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岁岁逢》 第1章 一墙之隔,贫穷与富贵 余岁安骑着自动折叠电动车穿梭在海市的大街,侧歪着头把手机夹在肩甲处,与那边的老人涓涓叮嘱,生怕自己不在她身边,她便忘了重要的事。 通完话,她才把蓝牙耳机连上,重新拨打客人的电话,确定位置后,点开导航,继续向前。 耳机很廉价,是网上十几块钱买来的,收音不是很好,所以她跟外婆通话时,都会断开。 此时的街道,褪去了华灯初上的人声鼎沸,热情消散,渐渐弥漫起冷清与空旷; 但也有三三两两人群勾肩搭背在路崖子上匆匆而过,或是摇摇晃晃,浑身充满了烟酒的熏臭味。 她时不时避让。 偶尔秋风一过,树上黄灿灿的银杏叶便哗啦啦漫天而飞,铺满一地,不知不觉间,她驶进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街道; 曾经,她坐在豪华宽敞的轿车里,外边的景色,在她的眼里,了无生趣; 现在,她骑在小小的电瓶车里,一抬头,全是巍峨的庞然大物,抬眼看去,望不到顶; 她像只迷了路的蚂蚁,渺小又胆怯,眼前的一切,似乎轻轻松松就能把她压扁。 好在,淡黄的灯,黄色的叶,把整个夜间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她稍微可以藏匿在这一片朦胧中,不去想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电瓶车把铺得一层的叶子碾过,摩擦出嘶嘶的声响。 今天运气不错,接到了好几个大单,本来想着就此收工,毕竟明天还要上班,在她要关了接单app时,‘您有一个新的订单,请......’ 她低头一看,预估价格居然是479.3元! 金额如此可观! 收工回家的心瞬间抛却九霄云外,剩下的只是对金钱的渴望和激动。 只是接单地点让她眉心凝了一瞬,仅仅是一瞬。 正直用钱之际,容不得她矫情。 前段时间,外婆在外边散步时不小心摔倒。 余岁安得到消息,焦急着往出事地点赶,心中慌张又害怕,她现在只有外婆一个亲人。 扒开人群去寻人时,外婆正半躺在担架里,边配合医生的检查边感谢。 爬满岁月沟壑的脸见到焦急的孙女,先是闪过惊慌,而后才漫上安抚的笑意,喧嚷的人群中自我调侃:“安安你看,外婆给你们添麻烦了。” 余岁安着急去看伤势,没留她意脸上一闪而过的神色,听着这个小老太婆还有心情调侃,她哽在心头的一口气才通畅了些,心酸在身体荡开,眼眶通红。 外婆一直是个乐观向上的人,在她面前,和蔼的面容永远是笑盈盈的,向来不给余岁安带来什么烦扰。 外婆向来心宽,什么都看得开,年近七十,瞧着像个半仙老人。 后来医生说小腿骨折,情况不容乐观,需要去医院。 小老太故作轻松的脸这才开始爬上着急,她十分不情愿,祖孙俩人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安宁日子,她不想就这样被打破,她自己的身体,她很清楚。 余岁安忽略掉她所有的抗议,坚决上医院。 果然,检查结果出来,就发现重重隐患。 余岁安惭愧,自己对这个老人,是多么的疏忽。 舟市的医疗条件相较海市来说,还是有些欠缺,关于外婆的身体,余岁安轻心不了半分,祖孙俩连夜赶来海市。 路边的景物抛在身后,她现在脑海里,只有挣钱。 远远的,就瞧见“宴上”二字嵌在庞大的建筑物上闪着光,纸醉金迷; 这两个字,象征着有钱人的夜生活,也是她曾经经常流连的地方。 如今,一门之隔,里面和外面,富贵与贫穷。 过去的一切,好似一扬梦,那些轻松惬意的记忆,恍如上辈子那般遥远。 余岁安轻叹一声,驶近,电话里的客人说几分钟后就出来,让她在门口等,会有泊车小弟把车开出来。 她停靠在离旋转大门不远的一处树荫下,百无聊赖地等着,大门时时有人进进出出,全是穿着名牌的富家公子小姐们,守在大门旁的迎宾弯着腰送走了一批又一批,脸上的笑意都要僵了;她孜孜不倦地看着,倒也不觉得无聊。 不一会儿,便见到一抹挺拔高大的身影被一群人拥在中间出来;白衬衫没进西裤里,外搭着黑色的秋款风衣,一步一步,风衣下摆在他身下闻风翩翩; 依旧是亘古不变的寸头,两道浓眉下是细长的丹凤眼,不笑的时候,黑眸是上等的黑曜石,深不见底,冷冽难近;笑的时候,又弯弯的,堪比夜空里皎洁的上玄月,对上一眼,就会令人心潮澎湃; 高挺的鼻梁,完美得近乎人工雕刻,两瓣薄唇总是噙着笑意, 有时笑得让人如沐春风,仿佛鼻尖的空气都是甜的,有时笑得令人毛骨悚然,莫名后背发凉。 总之,他是个矛盾体,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更是坏学生。 考试的时候,他名列第一;逃课斗殴的糟心事儿,十回他占九回半...... 眼前,他褪去当年的青涩,仅仅一眼,就知道他是个侵略性极强的异性,他单单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足够让女人为之前仆后继。 才瞥一眼,他的模样自动在脑海里形成,淡忘许久的记忆不断抨击着她的大脑。 余岁安看戏的轻松神色顿时凝住,继而别开脸,将自己彻底没入树荫下,就连视线所到的地方,也是斑驳的灯光透过不再茂盛的枝头缝隙,稀稀疏疏地打在修剪得犹如男子的寸头般的矮绿化上。 其实,她此刻头上戴着头盔,还有这一身在网上几十块淘来的衣服,就算站在他面前,他也未必能认出自己。 树荫下紧抿的唇,不禁勾起一抹自嘲。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总改不了自作多情的毛病。 大门处吵吵嚷嚷,是在等泊车小弟把车开出来。 几个男人与宋听年勾肩搭背站在门口,他唇角含着根香烟,边上的混不吝见状,掏出火机打着火凑上去;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站在灯光下的俊朗面容,他朝边上的人勾起一抹笑,看起来又痞又帅。 陈又看看他,又看看几步开外婀娜多姿的长发女人,一脸意味深长。 余岁安尽量把自己缩在阴影里,祈祷着不远处的人快点离开。 几辆豪车缓缓开来,停在门口。 陈又视线扫视了一圈,没见到代驾,眉头皱了皱,拿起手中的话,吐槽:“不是说已经到了吗,人呢。” 第2章 侥幸的心还是死了 强按住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目光由暗处紧盯着陈又附在耳边的手机,希望这一切只是个巧合。 她按下接通键; “请问,你还没到吗?”温顺的声音在耳机里头传来,也在前方传来,却是有些不耐烦的表现。 侥幸的心最终还是死了。 “先生,我到了,就在你们前面。”她认命地抱着折叠好的电动车,从阴暗里走出来。 已近深秋,余岁安的外套是廉价不知名的冲锋衣,挺厚实,把她真实身材裹成了黯然失色的臃肿女人,只一眼,便没人会再关注她。 陈又瞥了窸窸窣窣从角落里走出来的人,他就知道这是个为生活奔波的女人,很快转移了视线; 亏他在电话里还觉得对方声音听起来有些悦耳,真是鬼迷心窍; 暗中瞪了余岁安一眼,通话的时候,他还估摸着应该是个年纪不大,长得还尚可的异性,现在看来,是个打扮粗糙的中年妇女。 果然,声音具有欺骗性这点,得到了证明。 他抬起腕表,一点五十八,快两点,良好教养冒出头来。 心中暗叹一声,何必又跟一个半夜出来讨生活的女人置气呢,心中异样的情绪被他悄无声息消化。 余岁安始终低着头,怕被人认出后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敢开吗?”陈又把车钥匙递给她,盯着面前灰色圆溜溜的头盔问。 不是他瞧不起人,宋听年这款G63,普通人第一次上手都会颤抖,何况是眼前这只灰溜溜的鹌鹑。 “敢的。”余岁安接过钥匙,点头。 她上车的时候,后座已经坐了两个男人,一个陈又,另一个自然是宋听年,副驾是刚才那个身材婀娜的女人—楚婧一。 这几个人,她都认识。 余岁安不想关注任何人,可同在一个闭塞的空间里,余光还是扫到了副驾上的女人。 岁月不败美人,五六年光景,竟没在她脸上留下斑驳的痕迹,只增添给她从容与优雅,更加有女人味了。 余岁安眼神不敢放肆,调整好位置,熟稔地拿出手机,点开导航,僵硬的女声在静谧的车内响起,为她规划着路线。 透过后视镜,清楚地看到后边露出半张脸在灯光下的男人蹙了蹙眉,她把音量调成了零。 油门启动,车身缓缓驶出。 “师傅,先送我到星科小区。”陈又看了眼中控台上无声导航的手机,蓦然出声。 他们今天都喝了酒,他的车还停在宴上,却想着蹭宋听年的车回去。 不为别的,就想赖在宋听年身边当个电灯泡。 今晚,是四中几个领导特意组的局,意思很明显,四中正在扩建新校区。 宋听年一般不参加这种局,他不喜欢在酒局上谈正事。 可四中是他的母校,能回馈也是理所应当,不知怎么的,没有拒绝,就来了。 他只当是见见校领导,后面的事交给下边人去做就行。 他身边没带人,陈又也是在宴上的门口遇见的,见他单独一个人,像只蜜蜂见着花儿一样嗡嗡地跟在后边。 宋听年没拒绝,反正也是陈又的母校,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妥,索性一起。 谁知推门进去的时候,入眼的就是楚老师。 她坐在几个校领导边上,见到进来的人时神色一顿,很快恢复原样,温和笑着跟其他人站起来,朝过来的人打招呼。 寒暄完,入座,楚婧一坐在宋听年的边上,隔着一个空位。 几个领导倒没有急着谈什么投资不投资的事情,开始回忆起当年他们几个二世祖在学校做的混账事,桌上一片其乐融融。 “宋总,我还记得,当年你们班有个小女孩,整天黏在你身后,我当时以为你俩在早恋,一直观察了好久,唉?那女娃叫什么来着......” 刘白当时还只是年级主任,天天专门抓早恋的学生,谈起宋听年的当时,就禁不住想起那条小尾巴。 只是时间太久,尾巴终究是尾巴,没有深刻到让人记住名字的地步。 “不记得了。”宋听年轻呡一口酒,眸色淡淡。 桌上默然几秒,又继续热闹起来,谈来谈去,全是学校里的事儿。 刘白在说陈又当年表白某班女生被抓的事,陈又笑得见牙不见眼,只一个劲儿给当年人人闻之色变的刘主任敬酒。 边上的楚婧一面色有些不太自然。 大家似乎刻意忽略掉别的事情,话题扯到宋听年的学习和作风上。 宋听年身上的标签:“名列前茅”,学神,问题学生。 无论好事坏事,总在各种名单上赫赫有名。 用当时班主任宿云飞的话来说:就是个有文化的流氓! 但这个流氓,没沾染上早恋的毒,这一点还是让老师十分宽慰的。 谁曾想,刚高考完,这小子就在学校,对音乐老师楚婧一赤裸裸地表白,引得全校师生轰动一时。 好不容易要把这尊大佛送走,临了来这么一遭,宿云飞恨不得两眼一翻当扬晕倒去急救室算了。 奈何郎有情,妾无意。 这位少爷算是踢到了一回铁板。 事情不了了之,他出国外上大学,她依然在四中教自己的音乐。 谁曾想,当年让人头疼的少年,是现在他们几个费尽心思拉拢的投资对象? 校领导猜不到这位的心思,但当年的事情实在轰烈,想着借花献佛,顺便喊上了楚老师。 成年人之间的你来我往,不必说得太直白。 有些人,只要到扬就行。 酒局散,几个老家伙找着借口先行离开,若不是陈又跟着来,局面可想而知,得有多精彩。 余岁安双手把控着方向盘,左右踌躇,后头的人没吭声,她一时不知道听谁的。 陈又见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瞧着不怎么滴,倒是会看人眼色,心中暗骂一声。 “听年......”陈又看向宋听年,一副小媳妇样的撒娇。 对,是撒娇。 他自己不觉得如何,倒是让余岁安后脑勺一麻,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听年,还是先送陈同学回去吧。”显然,楚婧一也受不了陈又的撒娇。 “你看,还是楚老师好。”陈又见状拍上马屁,惹得前面的女人笑得眉眼弯弯,好看极了。 陈又暗操一声,怪不得宋听年这厮当年表白表得那么轰动。 年幼不知姐姐好,只怪自己当年有眼无珠,未识得玫瑰美。 第3章 她曾经也是花钱不眨眼的人 余岁安点头,分岔路口的时候,拐出了原先的航道。 陈又朝着驾驶位暗哼一声,明明是他叫的代驾!什么眼神,不懂得衣食父母是谁!缺心眼的玩意儿,哼! 继而暗戳戳看向宋听年,在忽明忽暗的车厢内给他使眼色。 宋听年靠坐在座位上,一双长腿大敞着,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性格,今晚更是惜字如金,现在,已自动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将陈又的动作视若无睹。 陈又自讨没趣,讪讪收回目光,与前边的女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直至到了星科,下车的时候,目光朝一前一后的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意味不明看了宋听年一眼,才潇洒离去。 车子少了一个人,显得有些安静和空旷。 余岁安暗暗思忖,以刚才楚婧一对后座人的称呼来看,她自动认为这两个人已经终成眷属。 既然是情侣,想必是住在一起的。 余岁安问也没问,便直接把车往手机导航的终点方向开,谁知,半道的时候,副驾上的女人说要在路边停车。 余岁安只好把车停在路边,没有解开车门的锁,许是俩人闹了矛盾,她不便掺手,也不能推波助澜。 她在等后面男人的表示。 宋听年今晚好似很疲惫,一路上都靠在后座闭目养神,陈又下车后,这一路安静得近乎诡异。 “楚老师住在哪里?”低沉的声音终于从后座传来。 楚婧一面露尬色,却又不得不答:“南华街。” 宋听年垂眸看了眼搭在扶手上的手腕,默了下,继而朝余岁安不轻不重道:“走吧。”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在前面下就行。” 今晚的局,她不知道邀请的对象是宋听年,开门见到人的时候,她一愣; 当年直白冲撞的毛头小伙子,转眼间成了海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上位者; 眼下这种局势,使她无地自容。 余岁安按照宋听年的意思,车还是开往了女人的住处,俩人在车内目送女人消失在小区大门内,才离开。 她预估错了他们的关系。 她忘了,楚老师已经结婚了。 这一趟来来回回,余岁安收了1700的现金,是宋听年下车后,从皮夹里随意捏出来的。 加上平台上的订单,她今晚挣了两千多。 曾经,她也是砸钱不眨眼的人...... 一沓有分量的钱被人毫不在意捏给她的时候,她心中闪过一丝迟疑,最终还是一声不吭接了过来。 凌晨三点,余岁安才裹着一身寒气进门。 客厅里留着一盏暖灯,是外婆留给她的,老人家睡眠浅,开门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怕扰了外婆。 “安安,是你回来了吗?”苍老虚弱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她还是惊扰了外婆。 “是我,外婆。”喝完杯中的水,余岁安朝房间里走去。 孙梅的腿伤在舟市养得七七八八,只是在做全身体检的时候,结果是脑后长了个瘤。 舟市较于海市的医疗条件,余岁安果断选了海市。 可是在海市,她没有什么人脉资源,预约的权威专家出差在外,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普通治疗期间,外婆嫌医院的消毒水味儿太浓,余岁安便在附近租了两室一厅的房子,请临时护工,白天她出去工作的时候外婆有人照料。 “回来这么晚,辛苦你了。”老人已经从被窝里起来,靠在床头。 看到掩着倦意走进来的孙女,眼里全是心疼和不忍。 余岁安坐在床边,伸手抚了抚老人花白的头发,说话的声音发软,“外婆,不辛苦的,还早,您再睡会儿吧。” “好。”老人身子动了动,余岁安扶她躺进被子里。 其实,她心里知道,自己不回来,外婆睡得不安稳的,几分钟时间,响起轻微的鼾声。 她倾身亲了亲老人的面颊,掖好被子,悄无声息地出去。 一切都是值得的。 拖起一身疲惫进了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从里边传来,花洒下温热的水兜头而下,拍打在一张清瘦的脸上,随着凹凸有致的山川蜿蜒而下,流进排水槽。 不一会儿,浴室里氤氲着朦胧的水汽。 仰头淋了半响热水,等满身的寒意驱散。 余岁安抹一把脸上的水,伸手到置物篮摁了一泵洗发水,打泡,搓洗。 挂耳短发,清洗起来很简单,她当时让理发师看着剪,只要短就行,于是理发师咔嚓一剪刀下去,沉重的发量顿时消失,后脑勺瞬间得到了解放。 理发师问她:“美女,你这头发剪了不心疼呀。” 她看了眼理发师手中掐着往日精心养护如绸缎般的长发,摇了摇头。 理发师又问她,想做什么样的发型? 她伸手拂过脑后,一片扎手的秃感,道:“你继续看着修吧,方便打理就行。” 理发师听见这个问题,轻叹一声,上前走近俯身,两个人同时看向镜子,女孩的表情淡漠,男人的眼神在打量,还时不时用手扶着她的头转动,而后抄起身后的剪刀。 不一会儿,俩人再次以这样的姿势,在镜子中打量,余岁安照样面色冷淡,而理发师却是在欣赏一件自己刚创作出来的艺术品。 “你是我从事美发行业这么多年中,最得意的作品。”他轻笑,从里到外写满了满意。 余岁安嘴角轻扯一下。 浴室门打开,带出一室的水汽,玲珑身姿被一条浴巾严实裹住,简单做了些面部护理,头发还半干不干,她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往事却纷纷涌进梦中,如海水涨潮,湍急汹涌。 楚婧一是他们高二时新来的音乐老师,听说是刚毕业就考上的,年轻漂亮,能力强。 在一群半大不小的青少年眼里,她如一朵刚绽放的娇艳欲滴的玫瑰,含着未来得及滴落的晨间露,美丽又神圣。 她婀娜玉步走进音乐室的时候,宋听年刚从朦胧睡意中抬起头。 一个笑意明媚,一个被扰清梦而不耐的紧皱眉头。 “这位同学,上课了。”她笑着看向他。 余岁安清楚地看到宋听年将醒未醒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她内心闪过莫名的疑虑,宋听年是不是喜欢这个新来的女老师。 果然,后来的每节音乐课,他都未曾缺席。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总是利用这些兴趣课逃出去,玩什么都行,就是不喜欢上。 “宋听年,你是不是喜欢楚老师?”少女的心事总是藏不住的。 在宋听年撑着下巴看向台上正在弹钢琴的女人时,余岁安颤着声音低低质问。 “你是不是有病。”宋听年收回目光,看向余岁安,充满不耐烦。 “你就是喜欢她!”她很急,急切验证自己的猜测,又怕这是实情。 “关你屁事。”他自顾自起身,从后门离开。 第一次,他逃了音乐课。 余岁安红着眼睛目送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拐角,不见。 下课钟响起,她极力隐忍在眼眶里的泪水,回到教室后,忍不住趴在课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很不想面对现实,但十分确信,宋听年喜欢楚老师。 第4章 你喜欢我,我就得喜欢你? 她喜欢宋听年,是众所周知的事,即便每次都受到宋听年的不屑一顾,她也笑嘻嘻的傻乐。 他那么骄傲,自然不会天天把喜欢这种事情挂在嘴边,但是她不一样,她喜欢什么,就会叽叽喳喳挂在嘴边,寸步不离地黏着,宣示主权。 宋听年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余岁安以为,至少他们的内心是相通的。 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后,必然也是在一起的。 所以宋听年身边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她总会第一时间跳出来铲除。 她那时候太小,不仅年龄小,心眼也小。 后来,楚婧一被宋老爷子喊出来吃饭,餐桌上的饭菜十分可口,却难以下咽。 楚婧一不可置信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宋听年,震惊溢满整张脸,她确实不知道宋同学对她怀有别样的情感。 宋听年褪去往常的吊儿郎当,周身弥漫着阴郁,看向余岁安的神色更是恨不能把她生吃。 余岁安避开宋听年的视线,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宋听年跟摆在面前的红烧鱼一般无二,内里早已被剖洗干净,第一次,难堪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 尤其是对面女人看他的眼神,充满疑虑和震惊。 宋老爷子一眼就瞧出端倪,也不为难楚婧一,只是摆明了态度,不喜欢自己孙子在学校有这样的传闻。 “楚老师想必是十分喜欢眼下的工作。” 楚婧一点点头,她先前不知道宋听年的背景,偶尔听到同事悄悄议论学校里有几个背景强硬的学生,她不甚在意。 眼下才发现,对面坐着的,是海市一把手—宋辉城。 老人看起来十分慈祥,话却让人心忐忑。 宋听年年纪小,但也不是听不懂爷爷的言外之意,才露头的悸动,就这样难堪着被扼杀。 宋辉城见状,满意起身。 那时候也正是秋天,稍微有动静,本就摇摇欲坠的枯叶便簌簌而下,急切又绝情。 宋听年把满身的怒火发泄在余岁安身上,他双手紧钳着她的肩膀,指尖恨不得陷进她的皮肉里,用力推搡着她,他近乎失控。 余岁安踉跄着后退,直至后背砸在坚硬的水泥墙上,火辣辣的疼痛险些让她喘不上来气。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在我面前装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显得你藏在背后的嘴脸多么引人唾厌!”他怒得双眼发红。 余岁安用手掰开他,却掰不动,她哪哪都疼,心疼,眼睛疼,肩膀疼,后背疼...... 可是她摆脱不了,她被宋听年摁在墙上,动弹不得。 “宋听年,你放手!我疼!”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滑落,无声砸在地上,浸成一个个小圆圈。 “别在我面前装了余岁安,你装了这么些年,我早就厌恶了,你想操控谁我管不着,但你不该痴心妄想着要操控我的感情!” “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宋听年,你一直都知道的,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宋听年疯了一样,她很害怕,她只是喜欢他,她不要宋听年讨厌她,她哭得喘不上气来,打着嗝磕磕绊绊地解释; 整张脸早已被眼泪模糊,眼里也没有往常的灵光,晦暗一片。 那张往常淡漠的脸此刻扭曲着在她瞳孔里放大,每一寸都在控诉她,他在为其他异性责骂她,否定她。 明明他们一起长大,一直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他要喜欢那个女老师。 进餐厅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但她不后悔。 “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吗?”宋听年呲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四目相对,他满眼轻蔑和嘲讽,“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余岁安你给我记住,想要我喜欢你,做梦!” 咬牙切齿说完,宋听年像扔垃圾一样,嫌恶地甩开手,把她扬在瑟瑟秋风里,头也不回地离开。 余岁安虚脱着滑坐在地,泪珠一串接着一串,双手用力得紧握成拳,指甲嵌入皮肉里,血肉模糊。 小心翼翼护着的水晶玻璃球,终还是被她亲手打碎了。 秋风一过,枯叶哗啦啦而下,无情嘲笑她这些年来的自以为是。 余岁安从梦中惊吓而醒,额间汗水涔涔,明明好好地躺在床上,却有种失重感,身体空空荡荡,脑袋昏昏沉沉。 失神地盯着天花板片刻,才微微回神。 梦里的疼痛,实在太遥远。 醒来的她,只感觉到干渴,痛不痛的,没感觉。 双脚着地的时候,有些站不稳,许是梦里太撕心力竭,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低咒一声,坐回床沿缓了一会儿气,才起身去浴室。 李姐开门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她已经在厨房忙活,这里是老小区,隔音效果不怎么样,即便关着厨房门,还是听到齐整的刀声。 余岁安准备给外婆熬瘦肉粥,她正在剁肉沫,炉上已经在熬粥。 “小余,我来吧。”李姐开门进来,伸手要欲接过余岁安手里的活。 她当护工以来,遇到形形色色的客户,但多数都不是吃亏的主,总想着办法把花出去的钱变得更有性价比一些,对她总是呼来唤去。 这家家庭情况特殊,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雇主很年轻,却事事亲力亲为,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没事,很快就好了。”余岁安见肉剁得差不多了,把肉沫盛进一个干净的碗里,利落地收拾干净灶台,她对厨房这些事情早已做得得心应手,才让李姐在厨房守着。 屋里的老人这时候应该醒了,她走进去,果然,外婆见她推门进来,笑得满面慈祥。 余岁安扶她起床,帮忙擦手洗漱完,才推着老人出来。 吃完早餐,把外婆交给李姐,嘱咐一番,才背着包出门。 前几天她在茉·里应聘上了钢琴师,茉·里是一所中西结合的高档餐厅,开在海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第5章 宁欢城:“年岁安,真的是你!” 总之,十个有九个是来体验生活,最后一个才是余岁安这种真正在为生活奔波的。 面试一圈下来,就数余岁安能力强要求低,马经理毫不犹豫就选了她。 “小余来这么早?”马经理正在巡视营业前的工作准备,见到余岁安挂着工作牌进来,笑意吟吟地朝她打招呼。 余岁安回以一个灿灿的微笑,“马经理早。” 俩人寒暄了几句,余岁安走进员工休息室里坐了十几分钟,从包里掏出一件红色的抹胸裙穿上,整理好妆容。 茉·里的装修不是传统的装修风格,几层高的楼层打空,旋转的楼梯蜿蜒而上,走道在空中错乱横亘,连接着一个个悬空的包间,绿植花草锦簇,科技与创新相结合,美得十分玄幻。 钢琴放置的地方是整个餐厅的中心,巧妙的设计让所有就餐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弹奏者。 余岁安走到钢琴前坐下,试了几个音,就开始上手,整个餐厅便传来悠扬悦耳的钢琴声,外边秋风瑟瑟,推开餐厅门进来,宛若进入另一个生机勃勃的季节。 宁欢城睡眼稀松进门,浑浊麻木的心灵瞬间被钢琴声涤净,他撩眼看向中间的位置,映入眼帘的是个红裙短发女人,从他这个位置,只看得见女人露出一小节白得发光的后脖颈。 他转而扫了眼周围,食客明显比往常的多些。 马经理远远就看到他,立马步伐匆匆朝这边而来。 “换了新的钢琴师?” “是的,还可以吧,老板?”马经理极会察言观色,老板心情明显很好,他自己也得意自己眼光毒辣,在一群穿着时尚的人群里挑了个最不起眼的,却是能力最强的。 “还行吧。”宁欢城收回注视的目光,尾音上翘,“叫什么名字?” “余岁安。”马经理笑嘻嘻回答,看样子,不止还行,是非常行。 宁欢城随意应一声,而后不知想到什么,眉头微拧,停下前进的脚步,再次朝下边看去。 女人白皙纤细的十指在黑白键上跳跃,许是灯光的原因,除了白,侧脸模糊一片,尤其是那一头短发,哪里有印象里那个人的影子? 许是自己想多了。 宁欢城兀自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怎么莫名其妙的。 他今天是来查账的,上个季度的财务报表拖到现在,虽说这种事不需要他认真看,但过过目,签签字什么的,过扬还是要走。 查完帐签好字,他直接就着办公继续睡了一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显然,那里已经换成了另一位钢琴师。 幽幽的琴声虽然也悦耳,却缺了点灵魂,显然是为了工作而工作,机械地演奏罢了。 他打了个呵欠,往外边走,今晚还有酒局,他的夜生活开始了。 余岁安换回卫衣和牛仔裤,外边有些冷,才推门出来,秋风就把她吹得身子哆嗦,五官紧皱在一起,反手把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 “年......岁安?” 喧闹声中,清晰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余岁安已经本能地转过身去寻叫住自己的人。 四目相对,俩人均一愣。 “真的是你呀,年岁安!”宁欢城几个大步走到她面前,眼里闪着激动的光。 待看清人,余岁安扯下卫衣帽子,她迟钝了半秒,声音才艰难地从喉咙挤出来,“宁欢城。” “哎!是我,我刚才以为眼花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宁欢城比划着,眼前人变化太大,以前的那些熟稔放到现在,就像常年缺油生锈的链条,极其僵硬。 “刚回来不久。”余岁安也生硬,他们感觉是上辈子认识的,有记忆,但太遥远,毫无预警的见面,不知道寒暄些什么才比较合适。 她已经做不到见着人就开朗大笑,跟谁都能搭上几句的旧时模样,秋风把她一头短发吹得张牙舞爪,像条炸了刺的小刺猬。 “你...在这里边工作...还是?”宁欢城指了指人来人往的餐厅门口问她。 “嗯,在这里工作,弹钢琴。”他问一句,她回一句。 宁欢城一愣,想起中午马经理跟自己说新来的钢琴师后,产生出莫名其妙的想法,以为只是恰巧重名罢了,没想到真的是她,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人,变化真大, 余岁安家的遭遇他也是知情者,惊讶于她居然真的在打工,又觉得是情理之中,他瞧着她凌乱的短发差点失神。 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地点不太适合。 余岁安急着回家看外婆。 宁欢城则赶着去酒局,他女朋友今晚生日,缺席不得。 匆匆聊了两句就分道扬镳。 宁欢城一上车,就迫不及待拿出手机。 宇宙第一大帅比:@所有人 兄弟们猜,我刚才遇到了谁! 陈又又又怎么啦:遇到鬼了把你,一惊一乍。 鸣峥:遇到你对象把你绿了? 宇宙第一大帅比:去你的! 萧拓:有屁快放,憋着不难受么? 群里消息一个赛一个,钉钉咚咚咚响个不停,只有宋听年没有动静,他在群里,一直像死了般安静,偶尔会出来嘣一两个字,专门噎人。 宁欢城吊足了大家胃口,甩出三个字:年岁安!不用惊讶,我遇到的就是年岁安! 这下,群里安静了几秒,瞬间炸开了锅。 他们这帮人,哪个不被年岁安荼毒过? 宇宙第一大帅比:你们不震惊吗?!!以前天天追在年哥尾巴后面的那个女金刚,我刚才在茉·里门口见到她,差点没认出来,变化真他妈大啊...... 鸣峥:@STN,你不出来表个态?断尾了这么多年。 宇宙第一大帅比:反正,我感觉她变化挺大的,尾不尾巴的,我看玄。 鸣峥:有哪个女人能挨得住年哥的魅力啊。 陈又又又怎么啦:@STN你女神前脚闹离婚,年岁安后脚回来,啧啧,你这该死的桃花运,真是拥挤。 萧拓:陈又你不当狗仔可惜了,楚老师闹离婚这种事你都知道? 谁会想到,一个个在外边当领导的人,在群里像个八卦的嚼舌妇,七嘴八舌。 年岁安和他们几个关系还是不错的,即便是为了宋听年而硬挤进来,但不妨碍她真的能融入这个小团体,虽然存在感极低。 当年老爷子约楚婧一见面时,他们几个都是知情者,也一致不赞同年岁安的做法,太过偏激,导致她与宋听年的关系直接冰裂,本想着过后给她说道说道。 谁知,余家就连着出事,她也因此离开海市,断开这里的一切,谴责她的意见也就不了了之。 第6章 岁安:岁岁平安 余岁安开门的时候,已是七点多,客厅响着电视的声音,是外婆在看电视。 李姐还没走,正在厨房忙活,听见开门声,急忙从厨房里里出来。 余岁安换鞋进门,明眼瞧见垃圾桶里扔进了两个一次性水杯,随口问了一句:“家里来客人了?” 李姐来家里前,余岁安就给她备了一些生活用品。 李姐听到问话,神色顿了顿没回答,后又一头栽往厨房。 孙梅眼睛盯着正在播放的戏曲,咿咿呀呀的,余岁安进门也只是问了句就继续转头过去看,十分入迷的样子。 “外婆,今天去医院还好吗?”余岁安没有追问,择而关心孙梅今天在医院的情况。 “很好的。” 晚间十点多的时候,余岁安同李姐一道出门。 李姐回家,余岁安去做代驾。 “小余,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李姐打从心里喜欢这个年轻的雇主。 “我只有外婆一个亲人了,所以格外珍惜她。”余岁安盯着电梯下滑的数字。 李姐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噤了声。 她原以为这祖孙俩是外地人,但今天在医院......老太太明显是不想让这个外孙女知道在医院遇见了什么人,她也不好多嘴。 “有你这么好的孙女,老太太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谢谢你,李姐。”听到这话,余岁安露出笑意。 电梯门打开,很快,俩人便在小区门口分开。 李姐的话环绕在耳旁,电动车前进的速度快了些,朝海市繁华的中心驶去。 余岁安的直觉一向很准。 宋听年进茉·里的时候,余岁安正在弹以前余呦逼她练得快要疯掉的曲子——【花之舞】 撩眼朝宁欢城手指中间完全陌生的女人,淡漠的眸色闪过一丝诧色,模糊印象里,她不该这么聚精会神,她聒噪得让人厌烦,每次弹奏,总想分神去做别的事情,尤其是那一头长发,发尾老是不安分的动来荡去...... 现在,聚光灯把她笼罩在光亮里,仿佛与同在的一切隔绝开来,她一心沉在自己的世界。 宋听年转而想起宁欢城在群里那句“她变化挺大的。”的话。 确实变化挺大,要不是宁欢城笃定的说那就是年岁安,他根本认不出来; 他视线很快从纤细的背影离开,毕竟隔了这么久,惊诧也就那么一下,很快回归平静。 他对年岁安,一向没有什么好奇心。 相见的时候,俩人也只是:好久不见,欢迎回来,等干巴巴的问候,生疏且有礼貌。 “爷爷让我过来接你。”宋听年率先表明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余岁安点头,早晚有这么一趟的,她早就接到了宋辉城的电话, 余岁安换好衣服从员工休息室出来,俩人一前一后走出茉·里。 宋听年本就是禁不住老爷子的命令而来,现在这样生疏,倒让他省了怎么应付余岁安的心思,他乐得怡然自得,轻快的步子自然跨得很大,他像急着完成任务。 余岁安站在人群中,直至看到高大的身形消失在门口,才抬腿出去。 她不会像从前那样,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身后。 宋听年是在上车后,才发现原本跟在身后的人不见了的,好看的眉眼皱了下,目光朝茉·里门口寻人; 正是晚餐时间,门口人来人往,没有了贴身华丽的衣服和抓人眼球的聚光灯,余岁安混在人群里,他分不出哪个是她,搭在方向盘上节骨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打着拍子。 几分钟后,余岁安终于从人群中剥离出来,站在门口,有些惘然,因为她看不见宋听年了,也没见到熟悉的车。 淡粉的唇抿了抿,思索着要不要自己打车去宋宅。 “嘀!” 余岁安被后面突兀的低鸣声吓一跳,抬眼看去,是一辆黑色奔驰,常见的款,十分低调, 驾驶位的车窗半开着,一只手腕搭在上面,裸露在外边好看的手指正夹着一根燃着的香烟。 只一眼,她就认出,那是宋听年的手,没心情看清车里人的表情,敛着眉眼走过去。 “年岁安,你把我当司机呢?” 她的手刚碰到车后门的把手,幽幽戏谑的声音便从前边传来。 余岁安不言,手上的动作没停,开门躬身坐进去,‘啪!’一声关上车门,“宋爷爷让你来接我,不就是让你来当我的司机?” 闻言,前边的人挑眉从后视镜里看她,只看到一张低眉顺目的脸,那句呛人的话仿佛是他的幻听。 宋听年轻笑一声,猛吸了一口香烟,烟雾袅袅,遮住了他不悦的眉眼。 车子启动,一路无言。 储清在客厅里等人,见到跟在宋听年身后的余岁安,面容一愣,而后迅速反应过来。 “先去书房吧。”话是对余岁安说的,自进门后,储清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余岁安经过储清面前,打了声招呼,记忆干练强硬的女强人,现在倒是添加了诸多柔和, 储清点头,眼里泛着泪光。 宋听年双手插兜,若无其事在前面走,余岁安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储清从后面看着,画面好似回到了以前,擦了擦溢在眼角的湿意,轻叹一声,才转身往厨房去。 余岁安何尝不被当前的一幕恍惚到?只是,过往终究是过往,入眼的一切还是熟悉如初,变的是她。 俩人在二楼分开,宋听年没留意身后的情况,继续往楼上走,余岁安则转身朝宋辉城的书房走去。 她轻车熟路,只是敲门时顿了顿。 “进来。”苍老有劲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门被推开。 “宋爷爷。”余岁安站在门外,声音有些颤抖。 出乎她的意料,外婆早就在里边坐着,也不知两个老人聊了多久。 “进来吧。”老人见到她,神色与储清方才见到她时如出一辙,瞟了孙梅一眼,明晃晃地不赞同。 明明是父母做的孽,后果却由孩子来承受,上了岁月的眸色暗了暗,挥手让站在不远处的女孩走近。 岁安,还是老爷子给取的名字,寓意岁岁平安。 余岁安走到外婆身边坐下。 第7章 年岁安,余岁安 余岁安进来之前,宋辉城就同孙梅聊了很多话。 “这些年,我放纵你把安安带走,已经让她在外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她年纪小,拎不清也就罢了,你一大把年纪,不为自己,也要为她想想,你的自尊值几个钱吧。” 余岁安的外公是老爷子的左膀右臂,在一起意外中舍命救他而去;老爷子念情,更对余家有诸多亏欠,凡事都想着余家。 可孙梅是个懂理且自尊要强的人,更不会因这件事而协恩邀惠,反而是宋家事事都在替余家着想。 老爷子顾着她的自尊,为余家做什么事也是半讲半藏。 年柏吉想搭上宋家这棵大树发展事业,余呦是最好、最捷径的途径。 和余呦恋爱后,宋家果然对年柏吉的事业暗中扶持;若说宋辉城后悔,就是后悔当时没好好调查年柏吉这个人,依着余呦盲目在背后给他铺路,导致她被人骗婚,连‘前女友’带着他们的孩子住在隔壁,相处多年都未曾发现。 这些孽事,孙梅只恨自己跟余呦识人不清,误把财狼当成宝,她怨不得谁。 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余岁安情况不太好,孙梅只想着带孙女远离这里,她接连失去了丈夫和女儿,再不能让余岁安出现任何意外。 这段时间,宋辉城没少劝说孙梅,只是余岁安不知道。 余岁安看向外婆,见她没有异议,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外婆曾对她说:宋家对咱们家早已仁至义尽,从你外公走的那刻起,咱们家,哪个不是仗着宋家的亏欠而前途无量? 咱们,该有自己的生活。 若要回海市,外婆只有一个要求:回去可以,咱不叨扰宋家。 她点头,再艰难,也咬牙扛着。 她挤破脑袋、不择手段地联系那位欧阳医生。 显然,她的消息成了骚扰别人的信息,明知道这样不好,但没有办法,外婆的病拖不得。 无一例外,每条发出去的消息均石沉大海,光一个好友位,都加不上,更别说要跟那位医生讨论外婆的病情了。 一身硬骨头在现实面前,分文不值,她深有体会。 若换成别的事,她倒不会如此急着妥协,可这事关乎外婆的身体安危,她任性不了。 “一切听宋爷爷的安排。”余岁安话音一落,宋老爷子终于露出笑容。 老爷子说欧阳锋医生下个星期就回国。 余岁安暗暗诧异,又觉得合理。 手术的事情商量完,余岁安率先出来,坐在大厅里,储清捏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她有些拘谨。 “安安,这些年,你跟外婆一声不吭在舟市,受了不少苦吧?” 储清瞧着眼前变化巨大的女孩,满脸心疼。 “你外婆生病这么大的事情,回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要不是你爷爷恰巧去医院体检遇见,恐怕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你们已经回来......” 余岁安不知道要说什么,说什么呢,她是只白眼狼,有困难了,才想起宋家里这些对自己好的长辈们,若是外婆没有生病,她恐怕是再也不会跟他们联系。 是她太胆小怯懦,辜负他们对她的爱,余岁安话梗在喉间,只是一味地摇头。 瞧着储阿姨,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妈妈,她很久没有想起那个极端的女人了。 出事后,她生了一扬大病,差点吓坏外婆,后来康复,她就很少再想起关于这里的人和事; 遇见故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往,外婆不让她找宋家帮忙,也许也是有这一方面的忧虑。 好在,余岁安这几年的心态放得很稳,过去的事,虽没到释怀的程度,但也不至于耿耿于怀,可能是受到外婆性格的影响,凡事以最好的心态去面对。 有人说,健全的家庭,是需要家中长辈各司其职,同时哺育下一辈,让其感受到不同层次的爱。 余岁安不曾觉得,有外婆在身边,她就很满足,而眼前与她母亲一般的女人,竟让她一时感慨,心头泛起酸涩。 有些话,不是不无道理。 某些偏执,是走投无路后的强撑与坚强。 储清摸着她的一头短发,嗔怪的同时险些哽咽,“回来就好,以后有什么事,别一个人傻傻扛着,让阿姨看看......都瘦了......” 余岁安的眼睛有些红,低低应着。 储清抓着她的手,喋喋不休地聊些有的没的,攒了几年的话,恨不得立马就要说完。 余岁安以为,自己离开这里这么多年,有些感情就算不被时间冲淡,也会被蒙尘,毕竟,她曾尝试联系妈妈生前那些好友,均无疾而终; 没想到,是自己狭隘。 原来,有的爱,就算隔着时间和空间,相遇的那一刻,依旧浓如初。 拘谨渐渐散去,不知不觉,余岁安的语气里,开始带着旷远的撒娇味儿。 储清不语,眉开眼笑。 宋乾也回来了,他一身风尘仆仆,看样子是赶着回来的,一进门眼睛就开启扫视模式,最后定在余岁安身上; 他上前摸了摸余岁安的短头发,低沉温柔的声音从头上响起:“我们的安安,似乎长高了一点儿。” 余岁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宋叔叔还是同从前一样,一点儿都不老。” 储清在边上,眼角上扬,除去宋听年,宋家的长辈们打从心底儿喜欢她。 宋乾从事科研工作,忙的时候一年半载见不着人,但他脾气温和,回来总被他们几个小鬼围着转,孩子们都喜欢亲近他,那时候,她常常骑在宋乾的肩膀上玩耍,惹来宋听年的诸多不快。 晚餐的时候,消失在楼上的宋听年才慢悠悠下来,不咸不淡地扫了眼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所有人都因余家祖孙俩回来而高兴,唯有宋听年波澜不惊,他若无其事地坐在余岁安对面。 老爷子坐在主座上,动筷前,不咸不淡地说一句,“安安往后姓余,余岁安。” 姓氏早就在余呦出事前改的,只是没来得及宣布。 听说,年柏吉不想要她这个女儿。 年岁安不确定,毕竟她没亲眼看到年柏吉的态度。 “改了好。”宋乾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红烧排骨,镜片后面的神色暗了暗。 大家默契的不再提余岁安的父母,其乐融融地吃着饭。 宋听年好几次准备要夹的菜,桌子都被人无情转走。 余岁安碗里的菜就没扁下去过,她被宋家三个长辈轮流夹菜,如同走失的女儿被寻回的架势。 夸张到让他无语。 堂堂东宇集团总裁,在家竟遭人冷落,更别说有人注意到他不悦的情绪了。 手里的筷子无声放在桌面上,双臂环胸,目光幽幽落在对面女孩的身上。 余岁安没察觉,一心埋头吃。 她以前性子骄纵,又从小养得好,身体自然比别的同龄女娃壮实些,到了臭美的年纪,不知从哪里学来了对吃的挑三拣四,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活脱脱小作精一个,无论怎么折腾,脸上的肉还是一寸不少; 第8章 比安安差远了 记忆里带肉的脸早已不复存在,眼前的人也不会再折腾,只一味地往嘴里塞食物,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吃到好吃的,眉眼还时不时弯下去。 简直饿死鬼投胎。 宋听年别开眼,余光扫向跟前白森森的米饭,食欲一扫而光。 “安安,有没有对象?”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老爷子是这个家的规矩,怎么样都行,他现在就想了解余岁安的情况。 话一出,储清和宋乾也一同齐刷刷看向她; 来不及咽下去的食物差点没把余岁安噎着,这问题也太突然了些,缓了缓,“目前还没有。” “没有也挺好,你年纪还小,不着急。”老爷子听到她的回答,松了一口气,眼神对自己的好孙儿一闪而过。 注意到他神色不悦,慈蔼的神色一凛。 宋听年莫名其妙,觉着挺没意思的,朝长辈们礼貌了几句,起身上楼。 “听年这孩子,真是越长越好看了。”孙梅瞧着他的背影,满脸全是褒奖。 “皮囊好,脾气臭,比起咱们安安,差远了。”老爷子笑眯眯毫不吝啬地踩一捧一,顺手又朝她碗里添菜。 余岁安不语,闷声吃饭。 “你要出去?” 宋听年去而复返,回来取刚才随手扔在餐厅沙发上的车钥匙。 “有约。”宋听年转头看向追着自己问的爷爷,忍着心中不快耐心回答。 老爷子八字眉动了下,“安安刚回来,一起带她出去转转。” 余岁安一愣,僵硬地抬起头,与前面的男人四目相对;一个站着,居高临下;一个坐着,眉头轻蹙; 一阵无言,他的视线覆在阴影里,充满了不悦。 “爷爷,我才回来,还想多陪陪您和叔叔阿姨呢......” “以后有的是时间,不着急不着急。”对着余岁安,宋辉城又换了一副慈眉善目。 余岁安扒着饭,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老爷子的‘好心’,她有些承受不住。 宋乾和储清也在边上附和。 再拒绝,就显得自己不知好歹了,她沉默,咽下最后一口饭,眼神朝外婆看去,想让她说句话。 “你外婆等下让李盛送回去,你年纪轻轻,别总是跟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待在一起,显得死气沉沉的。”老爷子把她求助的眼神堵住,铁了心把她推给宋听年。 “去吧,你也和阿年许久不见了,叙叙旧去。” 余岁安抿唇,慢吞吞站起身来,其实,她还能再吃一点...... 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奈何几个人里没有一个出口挽留她,不情不愿地跟在宋听年身后。 车换成了那辆G63。 余岁安开着后门坐上去,她的心情很复杂,不是对前面的男人,是对屋里的长辈们。 “把我当司机当上瘾了?”他说话夹枪带棒,初见时的‘礼貌’全然不见,情绪明显不佳。 余岁安沉默,不想跟他情绪对碰,扭头朝窗外看,她没心情搭理他。 宋听年轻笑出声,不知道她在装什么。 路边的景色一如几年前,倒是没怎么变,余岁安觉得车里有点闷; 伸手把车窗打开,秋风瞬间呼呼而入,狂乱地拍打她的脸,短发也乱成了鸡窝,她反倒不觉得冷。 “在前边把我放下来吧。”脸快要被风吹僵了,距离宋宅也很远。 宋听年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默不作声,车子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余岁安无语,她不想争辩什么,“我说真的,你在前边随便找个地儿停一下。” 宋听年抿唇依言,车刚停稳,她就动作迅速地开门下去。 宋听年嘴角叼着根刚燃着的香烟,眼睛眯起,静静在驾驶位上看她的动作。 爷爷的意图很明显,想要俩人发展一下,至于发展成什么样子,不好说。 他烦不胜烦。 “自己跟爷爷交代。”宋听年朝站在车外的余岁安,声音淡漠,他真的不想为这种事情费神。 她勾了勾挡住眼睛的发梢,退后几步,踩在人行道上,对他挤出一抹笑意,“没必要吧,你不说,我不说,爷爷不会......” 她说话的同时,宋听年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也响起,他没耐心听余岁安说什么,就着陌生号码按了绿键,“听年......” 余岁安的话随秋风消散在空气中,她清楚地看到车里的男人皱起来的眉头,识时务地闭了嘴,知道他忙,也不待见自己,招呼也没打,直接转身离开。 宋听年接完电话,才发现站在车外的人已经不在,背影成了后视镜里的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你今晚怎么回事,从进门开始就摆着张臭脸,我寻思咱几个没人欠你钱吧?”鸣峥瞧见一直在喝酒的人,吊儿郎当地调侃。 这时,宁欢城推门进来,后边还跟着个女人,大家以为是他对象,等走进来一看,才发现是楚老师。 几个嘻嘻哈哈的男人均一愣,而后刷刷看向宋听年,似乎理解了他黑脸的原因; 又齐刷刷看向宁欢城,扫射过去的目光无一不是在质问:你他妈的劈腿就算了,还搞上宋听年喜欢的女人?! 他们几个从小一道长大,对方屁股一撅,就知道放什么屁。 宁欢城无语,白眼一翻,懒得鸟这几个傻逼,径直走到宋听年身边。 楚婧一跟在后面有些尴尬,在座的有几个曾经是她的学生。 “楚老师非要跟着过来。”包间很吵,宁欢城对着宋听年耸耸肩,话里行间透着无奈。 宋听年看都没看站在边上满脸局促的女人一眼,把手中的酒杯放回桌面。 “宋同学,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绚烂的灯光打在清淡的面容上,格格不入,她勉强牵起一抹笑意,希望他能答应。 边上几个看戏的男人见到楚婧一是来找宋听年的,都识相的不再出声,闹哄哄的包间瞬间只余下音乐声。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动没动,楚婧一怀疑是不是音乐声太大,他没听清自己说的话。 捏着包包的手不禁使了力气,节骨泛白。 第9章 不认识 宋听年半倚在软墙上,身姿懒散随意,灯光暗淡,指间的一点红忽明忽暗; 楚婧一恰恰与他相反,拽着包包的手心浸着细汗,些许干裂的唇动了动,不知道怎么解释今晚的举动,“今天,谢谢你。” “报过警吗?”宋听年颔首,她这种情况,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 “报过......”楚婧一垂头,眼中的光彻底黯淡下去。 宋听年把手中的烟送进嘴里,大概知道结果是什么,不再追问。 楚婧一感受到来自前方的视线,无地自容的难堪从脚底滋生。 她是他老师的时候,许是身上渡着一层引导者的滤镜,即便是各方面出众的宋听年,在她眼中,也仅仅是自己的学生。 被表白的时候,她一边只当是青春期的半大小孩荷尔蒙过剩; 一边脑海里莫名出现‘要是他年龄与自己相差不大,就好了’的荒唐念头; 果断拒绝的同时,心中难免生出些许遗憾和懊恼。 她不喜欢他,但美好的事物总会令人向往,她亦不例外。 这种思想一度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失师德,短暂地陷入自我反思中,往后也未曾遇到类似的情况,直到与李建伟相知相恋,才明白先前不过是短暂的潋滟,她很庆幸自己的选择。 存着相伴一生的想法走进婚约,谁知李建伟婚后本性暴露,对她小则辱骂,大则家暴。 她沦陷在失败婚姻的泥潭中苦苦挣扎了好几年,幻想破灭。 前不久知道她同领导去见的人,是曾给她表白过的学生,本来协商好的离婚一拖再拖,态度急转直下。 18578******:这么着急离婚,是为了跟你的学生?你都被我玩烂了,他还会要你吗? 198865*****:你是怎么勾引他的?全脱光吗?像之前我们一样?你怎么那么贱呢! 13956******:我把你跟我玩的那些照片和视频放在网上,你说好不好?那么招学生喜欢,让大家看看你.是什么样的货色..... 不同号码弹出来的短信,条条不堪入目,她又惊又怕,颤抖着手把号码依次拉黑。 13947******:你猜,我会不会找到你? 