都被您算计得死死的。” “她们至多是得一些钱财,可一旦和您签了字画了押,从今往后便和您有分不开的利益关系。” “这样一来,相当于您在二房一下安插了好几个眼线,往后若和二房有什么事情,别的不说,光是几位姨娘小姐都铁定站在咱们这边。” 像苏家这样的门第,亲情什么都是末端,唯有利益最动人心。 她一开始便算计好将铺子分出去,柳姨娘等人定会被天外飞财砸得头晕眼花。 可很快她们便会意识到,这笔钱并非她们能够掌握。 既然都是白得的钱,掌握不了大财,那贪些小财也是血赚。 如今铺子只是在手里,每月能赚多少却没个确切数目,是以在两位姨娘眼里,这些房契不过是几张废纸。 用几张废纸换一个稳定的分红,还不用自个儿操心,这笔买卖她们当然抢着干。 苏枕月正是摸准了这一点,才如此轻易地让鱼儿抢着咬钩。 “别的不说,大嫂给的这套粉水晶头面真好看。” 自从余家回了京城,圣上就常诏她外祖父进宫叙旧,一聊便是半晌。 看得出圣上当年对她外祖父甚是倚重。 她外祖父回来后自觉闲着无事,竟然在京城开起了书塾,自个儿当起了教书先生。 为着教导学生,她外祖父甚至还拒了好几次圣上递的请帖。 满京权贵谁没听说过余老爷子的威名,又见圣上对其态度非同一般,世家子弟们便都争着抢着来余家书塾上学。 甚至一个开蒙的名额都要靠抢才能拿到,里头上课的不是一品大员之孙,便是王侯公爵之子。 当然,苏棠棠仗着曾外孙的关系,也被苏枕月骗……哦不,是带进余家。 没了这个混世魔王的捣乱,苏枕月现在无事一身轻,想去哪拍拍屁股随时走人。 这不,“走!咱们去瞧瞧新得的几间铺子。” 两人路过前院,正看见鹅黄和月白两人。 自从李氏去了万福寺,绯红也被关进大牢以通奸害主之罪沉了湖,这两人在竹息院儿的存在感变得极低。 鹅黄一时有些庆幸自己当初被降为二等丫鬟,没能直接参与这件事,否则现在怕是要跟绯红一个下场了。 月白还是那副样子,性子文文静静的,低着头几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鹅黄心中不忿,这样的丫头,要不是夫人看她老实没心眼儿,怎么会提携她做一等丫鬟。 从前绯红在时,她嫉恨绯红,谁知还没等做什么,绯红就自个儿作死了。 如今绯红不在了,她便将矛头对准月白。 苏枕月侧头:“这几日事忙,倒是将这俩人忘了。” 锦书小声道:“反正如今夫人不在府上,找个机会将两人做了,别人也查不到您头上。” 谁知苏枕月竟摇了摇头,眼神盯在月白身上,“不,我有比杀了她们更好的法子。” …… 当年大房名下的产业遍布京城,大到酒楼瓦肆,小到米面粮铺。 既然要巡铺子,那应当从最值钱开始巡起。 她如今手里最值钱的,不是酒楼、不是饭馆,而是拍卖阁。 袖珍阁从前是整个盛京最大的拍卖场,里头不仅拍卖值钱的玉器古玩,甚至还有奇珍异兽、俊男美女。 曾经这里一场拍卖,观看之人如过江之鲫,过程起承转合令人拍手叫绝。 人多的地方,便有人情世故,便有恩怨江湖。 苏枕月几乎可以想象到,曾经的袖珍阁,寻人办事要多方便。 可再怎么辉煌也只是曾经,如今袖珍阁连门上的牌子都锈迹斑斑,要挂不挂地斜在门上头。 她提起裙摆走进店里,还不等看清眼前景象,一个白玉瓷瓶便迎面朝她飞来。 啪叽一声摔碎在地上,四溅的渣子散了一地,差点儿划伤苏枕月的脚踝。 “你们袖珍阁怎么验的货!竟然拿一个假的琉璃白玉净瓶糊弄我家小姐,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么!” 店伙计在一旁连连赔罪,“对不住这位小姐,您看您的损失我们赔给您如何。” 谁知,丫鬟冷哼一声:“赔?你怎么赔?你知道这个净瓶是要送给谁么!” “那是定安侯府老夫人的寿宴,这便是贺寿礼,眼瞅着寿宴没几天儿了,你用什么赔,那你那不值钱的贱命?” 店伙计连忙点头哈腰,定安侯府可是权贵中的权贵,他有几条命也得罪不得啊。 “是店里的疏忽,您二位看怎么样才能消气。” 小姐倒没说话,全是丫鬟在嚷:“想让我家小姐消气?好啊,你用嘴将碎了的瓷瓶一片片叼回来,我们就大发慈悲饶你一次。” 这已经不能用刁难形容了,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听到这儿,苏枕月眉头紧的能拧死一只蚊子。 纵然袖珍阁有万般不是,那也不容对面如此嚣张欺辱。 “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做人有做人的规矩,袖珍阁毁了规矩在先,这生意不做也罢。” “可这位姑娘要是肆意欺辱旁人毁了做人的规矩,难道连人也不做了?” 苏枕月迈步,站定在对方眼前。 店伙计这么侧头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洁白无瑕、貌若天仙的漂亮脸蛋。 他浑身上下聚是一愣。 对面的小姐虽未言,却也在看到苏枕月时,下意识后退几步,靠在一旁丫鬟身上。 白明珠心想,她今儿一定是撞鬼了。 她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当年分明是看着她在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第49章 教训白明珠的丫鬟 “你……你到底是谁!”白明珠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中尽是惊愕之色。 奇怪,苏枕月想,两人应是从未见过的,怎么对方看起来像是认得自己。 她敢肯定回京之后,自己绝对没见过这个人。 莫非……是五年前的事? 暂时压下心中疑虑,她正色起来。 今儿是她接手袖珍阁的第一天,若是当着店里伙计的面,叫旁人踩在头上作威作福。 她这个东家也不用当了。 “在下是这袖珍阁的东家,方才进门儿听到吵闹声,不知二位对我袖珍阁有何不满?” 白明珠这会儿纵是再心惊,也不得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绝不能叫人看出异样。 随后,她缓了缓神笑道:“方才是我身边的丫头不懂事,她平日被我惯坏了,方才对这位小哥口无遮拦的,我日后定会严加管教。” 这会儿倒站出来装好人了,方才她的丫鬟指着伙计的鼻子骂的时候,她连吭都不带吭一声的。 这会儿骂完了,才开始找补。 丫鬟气不过,小声嘟囔:“分明是你们家的东西都是假货,有脸拿出来骗人,没脸挨顾客教训。” “这年头赚钱的反而要当大爷,这是什么道理。” 她说话声音不小,离得稍近些便能听见。 白明珠顿了顿,干脆装做没听见。 苏枕月勾唇,偏头向伙计问去:“这二位姑娘在店里订的净瓶交了多少银子?” 伙计一听,连忙回道:“白小姐付了三千两银子的定金……” 她点点头,随即朗声道:“你去将她的那三千两定金如数奉还,袖珍阁出了这样的事是我们管理不严,必不会让顾客吃哑巴亏。” 这番话既是说给白明珠两人听的,亦是说给在场众多看戏百姓们听的。 “今儿袖珍阁东家易主,从前如何经营的我管不了,但从我来了之后,便决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差错。” 有人认出苏枕月来,小声道,“这不是苏家大小姐么,袖珍阁我记得一直是苏老爷在打理,怎么会落在她手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稍懂些门道的说,“袖珍阁原先是苏将军的,苏将军战死后,这才归了二房,如今正儿八经的小姐回来了,自然要物归原主。” 白明珠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 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就是定国将军的女儿苏枕月。 听闻她五年前去了北境,前不久刚回来,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 莫非……她心头一惊。 莫非当年苏枕月腹中怀的是双生子? 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要是让侯爷见到另一个孩子,她之前撒的谎便会不攻自破。 本来侯爷就对她有些微词,这样一来,别说嫁进侯府,怕是侯爷盛怒之下她性命都难保。 想到这儿,白明珠终于开始慌了。 店伙计正巧将那三千两银票取了来,双手递给她身边的丫鬟。 那丫鬟冷哼一声:“退钱算什么,你们袖珍阁耽误了我家小姐这么长时间,还没找你们算利息。” 终于,白明珠:“算了可儿,既然苏小姐已经做到这份儿上,我们也不必咄咄逼人,寿礼一事我们再另想法子。” 说话间,连苏枕月的眼睛都不敢看,便要带人匆匆离开。 