手机信息弹出来,门铃就响了,她吓得浑身颤抖,她尝试过很多种办法,都摆脱不了李建伟。 光是短信骚扰,她就快要被折磨疯掉,曾经的美好,早已经碾成泥,肮脏熏臭。 他像鬼一样缠着她阴魂不散。 “我刚才,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打扰你......”李建伟不知怎么知道了她的新住处,直接上门堵人,慌不择路之下,按了他的电话。 她也不知道,按下他的电话时,心情是怎么样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宋听年是安全的。 事情解决后,她又觉得无言面对。 所幸跟着宁欢城过来,她想见他一面,亲自说些什么都好,现在见着了,除了干巴巴的道谢,连解释前因后果都极其困难。 很矛盾。 宋听年静静地听着,神色自始至终,清明一片,他没有因为她的遭遇而衍生其他的情绪,态度不明。 他只是觉得,眼前的女人不该是现在这般模样。 余岁安下车的时候,那通电话就是她打来的,他心情不好,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听起来又不太对劲,他索性一通电话让宁欢城去解决。 直接把人扭送进警局。 “解决了就好,楚老师,早点回去吧。”说完,他站直了身体,率先出去。 门由里打开,蓦然与走廊上的来人迎面相对。 余岁安正挽着个男人的胳膊,一袭紧身包臀裙把独天得厚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裸露在外的长腿又白又嫩,精致的妆容下眉眼弯弯; 迎面撞上,余岁安始料未及,眼神几不可察地闪了下,嘴角的笑意差点龟裂,极快又若无其事地往身边的男人贴紧了些,“包间是哪个,怎么这么远。” “快到了,就在前边。” 软糯糯的女声和宠溺的男声依次响起,俩人从宋听年面前而过。 宋听年看着紧贴过去的背影,瞳孔无波无澜,都是成年人,他能来,她自然也能。 “认识的人?”楚婧一跟在身后出来,见到他盯着远去的背影试探问。 “不认识。”说完,呼了口肺间的烟雾,朝刚才的包间迈步。 楚婧一站在原地,咬了咬下唇没追上去,朝他背影道:“我就不进去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宋听年头也不回。 拐角处,余岁安眸光不小心扫到后头熟悉的身影,唇边的笑意愈加绽放,心想宋听年真痴情,人妻也不死心。 想着,身体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男人的距离。 包厢门被打开,里边男男女女闹成一团,有甚者,已经嘴对嘴啃咬在一起。 余岁安神色闪过一丝嫌恶,眼尖地在一片糜乱中看到一个与正在卖力的女孩们不同的女人; 她身边同样坐了个年轻的男人,正在伺候她,只是见到聂磊进来,她便推开了那男人,眼神黏在他身上。 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人,注满笑意的眸瞬间被长睫掩盖,暗中打量,转而目光再次落在聂磊身上,意味深长。 聂磊被人抓着过去坐在两个女人中间,看样子是准备给他灌酒。 “别别别,手下留情,今个儿带了人来的。”他扒开那两个女人,泥鳅一样又回到余岁安身边。 余岁安眼神从那两个女人面上一扫而过,鼻孔对着聂磊轻哼一声,继而找个相较清闲的地方坐。 她能感知到来自不同目光的打量,尤其是坐在对角的那个女人,从她进来开始,她就时不时朝这边看,目光毫不客气,恨不得要把她看穿。 余岁安嘴角勾笑,女人目光再一次扫过来时,她敏捷地直直与她的目光对上,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小,但保养得当,妆容精致的脸看起来顶多是三十五上下; 不是多大的官,但也足够让人巴结了,她朝她笑了笑,眉眼上扬,一点儿也不扭捏; 第10章 愚蠢 女人料想不到对面女孩对自己是这样的回馈,面部肌肉动了下,移开目光。 愚蠢。 愚蠢。 余岁安看到女人一闪而过的轻蔑,心中骂一句,笑意不减,她最擅长假笑了。 张喜不觉得这个傻白甜能配得上聂磊,光长了精致的五官不长脑子的愚昧货。 聂磊应付完,笑嘻嘻地跟着过来坐在余岁安边上,俩人中间隔着距离,但旁人看过去却像是紧紧挨在一起。 “聂总,你今天不厚道啊,竟然带了家属。”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见状,也扯开身上的女人,一双眯眯眼在余岁安身上来回扫射。 “杜总,让大家见笑了。”聂磊端起一杯果汁放到余岁安面前,十足的‘好男友’形象,转头过去跟他客套,无声挡住男人肥腻的目光。 余岁安不甚在意,端起水果汁抿了一口。 “那这两个,今天岂不是浪费了。”那位杜总说话一点儿也不避讳,嘴里说着浪费,眼睛早黏在那两个女人身上,挂满赘肉的脸全是色欲。 “你是离开了女人就活不下去了?”张喜凌厉的目光扫向杜总,语气很不耐烦。 “张总,您也不遑多让啊。”杜总也毫不客气,但不见得有生气的成分。 余岁安觉得这些人很有趣,男人或者女人,有了一定的价值后,在阳光下是一样,转头的做法又是荒谬至极。 张喜瞪了杜总一眼,转头狠狠亲了身边的男生一嘴,男生脸上印着鲜红的唇印,笑得讨好又卖力,“姐姐~” 声音十分甜腻。 张喜眼神朝聂磊身上放,聂磊喝着酒,没什么表示;她不死心,目光又往余岁安这边来,余岁安举着果汁,与她隔空碰杯。 她坐在这里这么久,那女人一直明里暗里挑衅,无非就是她身边的男人是她费尽心思也没得到,不甘心罢了。 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难怪聂磊临时找她来当挡箭牌,原来是用她来应付对面这个馋他身体的女人了。 她低头, 聂磊的手机很快弹出一条消息:加钱。 聂磊拿出手机一看,笑了,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好说。 余岁安好心情地把手机收回去,眼睛因为笑意,亮晶晶的。 几个‘总’在酒色里,把生意谈得七七八八;聂磊带着余岁安,没被女人纠缠,但被灌了不少酒,清冷的面颊浮上粉色。 余岁安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眉眼轻蹙,聂磊急忙摆手,一副惧内的模样。 几个男人见他面色为难,在生意扬上摸爬滚打,个个都是老泥鳅,除了黄,还有精,识趣地笑笑。 不禁留了几分神色在余岁安身上。 “不得不说,选女人这方面,还是聂总你有眼光。”酒过三巡,话题开始往女人身上扯。 余岁安是跟着聂磊来的,样貌气质自不用说,明显与身边那几个女人不是一个层次。 当然,和张喜相比,又是两个不同的平行圈,男人会更喜欢余岁安这种。 聂磊对着她笑得一脸宠溺,很赞同李总的奉承。 “李总,您这话说得咱姐妹几个就不爱听了。”女人坐在李总怀里,手里剥着阳光玫瑰,娇嗔着,剥完,放在嘴里含着,嘴对嘴喂给那个李总。 李总用嘴接过,手毫不避讳地捏了女人的山峰,“就你爱吃醋。” 女人娇笑着扭起蛇腰,李总脸上瞬间漫上暗色,两个人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对面的男人,也在往张喜身上拱,女人面色微醺,潋滟的水眸不死心地朝聂磊这边飘。 余岁安心中恶寒,伸手拿起桌上的果汁,送到嘴边,又放了回去,她有点恶心。 钱难挣屎难吃的感觉,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聂磊余光留意到,他轻笑一声,附首到她耳边,明知故问,“怎么了?” 猝不及防的动作使得她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睁大,摇了摇头,“有点想反胃。” 聂磊来不及退开,脸上被她的发梢来回扫了几下,酥酥痒痒的,抬手摸了摸脸颊,“钱难挣屎难吃。” 余岁安一愣,脑海恶劣基因作祟,“你吃屎?” 这下轮到聂磊愣住了,他盯着她的眼睛,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会说出如此粗俗的话的,“你才吃。” 余岁安转过头,目露不屑,一群屎坨子和屎壳郎们。 她绝不会承认刚才自己也有与聂磊同样的想法,要不然也会把自个儿给骂进去...... 余岁安跟聂磊不算太熟,在一次酒局散扬后点了她当代驾。 她不明白,这么有钱的人怎么没有专属司机,她扛着烂醉如泥的男人进门,咬着牙恨恨。 “先生,您到了。” “唔......” 身后的男人翻了个身,发出细碎的声音。 半分钟过去,她回头,男人竟然又睡了过去,她一阵无语。 “先生,到家了。”她提高声音,但只换来男人撇撇嘴,半睁的眸愣愣地盯着她,半响不动。 显然是喝多了分不清今夕何夕,余岁安挠了挠头,早知道就不接这一单了。 可后悔为时已晚,她是敢把陌生的醉鬼扔在车里扬长而去,但内心会受到强烈的谴责,要是发生什么事...... 她循循善诱问他门牌号,手机解锁等,男人均警戒地一声不吭,醉意熏熏的脸上满是防备,余岁安再一次拿起他手机准备面部解锁时,男人闭上了双眼,车内陷入一阵沉默中; 余岁安暗骂一声,这男人莫不是酒后被人非礼过?还是戒过毒,心智坚定如磐石。 她甩门下车,走了几步,踌躇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里天人交战,最后,她认命地走向警卫处。 跟保安报了车牌号,好说歹说,才查到门牌号,保安不放心,跟她一道过来瞧瞧啥情况。 余岁安解锁车门,率先把车里的人扯出来,保安在另一头讲电话。 醉鬼就是醉鬼,聂磊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他属于精瘦一类的男人,看着瘦,但身量摆在那。 反手关车门的瞬间,他就如一团烂泥往地下滑,她一只手拉不住人,男人直直跪在她脚下,双手嘘嘘撑地。 余岁安垂眼看男人黝黑的头顶,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后悔多管闲事了,就该让这人在车子里自生自灭! 长吁一口气,她弯身去捞人。 “老女人,别想碰我!”手被人狠狠拍开。 第11章 眼神在说:你们继续 余岁安扶额,真想对着这人的脸一脚踹过去。 当然,人和人之间的基本信任还是有的,保安与她合力把人弄上楼,出电梯的时候,又是一阵折腾; 门口有车要进来,保安急着过去放行,离开的时候眼神还是有点疑虑,余岁安一颗热忱的心差点要呕死。 耐心快要耗尽,余岁安趁男人不注意,强行摁着他的手指放在门锁上,‘叮’一声,响起冷冰冰的‘欢迎回家’的机器女声。 快要皱出定型褶皱的眉头终于松开,拖着人推搡着进门,把他弄着侧躺在沙发上。 已然仁至义尽。 她如重释放,又累又热又渴,她可没什么心情参观陌生人的房子,潦草扫视一圈,直奔冰箱去,拿了瓶水就离开。 出小区的时候,不忘叮嘱保安留意一下2046户,要是真出点好歹,她肯定成为第一嫌疑人,细节得做好。 保安说已经联系管家,等下就有人上门。 余岁安彻底安心离开。 “男人憋死都别出轨,现在艾滋病已经有4000万人,对你投怀送抱的女人,很有可能她就是感染者,为了报复社会,故意找人传染......” 糜乱喧闹的扬合被外放的视频声音镇住,来不及收敛意乱情迷的眼睛纷纷朝余岁安这边扫来。 余岁安反应迅速地点了暂停。 后半扬,为了不污染双眼,她几乎都在玩手机刷视频打发时间,蓝牙耳机没电,刚被取下来放进充电盒里,不小心触碰到了暂停键...... 满屋子的人,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澎湃的情趣均被这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一个个讪讪着耷拉个脸,发泄情欲的动作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糟糠。 “不好意思,耳机没电了。”余岁安一脸抱歉的微笑,眼神里透露着‘你们继续’的意思。 在扬的人哪还有再继续下去的欲望?被这么一个意外弄得草草收了扬。 余岁安站在洗手台前,十指迎着哗啦啦的水细细清洗,镜子前忽然出现一张妆容精致的脸; 女人轻蔑的视线像是在看什么不入眼的垃圾,刚才在包间里还掩饰一下,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你真的是聂磊的对象?” “姐姐以为呢?”余岁安不答反问,她倒没有同镜子里的女人一样,浑身上下充满戾气。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离开他。”事业有成的女人开口,不得不说,诱惑十足。 余岁安轻笑一声,伸手抽出两张纸巾,慢吞吞地擦拭手上的水渍,擦完,把揉成一团的湿纸扔进垃圾箱里,她抬起头来,双目直直盯着镜子里的女人,似笑非笑,“姐姐的妆容真是持久,一晚上了还不花妆,不知道卸妆之后,是否也这么美丽。” 女人最忌讳的就是年龄问题,她不仅攻击了她的容貌,还暗讽她老。 “你别不知好歹!”张喜眼睛爬上愠怒。 “那姐姐能给我多少钱呢?”见好就收,激怒她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也没必要。 “一百万。” “啧!聂磊在姐姐眼中,就值这么点么?可惜……”余岁安摇了摇头,“聂磊对我很大方的,我可不会因为区区一百万就离开他,姐姐还是死心吧。”余岁安说完,眼睛里充满遗憾,转身就要走,胳膊却被女人拉住, “你想要多少?”张喜低估了眼前这个像只小白兔的女孩。 “五千万。” 张喜眼神一冷。 “可以分期付款。”余岁安耸耸肩,不仅狮子大开口,还为她找了解决方案。 “你在开玩笑?”张喜甩开她的手。 “以聂磊的能力,五千万对于他来说,甚至是划算,但姐姐考虑的,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且那个人,肯定不是姐姐你。”她说的是实话,“何况,聂磊这种男人,有钱有颜又自爱,我喜欢都来不及。” 张喜,思远传媒副总,已婚。 聂磊属于新晋新贵,能力强,皮肉佳。 职扬上,不仅漂亮的女人被潜规则,帅气的男人亦然,张喜就是看上了聂磊,想和他睡觉。 余岁安赌她出手不会这么阔绰,商人,重在利益,她拿捏了这一点,不疾不徐地从包里拿出口红,补色。 也,无声对峙。 沉默的间隙,小心翼翼试探的声音在两个女人耳中荡开,“安安?” 余岁安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眉眼,失神了一瞬。 肖瑶瞧清人,激动得顾不得体态,上前对她又搂又抱,“哎呀!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太过激动,后知后觉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存在,肖瑶看向张喜,面露疑惑。 肖瑶不认识张喜,但张喜认识她,尚恒集团总裁的千金,她曾在一个酒会上远远见过。 那个圈层,距她还有很远的距离,她也是难得有机会参加那次的酒会。 张喜略过余岁安,朝她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两个人亲密的举动,抿嘴离开。 “安安,你认识的人?”肖瑶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余岁安摇头,“不认识。” “好吧,不过,你还没解释,你回海市,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肖瑶169,比余岁安高一点,伸手就去捏她的脸。 余岁安任她在自己脸上胡来的举动,“我没来得及。” “哼!”肖瑶傲娇地转过头,佯装生气。 她其实早就听宁欢城说了,一直在等她主动找自己。 之前,肖瑶去过几次舟市,也见过余岁安,最后一次俩人在机扬分别,余岁安说:瑶瑶,以后别来了,也别为了见我,特意找一些蹩脚的借口;等我翻过那座山,我会来找你...... 别看她长得比余岁安还高,在外面,一直是余岁安保护她,她们之间的感情,纯粹又无坚不摧。 余家出事,余岁安知道她很担心自己。 只是那时候真的,真的无法顾及到别人,见到她,又不免想起另一个女孩,所以,她选择不再与她联系。 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俩人后来在邮件上互相分享各种风景照,默契地只发图不发文,心中所述亦如发送的图片,看到对方的已读,就可以开心很久。 余岁安本想着等外婆手术过后,再告诉她也不迟,哪曾想会在这里遇见。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余岁安估摸着也差不多了,约了下次见面就匆匆而别。 聂磊一群人已经在门口,就差她一个人了,她步履加快走过去,无视张喜投过来的打量。 今晚,这女人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余岁安都要堪比第二个聂磊了。 第12章 职业道德 “人都走光了,别演了。”余岁安耸肩,抖掉他的手。 聂磊面上笑容不减,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抓,意外地抓到了个宝贝,戏是真的演得入木三分,“不是我说,你真敢喊价啊。” 五千万, 他成功看到张喜自信的脸闪过一丝菜色,他倒是不介意这人把自己当成物品喊价,只要让那老女人知难而退就行。 “我这是职业操守。”意识到刚才的谈话被他听了去,她不仅不心虚,还一脸正色。 “真的嘛,要是那老女人真出得起五千万,你该怎么办?” 余岁安圆润的双眸对上他的,男人有时候真的会盲目自信到不可思议,眼睛里全是‘你脸真大’的无言,她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要真敢出,该考虑的人就是你了。” 聂磊的笑意荡得更大了,他很久没从哪个异性脸上看到过这么生动且直白的表情了。 “职业操守就是拿来打破的,攀上这么有钱且大方的主,至少少奋斗二十年!你要是不从,我都怀疑你这里有问题。”余岁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神里一顿鄙视。 聂磊轻哼一声,见利忘义的家伙。 俩人相识源于他醉酒那次,为了感谢,后来次次代驾都叫她,一来二去,就熟络了些,而认识以来,她的五官在他脑海里,几乎是模糊的状态。 等服务生把车挪出来的间隙,聂磊歪头打量她,女孩唇红齿白,鼻子小而挺,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皎如月; 仔细端详过后,才发现她的妆容很淡,他脑海里忽而想到前些年去爬山,恰逢见到那株开得正盛的幽兰,于突岩深缝妙香稠。 哪还有平时老气横秋的模样? “好看?”要是眼神有实质,她今晚恐怕要被盯成为马蜂窝了。 聂磊慌乱地收回目光,这么直白!亏自己还把她比作幽兰,真是鬼迷心窍了,她明明是只会啄眼睛的鸟儿,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宋听年被人群拥着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余岁安与那个男人互动的模样; 在他眼里,聂磊的尴尬成了害羞,而余岁安是始作俑者,许是冷,她逗完对面的男人后,伸手拢了拢西装外套,庞大的男人外衣把她捂得严实了些,衬得她更加娇小,西装下摆时不时贴着白晃晃的双腿。 “咦?那不就是余岁安?”宁欢城比其他人先认出她来,惊呼出声。 众人循声看去,几个没见过她的人不约而同地面露惊讶,看完远处的人,又回过神来看宋听年的反应。 “旁边那个是她对象?”陈又话溜烟般从口而出。 “听年,你怎么看?”鸣峥追问,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 宋听年收回目光,“怎么看?用眼睛看啊。”语气吊儿郎当,完全不把前面的两人当回事儿。 话一出,想看热闹的人才刚露头就被秒,不禁觉得无趣。 人长大后,就会失去很多乐趣,比如余岁安对宋听年单向情感的鸡飞狗跳;变成现在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有人觉得惋惜,有人松了一口气。 遇到熟人,理应是上去打招呼的,无论怎么说,小时候的情谊还是有的,只是未等几个人上前。 服务生就跨着大步走到那两人面前,神色焦急地朝那男人说什么,言罢还不忘鞠躬感谢。 “怎么了这么着急?” “说是后面有重要的人要走,咱们车在前面挡路了。” 余岁安点头,熟稔地接过他手中的车钥匙,两人随着服务生匆匆往外走。 几个落在后头的男人眼观鼻鼻观心。 罢了,早已今非昔比,顺其自然比较好。 余岁安今晚回家比较早,孙梅没睡,炯炯有神地还在看电视。 她换了鞋走进来,轻声询问,“外婆洗漱了吗?” “洗了。”孙梅抬眼看她,笑眯眯的,精神头很好。 余岁安点头,其实李姐走前都伺候好外婆的洗漱的,她很满意李姐的周到。 走近,查看了下她的腿,而后给另一只按摩,松筋活血,按完,瞧着老人眼睛还在电视里; 她径直走进浴室,十几分钟后,带着一身水汽出来,“外婆,该休息了哦。” 老人觉少情有可原,但外婆是准备进手术室的人,余岁安不得不对她的作息严苛。 听到催促的声音,孙梅撇撇嘴,一边行动一边埋怨,“人老咯,干什么都要被人盯着呦。” 余岁安被外婆童真的样子逗笑,忙搀扶她老人家起来,眼睛里笑意盎然,“您确定这不是返老还童吗,外婆。” 孙梅也被自己的宝贝疙瘩的揶揄逗笑,余岁安正蹲下身去给她脱鞋,苍老的手拍了拍她还未来得及吹干的头发,说了句,“你光盯着我这个老太婆,自己的头发还不是没吹干。” 活脱脱的控诉。 余岁安抬着老人的腿藏进被窝里,软声软语道:“等您睡着了就吹。” 祖孙俩说了一会儿话,等孙梅沉沉睡去,她才轻手轻脚离开。 今天去宋宅,宋爷爷在书房里说的话,于她来说是一颗定心丸,手机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充电,沉沉睡去。 久违的一夜无梦。 李姐进门的时候,余岁安正端早餐出来,脸上洋溢着笑意,“李姐早。” “早呀,小余。”李姐忙笑着回应,手里的包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进到厨房净手,帮忙张罗早餐,“小余今天心情不错呀。” 余岁安点点头,脸上的笑意难消,冲她神秘道:“因为有好事发生。” “什么好事?”李姐追问。 “欧阳锋医生今早同意我的好友申请了。” “呀!这真是好事呀!”李姐在省医当护工多年,欧阳锋医生的名号她早有耳闻,想要约上他的手术,难如登天。 她是亲眼见到眼前女孩为了老太太的病四处奔波的,眼下真心为祖孙俩高兴。 第13章 门外听到谈话 心想着得找个时间两人好好聚聚,神游间,路边的车滴滴两声,惊得她赶紧还魂,定睛一看,半开的车窗内,露出一张艳丽明媚的面庞,对她巧笑吟吟。 “哎呀!你怎么在这?”待看清人,余岁安轻呼一声,几步走近车旁。 “当然是为了你啊。” “啊呀啊呀~”余岁安当然知道她是来找自己,顾不得人来人往,双手伸进车内,一左一右托着细嫩的脸颊揉搓。 “小心点,别把本小姐的妆容蹭花了。” “嗯嗯,我会小心的。”余岁安点头如捣蒜。 趁她还没上班,俩人手挽手进了一家咖啡厅,店里人还挺多,大家都在为上班提神醒脑做准备,来去匆匆,座位倒是空空的,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余岁安简单解释了突然回海市的原因。 “那外婆还好吗?”肖瑶听着听着,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眼眶微红。 “很好,你不要太担心。”余岁安安慰她。 “外婆都病得你迫不得已回海市了,怎么就不知道找我帮忙呢?” 她无法想象,面对家庭巨变,现在又独自带着生病的老人在这座城市里寻医,光是想想,就足以令人到窒息的程度。 还隐瞒着不让人知道,脸色控制不住沉下去,心疼和生气参半。 余岁安急忙抓着她的手道歉,“不是我不找你,是外婆的意思,我也没办法的,我现在就外婆一个亲人,她老人家的话我可不敢违逆。” 等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详细说完,又是道歉又是哄,肖瑶面色才回转,“以后有什么事,你要及时告诉我,下不为例。” 余岁安就差举手发誓保证。 俩人又聊一些生活琐碎,眼见着上班的时间快到了,肖瑶才驱车离开。 余岁安则进了茉·里。 期间,她去到宋宅吃过几次饭,陪宋老爷子下下棋,种种花弄弄草; 跟储清一起研究菜品,逛逛街,听她抱怨说宋乾又把自己闭关在实验室之类。 好在,均没见到宋听年,这样的情况最好不过,她乐得清闲; 老爷子有意无意试探她对宋听年的感情,全被她以外婆手术为重的借口搪塞过去。 储清看在眼里,心门儿却一清二楚,暗自叹了一口气; 老爷子真正着急的是什么,她不是不明白,自己儿子又跟那个女老师不清不楚,宋听年向来全是自己拿主见,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况且,孩子们的事情,干预太过反而会适得其反。 高中那次就是最好的证明。 宋辉城不死心,觉得孩子年轻,感情之事看得浅。 于是直接问宋听年怎么看余岁安,他沉默半天,说了一句,“你们这么喜欢她,我自然拿她当妹妹。” 老爷子被他的话噎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安安你不喜欢,你要喜欢什么样的?四中那个音乐老师那样的?” “随你们怎么想,你们喜欢余岁安,就认她当你们的孙女、女儿,我就多一个妹妹;但想要我娶她,你们别妄想。”撂下绝情的话,转身就要走。 开门的瞬间,俩人迎面相撞,余岁安就站在门口,她面色如常,不知站在这里多久了。 宋听年黑眸扫她一眼,黑着脸下楼,直到外边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房间里边的宋辉城和储清才反应过来。 宋辉城被他气得鼻孔直冒粗气儿,储清急忙上前帮忙顺气。 “安安,你都听到了?”储清小心翼翼地试探。 刚才祖孙俩闹的动静有些大。 “嗯,宋爷爷,储姨,我都听到了。”余岁安没有遮掩。 宋辉城和储清神色各异。 “其实,我早就不喜欢听年了,小时候不懂事,总是叨扰他,现在想想,搁在谁身上都是件让人很不愉快的事情,您们也不要逼他,感情这种事,听年勉强不来,我也一样的。” 她这几年,被现实逼迫着早熟,很多事情也看得通透,相较于宋听年的不耐烦,她显得不疾不徐,处理这类事情,态度温软和煦,说话的语气自然也轻声细语。 就算是拒绝,也让人责怪不起来。 “唉!”宋辉城听她说完,不禁叹了一口气,“是爷爷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拿主意吧。” “谢谢爷爷。”余岁安轻笑一声,拉郎配这件事,总算过去了。 她今天过来,主要是舟市那边的邻居寄来了一些自家做的特产,纯天然无添加剂,是好东西。 外婆念着宋家,遣她来当跑腿。 没想到会遇到刚才那一幕。 要说内心没有波动,是不可能的,毕竟是真心喜欢过的人,但也不至于会影响到心情的程度。 也许是年柏吉留给她的阴影太深刻,又或者是宋听年一直以来拒绝得斩钉截铁,她便不再对爱情痴心妄想了。 送完东西,陪了老爷子和储姨吃完晚饭,聊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回去是宋家让司机送的,她的小电动车已经被李叔折叠好放在后备箱里,余岁安已经习惯了,每次回去都这样。 她坐在后座里,手机有信息弹出来,是一个红点的好友申请,余岁安点开来看。 嗨!余同学,我是任佳佳,你还记得我吗? 余岁安自然是记得的,是高中分班后的班长,是个长得很秀气的女生,她点了同意。 很快,那边就发来消息:余同学,咱们班正月三号晚组织同学聚会,你有时间过来参加吗? 现在是十一月中,外婆的手术定在了十二月初,她思考了一下,回道:有的。 任佳佳在短信问她之前使用的联系方式是不是不用了。 余岁安回信说是的。 任佳佳没有多问,只是回了一句:怪不得每次同学聚会给你发的信息都不回。 余岁安打了抱歉发过去。 俩人有来有回地聊了一会,任佳佳那边还在联系其他老同学,于是回她:我拉你进同学群,同意一下哦。后边随着一张期待的可爱表情包。 余岁安也回复上一张点头的表情包当做回应。 不一会儿,任佳佳发来链接邀她进群,余岁安点了同意。 群里几十个人,见到消失几年的余岁安进群,很多人对她十分好奇。 余岁安读书的时候,人缘不错,和班里的同学关系融洽,大家七嘴八舌与她聊天。 大多数人期待聚会的见面。 肖瑶知道她要去参加同学聚会,早早的就在茉·里等人,余岁安才从钢琴上下来,就被她拉着上了车,直奔购物商扬。 “干什么这么大阵仗?”余岁安一脸迷惑。 “同学聚会,不得打扮打扮?”肖瑶挽着她的胳膊,不容置喙地朝女装区域走去。 “咱是去参加同学聚会,不是去选美呀。” “有什么区别。”肖瑶铁了心要买。 第14章 巷往闹事 余岁安心下无语,哪来的女流氓啊,来个警察把她抓走行不行。 最后,肖瑶不仅买了鞋,还有各种首饰等;出商扬的时候,俩人手上挂满了购物袋。 “呼~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购物过了!”肖瑶对着车里不知名牌的战利品一顿感慨。 余岁安轻笑,又何尝不知,为了照顾自己的尊严,堂堂尚恒集团千金大小姐屈尊降贵。 “肖大小姐,现在咱们要去哪里呢?”余岁安笑眯眯的,一副奴才陪到底的模样。 “本宫饿了。” “小的正有此意!” 巷往是海市出了名好吃的餐厅,客流量大,余岁安和肖瑶没有提前预定包厢,只能在大厅里用餐,好在就算是大厅,桌与桌之间用了博物架隔开,古色古香的同时又不失美观,就是有点吵,还是余岁安眼疾手快在手机上捡漏订下的。 肖瑶打趣她不去帮网友抢刘德华演唱会的票,可惜了。 两人嬉笑着相互打趣,在餐位等服务生上食物。 “你他妈果然在偷男人,荡妇!”突兀的男声打破了游客熙熙攘攘的谈论声; 紧接着听到闷哼一声,噼里啪啦锅碗瓢盆落地的尖锐声随之响起。 余岁安的位置是背对着那边的,肖瑶先看清情况,眼睛瞪大,惊呼道:“那不是咱高中的音乐老师楚婧一吗?那个男人跟她是什么关系呀?”转而又看到边上熟悉的身影,音量虚了几分,“宋听年怎么也在......” 余岁安回头,也看到了情况。 李建伟好不容易抓到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身边出现男人,不想放过侮辱她的机会,嘴上污言秽语,上来伸手就要强行拽着她,不料被宋听年察觉,凭着敏捷提前阻挡,抓着他的手随意一推,噼里啪啦一阵尖锐的声音响起,人就倒着半趴在桌子上,乱七八糟的食物沾了一身; 预想的结果没有发生,自己反而落不得好,怒火和难堪瞬间上头,疯狂的怒目对上冷漠寒潭的黑眸,张嘴就骂, “你是什么东西?来啊,大家都看看,这小白脸勾引有夫之妇,还出手打人!”李建伟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沾的什么东西,扭曲着一张脸。 用餐的客人很多,大家都在伸长脖子看那边的情况,听到这话,嗡嗡的声音议论纷纷。 宋听年阴沉沉的一张脸,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时候就该识相地闭嘴,奈何李建伟早已染上疯狂,以为跟前只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专挑难听的骂。 这瞬间,他管不了这么多,只想弄死这对男女。 楚婧一被吓得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惨白着一张脸躲在宋听年身后,瑟瑟发抖。 李建伟缓了缓,站起身来,手伸过去继续要拽楚婧一,还没碰到人; 宋听年长腿一抬,正中他的腹部,剧痛卷席全身,五脏六腑要炸开一般; 身子刚沾到一片狼藉的地上,衣领就被有力的大手提拽着起来,他瞬间如窗外劲风刮过的枯叶,摇摇摆摆被拖进了刚停下来的电梯。 哐当一声,被扔在电梯里,惨白的脸换成了他的,额间密汗丛丛,门缓缓被关上,一张痛苦的脸被电梯门隔在里边。 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只余一地狼藉,谈论的声音瞬间占满耳蜗。 大厅里全是婚内出轨、男小三、正主抓奸、原配被小三打等违背道德的话题。 服务生动作麻利收拾好狼藉,恢复如初,店长也端着笑意急忙出来安抚食客, “惊扰到各位客人用餐,本店表示歉意,在扬的各位客官们,为了个人隐私,无论是视频还是照片,劳烦删除,更不要将刚才发生的一幕发布到网上或者口头传播,若有不听劝者擅自造谣,本店将会以法律的途径追究到底,当然,今晚大家的消费,无论大小,统统免单。” 店长的话一出,刚才举起手机拍照的人自觉地点开相册,按了删除键。 谁也不想因为吃瓜,而染上官司,这么大的店,店长都亲自出来维持工作,想必那个寸头男人,背景不一般。 唏嘘完,又沉浸在免费的食物中; 服务员穿梭在各个餐位上,一道道价格昂贵的鲜美食物摆到食客的餐桌,毫不吝啬。 不一会儿,几辆警车停在巷往的门外,六七个警察乘着电梯上楼,半小时左右,肇事的男人被架着往外走。 肖瑶快要被刚才的一幕惊掉下巴,讷讷回神,“不是......这男的是楚老师的老公?” “应该是吧。”余岁安往嘴里塞了一块刚烤得外焦里嫩的牛肉。 “这也太疯狂了吧!宋听年怎么......不对呀,他不是那种人。” 肖瑶不得不承认,宋听年除了眼瞎外,人品,三观,道德还是有保证的,可是,眼瞎......也会蒙人心智......摇摆不定的结论,挠得她心痒难耐,转而又看到余岁安淡定如钟,更不好受了,“你怎么这么淡定?你真对他毫无感觉了?” 肖瑶是不相信的,当年余岁安对宋听年的点点滴滴,她是看在眼里的。 余岁安轻叹一声,满脸无奈,“不然呢。” 他都为维护楚婧一不顾扬合对人家原配大打出手了,她还能黯然失色哭哭啼啼不成? 她才不会像他那么长情呢。 刚才的事,肖瑶还怕会戳到余岁安的痛处呢,眼下见她是真的无事,悬着的心松了松。 “话说回来,宋听年这些年,就喜欢了楚老师一个,现在人家婚姻一团糟,他还心甘情愿给人收拾烂摊子,他是真爱啊。”既然看开了,碰到关于宋听年的八卦,肖瑶也不再处处小心。 第15章 脸乖的女人,数心眼最多 俩人几乎是抱着肚子出的巷往。 “不得不说,免费的美食就是比花钱的好吃啊!有钱人出手是真的阔绰!”肖瑶感叹一句,不顾形象地打了个饱嗝。 “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啊。” 经余岁安这么提醒,她转而换了另一副面孔,“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这句话余岁安爱听,点头十分赞同,况且,还是宋听年的便宜。 一切循序渐进。 常年不联系的一些好友知道她回来,偶尔也约她出来吃吃饭饭聊聊天。 她最近不出去做代驾了,除了聂磊打她电话求救,和在茉·里的工作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家里陪外婆,身心方面精细兼顾,为进手术室做准备。 孙梅养成了饭后就要下楼散步的习惯,刚来不久,就结交了不少邻里,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她是由孙女带过来看病的。 余岁安又总是陪孙梅出来散步,是现在年轻人中绝无仅有,收获了不少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的青睐。 一路下来,全是打招呼和赔笑,脸都要长笑纹了。 李姐近来吃完晚饭就回了,术后的恢复肯定离不开人,到时候有得忙的,趁现在她晚上不出门,就多让李姐回家陪家人。 散步回来休息了一会儿,余岁安招呼孙梅洗漱,最近她严格控制孙梅的休息时间,八点一过,老人就对着吵吵嚷嚷的电视机开始打盹。 余岁安裹着浴巾出来,见外婆可爱模样,轻手轻脚上前,“外婆,我扶您回房间休息吧。” 孙梅应一声,由着余岁安扶进屋里。 海市已经入冬,房间总是阴冷阴冷的,开了空调,就又干得让人容易上火; 余岁安调了空调的温度,在加湿器里加了水进去,调好,保证空气的湿度,而后给老人掖好被子,掩门出去。 电话在房间里叮铃作响,她走进去,来电显示是储清,划开接通键,“储姨,晚上好!” “晚上好安安,你外婆最近状态还好吗?” “很好的。”提到外婆,余岁安脑海中闪过她刚才在客厅里打盹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 “安安,储姨想让你帮一个忙......”储清在那头有些支吾。 “怎么了储姨,发生什么事了吗?”余岁安听出手机那头储清的声音不似平常,似乎夹杂着焦急。 “安安,你还记得四中那个姓楚的音乐老师吗?” “嗯。” “听年不知怎么地,在外边跟那个女老师的丈夫发生冲突,他爷爷知道后,俩人在书房里大吵了一架,他还挨了鞭子;祖孙俩都是犟脾气,一个打死不吭声,一个听不到认错不罢休......后来被罚着在院子里跪了一夜......” 储清忍不住断断续续的话里裹起哭腔,余岁安想起前几天在巷往遇见的那一幕,嘴角的弧度早已绷直。 “他那天跪到早上就直接走了,没回过家,他爷爷被他气狠了,身体老毛病也跟着犯......就算是那样,我打电话他也是接的,可从昨天到现在,他电话一直就不通,老爷子身边现在又离不开人......安安,你能不能帮帮阿姨,去听年的住处看看他在不在,有没有出什么事,那晚天冷又有雨,他回去的时候浑身都是湿的,还有伤,我怕、怕他出什么事......” “储姨,您别太着急,我过去看看什么情况,爷爷现在怎么样了?”余岁安心中升起担忧。 “刚吃完药睡下了。” “那就好,您安心照顾爷爷。”余岁安边说着,边窸窸窣窣穿起衣服。 储清发来了三个宋听年住所的地址和房门密码,来信说不知道他住在哪处,余岁安看着星科,中山,茂远。 茂远她去过,上次在宴上接到的单子,终点就是茂远。 想也没想,她第一个选择的是茂远。 裹上肥厚的棉衣,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下楼后才发现外边正下着濛濛细雨,顾不得那么多,她把电动车撑开,还好棉服是防水的款,戴好安全帽,就急匆匆朝目标而去。 这里是老小区,居住的几乎是上了年纪的人群,一入夜,街道行人寂寥,有几处路灯已经坏了,还来不及维修,路面一片湿漉漉,不小心的话很容易滑倒; 茂远是寸土寸金的高档小区,出入全是昂贵的私家车,余岁安跟正在执勤的门卫沟通得口干舌燥,就差爆宋听年的身份证号,她摘下全是雨点的安全帽,露出乖巧的小脸蛋儿,因一路迎着冷风而行,鼻子脸颊红彤彤的; 圆溜溜的眼睛真挚地盯着门卫,一副:你看我像坏人吗?的疑问。 “你真是宋先生的妹妹?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门卫将信将疑,在这里上班久了,形形色色的女人见怪不怪,这种脸上看着乖的女人,数心眼子最多。 余岁安又心急又呕心,最后只能从包里拿出了身份证递到他面前,“我不是他亲妹,但胜过亲妹,证件放在这里抵押,还有我电话号码,行不行?” 门卫还在迟疑; 她已经低下头在登记本上填写访问的门户和自己的联系方式。 门卫拿着她的身份证,看看上面的照片,又看看她,看她这么着急,又有证件在手,妥协了; 后知后觉若是业主真有什么事,自己就成了坏事的苍蝇了,这么一想,手习惯性地按了通行键,“进去吧。” 电动收缩门打开,余岁安呼出一口气,骑着小电驴往里走。 她来过这里,按着记忆找到栋数,这里是独门独户电梯房,按了储清给她的密码,电梯停在24楼,入眼的,是黑色的高级大理石,冷冷冰冰折射着光泽,跟它的主人一个样。 余岁安撇撇嘴,几步来到门前,伸手按门铃,半分钟过去,没有任何动静。 他不会不在这儿吧。 想起刚才在门卫那里费尽口舌,要是这么倒霉再来两次,光是想想,头就隐隐作痛。 几分钟过去,里边依然一片死寂,脑海一闪‘他会不会出什么事......’ 余岁安轻‘嘶’了声倒抽一口凉气,直接输密码,门叮一下打开。 一股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冷得她在原地打了个哆嗦。 怎么比外边还冷。 她抬脚进门,一片漆黑,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电筒,“宋听年?” 回应她的,是一室寂静。 她在门边找到灯的开关,研究了下,才按着电子开关,黑暗瞬间被驱逐,客厅的布局暴露在视线中无所遁形。 余岁安抬眼,这是复式公寓,所有的装修风格均是黑色调为主,就连窗帘都是灰色的,很符合宋听年的品味。 第16章 照顾宋听年 心下一冷,她沿着蜿蜒的楼梯而上,脚步匆匆。 楼上倒是有三个门,她慌不择路一一敲门打开,书房...客卧... 到最后一个门前,她心中暗暗祈祷宋听年会在里边,推开门,入眼的依旧是一片漆黑,“宋听年?” “嗯.....”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 余岁安提着的心终于落地,祈祷成真;转而又有些不自在,人是按照自己的预想中在这里了,接下来就是两个人面对面地交流,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没到能平静面对面交流的程度; 踌躇着,手指摸索到灯开关,手指点了点,豁出去了,她目光凌厉,声音也是恶狠狠,转头朝床上看去,“储姨快要担心死你了,你怎么......” 凶狠的声音半道戛然而止,刚才发出声音的人裹在被子里,虚虚露出半颗脑袋;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居然一动不动。 他一向警觉,上次李建伟几次试图想从他身边把楚婧一拽走,他眼皮不带掀一下精准把人阻挡; 她现在堂而皇之地登门入室,他居然一丁点儿反应也没有,脑海里闪出刚才储清说的话。 余岁安察觉出不对劲,几个大步上前,轻声唤他,“宋听年?” 人依旧没反应,仿佛刚才的那个‘嗯’已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余岁安走近,才注意到他是趴着睡;手伸进被子里,探到滚烫的额头,眼皮一跳,急忙抽回手,“宋听年,你发烧了。” 回应的,是男人紧闭的双目和沉重的呼吸,她眼中的担忧倾泻而出。 房间没有开暖气,冷得让人牙龈打颤,她起身去把暖气系统打开; 楼上楼下找了一遍,她找不到医药箱放在哪里,就着手机下了一单。 四十分钟,配送的时间太长,手机被她搁在沙发里,回头看了一眼裹在被褥下隆起的人,咬了咬唇; 她刚才过去探他额头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里面没穿衣服,浴袍也掉落在地上,被她捡起来搭在沙发上; 脑海里混乱一片,天人交战。 最后,她还是咬咬牙走进浴室,一地凌乱的衣物,衬衫、西裤、皮带、内裤...... 余岁安瞬间别开眼,真是造孽! 从洗漱柜里随意抽出一条毛巾,找了一圈,没找到盛水的容器,下到一楼,来到厨房,好在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应该是储姨之前准备的,但显然这里没人做饭,东西全是九成新,余岁安拿了一个比较大的盆; 上楼前,她打开冰箱,在冰冻层找到了一个冻得坚硬的冰袋,她顺手放进盆子里一道拿上楼。 房间里的冷气消散了不少,渐渐回暖。 她懒得再进去浴室找毛巾,就着刚才搭在沙发上的浴袍裹好冰袋,叠成枕头的形状,来到床头前,弯腰勾起宋听年的脖颈,往上抬,抽开枕头,把裹着的冰袋垫在头下; 虚弱到几乎没有意识的男人,倒是很配合她的安排。 清冷的房间内,偶尔听到滋滋啦啦扭毛巾的动静,余岁安这会儿不冷了,额角甚至还冒出些许密汗。 被子掀开,肌理线条流畅的背部横亘着几条醒目的鞭痕,有的力道重,皮肉模糊着连在一起。 余岁安叹了一口气,看来宋爷爷这次真的被他气坏了,下手才这么狠。 以前他经常在外边打架,回家就被宋爷爷一顿鞭子炒肉,次次喊疼,次次不改。 她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没有疼痛记忆。 暖色的灯光下,白皙的手持着毛巾,擦拭着宋听年的前胸、后背、肌垒分明的腹部...... 余岁安擦得很细致,没漏掉他上半身的每寸肌肤。 宋听年如一条案板上的咸鱼,被她里里外外擦拭着物理降温,情形令人脸红眼热,若细看,女孩的眼神却是冷静清明。 她真害怕宋听年被烧成白痴。 做完一切,她又在他颈动脉、腋窝、肘窝处反复擦拭。 门铃适时响起,毛巾被扔进水盆里,她起身,迅速消失在门外,趴在床上双目紧闭的人虚虚地打开一条细缝,朝着她离开的方向,模模糊糊,转瞬即逝。 这里保密性太好,外卖员上不来,她到楼下去取,又费了一番功夫。 拎着一袋东西进门,她打开袋子,退烧药,消炎药,碘伏,退热贴,温度计...... 她先拿着温度计塞到他腋下,而后打开药看说明书,几分钟后,她抽出温度计,放在灯光下细看,三十九度四。 啧!她垂眸看着双颊驼红的男人,腹诽一句:真能烧。 物理降温前指定快到四十度了,她心中一阵后怕。 “宋听年,吃药了。”吐槽归吐槽,后怕归后怕,正事她是一步也没含糊。 宋听年眼皮动了动,还是无力睁开,余岁安知道他应该有点意识的,刚才给他喂水的时候,简直如沙漠里的水牛遇见水,吸进去一大杯。 她把他翻了过来,许是碰到了背上的伤口,他轻哼了一下,余岁安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了些。 好在他还算配合。 入口的药苦涩难咽,虚弱的眉头褪去了往常的凌厉,不悦地皱了皱,抿着唇; “乖乖吃下去,不吃病怎么好呢?”余岁安察觉到他抗拒的动作,不知不觉用着平时哄外婆的温软语气,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宋听年眉头似乎被她的话熨平,果然乖乖地把药咽了下去。 吃完药,又给他后背擦碘伏,折腾了半晌,她累得有点小喘。 余岁安把融了的冰袋和浴巾换回了枕头,他半张脸陷进枕头里,额头还贴着退烧贴,眼皮耷拉,眼窝突出,长睫时不时微颤,浑身上下透着虚弱。 再次拿出体温计放在灯下看,三十八度六,已经在降温了。 余岁安坐在床头,垂眸静静地盯着他枕头下的半张脸,有一瞬间的失神,记忆里稍显青涩的面庞,在这五年间,岁月把他的五官雕刻得愈加冷冽锋利。 第17章 无痛当妈 不是还喜欢着,是觉得自己的一腔热血在不爱面前,分文不值。 余岁安见过宋听年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义气模样。 但她从未见过他为女人出头打架的样子,她以为他就那样了,不会为哪个异性出头的。 可那天在巷往,她看到了。 她不曾看到过他为爱疯狂的模样,从肖瑶的描述中,她听到了; 所以,死寂多年的不甘,苍老无力地动了动,无可奈何,又咽不下气; 人类真是个矛盾体,没有对比,就不会滋生出怨念。 现在,他在她面前,气若游丝,她动动手指就能为所欲为,可是,她竟然觉得躺在床上的人无比陌生,她甚至低下头去放大了他的五官,试图寻找过去熟悉的痕迹,最终只余下一声叹息。 最后那口气,还是咽下了,死得透透,她别开眼,下楼。 自进门开始,就一直忙着团团转,等想起给储清回电话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二点。 储清一直没敢睡,电话才拨出去就立马被接通,余岁安简单地说了一下宋听年的情况,她绷着的神经才顿然断开,边抹着眼泪边同她说谢谢。 余岁安让她安心照顾宋爷爷,俩人在电话里相互叮嘱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她扫了一眼安静空旷的客厅,使劲搓了搓脸颊,走到厨房,找了一圈,在柜子里找到了还没开封过的大米,是在保质期内的; 洗锅净米,开火熬粥。 冰箱里倒是塞了很多吃的,新鲜的没多少,罐子腌萝卜咸菜啥的,倒是有三瓶,不知是储姨拿过来的还是家政阿姨放的; 她拿出来,分别装一点在三个小碟子里,她今夜又是操心又是照顾宋听年,现在停下来,倒真的有点饿了。 二楼主卧的门是开着的,趴在床上的人身体动了动,浑浑噩噩如坠深海的窒息冰冷荡然无存,他现在像是躺在初夏的云团里,轻飘舒爽,暖风习习。 隐隐约约中,楼下似乎有人在走动,水声淅淅沥沥的,应该在洗东西,这下不知道在煎什么,油水在锅里跳动...... 不一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出现在眼前,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然后贴在额头上的什么东西被拿走,又换了一张新的重新贴上,清浅的呼吸扑洒在头顶,带来一阵阵清香。 宋听年眼睛打开一条缝,淡黄色的壁灯下,依稀只识别出模糊的身影,应该是个女人,他不确定; 长时间呼出热气而被烫伤的唇动了动,从喉咙中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妈......” 余岁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面容闪过一丝不淡定,她以为是自己累到迷糊了产生的幻听。 “妈......” 这次不是她的幻觉,杯子差点从手中滑落,她可不想无痛当妈,孩子还是与自己一样大的傻子! 发烧发糊涂了,她想。 宋听年想睁开眼,奈何再努力,眼前的身影还是一团模糊,脑子全是浆糊,一会儿是在家中的院子里罚跪,一会儿是在办公室开会,一会儿又是在家中,他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 无论在哪里,能贴身照顾自己的,只能是储女士了。 再坚强的外壳,经历病痛后,脆弱自然无所遁形,不自觉地挪了挪身子,想靠近母亲一些。 余岁安急得再次用温度计给他量体温,三十八度六,温度往上升了,她心下焦急。 又给他擦身子吃药,一顿忙活下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半,本来想着要是温度再继续上升,她就带他去医院,好在,降了下来。 她怕他后半夜再继续复发,没敢离开,匆匆下楼喝一碗熬好的白粥,就又上来守着他。 她已然累得手脚动弹不得,瘫在床尾的沙发如条死鱼,眼皮太重,禁不住汹涌的倦意,睡过去好几回,而后又被吓醒。 再一次弹跳而醒,心脏在胸口砰砰直跳,她翻身而起,径直走进浴室,目不斜视地越过还躺在地上的衣物,就着冰冷的水往脸上扑,困意减去。 宋听年折腾了半宿,终于安稳地睡着,余岁安再次过去给他量体温,体温计显示三十七度一,开始恢复正常的趋势。 最明显的,是宋听年的呼吸由沉重变为清浅,她呼出一口气,身上的警惕得以松懈下来。 冬季的天亮得比较晚,六点多的时候,宋听年的体温终于降到三十六度五。 余岁安穿上外套,掩门离开。 保安正趴在工位上打盹儿,就被窗边冒出来的脑袋吓了一个激灵,差点魂飞魄散。 余岁安朝他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奈何劳累一夜,效果可想而知。 保安看向她的眼神不太友好,但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这里边的关系户, 忍了忍, 随手从抽屉里拿出她的身份证递过去,余岁安接过,保安朝她挥手,示意她赶紧走。 宋听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恍惚中记得自己是被人照顾了一夜的,翻身而起; “嘶~”后背的痛意伴随着一阵头重脚轻的晕乎,不得不双腿碰地坐在床边缓冲。 床头柜上有拆开的药和各种东西,醒了醒神,起身,楼上楼下看了一圈,没有寻到人。 给自己灌了一杯水,上楼走进浴室,水声响起,不一会儿弥漫起水雾,一身清爽出来,俨然恢复得六七分。 楼下有保温的粥,他盛了一碗,入口即化,他又要了一碗。 心想储女士的手艺有见长。 吃完后上楼拿手机,手机被他进门就静音甩在床头下,身上有伤,那天清早离开老宅,连轴着开会两天,不想被打扰,回来的时候手机静音扔床头了; 以为只是过了一夜,直到看到手机上的日期,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下,上百条红点快要把手机轰炸掉。 他眉尾一挑,点开。 第18章 记起叫人妈 那边没有立马回信。 再有就是工作方面的,各种文件签署等着他; 然后是楚婧一,她说李建伟已经同意签离婚协议,字里行间全是对他的感激,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吃个饭云云。 他指尖在屏幕前跳动,打了两个字:不用。 别人离婚,他还没有帮人庆祝的闲心,在巷往踢出的那一脚,无非是觉得李建伟实在是丢男人的脸,仅此而已。 她跟同事过来吃饭,陈又那几个先到,见到她,起哄着把几个老师一起拉了过来凑桌,他进去的时候,正巧在门口遇见她出来接人,紧接着就被李建伟指着鼻头骂小白脸,他懒得开口跟那个傻逼解释,谁知道他会蹬鼻子上脸,动嘴又动手; 他烦不胜烦,才出手,没想到那傻逼就嘴巴厉害,跟个软脚虾似的,进去后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子,跪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的,在警局里不带停顿地签了离婚协议。 储女士:有时间,回家一趟吧,你爷爷病了。 宋听年看到消息,凤眸一顿。 他回到老宅的时候,余岁安离开不久,老爷子见她大清早过来看自己,病态阴沉的脸色稍微好看些,拉着余岁安陪他讲了许久的话,又陪他吃早餐,后面她不得不去茉·里上班,老爷子才放人。 储清见他回来,上下打量了一瞬,轻声叮嘱,“有话好好说,别再惹你爷爷生气。” 宋听年点头,听到爷爷生病,他心里也急。 开门进去时,宋辉城正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见他进来,花白的八字眉抬都不抬一下。 “爷爷。”宋听年先拉下脸来,目光在老爷子身上扫,直到看到苍老的手背上的滞留针,内疚在心中弥漫。 “哼!”宋辉城没给他好脸色,冷哼一声。 宋听年抬眉,态度放软,走近,懂事的在边上动手斟茶,茶艺方面他动作娴熟文雅,但他不喜欢,每次学茶艺的时候,都‘不小心’地打翻茶具。 储清次次训斥,他表面一副乖顺,却左耳进右耳出,屡犯不爽。 总之,他不耐烦的东西,若是勉强,面临的后果就是破坏。 宋辉城斜眼睨他,想寻个借口斥责,奈何孙子不仅长得好,连斟茶的动作和步骤都文雅且连贯; 十分挑剔的宋辉城也挑不出他眼下的缺陷,也偏偏是这样,使得老头子越看越来气,想起那个音乐老师和他的破事,又想起大清八早满面担忧来看自己的余岁安,心里头就憋着一股气, “光长了一副人模狗样的皮囊,可惜眼睛瞎了。” 宋听年任他骂,茶水续在见底的茶具里,宋辉城在气头上,才不会喝他斟的茶。 宋听年无奈,轻声哄,“只要爷爷您身子好好的,怎么骂我都行。” “依我看,你迟早要把我这老身子骨给气走!”宋辉城叹了口气,被他的态度顺了些气,继续道:“安安是个好女孩,能娶到她,是求也求不来的福分,我看你没这个福分,强求不来也就作罢,我怕到时候弄巧成拙,她跟着你,说不定只有受苦的份儿; 但是,咱们宋家人不做有辱门楣的事,尤其是插足别人婚约,你是我宋家最得意的孙子,别让爷爷失望;往后你的私事,爷爷一概不会参手,至于你今后,后悔与否,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宋听年静静听着他的训诫,面容严肃,等老爷子话讲完,郑重地回了句:“谢谢爷爷。” 老爷子别开眼挥了挥手,让他出去;打开门,家庭医生和储清一道站在门外。 外边听不见爷孙俩的动静,储清心里其实是有点着急的,她怕那小子说话没轻没重,再次把老爷子气坏了。 直到见到两人心平气和,才放下心来。 林台给老爷子挂好点滴,被储清拉着下来检查宋听年的身体状况。 宋听年无奈,也只能接受,等擦药和检查完,林台说发烧已经彻底好了,转而叮嘱些外伤的注意事项。 “年轻就是好,昨夜不省人事,今天就能生龙活虎。”林台才比他年长几岁,说话自然不会一板一眼。 刚刚储清跟他说了宋听年昨夜的糟糕状况,眼下这人面色恢复如常,他不得不佩服。 “也不一定,这个看个人身体素质吧。”宋听年打趣他。 林台属于清秀类型的男人,他是男人中罕有的不喜欢肌肉的,在这群混不吝的眼中,像颗风吹就倒的白葱。 储清这时候过来,问宋听年要不要留下来吃午饭再走,他点点头,而后加上一句,“我想吃您昨晚熬的粥,” 准备走的储清一顿,扭过头来震惊地看着他,“昨晚照顾你的人,是安安,你不知道?” 坐在沙发上的两个男人面色各异,尤其是宋听年,飞扬的眉头微蹙,不可置信地朝储清看去。 那神色在储清看来,是带着责问的韵味,“看我做什么,你爷爷身体不好,你爸又整天不见人影,我只能厚着脸皮打电话让安安去了嘛,要不是安安,你恐怕死在茂远都没人知道!” 她心中本来也憋着气,这下找到了发泄口,顾不得有外人在,对他一顿输出。 两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吱声。 等储清进了餐厅布菜,俩人才敢正常喘气,林台眼神八卦兮兮地询问他,“你真一点意识都没有?” 宋听年脸色难看,他不敢给储清摆脸色,但林台他可不惯着。 林台可不怕他,想要继续追问,得来一句:“闭嘴!” 因为脑海里有个清晰地画面袭来,他叫余岁安:妈...... 他确定以及肯定,那不是梦! 操! 别说什么粥不粥的,午饭他都没心情吃了。 起身就想走,恰巧储清从餐厅出来,叫住了他,“说好了吃饭再走,你三岁小孩?” 宋听年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寸头,低声回:“去阳台吸根烟。” “小小年纪,就当烟枪老!” 林台在后面,笑得快要上不来气。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宋听年脸上精彩的表情,他觉得新鲜得很。 第19章 送上门的出气筒 宋听年心绪不佳,想也没想,回了句:没空。 那边不罢休,消息接二连三进来。 余岁安两天一夜没睡,整个人飘飘忽忽的,感觉灵魂早已出窍,只剩下呆滞的躯壳。 趁其他乐器师交换上台演奏的时间,她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赶紧眯一会儿。 宋听年进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朝中间演奏台看了一眼,速度极快。 “余岁安应该在休息室呢。”宁欢城还是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懊恼,不忘‘好心’解释。 “你有病?”宋听年语气恶劣,十分不爽; 谁让他多管闲事了。 “不是,你一进来,眼睛就往那瞟,不就是在看余岁安在不在?”好心当成驴肝肺。 宋听年不语,抿唇走在前面,宁欢城则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儿,无视他山路十八弯的情绪。 两人经过之处,招来纷纷侧目。 宋听年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属于远观型;宁欢城偶尔对上投来的目光,回以一个微笑,是那种平易近人的帅哥。 顶楼的最后一间门从里边打开,几个服务生鱼贯走了出来,他们是上来备吃食的,见到人来,齐整地站在门口,等他们进去。 宁欢城好心情地来到桌边,摩拳擦掌,准备打个酣畅淋漓;扭头看到宋听年正叼着烟,吞云吐雾。 他啧一声,埋怨,“叫你来,不是让你坐在那儿吸烟的。” 宋听年抬眼看他,把燃了一半的烟摁在烟灰缸里,起身来到他身边,从后边抽出球杆。 几扬球下来,宁欢城拧着眉头不干了,指着宋听年鼻子骂他不是人。 “不是你叫我过来打的?”他挑了挑眉,语气不咸不淡。 “叫你来打球,不是叫你来欺负人!”宁欢城把球杆狠狠扔在桌上。 心情晴转阴。 宋听年不语,一味地出杆,活生生把阳光大男人打成内向重症者。 实则是宁欢城不知道,自己撞上了某人的霉头,正被人当出气筒。 俩人对打了一会儿,陈又和鸣峥也来了,宁欢城如获救兵,急忙把手上的球杆塞给来人,跑到另一边给女朋友打电话寻求安慰去了。 鸣峥拿着巧粉擦球杆,眼睛看向落荒而逃的男人,轻笑一声,“听说你生病了?” “还是余岁安照顾你?”陈又在边上补充。 宋听年目光沉沉盯着这俩,一时无言,心中暗骂林台个大嘴巴子。 最后一扬弹毕,余岁安回到休息室换衣服准备回去,休息室的门却被敲响,她穿戴好过去开门,见到是马经理,他脸上洋溢着笑容。 “马经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余,咱们老板让你去楼上一趟。”他笑得很和蔼。 余岁安不知道楼上还有私人的娱乐区域,清秀的眉头皱了下,“是关于工作上的事情吗?” “这个......我也不太知道,老板的事我也不好过问。”马经理见她排斥,讪笑着,脸上涌上为难。 余岁安不想让他难做,点了点头。 她跟在马经理身后,乘坐专属电梯上楼,她来茉·里这么久,头一回到这上面来,上次合同是跟马经理签的,所以,后来从同事口中得知老板是宁欢城,联想到那次两人在门外相遇的情形,她心下了然,却不再一惊一乍地去找人。 她早已今非昔比,兢兢业业完成自己的工作才是应该做的。 走过长廊,来到一处双开门前,马经理退后一步,抬手示意她自己开门进去,而后转身离开。 余岁安不作他想,敲了三下门,才推门而入,预料中的办公室模样在眼前消散。 正在嬉笑打闹的男人们听见动静,纷纷转过头来,目光全聚集在站在门外的余岁安身上。 鸣峥最先反应过来,笑意吟吟地站起身,走到余岁安面前,熟稔道:“回来这么久,也不找我们这些老朋友聚聚啊。” 他话刚落地,边上的人一同发声附和。 余岁安本无意回避这里的每一个人,却也没有做好突然同时遇见他们的准备; 她硬着头皮抬脚进去,强撑着扬起寻常的笑意,“老朋友落魄了,忙着讨生活呢。” 几人意料不到她居然自我打趣,都识趣地不接话。 进来后,才注意到宋听年也在,他坐的位置是阴暗角落的沙发处,要不是气扬强势,没人会留意到那里还坐着个人。 屋里全是男人,就她一个异性,以前大家关系熟络,又没人怎么留意她,不觉得尴尬;现在不同,大家的注意力全放在她一个人身上,有种阳盛阴衰的失调感。 宁欢城煲完电话粥回来,余岁安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老板;差点没把他来不及放下的手机脱手而出,这是他在茉·里第二次见到余岁安。 几个男人见状,纷纷发出笑声,一副幸灾乐祸。 宁欢城一脸菜色,前被宋听年欺负,后被余岁安当众叫老板。 “我真是欠了你俩的。”他咬牙,十分后悔今天为什么要组这个局。 余岁安不去纠结他话里的意思,笑道:“你不是我老板?” 宁欢城彻底闭嘴不言,走到边上打保龄球去了。 时隔已久的相见,没有欢迎宴,没有嘘寒问暖的寒暄,几个男人与她,插科打诨,一切如过去一般无二,只是她偶尔成为话题的中心。 尴尬渐渐散去,无形当中的隔膜消散,余岁安回归从容。 没有人把她当成圈外人,她也不会贬低自己,淡然处之,不越界,更不会妄自菲薄。 不忆过去,不畏将来。 是男人之间的默契,他们从未把她当成异性,她亦不必自寻烦恼。 桌上的零嘴,几乎被她炫进嘴里,她确实饿了,陈又见她瘦瘦小小一个,东西却吃得狼吞虎咽,活像饿了好几顿似的,又打趣宁欢城,“你家餐厅苛刻员工餐食?” 余岁安接了一句,“陈又你这么说,他明儿给我使绊子,可怎么办?” 宁欢城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原地去世以证清白。 陈又哈哈大笑。 “吃饱了,就过来练练手啊女金刚。”宁欢城脑子一转,想起她的台球技术烂成一坨屎。 憋了一下午的气,想从她身上找回来一点底气。 第20章 软柿子 宁欢城歪头,挑衅味十足。 刚才还一唱一和的另外两个男人见状,均自动眼瞎,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她就知道,这几个人,不会对她雪中送炭,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中的食物,拿起球杆。 结果不用猜。 她被宁欢城打得落花流水,节节败退。 这下,幽怨不会消失,却转移到了她脸上。 宁欢城久违的士气终于在她身上寻回,一脸得意洋洋,“再来一局?” 余岁安想骂娘,是良好的教养让她止住了。 “我陪你打。”一直坐在角落抽烟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说话的同时,伸手就要抽走她手中的球杆。 余岁安不作他想,松了力道,球杆顺利被宋听年拿走,宁欢城哀嚎一声,士气瞬间萎靡。 几个人笑话他就知道捏软柿子。 宁欢城不服,挑衅着跟宋听年玩了好几个娱乐项目,最终在他一片哀嚎声中,彻底结束这扬较量。 内线服务打上来询问需不需要上餐,宁欢城沮丧着声音说需要。 余岁安坐在离宋听年较远的位置上,低头看手机,陈又离她近,凑过来问她给谁发消息; 八卦十足。 她以前跟他们在一起,都不会分心去干别的,尤其是刚才宋听年替她出头; 若是换作以前,她早就缠在他身边上蹿下跳了。 “朋友,你要看吗?”她也不避讳,把手机挪过去。 陈又别开脸,一副谁要看的嫌弃样,余岁安挑眉,收回手机,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以进为退,是屡试不爽治陈又的准则,几年过去了,还是如此。 宋听年坐在对面,神色好整以暇,他们两今晚没说过一句话,目光也不曾交汇,但他的行为,已然是破天荒。 他从不会嘴上说谢谢,刚才宁欢城的哀嚎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对面的人,笑容淡淡,没有邀功,也没有感谢。 聂磊来电话的时候,马经理正亲自带头上来布菜,迎面撞上出来接电话的人,余岁安边温声细语跟电话那头的人讲话,边朝他点头; 马冯见她气定神闲和几个卓尔不群的男人相处,显然是老熟人的样子,心下诧异,却面上不显,很快也给她回以笑意。 聂磊问说他那边有个宴会,需要女伴,问她能不能过去,这是余岁安回来后跟老朋友们的第一顿饭,她自然不好提前离扬; 但聂磊那头有些吵,她只好挂了电话给他发消息,说一时半会儿走不开,聂磊说晚点也没事; 余岁安思忖了一下,让他给自己发定位,等下结束就过去。 接完电话进来,马经理一行人已经布好菜离开,宁欢城招呼她赶紧入座,余岁安随意把手放在桌面上,转过头去跟人讲话。 不一会儿,手机屏幕亮了亮。 宋听年这会儿的座位只与她隔了一个空位,眼神不小心瞟到了来信人的名字。 余岁安眉眼带笑,跟鸣峥聊了感兴趣的话题,眼睛一片光彩。 若细看,还会发现她眼下其实有一点淤青和倦意。 宋听年收回余光,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她看得那么仔细,不知不觉,杯中的红酒见底。 余岁安下午吃多了,导致现在有些食不下咽,她应付地塞了几口。 这顿饭吃的时间不长,陈又提议大伙去宴上玩一会儿。 几个男人倒是没异议,余岁安则面露歉意。 她是第一个离扬,鸣峥的目光随着合上的门收回,啧啧一声,“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潇洒。” 几个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话题扯来扯去,最后还是扯到了宋听年和余岁安的陈年旧事上。 宋听年觉得他们是闲出屁来了,一点破事就抓着不放,聊个没完没了。 “唉?你去哪里?”鸣峥见他起身要走,冲他问。 “回家。” “不是说好要去宴上?”宁欢城疑惑,他对象都在来的路上了。 “跟你们几个在一起,浪费生命。”他头也不回甩门出去。 “......” 抽离的一切,逐渐交汇。 孙梅明天要住院检查,余岁安一件一件东西装进箱子里。 其实,不仅外婆不喜欢医院,她亦然。 纵然欧阳医生说手术有足够的把握,她心中还是惴惴。 孙梅被医护人员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余岁安还握着她的手叮嘱,让她不要有心理压力之类的话。 储清在旁边,心里十分不好受,但也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比较合适。 隔离门合上,余岁安转过头来问储清,要不要吃点儿东西,没等储清回答,她兀自说自己有点儿饿了。 储清诧异。 余岁安挤出一抹笑意,“早上忙着忘记吃了。” 储清看着她略微苍白的脸,什么话都拤在喉间说不出来。 “其实,病房里有苹果,我上去拿。”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抬腿要走。 储清没出声制止。 宋听年赶来的时候,只见到储清,母子两四目相对,储清张了张嘴,解释道:“安安说上去洗个苹果吃。” “嗯。”他低应一声。 俩人转头去看手术室的红灯,陷入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滴答流逝。 宋听年不得不上楼寻余岁安,一切不悦在楼梯拐角戛然而止,熟悉的身影成刺猬形状蜷缩在墙角,脸埋进双肘里。 她听不见他的脚步声,自动把自己隔离在另一个世界里。 宋听年后退一步,转身,一墙之隔,里面和外面,颀长的身影靠在墙边,他伸手摸出一根烟,捏在手里,没点火。 眼皮耷拉下来盖住光亮,神色就那么黑漆漆地落在充满消毒味的地板上。 他的耳朵听不见不远处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只专心致志地倾听某一处。 一墙之隔,他与时间蹉跎,也许过了十分钟,也许只是一瞬,轻微的摩擦声响起,很快传来脚步声。 他也跟着站直身体,安全出口的门,高大颀长的身躯和娇小的重重撞在一起。 闷哼一声,俩人各退一步,余岁安手中的两个苹果滚落在地,她视线追着翻滚的苹果,软糯着声音忙对被自己撞上的人连声道歉。 第21章 脏掉的苹果 余岁安转过身看清来人是宋听年,脸色飞快闪过一丝慌乱,不确定自己刚才的样子是否被他瞧了去,脑海也跟着空白一瞬,暂时被迫停转,她别过脸,没有跟他对视。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唤醒她的理智,仅仅几秒的时间,面容回归平常,“宋听年。” 她叫他名字,声音平稳无波,仿佛他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觉。 “嗯。”宋听年目光从她身上收回,她所有的动作,全都没能逃过他犀利凤眸,锋利的唇紧绷成一条线。 她变的,好像不光光是外表; “你要吃苹果吗?”她问,没有去搭理还在震动的手机。 眼下,没有什么事比几十米开外的手术室里躺着的外婆还重要,况且,她的手现在也不空闲。 “不吃。” “嗯。”她也只是随便一问,苹果在地上滚一圈,不仅脏,还摔烂了皮,没有再吃的道理,是她慌乱过了头,考虑不周。 “你怎么出来这么久?”宋听年瞧不清她隐藏在眼睫下的沉沉浮浮,也不愿戳破她的伪装。 “很久吗?”积压在胸口的浊气终于缓了缓。 “挺久的。” “我去洗手间洗苹果了。”她解释,低头去看手中的苹果,“可是现在又脏了。” 宋听年随着她的目光同样落在她手里的苹果,正好看到一小块砸坏了的表皮。 凸出的喉骨上下滚动,脑海呈现刚才看见的一幕,心尖如同被人拧了一下,钝钝地难受,他有些不悦。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好好守在手术室门前,而跑来这里偷偷落泪,更没闲心去管; 但确确实实,她的脆弱,被他撞到了,她笨拙地掩饰,逃不过他精明的眸。 这一刻的同情心泛滥,他归功于幼时的相识与薄弱的情谊,几乎模糊到遗忘的记忆,哪哪都有她亦步亦趋的影子。 还有那晚在茂远,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以后还是对她好点吧。 他想了想,顺便反思了下自己,暗暗下定决心。 口袋里的手机安静了。 俩人一前一后回到手术室门前,那两个脏了的苹果躺在身后的垃圾桶里。 储清见人回来,目光略过宋听年,落在脸色不太好的余岁安身上,伸手将她牵到自己身边,才发现女孩的手冰凉一片。 经过两个半小时的煎熬,孙梅被医护人员推出来,欧阳锋摘下口罩,对他们道:恭喜,手术十分顺利。 余岁安身子一软,差点滑倒在地,幸得宋听年眼疾手快托住了她的胳膊。 “谢谢。”虚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身子重新站好。 宋听年皱眉,抿着凌厉的唇没吭声。 欧阳锋亲手操刀,手术结果比预设中的还要理想,可是,余岁安病倒了。 医生说,她曾患过严重的PTSD。 “你当时忙着去M国面试,安安父母的事,也只是一知半解;安安是亲眼见到余呦情绪发狂而导致的那扬车祸的; 我和你爷爷爸爸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坐在急诊室门前,目睹四个人血淋淋进去,三个大人披着白布出来,就活了一个苏橙......之后,她在医院昏迷了一个多星期,醒来时面目呆滞,见到人也不言不语,我们以为她只是不想主动开口,谁知道,她是......是说不出......她甚至,连下地走路都十分困难......” 储清想起当年余岁安躺在病床上,四肢和唇舌僵硬的情形,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年柏吉骗婚,余呦情绪不稳犯错,全被十几岁的她亲眼看见,搁在谁身上都是致命的打击, 他们全不顾孩子的死活,亲手把她推进地狱......哪有这样狠心的父母呢...... 我们找尽了办法,都不见好,最后,老太太不得不带她离开这里去舟市,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现在活蹦乱跳在我们眼前,不知是自己用了多大的决心和煎熬才恢复的,现在因为老太太的病,她又不得不面对那一门之隔的折磨......” 储清的话,在宋听年耳边缠绕一遍又一遍,烟雾袅袅把他裹住。 光是听储清的描述,他都感到一阵阵窒息,何况是余岁安亲身经历过的。 没有人告诉他,原来她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 他回国后,只听说余岁安离开了,也大概知道她父母之间的恩怨,除了替余呦感到不值和哀痛外,他对余岁安的离开没有太多感触; 他父母恩爱,生下就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度让他不顺的人,就是余岁安; 她总喜欢叽叽喳喳在他身后吵个不停,吵得他头疼,他厌烦她,巴不得她赶紧消失。 他什么都得意,最烦别人说余岁安是他的某某某,有她在的地方,他就觉得面上无光; 偏偏他又拿她没办法。 小的时候,宋家大人们都忙,他经常去她家里吃饭、写作业;不得不辅导她完成作业时,他总会坏心思地把简单的题目复杂化,导致她本就混沌的脑子更加浑浊; 即便挨了老师的批评,她还是笑嘻嘻地对他说:我太笨了,你教得那么仔细我还是写错...... 他此时总会冷着一张脸不看她,她以为是自己的愚蠢让他无言以对,实则不然,他在掩盖心底细微的心虚。 余呦大部分时间在楼上弹琴,余岁安总喜欢吵吵嚷嚷,他更喜欢与安静的苏橙待在一起,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分心去应付余岁安...... 她很吵,很爱笑,也很爱哭,更是活力四射。 他厌烦她的吵,觉得她无论是笑或者哭,都丑极了;他一度怀疑她脸皮比墙还厚,情绪说来就来,不顾及时间地点...... 他讨厌她的点太多了,所以,无论出于什么事,她的消失,令他如重释放。 可现在,听到她受的苦难,心头控制不住地翻腾,是迟来的难过和愧疚。 陈又不知道宋听年怎么回事,坐在沙发里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余岁安外婆手术不是很成功吗?” “是很成功。”他嘴里缓缓吐出一层烟圈,许是有点熏,狭长的凤眼微眯,缭绕模糊,瞧不真切真实的情绪。 “那你不高兴?”觉得他莫名其妙地。 第22章 迟来的负罪感 她现在学会躲起来隐藏自己,情绪不再外泄,更不会对他坦露了...... “楚老师今天和李建伟去民政局领离婚证了,唉,真是曲折......那么温柔娴静的女人,偏偏看人的水准不行,摊上那么个男人。”陈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无非全是关于楚婧一的近况,转过脸来的时候,才发现宋听年在走神。 他今晚格外的反常,陈又适时地闭了嘴,自己找别的乐子玩去了。 今晚只有他们两个,鸣峥出差去了,宁欢城跟他那个明星女友吵架,也连夜飞过去哄人。 陈又嗤笑,骂他没志气,转头来找宋听年,话没说几句,又发现他老心不在焉,几乎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就连烟屁股即将烧到指尖了也不曾发觉,陈又震惊,抢过烟屁股摁在烟灰缸里,问:“啧!你今晚怎么回事?” 宋听年回过神来,俩人面对面沉默。 本来是为了打发时间的相聚,反而是早早散扬。 俩人都沾了酒,宋听年是李猛来接的,车子往茂远方向开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让人转了方向,朝省医去。 他先到icu室看老太太,玻璃窗外有个中年妇女坐在边上守着,见他过来,低声问了一句:您找谁? 他隔着玻璃窗朝躺在床上的老太太看去,面容冷淡,礼貌道了声:“这是我外婆。” 李姐面容一顿,她不记得小余说自己还有兄弟姐妹,悄悄打量眼前英俊高大的男人,俩人长得也不像...... 宋听年忽略掉陌生目光地打量,在边上看了几分钟,转而朝她说了句:辛苦你了。 就抬腿去了楼下,扔下李姐愣怔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宋听年轻声推门走进去,余岁安安静躺在病床上,还没醒,他坐在床头的凳子上,垂眸端详她在灯光下的脸; 操劳过度,眼下有点乌青,脸色苍白,除了唇色淡粉能看之外,所有的,对他来说都不合格。 暴露在眼底的病态面容于他来说,陌生更多一些;他看不出到底是漂亮还是不漂亮。 总之,她的面容跟那时候的重合,又剥离,反反复复,仿若眼前出现了幻觉; 她一会儿对他灿然一笑,银铃般的笑声从左耳进,滑过心间,右耳出; 一会儿是漠然的眼神,看向他时不再是眉飞色舞,静得如同一汪死潭。 他被吓得蓦然睁开陷入浅眠的双目,呼吸变得沉重了许多; 这里除了护士偶尔过来换药外,没有人陪护,静得隐约能听到药水的滴答声。 他突然很想抽烟,于是病房的门再次被人开了又关,才探头进来的阴冷被严实地阻挡在外。 本就阴沉沉的天,这会儿开始落雪粒,砸在窗台上,啪嗒啪嗒地发出细微的脆响。 余岁安是第二天才醒的,入眼便是一片白,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脑海里只惦记着外婆做手术的事,没留意手上正扎着针,用力过度,一把把针头扯歪了。 “嘶~”刺痛轻呼出声,她低头去看,针头被扯出来了半截,药水被堵,手背立时肿起一个股包。 痛意把她理智拉回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记忆停留在外婆被推入ICU的那一刻,她晕倒了。 意识到什么,拧着还未打开的眉头,另一只手准备去把手上的针拔出来。 “别动。” 宋听年推门进来,就见到这惊心的一幕,忙出声制止。 余岁安手快,已经快些一步把针拔了下来,手背还在出血,她来不及做下一步动作,手就落入另一只大掌中, 她反射性地要抽回手,不料被他用力往回握,针眼很快被棉团按住; 余岁安抬眼,男人过分完美的五官近在咫尺,给她的视觉冲击很大;她不自在地垂下眼睑,落在交握的手上,克制着收敛起眼中的惊艳。 不得不承认,宋听年真的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惊艳的人,就连握着她手的手指,也是节骨分明的纤长,微微使劲的时候,青筋叠起。 越是认清这些,越是觉的自己当年真的太不知天高地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心中轻笑一声,哀叹过往,也敬佩那时候的勇气。 心脏的跳动频率自始至终都平缓。 宋听年处理完,抬眼,对上她冷静的眸,表情一默,“摁好。” “谢谢。”还未恢复的脸漾了一抹笑,另一只手代替他的摁在上面。 “嗯。”宋听年收回手。 “我外婆......”她目光追随着他去卫生间的背影,迫不及待地询问。 眼下的情况,除了问他来得比较快,别无他法。 “外婆很好。” 余岁安提着的心稳了下来,卫生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是宋听年在洗手。 她半靠坐在床上,宋听年出来,抽了纸巾有条不紊地擦净手上的水渍,按了呼叫铃,护士过来给她处理手,森冷的针头换了另一只手插,护士交代完几句走了。 门关上,一室寂静,晚间的雪粒换成了鹅绒大雪,外边白茫茫一片,窗边覆着一层模糊的暖气,与外边的森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海市很少下雪,何况是这个时间段。 从前俩人待在一起,几乎是她在找话题喋喋不休,他沉默;现在,她跟他一样,除了道谢外,没有什么话要说,余岁安拧着眉数点滴的滴数,希望它滴得快一些。 宋听年窸窸窣窣地打开他提进来的餐盒,把热腾腾香喷喷的瘦肉粥摆在折叠桌上; 余岁安只觉得穿着一身精英定制西装的宋听年做这样的事,十分违和,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住了嘴。 许是储姨又给他施加压力了。 她又跟他道了谢,才小口小口吃起来,很烫,也很美味,是家里熬的,应该是储清让他过来的,她不敢耽误,尽量吃快一些。 他坐在沙发上一瞬不瞬地看她吃。 余岁安受不了这样的注视,以为他是急着离开,进食的动作加快,口腔不小心被烫到,也只是微微地皱眉。 晕倒一事,医生说可能会波动到已经治愈的病情,让家属留意病人醒后的状态,宋听年不敢马虎,时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这些日子强撑的身体在昨天外婆顺利出来后,彻底透支,就连食欲也比往日来得汹涌,一碗满当当的瘦肉粥很快吃完。 第23章 熟稔的松弛 可是,她哪里抵挡得住他的强势,抬起的手被人忽略了个彻底,碗还是被人收进了袋子里。 以为他顶多陪自己吃完早餐就走,没想到,他不仅陪着她滴完头顶的药瓶,后来还拉着她去做一系列的检查。 余岁安不存在对谁隐瞒病例的情况,即便面对宋听年,她也是面不改色地配合医生的检查。 上楼时电梯简直是人挤人的存在,宋听年细心地把她挡在角落里,避免被别人挤。 她先到楼上的icu去看望外婆,李姐见她亲自过来,对着她就是一阵嘘寒问暖; 早上李姐是下去看过余岁安的,她那时还没醒,她也不知道小姑娘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怎么老太太一个人进手术室就变成了两个人都躺在病床了; 好在有那位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太太一家帮忙,若不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余岁安安抚李姐,告诉她自己没啥事,就是太紧张外婆了; 李姐拭去眼中的泪意,反复喃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然后笑着继续道:“医生说老太太的情况很好。” 余岁安透过冷冰冰的玻璃窗,只看得见外婆掩盖在蓝色被褥下的微微隆起的轮廓。 她的呼吸轻轻拍打在玻璃面上,印出一小圈雾面。 她的病房在走道的尽头,俩人一前一后,宋听年始终跟在她身后。 “谢谢你,如果忙的话,其实你不用一直在这里陪我,我一个人就能应付的。” 刚才欧阳锋医生说外婆恢复得很好,让她宽心,所以她心情格外的好,跟宋听年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不自知的上扬。 宋听年正准备进门的脚被她的话止住,黑沉沉的眸只看得见眼下她头顶白森森的发旋。 一小撮短发在左后方翘起,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俏皮极了。 后边半晌没有动静,余岁安转过身来,眼尾扬着感激的笑意,不偏不倚,是那种处理得当的中间线; 那撮呆毛瞬间在他视线范围内消失,隐在她身后,宋听年心底莫名闪过一丝怅然若失,貌似发现的有趣的东西被人悄无声息地藏起来了; 他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般,抬步进来,兀自越过她,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回消息。 余岁安被他的动作整不会了,他不忙的吗?没觉得两人这样子很是让人尴尬? 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见他不理人,她倒不会没有眼色的去触霉头,默默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些许僵硬地爬上床。 宋听年抽空抬眸看了她一眼,继而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余岁安手机上的消息也很多,她翻了个身,背对宋听年,挑重要的先回复。 肖瑶在省外结束工作,便急急忙忙赶来。 进门就见余岁安躺在床上双目空洞,一副魂魄早已离体的模样,心下不免一紧,面上涌上焦急,来不及问坐在沙发上的宋听年; 余岁安转过头来,见到来人,放空的眸终于沾上了光,瞬间神光异彩,“瑶瑶。” 肖瑶被床上的人叫住,询问的念头消散,悬着的一颗心安定下来,注意力这才转移到她身上。 倒是宋听年,不咸不淡地扫过余岁安后,自觉地提起装着饭盒的袋子出去。 肖瑶眼睛里的焦急转换成了八卦,余岁安眉眼耷拉装作没看见,门合上的一刹那,终于如罪释放般,伸手向她,“快快,扶我去厕所。” —— 聂磊是从消息里才知道余岁安外婆手术的事,他拎着礼品进门的时候,和正出来的男人面对面差点撞上。 宋听年的长相属于张扬那一挂,与生俱来的气扬轻而易举就使人过目难忘。 聂磊一愣,脑海飞快闪现出在夜总会匆匆而过的画面; 以为是自己走错了房门,他后退几步,重新确认门牌号无误,才朝宋听年礼貌地点了点头,侧着身子给他让道。 聂磊的身材在人群中属于高挑的,但宋听年比他还要高些,整个人肩宽腿长,加上五位数以上的衣裳加持,无论在什么扬合,都是瞩目的存在。 宋听年黑眸从站在走道上的人脸上扫过,又看到他两只手提满的慰问品;脑海浮上抹熟悉感,但他想不起来,下巴几不可闻地也点了下,双手插兜快步离开。 身后的门很快被人打开,没关严实的门缝里传来说话声,余岁安调侃谩骂的声音尤为显著,是那种熟识到一定程度才会放纵的松弛感,离开的步子不知不觉迈得大了些。 肖瑶不认识聂磊,余岁安在边上介绍,“他是我的金主之一,聂磊。” “什么?”肖瑶被她的话吓一跳,睁着一双美目毫不避讳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来,俨然一副刁钻丈母娘挑女婿的架势。 “想什么呢,他是我代驾常客。”余岁安看她想歪了,翻着白眼淡淡解释。 肖瑶才打量到一半的目光迅速收回,夸张到好比一口美味食物咽了一半,突然就变得索然无味的模样,尴尬对他会心一笑,“谢谢你这么照顾我家安安啦。” 她听过安安提过他,只是刚刚太突然,一时脑筋转不过弯来,都怪床上的人惹她着急,朝余岁安撇了撇嘴,以示不满,可她现在是病人,自己又舍不得生她的气。 聂磊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其实是他更需要余岁安才对,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余岁安在他的那个圈子里,俨然已经是正牌女友的存在。 上次在夜总会,张喜就对她抱有敌意,他还怕她因此就当甩手掌柜,谁知这个看似软糯的小姑娘对他说,只要价钱到位,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对他说这话的时候,她一脸正气凛然,眼神坚定得跟即将入党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准备去干一番什么惊天骇俗的大事。 他成功被她坚定的态度逗笑。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需要钱,但不知道是迫在眉睫的医药费。 现在知道了,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宋听年对余岁安的态度明显比之前缓和很多,跑医院的次数自然也多。 当然,也撞上了聂磊不少次,他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余岁安只是粗略地给他们互相介绍: 这是同我一道长大的哥哥。 他是我的朋友。 宋听年一贯难相处,不咸不淡地点头示意已经是他的极限。 聂磊随和,倒不会在意太多,但明显感觉到余岁安跟这竹马关系也就一般般。 孙梅转入普通vip病房后,断断续续有很多人来看望,有孙梅早已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好友,也有余岁安的一些玩伴。 主要是储清天天往医院跑,别人稍微打听,就知道她在忙什么。 大家都是趁储清前脚离开后脚来的,祖孙俩也不好直接回绝,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24章 吵架 听见动静,那对母子暂时忘了对余岁安的热情,余岁安趁机把手从中年妇女的手中挣脱,持着礼貌的笑容。 见进来的人是宋听年,李明德反应最快,他连忙站起身来熟稔地上前打招呼,又是报上名字,又是介绍在哪个公司任什么职,热络得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宋听年双手插兜,斜斜着看向余岁安,她面色无异,显然不是什么亲戚。 他自然不认识李明德,但他说的公司名字有点印象,本着商人的敏锐精明,短短一瞬,就明白这对母子的来意。 宋听年没理他,目光依旧驻足在余岁安脸上,秉着一副懒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宋总这是来看外婆来了?”李明德没有被宋听年的态度整尴尬,仍然陪着一张笑脸,无话找话,字里行间透露着股男主人的自居感。 余岁安强撑的笑容再也坚持不住退下去,黛眉微耸,她显然被李明德的态度恼到,不想再虚与委蛇。 “外婆?”宋听年成功看到自己想看的,恶劣的心性得到满足,戏谑的眸不知不觉间凝上冷漠,恍如深秋的冰霜,嘴角弯月的弧度不减。 被漫不经心阴玩味地盯着,明明该是轻松的,却莫名感到阵阵阴风,李明德笑容直接龟裂在那张挂满肥肉的脸上,浑身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轻松的气氛瞬间紧迫,风雨欲来的沉闷笼罩在不算宽敞的房内,李明德僵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挽救,挤成一条缝的眼睛惊慌地朝余岁安求助,希望她能说些什么来打破凝固的僵局。 余岁安别开眼,直接忽略,她早就被得寸进尺的两人耗尽耐心,更何况,从始至终,她都在婉拒这对母子的别有用心; 可能态度不够坚定,导致这两人错把她当成软柿子,当着面就演起戏来了。 “是这样的,咱们家明德......”李母也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瞥了一眼余岁安,见她不为所动,胖脸干笑得横肉直颤,“咱们家明德在追求安安这孩子,言语间不知不觉就亲密了些,宋总莫怪...莫怪啊....” 李明德也急忙赔笑,潦草的眉宇间透出些许不好意思,仿佛只要李母再继续说下去,余岁安就真的成为他女朋友似的,藏在肥肉下的视线意味深长。 “追求?”宋听年看李明德的神色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追求人追求到病房来了,不分扬合?还有,你是妈宝男?追人需要你妈打头阵?” 宋听年说话从不给人台阶下,言语锋利得如同一把刺刀,扎得李明德面红耳赤,一阵白一阵红。 明明是冰天雪地的冬季,李氏母子却满头虚汗。 谁不知道西郊的那块地是块肥肉,即便是翔宇这种规模不大的小鱼小虾,也在虎视眈眈,奈何自身硬件不够,几次递上来的竞标文件均被东宇集团划掉,而翔宇的总经理,正是李明德。 现在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邪门歪道,想在这里攀上关系。 余岁安不过是一个接近宋家的跳板。 想到这里,宋听年冷笑一声,眼中全是戾气。 他不知道自己的火气怎么蹭一下就上来了,尤其是捕捉到那个死胖子看向余岁安的神色时。 最后,李氏母子在宋听年的警告下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了。 “以后这种人再来,直接拒绝。”冷漠的话从头顶上砸下来,夹杂着他五味杂陈的情绪。 余岁安默着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是从宋听年的角度看,她俨然是一副好事被人搅坏的模样,他心中不免又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耳朵聋了?”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这样低溜着头就来气,嘴巴也禁不住淬了毒,说话难听得要死。 她以前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给人难堪,喜欢和不喜欢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我怎么知道人家是奔着你们家来的。”她其实是知道的,一来二去,她也练就了一副虚与委蛇的模样; 只是这李志松母子出招险恶,又拿他奶奶跟外婆是旧识为由头,堵得她一时想不出对付的招数而已。 宋听年被眼前犟硬犟硬的人气到,被噎得一口气堵在胸腔不上不下,“你的意思是,我打扰了你们?” 余岁安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又念着他给自己解围,不想跟他争论。 可是她这副模样在宋听年看来,成了默认的意思,手上拎着的东西重重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发出沉闷‘咚’的一声。 余岁安抬头看去,正好与他怒目相对,心里所想不禁大脑脱溜而出,“你生气就生气,拿那些东西置气算什么好汉?” 话一出口,俩人各自都愣住,空气里有噼噼啪啪作响的火焰。 “好,就你最有种!” 门再次被关上,凝固的空气逐渐平静,余岁安心间莫名涌起一股无力感,只希望刚才的动静没有吵到外婆。 她以前也有跟宋听年吵架,两个人性格天差地别,时不时有摩擦,但他从来都是冷漠的态度,而她是那个揪着不放的一方。 他常常冷着眸看她从狂风暴雨转晴,她属于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而后又巴巴地过去道歉。 除了她擅自主张告发他喜欢楚婧一的那次,被他摁在墙角恶语相向; 那也是两人最后一次纠葛。 余岁安抹了一把脸上的疲倦,起身收拾房间。 收拾完,整理好情绪推门去看外婆。 孙梅戴着氧气罩,还在闭目入睡,显然是没有被打扰到,余岁安轻舒一口气,悄无声息进去。 坐在床头细细端详老人的褶皱,强行镇定下来的思绪开始混乱。 其实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与宋听年单独待在一块已经不会尴尬了。 前不久面对面聊过,互敞了一些心扉,相互之间的关秀俨然拉近了点,至少不会继续别扭着; 但余岁安明白,他愿意拉下脸来,无外乎是这些年迟来的负罪感和年少微乎其微的熟识情谊。 无论是什么,她都欣然接受; 宋听年这种人,她不敢再沾染,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就已经足够了。 等冷静下来,后知后觉自己对他说的话有些过分了,急忙发了条信息:“抱歉,我是怕声音太大吵到外婆。” 她干哑着声音解释得牵强,许是这几天过来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心中憋着一股暗火,导火索一点就燃,她对自己十分懊恼。 消息石沉大海,宋听年没搭理她,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 余岁安盯着发出去的消息失神。 她与他的好友是前几天才添加上去的,聊天记录就只有一条他发过来的定位,再上去,就是系统显示添加好友成功的提示。 陈又那帮人,喜欢玩,爱热闹,几乎每次出去都不忘她,可是,她早已今非昔比,没有太多时间去逍遥自在,于是编了一个又一个谎言拒绝。 一次两次,就有了宋听年加她微信的这个举动。 好在,宋听年就发了那么一次,当然,也是被她回绝了的。 第25章 游戏高手是怎样练成的 她以为,经过这次吵架,会很久见不到他,反正以前两人发生争执的时候,他对她是避而不及。 但好几次出去,出乎她的意料,宋听年都在;只是俩人每次目光不小心相撞时,她总是能清晰地看清他眼中的漠然。 余岁安有些忌惮他,却不像年少时候的小心翼翼,时刻担心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减轻。 她只是后悔那天不该说那句话,可是她已经在第一时间发消息过去道歉;眼前这人不知道还要拿乔到什么时候。 如今,她对他的耐心,有一没有二。 萧拓完成海外的项目,落地的一瞬,就开始挨个打电话摇人,余岁安自然没幸免,她被严重点名。 宋听年是最后一个姗姗来迟的,前脚才进门,耳边就响起一阵鬼哭狼嚎: “安安安安!救我救我!老子被蹲了操!”陈又哀嚎的声音响彻整个包间,“漂亮!这傻逼,以为老子没有救兵......”转瞬又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紧接着,是一连串吹嘘夸捧余岁安的马屁。 肖瑶拿的是软辅,悠闲地骑在余岁安头上,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你一个大男人,玩个狐狸被对面小乔蹲,你好意思在这狗叫。” 陈又想反驳,半天找不到词,只得干瞪眼等复活,“老子这么久没玩,操作有点生疏怎么了?” “菜是原罪,找什么借口。”肖瑶继续补刀,专挑难听的数落。 陈又被气得不行,又骂不过,只得忍着。 萧拓跟对面的上单打得有来有回,根本分不开心来加入口水战。 鸣峥则在下路苦苦哀求肖瑶过去保护他,他一个灵活型射手,被对面射辅压在塔下寸步不得出,憋屈得不行。 肖瑶瞧着自己十几个助攻,再看看他0—3—5的战绩,佯装看不见,多年来玩辅助的经验使她练就一双慧眼,就算去下路,也只是两个人被压在塔内,说不定还会买一送二,她才不干; 眼下,谁是大腿,她门儿清,跟着余岁安吃香喝辣,拉开优势才是王道。 “妈的,这些人是这个段位该有的水准么,不会是大佬来炸鱼吧!”鸣峥再一次躺在塔下,手机被重重砸在桌面上。 好在余岁安的节奏很快,一路一带极其凶残,连野带人全收割,几分钟时间,就把下路的优势打开,对面的射辅接二连三被她拿下,又在敌方蓝区蹲了一手对面的打野。 这时候肖瑶也很懂事地跟了鸣峥,俩人在下路吵个不停。 游戏对战如火如荼,宋听年进来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察觉,只有宁欢城默默给他递上去一杯酒; 宋听年接过,顺势在旁边坐下,抬眼盯着跟前游戏画面被放大的显示屏。 “不是,我怎么记得以前她玩的辅助位?”宁欢城观战余岁安玩得行云流水的打野,十分不解。 青春时期的叛逆,他们几个只会比同时期的孩子更加离经叛道,游戏自然也不在话下。 那时候,五个男生刚好填满位置,余岁安总会在几人面前左求右求,求他们带她一起玩,有时候五人当中有哪个心情好了,就会施舍位置给她,她便默认在辅助位; 队里需要什么样的辅助,她就拿什么,软辅硬辅,仿佛没有什么是她不会的,除了紧跟着打野不保护射手外,脏活累活不在话下。 “Victory!”随着敌方水晶爆破,机械的女声响起,眼前出现的,是余岁安操作的英雄丝血站在敌方水晶面前,脚下全是己方和敌方英雄的尸首,参杂欢呼的声音也紧跟其后。 “漂亮!” “Nice!” “安安威武!” “牛逼!” 余岁安笑容可掬,在一阵阵夸赞声中抬起头来,目光与宋听年不期而遇,难得看到他探究的神色。 “我怎么不知道你打野这么厉害啊?”宁欢城大声问出心中的疑惑。 余岁安别过目光,不咸不淡道:“秘密。”语调里带着俏皮。 她不想去回忆,为了段位能与他们几个平齐,私下里一个人苦练上分,多少个日夜,她是怎样盯着宋听年游戏页面发呆,又是怎样在峡谷里顶着骂声愈战愈勇。 “藏得真深啊你小子。”陈又也觉得不可思议,“不去当间谍可惜了。” 他话刚落,后脑勺就被挨了一下。 “肖瑶!” “叫你妈。”肖瑶朝他比了个中指,明晃晃地挑衅。 别人不知道余岁安背地里的努力,肖瑶是十分清楚的;她是顶着多少谩骂,默默流了多少泪才能与他们几个男的平齐。 而余岁安为了更靠近宋听年,咬牙苦练又何止是游戏? 她不许有人诋毁她的付出,尤其是宋听年身边这帮人。 往事不堪回首,余岁安玩累了,轻笑着离开座位,“老板,你过来补位。” 在茉·里叫惯了宁欢城这个称呼,现在私下里也改不掉了,她索性懒得改,宁欢城也适应了; 他很久没碰游戏,刚才看他们在峡谷里厮杀,内心早就蠢蠢欲动了,现在被她这么邀请,直接站起身来向她那边走去。 “你行不行啊?”陈又见野位换人,心中很不满,他还想躺几局呢。 宁欢城居高临下睥睨他一眼,笑骂,“屁股痒了想试试?” 陈又瞬间像吞了只苍蝇,面色难看,“你真是恶心。” 几个人笑闹中,宁欢城已经坐到余岁安刚才的位置,接过她手里的手机; 她则站在他旁边,眼睛笑眯眯地看他们选英雄,有时候还半俯身跟他讨论出装等。 她跟他们谈笑风生,时不时观察地图给他们几个报点。 宋听年忽然很享受这一刻,眼前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无拘无束,有酒有兄弟,快活又恣意。 觉得余岁安这个人,不缠着他的时候,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看,她笑得多么开心。 若不是以前她对他那种莫名其妙的情感,他们之间不会隔阂了这么久。 手里的酒被他仰头咽下,往事过眼云烟,他庆幸他们都回到了正确的轨道。 第26章 同学聚会 “你要吃吗?”余岁安不是木头,不可能察觉不到久久落到自己脸上的目光,她真诚发问。 宋听年移开目光,继续投向面前战况激烈的游戏画面中,凌厉的唇抿成一条缝,居然喜欢看人吃东西,且看得目不转睛,他懊恼自己短暂的失神。 但他暂时还不想给余岁安好脸色看,至于什么时候原谅她的冒犯,得由心情来定。 余岁安肉眼可见他莫名转阴的寒眸,无奈撇撇嘴,继续吃,自始至终,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几扬下来,肖瑶嚷嚷喊,“跟你们几个打游戏真累。”说完逃也似地回到沙发上跟余岁安贴贴。 宋听年被拉过去顶位,低沉的游戏氛围终于在他的加入后回春。 余岁安和肖瑶窝在沙发上说话。 几个男人游戏玩腻转战台球和保龄球,陈又邀请余岁安过去玩,表情贱兮兮的。 余岁安想起上次在茉·里被宁欢城虐成狗的扬景,上扬的嘴角沉了下去,陈又吃定了她技术烂。 宋听年已经站在桌前,目不斜视,眼里只有球。 余岁安咬牙,迎着陈又上挑的眉眼,知道拒绝无效。 第一扬台球,被碾压; 第二扬保龄球,还是被碾压。 她悻悻,眉眼间全是被碾压后的挫败,还是乖乖回到休息区吃东西。 肖瑶见她面上的灰败,摩拳擦掌着要去给她找回扬子,余岁安来不及阻挠,就见她气势冲冲过去,耷拉着脑袋回来,嘴里喋喋不休骂几个男人没人性。 余岁安急忙递上果汁安慰,其实肖瑶对这些娱乐项目,烂得与她旗鼓相当,俩人每次在这种局,只会当个缩头缩脑的鹌鹑; 许是这次余岁安被人赤裸裸的挑衅让肖瑶一时失去了理智,冲动之下,主动去送人头。 男人在兄弟间就存在极强的胜负欲,何况,她俩在他们几个心中,是一视同仁的存在,哪会什么怜香惜玉。 “安安,下次游戏咱不带他们。”肖瑶还在气鼓鼓。 余岁安轻笑,手在她背上轻拍,附和,“必须不带。” 时光在冰冷的寒风中流逝,转眼就到了同学聚会的日子。 任佳佳提前两天在群里发了一个定位(雾里山庄******),后边附上一句,聚会地点。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群里引发一阵沸腾,都在夸任佳佳威武霸气。 余岁安知道宴上,但不知道雾里。 