可儿跟在白明珠身后翻了个白眼儿,心道她家小姐还是太心软了,竟如此给这个市井小贩面子。 “等等。”身后传来苏枕月的声音,她们脚步一顿。 苏枕月转过身来,一双美眸凌厉而视,只见她缓缓开口:“这就走了?方才你家丫鬟如此欺辱我袖珍阁的伙计,是不是应该给他道歉。” 一听这话,可儿急了。 分明是他们卖假货在先,她不过是情急上头说了两句,众目睽睽之下要她道歉,她丢不起这个人! “凭什么,你们家店卖假货还有理了!” 苏枕月挑眉:“一码归一码,钱我已经赔给你了,至于你,为刚才的话给我们家伙计道歉。” 店伙计没想到这年头,竟然有东家愿意为干活的出头! 他顿时感动地热泪盈眶,可心里也隐隐担心,万一得罪了权贵,袖珍阁会不会因此遭到报复。 “东家……我……” 他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苏枕月打断:“我苏枕月的人,岂能被人随便欺负。” 可儿脸都绿了,她大声道,“他不过是个下人,身份低贱,我骂便骂了,就是打他又能如何!” “倒是你,你可要仔细想好了,究竟要不要因为这么个人得罪我家小姐。” 这位白小姐背后可是定安侯府,伙计有些不忍心再让苏枕月替她出头了。 谁人不知定安侯府在整个京城是何等权势,得罪了侯府的人没好处! 不等他开口,只见苏枕月上前几步,站定在可儿面前。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 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甩到可儿的脸上,她手劲儿又大,直将人扇得眼冒金星。 可儿捂着浮起一个巴掌印的脸,哭道:“你……你竟然敢打我!” 白明珠也被这般行径吓到,此女竟如此胆大妄为,不打听打听她的身份就敢动手! 苏枕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过是一个丫鬟,身份低贱,我打便打了,你又能如何。” 她竟用刚才可儿说的话反击。 “小姐……” “哭什么,耀武扬威久了,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了?”她将目光从可儿脸上移开,转为看向白明珠。 苏枕月:“白小姐既然管教不好下人,枕月就擅自出手了。” 现在白明珠一看到她亮得发光的眼睛就心虚,那双清透的眼珠仿佛能照出她所做的一切腌臜事,令她无所遁形。 她有些心虚地别过眼睛,“可儿……” 主子都发话了,可儿自然不能继续犟。 “……对不起。” 这声道歉细若蚊呐,若是不仔细听,没人知道她再念叨什么。 苏枕月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大点声,没吃饭?” “对不起!” 这声倒是大,只不过招来了外头不少人的目光,落在这二人身上火辣辣的。 主仆两人顿觉脸上无光,扭头便落荒而逃。 临走前,可儿狠狠剜了一眼苏枕月。 店伙计跛着脚凑到苏枕月跟前,他眼眶有些发红:“小的何德何能,让东家为小的做到如此地步。” “从今儿起,小的福贵愿意为东家做牛做马!” 说着便要跪下去,苏枕月连忙虚浮了一把。 “方才就算不是你受辱,我亦会出手。”她解释道,“若谁人都能因为一些事对袖珍阁的人大呼小叫出言羞辱,那打得便是我的脸面。” 福贵被扶起来,“东家,您来了怎的也不提前只会一声,叫您白白瞧了笑话。” 他说的自然是白明珠收到假货一事。 锦书环视一圈,发现偌大的店面只有他一人在场。 疑惑道:“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在这儿?” “这……掌柜的嫌外头太热,在后屋的凉房里歇息呢。” 这么大一个袖珍阁只让一个伙计看店,好一个甩手掌柜! 苏枕月脸色不好,声音有些发低:“把他们叫出来,我有事要问。” 不多时,几个神态慵懒的男人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赶过来。 为首的那人瞧了一眼苏枕月,看她只是个年岁不大的黄毛丫头,神色瞬间露出不屑,用手指着嗤笑。 “就她?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本掌柜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