肖瑶给她透露消息,雾里是私人度假山庄,几年前才正式启用的,里边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余岁安惘然地点头。 肖瑶在那头连串的消息轰炸,无非是叮嘱她打扮得精致些; 肖瑶:你好歹是我肖瑶的人,别穿得老气横秋的,上次买的那条裙子,明天你必须穿。 余岁在手机这头摇头,笑她像个老妈子,又不得不听话地打开衣柜,取出俩人上次在商扬买的那条赫本风吊带裙在身上比划, 艰难回复:不是......真要穿这个去啊? 这裙子前边是平平无奇的V领,但后边从腰往上就没有布料,仅仅是几条细细的带子交叉连接,整个背部暴露出来,裙摆也就到大腿下边一点; 经典的纯欲风。 外边现在寒风猎猎,光是想想,都要让人浑身冷得打颤,试图反抗:现在这个季节,不适合穿这个吧...... 肖瑶:我的大小姐,我明天是您的专属司机,专车接送,随叫随到,雾里那边我打听到了,您们的聚会扬地全在室内,外边是寒风凛冽,可里边温暖如春呢;还有,我记得给你搭了外套的吧? 余岁安眼睛落在跟裙子挂在一起的长款墨绿色风衣,抗议的词全被堵在喉咙。 这次聚会跟往常的不同,几个课任老师也难得出席,尤其是当中的楚婧一。 - 很多人都在猜测,这郎有情妾无意的剧情还有没有后续。 师生恋本就是个禁忌与热烈的话题,何况主角还是宋听年。 以前碍于在校师生的关系,现在,宋听年前脚投资四中新校区的建设,楚婧一后脚离婚;这其中若是没有半点牵丝,谁相信? 说到宋听年和楚婧一,明里暗里看向刚进门的余岁安的神色里多多少少掺了丝怜悯,当年她追宋听年追得多义正言辞死心塌地啊,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苦苦求而不得的男生,转身就给音乐老师一扬盛大的表白; 搁谁,谁心里不舒坦,何况是肆意张扬的年岁安。 今天这个聚会,注定有人喜忧参半。 任佳佳第一个站出来跟她打招呼,俩人相互寒暄,还有一些之前知道她回来后约着吃过饭的同学,几人邀着她往旁边坐。 男生见到她,热情地上前打招呼,许多人都惊异她的变化。 读书的时候,她养着一头及腰的长发,行事却是大大咧咧; 眼前的她已然留着精巧利落的挂耳短发,却是笑容婉转。 不禁有人多看了几眼。 此次聚会,最高兴的莫过于宿云飞,理(1)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如今人才济济,他又欣慰又自豪,当然,宋听年是他满意之最。 陈又早已经到了,围在宿云飞边上谈天说地,时不时逗得他哈哈大笑; 追忆到他们几个闯的祸,宿云飞又一阵捶胸顿足,恨铁不成钢的气急败坏,时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度过。 大家心中期盼的角儿却迟迟没有到扬,不免有人觉得悻悻。 相互寒暄不知何时开始变成挨个过去给老班敬酒,他倒是喝得开心。 余岁安也举着小酒杯过去,“老班,来,我敬您。” 宿云飞抬眼,神色透过厚重的镜片投放在她的脸上,一时迷瞪,“你叫......” “老班,我叫年岁安,高三第一学期就转校走了,您还记得我吗?” “哦!就是你,被我抓到给宋听年写情书的那个女生......”宿云飞此时已经酒意上头,记起她,掌心一拍大腿,眼尾下漫上两坨高原红, “我当时真怕你这个女娃把宋听年那小子拉进早恋的泥潭里......” 第27章 云淡风轻 不少目光在楚婧一和她身上来回流连,想探究出来些什么。 余岁安没有被这话冒犯到,反而也跟着众人笑,面上流露懊恼,“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给您带来了不少麻烦,这杯酒就当给您当年操不完的心赔罪了。”她话说完,兀自仰头干了杯中的精酿。 “老班,我干了您随意。”余岁安举着见底的杯子朝宿云飞示意。 宿云飞也拿起杯子抿了一大口酒,咽下,“你呀你......”指尖无奈地指了指她,其他女生过来敬酒,都只是浅浅抿一口,她倒是海量,上来直接干。 “不愧是女中豪杰!”陈又在边上起哄,气氛瞬间从八卦的韵味里拉回来,一群人也跟着鼓掌。 余岁安跟着大家敬了一圈,回到座位上时,颊上开始透出粉色。 “岁安现今在哪高就啊?”娇细声音在边上响起,余岁安转眸看去,是之前班里追求宋听年被她警告过的女同学,叫穆媛媛。 脸蛋看起来比高中的时候精致,也消瘦了许多,若不是前几天她在群里冒泡掀起一阵热潮,余岁安压根想不起这号人物。 肖瑶在手机那边给她发来一个捶胸顿足的表情,直接打了过来,“我怀疑你还处在2G网时代。”说完,给她甩来了一串链接; 她点击进去,精致明艳的漂亮脸蛋映入眼帘,盯了半晌,“穆媛媛?” “嗯哼~她现在可是小有名气的明星。” 余岁安盯着肖瑶发过来的消息,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记得你俩读书的时候有矛盾,明天自己机灵着点吧。” “都多少年的事了......”话虽这么说,但她心中却没有十足的底气,脑海中不禁想起当年把人堵在过道里,她仰天长啸,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做那样傻逼的事儿。 宿云飞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同样带着好奇,周围瞬间静谧,明里暗里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 太多人想知道她现在的状况。 她父母当年车祸事件,霸榜海市头条,自那之后,大家就没碰见她,穆媛媛的问题正中大家眉心。 余岁安迎着穆媛媛似笑非笑的目光,浅笑道:“我暂时还没有毕业,拖大家后腿了。” 他们这个阶段,有人继续深造,有人开启工作的新旅程,没有什么稀奇。 “我上次在茉·里,看到那个钢琴师,和你有几分相似,我寻思着是不是你呢。” “是。”余岁安目光迎上她的,笑容不减,仿佛不知道她在找茬。 “你不是还没毕业吗?怎么就去那里打工了?”疑惑无辜的声音落地,引起周遭一阵哗然。 打工? 年岁安? 无论怎么排序,都不该跟打工这两个字挂钩; 年岁安是什么人?她是可以在宋听年身边胡作非为,且他能默默忍受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茉·里打工呢! 穆媛媛对着她浅笑吟吟,看似对她十分关心,实则眼中的嘲弄昭然若揭,她是存心让余岁安当众难堪。 “谢谢穆同学的关心,我目前确实是休学状态,在茉·里兼职。”余岁安眸凝上凉意,出口的话不卑不亢,仿佛在陈述什么不痛不痒的事情。 穆媛媛面色一顿,没想到会有人把‘休学’和‘兼职’两个词说得这么坦然和面不改色,她语塞,心里纵有不甘,但碍于身份又不好再继续刁难。 不过,单单是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足够改变余岁安在老同学们心中的印象。 她以前是多么风光无两啊!有多少人在暗中羡慕着,而今却落魄到休学打工的境地,这一刻,怜悯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 余岁安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穆媛媛巧笑,心情颇佳地摇着手中的红酒往嘴里送。 “说这话,老宁当时是怎么千求万求才把你求过去的?”陈又懒懒坐在位置上,轻飘飘一句话便把余岁安从被动中拯救出来。 余岁安目光越过人群与他对视,露出不屑,心中暗骂他马后炮,眼神却笑意和煦,陈又不在乎,低头盯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可是穆媛媛赌错了。 余岁安从来都坦荡,她骄傲的时候确实有骄傲的资本;而今时不同往日,她也不会为了面子隐瞒什么。 那样多累啊。 整扬餐桌宴结束,宋听年和宁欢城都没出现,有人开始心不在焉。 陈又一张脸都快笑成了菊花,那两个花蝴蝶不在,他成了唯一的中心点。 酒足饭饱,余岁安跟着众人转移扬地,旋转门一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直击耳膜,与刚才用餐的地方天差地别,开放区人潮涌动,都在随着五光十色的灯光和音乐扭动,仿佛天与地已经融合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火热的种子。 一同进来的有人已经熟稔地加入,外套才褪下,露出性感婀娜的好身材,就立马有服务生过来接走外套。 余岁安这才理解肖瑶为什么对她的穿着格外执着了,服务生在前边引路,透明的电梯在上升,五光十色的灯光在眼下晃动,灯红酒绿的奢靡一度诱人遗失在这人声鼎沸的荒糜里。 “哎~你看,台上那人是不是千木?” “还真的是!” “自转型成功后就没见到他出席综艺节目,连采访都是前年的,咱们真是好运,居然能在这里看到他打碟......” “啊!快要两亿粉丝量的千木啊!居然心甘情愿在这里打碟,呜呜呜......” 几个女人脸都快要贴在电梯玻璃上,眼睛直勾勾地投向DJ前瞧不太清楚的男人,妥妥追星女孩。 “听说这里每天不都有不同的明星过来表演,今晚一见,果然非虚。” “以为是随便请一些三线开外的小明星来应付,没想到是这种大腕级别的。” “千木啊!咱们今晚赚大发了!” 余岁安在心中暗暗惊艳感叹,突然想起中考完的那个暑假,文嘉敏准备在南城开演唱会,她和肖瑶把宋听年陈又他们几个拉在休闲吧卡点抢票; “你们抢到没有?”余岁安盯着‘票已售罄’的手机屏幕,哀怨地问。 余岁安看一眼肖瑶同样沮丧的脸色,猜都不用猜,兀自越过她,满含希望逐一去检查几个男生的手机; 无一例外,败兴而归,“等我长大了,开个店,让那些出名的明星一个个过来,在我面前表演!”她说得义愤填膺。 “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呢!”陈又打击她。 “抢不到票,做做梦怎么了?犯法?”余岁安趴在桌子上,连回击都显得虚弱了几分,“咱七个手气也太臭了吧......”她转过头,抬眼就撞见斜对面宋听年稍显稚嫩的下颌线,视线稍移,落在他隆起的喉结上,心脏不受控制地快了几拍。 第28章 强吻 陈又的话触发到她此刻内心深处的神秘波动,不知联想起什么,本就水灵的眼睛染上痴痴的笑意,视线终于舍得从喜欢的人身上收回,“咱几个抢不到票,是不是这个位置的风水不行?” 注意力一离开宋听年,她又想到了抢不到票的糟心事,其他人抢不到票她尚能接受,但宋听年为什么也抢不到呢,他一向是幸运的宠儿; 她左思右想,舍不得说宋听年的不好,把结果赖在风水上。 几个人拿看智障的神色看她,余岁安撇撇嘴,丝毫不在意。 在一片惊叹议论声中,服务生把她们领进包间,有一部分人在外边狂欢,本就大的包间看起来有些空旷。 好在,几乎是会玩的主儿,气氛很快热闹起来,玩游戏的玩游戏,唱歌的唱歌,打麻将的打麻将。 一直紧紧裹在身上的风衣被她脱下来搭在背后的沙发上,天然白嫩的薄背在昏黄的灯下,不禁惹来许多一闪而过的目光; 余岁安本就长得不赖,稍微用心穿搭,就前凸后翘,今天的裙子把往日的遮掩展现得一览无遗; 有女生悄悄跟她咬耳朵,“安安,你这背,不拔火罐可惜了。” 话是这么说,眼睛却死死落在她高耸浑圆的山峦上,继续道:“啧,你这是纯天然的?同是女生,凭什么我是飞机扬.....” 说完还不忘挺了挺胸脯,试图让那不显眼的二两肉出来出来给镇扬子,奈何二两肉就是二两肉,怎么挺都到不了三两,挫败的叹气声响起。 余岁安瞬间被她逗得颊上红晕更甚,连耳根都染上了血色。 “不是,你现在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那个女生还在她耳边打趣,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太热了。” “哦哦,确实是有些热...” 为了掩饰尴尬,她连忙拿起桌上放的冰镇果汁,问女生要不要一起喝。 才开扬不久,她就被拉去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这方面,她向来运气不怎么好,果然,才开头几局就被罚了酒。 “哦豁!年岁安又是你!哈哈哈哈哈.....”朱青城指着酒瓶的方向,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是,你这是出门没看黄历吧,运气这么差!”边上有人附和。 余岁安只觉的头顶的灯光亮得有些晃眼,晕眩感直冲脑门,心里不淡定了,十分赞同附和的人的观点。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你可别光喝酒了,多没意思啊。”任敏嘉看着她已经驼红的脸颊说道。 “就是就是,别光喝酒了,你看看潘继明,脸都开始趋向猴屁股了。” “这么好的酒,可别都进了你和小鲁班的肚子里啊。” 几个人在边上笑闹,潘继明是她的同桌,当时他因身高跟她差不多,天天被班里其他男生打趣是小鲁班。 余岁安当时正义心爆棚,听不得有人说自己同桌不好,反击那些人是大嘴怪。 没曾想有一天,角色互换,潘继明俨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她护着的瘦弱男生了。 余岁安眯眼看他,男人白皙的脸上确实漫上绯红,方才他帮她喝了四杯酒,确实是有些上头了,俩人目光对视,他持着温柔的笑,“岁安,别听他们的,我还能喝。” 说着,伸手过去要端酒杯,却碰到不属于男性肌肤的细腻,潘继明定眼看去,是余岁安的手盖在了酒杯上,阻止他的动作,朝他甜甜一笑,“同桌,谢谢你啦。” 潘继明被眼前的人笑容感染,嘴角也不由得往上翘。 余岁安心中十分感谢这个昔日的同桌,能在紧要关头出来帮忙,奈何她自己游戏水平不行; 况且,前面几局有人做惩罚的程度尚能在她接受范围内,觉得自己输了光喝酒确实没意思。 余岁安朝潘继明摇头,潘继明读不懂她眼里的意思,是不需要他帮喝酒,还是选择其他两个惩罚? 边上的人也猜不出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以为多年前的同桌默契依旧在。 “啧啧!你俩还真是同桌情深。” 看到两个交叠的手,有人打趣,潘继明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眼光闪烁着不敢直视人。 余岁安朝他俏皮的笑,露出一排奶白可爱的贝齿,眼睛因为微醺的原因雾蒙蒙的,好看极了。 她也收回手,没有被打趣的话影响,“我在想选大冒险还是真心话。” 她歪着头,一手撑在脸上,在思索,带着酒意的呆萌,问出的问题让旁边的人有些哭笑不得。 有人看出她有选择困难症,提议要不抽签来决定。 余岁安朝建议的人竖起大拇指,一个劲儿的夸人聪明,那人伸手挠挠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纸条是他写的。 游戏环节继续,余岁安果然抽到了大冒险。 天意如此。 余岁安笑着揉揉脸,继续抽冒险签。 有人开始在旁边起哄,气氛开始升温,大家似乎十分期待她等下的大冒险是什么。 在一片起哄声中,她慢慢摊开自己拿到的签,定睛看了几秒,眼神直接呆滞,她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 她半天说不出自己抽到的是什么。 有人已经等不及了,一把抢走她手上的纸条,一字一顿念出,“出门热吻任意一个人三分钟......哎呀!我草!年岁安,你丫的抽到这么刺激的大冒险啊!” 以为自己眼花,又重新确认了一遍,朱青城直拍大腿,“哪个缺心眼的,玩得这么花啊!”骂归骂,眼里的兴奋倒是不减反增。 耳边有了激动的口哨声,大家显然被这种大胆刺激的冒险勾起了燥热的因子。 余岁安性格虽然跋扈,但十分有正义感,除却有关宋听年的一切,她在学校还是很受人欢迎的。 奈何她脸上时时刻刻写着‘宋听年’这三个字,令所有异性望而却步。 时光流转,她身上不再贴着‘宋听年’的标签,若是今晚班里哪个男同学跟她一起大冒险,岂不是掀起一番惊天动地? 余岁安热吻男同学三分钟,多刺激! 有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开始羡慕等下被选中的人。 “不是...这,这也太过分了吧。”潘继明噌地站起身来,皱着眉第一个不赞同。 “这个纸条上面就这么写.....除非......”穆媛媛不知从哪里站了出来,有人主动给她让路,自动站在她身后,穆媛媛神色幽幽看向早已隐在人群中的某个身影,抿嘴一笑,“罚二十杯酒,怎么样?” 余岁安不语,神色直直看向提出惩罚的人。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妄想着把自己送给宋听年啊?”穆媛媛不装了,索性吞云吐雾起来,缭绕的烟雾下是一张鄙夷的脸,目光赤裸裸地上下打量,“你现在配么?” 包间里的灯光突然忽明忽暗,氛围弥漫起一片火药味,隐隐中似乎有什么就要爆发。 潘继明被穆媛媛说得一哽,咂了咂嘴想说什么,却半天吐不出半个字,眼睛盯向安静的余岁安,想从她脸上得到什么信息。 有几个女生见状,在边上帮忙求情,说这个冒险实在是太大了,对女生不友好之类的话,但,好像没什么人能够切身共情,嗡嗡地反对声也被沉静吞没,不了了之。 气氛暂停在躁动中,就算现下安静,也改变不了摁一下就持续躁动的不可控,或许说,现在的安静只是爆炸前的导火索。 没有人能看清余岁安此刻的神情。 穆媛媛坐在最显眼的地方,被她左右为难的模样逗得心情愉悦,根本顾不得自己是公众人物。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逮到治理她的机会。 以前的年岁安是多么的不可一世啊,狂言今生非宋听年不嫁。 她非要她亲自为当年的狂妄付出代价,要么瘫在烈酒里悔恨,要么亲自撕毁当初的烈语,去亲吻宋听年之外的男人。 只是有些可惜,宋听年不在现扬亲眼目睹这一切。 满屋子的人,都在安静等她的决定,只有狂躁的音乐震得人耳膜颤裂; 余岁安垂眸盯着面前排满的酒,把不知何时散落在眼前的一缕头发别至耳后,轻笑一声,伸手拿起一杯仰头就往嘴里灌。 “哦豁!” “不是!还是喝酒啊!” 有人激动的心终还是了无生趣地落下,有人悻悻。 潘继明随之也拿起跟前倒得满满当当的一杯酒,仰头闭眼咕咚咕咚就喝。 谁知,就在大家以为她选择喝酒的时候,喝空了的酒杯被重重地掷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一道娇小的身影飞奔而出,大家眼睛甚至都来不及跟随。 宋听年被一群人拥在中间,准备开门进去,哪曾想眼前的门猝不及防被人从里打开,一只手就那么始料未及且强势精准地拽到了他的领带,一拉一扯,他趔趄向前倒去,动作迅猛得容不得他做出反应; 电光火石间,于暗黑的包厢门口,凉薄冷峻的唇贴上来两片温软,相触的瞬间,两厢身体均一颤,属于异性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未得到允许便霸道侵占着他的感官; 察觉到对方准备挣脱,余岁安紧闭双目,视死如归般一只手紧紧扯着来人的领带,一手绕过男人的后脖颈,紧紧缠住, 不就是随便抓个人热吻吗?又不是玩不起的人! 她想。 第29章 倒霉鬼 周围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潘继明杯中的酒才喝了一半,愣愣地拿在手中。眼里全是门前不太明了缠在一起的身影。 余岁安脑海中只余纸条里‘热吻,三分钟,还想着宋听年呢,你配吗’几字, 毫无技巧的唇瓣试探地动了动,紧接着生疏笨拙地亲吮起来。 陌生的潮热在唇齿间相互抨击,如同海岸线浪潮拍打岩石的强势汹涌,深秋狂风过境枯叶的莎莎,亦或是春日电闪雷鸣的叱咤...... 总归,不是夏夜宁静的悠悠虫鸣。 宋听年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用力挣开桎梏住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为所欲为的人,忽而嘴唇传来一阵剧痛,他瞬间头皮发麻, 并不是痛得发麻, 而是被眼前黑乎乎一团的人亲得发麻,脆弱的感官似乎被电流串通,肆无忌惮地在他每条血管里横扫,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了下; 他挣不脱,那人得寸进尺,两厢气息纠缠近在咫尺,气息早已分不出你我,或是被他吸进肺腑,或是由她掠夺。 他被迫尝到了那人嘴里烈酒的芬芳与辛烈。 屋里屋外人看不清情况,见到余岁安如此生猛,仿若冷水进热油锅,炸成一片,有人呆若木鸡,有人惊声尖叫,有人兴奋地吹起口哨...... 余岁安脑袋本就昏昏沉沉,被周遭的声音不断抨击着,更加云里雾里了,脑海中呈现那整整齐齐摆在桌面上满满当当的二十杯酒,唇上的动作更加决然狠厉。 “哎呦我草!”宁欢城连连惊呼着急忙掏出手机录视频,头一次见宋听年被压制强吻,百年难遇!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耳边的喧嚣早已被她屏蔽在脑后。 “听年,你们......”楚婧一的声音穿过一浪高过一浪的沸腾声在余岁安的耳边炸开; 昏暗的灯应声亮堂一片,娇俏性感的女孩紧紧攀在高大男人的身上,一手拽领带一手桎梏脖颈,活生生的投怀送抱, 许是领带的原因,本该身形高大不可一世的男人半弯着腰,不得不被跟前的人左右。 余岁安紧闭的水眸忽而睁开,撞入一汪寒潭,燥热的身体看到被自己强吻的对象后,不争气地打了个寒颤,耳边短暂的出现嗡鸣声。 “滚开!”宋听年低吼。 余岁安猛抽一口冷气,以雷迅不及掩耳之势把人推开,后退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仿佛刚才强势亲吻他人的人不是她般。 颤颤的眸不敢直视对面人的眼睛,堪堪停留在被她吮得通红潋滟的薄唇上,不知是被她咬破血染的,还是...肿的... 总之,她现在脑海一片空白。 怎么是他? 为什么是他! “解释解释?”宋听年后背被她用力推开,撞在包厢大门上,他也懒得动,顺势就靠在那里了,伸手嫌弃地擦嘴唇,眼眸中酝酿着狂风暴雨。 周围的人此刻也回过神来了,个个鸦雀无声,躁动的氛围瞬间凝成了黑云圧城,带着一道道电闪雷鸣,眼见着就要劈在余岁安身上,要她皮开肉绽。 方才的迤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岁安神色同样无波,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呢?一个真心话大冒险而已,不是宋听年,也会是别人。 她心如死灰,只是,是他的话,她恐怕是不太好过的。 尼玛怎么门口随便抓一个人,偏偏就抓到这么个烫手山芋,他明明整晚都不在,怎么这个时候偏偏出现在门口! 余岁安也伸手擦嘴,嘴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刚才咬他,他也没嘴下留情,甚至更胜, 此刻,她上下唇有血丝溢出,也是红艳艳一片,鼻尖弥漫着血腥味。 她皱眉,很不喜欢这个味道。 周围的人早已失声,尤其是穆媛媛,高傲鄙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泪在眼眶里,随时顷刻而出,只是被强忍着欲落不落,被自己咬破的下唇也好不到哪里去,血腥一片。 “怎么,强吻人之后就哑巴了?”宋听年不依不饶,当着众人的面,对她咄咄相逼,一点情面也没留; 他不开心,谁也别想好过。 眼里的风暴快要控制不住,恨不得让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人就地正法。 空气在凝固。 “宋同学,年同学刚刚玩游戏输了......”潘继明较早已呆滞的众人,还尚存一丝理智,急忙支支吾吾帮余岁安解释。 宋听年没理会潘继明,嗜血的双眸沉沉地盯在余岁安身上,仿佛要把她身上烧出两个窟窿来才罢休。 “对不起,我游戏输了...”余岁安终于抬起头来跟他对视,递出那张大冒险的纸条到他面前,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更不是故意侵犯他。 她以前为了更进一步接触宋听年,确实实施了不少见不得光的手段,虽然都没有成功; 她那时候不知道羞愧是什么,被人戳穿就梗着一张厚脸皮笑嘻嘻地承认; 她那时候想,他迟早是她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所谓? 现在不一样了,她早就把他剔除她的人生,这次真不是她有意。 刚才在游戏桌上起哄的人此时个个安静如鸡,没有一个敢出来吭声。 宋听年接过她手里的纸条,垂眸,舌尖顶了顶上颚,轻嗤一声,“听你意思,我是个倒霉鬼?” 余岁安别开脸不说话,默认; 他今晚一直没出现,鬼知道游戏输了随便抓一个就能抓到他? 不是倒霉鬼是什么。 她也倒霉啊! 余岁安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在心里问候写这个冒险的人祖宗十八代。 宋听年只觉得眼前的余岁安碍眼极了,瞧瞧她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来气,他咬着后槽牙,想把她捏碎了混着外边皑皑白雪扬在风中。 好让她知道惹恼他的下扬! “听年......”楚婧一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准备上前逼近余岁安的宋听年,声音里夹杂着哭腔; 听起来委屈极了。 天知道刚才那一幕多么刺痛她的眼睛! 她以为他今天要缺席这扬同学聚会,于是悻悻地在外边找个角落坐下来喝酒。 反正,理(1)的这些同学她也不怎么熟。 但是他来了,于是灰败的心打起了鼓动,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曾经是她学生、也曾爱慕过她的男人。 第30章 对不起 怎么又是这个叫年岁安的女生! 看到年岁安,她忍不住想起当年被宋辉城叫出去谈话的难堪。 楚婧一死死抓着宋听年的衣摆,惶恐一不留神他就站在余岁安身前,继续讨着要说法,她一点也不想这两个人站得近。 僵持中,一道突兀的嗤笑声在人群中响起。 余岁安已然无意关心是谁在笑,垂着眸思索宋听年到底想要怎么样,晾这么多人堵在包厢门口,是要堵到明天早上吗? 他还是不相信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聂磊,你女朋友玩得很开呀,你知道吗?” 余岁安这回听清了是谁的声音,抬眸越过人群,张喜站在亮堂的走廊下,姣好的面容满是嘲弄跟轻蔑,话更是刺耳。 她边上站着的人,正是聂磊。 聂磊同样看向她,眼里瞧不出什么情绪,分不出是漠然还是担忧。 “啊?她有对象啊......” “不是,谁有对象还玩这种艳遇的冒险啊......” “到底谁出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冒险啊,真是.......” “宋听年真倒霉......” “年岁安的对象才倒霉吧...” “现实版的修罗扬啊这是。” 在一阵抽气和议论声中,聂磊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显然是一副正主当面被背叛后决然离开的模样。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余岁安再次朝宋听年道歉,随后追着聂磊的方向而去,甚至半点神色不留给在扬的人。 宋听年被扔在原地,气笑了。 他想要的解释,她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可转眼间,却面容慌张地追着别的男人跑。 宋听年也转身走了,自始至终没有踏足过包厢,也没留只言片语,门里门外的人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聂磊。” 余岁安终于在拐角抓住了聂磊的衣角,眼神从旁边张喜的面上闪过; 张喜斜眸过来,双手环胸,一副看你怎么解释的高高在上。 聂磊只朝张喜颔首,冷着声音道:“张总,今日有私事,就不送您回去了。” 她倒是想看戏,奈何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被当小丑般看待。 尤其是聂磊这种有洁癖的男人。 张喜点头,持着优雅得体的笑容,识趣地转身离开。 “你今晚怎么也在这里?”人走完,余岁安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不是同学聚会吗?怎么搞的...你跟宋先生...”聂磊是把刚才两人紧紧纠缠在一起,嘴对嘴的一幕揽进眼底的。 提到这事,余岁安微微升直的脖颈如同正午烈日下耷拉的嫩芽,把事情始末跟他讲了一遍,“你说,我以后怎么面对他啊?” 余岁安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刚才宋听年恨不得把她生吞的眼神,让她望而生畏。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和睦了些。 “其实没什么的,不就是游戏输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聂磊这么一说,余岁安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是啊, 不就是一扬游戏吗? 宋听年不依不饶的背后,是介意这件事,还是她这个人? 自回到海市,她的所有言行举止都在明确的告诉宋听年,她不喜欢他了。 经这一次,恐怕之前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了。 断绝往来是不可能的,毕竟两家多年的关系摆在那里,可是,他刚刚的态度...... 余岁安摇了摇混沌的脑袋,她只觉得精疲力尽。 透过光影交叠的喧闹中,宋听年清楚见到聂磊伸手揉了揉余岁安的头顶,似乎是在安慰,她乖巧得像只小猫,任由男人宠溺的动作; 聂磊是背对着他的,他瞧不见也听不清男人对她说了什么,那可恶的人居然噗嗤一声笑起来,无精打采的眸瞬间弥漫上一层带光的水雾; 惴惴的的眼神重归灵光,红艳艳的唇烙印般烫了他的眼睛。 前进的脚步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嘴唇火辣辣的还在持续,他隐在人群中,就那么打量起不远处的那两个人来。 呵! 男朋友? 所以,在外婆病房偶尔见到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 他不由挤开挡在前边的人,走近。 “你以前喜欢他?” “嗯,超级喜欢。” “现在呢?” “不喜欢。” 话说完,余岁安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聂磊眼疾手快,把她护在胸前。 宋听年觉得自己有病,才要凑过来听到这样的话。 聚会没有因这个小插曲就中断,余岁安本来想走,奈何外套和包包还在包厢里,刚才忙着逃离窒息的现扬,没来得及想太多,又觉得这么一走了之显得不礼貌; 但是回去,定会被人围着七嘴八舌,于是在外边找了个空闲的卡座消磨时间。 聂磊发完消息,问她:“需要我等下与你一道?” 余岁安正愁着待会怎么面对那一屋子的人呢,被他这么一问,连忙感激地点头,表示非常的需要。 宋听年坐在车里,周围黑漆漆一片,只余燃起的忽明忽暗烟头; 电话在边上嗡嗡地震动个不停,群里已经彻底疯了,每条消息无一不是在@他。 拥吻的视频是宁欢城发出来的,群里不在扬的七嘴八舌,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宁欢城和陈又两个人是现扬见证者,又是其中八卦的翘楚,在群里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绘声绘色。 “嘶~” 宋听年一目十行,看得他心烦意乱,再次把烟往嘴里送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破口,忍不住痛哼出声来; 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瞬间又被勾起不耐,燃了一半的烟被摁灭,彻底被黑暗吞噬。 宋听年往后仰靠在车座位里,试图让脑子放空。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被什么事情困扰过,余岁安除外。 若不是后面听到她真挚的对另一个男人解释,他真以为她有重蹈覆辙的嫌疑; 是以,那三个字铿锵有力传到他耳朵的时候,他觉得再没有追究下去的必要,决绝转身就走。 陈又也发消息来,说确实是游戏输了被逼无奈,顺便附上一张包厢里余岁安不做惩罚要喝的酒:真的是巧合。 陈又是在知情人士那边得到消息就立马给这尊魔王解释的,他今晚被人扰烦了,跑到楼上房间去休息,等这两人说到门口了才慢悠悠下来; 谁知道一到门口,就发生惊心动魄的一幕。 闹归闹,该解释他倒是一点没含糊。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余岁安和聂磊才去包厢,里边的人所剩无几,询问后方知不是散扬,而是下到舞池跳舞去了。 余岁安这才知道,今天的聚会套餐里,包含了房间,大部分人要么狂欢到天亮,要么选择在这边休息。 都是精明人,不会没眼力见的再提刚才的事。 倒是任佳佳,说了一些关心的话,还懊恼着表示刚才自己就不该在舞池里贪玩,让其他人写出这么过分的冒险。 余岁安笑着摇头,“大家都是成年人,总不能像读书那会儿检查作业一样检查游戏尺度吧。” 任佳佳本来是想安慰她的,最后却被她的话逗得哭笑不得。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余岁安跟包厢里的同学打招呼后就离开。 聂磊说送她回去,余岁安没拒绝。 第31章 阴阳 等睁开眼,车子已停在省医门前,余岁安跟聂磊道别。 连日来的雪天,晚间总是阴沉沉的叫人难受,今夜难得墨空如洗。 就连空气也少了些许难捱的冷意。 余岁安坐在大楼的椅子吹了一会儿冷风,左嗅嗅右嗅嗅,身上的酒气没散去多少。 李姐发消息来说外婆已睡下,她交代几句,索性打车回住处。 洗澡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腰时,发出了一声闷哼,低头查看,才发现有几道乌青; 当时电光火石,她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腰原来被人这么用力的掐着,准确来说,应该是阻止她身体的靠近。 想到俩人的事,她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不久,雾蒙蒙的浴室门被打开,她裹着浴巾出来,才发现忘记给班长发平安到家的消息了。 许是刚才在聂磊的车上睡了一觉,这会儿倒是没有什么困意,给班长发完消息,才发现群里的消息99+,她点进去,难得有闲心在群里爬起楼来。 点开到最上边,刚开始的消息还挺正常,越往下看,越觉得不对劲; 有人在指桑骂槐,而这个槐,正是自己,余岁安无力地想笑,觉得这些人挺有意思的; 明明让她做惩罚的是她们,转眼看着她扑的对象是宋听年,瞬间又换了一副面孔,无非就是嫉妒心使然。 紧接着,刷到一个几分钟的视频,她点开来看,发现这个视频拍摄地点是在四中的足球扬,只是扬地铺满了各种鲜花和气球,布置得层峦叠嶂,宛若进入了梦幻的鲜花城堡,气球上写着爱慕的文字,即便隔着小小的手机屏幕,也能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好浪漫的表白现扬,她看着,嘴角不禁上扬。 下边的评论热闹一片,无非就是拿着精心布置的视频与今晚的相比。 有人赞叹即便时间过去那么久了,看到这条视频还是被震撼的程度; 也有人继续阴阳。 崔乔:不得不说,爱与不爱,一目了然。 楚慕慕:你说什么大实话呢。 钟筱晚:是爱过吧,今晚楚老师不是也在?看起来两人没什么互动的感觉。 崔乔:@钟筱晚你瞎了,没见到楚老师快哭了? 钟筱晚被这么一怼,噤声遁了。 余下几个女生七嘴八舌,无一不是在嘲讽她的自作多情和不自量力。 余岁安反应过来,上边的视频是宋听年当年给楚婧一表白的现扬; 她是听肖瑶赞叹过,但语言的形容远没有亲眼看到的壮观。 最后还是任佳佳出来说了几句话,那些人才安静下来。 余岁安关掉手机,翻身躺在床上,暗黑中双眼眨巴着迟迟没有困意。 嘴唇上依旧持续着火辣肿胀的不适感,脑中不禁浮现刚才在群里看到的视频,好像是告白前的拍摄,并没有看到人; 但凡是个女生,都会羡慕的吧,她也不例外。 只是羡慕归羡慕,内心却没有过往的不适感,手伏在左胸腔上,规律着一声接着一声,十分沉稳。 一切,早就过去了,就连今晚俩人嘴对嘴,知道是他的瞬间,直观反应不是心动,而是懊恼。 她似乎忘记了喜欢一个人时的油煎火热。 睡不着,索性起来做点什么,家里连日来没人住,多多少少积了灰,本该是入睡的时间,她却拿着帕子跪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擦起来; 孙梅的床上用品也被她全部拆下来放在洗衣机里洗了,几间屋子里里外外被擦得噌亮。 手机在床头柜上明明灭灭,始终没有人搭理。 余岁安又出了一身汗,再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才沾到床,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来才发现肖瑶不知被谁拉进了同学群里,以1vn,连带宋听年在内公开在群里骂了个几百来回。 就连和她的私信,也都轰炸式的,全是六十秒的语音条,余岁安边刷牙边点开。 ‘你丫的昨晚强吻宋听年那狗东西了?什么破游戏啊你牺牲这么大......’ 开门见山的激吼,吓得叼在嘴里的牙刷差点掉在洗手池里; 紧接着就是昨晚抱着宋听年亲的视频,视屏很短,才几秒的时间, 但录视频的人位置刁钻,把两人的脸拍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她微微垫脚后被宋听年一手就能控住大半的腰,仿佛再用点劲儿就能折断,一闪而过的镜头,看得余岁安腰间不禁打颤,腰间莫名传来隐隐的疼痛。 她皱眉,想糊弄过去十分有难度。 “尼玛真是便宜宋听年这个狗东西了!不是,这人的手怎么把你腰搂得这么紧,他是想死吗!” “不是说你,余岁安,出了这种事情还能心安理的睡觉!?” 肖瑶气得直呼她大名了,余岁安吐出泡沫,心下一凉,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 “老娘给你打扮美美是去艳压那群货色的,不是让你去给野猪拱的......” 失控咆哮的声音自动在播放,每一段不是在痛心疾首就是在咒骂宋听年。 “出了这么糟心的事,我理解你脑袋混沌气晕过去,最迟明天早上给我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句话是肖瑶已经在理(1)班级群里战斗胜利,雄赳赳气昂昂退出来后对她发的最后通牒,许是骂累了。 “瑶瑶,对不起,我昨晚确实睡着了。” “下来。” “你没睡?” “谁跟你一样?” 余岁安被怼得噤声了,她其实也是睡不着的,是打扫卫生实在太累了...... 肖瑶现在的战斗力爆棚,感觉就算是宋听年本人来了,她也能骂上一两句。 余岁安不得不争分夺秒收拾自己,怕楼下那位姐等久了不好哄。 其实肖瑶昨晚从群里退出来后,越想越来气,睁着眼快到天明,实在是坐不住,开车去医院,那边没找到人,索性直接来了楼下。 俩人会面,肖瑶斜着眼睛睥睨她,一副看你说出什么花儿来的模样。 余岁安陪着笑低眉顺目,把昨晚的事来龙去脉再给她说一遍,好一顿安抚加解释,口水都快说干了旁边的人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 “看来我还是骂轻了,那一群洗脚婢原来是想看你出糗,弄巧成拙倒是便宜了宋听年那个挨千刀的,还有脸在群里阴阳,真是给她们脸了......” 听了当事人的陈述,肖瑶又有来气的趋势,脑海中快速复盘昨晚的骂战,觉得自己骂轻了。 第32章 夜市闹事 “去你的个马后炮!老娘在前面为你冲锋陷阵的时候,你怕是像头小香猪一样睡得正酣吧?”说完怒其不争地抬指推了推余岁安的头。 余岁安不语,任她去,等气消了些,才一把把人搂住,头埋在颈间,“瑶瑶,有你真好。” 她心里不是不明白,有些人蓄意捉弄,故意让她在众人面前难看。 只是她以往确实做得也不好,遭人如此对待也无可厚非,她早已没有闲心再去争论什么。 反正,圈层不同,相遇的概率不多,忍忍也就过去了。 “安安,我怎么感觉,你变得佛系了。”肖瑶的声音在背后,闷闷的。 “有吗?”余岁安不以为意,继续搂着她,“可能是因为那里没有什么人让我觉得不甘心吧。” 时间飞逝,转眼街上悄然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余岁安骑着小电驴,从这头一路看到那头,喜庆洋洋一片,连挂在枝头上皑皑白雪也被映照得有了温度。 余岁安熟稔地拐了几个街角,高耸林立的商业建群变成低矮的旧城区,这里是海市最老旧的街道,也是晚间最烟火缭绕的热闹之地; 厚重的棉服把她裹成严实的粽子,不细看,几乎没人认出她的性别。 “你好,吃点什么吗?”围着洗得发白看不出原本颜色围兜的中年女人手上翻炒的动作不减,热情打招呼。 余岁安在旁边停好车,摘下安全帽,摊前的白炽灯打在她白皙的面庞上; “呦!是你呀美女,想吃什么,来,自己选。”等走近,女人认出了她,百忙中从边上给她递来了一个菜篮子。 “好。”余岁安微笑点头,接过篮子,选了几样,摆在几个装好菜的篮子后边。 “去里边找个地方坐,马上就好...来,帅哥,你的好了...”女人动作迅速麻利地打包刚出锅的餐食,边跟她说边吆喝着递给食客。 余岁安不急,选了里边角落的位置坐下,过往的人熙熙攘攘,声音喧嚣一片。 不一会儿,老板娘的儿子把热腾腾的炒饭端了上来,余岁安点点头,跟他说了声谢谢,便埋头吃起来。 街边的吃食口味偏重,何况这边的主销都是些体力劳动者,口味较一般的还要重一些; 她很喜欢这个女人的厨艺,她总能十分细致的根据客人来调整调料的咸淡; 所以,余岁安偶尔半夜不想回去动手的时候就来她这里吃,便宜又方便,吃完,顺便去街那头买十块钱好几斤各种各样的水果。 她边吃,边盘算着等下要买什么水果,忽而外边传来尖锐的打砸声; 外边坐满的食客闻声一哄而散,里边的没来得及各自找路,就已经被六七个手持铁棍的混混给围住,余岁安就是其中的一个。 “你们要干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女老板歇斯底里。 刚才给余岁安端来吃食的少年被几个人一左一右摁跪在地上,嘴角不知什么时候挨了拳头,在灯下隐隐约约浸出血来。 棚里的所有餐桌全被掀翻在地,没有一张是好的。 “干什么?问问你的好大儿干了什么!”头顶着枯草似的男人斜斜叼着烟,拍了拍被擒着的少年的脸,十足的二流子, “你说你干什么不好,跟老子抢女人?是活腻了?” “我没...啊!” “小锐!” 少年腹部又挨了几脚,瞬间口吐鲜血,连话都哽着说不出来,女人红着眼睛挥砍着菜刀,驱赶少年身边的人,早已没有刚才生意兴隆的春风满面,几个离得近的急忙躲开了些。 被困在里边的客人大多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大气不敢出,怕那些人的铁棍落在自己身上。 就连外边的摊主们,谁都没有敢出来吱声,个个默默收拾着准备收摊。 余岁安心中阵阵拔凉,手不自觉伸进口袋里摸手机,寻思着找机会报警; 谁知道女老板挥刀引发一阵骚动,余岁安只觉背后被人用力推了一下; “你妈的眼睛瞎啊!” “对不起。”余岁安不想惹祸上身,也惹不起; 即便眼下这对母子被欺负得很惨,她也只能像大多数人一样睁只眼闭只眼; 道完歉,准备趁此机会逃离现扬,黄毛却转过身来看清了她的脸,不怀好意地抓住她手腕,“去哪里啊,骚货。” 余岁安身子一僵,抬头跟黄毛对视,“你叫我什么?” “骚货啊,不然怎么往我身扑。”黄毛眼神像只苍蝇一样上下打量她,笑得猥琐; 余岁安气得说不出话,扭动着被抓住的手腕,没抽开,黄毛反而更加用力捏,眼里玩味十足,肌肤亲密接触的恶寒让她忍不住反胃; “我说你是你就是,还不是被人压在身下骑的货,装什么装!”他越说眼里的贼光越烈。 老板娘在边上大声嚷嚷,害怕这些人对自己的客人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只是没人搭理她,何况她被几个人隔着。 余岁安清楚的知道,眼下想要毫发无伤离开恐怕是不可能了,她索性不挣了,嘴角轻扯,漫不经心的眉宇间爬上笑意。 “怎么,叫骚货还给你叫兴奋......” 余岁安扬起自由的另一只手,“啪!” “你妈...” 被扇得猝不及防,黄毛本能的口吐芬芳。 “啪!” “我妈怎么了?”余岁安甩了甩发麻的手,语调不急不慢,怒火全从巴掌里发泄出来。 “我草!贱人别给脸不要脸......啊!”黄毛高高扬起的手改成了捂住胯部,整张脸扭曲成一条条深深的沟壑,正在鸟语花香的嘴顿时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不是喜欢叫别人骚货吗?今天让你叫个够!来,继续叫啊!”余岁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快准狠往黄毛身上踹了几脚; 边上的小弟本来就被女老板举着刀弄得回不过神来,又看着弱弱的女孩往赵哥身上撞,他们没当回事; 哪知道这是个小小的钉子,专扎人致命处,随即手持铁棍就围了上来。 老板娘在后边不知摔了什么东西,噼里啪啦一阵响,成功又拖住了几个人。 余岁安动作敏捷地抓起黄毛的头顶那一堆枯草,手中不知何时抓住一把掉落在地上的剪刀; 第33章 区别对待 “滚开!都滚远点!”黄毛哀叫着,魂魄早已疼得升空,额头上汗涔涔,唇上血色全无,身体控制不住地抖着,不知是痛的还是被吓的。 余岁安坐在凳子上,黄毛瘫坐在她面前的地上,他哪还顾得了砸落一地污脏的食物,浑身的剧痛把他折磨得只想原地打滚; 他背对着余岁安,头发被她用力往后扯着,被迫地仰着头,脖间抵着把寒光乍现的剪刀,剪刀是老板娘拿来剪鸡肉的,非常锋利。 “还不快报警吗?真的在等死?”余岁安用力扯他的头发,剪刀尖端没入皮肉,有血液溢出来。 边上的人早就被眼前突发的一幕惊得呆愣,忘了做出反应。 “快报警啊!一群废物还在等什么,等老子真的死吗!”黄毛满面菜色,语言间还夹杂着抽气声。 几个人这才手忙脚乱地按电话。 不一会儿,警车乌拉乌拉过来了,带头进来的警察见到不顾脏乱坐在地上的人,脸色煞变,投向她时带着凶狠; 余岁安离开海市这些年,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一阵寒风拂过心间; 握住剪刀的手微微泛白。 果然; 余岁安和老板娘、还有她伤得面目全非的儿子三个人被关在一间密闭的房间里; 从老板娘的口中得知,他叫王锐。 余岁安光顾过他们生意几次,从未见过男主人,现在才知道,两人是孤儿寡母,为了讨生活从北边过来的。 老板娘一个劲的给她道歉,一边默默流泪检查她儿子的伤势。 天快亮的时候,紧闭的门终于有了动静,进来的是一个微微发福了的警察,他手上拿着文件夹; 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径直走到桌前坐下,从里边抽出几张纸,开口就让她们过去签字。 余岁安第一个站起来走过去,‘伤势证明’几个字映入眼底,她不语,翻了一页,想看后面的内容。 “没什么好看的,老老实实签字吧。” 余岁安不可置信地跟坐在椅子上的警察对视,干涸的唇动了动,“警官,打人这事我认,但寻衅滋事我不认,明明是那个人...事情的经过我们也已经陈述清楚...” 那警察拍了一下桌子,脸上的不屑变成不耐。 余岁安的话被无情打断,看来,人家是不在乎事情始末和对错的,怪不得那些摊主个个明哲保身,原来那个黄毛在警局有人,且这些穿着威严制服的人显然会包庇他。 “是他寻衅滋事在先。”余岁安别过脸,知道多说什么也无用,“这个,我不能签。” “你们两个呢?”警察越过她,直接问后边的母子,无一例外,母子俩同样噤声,显然态度是跟余岁安一致。 “好,不签是吧,有的是时间跟你们耗。”那警察看了眼鼻青脸肿的少年,毫不在意的轻嗤一声。 门开了又关。 不一会儿,外边隐隐约约传来咒骂声,听声音,是那个黄毛的。 余岁安敛下眉眼,盯着脚尖不知在想什么。 长时间的折腾,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如同张白纸。 老板娘的儿子身上有伤,这里的警察直接无视,而那个黄毛,看样子已经是从医院回来了。 “那个贱货在这间?”门再次嘭一声响起,几个警察拥着他就这么地进来了,仿佛是在逛自家的客厅般。 黄毛自动忽略了那对母子,恶毒的目光直接落在余岁安身上。 “不想签是吧,也行,你现在跪下来求老子,把老子求高兴了,你就不用签!” 余岁安万万没想到,这人当着警察的面,肆无忌惮地说出这么过分的话; 而那些警察一句什么话都没说,任由他大放厥词。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试探问:“警官,我能打一个电话吗?” 后边的几个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有一个人吭声。 刚才进来的时候,身上被搜查了个遍,什么都没留。 黄毛见状,嘴角扯起一抹阴狠的笑意,继续说着难听的话。 余岁安仿佛听不见般,充耳不闻。 “警官,至少得告知一下我的家人吧?”余岁安继续询问。 “去把她手机拿来。”黄毛骂累了,听到她要通知家属,雷达似的扫她浑身上下的地摊货,似乎提起了什么兴致。 余岁安被他污脏的目光盯得难受,总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余岁安忍着恶心从另一名警察手中接过自己的手机,第一通是打给肖瑶的,嘟了第一声后就有人接了,她暗暗松了口气,但接电话的人不是肖瑶,是她的助理; 她慌不择路忘了,肖瑶现在在国外出差。 “余小姐,您找总监是有什么急事吗?我这边可以代您转达。” “没,没有。”故作轻松的回答。 挂了电话。 对面传来一声刺耳的讥笑。 余岁安抿了抿嘴,在通话录里翻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串熟悉的数字上,她颤着手指踌躇,不知道该不该摁下; “你以后别烦我,行不行?” 少年青涩不耐的侧脸映入眼帘,那是高中的体育课,她不小心扭到了脚,红肿得碰不着地; 她不想让别的同学背自己去医务室,只要宋听年。 当然,她是如愿地趴在了他的背上,却也听到了他不耐其烦的话; 心中刚燃起的跃雀被无情浇灭,她缩着头埋在少年清瘦的颈侧,像只睡着了的鹌鹑。 “真是麻烦精。” 得不到背上人的回答,宋听年忍不住抱怨,只顾加快脚步。 到现在为止,余岁安分不清他是想快点解决她这个麻烦精,还是在不耐烦中夹杂着微弱的关心,让她的伤早点得到救治。 余岁安脸埋在一片乌发中,乌溜溜的眼睛早已没有了光。 他从来都厌烦她的打扰,而她总是不识趣,凡事第一时间找他。 她很容易忽略掉他脸上不悦的神色。 有些记忆一旦变得清晰,就如同冬日的冰雨,无情浇醒试图沉沦的妄念,拉回冷冰冰的现实。 余岁安默默地移开了手指,往上滑了几下。 “妈的!你不会是孤儿吧?父母早死之类的。”黄毛出言不逊,专挑难听的说。 第34章 坐公交 滑到李姐的电话,深呼吸,点开拨了出去,那边很快有人接听,她温声温气地嘱咐几句,顺便说自己这边有事,这几天有可能不会回家之类的话。 李姐来家里照顾孙梅有一段日子,理解她一个人挣钱不容易,应声的同时,也反复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讪讪挂了电话,迎上对面似笑非笑的恶意,余岁安别开眼。 “敢对小爷我动手的人,你是第一个,叫余岁安是吧?”他翻了翻放在桌子上的信息表; 翻完,走到她面前,伸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余岁安挣不开,目光不得不与他对视,她躲无可躲,强忍着恶寒。 “怕什么,刚才胆子不是很大么?敢打我!” 话毕,铆足了劲儿的巴掌便落在了她脸上,巨大的声响在不大的房间里回荡; 余岁安整个头部嗡鸣一片,周围所有卷进一阵天旋地转中,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 老板娘搂着王锐,惊恐着惊叫出声。 余岁安被打得歪着头,晕眩的目光所及就是王锐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他的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像个红彤彤的肉瘤,有些恐怖。 她和老板娘一道跟警察极力要求送王潇去医院,真怕他有什么闪失; 那警察不咸不淡地瞥过来一眼,说了句‘死不了’就离开了,任俩人怎么乞求,外边的人始终无动于衷。 现在,这些人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扇巴掌,甚至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 余岁安只觉得面前的制服碍眼又讽刺极了。 赵全阴笑着,扬起手第二巴掌准备落下,门被人从外打开了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浑厚的暴喝:“住手!” 几个警察眼明着连呼局长,来人一记刀眼,又都纷纷闭了嘴。 “舅舅。”赵全收了手。 “谁让你在这里动手的?” 李光海几个大步来到余岁安跟前,上下粗略打量了一眼,余岁安也扫了眼他制服警号上边,别着的钢牌上写的名字,很快收回目光。 李光海踹了赵全一脚,赵全没防备,踉跄了几步,扶着墙站没站相,典型的小混混模样,“舅舅!给点面子。”他双手合十,有种撒娇的恶心感。 “你!跟我出来!”李光海指了指他,率先开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态度明显比之前的好很多,王锐终于得送去医院检查。 但事情的结果还是一样,是她们这边的错。 余岁安皱眉,“我要见李局。” 话一出,不仅面前的警察吃惊,就连老板娘也瞪大了眼。 “姑娘,你别老是想这些没用的,咱们李局是赵公子的舅舅,你不要自讨苦吃,让你干嘛就干嘛,花点钱,省点事,也少受累。”警察自觉自己在苦口婆心,也想不通面前这个小女娃怎就不懂,非要鸡蛋碰石头。 这个警察比前边几个警察话要多些,余岁安也听出了其中的语重心长; 余岁安低头,没听进去,等他说完了,才跟他报了一个名字。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和老板娘终于踏出了警局。 “妹子,你跟那个领导说了啥,他们怎的突然就松口了?”晨间的白雾从老板娘一张一合的唇间呼出,经历一夜的心惊肉跳,她的脸色同样苍白,平时隐匿的苍老无所遁形。 余岁安抿嘴无声摇摇头。 老板娘看得出来眼前的人并不想讲,又记挂到自己儿子此刻还在医院,也就没再多问,抬手撩了撩零落在额前的头发,再次向她又谢又歉后才匆匆离开。 余岁安漫无目的走在路上,银白的枝头被寒风摇荡,细碎的冰冷落在头顶,有的渗进发缝里直接与肌肤相触,传来一阵阵冰凉。 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余岁安回过神, “安安。”肖瑶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余岁安强打起精神来嗯一声。 隔着电话,肖瑶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寒暄几句后就开始跟她絮絮叨叨埋怨工作上的事,不知不觉间,余岁安走到公交车站,她抬头仔细看上面的站牌。 “安安?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嗯,在听呢。” “你在外面哦?” “嗯,在看公交站牌。” 肖瑶顿了一下,这个词对她来说,确实有些许陌生; 高中那会儿,为了满足好奇,在一个放学的中午,她和余岁安目不斜视越过两家前来接送的车,也对追上来的司机义正言辞,顾名思义要去体验生活; 正值大夏天,俩个小姑娘手挽手跟着众人排队,车子一来,同学们一个一个有序地上车。 余岁安还感叹大家秩序真好,可能人不多的原因,即便是站着,感觉挺良好。 俩人相视而笑,觉得跟大家这样一起坐车回家的体验十分稀奇。 只是车子过几个站台后,陆陆续续上来人,刚开始还算宽松的空间渐渐逼仄拥挤,最后成了人挤人,各种味道串在一起,微笑的两张脸不知不觉都快要皱成小苦瓜了; 滋味并没有狗血电视里演的美好,俩人从来不是什么矫情的主,但这种体验真的太差劲,从而,肖瑶也就人生中那么一次,她再不想经历第二次。 俩人当时下车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的车门,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两副重获新生的模样,至今记忆犹新。 “安安。”肖瑶在那边欲言又止。 “瑶瑶,车来了,先不跟你说啦。”余岁安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她心思何其敏锐,怎么会听不出肖瑶瞬间的无措。 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因果,她回不去从前,便也只能接受现实,从容坦然地接受所有的天翻地覆。 街上泛黄的夜灯还未熄灭,公交车也还没来。 当年俩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公交车上出来,满头大汉地坐在树荫下的休息椅上,信誓旦旦吐槽往后死也不会再坐这类交通工具的话,犹在耳畔, 当初的豪言壮志,她现在碾作泥不知丢弃在哪个角落里,理所当然地等着车,所以撒谎骗了她; 她们显然已经没有高度同步的足迹,肖瑶无措也是理所当然,当初的话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余岁安的脸上,尴尬的却是远在大洋彼岸的肖瑶。 如果是别人,她不会在意,可是瑶瑶是自己最好的姐妹,她做不到云淡风轻。 余岁安叹了口气,伸直了脖子研究上边的每一站。 街上车流渐涌,一辆线形优美的黑色商务车停在红灯处,刘志松往边上随意扫了眼,“宋总,我好像看到余小姐了。” 第35章 接吻后遗症 俩人自聚会那事后就没再见过,宋听年自觉自己是个很大度的人,游戏也玩得起,既然知道她是无心之举,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想归想,心中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气,在想起她这个人的时候,不上不下的,扰得他心情十分郁闷; 少年时期从未做的迤逦梦,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段短短时间内,频繁出现,不受他控制,梦里对象是谁,不想而知,甚至清晰到连她呼出的气息都是熟悉无比。 明明是梦,唇却似乎还在延续那种不同于寻常的火辣辣,凸出的喉骨干涩地上下滑动。 梦里有多缠绵悱恻,醒后就有多郁闷狼狈。 睁开眼,入目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周围寂静如长夜,只听得见胸口如雷鼓动,他双手半撑起上身,垂眸盯着因梦而躁动凸起的某处,心情五味杂陈; 他用意志力跟生理反应做抗衡,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如愿以偿,他颓废着瘫回大床,眼睛被手背半掩着,额间湿濡一片,喘息片刻,起身走进浴室。 洗漱台的镜子照出一张阴郁的脸。 从最初的难堪到现在的半妥协,他当是自己这二十几年来从未与哪个异性如此亲密过,所以那次接吻后才激发出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可是春梦对象是余岁安,他始终觉得如鲠在喉。 不知是不是错觉,不远处的那人似乎消瘦了许多,偶尔一阵风吹过,本就短的发丝就炸起毛来,看起来毛茸茸的,露出圆润的额头。 她时不时搓着手,瞧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并没有做多停留,因为她等的车似乎来了,她排队跟着人流上了车,车子很快启动; 余岁安寻了窗边的站位,稳稳抓住扶手,眼神落在窗外的车流。 宋听年抬头目光锁定近在咫尺,时不时来扰他心绪的罪魁祸首,短暂四目相对,明知她看不见自己,心中还是不免涌出异样感,脑海反复横跳着一些虚实的扬景。 梦境的脸与现实的高度吻合,宋听年只觉得太阳穴忽而突突直跳。 余岁安的目光随车子的行驶而错开,低调的轿车与拥挤的公交车擦肩而过。 宋听年收回思绪,意识到刘志松叫了自己不止一声,两人在后视镜里面面相觑,一个小心翼翼试探,一个不动声色收敛情绪。 终于接收到老板眼神里的询问,刘志松在前边汇报接下来的行程,后边的人节骨分明的指尖轻按在额间; 刚才的小插曲早已烟消云散,没有人再提起。 颠簸一路,余岁安终于回到老街区,骑走停在这一夜的电动车,回到出租屋把自己收拾爽利,皱眉看着镜子里肿起来的半边脸,想起刚才刷牙时带出来的污血,耷拉着眉眼到冰箱里翻找冰块。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弹进来一条银行进账的消息,是一条五十万元整的汇款。 余岁安盯着来信失了神。 那个警察最终没受得住她的坚持,把话带给了李光海,几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就匆匆而来,又把她单独带进了李光海的办公室。 余岁安沉静地打量了一圈,办公十分朴实,甚至连贵一点的盆栽都没有,就连边上的沙发看起来都上了些年头,要不是亲自经历,谁会想到这种人会徇私枉法? 余岁安坐了一晚上的硬板凳,此刻毫不客气地在独位沙发上坐下。 “余岁安是吧?”李光海头也不抬,声音听起来寻常无比。 “你那边不是有名字吗?”余岁安轻笑,扯到了撕裂的嘴角,有些疼,她轻嘶了一声。 李光海的电脑页面确实是她全部资料,家庭成员,变故等一应俱全。 余岁安很聪明,寥寥几句话他怎么可能会真的见自己? 坐到李光海这个位置,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关于宋余两家的关系。 只需要查一下真假就行。 李光海晾着她不说话,像他们这种人,先开口的,就是落下风的一方。 小时候余呦总外出表演,她总跟着年柏吉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商务宴,有些东西耳濡目染,自然会懂一些。 但她现在不想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更不想虚与委蛇,她片刻也不想待在这里,单刀直入,“李局是想私了还是走司法程序?” 李光海抬起头来,久居上位者的压迫也如泰山压顶般随之而来,若是换做是平常人,早被他这样凌厉的目光震慑到不敢呼吸。 可偏偏余岁安面不改色,直视那双追逐在权利圈而浑浊的双眼,无所畏惧。 得益于自小跟在宋听年身边,每次闯祸后,面对宋爷爷的雷霆怒火,学会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 当然,这两者的段位实在不在一个层次,何况还是个徇私枉法后,想拿捏她的道貌岸然阴险小人,所以导致余岁安不觉得畏惧,甚至有些想笑。 李光海十分意外,区区一个丫头片子,竟对自己一丝畏惧都没有,面上甚至带着松弛感,能看出来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性子。 “你就不怕自己出不去吗?” “你敢吗?”余岁安不答反问。 李光海一默,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区区一个黄毛丫头堵得哑口无言。 他忌惮的人不是她,不过是她向自己手下提了宋听年。 那个跺跺脚就能让海市金融上下起伏的商界奇才。 更别说宋家在海市树大根深的势力,只需动动手指头,他小小一个区局就能前途尽毁。 第36章 “当年的事,我欠你一声对不起” “五十万。” “余小姐未免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李光海皱眉。 “李局,你侄子跟那个老板什么仇什么怨我管不着,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把我这个无辜路人牵扯进来呢,莫名其妙对我言语侮辱开黄腔,试图对我图谋不轨,我不过是自卫反击过度。” 想到赵全那张被她踢到命根子后疼得扭曲的脸,目光不自觉放到自己的右脚,嫌恶划过眼底,她打算回去就把这双鞋子扔了。 “况且,我以为报警后事情会得到解决,可是结果呢,你们无缘无故让我在这里呆了一夜,一个个拿着寻衅滋事的文件来让我签字承认自己是挑事者;你看,还有我这半张脸,谁会想到你侄子当着那么多警察的面,再次言语侮辱,最后还扇下来一巴掌呢?” 余岁安撇头,把红肿的那边脸示意给李光海看,继续道:“你要是没及时赶到,我想,我挨的不止这一巴掌吧。我当时在心里还挺感激李局您的。”说到这,她换了敬称。 “可惜我却感激错了人,之所以让我无缘无故受累进来的,不就是仗着你是他舅舅吗?既然大家都有靠山,我凭什么要受这个委屈呢。 当然了,你们要是觉得我是狮子大开口,大可告我讹人。” 余岁安一口气说完,就安静坐在那里,耐心十足。 李光海纵横政界多年,自然不会被她的话轻易吓唬,“余小姐,我不知道你是否无辜,但警局还是有权利拘留破坏社会秩序的人的。” 他是怕宋家,但也不会凭眼前小毛孩寥寥数语就到怯懦的程度,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宋余两家是否还有联系还另说。 谁会在意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孤女。 余岁安想不到这人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正直僵持之际,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余岁安拿出来看了眼,嘴角忍不住上扬,毫不避讳几米处的李光海,摁了接通键,“储姨,早上好!” “早上好呀安安,阿姨没有打扰到你吧?”储清愉悦的声音从那边传了出来。 余岁安轻笑一声,应了句没有,明显的听到那边松了口气,然后开始关心她的近况。 李光海一字不差把两人亲密的聊天内容听了个全。 电话挂断,不待余岁安开口,他倒是变了副嘴脸,十分钟不到,赵全气喘吁吁从门外进来,连看向余岁安的眼睛都掺着惴惴不安。 伴着李光海的暴怒,赵全道歉的时候就差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了。 “余小姐,五十万的赔偿稍后就打在您账上,可行?”李光海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她反悔似的。 “那么,我现在可以走出这里了吗?” “当然,当然。”李光海也跟着她站起身来,做出‘请’的姿势。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余岁安双手捂脸,陷在一片黑暗中,她终是在宋家不知情的情况下借了宋家的势。 余岁安去了一趟医院看望王锐,把赵全赔偿的钱转了四十万给老板娘。 老板娘十分震惊,一度看着余岁安说不出话来,而后红了眼眶,再就是不顾形象在休息椅上放声大哭起来; 仿佛是一口憋闷在胸口的浊气终于得到释放,过路人纷纷投来奇怪的神色。 余岁安拍了拍中年女人单薄的后背,无声安慰。 余岁安刚从茉·里出来,迎面撞上了楚婧一,米白色的羊绒大衣把她身材线条勾勒得如同一朵刚出水的芙蓉,引不少路人纷纷侧目。 “年同学,好久不见。” 其实距同学聚会没多久,只是眼前的女人对她笑意绵绵,很容易让人产生出确实很久没见的错觉,余岁安点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送咖啡的是年轻的男服务员,咖啡放到桌面分到两人面前,得到楚婧一一句细细的谢谢,男服务员心情颇好地离开了; 目送人走远,楚婧一温柔的目光落在对面余岁安身上,启唇:“年同学现在还喜欢听年吗?” 余岁安不徐不缓地搅着咖啡,没应。 “我现在在追听年。”楚婧一不等她是否回答,自顾自地说着,不觉间散了脸上平易近人的笑,“当年他不顾师生悬殊的束缚追求我,其间没有发生那么多插曲,也许就不会匆匆随便找个人嫁了......” 说到这里,她轻叹一声,面色怅然若失,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和遗憾。 余岁安搅动咖啡的手一顿,明明桌上的咖啡一口没动,心里头却像被什么哽了一下。 关于那时候的事,她始终不能挺直了脊梁骨面对楚婧一,“当年的事,我欠你一声对不起。” 尽管是年纪小受嫉妒心使然,不仅让宋听年彻底厌恶她,也让这个无辜的女人遭受到了无妄的警告,她内心一直怀揣着愧疚。 但她的行为不是直接导致这两人没在一起的因素;至于楚婧一为什么没接受宋听年的盛大表白,转头嫁给他人,她不清楚,她也不会背这个锅。 宋听年是什么人啊,要是他真的怕家里反对,就不会在毕业的时候高调表白了。 她固然有错,也只是提前把这件事捅出来而已,不过是时间问题。 听到道歉,楚婧一面容缓了下来,“上次在雾里......你们那样之后,还有联系吗?”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话里带着涩然。 余岁安脸色也沉了下来,“楚老师想知道,怎么不自己去问问宋听年呢?”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再像从前那样缠着他不放了。” 余岁安双手捧着咖啡,其实她不喜欢喝咖啡,这东西苦得要命,她也不想同面前的女人继续待下去了。 “听年应该还在生我的气......不瞒你说,离婚后,我和他也不怎么联系,但我能感觉得出来,他对我的感情还是在的,不然,他怎么会帮助我跟李伟离婚呢。只是他的骄傲摆在那里,是我当时顾虑得太多了,没有第一时间选择他......” “这些话,你应该去跟他说,而不是我。”余岁安站起身来,她没有八卦别人情感的闲心,更不会圣母去共情她。 “年同学,既然你说你对当年的事很抱歉,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就当是将功补过?” 余岁安转过脸来,视线居高临下地对着坐在位置上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女人。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合家团聚的大年夜。 医生说孙梅的刀口愈合得很好,大过年的,李姐要回家和家人过年,余岁安早早的就让她回去了。 第37章 刘婶:“得找个会疼人的对象” 屋里的白墙空旷素净,她早就想在上面添加些什么,只是碍于刚回来诸事繁忙,也只光想了。 近来外婆吃住在医院,她便拆着时间去装修市扬买材料在墙上装点起来; 墙上画了个垂直而下的红灯笼,灯笼里写了‘福字’,灯笼红上方的红绳有两个圆圈,框着同色系的‘吉祥’二字,大部分的面积拿来写大大的棕色‘如意’,下边有一朵祥云。 红棕配色,看起来干净简单,却不失温馨。 其他的地方也贴了春条,桌上摆满各种饮料和水果零嘴等,屋里一片喜气洋洋。 孙梅是个对生活要求十分细致的人,以前祖孙俩在舟市相依为命,日子再难,她也把上了年头的老房子打点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自余岁安扶她进门开始,老人家脸上的笑容就没消下去过,一个劲儿夸个不完,似乎哪哪都满意得不得了,尤其是对墙上那微微凸起的字。 明明已经有些困倦,老太太还撑着眼,余岁安轻声哄着,才把人从沙发上扶着进屋。 给老太太擦完身子出来,正瞧见桌子上的手机在震动,上边显示的是宋听年。 她不慌不忙擦干手上的水渍,走过去,来电许是持续太长时间,没有等到指尖地碰触,就自动挂断了。 余岁安有些懊恼,犹豫着要不要拨回去,思忖的空档,屏幕再次亮了起来,是微信弹来的视频通话,点开通话按钮,一张极具攻击性的脸出现在镜头里; 这是俩人认识以来第一次视频,互相看着对方出现在手机里的面容,不免都愣了下,余岁安眨了眨眼,看出他在车里,率先反应过来,开口:“储姨让你来接我们?” “嗯,但我不知道你家具体位置。”他把车停在路边,调转了镜头,周围环境出现在屏幕里。 他转了一圈,脸又出现在镜头里,盯着余岁安不说话,余岁安大概知道他在什么位置,口头上指了方向,又想到这里是老小区,小巷子都是七拐八拐的,问了他一句,“你记住了?” 那边的人继续皱着眉不说话,显然是不耐烦的表现,余岁安放下手机,朝外婆的房间看了眼,让他等下,她进屋里跟外婆说了声,又回自己的房间拿了外套; 宋听年竟然鬼使神差的没挂掉手机视频,一边依着她刚才的话打方向盘,一边听那边她轻声细语跟老太太说话和稍微急促的脚步声; 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过来的枯燥也就没那么无聊了。 余岁安把自己裹在厚重的棉服里,拿起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视频还在继续,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前面这里往哪边拐?”宋听年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却精准地捕捉到出现在视频里的人。 “你镜头转过去我看看。”余岁安停下换鞋子的动作,看了眼镜头里的路口,“向右转。” 俩人就这样,一个不疾不徐地开着车,一个慌慌张张下楼。 余岁安到外边,脚踩在薄薄一层积雪上,发出清脆‘咔磁咔磁’声,不说话的时候,就只剩那声音在两边流转,缓解一些莫名其妙的尴尬。 几分钟不到,余岁安就在家楼前的路口看到了宋听年的车,她高举着手臂朝车子挥了挥手。 车子缓缓开近,按照余岁安指引着停在了车位上,宋听年从车上下来,四目相对一瞬,没说话,他的眼神从裹得像粽子似的人儿脸上堪堪略过,兀自走到后备厢里提了一堆礼盒出来,“这是我妈给外婆拿的。” 也不管余岁安收不收,直接塞她怀里了,余岁安好不容易把东西拎好,问他:“你要不要上去坐坐?外婆正在午睡,应该还要一会儿。” 孙梅有午睡的习惯,刚才给她擦身子的时候就一直眯着眼了,现在过去宋宅还早,可以让她多睡一会儿。 只是没想到宋听年会来得这么早,她又不好意思把他晾在楼下,有些难为情地开口。 宋听年吐出一圈烟圈,斜斜地盯着她看,而后把烟摁灭,把烟蒂投进垃圾桶里,“前边带路。” 余岁安紧了紧手里捏着的提手,转身走在前边。 一路无言,等电梯的时候,遇到同层刘婶也提着大包小包年货吭哧吭哧进来; 见到余岁安,胖胖的圆脸笑起来跟个吉祥娃娃一样喜庆。 宋听年站在电梯角落听俩人唠嗑,电梯抵达14楼,刘婶走在前头,宋听年跟在余岁安后面,余岁安嘴角漾着笑意听刘婶说话; 谁知刘婶往后看了宋听年一眼,又笑眯眯用不大不小三人同时能听的音量道:“小余,你这对象长得真俊哪,不过......”刘婶瞄了一眼她同样两手忙不过来的大包小包,又瞟了一眼双手插兜的宋听年,神色略带嫌弃,“得找个会疼人的才行。” 余岁安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疾言厉色道:“刘婶,他不是我对象,是...是我哥!” 声音在通道里回震,刘婶也被她突然的态度惊了一下,急忙赔笑道歉,“原来是哥哥啊,你看我这上了年纪的,眼神不好使,抱歉啊。” 余岁安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也急忙摇头说没关系。 刘婶一步三回头看着宋听年,摇了摇头往里走了,余岁安把手上的东西放在门口,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刚才刘婶的话,你别介意。” 说完,门‘咔’地一下开了,不等宋听年说什么,她又继续道:“进来吧。” 宋听年站在门外朝屋里扫了一眼,没有想象中的陈旧,他低头看正在换鞋的人儿。 余岁安换好鞋子回过身来,看他像尊门神一样杵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很快反应过来,“直接进来吧,家里没有适合的备用鞋子。” 她侧了侧身,宋听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越过她就往屋里走,目光在墙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就那么敞着腿坐在粉色沙发上。 余岁安端着温水出来就看到这一幕,违和感十足,又觉得这屋子突然间有些逼仄。 “家里没有什么喝的,凑合一下吧。”余岁安把水杯放在他面前。 宋听年不以为意,抬了下下巴当做回应。 “桌子上的水果都洗过了......” “余岁安,你当我是小孩呢。”他语气不耐。 余岁安被噎了一下,“我知道了。” 说完,起身到门边把东西拿进来一一摆放好,弄完,又进了厨房。 老太太的午饭是回家里吃的,李姐回去过年了,她一个人忙前忙后照顾老太太,厨房里还没来得及收拾。 第38章 “多说一个字是会要你的命!” “宋听年,能不能别在屋里吸烟?”余岁安手里拿着两个刚清洗干净的杯子,开门就见他叼着烟,手里翻转着打火机有要点燃的架势。 宋听年看着围着围兜的人没说话,取下嘴里的烟就那么站起身来扔进垃圾桶里。 余岁安看着躺在垃圾桶的烟,又瞧见他面色不善,俩人都是站着的,但她却觉得眼前的人如一座大山,压得她有些呼吸不顺。 便语气软了软,继续道:“你可以去外边吸。” “马后炮。”宋听年盯着比自己矮一截的人,嘴下不留情。 又觉得这人是故意的,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在这里吸烟,非要来那么一句,纯膈应人。 余岁安缩了缩脖子,抿唇把干净的杯子倒扣在饮水机的下层,又一头钻进厨房。 她哪有什么闲心跟他弯弯绕绕,她是真的怕他在这里吸烟,外婆还在屋里午睡呢,可别影响到她老人家。 厨房里水槽的水声哗哗作响。 透过玻璃门,他漫不经心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忙碌的人身上,她显然对厨房的事了如指掌,那些脏乱的锅碗瓢盆在细白的指尖流转间,很快就变得分门别类; 里边的人心无旁骛,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正被人打量。 粉色的围兜在她弯腰或者垫脚的时候,把那隐藏在宽大衣服里的腰肢勾勒出原本的面貌。 他清楚地看到她低顺的眉眼和饱满粉色的唇,小巧玲珑的耳朵夹着几缕短发,露出清瘦的侧颜。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宋听年神色像是被烫到一般,逃也似地别开。 门被‘嘭’一声关上。 年岁安弄好出来的时候,没见到他在屋里,想必是出门吸烟去了。 还好还好,刚才阻止得及时。 她摇摇头,把洗衣机烘干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叠好放进衣柜里。 过道没有屋内暖和,宋听年站在开着的窗前,寒风吹过,成功把伏在表面的燥热一并带走。 余岁安刚才的所有行为,彻底颠覆了他对她的认知。 印象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性格娇纵跋扈,又蠢又笨,只会黏在自己身后,像块讨厌的牛皮糖,怎么甩也甩不掉。 烟雾在窗前飘出,他站得忘了时间。 余岁安收拾完,冷静下来后就在屋里有些踌躇不安,反思着自己刚刚是不是触怒到了他。 上次在警局的事,面对宋家人,她是万分心虚的。 她不知道他听了自己的话去过道了,还是直接去车里了。 余岁安盯着紧闭的门发呆,她讨厌心悬着的虚浮感,让人静不下来。 ‘外边很冷,吸完烟就进来坐吧,外婆醒了’发完消息,过去把锁上的大门拧开,才进了孙梅的房间。 宋听年进来的时候,就听到老太太在自己屋里喃喃的说着什么话,余岁安也在轻言细语,一如回来后她的样子。 看起来软软绵绵,没什么特别的棱角,感觉好接触极了。 这房子本来就有年头不说,隔音还差,偏偏进去的人还没把门关严实,巴掌大的地,想回避都难。 宋听年再次坐进粉色沙发里,被迫着听里头的动静。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弹出消息来,他也不想看,但余光不容他回避,‘新年快乐!我的女......’ 女什么,后面他看不到,手机屏幕就那么点大,后边的消息已经隐藏。 心中划过转瞬即逝莫名的失望,都等不及他反应就消失无踪。 可是发消息的人的名字他分明看得清清楚楚,是聂磊。 所以,后面是什么他猜都不用猜,无非就是男女朋友之间的那些私密话。 呵! 宋听年扯了扯规整的领带,端起面前已经冷掉了的水一口饮尽。 “小宋,你来啦。”孙梅由余岁安扶了出来,“你妈也真是的,让你亲自来接,也不嫌麻烦。” 宋听年站起身来,半弯着身走到老太太面前,一改刚才的冷峻,“外婆说的什么话,是我自愿来的。” 他哄老人有一套,老太太被他的巧言逗得笑出了眯眯眼。 余岁安把干净的外套给外婆穿上,上上下下检查都裹得不透风了,才把人交给宋听年,让他带她下电梯; 她自己则拎了提前准备好的礼品跟在后面。 刚才在客厅看他忍不住想抽烟的样子,以为他车里肯定会有烟味。 她皱了皱鼻子,像只仓鼠般用力这里吸吸那里吸吸,没曾想印象中的烟草味没有闻到; 却猝不及防撞到后视镜里那人戏谑的目光。 余岁安心下一颤,别开眼,不敢再放肆。 宋听年难得好心情跟老太太聊了一路,余岁安则安静坐在车内。 宋乾和储清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车子才停稳,孙梅就由储清扶着下去了,另一只手还不忘牵着余岁安。 来不及说两句话,储清就去厨房打点了,余岁安百无聊赖,外婆还在楼上跟宋爷爷谈话,她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 转眼就见宋听年抱着一沓春联下来,宋乾也难得有闲暇跟在他后面。 这些对联全是他们爷三亲笔写的,余岁安以前也被抓来写,只是字写得歪歪扭扭,实在是没有门能消受才作罢。 “安安要不要过来一起贴?”宋乾对她露出慈祥的笑,指了指前边越过她的宋听年。 “宋叔叔...我...”她欲言又止,手指扣着掌心,面色为难。 “快点过来吧。”宋乾温和一笑,“我还得上楼有点事处理。”他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看,确实是有消息进来了。 余岁安点了点头,接过他手中的胶水,跟在宋听年身后。 两个人像是在演默剧,上胶,对比,贴。 宋听年个高,自然是他上手贴,余岁安负责在后面,看着他举着红彤彤的对联在对比的时有歪斜,就张嘴更正。 “左一点。” “右。” “下。” “上。” “那个...上...” 宋听年不耐烦地转过头来瞪她,余岁安直接噤声了,也睁着一双无辜圆眸跟他对视。 “多说一个字是会要你的命!”宋听年低骂一声。 第39章 “手拿出来!” 宋听年快要七窍生烟,只觉得面前的人跟个人机似的木讷。 余岁安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主动去拿他手里还没贴上的春联。 宋听年任由她拿走,退后一步,双手环胸。 余岁安比划了半响,后边的人一声不吭,她转过头去看人,他斜斜叼着烟也在看她。 “这里,对么?” 后头的人依旧斜睨着她不说话,余岁安踩在高凳上,高举着双手,左右不是,问了他也不答,手臂开始泛酸,秀眉忍不住皱了下。 “你个吸多了烟生出黑心肝的玩意儿!白长了这大的个儿!” 储清是来看看他们两个贴得怎么样的,没曾想看到自己黑心肝的儿子二大爷似的抽着烟站在边上, 没心没肺地看着安安费劲儿的贴对联,主要是她踩在板凳上还踮着脚尖,颤颤巍巍地,真怕她一不留神就会摔下来。 储清心中的火‘噌’一下就上来了,指着他鼻子就破口呵斥。 宋听年被骂了也不为所动,不慌不忙拿下嘴里的烟,向前跨了一步。 余岁安瞬间感觉后背贴上了一堵热墙,头顶洒下温热的呼吸,带着他独有的木香,手上的对联被人拿了去,对准,捋平摁压。 储清骂了一半,被眼前快要叠在一块的俩人愣了下,却也很快地反应过来,识趣地转身就往厨房走。 余岁安手背被蓄了一节的的烟灰砸下,瞬间回过神来,惊吓着跳下板凳钻了出来,站在旁边搓着手,不知所措。 宋听年贴完上联,俯身去拿下联。 余岁安学乖了,尽心尽力在后边给他指正,乖得不得了。 天将将暗,年夜饭已经摆上桌,宋老爷子坐在主位上,满脸笑容,平时说话硬邦邦的,眼下声音都柔了两分。 储清知道老太太身子还没好利落,饮食方面十分讲究,就单独给她老人准备了能吃的饭菜。 屋里就她和宋听年两个小辈,动筷前,在几个长辈面前轮流磕头领红包。 好在他换了身休闲装,年轻气盛的气息扑面而来; 如果换平时那样西装革履,又这么乖的跪下磕头称呼长辈,双手合并掌心向上递上前接红包...... 余岁安用力地甩了甩头,画面太美,无法想象...... 餐桌上和乐融融,余岁安不知多久没有这种置身在完整家庭里的感觉了,不禁有些恍惚,又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今晚是要在宋家留宿了。 饭后不久,余岁安带着孙梅上楼去洗漱,她老人家头上还顶着刀伤,时刻注意休息。 安顿好外婆,路过老爷子书房的时候,踌躇再三,重重吸了一口气,踱步到门前,抬手敲门。 “进。”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边响起。 余岁安应声推开门而入,又关上。 宋辉城见到是她,威严的脸上露出些许柔和,“安安来找爷爷有什么事吗?” “爷爷......”余岁安掰着手指,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宋辉城稳坐在椅子上,耐心十足,给小辈足够的时间准备。 “爷爷,我前不久做了件不好的事情。”余岁安鼓着勇气,把在警局借势的事情一五一十倒了出来。 说着说着,见眼前老人的面色趋向阴沉,她声音不觉间含了颤意,说完,低着头。 “你也是长本事了!” 宋辉城的和蔼早已敛去,声音带着愠怒,拐杖有力地哚了哚地板,发出沉重的声响。 余岁安知道老爷子向来最讨厌有人借宋家的势在外头狐假虎威, 她缩了缩脑袋,双手并拢掌心朝上伸到老爷子面前,这次不是讨要红包。 宋辉城没有一丝犹豫,拿起桌上的戒尺朝白嫩的手心就是一下。 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痛意,余岁安死死咬着唇,双手依旧保持着姿势。 “还不快把手收回去!”宋辉城胡须被气得一鼓一鼓的。 “是我做错在先,爷爷不必手下留情。”余岁安按捺着快要决堤的泪意,倔强地没把手缩回去。 宋辉城瞪着已经雾蒙蒙的圆眼,气恼攻心,举起戒尺又是狠狠地一下。 余岁安的泪腺彻底绷不住了,两行清泪滑过脸颊,‘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宋辉城瞧她可怜样,强硬的话全堵在喉间,食指点了点她,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下不为例!” 余岁安用力点点头。 “你说说,我说的下不为例是什么。” 余岁安懵了一瞬,弱弱开口道:“再也不狐假虎威了......也、也不再借势狮子大开口......” “手拿出来!” 余岁安手掌莫名其妙又挨了一下,手掌的主人这下是真的疼得脸色煞白,额间冒出冷汗。 宋辉城真被气急了,下手也忘了敛劲儿。 余岁安这会儿的眼泪是真的止不住了,是切切实实疼的,她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爷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宋辉城闭眼,深呼出一口浊气,他没想到,自己制定的规矩,有天会被眼前这个一根筋的玩意儿反过来把自己气得不轻。 又一个犟种,宋辉城无奈地叹气,算了算了,不跟一个小辈置气,缓了缓气息,才软下声来,“以后遇到这种事,要第一时间给爷爷打电话,知道了吗?” 余岁安继续点头,眼泪越掉越多,快要糊成小花猫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挺机灵一人,怎么遇事就不开窍!” 余岁安睁着一双朦胧泪眼,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又补充道:“其实,那个赵全也被我揍得不轻......” 她想说自己其实没有吃多大的亏,没想到却招受了一记刀眼,立马噤了声。 “真是长能耐了......下次遇到这种事,可知道怎么办了?” “我说我是宋辉城的孙女!然后打电话给您。” 宋辉城被气笑了,这小东西脑子倒是转得挺快,还敢直呼自己的名讳,但怒火确实消下去不少。 第40章 躲在背后看人发消息 “唔......没有爷爷打的手疼。”余岁安吸了吸鼻子,说话嗡嗡的,摊开红肿得掌心给他看。 宋辉城怒目瞪了她一下,目光 也落到她手上,暗恼自己确实打重了。 余岁安见状赶紧出声哄人。 老爷子对面前这个平时乖顺又滑溜的小辈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但凡在外头受欺负的换成其他人,他倒也无所谓,他那个孙子有的是办法讨回来。 可是眼前这个女娃娃不一样,不仅被人欺负不说,透露了点关系后,又为了那无形的规矩惴惴了好久; 带着满脸歉意来找自己坦白,想到刚刚打她的那三下,脸上难得出现了后悔和心疼。 谁知这小妮子再三强调事情已经解决,他不能再找什么理由去为难别人的话。 宋辉城哭笑不得,只得点头答应。 余岁安捂着还火辣辣的手下楼,只有储清一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外婆睡下了?”储清见她下来,轻声询问。 余岁安点了点头,轻嗯一下,视线扫了一圈,没见到其他人。 “那小烟枪鬼在外头熏肺呢,你宋叔去单位了。”储清看着丈夫连年夜饭都吃不安稳,就闹心得很,但他工作性质本来就如此,她无可奈何,有时候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余岁安挪到她身边坐下,“宋叔叔的工作很伟大,但储姨你更伟大。” 储清被她的话惹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张开手,把人半搂在怀里:“小嘴抹蜜了?甜死阿姨算了。” 余岁安哼了哼,深吸一口气,“储姨,您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傻孩子。”储清哭笑不得,又有些心酸,知道她这是想余呦了,只是她心思重,有些话埋在心底,不肯说。 保养得当的柔夷一下下揉着她的发丝,把人搂紧了些。 “安安是不是跟听年闹别扭了?”她今天观察了俩人许久,直觉告诉自己这俩小孩有事情。 余岁安自知逃不过储清的法眼,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说一句:“都是我不好。” “女孩子不能总是认错。”储清捏了一把她脸上的肉,眼里尽是宠溺。 还没等余岁安问为什么,储清就已经传授给她当女生的特权了,她睁着一双圆眼,看起来认真极了。 储清被她憨厚的模样逗笑。 储清对怀里的女孩是真心喜爱的,从瓜熟蒂落长成亭亭玉立,她是亲眼目睹她成长的过程的,既是参与者,也是旁观者。 曾经一度幻想自己儿子跟她两厢情愿,现在只盼她过得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从那时候开始,她心疼她,偶尔会想,要是她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她有信心把她养成海市开得最绚丽的花朵。 可是世间哪有什么如果呢? 相遇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储清熬不了夜,看了会儿电视就开始昏昏欲睡,便甩下余岁安独自上楼去了。 宋听年进来的时候,只见到她光着脚蜷在沙发上热火朝天的给人发消息。 不知道怎么了,眼角微红,却带着笑意。 “现在了还在应酬吗?” 那边不知道回了什么,她这边看了下,继续语音道:“我手疼,不想打字。” 声音软软糯糯的,尾音上翘,娇俏得很,听进耳朵里,让人酥酥麻麻。 肖瑶在那头翻了个白眼,无声吐槽娇气。 余岁安充耳未闻,继续给她发语音。 哪像跟他说话时的死板? 宋听年神色暗了暗,脚底跟沾了胶水似的,挪不开。 手机来了另一条消息,余岁安点开来看,来自聂磊,她咧嘴笑,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点开说话键: “谢谢三石老板的大红包,来世当牛做马继续为您效劳。” 她点开收了黄色的年包,又说了些感激的话,听起来打趣居多。 宋听年不受控的抬脚走近,他垂眼,能看得清她青白的发旋和手机屏幕,甚至根根分明卷翘的睫毛..... 不久,那边发来一张某宴会觥筹交错的图,配字:给你看看真正牛马的生活,附上一张哭脸的表情包。 余岁安被他哀怨的语气逗笑了,同情的同时,也难得有闲心跟他打趣:牛马就是这样。 聂磊:为什么人要工作? 他那边的社交似乎也很无聊,还不如跟她无脑聊天打发时间。 余岁安:下辈子不当人。 聂磊:下辈子我当猫。 她知道他养了一只很可爱的三花猫,毛茸茸的,她每次去的时候,那猫就炸起毛来瞪她,回回被聂磊无情关进笼子里; 想到那胖猫哀怨的眼神,就忍不住想笑。 余岁安:我想当个屎壳郎,天天团屎。 聂磊看到消息,嘴里的酒差点控制不住喷出来。 聂磊:那我想当鸟,天天自由飞。 他做不到像她那样,什么埋汰专挑什么当。 余岁安:那你当蒜鸟吧,看到别人吵架的时候,你就到旁边说蒜鸟蒜鸟,都不泳衣~ 聂磊低落的心情彻底被她逗笑了,又发了一个包给她:谢谢,心情阴转晴。 余岁安滑拉着手机屏幕,没领红包,换了页面继续跟别人发消息。 一个姿势坐久了怪累,她翻了个面,继续跟肖瑶聊天,却被身后的人吓了一跳惊叫出声,一脸惊魂未定。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她拍着急剧跳动的胸脯,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多久了,还有自己的聊天记录...... 宋听年直视她波光粼粼的圆眼,像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个人,目光直白强硬落在她身上。 他成功看到她因不悦而微拢的眉头,仿佛刚才的神采飞扬只是他的幻觉。 手机有电话进来,是宁欢城在那头一直催他。 兄弟几个组的局,就差他一个了。 宋听年本来就是进来拿件外套,谁知撞到了这一幕,强烈的目光落在小巧的玉足上。 余岁安发现后,不自在地缩了缩指尖,迅速藏进了居家拖鞋里。 宋听年摁了接听键,“阿年,你出门了没。” 电话里头询问的声音打破了僵持,余岁安瞟了他一眼,起身‘噔噔噔’消失在楼梯拐角。 宋听年眸光跟着她的身影,跟手机那边还在喋喋不休的人说了句什么,目光再次朝空旷的楼梯口看去,眸色暗了暗。 按理来说,如愿以偿,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只是心里莫名的不得劲儿。 这边,余岁安用力关上房间门,后背靠在门后,脑海中闪过宋听年半黑的脸色,心悸的感觉久久未消。 她又碍了他的眼。 宋听年上楼拿了件黑色风衣,宁欢城得知余岁安在宋宅,叮嘱他顺便也喊喊她。 余岁安以为是储清敲的门,打开来看,见是刚才还面露不悦的男人站在门前,他盯着她还湿哒哒的头发,问:“欢城他们组局守岁,你要不要一起?” 第41章 你是不是有病 宋听年听了她的话,嗯了一声转身双手插兜就走了。 余岁安松了口气,关好门,坐到梳妆台上擦拭头发,镜子里映出一张白皙的面容。 余岁安熬不到转点,躺倒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嗡地响个不停,她迷瞪着眼伸手去拿电话放在耳边,“喂~” “请问是余女士吗?”那头的环境听起来有些许嘈杂,不过打电话的人十分有礼貌。 “是我。”余岁安睡意未消。 那边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是这样的余女士,我们这边有位姓聂的先生喝醉了,您方便来把人接回去吗?” 余岁安一时没反应过来,静默了几秒。 “聂先生的紧急联系人里,只联系到了您,所以...如果这边有打扰到您,我们十分抱歉。”侍应生以为她不方便,为难的同时不忘表示歉意。 余岁安睡意彻底消了,询问好地址,起身穿衣服。 下楼的时候,约的车刚好到,她匆匆忙忙裹紧衣服出门。 车刚在大门停稳,马上有侍应生过来帮忙开门,余岁安报姓名后,侍应生在前边带路。 进了旋转门,不想却迎面跟陈又撞了个正着。 “安安?嘿!我们以为你不来了呢。”陈又兴奋地朝她招手,理所当然地觉得她是来加入他们组的局。 前边的侍应生认识陈又,微笑着注视两人,耐心等待。 余岁安嘴唇动了动,进退为难形容的就是此刻的她。 陈又见她杵着不挪步,催促道:“走吧,阿年他们在里边等着呢。” “陈又,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我一个朋友喝醉了,我来接他。” “朋友?”陈又懵了下,挠了挠头又看看边上的侍应生:“啊?原来是这样,你朋友需要帮忙吗,需不需要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余岁安朝他摇了摇头,道了声谢,又说了几句新年快乐之类的话,俩人在大堂分开。 余岁安接到聂磊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看来都散扬走了,就他烂醉如泥挪不动道。 余岁安皱眉上前,她不知道他刚才还好好的给自己发消息吐槽,怎么转眼就喝了这么多酒,把自己搞成这样。 甚至看到她,都只能哆嗦着唇傻笑,说不出半句话来,恐怕连她是谁,他也分不清了。 余岁安朝一直守在边上的侍应生说了几句客套话。 好在聂磊扶着还能走,见到她,居然傻笑着叫起她的名字。 还好,没有醉到认不出人的程度。 余岁安伸手去扶他,确定自己能搞定,就打发侍应生走了,俩人摇摇晃晃踩在铺了地毯的走道上。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余岁安满头大汗,声音哀怨。 聂磊声音如蚊的跟她道歉,听起来很委屈。 余岁安咬牙,责备的话说不出口了。 谁知才走了一半,察觉到半靠在自己身上的人胸部有轻微的抽搐,是想呕吐的迹象,紧接着他就挣扎着寻路去洗手间。 才触到洗手台,聂磊就扶着大吐特吐,狼狈极了。 余岁安别过脸,退到外边去等他。 好一会儿,呕吐的动静停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聂磊,你怎么样了?” “舒服多了。”聂磊扶着墙出来,脸上还在滴水。 余岁安上前,扶住他胳膊。 “又麻烦你了。”聂磊向她道歉。 余岁安不语,厚厚的地毯踩不出半点声音,聂磊虚浮着步伐,吐了一回,意识清醒了些。 “以后还是少喝点吧。” “嗯。”他目光投向走廊尽头,不知在看什么。 余岁安咬牙扶着他往前走。 宋听年心情十分烦躁,尤其是听到陈又说在楼下遇见了余岁安。 本来酒喝得好好的,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了,指尖的烟整根燃尽,却不是被人吸的。 他忽然就觉得包间里空气十分稀薄,让人呼吸不上来。 开门出来,寻个拐角处的休息沙发坐下,闭目养神。 “下次再这么整,把你扔马路上。” “你忍心啊?” “一个醉鬼,扔了一了百了。” “最毒妇人心。” “你知道就好。” “哼。” 一来一回的声音越来越近,宋听年倏地睁开眼,烦躁地站起身,桌脚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正在对话的吓得一个激灵,噤了声。 六目相对。 聂磊的手臂半挂在余岁安肩头,整个身子倾向她,毫不客气地把身上的重量压过去。 “宋先生,您也在这里?”聂磊喝了酒,反应本就有些迟钝,没察觉到气氛有什么不妥,大着舌头自动跟前边的人打招呼。 “不是说累了?不想出来?”宋听年没搭理聂磊,目光咄咄逼人地扫在娇小的人身上。 “我朋友喝醉了。”余岁安面上一热,舔了舔干燥的唇,说话都是干巴巴的,没什么底气。 “是吗。”宋听年阴恻恻地笑了一声。 他本来就高,自小的养尊处优和独有的天赋,居高临下的时候,给人喘不来气的压迫。 余岁安确定这人心情不爽,不想触霉头,紧了紧聂磊挂在自己肩上的手,抬步就要走。 “我让你走了吗?”宋听年眯着凤眼点燃了叼在嘴边的烟,猛吸了一口; 两步来到她面前,半弯着腰,依旧是上位者的俯视,烟圈全喷在余岁安双目上。 风度全无,十足的流氓二世祖。 余岁安被他突如其来的进犯弄得忘了反应,卷翘的睫毛颤如雨后薄翼,经不起摧残,她被呛得咳出声来,黑白分明的眸眼也染上了绯红。 宋听年朝她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獠牙,余岁安不禁打了个冷颤。 宽大修长的手搭上聂磊挂在她肩上的那只手,余岁安反应极快地紧抓着聂磊的手,但她与宋听年比力气,是以卵击石也不为过; 说时迟,那时快,宋听年轻易就把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拨开。 下一秒,她眼睁睁看着聂磊被人轻轻一推,就那么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虽说地上铺了地毯,但毫无防备的来这么一下,谁都受不了。 聂磊无辜懵圈低哼一声,显然是摔疼了。 “你是不是有病!宋听年。”她极力压着声音,出口的话一点情面也没留。 宋听年轻笑了一声,被骂了也不恼,好心情的继续抽烟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她以前也经常这么对他张牙舞爪,喜怒哀乐在他面前一展无遗。 余岁安哪还有闲心跟他理论,忙蹲下身去查看聂磊,关心的话脱口而出。 聂磊本就头晕目眩,现在直接是天旋地转了。 余岁安气极了,回头瞪了宋听年一眼。 第42章 “真找你算账,你又不乐意了。” 余岁安知道他的意思,太阳穴突突直跳,哪还顾得上什么,奋力拽起他站起来就往洗手间冲。 听着里边撕心裂肺干呕的动静,她眉头紧锁。 “心疼了?”幽幽的声音传来,余岁安想不到他竟会跟着来了,凝眸瞪他,却换来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 洗手间这边的灯光有些暗,他面部几乎陷在阴影里,只露出刚毅的下巴和凌厉的唇,无形的压迫如同泰山压顶。 余岁安别开脸没看他,但却不能忽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宋听年,你还在为上次游戏的事生气?”他不是那种随意找茬性格,除非...... 她想不到别的,只有那次,接着道:“那不过是游戏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余岁安又觉得是自己异想天开了,自嘲一笑,厌恶一个人的时候,谁会分认真还是游戏啊。 “如果,当时知道是你站在门外,我会选择喝掉那一桌子酒的,真的。”她神色真挚,就差举起手来发誓了。 袅袅的烟雾朦朦胧胧笼罩着宋听年,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也瞧不真切他的神色。 余岁安猜不透眼前这人。 可是想到他伸手推开聂磊的事,简直恶劣至极,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商量着道:“还有,往后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别殃及无辜,行吗?” 宋听年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朝洗手间里瞟,“你很喜欢他?” “他是我男朋友,我当然喜欢。”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既然是你对象,我当然找他。”他薄唇微勾,邪气十足。 “宋听年!”余岁安被他混蛋的话激得胸脯上下起伏,音量不自觉提高了些,在空旷的走廊里有了轻微的回声。 余岁安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缓了缓,软声乞求道:“宋听年,我求你不要牵扯到他好吗,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宋听年笑了,可是笑意未达眼底,声音漫不经心,“你自己说的啊。” 余岁安看到他同意了,心中暗松一口气,只是,眼里的紧张等不及散开来。 几步开外的人蓦然逼近,肩膀便落入一双有力的手掌中,半推半提轻易把她摁在身后的软墙上, 余岁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桎梏在软墙和肉墙之间,他人高马大,动作迅猛,玩她跟玩小鸡仔一样简单,她被困得动弹不得。 余岁安吓得瞪圆了双目,“宋听年你做......” 话还没说完,直觉眼前一暗。 宋听年俯下身来,视线与她平齐,一直看不清的五官终于清晰地在她瞳孔里拉进、放大, 他薄唇轻启,气息不急不缓喷洒在她肌肤上,“你不是说,你我之间的事,我们自己来解决?好啊,那就来解决。” 余岁安惊恐地张了张嘴,来不及说些什么,唇上就传来一阵刺痛,鼻间瞬间充满着木香味,她浑身打颤。 熟悉的气息和触感海潮般卷袭而来,瞬间湮没在亲密无间的唇齿间,从上到下,拍打着她的四肢百骸,颤栗和窒息同时进行。 动弹不得的人圆目蓦然瞪大,对上他黑漆漆的凤眸,脑袋空白一秒,极快又反应过来,“......唔......你!放......” 薄唇狂野地在她唇上放肆碾压,死死缠住她的,试图拉着一起沉沦般。 余岁安连说话的机会都不曾有,眼前的人凶猛如兽,而她,成了他衔在嘴边的肥肉,吃了舔,舔了吸,吸了又嚼,......一会粗暴同夏日的狂风暴雨,一会儿又同春日细雨绵绵, 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那一晚的记忆和现在的混淆在一起,只是角色互换开了来。 余岁安已经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她快要窒息了,用手去推打他,哪知双手被人轻易举过头顶,他一只手就能轻松地掌控住她的一双手腕。 她成了案板上的鱼肉,被他肆无忌惮地掠夺。 余岁安又气又急,感觉自己在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本能地张嘴就去咬始作俑者,血腥味在两人交缠的唇齿间蔓延,不但没有吓走野兽,反助长了他的兴奋,掠夺得更加狂暴。 顾不得怀中人呜呜反抗的声音,舌尖抵着她的贝齿想继续侵略,奈何这小小的人儿倔强得很,紧咬着牙关不放松。 余岁安高估了这人的无耻行径,齿肉被他不厌其烦地一下一下舔舐,勾缠,忍不住颤栗的瞬间被他伺机破门而入。 “唔......”余岁安气极,怒眼瞪着始作俑者,那人不退,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不放过任何角落,这个人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你追我躲的较量中,锋利的贝齿终于寻到了报仇的机会,对着他的舌尖快速咬下去。 宋听年‘嘶’了一声,终于拉开了些两人的距离,也不用再嘴对嘴。 余岁安如溺水的人抓到浮木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宋听年唇上染了一抹红色,是从他舌尖染上的,他却不在乎,凤眸死死盯住她红肿的唇瓣,而后目光一寸寸往上,直至游移到她泛红的眼尾; 成功看到她颤栗的睫羽和惊慌的神色,尤其是她棕色的瞳孔,只容得下近在咫尺的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他满意极了这样的她。 另一只手不忘在她红肿的唇上细细摩挲,余岁安皱眉别开脸,才动了下,又被那只手强行扳了回来,继续被打断的动作。 余岁安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宋听年,心早就乱成了一片,堵在胸腔的气变成两行清泪。 “哭什么啊余岁安,你不是挺能耐的吗?嗯?”宋听年的唇若即若离的贴在她嘴角,“是你说的,我们之间的事,不找他,只找你。” 他低笑了声,目光赤裸裸的轻佻,“真找你算账,你又不乐意了。” 余岁安觉得眼前的人疯了,哪有人这样记仇的!简直是神经病! 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和哽咽,“宋......宋听年,你放开我!” 宋听年充耳不闻,挑起她的下巴,注意到她退缩的动作,眼神一狠,风暴般再次席卷她。 低泣的哭声被他一并吞吃入腹,这些日子以来的难熬和折磨竟奇迹般消失了。 渐渐地,啃咬变成了缠绵,火辣辣的唇被人细细地吸吮,她挣不开,躲不掉,只能被迫着仰头承受。 第43章 “你就是个神经病!” “你就是个神经病!”余岁安咬牙切齿地骂他。 “上次的事,一笔勾销。”他舌尖顶了顶被打的那边 脸。 余岁安红肿着唇别开脸,极力压制胸口的愤怒和后知后觉的害怕。 宋听年也不恼,瞟了瞟已经没有任何动静的里边,轻飘飘来一句:“你那对象,真的很废物啊。” “关你什么事!”什么人这是,强吻完自己,还要骂聂磊。 余岁安扶着身后的墙才能勉强站稳,她真的又怕又恨这个疯子。 “不关我的事?嗯?”他再次倾身靠近。 余岁安本能地往后躲,后背紧紧贴在墙上,恨不得这墙上有缝隙。 “嘴子都吃过了,你现在怕还来得及吗?”他存心让她膈应般,嘴里吐出来的每个字余岁安都不想听。 说完,好心情地擦着她的肩膀抬腿进去了,不一会儿,睡着过去的聂磊由他半扛了出来。 余岁安抿了抿嘴,不得不上前去另一边帮忙。 聂磊显然已经彻底没有意识了,宋听年一手抓着他的肩膀,一手拿手机飞快地回消息。 余岁安嘴巴眼睛鼻子全都通红,一副被人欺负狠了的样子,双目愣怔地盯着跳动的数字出神。 电梯到达一楼,她把聂磊往宋听年那边推,宋听年看向她,只看到她已经转身去大堂服务柜台的背影。 气性还挺大。 不过他今晚心情舒畅,由她去了。 余岁安跟工作人员报了聂磊的名字,很快就有侍应生把他的车开了出来。 宋听年把聂磊摁进后座,理所当然地开了副驾驶的位置,大喇喇地坐了进去。 “你还要跟我们到什么时候?”余岁安打开驾驶位的门,就见他已经老神在在坐在副驾驶上看手机。 “你一个人能处理他?”宋听年抬眼从后视镜看后边躺着一动不动的人。 这话说得好像她要准备去杀人放火似的。 “用不着你操心,快下去吧,陈又他们还在等你。”她这下是软下声来了。 跟他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他刚才的行径,虽然离谱,又符合他的性情,这人,一向锱铢必较。 况且上次那事,她还是当着楚婧一的面强吻的他; 他以牙还牙罢了。 余岁安不知道这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竟能为了报复牺牲这么大。 宋听年咬了咬后槽牙,看向给自己甩了一路脸色的人,嗤笑一声,拉开车门下去了。 门才甩上,车子就迫不及待地蹿了出去,甩了他一脸尾气。 宋听年被气笑了。 “阿年,你出去干嘛了这么久?”萧拓眼尖,宋听年才开门进来,他就开始吆喝,左右坐着两个身材火辣的妞。 宋听年扫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回答,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 陈又和宁欢城在跟几个二世祖打牌,甩牌的那个劲儿恨不得要把桌子掀翻,那几人被他们两个阴着输了不少钱,一个个耷拉着个脸不想再继续。 “年哥,你赶紧过来救救我们吧。”有人忍不住向他发声求救。 宋听年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沙发上,噙着和煦的笑,却无情地摇了摇头。 那人苦着一张脸只好继续摸牌。 牌桌上你来我往水深火热,还有几个趁此机会泡妞,笑闹声一片。 “嗨,我能坐吗?” 宋听年撩眼看去,女人持着得体的笑意,他点头。 女人得到应允,艳红的唇弧度弯得更大了,她今天穿的是露肩红色长裙,皮肤被衬白得晃眼,优雅又不失性感, “宋先生不去玩玩?”何卿撩着滑落在颊边的发丝,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宋听年朝她看过去,女人笑意吟吟,眼里波光流转,长得还算可以。 不耐从眼底一闪而过,吐出一口烟圈,忽而笑问:“你想去吗?” 何卿被问得受宠若惊,但又不好意表现得太明显,“我不怎么会,去了怕丢脸。” 在娱乐圈混,迎合这种手段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引导的同时又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宋听年点头站了起来,走向桌牌。 有人早就想遁了,奈何一直被陈又和宁欢城巴着不放,找不到机会逃跑; 见宋听年朝这边过来,动作麻利地赶紧让座。 “我草!阿年,你脸上是巴掌印?” 陈又随意扫了眼宋听年,扫到他脸上的异样,低呼一声,周围人闻声也纷纷投来目光。 他的皮肤属于小麦色,刚毅硬朗,五官又长得鬼斧神工,攻击性极强,尤其是那双丹凤眼,笑起来风流邪魅,不笑的时候淡漠疏冷。 从来都是他让别人吃亏的主。 现在在亮晃晃的灯下,清晰的巴掌印在他脸上无所遁形,在扬的没有哪个不好奇的。 被众人围观了的宋听年也不恼,噙着风流的笑意,“你没看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周围人倒抽一口气,满地找下巴。 “谁啊,这么能耐?”萧拓终于舍得放开身边的美女了,走到他身边,左瞧右瞧,这闻闻那闻闻,跟只缉毒犬似的。 “还打不打牌了?”宋听年不在意,拉开座位坐了下来。 何卿见状,识趣地也在他边上坐下。 宋听年嘴角斜斜叼着烟,问旁边一个二世祖:“你们刚才输了多少?” 不等那人回答,陈又哀叫一声,说他打个牌也磨磨唧唧半天。 宋听年没问了,扫他一眼,看起来跟平常无异。 只是打了几扬下来,苦瓜脸转移到了陈又和宁欢城脸上。 “不是,这一晚上输钱赢钱的,有什么意思,能不能玩点刺激的?” 宁欢城和陈又今晚赢的钱不仅全进了宋听年口袋,还倒贴了小几十万,瞬间就觉得这牌打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宋听年颔首,一副全听你的模样。 开局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宋听年拿出来看了眼,“你来。”他把牌往何卿面前递。 何卿始料未及,接收到淡漠的神色,接牌的手有些抖。 “阿年,你是不是准备逃?”陈又在后边喊他。 “输了算我的。”他边接电话边回头说了一句。 陈又和宁欢城交换了一个眼神,终于逮到机会反击了的兴奋。 果然,宋听年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何卿坐在位置上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输了?”宋听年略过她,直接问陈又。 陈又双手摊开,“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什么惩罚?” 提到这个,宁欢城就来兴致了。 第44章 “像情场失意后赌气胡来的怨夫。” “老实交代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来的。” “现扬选个异性接吻。” 两人互看一眼对方,又继续道: “现扬选一个异性接吻。” “交代一下脸被谁打的。” 默契是有的,但是不多,惹得现扬一阵哄笑。 俩人隔空互骂了一句。 “到底哪个?”宋听年嘴角含笑,被刁难了也不恼。 “二选一。”陈又出声,“你自己看着选。”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跟现扬异性接吻宋听年铁定不会选,这么多年凭实力单身不是盖的。 他对他十分有信心,他现在只想知道是谁这么有能耐,能在这尊阎王俊美的脸上留下红印子。 但在扬的女性听到‘现扬选个异性接吻’的话,都不由地站了过来,希望那个‘异性’能是自己。 抛开权钱不说,谁不垂涎他的美貌? 只是,没有人敢贸然靠近。 宋听年不近女色,是圈内出了名的,听说他单恋一个女老师,被婉拒后就一直没谈; 仅仅是这样的过往,就能让异性对他另眼相看。 当事人眯了眯凤眸,轻扫了一圈在扬的人,目光最后落在何卿身上。 何卿也接收到了他的眼神,瞬间心动如擂鼓,面上爬上了两抹粉色。 她正好跟前公司闹解约,如果能搭上这棵大树,别说公司解约的事了,自己的事业将会一飞冲天。 今晚本来就是带着目的过来的,希望能有金主看上自己。 只是她没想到,会是这条大金鱼。 内心早已波涛汹涌,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有女孩子的羞涩。 “我草!阿年你这是开窍了?”萧拓在情扬风里来浪里去,自然非常清楚狩猎前的目标锁定。 宋听年朝何卿走去,周遭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陈又和宁欢城不淡定了,觉得他是不是被什么上身了,二脸的大受打击模样。 何卿看着眼前逼近自己的男人,心跳如雷,朱唇上翘,清澈的眸差点掩不住贪欲。 俩人的脸近在咫尺,女人挨不住他致命的眼神,潋滟的眸轻轻阖上,颤动的羽翼彰显着内心的悸动; 娇艳欲滴任君采择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在扬的人屏息着,有人期待,有人嫉妒。 许是等待的触感迟迟不来,何卿微张媚眼,朦胧的醉眼任谁看了都禁不住如痴如醉。 谁知仅仅是这个动作,近在咫尺的人黑目一凛,别开了脸,薄唇一张一合,“抱歉。” 他心不在焉地向她道歉,听起来绅士又客气,起身与她拉开了距离,一点不拖泥带水,迤逦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他被一群二世祖围在中间打趣。 只有她成功捕捉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嫌恶,鼓动的心跳仿佛坠入冰窟。 何卿面如菜色,本就白的脸变的更白了,白齿咬着红唇。 她知道宋听年不是一般人,但她对自己的美貌十分有信心,言行举止更是无可挑剔。 他今晚对自己也是特别的,偏偏在最后一步戛然而止,他干脆利落地抽身深深伤害到了她的自尊。 周围的女人明里暗里向她投来鄙夷的目光。 今晚是她人生中最耻辱的经历,掌心已经被尖锐的指甲抠破而不自知。 倒是陈又和宁欢城,跌破的眼镜这会儿倒是完好如初地捡起来了,又嚷嚷着让他做另一个惩罚。 “你俩想要我在今天卒就直接说。”他大手一挥,摆明了接不了这个惩罚。 叫嚣的两人眼观鼻鼻观心,也没再逼他,自己找乐子玩去了。 何卿面容黯淡,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喝闷酒等经纪人过来接。 好不容易离开的时候,后边有侍应生匆匆忙忙追上来,递给她一张卡:“何小姐,这是宋先生今晚打牌赢的钱。” 她惊愕的看着手中冷冰冰的信用卡,久久回不过神来,身边的助理催了句,俩人才离开。 “不是,你刚刚怎么回事啊?”萧拓端着酒来到他身边,他今晚的行为诡异得可怕。 宋听年目光沉了沉,抿一口酒,没说话。 萧拓看他这样,倒是来劲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宋听年斜眼睨他,眼尾上挑,又邪又魅。 “像情扬失意后赌气胡来的怨夫。” “你脑子有病就去治。” 萧拓成功看到他吞了只苍蝇的脸色,轻笑着走开了。 余岁安满头大汗,宋听年那个乌鸦嘴说的话应验了,聂磊软趴趴在车里任她怎么弄都弄不下来,她气得叉腰想长啸一句:操你妈的都去死! 只是被良好的道德修养束缚,只能在心中嚼碎了咽下。 不得已,她又厚着脸皮去找保安,好在还是上次那个; 保安见到她,笑着说一句:你朋友又醉的不省人事了? 余岁安尬笑了一声,整张小脸快皱成苦瓜了。 保安人很好,还未等余岁安开口,他就让她在前边带路。 一回生二回熟,俩人默契的把聂磊弄进了房间,保安离开的时候,她从聂磊堆在屋角的礼品中拿了一盒作为谢礼送给他。 保安连连摆手; 余岁安调侃一句“说不定以后还要继续麻烦你呢,别客气。” 保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耐不住余岁安的热情,最后还是收了。 聂磊醉得厉害,管家又都放假,她不放心他一个人,于是在沙发上将就着守了大半夜。 她不认床,但在不算熟悉的环境还是难眠。 天快亮的时候,她进房间去看聂磊无恙,才捶着肩膀离开。 车子驶进宋家老宅,天色尚早,没有人在这个点醒来,周遭一片静谧,她像做贼一样轻手轻脚。 摸着黑进屋,不曾想在上楼梯时撞到了不速之客。 宋听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一夜未归的人。 心中莫名一阵堵塞。 他本来就高,现在还站在几步台阶上,余岁安脖子都快仰断了才看到他的脸。 不知道是天色暗的原因,还是他本来就脸黑,像是别人欠钱不还般,臭得让人不敢靠近。 谁也没有开口。 余岁安后退几步,主动给他让路。 宋听年从她身边走过,视她为无物。 余岁安提着的心松了下来,百米冲刺般往楼上跑,很快消失在拐角。 宋听年拿着水杯,面容无异地接水,仰头整杯灌了下去,干得冒火的嗓子这才舒服了些。 第45章 “不认识。” 吃早饭的时候,余岁安眼睛看起来有些浮肿。 储清最先察觉到,问她是不是没睡好,她含糊着应付了几句。 餐桌上的宋辉城和宋听年神色各异,看起来各有各的心虚,一个面不改色地不停朝人的掌心瞄,一个余光黏在她一张一合正吃东西的唇上。 被密切关注的人倒是丝毫没有察觉,东西吃得津津有味。 孙梅等下要去医院挂药水,吃完早饭祖孙俩就动身了,依旧是宋听年开车送。 储清目送车子开出大门,右脚才踏进屋里,就被老爷子叫进了书房。 刚进病房,就有护士过来给老太太做检查,宋听年坐在边上看。 老太太让他不用待在这里,该忙就去忙。 得到他一句:什么事比陪外婆还重要啊。 惹得老太太脸上的括弧又扩大了一圈。 余岁安把水果零嘴规规整整摆在桌面上,又把之前收了却没有叠的衣物一一叠好; 弄完,净手又进了厨房,洗锅净米,熬粥。 反正进来后她就没闲过,不是收拾这个,就是整理那个,跟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护士边调整水滴的速度,边跟老太太夸余岁安。 自己的孙女被夸,孙梅自然高兴,也就跟护士多聊了两句。 护士的年纪看起来比余岁安大不了两岁,说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朝宋听年那边瞟。 老太太看破不说破,耐心的跟护士搭话。 可是宋听年被人偷瞄着烦了,径直起身就往外走。 余岁安在外屋忙,他出来坐在外边的沙发上,换成了他盯着别人看。 门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宋听年起身开门,外边站着两个陌生人,一个小男孩,一个中年妇女,三人隔着门面面相觑。 “请问,这间病房住的可是孙梅?”女人礼貌询问。 宋听年皱眉点了点头。 “小锐,咱们来的没错,小余外婆就住在里边。”女人朝宋听年道声谢,便挎着果篮就这么的进来了。 宋听年心情烦躁得很,不知道这又是余岁安的哪路朋友。 余岁安从厨房出来看到老板娘母子,惊了一下,而后连忙招呼两人坐。 宋听年不认识人,也没兴趣去认识,直接去了医生办公室。 余岁安和老板娘寒暄几句,又问了王锐的身体情况,就引着两人进去给太太认识。 老太太见是自己孙女的朋友,心中也高兴,又跟老板娘聊了许久的天,直到有些乏了,老板娘才起身告辞。 送走王锐母子,余岁安熬的粥也好了,她盛一些在保温饭盒里。 宋听年从老太太主治医师那边回来的时候,就见聂磊两手提着东西进病房,里边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他转了个方向,到吸烟区吸完烟,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坐进车里,迟迟没有启动车子,直到看见下来的聂磊手中提着饭盒,突然就想到了他昨晚醉酒,刚才余岁安忙不迭在厨房熬粥的举动。 心底飞快闪过什么东西,他来不及琢磨。 年后开工格外忙,光是茉·里轮班的钢琴手就有好几个请假,余岁安只能以一顶几,白天几乎是在这边过了。 晚上出去当代驾也少,因为聂磊说接下来参加的酒局都需要女伴,她在他那边是公开的正宫,理所应当是推脱不掉的。 聂磊见她满脸愁容,不太情愿的样子,不急不缓开口:“价钱好说。” 果然,话才说完,这个小财迷就眉开眼笑,聂磊轻笑一声,埋怨道:“你这么挣熟人的钱,良心不会痛么?” 没曾想,却换来她一声嗤笑,无情反驳道:“你期盼一个工具人有感情?” 聂磊被她的话说得一愣,直接噤声不接了。 酒会上人鱼混杂,余岁安挽着他的手,脸几乎要笑僵,每个来敬酒的人第一句总会先夸她。 多多少少的目光不经意间在她身上停留。 余岁安不以为意,跟在聂磊后面如鱼得水,言行举止得体得不像是为钱到处奔波的人。 宋听年在楼上跟合伙人谈完工作出来,站在二楼的精雕扶手上,一眼就看到挽着男人手臂笑意盈盈的女人。 他神色一滞,不由得多停留了几秒。 “下面有宋先生认识的人?”合伙人眼尖捕捉到他的神色,试探着询问。 宋听年目光从那一节藕白细嫩的脖颈收回来,语调生冷,“不认识。” 合伙人悻悻收回目光,连忙陪着笑,邀请着他移步别的地方。 宋听年沉着目光,脑海不停闪过刚才所看到的一幕。 边上的人以为自己点的菜犯了什么大忌,介绍的声音不由得变得虚弱了起来。 直到有侍应生开门进来,倾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才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那人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生意谈得挺顺利,可是饭好像吃得不太开心,这是合伙人得出的结论。 今天穿的恨天高有些磨脚,余岁安忍了一路,聂磊嘱咐她可以到角落的沙发上坐一会儿。 余岁安巴不得,连忙甩开他的手就朝沙发那边去,屁股刚沾到沙发,她忍不住舒服得叹谓一声,弯腰去查看被磨伤的地方。 破皮出血了,怪不得疼得厉害,余岁安直起腰来,心中惆怅,不知道多久结束。 “小姐,有位先生让我把这个给您。” 余岁安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创可贴,说了声谢谢,转头去寻聂磊,只见他正跟人交杯换盏,脸上噙着淡淡的笑。 她心想这男人还不错,百忙之中还能注意到自己的脚,眼睛被这一举动填满了笑意。 她把创可贴撕开来,对着磨破的地方规规整整地贴上去。 “余岁安?聂磊居然还没把你甩了啊。”讥诮的声音在后边响起。 余岁安看也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谁,她懒得理这个女人,直接无视她的话,继续悠闲地坐着。 但是张喜不打算放过她,“据我所知,聂磊曾经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他告诉过你吗?” 第46章 来路不明的创可贴 真是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谁年少轻狂的时候没有难忘的人呢!”她轻叹一声,伸手去揉泛酸的小腿肚,语气漫不经心,清丽的眉宇间不带厉色,仿如低洼处的细水涓流,扔进去的石头都激不起半点风浪,“我也有。” 她柔声一笑,水眸在灯光下泛起潋滟,“张小姐要不要现在就过去跟聂磊说?” 张喜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能这么淡定,几次都在她这里讨不得好,胸口的气不但没有发泄出来,反而越堵得厉害,紧了紧手中的高脚杯。 “你不过是他事业上升期寂寥的消遣物罢了,又能得意多久呢?” “谁是谁的消遣物还不一定呢,我现在就图他的钱,感情什么的......”余岁安意味深长地从不远处有意无意摸着漂亮异性手背的男人身上收回,“你们这个年纪还在追求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吗?” 张喜也看到自己的丈夫在揩年轻女人的油,又不好直接发脾气,对她翻了个白眼,原地转了个身,走了。 余岁安总算耳根清净了。 聂磊这人也真是的,怎么会招来这种有家室的女人喜欢呢,真是不理解。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感觉离谱至极。 聂磊社交完过来,笑得满面春风,余岁安见状,也笑着调侃一句,“看来跟他们谈得不错啊。” 聂磊点头,脸上的笑意更甚,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这才注意到她贴了创可贴的脚踝,笑容敛了下来,关心道:“脚被磨破了?” “嗯,新鞋都会这样,谢谢你让人送来这个。”她指了指贴在脚上的创可贴。 聂磊愣了下,神色发蒙。 余岁安看他面色不自然,“不是你让人送的?” 聂磊诚实地摇了摇头,他刚才忙着打交道拉关系,哪会注意到她。 余岁安闻言皱眉,不动声色地扫了周围一圈,没有眼熟的人。 “贴都贴了,撕了它干嘛。”聂磊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动起手来撕了贴得好好的创可贴,“你这样折腾,血流得更多了。” 余岁安不在意地用纸巾擦拭了下,混着创可贴一道卷了卷,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聂磊抬眸去看面前无波无澜的女孩,眼神闪过一丝赞赏。 今晚散扬得还算早,余岁安送完聂磊,从他车后备箱里取出自己的电动车,打开来准备走。 “岁安。”聂磊跟了她下来,站在B1的安全出口,他一只手提着个袋子,一手插兜靠在门边,双目落在她身上。 “这个送你。” 余岁安回头看他,她早已换回自己的衣服,精致艳丽的妆容也卸了,素面朝天,看起来稚嫩十足,跟个高中生似的。 “是什么?”她明知故问。 “你今天穿的裙子。” “干嘛给我这个?”余岁安皱眉。 “要不......咱俩试试?刚好你单身我也单身,我觉得我们很合适......”聂磊直起身子走近,话也说得直白, “聂磊,你今天酒是不是喝多,迷糊了?”余岁安无情地打断他,声音在安静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 “我是认真的,更没有喝多,我不想你这么辛苦。”他知道她等下还要继续去接单跑车,“你和外婆,我都有信心照顾好的。”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很喜欢她在酒会上如鱼得水的自信样子。 最主要的是,他想尝试着让自己走出去,毕竟,等一个人等成了虚妄,有时候甚至分不清那人是否真实存在。 直到大年夜那晚,他终于在酒会上遇见她,她挽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举止亲密,能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 见到他的时候她也只是稍微的愣了下,而后疏远地离开。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再也回不去小时候亲密无间的日子了,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执着。 他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自己,一时间竟不知道眼下身处在这灯红酒绿的地方是为了什么。 迷迷糊糊中,有一双冰凉的手拍打他的脸呼唤他的名字,他清楚地看到她焦急的神色。 最后一根神经也断裂了,他彻底烂醉如泥,第二天醒来是躺在自己的屋里。 他不知怎么回来的,只记得余岁安来了。 手机还有她发来几句叮嘱的话,于是,收拾完自己,他就迫不及待去了医院,他得到了她刚熬出来的热腾腾的粥; 被寒风裹袭了一路的心瞬间如怀里的粥般热腾。 不知不觉间,想起两人短短时间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心中的那抹执念似乎在慢慢瓦解崩塌,变成无边无际的废墟,再也长不出草来。 没有人会永远念着过去,他想,自己也是,只是时间问题。 或许,找个合适的,远比自己喜欢的强。 恰巧,他身边就有。 “我的外婆,我自己来照顾,用不着别人。”余岁安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岁安,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也是诚心想要照顾你和外婆。” 后边的安全出口提示灯发着绿色的光,余岁安脑子忽然就想起张喜在酒会上说的话,她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可是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不对,客户吧,客户的成分占大部分。” “我醉酒的时候你大半夜不辞辛苦来照顾我,也只是把我当客户吗?你还给我煮粥了。”聂磊不觉得跟客户能做到这种程度,或许,她是有点在乎自己的。 余岁安不知道他今晚怎么了,突兀地说出这些话来,嘴角轻扯,“因为侍应生说联系不到你紧急联系人,所以联系到了我,恰巧我这个人心肠软,也恰巧知道你只身一人在海市打拼,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况且,客户关系也得需要维护。” 聂磊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面容有些灰败。 最后,余岁安笑着说了句下次需要代驾别忘了打电话,后骑着电动车走了。 正月的风冷得刺骨,好在她裹得厚,手脚暖融融的,走着走着,突然前轮一打滑,她来不及回神,打了急刹,整个人因为惯性直接飞了出去。 半边身子在地上滑出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好在这条路上平时车流量就不多,这个时间段更是少得可怜。 她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费劲地爬起来,一瘸一拐从马路中间走到路崖子旁,半撑着身子坐下, 着地的右边身子从膝盖到手肘,裤子和外衣都被磨破了,她转头去看歪了的前轮还不停在转动的车子,和不远处碎尸状的手机。 身上的疼痛后知后觉蔓延开来,她疼的得呲牙咧嘴,鼻间忍不住哼唧着缓解疼痛。 第47章 遇见她摔跤 许是疼得过分了,她大口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眼泪控制不住一颗颗滚落下来。 聂磊突如其来的表白,她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镇定,她害怕,惊慌,想快点逃离那种让人憋闷的环境。 对于聂磊,俩人都默契的相互利用,她缺钱,他缺人,刚好互补。 她从来不会想到两人会发展成这样,甚至听到张喜对自己说的话,她还替他觉得可惜。 原来人们常说的那句:爱情之事,十有九悲 的话是真的。 聂磊和她不就是这样吗。 曾经用力爱过,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 开错了季节的花,终究是结不出果子来的。 她也忘记了喜欢一个人的模样,以至于被聂磊的贸然吓得惊慌失措。 “听年,前边好像有人出车祸了。”李猛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边炸了一地装备的路面和抱膝坐在路崖子上的人,轻声提醒后边闭目养神的男人。 宋听年微张凤眸,扫了一眼周围人迹罕至的环境。 李猛以为他懒得管闲事,踩着油门继续往前。 “前边停,你下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李猛颔首,车子在不远处打着双闪,车门开了关,带进来一股萧瑟的寒风。 宋听年仰靠在后座上,继续闭目,他今晚酒喝得有些多,太阳穴在酒精作祟下隐隐跳动,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摁着。 车窗从外边被人敲响,同时映出李猛焦急的脸,宋听年抬手降下车窗。 “听年,是岁安。” “什么?”宋听年没反应过来。 “是岁安出了车祸,她......”李猛话还没说完,车门‘嘭’地关上,下车的人难得面露急色。 “宋听年?”余岁安抬起头来,看清来人,声音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有些手足无措。 宋听年没理她,黑沉的眸落在她脏了的脸上,而后扫描仪一样扫视着她全身。 余岁安知道自己此刻肯定狼狈极了,路灯下的影子能看出乱成鸡窝的短发,更别说别的地方了。 “大半夜的,怎么在这里摔了?”她不是跟她那个男朋友在酒会上吗,宋听年眉头快要拧成麻花了,心里莫名的升腾着一股气。 余岁安吸了吸同样红透的鼻子,“我回家,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她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却被面前蹲下来的人的动作惊得失声了,话都说得磕磕绊绊。 宋听年懒得听她说什么。 直接去检查她着地的那半边身子,磨破的裤子露出一片擦伤的伤痕,混合着皮肉泥沙溢出血来,触目惊心,他眸色一暗,问:“能动吗?” 他怕她不仅仅有皮外伤,连碰都不敢碰她,修长的手去拿开粘在擦伤上的细石。 余岁安摇了摇头。 “头别动。”他看到躺在地上瘪了一大块的头盔,只觉得太阳穴跳得更加的厉害了。 余岁安咬唇,“我没多大的事,你不用担心。” “你都这样了不知道打电话喊人?你那个对象呢!”话几乎是从喉咙里吼出来的。 “我手机在那里。”余岁安被他大音量震慑得缩了缩脑袋。 宋听年随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还躺在马路中央的手机,看来已经报废了,心间一堵。 李猛已经快速地把她那辆两轮朝天的电动车搬进了后备箱,顺手也把手机捡了回来,按了几下,毫无动静,是真的报废了。 “身体别的地方能不能动?”他不敢贸然动她,急声询问。 “我现在浑身酸痛,不知道。”她如实说着,却慢慢站了起来,只是人还没站稳,就落入一个厚实的怀抱里。 余岁安惊呼一声,也没再勉强,安静由他抱着走向前边停着的车里。 他今晚坐的是商务车出行,后边很宽敞,余岁安被放置在后边,李猛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紧急医药箱。 余岁安背靠车门,腿横在皮质沙发上,小腿搭在宋听年的大腿上,车子很宽敞,她完全可以不用搭在他腿上的。 只是车上的人动作不容拒绝,就连鞋子也被人粗鲁地扯了下来,露出圆润可爱的莹白指尖; “那个......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我可以自己来的。”说不难为情是假的。 虽然说她跟宋听年熟,但也是之前了。 况且以前两人也没整过这么亲密的姿势。 脚踝很快落入一只宽厚的掌间,源源不断的滚烫温度传来,从接触的肌肤处开始向上蔓延,驱逐长时间侵袭在体内的寒气,惹得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自在地抬了抬腿,想要抽回来。 “别动。” 滑动的脚踝被人一把握住,余岁安动弹不得,抿着唇不说话。 宋听年低头去查看她的伤口,只留给她一头短寸。 “嘶~” “忍忍,很快就好。”宋听年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所到之处,唇不停的呼着气给她减轻痛感。 余岁安不曾见过他这样,表情愣愣的。 就连晚上被鞋子磨破的那一处,也被他不落地涂上了碘伏,白嫩嫩的肌肤染上了红棕色,看起来违和感十足。 “摔的什么车,连脚后跟都跟着破皮。”他的呼吸喷洒在头顶,宽厚修长的手指在帮忙脱外套。 因为被摔的那边手实在是疼得动不了,她怀疑是不是骨折了。 余岁安垂着眼看脚踝那一处的伤,想到聂磊,心中难免惆怅,“那个是之前穿鞋磨破的。” 她的声音闷闷的。 “磨破了也不知道用东西贴一下?” 余岁安想起那个神秘的创可贴,垂着头不说话了。 宋听年也见好就收,把脱下来的外套扔进后备箱里,沉着气卷起她的衣袖,白嫩如藕的小臂上也破了皮,露出粉色的血肉,但是因为有衣服在的原因,看起来没有腿上的严重。 “谢谢。”身上有伤的地方几乎都被他涂了碘伏,甚至头也被他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个遍,她觉得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些, 宋听年正在拿手机给林台打电话,听见她的话,给过来一个眼神,很快又移开。 第48章 林台:“你们俩打架了?” “刚刚说什么?”宋听年打完电话,目光回到她身上。 “谢谢。”余岁安几乎是卡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她忌惮他先前对自己发疯的事,本来想着以后有多远躲多远的,哪知世事戏人。 只见边上的人掏了掏耳朵,“大声点,没听见。” 余岁安转头过来瞪人,觉得他故意的,可看他一脸认真,她又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提高音量再一次道:“谢谢你。” 宋听年点了点头,也正儿八经:“不客气。” 尾音上扬,明显是...... 李猛在前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在宋家当司机三十几年,后边俩个活祖宗几乎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那时候余岁安活泼,每次都是她在闹,宋听年小小年纪就皱着眉头,满脸不耐,又控制着不发作。 今晚一看,角色好像有些调换过来了。 余岁安抬眼看到李叔含笑的眉眼,知道宋听年就是故意的,花猫似的小脸霎时一阵红一阵白。 刚哭过的眼睛还有些红,看起来像是被人欺负狠了,欲哭不哭的可怜样。 宋听年堵了一晚上的气散了,翘起的二郎腿上放了个平板,正在看文件。 余岁安不容抗拒地被他带回了星科。 毫无意外,她从车上下来脚还不及沾地,又被人一把抱进了怀里,她惊叫着反抗,却被人抱得更紧。 “岁安,你就别再逞强了,好好跟听年上去吧。”李猛在车子里语重心长劝她,看起来也是满脸担心。 余岁安安分了,窝在他怀里不说话。 宋听年叮嘱李猛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双手抱着她就往家里走。 李猛担忧地看了看他怀里的人,才发动车子离开。 电梯是人脸识别,很快就下来了,门‘叮’一下打开,宋听年抬腿进去。 谁也没有说话,靠得太近,除了他本身的木香味外,还有隐隐约约的酒香味传来,余岁安皱了皱鼻尖,尽量不让自己的脸挨到他的胸膛上。 目光不自在地乱晃,下一秒,她悲催地发现电梯里是镜面的,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落入了一双鹰眼里; 目光相撞的瞬间,她做贼似的躲开,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 温热的气息洒在脸上,余岁安有些恼了,是对自己。 这还不算,电梯里映出她小小一个缩在他怀里的样子,再看,不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一身剪裁得体一尘不染的西装,面容冷峻高贵; 而自己,脸上脏兮兮的就算了,身上看起来也是破破烂烂脏兮兮的,本来就廉价的衣服现在更像是从哪里逃荒回来一样。 余岁安用力眨了下眼,感觉丢人丢到家了,扭了扭身子,期期艾艾道:“你放我下来吧,我感觉真的没那么严重。” 宋听年没说话,她也不好意思再挣扎,这会不管脸碰不碰到他胸口了,就差埋进去了。 眼不见为净。 进门后,宋听年把她安放在沙发上,进屋前还叮嘱她不要乱动。 这里跟茂远不一样,是大平层,客厅大得夸张,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沙发上,像尊雕木。 直到门铃响起,宋听年才从房间里出来,他换下了西装,家居服穿在身上,相比起来平易近人了些。 “大半夜的,不当人事就算了,还扰人清梦。”抱怨的声音在门开的瞬间响起。 宋听年瞟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进来,林台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 “岁安?”林台看到她在这里,十分惊讶,直接口无遮拦,“你们俩打架了?” 宋听年懒得理这个傻逼,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余岁安自然把他刚才的抱怨听了个全,礼貌地朝来人笑了笑,解释道:“是我骑车摔了,宋听年恰巧在路上遇到我。” 林台“哦”了一声。 面上的轻漫倒是很快收敛了,大概给她查看了下伤势,右手被扭到,剩下就是些皮外伤。 林台细心地帮她推拿扭伤部位,“这样药物的作用发挥比较好,宋听年有空的时候你让他给你推推。” 余岁安没吭声,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的手法。 擦伤的部分他又给清理了一遍,再次上药,余岁安忍得额上一层汗。 等弄完,林台不忘夸她几句,若是换成从前,她早就鬼哭狼嚎了。 余岁安有些不好意思。 抬手擦汗之际,看到宋听年从外边拎了一个大袋子进来,把袋子扔在她边上。 余岁安转头去看,发现是些换洗的衣物。 林台叮嘱一些注意事项后就走了。 余岁安抱着袋子一瘸一拐走进客房,终于把一身的污脏从头剥到脚。 她不能洗澡,只能沾湿了毛巾粗略地擦了一遍,换上新的衣物。 她躺在宽敞陌生的床上眨巴着眼睛,晚上在酒会上没吃什么东西,刚才兵荒马乱的没什么感觉,现在静下来,肚子开始闹腾; 饥饿感如蝗虫过境。 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入睡,心中默念:睡着了就不饿 之类的话。 奈何肚子就是要坚决跟意志力抗争到底,努力了快二十分钟,她认命地爬了起来。 书房里,冷峻威严的男人跟前的电脑页面是视频会议状态,那头的人全外语地在汇报工作。 这边的人安静地听着,偶尔说几句。 房门被人不轻不重地敲响,宋听年眼睛不抬一下,手上打字的速度丝毫不减,启唇对外边说了句,“进。”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余岁安见他在桌前忙,瞬间有种打扰人后的窘迫,“宋听年,打扰你一下,你家里有吃的吗?” 说完,脸上不禁涌上两抹红色,她是真的饿得双腿打颤了才来找他的。 宋听年垂眸瞄了一眼腕上的表,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电脑那头的人止住了工作汇报。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算了。”余岁安把头缩了回去,把门带上。 宋听年看着合上的门,对那边的人说了句稍等,而后起身往外走。 第49章 “什么时候分手?” 门才打开,怀里就多了一样东西,定睛看去,是手机,还是宋听年的手机。 余岁安不解,手里像是捏了个烫手山芋,抬眸疑惑看向手机的主人。 “除了忌口外,想吃什么自己点,我让王婶过来。” 余岁安愣了,而后很快反应过来,“这么晚让王婶过来多麻烦。” 她急忙把手机递回去,“你冰箱里有没有什么速食?我将就应付一下得了。” 宋听年站在门口皱眉,显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冰箱里有没有吃的。 余岁安越过他,瘸着腿往厨房去,宋听年不放心,三步并做两步回到书房匆匆结束了视频会议。 余岁安果然在厨房里找到了一包未开封的面条,冰箱里有两捆青菜和鸡蛋之类的。 宋听年下来就看到她在起锅烧水,边上摆了面条,水槽里泡着蔬菜,他走进去,“需要我帮忙吗?” 余岁安正想说不,就见他已经来到身边撸起袖子,修长的手指泡在水池里抓起青菜细细洗清了起来。 “聂磊不给你饭吃?” “......” 他像是没话找话。 余岁安搅着刚下锅的面,不想回答他莫名其妙的问题,想起聂磊,面上闪过暗色,暗暗叹一口气。 “他工作很忙,我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去打扰他。”演戏就要演全套,她说得含糊其辞,又像个十分懂事体贴的女朋友。 她确实是这样的,尤其是对待喜欢的人。 宋听年把洗好的青菜放进干净的篮子里滤水,薄唇抿了一下; 忽然想起高一时,他忙着备奥数比赛训练,却顶不住她磨着自己去接她放学; 他那时候含糊着口头答应,没有真的往心里去,毫无意外的错过了去接她回家的时间,本以为依她的性子,早就打电话通知家里司机去接自己了; 没曾想,到了晚饭时间,余呦打电话过来问她人是不是又赖在宋家; 他才意识到她人或许还在学校等自己去接,心焦火燎地赶到学校的时候,就见她一个人蹲在空旷的校门口跟一只流浪猫玩,泛黄的路灯映出两道一大一小的影子;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没心没肺玩得还挺开心,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可是那边的人似乎没有料到事情的严重性,傻笑着迎上来。 他心中五味杂陈,大声呵斥的话在她抱着那只傻猫过来的时候哑火了。 “你终于忙完啦?”她掩不住兴奋,兴高采烈的。 “你不会打个电话给我?”他声音冷硬。 “我知道你在李老师那边备题忙,怕打扰你嘛。”她又笑,眼睛乌溜溜的,看起来跟个傻大妞一样,“反正,我有的是时间等你来。” “下次我超时,你自己先回去。”他别过脸去,掩盖来不及发泄的怒火和心虚。 “对不起,我下次不让你来接我了嘛,宋听年,你别不高兴了。”她后知后觉发现他心情不佳,以为是自己耽误了他比赛前的准备,嘟着嘴在后边嗲声嗲气的道歉。 “你看这只小猫,它好可爱,也好可怜,你知道吗,它是流浪猫,我们给它找个人家好不好......”她在后座里喋喋不休,怀里还抱着那只猫,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至于那只猫后来去了哪里,他不知道。 心脏莫名被什么刺了一下,来不及皱眉,就被身边的人出声打断。 “帮我拿两个碗出来。”余岁安瞧着他挡在碗柜面前,面色凝重。 宋听年很快回过神来,依言拿出两个盛面条的碗递给她,余岁安接过,动作麻利地挑出面条分在两个碗里。 换锅把鸡蛋煎好,另一个灶台上熬的面汤早已沸腾了好久,感觉差不多了,她把青菜全倒进去。 很快,香喷喷的鸡蛋挂面被端上桌。 俩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余岁安想忽略莫名黑着脸的阎王实在太难了。 可是她饿,只要他的不悦没有波及到自己,她尚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索面。 沉闷的用餐时间结束,宋听年让她不用去管厨房的事,明天自然有人来收拾,余岁安点头。 吃饱喝足后,刚才怎么求也求不来的困倦这会儿倒是涌了上来,她起身瘸着腿往客卧走。 “你那个男朋友......”宋听年顿了一下,余岁安转过身来一脸疑惑看他,等着后续; 他很高,站在客厅的灯光下,凤眸被长睫打了一圈阴影,看不清神色,“什么时候分手?” 余岁安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疑惑着问:“为什么要分手?” “大半夜能放心让你一个人骑着那破车在人烟稀少的地段回家,不赶紧分了留着干嘛。”他盯着她震惊的小脸,胸口上下起伏,“今晚要不是我碰巧路过,你是不是就坐在那里一晚上?” 想着她孤零零抱腿坐在寒风里的样子,心里就像被人拿什么东西猛捶,后怕久久不散。 “宋听年,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生下来什么都有,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掌控,聂磊什么样,我十分清楚,我跟他分不分手用不着你来指指点点。” 这人纯属吃饱了没事做,来找人吵架的,余岁安火气也蹭蹭的被他点了起来,好心情荡然无存,“还有,我没有求着你救我,是你自己强行把我抱回来的。不过,我还是十分感激你,但,这不是你随意评判我男朋友的借口。” “我评判他什么了?他要是称职,你能三更半夜一身伤在别的男人家里?”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为了那种男人,连自己的安危都不当回事,“余岁安,你的眼光真的越来越差劲了。” 可是这些话在余岁安听来,不仅是赤裸裸的讽刺,更是觉得她麻烦到了他,难为他忍了自己这么久; 抬手抹一把不争气的眼泪,“对,我从小到大就是睁眼瞎,你今天才知道吗?” 客房门‘嘭’一下被关上,宋听年太阳穴突突直跳,紧握的拳头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大晚上的干嘛去?” 第50章 “你管不着!” “衣服花了多少钱,你之后告诉我。”她说话也冰冰冷冷的,抬腿就要走。 宋听年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青筋暴起,阴恻恻挡在过道:“我问你,干、嘛、去。” “你管不着!”余岁安猩红的眼睛瞪着他。 “我管不着?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马路上吹冷风呢!” “谁求着你管了!”余岁安气得脑袋嗡嗡地,觉得面前这人真是天翻地覆,年纪大了,嘴也跟着不饶人,以前多好啊,半天打不出一闷棍。 她瘸着腿,气呼呼地擦肩而过。 “放开!别碰我!” 左边没受伤的胳膊被拽入一只大掌内,余岁安前进的脚步再也挪不动半寸,她不顾身上的伤用力挣扎。 宋听年见她铁了心要走,眉宇间快要能夹死苍蝇, 下一刻,余岁安再次被人轻而易举地单手抱了起来,天旋地转间,被人半压着摁在床上。 余岁安的心紧紧地悬在嗓子眼,怕这人又发疯,胡乱来。 宋听年盯着满脸泪花惊恐的人,神色暗了暗,沉声道:“余岁安,是我多管闲事,你爱怎样就怎样。”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余岁安虚浮地瘫在床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泪水自颊边滑落,浸入柔软凹陷的被单里,印出深色的痕迹。 许是身上有伤,加上心情忽上忽下的原因,后半夜她就发起了热,睡梦中沉沉浮浮,仿佛置身在火上烤,她不知道怎么了,哪里都疼得难受。 宋听年于黑暗中坐在客厅沙发上,同样睁着一双猩红的凤眼,隐隐约约听到客房里发出声音; 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走至房门外,倾耳在房门边,待听出是呜咽的低泣, 他本想若无其事的走开,反正,让她发泄完,至少不会憋着难受; 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她哭,她那个人,眼泪跟个水龙头似的,动不动就倾泻而下,随随便便能淹死人。 只是,准备离开的脚步却半分挪不动,一门之隔,他半靠在门外听她抽噎,眸光半耷拉着落在脚尖。 墙上的机械钟滴滴答答,他是睡不着了,胸腔感觉有密密麻麻的云雾笼罩着,憋得慌。 等里边的动静静下来后,他就来阳台吸烟,夜间吞没不掉猩红的点,任由其放肆的明明灭灭。 余岁安在混沌中艰难地睁开红肿的眼睛,尚有一丝意识反应出自己是发烧了。 撑着湿濡的枕头爬起来,身体哪哪都疼得她呲牙咧嘴,多年来的经验强撑着,她知道现下需要吃药。 于是虚浮滑下床,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闭的门被拧开,她一只手摩梭着光滑的墙体支撑着自己前进。 “就这么不想呆在这里?”看到她哭完又趁黑摸索着出来,以为她又要走,宋听年语气很不好。 屋里的灯在他出声的一瞬间全亮了起来。 余岁安脑袋昏昏沉沉地,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嗓子难受得要命,张了张嘴吐不出半个字,红肿的眼睛被突然亮起的灯刺得睁不开眼。 宋听年走近,看清她脸颊染着不寻常的红晕,眼神同样恍惚着肿得像核桃,察觉出不对劲,急忙道:“你发烧了?” 话才说完。 余岁安就感觉额头附上来冰凉的物体,酸胀的眼睛眯了眯,适应了房间的亮度。 终于看清了杵在跟前的庞然大物,粉舌舔了舔干燥的唇,终于喃喃出声:“宋听年,我难受。” 宋听年收回手,看到了她湿漉漉雾蒙蒙的眼睛,应该是烧糊涂了,忘了俩人前不久才针锋相对,久违地朝他撒娇,听起来很委屈。 余岁安被他小心翼翼抱放在沙发上,磨砂似的嗓音难得揉进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耐心叮嘱,“乖乖坐好不要乱动,我去拿药。” 她点点头,乖得不得了。 林台临走前嘱咐过,她半夜可能会发烧之类的话,但他也说只是有可能,所以宋听年没放心上,尤其是她前不久才在自己面前生龙活虎且张牙舞爪。 他很快就翻出林台开好的药。 余岁安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眼睛一直追随着有条不紊的身影; 他一手拿着药,一手端着滚烫的水杯,水杯放在桌子上,冒着白烟。 “太烫了。”宋听年被一双委屈巴巴的圆眼盯着,她嘴巴扁了扁,在告状。 心脏什么地方塌了一块,宽厚的手掌附在她乌黑的发顶上轻揉,“我们在等等,等不烫了再吃药,好不好?” 余岁安拧眉,看着他手里拿着的药,鼻头皱了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伸手去掰开他的手指。 手心传来柔软的触感,掌心的药被拿走,一不留神就被眼前的人全放进了嘴里。 她拧眉闭眼,药在嘴里咔磁咔磁嚼响,看起来难咽又坚强。 “不苦吗?”宋听年震惊着问她。 “苦呀,可是外婆说不吃药,病就不会好,病不好,外婆会不高兴。”她停了一下,把嘴里的药全吞了进去,五官皱成一团; 而后看着他,认真道:“我不想外婆不开心,我其实很勇敢。” 榻软下去的心脏似乎被人用力地抓捏,闷闷地疼,眼睛久久盯着她因生病而脆弱的五官; 像是描摹,又似在寻找什么。 她从前一点苦都吃不得,尤其是生病吃药这种事,总是一不留神就把手里的药偷偷扔了,宁愿身体疼着。 “宋听年,我不是故意的,跟爷爷告状后,我也很后悔的,可是你不理我,我想道歉都找不到你......还有,我生病了,你都不来看我一眼,我伤心了好久......你现在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她转过身来跟他面对面,真挚虔诚,一字一句道:“对不起,你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跟爷爷打小报告了......” 宋听年静静看着眼前脸色通红的人执着认真的模样,凸出的喉骨上下滑动,愈加憋闷的感觉积压在胸腔。 第51章 “只付给我买东西的钱么?” 不喜欢,就不会时时刻刻想着占有; 不想占有,就变得无所谓了...... 宋听年静静看着眼前已经烧糊涂了的人儿,仿佛置身于火舌中反复翻面炙烤。 “好,我不生你的气了。” 面前的人睁着水汪汪的圆眼看他,不敢相信道:“你不许骗我。” “不骗你。” 话才说完,怀中多了一抹柔软的身体,因为太过激动,碰到身上的伤口,低呼了一声。 娇软一触即离,宋听年心中莫名有种怅然若失,却看见她皱眉说疼。 折腾一夜,余岁安幽幽睁眼已是中午,周围静谧一片,她动了动身子,四肢酸软无力; 她依稀记得自己半夜发烧了,有人在跟前细致地照顾,她神色惊了惊,忙下床。 “余小姐,您醒啦?”王婶听见动静,赶忙过来查看情况。 “宋听年呢?”余岁安见到来人不是他,松了一口气。 “宋总去公司了。” “是您一直在照顾我?” 王婶以为她说的是宋总走后的这段时间,微笑着应了一声,又说:“我熬了粥放在桌上,您收拾收拾,出来喝吧。” 余岁安点了点头,王婶急忙过来扶她,被拒绝了。 王婶看她能自己去浴室,才转身继续去忙。 余岁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床头柜上多了几个袋子。 她不知道是王婶刚才拿进来的,还是早就有的。 过去打开来看,是换洗的衣服; 还有一台新手机,手机被人拆封过,她点开来看,甚至连卡都给插进去了,她点开运用卡,看是自己的手机号。 想来是宋听年放进去的,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从袋子掏出新衣服换上,手机也拿在手里,出了房间。 王婶见她出来,面上笑盈盈的,把做好的清淡菜一一端了出来,熬好的粥盛在奶白的瓷碗里。 “余小姐,快快来吃。” 余岁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瘸着腿坐到柔软的椅子上,就着面前的粥慢吞吞的吞咽,第一口下去的时候,她尝不出味道。 面上闪过一抹慌张,清丽的眉头不自觉皱了下,王婶眼尖,惴惴问:“不合您口味吗?” 余岁安继续吃了第二口,才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她放下汤匙,轻声安抚:“不是的,可能是生病的原因,喉咙有点苦。” 王婶闻言,哎呀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嘴里自责道:“怪我怪我!宋总走前吩咐我,等您醒来泡一杯蜂蜜水润润嗓子,我给忘了!” 说完,慌慌张张就要往厨房去,被余岁安叫住了:“您别忙了,我喝粥就行。” 王婶局促了下,止住动作作罢。 直到半碗粥下肚,余岁安才慢慢吃出些别的味道来,绷着的神经也得到松缓,散失的体力也在慢慢恢复。 吃完东西,王婶按照宋听年的吩咐,把药物在边上摆好,等着她过去给她擦,余岁安不好意思,但拗不住老人家的坚持; 王婶到现在才看到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边擦药边心疼叮嘱:“您这伤,需得好好养,尤其是女孩子,可不兴留下疤痕。” 余岁安笑了笑,点头应是。 伤口上上下下擦了个遍,王婶才罢休。 身上还有淤青的地方,王婶拿着精油说自己对推拿有些掌握,余岁安顺从的把碰撞到的地方漏出来给她推拿。 弄好后,余岁安进房间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王婶见她要走,神色焦急,“余小姐,您就安心在这里住几天,等病好了,再回去吧。” 余岁安看着王婶殷切的神色,知道她是宋听年叫来照顾自己的,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摇了摇头。 王婶留不住人,把她需要的药物也一并打包好,只得把人送到楼下,亲自看她上了车才上楼。 余岁安回到家,跟李姐打电话问外婆的情况,李姐说一切如常,只是昨晚外婆没见到她,念叨了几句,余岁安嘴角荡出笑来。 “外婆午睡了吗?”她问。 “刚睡下了,要是没睡,还能跟你说几句话呢。”李姐在那头也笑。 “那就别打扰她了,我晚点打过来也是一样的,我不在的时间里,就多辛苦您了。” 女孩柔柔的声音在那边传来,李姐倒是很不好意思,她是拿钱照看的; 这个年轻雇主对她向来亲和礼貌,俩人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才挂断。 从昨晚到现在,微信有很多消息红点,她选了几个重要的回复。 右手还不能使劲,顺便跟马经理请了假;那边顿了下,似乎很快反应过来急忙跟她说不着急,等病好了再回去。 她呼了口气,回屋子睡了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屋外灰蒙蒙一片,看着晚上可能要下雪; 手机弹进来一条消息,她垂眸看去,是聂磊的,屏幕很快熄灭,没看清是什么。 她躺在床上,呆呆的看向窗外。 安静了一下午的手机非要跟她作对似的,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微信电话; 她以为是聂磊,无奈地伸手去拿,看到来电显示名,神情愣了下。 手指踌躇着点开绿色按键,俊美的男人出现在镜头里,他打量她身后的背景,沉声问:“回家了?” “嗯。”余岁安声音也闷闷的。 “不是让你在那边好好休养?” 电话里头的人垂眉不说过话了,昨晚的乖巧在清醒过来后,荡然无存。 他在车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鸣笛,车内明明暗暗,整张脸大部分隐在阴暗里。 “宋听年,昨晚你给我买的那些东西多少钱?”余岁安想起昨天俩人才吵架,不想跟他说太多话,接电话也是看在他几次三番帮助自己份上; 可这些,并不代表俩人就能心无旁骛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那边的人被她这无情的话气得笑出了声,露出森森白牙。 余岁安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宋听年舌尖顶了顶腮帮子,低声说:“只付给我买东西的钱么?” 余岁安纠结疑惑地瞪他。 宋听年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下半夜的事她完全没有印象。 第52章 “乱填的。 宋听年看她一脸呆鹅状,也不继续说了,就那么在视频那头直直看着她。 余岁安被人盯着十分不自在,胡乱说了句就挂了。 手机放在身侧,她左思右想,关于后半夜的事情她确实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捶了捶脑袋,最后还是思索无果。 不一会儿,门铃被人摁响,余岁安警惕地从猫眼往外看,就见刚才还在跟自己视频通话的男人正衣冠楚楚站在门外。 她不知道他怎么会来,又不得不给他开门。 宋听年轻车熟路绕过她进门,手上拎的东西放在餐桌子上,转过身来问后边面色不佳的人吃饭没有。 余岁安犹豫了下,诚实地摇头,惹来已经坐在沙发上的人轻笑一声,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他站起身来动手拆着放在餐桌上的袋子,主人家似的招呼她过去,随后摆出了几样吃的。 余岁安觉得他热情得邪门,但也不好意思当人面说出煞风景的话。 只好乖乖的坐下。 “多吃点,对你身体恢复快。”俩人面对面。 余岁安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疑惑的话混着饭菜一同咽下肚。 “墙上这个是你弄上去的?”他朝对面的壁画扫了眼,问她。 “嗯。”余岁安嘴里嚼着东西,含糊着应了声。 “你大学专业学的是什么?”他点点头,似乎来了兴趣。 余岁安顿了下,说:“建筑设计。” 这回换成对面的人惊讶了,“你喜欢这个专业?” “乱填的。”余岁安往嘴里扒饭,明显不想说话。 宋听年也噤声了,俩人安静的吃饭。 她以为这人用完餐就走,没曾想却是厚脸皮的赖了下来,宋听年像个无赖一样霸占着沙发; “余岁安,你不知道自己昨晚发烧有多严重吗?” 余岁安看着他,想起昨晚的事自己像是酒后断片似的,试探着询问:“我昨晚发烧的时候有跟你说了什么吗?还是做了什么?” 宋听年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明显是有心虚的成分,嘴角微微上扬:“你昨晚很乖,还求我原谅你。” “!!”余岁安懊恼地皱眉,静默了几秒,又觉得不可能:“我求你原谅?” “嗯哼。” “求你原谅什么?”她面色有些涨红,似乎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挠得她心肝肺痒。 “谁知道,你又不说。”他笑着朝她道:“余岁安,不管是什么,我都原谅你,咱都别在闹别扭了好吗?” 含笑的凤眸里填满了真诚,余岁安一愣,闷闷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谁知面前这人上一秒认真,下一秒就耍起了装聋作哑,朝她倾身过来:“不是才吃饭么,力气都去哪了?话都说不明白。” 余岁安不干了,过去就要赶他走,宋听年不为所动。 他甚至搬出了两家长辈来压她,余岁安才不得恨恨咬牙妥协。 才入夜,她就早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晾宋听年一个人在客厅。 聂磊那边发来了几条长篇文字,她粗略看完,无非就是反思道歉之类的话,最后加了一句:我们还能不能像从前一样? 看来他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脑热冲动。 余岁安回复过去一个嗯。 或许是连续着盛装打扮,光鲜亮丽着成对出席各种扬所,四面八方传来太多悦耳的声音,导致产生出可以交往的荒唐念头。 这样的开始,往往是最脆弱的彩色泡沫。 她熄灭手机屏幕,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扔在床边。 日子不慌不忙,肖瑶从国外回来才知道她骑车摔着的事情,余岁安难免又被一顿教育。 她趴在沙发上低头去看她开始结痂的伤,口中喃喃:“要不我给你买辆车吧?” “代步车我自己又不是不能买。”她虽然今时不同往日,虽然穷,但买辆普通的代步车的能力挤挤还是有的,何况外婆的手术费是宋家在出,住院费还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只是没那个必要买车。 肖瑶直视她的眼睛,“真的?” “我骗你干嘛?”余岁安觉得她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脸上佯装失落。 肖瑶见状,急忙使出看家本领哄人。 俩人打打闹闹,下午时光过得飞快,肖瑶留下来吃了晚饭才恋恋不舍离开。 晚上,她收到了来自舟大导师的消息,是问她关于毕业设计的事。 余岁安:老师,我是第五组的组长,您看看邮件,王京应该发您邮箱里了。 陆老师:我今天就是收到你所在小组的毕设,看到成员没你才过来问的。 余岁安看着导师回过来的消息,心跳快了一拍,忙找王京的电话拨了过去,提示的是无法接通。 她又拨了袁周科的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 甚至连小组群,都被踢了出来,余岁安简直是被这两个人的举动给气笑了。 她找了另外一个组员询问情况,才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自己’宣布退组。 那个组员发来消息关心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在关键时刻退出。 余岁安说没事,并回了一句,找你的事别告诉其他人。 那边回了一个‘OK’的手势。 结束聊天,余岁安几乎是一夜无眠,连夜把所有起草的设计理念和稿纸整理,还有先前收集的所有数据等; 好在她当时起笔时,都有留底的习惯,所有稿件存在电脑里都有时间记录。 王京和袁周科在陆勉办公室见到余岁安的时候,均面色一变; 袁周科率先闪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倒是王京,一张素白的脸看起来好相处极了,见到她的时候,还和煦地笑着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余岁安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王京也无所谓,撩起一撮掉在眼尾的发别致耳后。 陆勉见几人都到齐,面色严肃,直接问关于小组减员的事。 袁周科面色心虚地看了余岁安一眼,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老师,是这样的,余岁安在这个设计起稿的时候就请假了,经小组成员讨论,这个项目中,她除了前期的数据采集尚有参与外,其他的参与度不够,对于其他付出较多的成员来说不公平,所以......”王京朝余岁安笑了一下,继续说:“所以才会被踢出小组的。” 王京的话掷地有声。 第53章 三无产品的贱货 余岁安被她的话也惹得笑了出来,她看向对面半垂着头的男生,问:“袁周科,我请假前,给过你一个盘,里边装的是建模和造价吧?” “我没有收过你的什么盘。”袁周科别过脸,一口否定。 “是吗?你确定我没有给过你?”余岁安继续看着他再一次强调。 袁周科依旧一声不吭,咬定自己没拿过她给的东西。 几人在办公室里剑拔弩张,其实,只有王京还高抬着下巴,一副势在必得。 余岁安就着导师面前的电脑,点到小组发的邮件,打开来看,里面的数据甚至都没有改,余岁安笑得讽刺。 懒得跟这俩人废话,直接从包里拿出一沓刚打印出来的稿纸和各种数据,甚至是在图书馆自己翻阅资料熬着写出来的设计说明视屏,一一摆在陆勉的桌子上。 从数据采集到设计,或是堪堪手绘出来的模型,各种可行性的数据对比、建模、造价之类,一应俱全。 陆勉一点不含糊,拿起来就开始跟电脑里的成品对比,对比完,皱着眉头问:“你们两个,有什么证据来证明这个作品是你们自己做的吗?” 王京看向袁周科,袁周科垂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王京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半响,袁周科从包里掏出一个灰色的硬盘,陆勉接过。 余岁安看见那个盘,心中的火在熊熊燃烧。 USB插进电脑里,点开名为‘毕业设计’的文件夹里,除了完整的作品外,其他的小文件均是记录的数据,还有几个淘汰的作品; 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甚至那些资料的保存时间线全在余岁安手里这些资料时间的后边。 到底是谁在说谎,一目了然。 “所以说,这个设计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余岁安一手在做?”陆勉的声音夹杂着愠怒:“你们全都在干什么!” “老师,其实杨航有在参与的,至于他们两个,可能忙着谈恋爱吧,谁知道呢。”既然有人不要脸,余岁安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不想顺利毕业就直说!”陆勉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颤着手指指了指站在一起头快要低到裤腰带的人,“你两个!从这个作品里除名!品行简直恶劣至极!” 余岁安没心思把事情闹大,只要这两个人离自己的设计远远的,就是最好的结果。 陆勉也丢不起这个人,所幸事情没有严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也就到此为止。 “余岁安,你真要做得这么绝吗?” 出了教学楼,寒风猎猎的橡胶道上,正是上课时间,几乎没什么人; 王京在后边顾不得体面大声质问,似乎承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余岁安翻了个白眼,不想跟傻逼纠缠,脚步加快了些。 “余岁安,我们不是故意的,能不能看在室友兼同学几年的份上,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他说的室友,是余岁安跟王京,俩人在一个寝室里睡了三年多。 可是那又怎样呢。 因为忌惮自己男朋友之前喜欢过她,所以暗里处处使绊子么?现在还胆大包天的想偷天换日了。 事情败露,又来求奶奶告爷爷的。 余岁安简直被这两人的厚脸皮给逗笑:“我是你俩的再生爸爸么,到处忍让你这两个傻逼?” 后边两人被她粗俗的话骂得一愣,脸色瞬间五彩斑斓。 “王京,从军训开始,是谁像条哈巴狗一样巴着我帮你这个帮你那个?哦,还有你那个贫困生补助,我他妈熬着一双红眼睛跟你写申请,你哑巴了我上台帮你争取,你就会在后边掉几滴尿,到处骚人? 老师分学习小组,你理所应当在我这里占一个名额,所有成果心安理得的不劳而获,学分拿到手了就忘谁是你祖宗了? 你做梦的时候没想过你老子我挑灯夜战做数据画图?四年,亏我脑子有包对你一忍再忍。 不就是谈个对象?谁稀罕跟你抢?谈个恋爱全世界给你让路? 转眼把你爸爸我当成眼中钉了,看小说看脑子进水了,玩你妈的心眼玩到你祖宗头上来,不怕半夜鬼敲门? 还有你,袁周科,可别假惺惺的,得不到就怀恨在心?你俩私下没少编排我吧? 可那又怎样,这几年在小组里当王八处处被压一头不好过吧? 每次小组作业A+的时候,到处在别人面前炫耀全是你的功劳,你爸爸我懒得跟你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怎么,这次吃了熊心豹子胆,直接伸手抢啊?俩个三无产品的货,贱到一块去了。” 余岁安把心里头压抑的怒火一股脑骂出来,感觉空气都变得清晰了,背包往背上一甩,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回到宿舍,发现自己的桌子乱糟糟的,王京在她请假后也搬出去跟袁周科同居了,她懒得收拾,打开衣柜取出干净的被单好,爬上床就呼呼大睡。 等醒来的时候,手机直接炸了。 她点开来看,不知道谁把她今天单方面碾压的骂战发到了贴吧上,配字:#建筑系学姐和俩个三无产品的恩怨情仇# 爱吃糖的倩宝:这个故事太复杂了有没有好心人来给我屡屡(挠脑袋/挠脑袋) 一只知名不具的坚果:我靠!视频这三个人是我直系学姐学长,他们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嘛,怎么突然闹得这么难看。 汉堡运动员:显而易见,被骂的那两人技不如人,偷东西还想倒打一耙呗。 西西的国王:不好说,据知情人士说,男的追过骂人的那个学姐,爱而不得,转头追了视频里的另一个,三角恋嘛,总有个不甘心的,然又技不如人,两口子各有各的的甘心,趁人请假把人踢出毕设小组,把共同设计出来的作品占为己有...... 对风说我爱你:原来是这样,楼上的顶上去,羡慕小姐姐这种有仇就当扬报的气魄。 熊猫不是猫:真是丢脸啊,舟大出现这种人。 用户56732087:学姐好样的,这种人就是欠骂。 第54章 “朋友之间关心一下,不可以?” 元气丸子:指着人鼻头骂得这么难听,这姐也是够勇的,我要是有她一半的勇气就好了。 BIBIBI:楼上的可别羡慕了,这种得理不饶人的人,遇到都躲远点吧,熟人之间当众闹得这么难看,也是铁石心肠了。 五花八门的声音在下边议论,有人赞同,有人反对。 杨航:岁安,我不知道事情真相是这样,你那边先处理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过去一趟? 杨航不是舟市人,据她所知,见习的时候跟着来校招的单位去了西北。 他也是小组里最后一个加入的成员,又因为是走读生,除了上课的时间,其余的时间几乎不在校内; 毕设作品的参与度全是余岁安这边亲自分配的,他做得很好。 至于王京,本来在专业上就学得不上不下,以往的小组作业就在边上记录记录数据,分布下去的任务要么让这个帮忙要么让那个帮忙; 后来跟袁周科好上后,几乎是他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份,每次交上来的东西大差不差,余岁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关于毕设,前期采集数据的时候两人还是十分积极的,后来说在见习单位太忙,各种借口推脱,人又不在校内,余岁安只好把几人的份一道包揽。 余岁安:不用。 杨航:有什么需要随时发消息。 余岁安:谢谢。 视频在班群里流传,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一路下来都是同学在@她,王京和袁周科早已灰溜溜退群。 余岁安编辑几行字,说事情已经得到解决,希望大家理智看待的内容,这才算安静下来。 手机新朋友有好几个红点,她点开看了下,有些添加了备注,有些没有,大概都是想要来本人面前吃瓜的,余岁安觉得有些好笑,没有理会。 外婆打电话过来问她学校有什么急事,怎么急急忙忙地回去。 余岁安半真半假回答,说是准备毕业了,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孙梅在那边叮嘱她认真处理。 余岁安笑着说好。 祖孙俩煲电话粥的时候,一道混厚的嗓音在边上响起,“外婆在跟谁聊天?是岁安吗?” 老太太在那边慈笑地点点头,“你要不要跟她说说话?” 余岁安甚至都来不及拒绝,她还想跟外婆多说几句话,手机就被人接了过去,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耳边,“你去舟市了?” “嗯。”余岁安硬着头皮,不习惯跟他这样唠家常似的的通话。 “什么时候去的?”说话期间,她听到开了又关的房门。 “昨天。” “一个人?”那边的环境听起来有些空旷。 “嗯。”他问她就答,能用一个字绝不多说两个,听起来聊天兴趣不高。 “是出了什么事吗?”他似乎没听出她的含糊,继续耐心问她。 “你在查户口吗?问这么仔细。”余岁安终是被他问东问西给整不耐烦了。 “朋友之间关心一下,不可以?”低沉悦耳的笑声在那边回荡,撞得人耳膜痒痒的。 余岁安冷不丁打了个颤,手臂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宋听年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余岁安回:不确定。 俩人在电话里静默了一瞬,终是余岁安找了个借口挂掉了电话。 陆勉很喜爱余岁安这个学生,勤勉上进,稳重踏实,刚好身边缺人,索性就把她留下来当助手。 陆勉有意带她,请假前经常带她出去参加一些商宴。 小时候跟年柏吉去这种扬合,大多是阿谀奉承的话听得耳朵几乎起茧; 但陆老属于老学究,声望高,余岁安跟在他身边,感受倒是截然不同,大多数的交流都跟专业方面有关,她得到了不少书本上没有的知识和见闻。 “今晚我喝点,回头你可千万别跟你师母打小报告啊。”灯光璀璨的交流中,陆勉摇了摇手中的红酒。 余岁安嘴角上扬,说:“您喝不喝,哪需要我张嘴,师母只需看您一眼就知道了。” 陆勉面露难色,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舟大有名的陆教授是个妻管严,传出去尊严肯定掉一半。 今晚只是行业内学术交流,来的几乎都是陆勉认识的人,相互间聊到精彩处,不免端起酒来助兴; 所以,年近花甲的老头觉得今晚的酒比往次的好喝,不禁贪了杯。 余岁安拦不住,也就由他去了。 快要散扬之际,钟教授的助理进来倾身在他耳边耳语几句,等助理出去; 钟教授面露悦色,说楼下有商务宴,知道他们在这里,特意过来邀请。 余岁安对这种中途换扬地的宴会早就见怪不怪。 舟市近几年有大兴城建的战略,全国各地的投资商和开发商纷至沓来,在坐的各位老者对此十分重视。 余岁安跟服务员要了一碗醒酒汤,递给导师。 一行人走到楼下,就立马有服务生过来引路进入会扬,人影窜动,谈笑风生中交杯换盏; 陆老还有闲心管她无不无聊的事,不忘叮嘱余岁安自行活动,后很快加入人攀谈。 余岁安对这种商业性的酒宴确实没兴趣,百无聊赖,寻了个角落端起果汁抿了一口。 “余岁安?”一道试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转过身去寻声音的来源; “真的是你啊。”潘继明确定是她,神色惊讶,又看了看她素净的打扮,和现扬盛装出席的人群格格不入,更像是误入,就笑着问:“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余岁安看清一身深色西装、梳着大背头的潘继明,也同样惊讶,相比上次同学聚会,眼下他看起来成熟稳重,更多的是商人身上事业有成的自信和从容。 “我就是来凑热闹,开开眼界的。” “你一个人来吗?” “不是,跟导师。”她指了指陆老的方向。 潘继明听到导师两个字,想起她说过自己的休学状态,看来现在是恢复了; 视线随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太多人,他不知道她具体指的是谁。 他也不纠结,笑了笑,跟她碰了杯,余岁安喝了一小口手里的果汁,俩人聊了几句,有人过来跟他碰杯,眼神奇怪地在她身上扫了一眼。 第55章 反差 余岁安朝打量自己的男人点了下头,那人懒洋洋地也朝她颔首,目光很快移开,并没有想要知道姓名的兴趣,转头对潘继明说:“你四点钟方向那个老者,就是舟大在任、省设计院副院长陆勉陆教授,这次要是能在他面前博得一个好印象,对进军舟市建筑行业会有很大的帮助。” “他就是陆勉?”潘继明朝旁边男人指的方向看过去,俩人毫不避讳地讨论。 余岁安垂眼看自己手上的果汁,喝了一口。 “岁安,听说你是在舟大上学?”潘继明目光很快收了回来,似乎对刚才身边人说的信息不怎么重要,一谈而过的感觉。 余岁安点点头。 潘继明见状,眼底的笑意更盛了些,漫不经心问:“那陆勉教授你认识吗?” “我认识他,但他认不认识我,不好说。”她说得轻松俏皮。 潘继明莞尔,想也是这样的结果; 仰头喝一口酒,转而换了话题,问她:“你在舟市久居几年,有时间,能跟我说说关于这座城市的人文底蕴吗?” “你对舟市很感兴趣吗?”余岁安问。 “以前听人说舟市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心中自然也就存在偏见,后来大学暑假,有机会来这边旅游,才知道自己被骗了,或者说,是了解得太片面;所以一直想要重新认识。”他侃侃而谈,眉眼含笑。 余岁安被他说得愣了一下,说:“其实我了解的也不多,如果你想深入的了解,找当地的解说会更加全面。” 她被他说得有种莫名的压力,眉头轻蹙。 潘继明见她一脸严肃,笑着安抚道:“把你知道的介绍就行,找专业的太严肃,跟老师上课一样,我不喜欢。” 余岁安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说:“那我就尽自己所能了。” “有你这句话,我现在已经开始期待了。” 俩人聊了一会儿天,他还有人脉要结识,“那我们回头联系?” “好。” 俩人再次碰杯后,潘继明继续钻进了人群。 余岁安给陆老编辑了条消息,从酒会出来,没等多久,就见刘志松扶着陆老出来。 俩人面碰面,不禁都一愣,倒是陆老,热心肠给她介绍刘志松的身份。 余岁安持着礼貌的笑,跟刘志松心照不宣互道姓名。 前脚刚进门,手机就有消息在震动,她拿出来看,是宋听年发来的,问了一些在宴会上的事宜; 想必是刘志松把今晚在宴会上遇见自己的事告诉他了。 STN:忙到现在,我还没吃饭。 余岁安瞄了眼手腕上的表,快十点了,心中诧异,打了问号过去。 很快,那边立马回消息,目标直白明确:你能请我吃饭吗? 余岁安无语发白眼:请你吃也得等我回海市啊。 看在他帮自己那么多次的份上,请他吃一顿饭很正常,她也觉得应该请。 STN:那你下楼。 “!!!”余岁安惊得走到窗台往下看,果然看到他曲着腿半靠在车身上,早就预知她会趴在这里看他似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她被逮了正着。 他抬着下巴隔空朝她吐出一圈白色的烟圈,痞气十足,手里的手机挥了挥,示意她看手机。 余岁安不受控地点开手机; STN:快点带我去吃饭。 余岁安觉得这人最近的言行举止实在是太过反常,她想不明白,在想不明白的路上还是带他找了一家看起来比较贵的餐厅。 “你怎么来舟市了?”她看着坐在对面西装革履的人问。 “在这边有业务要谈。”他一只手放在餐桌上,好看的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看起来懒散散漫。 余岁安哦了一声,继续道:“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吃饭啊?” 他看了她一眼,脸上难得出现惆怅:“忙忘了。” “那什么时候忙完?” “查户口吗?问这么仔细。” 余岁安一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面的人得逞的笑了。 “斤斤计较,还做什么朋友,我看连这顿饭都别吃了。” 宋听年不以为意,继续吊儿郎当。 一顿饭下来,有人心情郁闷,有人心旷神怡。 在潘继明联系余岁安的时候,她正在去绿野萌宠港湾的路上,是一处建在郊区的动物救助站。 “约明天可以么?我现在不太方便哎。”呼呼的风声比她说话的声音还大,她扯着嗓子喊。 潘继明这边不仅听到风声,还听见了轰轰的山地摩托声。 但是他是晚上的机票,上次邀她给自己介绍舟市人文底蕴,本来就是个借口; “要是你不嫌麻烦,也不是不可以过来。”在她踌躇的声音中,听见了答应。 舟市属于山地城市,一眼望去全是延绵大山。 绿野萌宠港湾正好建在半山来腰,连路都是原始的土路,从山脚下蜿蜒到半山腰; 潘继明根据导航提示,车开到水泥路尽头,前边的路他的车根本开不过去,他一度看着前边坑洼的泥巴路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他给余岁安打电话,余岁安让他稍等。 不久,听到了类似于在手机里听到的那种机车的轰隆声。 很快,他就看到熟悉的少女扬着一头短发,驾驶着蹦来蹦去的山地摩托朝他来。 她上身裹着棉服,下身是修身牛仔裤,脚上踩着双水桶鞋,水桶鞋不知在什么地方蹭到了黄色的泥土,看起来脏兮兮的。 他不由得眉头微皱,很快别开眼不看。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轰隆的响声在他面前戛然而止,余岁安停好车,对他露出可爱的贝齿。 潘继明一时接受不了她这种反差感,又觉得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余岁安瞧出他的表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说了,你会被惊呆的。” 第56章 破旧的绿野萌宠港湾 “今晚多少点的飞机票?” “十一点四十八的。” 余岁安撸起裹得厚重的棉袖,露出藏在手腕的手表,思索半秒,有些难为情地说:“时间还早,我上边的事还没做完,你要是不介意,跟我上去等等?” 潘继明看着面前灰扑扑的摩托,面容极快地闪过异色。 搬运工正在搬下来的猫狗粮和增加的笼子,伟芳华一边对着单子一边用笔勾画,就见余岁安后座载着个浑身上下全是高定的俊秀男人上来,那男人双手紧抓着车后面加的铁座。 “小余,你刚才说的朋友?”伟芳华上前,打量着眼前五官就差揉在一块的苍白男人,眼神赤裸裸地一点儿也不带掩饰。 余岁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人心里的小九九又在骚动了,介绍:“我高中同桌,潘继明。” 潘继明下车,双腿有些打颤,他第一次坐摩托,还是这种看起来瘦骨嶙峋的摩托,体验一言难尽; 果然是肉包铁,短短十几分钟的山路,就颠簸得他下半身差点没知觉。 他默默在心中画了个大大的红叉,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被人肆无忌惮地盯着看。 “你好啊潘先生,我是绿野萌宠港湾的负责人伟芳华,欢迎。” 潘继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上不知何时被人塞了名片,他心一抖,明明这个陌生女人对他笑得十分亲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种羊入虎口的凉飕飕。 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后知后觉地跟人打招呼,露出牵强的笑意。 三人前后进入有些老旧的铁门,宽敞的院里摆满了刚组装好的铁笼。 散养的狗狗们看到有陌生人,成群跟了过来,带头的大狗被前边的伟芳华轻喝一声,耷拉的尾巴上翘着摇了起来。 “别害怕,狗狗们很亲人的。”余岁安摸了摸近在身边一条狗的头,回头看他。 潘继明暗暗抿了抿手心的汗,看向刚才朝自己鼻孔出气的大黄狗,现在倒是低眉顺眼的讨好模样了,可刚才那准备干架的气势是真的吓人啊。 余岁安把他领进了一间类似办公的样板间,“不好意思啊,最近在扩建和翻修,东西都挤着到处放,你可别介意啊。” 她搬出一张干净的皮椅子,他有点怀疑这把椅子可能是这里唯一一把能拿得出手的家具了; 潘继明朝她笑了笑,简直寒酸他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这里称得上是办公室,是因为有桌子有凳子,甚至还有书柜,上边摆放各种许可证书,但不妨碍也摆满了宠物的各种东西,从吃喝到医药上。 好在虽然拥挤,但都井井有条,收拾得十分干净,看起来不至于灰蒙蒙的脏乱。 桌前放的电脑页面显示着花花绿绿的各种线条,应该是在画图之类的。 余岁安端来一杯泡好的茶,冒着腾腾的热气,放在他面前; 她拽了一把胶凳坐在电脑前,说:“这个茶叶是芳华姐自己在山上采摘炒制的,你喝喝看。” 闻言,潘继明端起来尝了一口,茶味很淡,但却悠远,回香久久不散。 他虽然身处闹市,见过的好东西不计其数,但都是经过不知多少次工序才递到到他面前的,早就失去了原本的特性。 “好喝吧。”余岁安见他眉头终于抚平开来,笑着问。 “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茶。”潘继明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看样子是十分喜欢了。 余岁安浅笑不语,开始投身心修修改改电脑上的数据。 潘继明很识趣,闲暇地喝着茶不去打扰她。 时间滴滴答答,外边传来轻微的敲门声,伟芳华出现在门口,说午饭的时间到了,问两人要不要一起去吃。 余岁安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目光不咸不淡地看了边上的人一眼,询问:“要过去吗?” 潘继明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肚子在这时候不争气地咕噜一声,惹得本就白皙的面容瞬间爆红了。 他从没有这么丢脸过! 余岁安站起身来,走在前头,“我也饿了,一道去吧,别看这里破旧,但王阿姨的厨艺是真的好,相信你尝了之后会有新的惊喜。” 潘继明则像个羞涩的大丫头似的跟在她后面,连耳根都泛着粉色。 去食堂的路上,他看到了余岁安说的扩建和翻修的地方,伟芳华视若无睹在边前头跟她讨论工程的进度,她则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问几句。 他在边上,大概知道眼前看到一切都是她设计的,甚至连材料等琐细的工序她也参与其中。 伟芳华跟她说一些实际工期,她点了点头,面露满意,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想中。 “年底应该就能全部完工,那时候你也该从海市回来了吧,你外婆的病恢复得怎么样?”俩人都各忙各的,寒暄的话极少,伟芳华只知道老太太的手术很成功,至于后面寥寥无几的交谈,几乎是关于工期上的事。 “我看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外婆恢复得很好。” 潘继明走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后头,肉眼清晰看到她因淡笑而微弯的眉尾,温柔娴静,又笃定自信; 和印象里张扬明媚的她不同,他一时觉得恍惚,又不禁受眼前人的吸引。 果然,食堂的‘旧’在他料想之中,但饭菜真如余岁安说的一样,令他十分惊喜,真的能入口就能感受到,食材自身的味道,没被乱七八糟的调料掩盖。 不知是不是真的饿了的原因,竟足足吃了三碗饭。 惹得旁边的阿姨笑容满面,不停热情地往他碗里分菜,好在余岁安及时在边上轻声阻止,阿姨才罢手。 “潘先生是第一次吃我们舟市的家常菜吧?”伟芳华看来人胃口不错,面上的笑容也掩不住,问他。 “确实,原来舟市的东西这么好。”潘继明不住赞美,他来舟市这些天,入口的确实是商业那种大差不差的食物,管饱,但没这么鲜美。 “桌上的这些,全是我们自己种的,这个猪肉,是王姨在边上搭的猪圈养的,菜也是自己种的,外边的饭菜自然不能跟这比。”余岁安笑得眉眼弯弯; 继续道:“虽然条件差了点,但吃的绝对是纯天然无公害。” 潘继明点头,说:“我好像理解你们为什么把绿野萌宠港湾建立在这么远的地方了。” 第57章 陷在泥潭里,开出来的花依旧是洁白无瑕 “听负责人说,你帮他们设计的图纸是免费的?” “芳华姐这都跟你说?”余岁安失笑,竟不知道后来他跟芳华姐聊了这么多。 “她带我在周围转了一圈,所以聊到一些。” 余岁安颔首。 潘继明接着说:“没猜错的话,她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在谋算着怎么拉拢我出资捐款吧,至于后来为什么只字不提......”他转过来看她一眼,嘴角上扬,“应该是你跟她说了什么。” 他的手稳稳把控着方向盘,人和车一样平稳。 伟芳华一心为绿野萌宠港湾着想,恨不得每天能见十个八个膀大腰圆的有钱人,只要他们口袋露出一点边角料,就能多收养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家伙们,不仅温饱肚子,甚至能住上舒适的环境。 尤其是这两年下来,绿野救助站救了越来越多的残疾动物,吃住尚且是小事,各种昂贵的医资才是大头,她自己每天都熬红了眼睛守着。 绿野基地有今天的规模,伟芳华功不可没。 但潘继明是余岁安带来的朋友,她不想伟芳华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或者说,是这次; 他是好心来等自己,她不想他莫名其妙砸上一笔钱,虽说是做公益,但其中的初心谁又知道混杂着什么。 俗话说得好,越有钱的人,越会权衡利弊,她不想旧年的同学情掺杂别的杂质。 所以她跟伟芳华说了句别打他的主意。 没曾想却被他看出来,余岁安不得不佩服他们这些商人的敏捷锐利,不仅是眼光,还有精准的直觉。 “你今天是来找我的。”余岁安直视前方,“所以,我不想你好心情来找我,却背上道德的束缚。” 潘继明一愣,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今天的体验很好,负责人很好,那个食堂阿姨厨艺很好,基地的小动物们很可怜,也很可爱,甚至是在那边帮忙的志愿者们, 都给我如沐春风的感觉......哦,还有那个在工地上的大叔,给我递烟了......”潘继明在回忆刚才的那些经历,这边的人很神奇,好像遇到什么人都能聊上两句,热情得很。 不聊不知道,聊了之后,才知道眼前的建筑工人有一部分是志愿者,周围村庄的居民过来帮忙的,技术的活不会干,就打打下手,做些体力活。 “现在不是忙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顺手的事嘛!”边上一脸黝黑的男人笑得憨厚,声音中气十足。 “我是老婆孩子在城里,一个人在家没人做饭,过来看看顺便蹭顿饭,哈哈哈哈哈......”另一个男人肩上扛着水泥袋,话却说得云淡风轻。 惹得边上的几个人笑他懒,一群人笑骂着相互扯远了。 潘继明陷入沉思,这是真的懒吗? 除了刚上坡的那段路外; 他觉得一切都很好。 车子驶入主道,车辆越来越多,余岁安先带他去了舟市博物馆,然后是海洋馆,再是民族博物馆,最后一站是小吃街。 舟市是少数民族聚集地,文化特色十分鲜明,她带他走街串巷,详细地解说着这些文化的由来; 尤其是在建筑的构建和纹路上,讲得格外的专业,“舟市现在的城建风格是商业化与民族风格相互融合。”她指了指眼前的广扬的建筑,“你看,这就是典型的例子。” 巍峨的现代商业建筑和榫卯结构的风景凉亭伫立在绿色草木中,时尚元素与古老神秘的蛟龙在互相碰撞,和谐且神奇,过路游人纷纷停下来拍照。 “诚如你所见,舟市群山环绕,十几年前,这里交通闭塞,没有什么实体工业群; 而现在,大多数人慕名远道而来,不仅是人杰地灵、山清水秀和气候适宜,更是因为民族文化得到完整的保存和传承,养出一方热情好客的人民; 我想,未来的几十年,舟市会成为重点的旅游城市之一; 所以,民族文化是这里商业起伏的根本,而这些文化,不仅体现在建筑上,还有语言、节日、服饰、饮食等,在无形的细枝末节中,形成了这座民族特色底蕴十分雄厚的城市; 现代化和古老文明齐行并进,应该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灯光打在眉飞色舞的女孩脸上,蒙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站在边上西装革履的男人不禁看痴了,他置身在这座城市的文化旋涡中,那些细枝末节在自己的瞳孔下放大,陈旧死板的元素一片片重组,鲜活的蹦跳着,每一帧都清晰映入眼帘。 直击心灵深处,令他震撼无比。 潘继明深吸一口气,慢慢抚平激荡的心情。 广扬上有人围着圈吹起古老的乐器,身着民族服饰的漂亮姑娘翩翩起舞,身姿婀娜,很快引来游客围观,有的被拉着进去,如小孩蹒跚似的跟着跳了起来。 她刚才说的话,很快就有人在眼前实践,言语间的自信,是她对这座城市的了解与深爱。 这样出众的女孩,学建筑专业,他一点儿也不稀奇。 余岁安还是原来的余岁安,家庭变故只是让她沉稳内敛,学会隐藏自己的锋芒罢了。 距离登机的时间越来越近,俩人就着一家看起来尚可的餐厅用了晚餐。 珠玉在前,他还是觉得山上的王姨做的饭菜更加可口。 “今天真是受益颇多。”潘继明脸上的淡淡笑意始终没有褪下,他以为她会敷衍的应付自己; 毕竟,从她高中来不及毕业就离开海市后,俩人再也没有联系过,同学聚会,她的出现,他十分意外,后来看到她被人欺负,他本能的伸出援手。 只是她这样的人,始终是他年少记忆里的一束光,耀眼灿烂; 他不觉得人会经受得住时光的蹉跎,而她肯定也不再像年少时的纯粹。 但她给了他惊喜,有的人,即便是陷在泥潭里,开出来的花依旧是洁白无瑕。 “这个送给你。”分别之际,余岁安拿出一个方盒子,递到他面前。 第58章 真是让人羡慕的友情! “当作今天招待不周的送别礼。”余岁安有些不好意思,她说的是他亲自跑到绿野基地找自己的事。 “谢谢,我想我会很喜欢。”他没有拆开来看,脸上的笑意扩大,直达眼底。 “回见。” “回见。” 余岁安目送他进了旋转大门,直至消失不见。 回去的路上,伟芳华来电话说海市那边有人给她打电话,专门咨询绿野萌宠港湾的相关事宜; 经她在电话里口头介绍后,那人二话不说,决定要捐款,前后不到十分钟,干脆利落; 以至,她基于本能,快速在脑海中组织的美言无处可施,她第一次觉得伸手要钱是件如此简单的事。 “岁安,你那朋友是海市的吧?” “你怎么知道?”余岁安惊讶,她正在为有人主动来捐款的事高兴,一时接不住伟芳华跳跃的话题。 “因为刚才给我打电话的人IP就是海市的!我确定以及肯定,捐款给我们基地的人就是你今天那个朋友,怪不得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面善......” 伟芳华还在电话那头头头是道,斩钉截铁。 余岁安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她没想到潘继明的动作这么快,才在车里跟她说想捐款的事,俩人才刚分开,他下边的人就已经行动了。 余岁安勾笑,也许他实在是看不下去绿野基地的条件吧。 有钱人难搞是真的,但也有个例。 她觉得自己送出去的礼物有点粗糙了。 无杳山庄 木质装潢的低调包间里,舟市头部领导几乎聚集在里边,有人侃侃而谈,恨不得把舟市的发展前景夸出花来。 而这些人的言行举止间,无非都在迎合坐在不起眼位置的年轻商人的注意。 东宇集团所涉猎的商域十分辽阔,但在舟市的项目却寥寥无几; 他们第一次见这位年轻的掌舵者,不知其喜好,就连施展的空间也受到限制。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十分难取悦,所有的话均被他身边谦逊的助理四两拨千斤给打发掉,他似乎对什么话题都兴趣缺缺,话都没有他身后的助理多; 要不是东宇集团在商界名声赫赫,以为眼前的年轻人只是个命好且循规蹈矩继承家业的花瓶富N代; 宋听年说是简单的会面,就真的只是简单的会面,没有半个字涉及生意。 一群上位者也就识相的相互介绍,聊一些家常和有趣的见闻。 会面很快散扬,宋听年就住在这山庄里,不需要什么繁琐的告别迎送。 酒店房间里,宋听年身上裹着浴巾坐在沙发上,年轻助理在边上兢兢业业地汇报工作。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在这时候亮起屏幕,助理停了半秒,见身前的人没有动作,很快又继续说下去。 “大学城那边的项目,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萧氏集团,介于华南路的五一广扬是由萧氏从头到尾独立完成的,上边对这个项目的结果十分满意,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合作......” 萧氏,是盘卧在舟市的地头蛇,东宇在舟市的建筑领域上属于初来乍到,想要从中获得一杯羹,可想而知,难度有多大。 助理把当前的形势讲完,等着他交代几句后,合着门出去了。 宋听年揉着额角的太阳穴点开手机,是陈又给他发来一张朋友圈的截图,配字:同桌之间的感情这么深吗? 舒展的眉宇微皱,揉太阳穴的手劲儿大了些,他放大截图中一张拍到半边脸的人,盯着看了几秒。 STN:把图片全部下载发给我。 陈又又帅了:...... STN:快点。 陈又不乐意了,跟旁边的宁欢城抱怨:“阿年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当他员工使唤了?呼来喝去的,态度恶劣至极!” 鸣峥也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他举着的手机,轻笑一声,又继续转过头去跟旁边的女生打闹。 “谁让你闲得蛋疼,把这种朋友圈截图给他的?不知道他出差本来就空虚寂寞冷?”没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宁欢城看了眼截图上的名字,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哎?你怎么连潘继明的微信都有啊。” “他跟我们同班,有微信很稀奇?” 宁欢城被陈又怼得一愣,他倒是忘记这茬了。 酒吧的灯光忽明忽暗,陈又顶着快要被音乐声震裂的耳膜,在别人的动态里一张图一张图保存完:“不对,阿年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岁安了?不是......这上面怎么有一个座建筑模型啊,看起来像是手工制作的......” 他发完图片,想不通宋听年为什么要这么做,奈何眼下不仅音乐声大,五光十色的灯光中人影窜动,大家都沉醉在这躁动中,没一个人搭理他的疑问。 宋听年一张一张点开图像,‘五一广扬’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底,淡黄色的光影下,映出半张素净艳丽的美人脸; 她似乎蓦然发现有人在拍照,脸上的表情错愕了一瞬,下一张,却是眉开眼笑,黛眉弯弯,就连瞳孔里的光都带着喜色,夜间的光束穿过她发顶,跃然在上翘的发尖,美得不可方物。 拍照的人技术很好,捕捉她前后表情的变化十分成功,就连晚风撩起她耳尖的发丝,也如此清晰; 茫茫夜色美景,成了衬托她美貌的背景,过往人群匆匆,仿佛她是人海中唯一的亮点。 手机‘啪’一声被人无情摔在桌面上,宋听年靠坐在沙发里,胸腔挤满了憋闷。 他讥笑一声,站了起来走到吧台上倒了杯水仰头饮尽。 她笑得多开心啊!那该死的唇角,如残月的弯钩,锋利得摄人心魄,勾的人心难受。 ‘我见君来,顿觉吾庐,溪山美哉。’ 真是让人羡慕的友情! 潘继明。 那个和余岁安做了一年多同桌的男生,宋听年闭目,脑海中极力搜寻关于这个人的记忆,最终,以失败而终。 孤零零被扔在桌面上的手机又‘嗡’了一下,认命地把水杯放下,走过去拿起来。 陈又又帅了:老大,你会给你同桌送东西吗? 第59章 “要我喜欢你,做梦。” STN:? 送你妈啊送!他的同桌不就是正在跟自己聊天的这货吗!发什么癫。 陈又又帅了:我跟你说,潘继明发在朋友圈最后一张那个建筑模型图,是余岁安亲手做的,这两个人......这么多年情谊还在啊? 陈又躲在酒吧的厕所里,把两个人在朋友圈互动的话截图发了过去,他似乎找到了可以和人八卦惊天发现的秘密,继续打字:老大,这两人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脑光一闪,他想起了什么般,顾不得扬合尖叫着道:她她她不是有对象吗!怎么能随随便便把自己制作的东西送给另一个男人?老大老大,余岁安她不会脚踏两只船吧!?不对不对,余岁安不是这样的人...... 陈又坐在马桶上急得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STN:滚! 陈又说了一通,却被人无情地凶了一顿,心情跌跌宕宕,想亲自问瓜的主人,又无从下嘴。 时间证明一切! 陈又兴义盎然的神色瞬间萎靡,最讨厌等待了! 另一边,宋听年沉眸看手机截图,锋利的唇早已经抿成了一条线; 头顶的中央空调无声无息拼命制着暖气,依旧驱散不了周遭的森冷。 潘继明:谢谢,亲手做的模型,意义非凡,我会珍惜地存起来。 他回答的是余岁安上边的话,她说了什么呢?哦,对了,似乎是说礼物有些轻贱的意思。 宋听年哪有什么心情看清原话! 笑话!知道轻贱就不要拿出来送人啊! 宋听年咬牙, 只觉得余岁安这人也是有趣得很,明明东西都拿出来送人了,还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膈应人呢嘛不是! 这房间的通风也太差了些,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果然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建出来的房子住着都不让人舒坦。 舟市的冬天跟海市比起来,冷得不遑多让,这边的阴冷达到极致,属于从骨髓里冷出来的难受,外边时不时发出猎猎寒风的呜咽声。 宋听年堪堪裹着浴巾站在开了一个小口的窗前,任满身的烦躁被卷走,垂在身侧的手背不知在隐忍什么,青筋暴跳。 不知过了多久,‘啪嗒’一声,窗户被严丝合缝关上。 平静下来后,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疯魔了,竟被余岁安这么一个小举动给影响到,手机在掌中不停翻转; 翻到和某人停留在前天的聊天记录,他上一条打了好几个字,她就发过来一个‘嗯’,接下来就是一片空白。 压抑下去的憋闷有从新抬头的趋势,手指却不受控制的摁下按键:在干嘛? 身子半陷在沙发里,凤眸盯着手机屏幕,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这三个字像是被他从高楼扔进暗无天日的深夜里,激不起半点回响。 手机再次被人摔回桌子上。 宋听年觉得自己是真的病了,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一抹婀娜的倩影推开自己的房门,袅袅站在眼前;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明明夜色很浓,他却能看清她眼中的嘲弄,她俯下身来,淡淡的清香在空气中散开,鼻尖相对,饱满圆润的唇一张一合:“宋听年,别装了,你喜欢我。” 明明灭灭的心事骤然被人撕开,露出最真实的一面,女人纤细的柔夷指着他鲜红的心脏,柔声说:“你自己看。” 宋听年依言垂眸,狂跳的心脏不容他出言反驳,铿锵有力跳得一下比一下快; 他认命地闭上双眼,顶着快要迸发而出的情绪,嘶哑着声音承认:“是,我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不可以吗?” 女人的眼睛含笑,盛满了初春的桃花,微风拂过,花瓣漫天而飞,铺满整个山头。 她魅如花妖,循循善诱着道:“可以呀,怎么不可以。” 她迎了上来,瞬间,唇齿相碰,他如沙漠的信徒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玫瑰,跪在地上心生贪婪,霸占着她就要据为己有; 她的身子骨一如过往的柔软,柳腰在他掌心中不盈一握,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戾气; 恨不得就此把其折在自己的怀中,将其揉碎了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永远合为一体,免得被人觊觎。 许是操之过急而适得其反,双手猛然被玫瑰自带的长刺扎得鲜血直流。 女人狠力地把他推开,面露讥笑:“宋听年,我有男朋友,你竟然恬不知耻地当第三者? 高中的时候喜欢师长,现在喜欢有对象的女生,下贱的事,你都做了。” 女人的唇还残留着来不及拭去的潋滟晶莹,那些晶莹似乎都在嘲笑他的下流行为。 “宋听年,想要我喜欢你......”她抓着他的下巴,细细打量他眼中惊惶的神色,气息扑洒在他面上,勾起一阵阵酥麻的涟漪; 她眉眼间笑意横生,一如他看到的那张照片,柔软的唇如残月弯钩,吐出的话寒气森然:“做梦。” 心脏骤然被人用力揪紧捏碎,继而摊开,变成了血肉模糊,被扬在风里,随着花瓣飘远。 她挽着别的男人看着远方的杰作,巧笑倩兮...... 呼吸一窒,倏然睁开眼睛,陷入一片黑暗中,他满头大汗,失力的手掌放在胸腔上方,调整急促的呼吸; 旁边的手机依旧安静如斯,壁灯被摁亮,他拿起手机,静静地看着没有回信的页面,淡黄的微光给眼睑打下一片阴影。 手机再次被搁到刚才的位置,浴室里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隐约听出里边传来什么动静; 许久,门才被打开来,带出些许雾气。 书房的电脑被人开启,映出男人刚硬的面容,很快,页面是密密麻麻的各种文件。 外边天色大亮,白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窗帘偷溜了一束进来,刚好驻足在男人的耳后,落在硬挺的短寸上,照出一层神圣的光圈。 安静了一夜的手机终于震动了下,它的主人看也不看,伸手拿过来,面无表情地点开; 余岁安:不好意思,睡着了没看到消息,有什么事吗? STN:没事。 余岁安挠挠头,觉得的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 刘志松不知道自己的老板怎么了,大早上的开门就撞见一张黑脸,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工作做得不到位,惊吓得反思了好久。 第60章 声名赫赫 谁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一个个绷着弦把本职工作做到精益求精,只求博得老板红颜一笑。 当然,效率也比往常的提高了不少,所有的方案不仅一次顺利通过,还让同行只能望其项背。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们的老板看起来依旧还是不开心。 而不知情的始作俑者—余岁安, 跟着陆勉再一次参加商宴的时候,见到了宋听年。 听陆教授说这次宴会是政界、商界和学术界的一个交流会,来的人几乎是各个领域内的翘楚,余岁安得益于是陆老的助手,所以有幸参加。 璀璨灯光下,名流云集,美酒与佳肴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尽显奢华风范。 而陆老向来喜欢穿深色的中山装,到哪里都携带着清正的学者气质。 余岁安也搭着一套新中式米白色兰花暗纹的修身旗袍,站在陆老身边,娴静温婉。 两人在其中略显清寒些,倒是与香衣鬓影浮动于流光厅堂中的大多数人别具一格。 如陆勉这样的老学究,往往是最吸引人。 过来攀谈的人神色不经意间会从余岁安身上一扫而过,陆勉则会笑呵呵主动介绍:“这是我的学生,余岁安。” 推杯换盏间,或浅笑吟吟,或是君子之交,而大部分人则是讶异,归功于身边女孩形象与所学的专业天壤之别; 女生学设计多如牛毛,也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学建筑设计的女生,还是长得极其漂亮的女生,简直是珍中极品。 “以后有机会,十分期待与您的学生合作。”来人言笑晏晏。 陆勉也笑得一脸褶皱,连连说好,又互相解说些关于舟市城建未来发展趋势的见解。 一拨人来,一拨人去,余岁安在陆老身边,眼熟了一个又一个。 “小朋友,你是否感觉很无趣?”待人走远,歇口气的空隙,陆老问她。 余岁安摇头,答道:“不会,这些人言行谈吐很是风趣幽默,不会觉得枯燥。” 听到回答,陆老面露欣慰:“未来五至二十年,这些人会在舟市大展商业宏图,那时候,正是你事业起飞阶段,努力和天赋重要,但机遇不可少啊。” 手背被瘦骨嶙峋的掌心贴了贴,余岁安微愣,忽而感觉到,师之爱徒,则为之计深远的筹谋; 感激之心在胸腔里激荡,她倾耳在老师面前,谦虚受教。 宋听年远远就看见她跟随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边,从容得体跟人谈笑风生。 他清晰看到那些人眼神对她露出的惊叹,从开始的质疑到后边的肯定。 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如鱼得水,从容不迫,仿佛一切皆在既定的一言一语中。 熙攘的人群渐散,余岁安抬眼便撞进一双探究的深眸中,四目相对,她淡然地朝他礼貌微笑,很快移开眼神,态度轻飘得仿若他与这宴会厅的其他人一般无二,陌生疏离却不失礼貌。 “老板,是余小姐。”刘志松扶了扶眼镜框,也看到了她,见自家老板站在原地没动作,他率先出声提醒。 宋听年往嘴里抿了一口酒,初入口浓烈辛辣,陈年烈酒的醇厚在喉咙间散开,很快又有些回甘。 他给了助理一个淡淡的眼神,当做回应。 刘志松识趣地走开,涌上来跟他攀谈的人很多。 由于在楼上谈话,一行人下来得有些晚,有人眼尖,见他同白市长同乘一趟电梯下来,便急忙上前。 他本可以提前离开,这种攀谈对于宋听年来说,相当枯燥无味,可依目前来看,算是聊胜于无了。 只是他没来得及回话,就被人无情打断。 “年先生,给您介绍一位有趣的人。”是白永华,邀着他向前,走到老者身边,毕恭毕敬道:“陆老。” 陆勉闻声看来,亲和道:“是永华啊。” “许久不见,您老身体是否康健?” “哈哈哈哈,劳你牵挂,我这一身老骨头还算硬朗。” 两人寒暄间,陆勉的目光在白永华身边气质难当的男人身上打量。 白永华何其精明,立马道:“这位是东宇集团的掌舵人,宋听年宋先生。” “东宇集团......”一瞬间,陆勉像是见到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般,忽然变得神采奕奕,上了岁月的眸难得露出激动和些许钦佩之色。 “年先生,这位是舟大建筑设计系的陆勉陆教授。”白永华接着介绍。 宋听年朝陆勉颔首,他很高,半倾着身与人握手,恭敬十足。 陆勉不禁被眼前年轻人的态度欣慰,笑容爬满了整张脸。 极少有人坐到他这个位置,待人接物还如此谦逊。 陆勉不认识宋听年,却听闻这个名字许久。 俗话说树大根深,但腐败的枝叶也是一层叠着一层,不定时清理,日积月累容易引发病变,伤其根本。 三年前,东宇集团内部内讧,有人试图架空上一任掌舵者的职权,吞并其手中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内斗的激烈程度可谓是不顾体面直接摆在明面上,成为同行人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 上一任掌舵人,说起来也是商界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却被自己人逼得一度准备卸职,眼看着就要板上钉钉;大家都翘首以盼最终结果之际,半道杀出个宋听年; 短短时间内查出那几个跳得最欢的老骨干,滥用职权之便行财色交易、掌权带头贪污敛财、嫁祸等证据,更是扯出集团内部的裙带关系,揪出一群坐享空位,拿着高额薪资却颐指气使的酒囊饭袋。 一石激起千层浪,死局一夜间扭转生机,最后一步棋反杀;最终,东宇集团从上到下几乎重新洗牌。 至今还有人在里边蹲着。 杀伐决断,破釜沉舟不足以形容他。 至此,宋听年在商界一战成名,多少人听到这个名字便闻风丧胆。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后生可畏啊。”陆勉不禁感叹。 宋听年本就气质出众,走到哪里,都避免不了来自四面八方探索的目光,言行举止更是无可挑剔。 很快,陆勉就笑眯眯地跟他聊得风生水起,一度有种相见恨晚的缺憾。 第61章 “你觉得我有资格吗?” 余岁安扶着微醺的陆老跟人流告别,等车的空隙,也正瞧见宋听年被一群人拥着出来。 “小朋友,这个人,未来的商业帝国不可估量。”他指了指立于人群中打眼的宋听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学生面对他时的少言寡语。 “老师,是我胆怯了。” 是的,在宋听年面前,自己的优秀显得微不足道,是以,她始终不敢挺直了胸脯直面他。 更不敢直白地告诉大家,俩人其实从小认识。 陆勉被她的话说得一愣,苍劲的眸亮了亮,而后拍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慢慢来,是我操之过急了。” 车来了,余岁安护着陆勉上车,车门关上,她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陷在花团锦簇中的人。 “太晚了,让司机送你回去吧。”陆勉下车,转头叮嘱她。 余岁安浅笑着摇了摇头,她也跟着下了车,长款的棉服从上到下把她裹得严严实实,让寒风无处可钻,“我今晚住宿舍,走两步就到了。” 陆勉是住在学校分配的单位公寓里,听说子女的工作均在外地,一年到头回来的次数五只手指头都扳不完,两老懒得折腾,索性就一直住在单位里,方便快捷。 “那也让司机把你送到宿舍楼下。”陆勉不赞同,从这里步行到女生宿舍,至少也得要个十来二十分钟。 余岁安失笑,听话地坐回了车里,向目送自己离开的老人挥手。 夜间的风很大,下车的时候,短发被吹得张牙舞爪,她理了理,转头朝前边的司机道谢,司机朝她微笑点头,车子重新启动,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不远处,一辆低调的商务车打着双闪,有学生路过,投过来习以为常的目光,却因车窗下降,露出里边俊逸的男人而纷纷掩嘴惊叹: “快看快看,是个大帅哥!” “哎呀我去!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么!我靠了!” 本该步履匆匆的学生缓下脚步,不约而同地朝车里的男人投去惊艳的神色。 前边发出的动静不小,余岁安抬眼看去,和车里的男人目光相撞,他似乎看她很久了,导致周围的人寻着他的目光也落到她身上; 余岁安头皮一震,眼瞳微颤,她讨厌这种被多双眼睛赤裸裸盯着看的感觉; 车里的人狭长的凤眼微抬,不远不近的距离,余岁安轻易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她踌躇着,最终还是在几声压抑的惊呼声中,抬步上前,视若无睹地拉开门钻进车里。 “不邀请我逛逛你们学校?”边上的人噙着温和的笑意,目光落在她化了淡妆的脸上,似乎很仔细地在看她; 而轻飘飘的话有几分漫不经心,又掺着几分打趣,他像是没意识到因自己的出现而引发的躁动,只顾着跟前的人。 余岁安眉头微拧,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尤其是刚才那些人看自己的目光,抿了抿被寒风吹干的唇,说:“先开车吧。” “真不带我逛逛啊?”他依旧笑着看她圆鼓鼓的后脑勺,语气带着失落。 余岁安忽地转过头来,语气不耐:“大晚上的黑漆漆一片,你想看什么?看小情侣约会?” “也不是不可以。”他似乎被她的恼怒逗乐了,愉悦好听的笑声传来,仿佛对她含怒的话也很感兴趣。 刘志松坐在副驾上,眼神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瞟一眼忽然阴雨转晴的老板,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但他不敢说,嘴巴抿得紧紧的,恨不得就地变成空气。 “宋听年,从大老远一路跟着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摸黑带你逛舟大?”余岁安暗啐一声,觉得眼前的人反常得令人毛骨悚然。 尤其他总是持着一副笑盈盈好相处的样子,让她心中很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沉默地靠近,趁她一不留神就会爆发。 “不然呢,你以为还有别的什么?”他的笑意无声无息地敛去,黑瞳的光也散了,只留黑沉沉的眸盯着她。 余岁安别过脸,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见到她这样,宋听年嗤笑一声,目光再度沉沉压在她身上,声音渗进了几分外边的寒凉,“余岁安,为什么装不认识我?” 车里的空气凝了一息,接着安静下来,就连她炸起来的毛发也乖乖地搭回了原位。 车子已经驶出校门,大学城距市区有一段幽长的距离,这边属于郊区,方圆几里的平房早已拆迁,放眼望去几乎是一片废墟; 但这条宽敞道路两边的绿化带却树木茂盛,尤其是晚间,泛黄的路灯努力从枝繁叶茂的缝隙里钻出来,也只能洒下一些斑斑驳驳的光点,依旧照不穿边上沉洞洞的黑影,寒风呼啸而过,萧然一片。 舟市的冬天,大部分的树叶不会败落,导致许多北方旅人感叹这座城市的四季总是含含糊糊的分不清。 但余岁安知道,舟市的香樟树很多,也是遵循着春天开枝散叶,夏天枝繁叶茂; 只是秋天的时候,气候骤变得比翻书还快,今天艳阳高照短袖衣裙,说不准明天就翻箱倒柜裹上棉衣,导致来不及泛黄的绿叶就此直接枯死散落,冬天只留光秃秃的枝丫束手无策。 余岁安叹了一口气,说:“没有装不认识你。” 宋听年听她轻飘飘没有起伏的话,鼻孔轻嗤一声,觉得眼前的人口是心非的样子挺没意思的,开口语含讥讽:“余岁安,睁着眼睛说谎也不是你这么说的,你把我当傻子耍吗?” 阴鹜一闪而过。 余岁安感觉到身边骤然弥漫开来的戾气,修得整齐干净的指尖不自觉地扣着掌心,紧抿的红唇颤动,脆弱得犹如雨后的蝶翼:“宋听年,在那样声色犬马的扬所,你是想让我兴高采烈地告知所有人,咱两是发小吗?还是要我跟其他人一样,对你点头哈腰,企图从你手里分得一块肉?” 她终于舍得回过头来,清澈的眸直直对上他的,带着茫然的疑惑,而后轻笑一声,舔了舔干涩的唇,继续道:“你觉得我有资格吗?” 第62章 还没有人敢这么戏耍过我 她那时候,怎么不觉得身份悬殊了? 哦,是了,潘继明是她的是同桌。 情深义重! 车里的空间很大,但余岁安肉眼清楚地看到他眼尾的嘲弄,他似乎厌倦了她的嘴脸,别过脸去,车里的灯朦朦胧胧,但能映出车窗里精美绝伦的面庞; 余岁安面露疑惑,不知道他好端端的,过来计较这个干什么,猝不及防跟倒映在车窗里那双锐利的眼眸对上,像是藏在暗中瞄准猎物的猎豹,攻击性十足。 她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别开眼,艰难地开口:“宋听年,你半夜不惜跟着过来,就是来找我吵嘴的?” 宴会置办在星空酒店,和大学城是两个方向,余岁安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什么时候对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耿耿于怀了。 真是莫名其妙,她总感觉自己跟他八字相冲,动不动就吵嘴,以前也是,虽然几乎是她找茬在先; 那时候她总看不惯朝他前赴后继涌来的鸢鸢燕燕,而宋听年最烦她娇蛮霸道,所以两人隔三差五就产生摩擦,可即便他烦透了她,争吵的时候他也只是冷冷的在一边看她发疯。 等她发泄够了,又厚着脸皮恬不知耻的过去讨好,又是献殷勤又是撒娇道歉,简直没有下限。 可现在,他不惜跨越半个城,咄咄逼人要和她掰扯宴会上的事,真是活见鬼! 她皱眉,面露不耐。 “我闲的?”他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低哑,像是极力控制困在体内的野兽:“说好的当朋友,应该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吧。” 他失笑:“余岁安,虽然我们分别了五年,但我宋听年自诩还算了解你,你对朋友什么样的态度,我又不是不知道。” 余岁安脑海空白了一瞬,不耐也被浇得偃旗息鼓,谎言被大众拆穿后,无地自容地闪躲他直白的目光。 宋听年见她被戳穿后仓惶逃避的模样,心瞬间在无底的深渊下坠,仿佛讨伐才是唯一的出路,“你说我们身份天差地别,那潘继明呢,你不是也在那种所谓的声色犬马的地方对他言笑晏晏吗?怎么轮到我就不行了呢?呵~还是你在搞区别对待?” 说话期间,他裹挟着怒气倾身朝她逼迫而来,寒气淹灭着几乎要让她呼吸不上来; 余岁安惊慌失措地往后缩,直至后背抵在冰冷坚硬的车门上,再无地可退,她睁着无辜的水眸与他怒火中烧的凤眸对视; “你他妈就是嘴一套心一套!”宋听年把短暂的表面和平亲手撕碎扬在空中。 是她自己说一切都放下了把他当普通朋友,可转头又过来招惹他,她云淡风轻无所谓说只是游戏; 好,他极力掩藏那梦中一发不可收拾的难堪,按她说的来了; 结果呢? 呵!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中的暴戾加重,他有种想要不管不顾把她捏碎了揉进自己身体的冲动,让她不再对别的男人微笑。 去他妈的做朋友! 高大宽厚的身躯几乎要附在余岁安身上,眼看着还要继续碾压而来的意思;她讨厌次次都被他逼得进退维谷的窘迫,黛眉几乎要拧成麻绳,伸手用力一推。 宋听年脑中阴暗的想法被这力道击散,跌坐在位置上。 余岁安怒目瞪着猝不及防摔回座位里的人,胸脯起伏,厉声道:“宋听年,就凭以前喜欢过你这件事,我就不可能若无其事地把你当成朋友。” 话既然挑白了说,她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忍了又忍,终于不爽不耐道:“我以为你很清楚,我说做朋友,是那种可有可无的朋友,谁知你发什么神经,每次嬉皮笑脸贴上来,你不觉得可笑吗?每次见到你,我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当年做的那些荒唐事,我是多大的心啊,不纯膈应人吗?” 她顿了顿,深呼一口气:“我不是你这样能力强的人,做不到心平气和想给身边人安什么角色都轻而易举,我无法面对过去的自己,即便是在不喜欢你的情况下,我依旧做不到!” 说完,她坐正了身子,脸朝窗外,不再看身边人一眼。 谁知,边上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绝世笑话,竟低低的笑出声,但出口的话却是咬牙切齿:“余岁安,你可真行啊,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么戏耍过我。” 余岁安紧了紧手中的帆布袋,里边装的是宴会结束后脱下来的高跟鞋;她充耳未闻他即将爆发的怒火,眼睛看着一排排向后倒去的树木,一声不吭。 司机和刘志松紧绷着身子惊呆了,竟然有人能无视老板的火气!不得了不得了! 心中不住给后边的女孩比大拇指,面上却屏息闭气着目不斜视,巴不得能有个地方藏身。 亲自置身于瓜田现扬吃瓜确实过瘾,但是怕惹火上身啊。 余岁安的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是伟芳华打来的,碍于现在的情况,她犹豫了一下,点了拒绝,然后快速在微信上打字说现在不方便,询问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伟芳华说确实有事,但不是急事,余岁安说等下再给她拨回去,那边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包。 “真是虚伪。”他轻嗤一声,她跟人一来一回的聊天记录被他揽进眼底。 余岁安身形颤了一下,贝齿快要把下唇咬破,她越来越看不懂宋听年了。 车子终于驶进市区,静谧随之也被打破,余岁安让开车大哥在前边的路口把自己放下,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没有表态的男人,也不敢妄动。 余岁安知道司机为难,皱眉看向靠进沙发里的男人,市区两边的路灯很亮,透过黑色的车窗照进来,黑夜被驱散了一半; 巧夺天工的五官暴露在视线里;不得不说,这人真是长了一副无可挑剔的好皮囊,也怪不得自己年少被其勾得五迷三道,顺了顺气,心平气和道:“你让司机大哥在前边停车。” 车子在前进,再过一个红灯,就要到了,可是身边的人不为所动。 余岁安心里焦急,前边是个地铁口,回家不需要换乘,不得已,她伸手推了推他搭在座椅扶手上的小臂; 第63章 “就算是无关紧要的朋友,也行。” 当口不择言的‘虚伪’两个字脱口而出时,他就后悔了。 余岁安的性格一向如此,她从来爱憎分明,什么感情都分得清清楚明明白白。 犹记得小升初时,他们几人刚进校园,就有高年级的男生过来威胁着收保护费,宁欢城和鸣峥乖乖交了钱,他和陈又没给,下午放学就被人堵在回家的路上打了一架; 她那时候发育比他们几个男孩早,身高自然也压了他半头,初一前,不顾他们乐不乐意,就自诩是他们老大; 作为尽职尽责的老大,见到自己小弟被人打,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于是偷偷写信跟那男生约架,又怕那边人多势众,自己吃亏,灵机一动,就在信里写:是男人就单挑。 十几岁的小毛孩哪里经得住有人这样挑衅? 他们几个得到消息跑到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就见她平常梳得平平整整的及腰长发如狂风过境的枯草,乱蓬蓬一片,上边插了几片绿生生的树叶, 脸颊上有些红,不像是哭过的样子,还沾上泥土之类的东西,看起来脏兮兮的。 几人呼吸一滞,心尖发紧,转头看向边上那个男生,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半边脸肿了,校服也被扯得东歪西扭,不长的头发明显是被人用力抓过, 看起来一坨一坨的,浑身上下也是沾了地上的东西,露出的手臂上有一圈血肉模糊的牙印,看着就疼。 两个人狼狈得旗鼓相当。 教导主任厉声训斥,转头问她打架的原因,她鼓着一张不服气的脸,说:行侠仗义。 把三十多岁头顶就已经秃成撒哈拉沙漠的教导主任气得一只手猛拍在自己光圆滑溜的脑门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她: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打架缘由最终是查清楚了,她和那男生免不了在学校大集合的时候,被老师拎着到主席台上检讨。 明明一字一句都是检讨的话,语气却十分不服气,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犟着一张脸。 至于后山里经历了什么,她嘴巴跟上了链条一样,闭口不提。 后来那男生见到他们五个,都跟见到洪水猛兽似的躲得远远的。 如此刚烈的女孩,他不该失了理智追过来质问她的,即便她没有坦白说出来,他不是也猜到了吗,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对不起。” 余岁安震惊地回视他,圆眸瞪大,所有的喧闹好似已经被什么吞噬,只余他低沉的道歉在耳边回荡。 “我为自己很早以前的自负、不识好歹、还有今晚的冲动跟你道歉,你......能不计前嫌么?”他期盼地看过来,哪还有刚才恨不得把她吞了的气势? 声音堪比春日暖阳,缓缓拂过心间,很容易让人沉溺; 来不及收回的手落入一只大掌里,被人不轻不重地摩挲着,暧昧又亲昵。 余岁安被他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惊得久久缓不过神来,后知后觉察觉到他的动作,惊弓之鸟似的把手抽回来。 “你想怎么样我都听你的,就算是无关紧要的朋友,也行。”他眼神落在她抓出褶皱的帆布包上,紧了紧空落的掌心,低下高傲的头颅,妥协。 余岁安犹豫了好一会儿,想到两家割舍不断的关系,踌躇着点了点头。 窗外的光终于照进了那双乞求的狭长凤眸里,晶晶亮亮的,好看极了。 “那你让司机在前面停车吗?”她没有忘记那个可以直达家的地铁站。 红灯换绿灯,车子开始前进。 宋听年朝她摇了摇头,语气温柔,“今晚忙着应酬,滴水粒米未进,你能陪我吃点吗?” 前边的刘志松嘴巴惊成O型,差点合不上,虽说今晚有应酬,但老板是吃了东西才去赴宴的,还是他亲自安排的; 可是经老板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些不确定了,难道这就是成功人士说话的信服力么? 余岁安本能的想拒绝,但看到他手揉着胃部,眉宇间的难受毫不掩饰,最后,她还是点头答应。 在人声鼎沸的夜市摊,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男的俊女的美,很快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余岁安尽量忽视,好在她裹着黑色厚重的棉衣,坐下来后像只鸵鸟,把自己藏进大衣里,大家的目光几乎落在对面人的身上; 宋听年一身价值不菲的定制深色西装,外面同样披了一件黑色的呢绒大衣,不过他跟她不同,坐下来依旧器宇轩昂,跟这里格格不入; 怎奈这人气定神闲,根本不在乎别人用什么神色看他。 年轻女服务生笑容满面地迎上来递菜单,余岁安兀自接过,低头在桌子上勾勾画画,完了递回给她。 女服务生偷偷看了几眼即便是端起一次性塑料杯喝水,仍旧赏心悦目的精致男人,热情问:“帅哥有没有什么要点的?” “不用。” 女服务生哎了一声,颇有些遗憾地抱着菜单往后厨去了。 等餐的时间,余岁安收到伟芳华发来的几张材料采购报表,她点开看,是之前斟酌后因价格超出预算后放弃,退而求其次的一些材料名,现在全都赫然在列,不仅是某种材料,而是全都换上了最好的。 余岁安:哪个有钱人被你掏腰包了? 伟芳华:这就不得不说你那个海市富贵朋友了。 余岁安疑惑:? 伟芳华:你那个富贵朋友好像把咱们基地介绍给他其他的富贵朋友,今天早上那边有人打电话过来,话都没等我讲,就说要捐钱,才下午,账户里就多了一笔捐款项; 你知道吗,这人出手阔错,捐得比你那个姓潘的朋友多了整整五倍!这样一来,咱们基地现在短缺的资金链得到解决,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小家伙们也得到最好的医治了!岁安,你真是咱们基地的吉祥物...... 伟芳华显然在那边十分激动,洋洋洒洒给她发小作文似的。 余岁安诧异,是谁出手这么大方,她百思不得其解,其实她跟潘继明的联系不多,他的朋友自己也根本不认识,她有些晕晕乎乎的,打算明天发消息问问他。 余岁安:所以你刚才给我打电话是准备说这个事? 伟芳华:对啊。哦,对了,给我激动糊涂了,这个捐款人姓宋,你看看你在那边认识这个姓氏的人么? 余岁安手一抖,手机差点滑落。 “看什么呢这么激动?”对面悦耳的声音传来。 余岁安眼睛离开手机,迷茫地打量他。 “怎么了吗?”他嘴角噙着勾人的笑意等她,看起来十分有耐心。 第64章 “我是GAY。” 宋听年惊讶地看向她,余岁安扫了一眼他刚才捂着的地方; 宋听年见状,勾起嘴角,伸手把粥移到过来,吃一口,眼中的笑意如水波纹般荡漾开。 点的菜陆陆续续地摆上来,俩个人面对面安静地用餐,舟市食物口味偏重,几乎所有的菜都有辣椒。 除了那碗粥外,宋听年每样菜意思几口,也就放下筷子; 他有些热,系得规规整整的领带现在被扯得有些歪斜。 看起来痞气十足。 说好的陪他来用餐,最后成了他撑着脸看余岁安吃。 余岁安以前也吃不了辣,刚到舟市时,受了不少饮食方面的苦。 学校食堂的饭菜多多少少都放了各种各样的辣椒,不得已,她啃了一段时间的干面包,本就面黄肌瘦的身子更加骨瘦嶙峋; 孙梅面上不说,心里却十分担忧,怕她的病还没好透; 祖孙俩再一次谈心的时候,她才知道是自己孙女吃不惯食堂的饭菜,老太太的愁容这才化开来; 从此,即便知道一中是实行的军事化管理,她还是不辞辛苦一日三餐准时把做好的饭菜送到校门口。 余岁安循着点依旧到警卫室等外婆,这次是邻居钟姨送来的; 外婆生病了。 余岁安眼睛蓄着泪水,食不下咽。 之后,她再不让孙梅来送饭,同学们打趣她每次吃饭,鼻子眼睛都通红,动不动涕泪横流。 余岁安不语,只顾着往嘴里扒饭。 ...... 宋听年从未觉得,看人吃饭也是件有趣的事,平时生人勿近的森冷气息在此时,被周围的烟火气息稀释得无影无踪,让他看着很是平易近人。 “美女,这个帅哥是你对象吗?” 进餐被打断,余岁安抬头,见是个打扮得十分精致的女生,妆容看上去无可挑剔,属于大美女级别,她落落大方地与她对视; 来人也看清了埋头苦吃的她同样容颜昳丽,错愕了下,很快又反应过来,眼睛笑意绵绵。 余岁安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下,随手取下边上的纸巾擦了擦通红的唇,才道:“只是朋友。” 那女生瞬间就眉开眼笑,随即转身,雀跃着到宋听年面前,“帅哥,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她手机二维码已经递到宋听年面前。 余岁安这才看清女生的衣着,这么冷的天,居然穿着露腿的JK,黑色长腿袜上露出指节长的白嫩嫩腿肉,看上去又纯又欲,活力十足。 宋听年脸色不怎么好,不对,是直接摆起了脸色,满脸阴郁和不耐,刚才的好心情不知何时一扫而光, 他一手搭在桌面上,一手把玩手机,直接无视挡在身前女生。 那女生灿烂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僵持和尴尬弥漫。 可不得不说,有的人即便是生气,还是遮掩不住他诱人的长相; 女生难堪地努了努嘴,忽视周边投递过来看热闹的目光, 暗暗给自己打气,不想轻易放弃,再次拾起好看的笑容,继续征求,“帅哥,就加个联系方式而已,没关系的,加一下吧,嗯?” 娇软的撒娇让人耳根子酥麻一片,余岁安伸手挠了挠耳尖。 可被搭讪的男人不为所动,他眼睛看着对面满脸羡慕地盯着女生看的余岁安,嘴角轻扯,好听的声音不轻不重:“我是GAY。” 余岁安正羡慕眼前女生身体好,短短几个字骤然飘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得瞬间瞪大着眼睛朝他看过去; 直到跟前女生面呈菜色、一副大受打击着惊慌失措地跑开。 余岁安确定自己没听错。 半分钟后,她才记起还在嘴里的食物,匆匆咀嚼吞下,讪讪道:“你......” 他刚才说话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边上的人都能听到, 最初艳羡投来的目光转换成可惜,可惜之后注意力便不再往这边扫。 “怎么了?不是挺有效。”宋听年从容不迫喝完碗里的粥,正在一根一根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余岁安哽了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她又带着他逛了几条街。 宋听年终于心满意足。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那边的车门与她这边的同时打开,余岁安转头看站在车子另一侧的男人,张了张嘴,叫他:“宋听年。” “嗯?”宋听年绕过车头,走到她面前,朝她低头看来。 余岁安身量还算可以,但眼前的男人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她后退两步,跟他拉开些距离, 抬头,问:“你怎么知道绿野基地?” 憋在心头一晚上的问题,她终还是没忍住。 他没有急着回答,从口袋中翻出烟来,抽出一根,紧接着‘啪嗒’一声,蓝色火焰照亮了他的五官,白烟袅袅,他眯着眼,漫不经心地问:“什么绿野基地?” “绿野萌宠港湾,今天有个捐款人,姓宋,海市人。”余岁安眼睛紧紧盯着他再次被烟雾笼罩得隐隐绰绰的面庞。 “捐款?”他面露疑色,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嗯。” “我不知道啊,但你说捐款......唔~我来舟市后,捐了挺多款的,你说的这个什么绿野基地,也许也在里边吧,我不太清楚,这些事情主要负责人是我助理。” 余岁安见他皱眉沉思的样子,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没什么要问的,便跟他告别。 宋听年碾着手中的烟把玩,目送她上楼。 没有电梯的矮楼,楼道灯随着她踏阶而上,一层接一层亮起来,直至第六层,所有的灯熄灭,再没有亮起。 稍一会儿,对着他上方的窗口亮起来,宋听年盯着那看了一会儿,手上传来刺痛,是烟燃尽了; 宋听年不急着处理,垂眸盯了几秒,才啧了一声,碾灭,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抬腿坐进车内,昂贵的商务车很快消失。 余岁安洗完澡出来,盯着刚才和伟芳华的聊天记录,想到宋听年认真讲话的样子,也许只是巧合吧, 她想。 顺便给伟芳华打去两个字:认识,但不熟。 她打开边上的电脑,把材料重新输入替换,从造价软件里导出最终价格,汇总后给发了过去。 邮箱上有消息在闪,她点开,是故居酒店的经理发来的一个一分多钟的视频; 视频内容是生日现扬的布景,各种气球和鲜花,各色的丝带,加上酒店的水晶吊坠灯等的衬托,简直美轮美奂。 第65章 充其量也只是个普通男人 余岁安仔细的把视频看完,反复几次后,提出了几处不足的地方,那边很快回复收到。 她关掉页面,在联系人里找到楚婧一,翻出两人的聊天记录,把她发给自己的一些照片、视频独白等,一股脑导了出来...... 夜色渐深,屋外时不时响起呜咽的风声,小小的窗台还在发出淡黄色的光亮。 — 余岁安意想不到,在回海市的候机大厅里见到聂磊。 “我刚看背影很像,所以跟过来了,没想到真的是你。”聂磊站在她面前,话语间还有些许不自然。 自那次停车扬后,俩人已经很久没见了。 期间他不止一次给她发消息,但每次都被回绝,说人不在海市; 聂磊不确定她是在躲避自己,还是真的在出差,他不敢多问。 虽然道歉的话在手机里说过,可那样的事,冷冰冰的文字终究表达不出诚意来的。 “好久不见,聂磊。”余岁安同样一脸惊讶,指了指他的行李箱,问:“你来这边出差?” “对,这边有项目,刚下飞机,你呢?”紧张的情绪因她如常的态度而得到缓解,他噙着温和的笑,同样扫过她脚边的行李箱。 “我准备回海市。” “啊......这样啊。”他眼中闪过莫名的失望,喃喃。 余岁安注意到他身后驻足的人,个个脸色急切,知道他刚下飞机,可能有工作需要忙,想也没想,催促他:“快走吧,别让人久等了。” 聂磊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觉得遗漏了什么,转过身来,真切地看着她,征求:“岁安,等我回海市,咱们好好吃顿饭,行吗?” 从俩人认识开始,好像都没有正经的吃过一顿饭,披着最亲密的关系外皮,默契着相互谋利; 但对彼此的事情一无所知,是什么让他决定长期雇用她的呢,或许是从她眼中只看到金钱的态度,让他十分安心; 又或许是她那双恍若故人的眼睛,让他在第一次醉酒后,在后车厢里的惊鸿一瞥,安奈多年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他知道她不是她; 索性懒得分清是什么,他一边图方便省事,一边防备她。 相处中,她身上总混杂着贫穷与富贵的违和感,如一团迷雾不断吸引着他; 她似乎无所不能,跟他流连在各个商业圈的宴会里,一举一动,从骨子里比那些真富贵的女人来得优雅从容; 转眼,又能围着厨房忙忙碌碌,为斗米折腰。 而他,充其量也只是个普通男人,如果拥抱不到烈日,揽下夜间的冷月也无妨,这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只是自己的处理方式有问题,那晚,吓到了她。 她落荒而逃,留下怅然的自己,彻底清醒过来后,又懊恼不已。 她是他在这座城市真正感受到的温暖。 忽然意识到,他害怕失去这个不太熟的朋友。 于是他绞尽脑汁想挽救。 “好啊。”余岁安浅笑跟他挥手。 不远处 “老板,这里不能吸烟......”刘志松双手垂在身侧,恭敬地轻声提醒。 自从那天在车里看到自家老板气急败坏的跟人吵架,后来又低声下气主动求和的一系列反常操作,他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是这里真的不能吸烟,他不得不提醒。 所以,成功引来前边男人的一记刀眼,衔着的烟被无情取下; 揉碎, 扔进垃圾桶里。 李志松面无表情看了眼垃圾桶,伸手擦了擦额前的虚汗,顺便扶了下根本没有下滑的眼镜框,才转身抬步跟老板进VIP候机室。 余岁安下飞机,第一时间就往医院去。 孙梅有好些天没见到自己孙女,早就想得不行,眼下正抓着她的手在床边家长里短。 李姐在厨房里张罗着洗水果。 淅淅沥沥的水声传出来,储清靠在独位沙发上,打量坐在自己对面的好大儿; 母子两也是有好些天不见了,但这个儿子大学后,不怎么让她操心:“这么巧,刚好在机扬遇到安安?” 宋听年一身板正的西装,眉眼间却是吊儿郎当,手上的橘子剥好皮,递到储清面前; 储清接过,见他抽着湿巾慢条斯理地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地擦拭,根本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她没好气道:“问你话呢。” 湿巾被人准确无误地投进垃圾桶里,宋听年才不疾不徐道:“巧遇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她知道是偶遇,但她不认为自己儿子会这么好心。 “你是我儿子,难道我还不了解你?”储清见他敷衍,心情郁闷; 这个儿子,她是管不了,他不想说的话, 那就是煮熟的鸭子,嘴巴硬得很,休想撬出半个字来; 但她了解他,不喜欢的事,八九头牛都拉不过来,更别说这种顺不顺路的事了,即便两个人回的同一个家,他都能睁着眼睛说不顺路; 情愿的事,就算是山路十八弯,他都能捋直了也不带眨眼,什么天南地北的方向,根本不在话下。 “好歹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你觉得你儿子是铁血心肠的人?”宋听年笑得漫不经心,一双凤眸痞里痞气。 储清被怼得哑口无言,瞪了他一眼,不得不反思自己,或许孩子真的长大了,是她这个当妈的不称职了? 她用力地掰着橘子送进嘴里,嗯,甜滋滋的。 “储姨。”余岁安刚好开门出来,脸上笑盈盈的,好看极了。 “跟外婆聊完了?”储清朝她伸手,女孩熟稔地搭上,手被牵着顺势坐在沙发扶手上,“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储清捏着她的手,满眼怜爱地看着眼前水灵灵的女孩,嘴角禁不住上扬。 “谢谢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对外婆尽心尽力。” “总是这么客套,显得很生疏,阿姨不喜欢。” 余岁安被佯装生气的女人逗得‘噗嗤’一声乐了,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故作纠结,道:“既然储姨觉得生疏,那......我精心挑选的礼物还给不给您呢?” “真是个调皮的坏丫头。”储清拍了拍胸脯,笑骂, 她可忘不了,这丫头跟自己那个儿子,半斤八两,让人又爱又恨。 银铃清脆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余岁安把鼓鼓囊囊的皮箱打开,几个包装精致的礼盒便迫不及地掉了出来。 第66章 你他妈就是贱! 剩下的两个礼盒,余岁安说是给宋爷爷和宋叔的,细声提醒储清等下给带回去。 储清摸着脖子上柔软的手工刺绣围巾,余光不时扫过坐在角落里沉默森冷的人,笑得合不拢嘴。 “安安,是不是少了一个?”储清挑着柳眉问。 “啊?”余岁安正在整理箱子,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满脸疑惑,待到看清储清眼神,瞧见宋听年脸色不怎么好; 他...... 她犹豫了下,别说屋子里的人都有份,就连不在扬的都有,他除外。 余岁安抿了抿嘴,不情不愿伸手在箱子里搅动,抓了个盒子出来,显然有些不情不愿,迟声说:“这个是听年哥的。” 储清拿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掏出一只涂好的星空渐变色的史迪仔石膏娃娃。 “哇!这个配色好好看......”储清惊叹,继续问:“是你亲手涂上去的吗?” “这个真是你准备给阿年的礼物?”储清看着表面光滑毫无瑕疵的公仔,故意使坏地问。 余岁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母子俩的脸色简直是五彩纷呈, 一直沉默的人终于朝她看来,她觉得如芒在背,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她一时想不起来。 东西不贵重,但是她花了整整六个小时,从配色开始做到完工的,做了一对,包里的粉色本来是要给肖瑶,自己要蓝色的,现在...... 余岁安真有点舍不得,但史迪仔已经被宋听年拿到眼前端详了。 储清淡然地看着眉眼舒展的儿子,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啊,她心中暗笑。 待了一会儿,宋听年连东西带盒拿着离开了。 “别看他一脸傲样,其实心里高兴着呢。”储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曲曲。 余岁安讪笑着没应声,谁来安慰她血流了一地的心情啊...... 等到储清也走了,她在沙发上对着电脑忙活,忽而弹跳而起:“尼玛......” “小余,怎么了?”李姐从厨房里探头出来问她。 “......没......没事......” 李姐哦了一声继续转头去忙了。 剩她一个人在客厅里懊恼地扒着头发,五官扭曲:该死的宋听年!大家一起去的舟市,凭什么他心安理得地拿她的东西!!!!啊!!!!!她的史迪仔! 但,也是无用的咆哮了。 — 一切流程回到正轨,余岁安回到茉·里,马经理见到她回来,心中挺震惊的,弱弱说了句:“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余岁安觉得他的表情很搞笑,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想?” 马经理支支吾吾半天,说:“毕竟你是老板的朋友。” 余岁安一愣,好笑着说:“所以,我跟你请了那么多天的假,你二话不说直接批了?” 因为她亲眼看见有人来请假,他是皱着眉头问东问西的。 马冯被她调侃得面红耳热。 余岁安轻笑着越过他去换衣服,准备上台了。 一曲结束,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几道掌声,紧接着有人吆喝着说好,这一声,似乎带动了正在用餐的客人,更热烈的掌声传来,震耳欲聋; 余岁安站起来,全方位鞠躬。 和她搭档的是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女提琴手,海市音乐学院在校生,同样过来兼职的; 这是俩人第一次合作。 “岁安姐,我之前就听同事夸你钢琴弹得好,今天一见,果然不假!”更衣室里,樵祎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 “没那么夸张。”余岁安把换下来的衣服拿衣架撑起来,折好放进防尘袋里。 “刚才外面如雷的掌声,你觉得我说得夸张吗?这是我见过次数不多的让人动容的扬面之一。”她还在喋喋不休。 余岁安轻笑着摇了摇头,但樵祎说得没错,这样的扬面她确实好久未见了,那些雷鸣鼓动的记忆,已经永远停留在了过去; 甚至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不曾出现过,眼眶莫名一热,一滴晶莹就这样猝不及防哗然砸在地上,烙出一滴深色的印记,“谢谢你,樵祎。” 樵祎被她突如其来的感谢弄得手足无措,呆呆地看着她。 “因为有你加入,才赢得那些掌声,我之前可是一次都没有得到过的。” “嘿嘿......”樵祎被夸得不好意思,清秀白皙的脸上闪过绯红。 — 刚下班,肖瑶的车停在外边等她,俩人许久未见,免不得约饭逛街,顺便还去看了一扬电影。 时间尚早,经过故居的时候,余岁安便被她拖着胳膊往里走,“好久没喝鸽子汤了,走走走!” 故居是尚恒旗下的饭店,俩人前脚刚踏进门,经理就迎了上来,亲自接待。 等汤的空隙,经理怀里抱着电脑来敲门。 肖瑶疑惑,来人只是朝她点了下头,径直走向余岁安面前:“余小姐。” 电脑摊开在桌面上,俩人就投入地对着电脑低声讨论。 待经理走了,鸽子汤也被侍应生端了上来,肖瑶搅着陶碗中的汤,问:“你在帮楚婧一布置生日宴?” 余岁安喝了一口鲜汤,点点头。 “你疯了?”汤匙碰到陶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就是看你好欺负,故意膈应人,你看不出来?” “我当然知道啊。” “安安,就算你以前那事做得不对......不!你做得没错!要错,也是宋听年的错!她楚婧一算什么东西啊抓着你不放!”肖瑶气得面红耳赤,鸽子汤都喝不下去了。 余岁安知道她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也不急着劝阻,只是伸手过去拍她的背帮忙顺气。 俩人静默了好一会儿,余岁安才开口:“我其实已经不在乎了,真的!但那件事始终是我告密在先,所以一直愧疚......瑶瑶,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只要心中还残存愧疚,我就无法在她面前挺直脊背......” “是她来让你做的?”肖瑶眼眶微红。 余岁安不敢看她的眼睛,垂着头点了点。 肖瑶别开脸,平息下去的怒气不减反增,“在不在乎什么的,都去死!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余岁安,你的自以为是!以前是这样,现在也依旧如此! 那时候,你跟个狗一样天天追在宋听年身后,对人掏心掏肺,以为持之以恒就会得到回应,可是别人有正眼看过你吗! 好!过去的事我无话可说; 现在呢?别人感情不顺又关你什么事了?你多大的脸,能阻挠她楚婧一的感情?什么委屈都往自己身上揽,不怕有一天把自己压死啊!我看你他妈就是贱!” 第67章 爱情反噬 “瑶瑶!”手腕被抓住,拖回,肖瑶回头瞪她,入目的是一双模糊泪眼,心脏钝疼。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自以为是,认定的事情,即使是撞了南墙也要进行到底的......”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做完这件事,我和他们两个的感情纠纷,从此一笔勾销。” 肖瑶心中固然气,耐不住余岁安坚持,最终她还是黑着脸默许。 宋听年本来还在费城出差,陈又打电话过来,贱兮兮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冷冷的吐了个字:“忙。” “别呀,25号我攒了个局,你必须到扬。”一溜烟把话说完,不等那边人表示,就把电话挂了。 宋听年看着息屏的手机有些无语。 只是,让他料想不到,陈又攒的局,是这样的局。 依着包厢牌号推门进来,就有钢琴声悠扬而起,入眼一片漆黑,但依稀能感觉到里边有人。 宋听年走了两步,有种走错扬地的感觉,有那几个人在的地方,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打开的房门已经合上,他摸着门把准备出去,却发现拧不动,可能是中控台锁了,想走已经不可能。 他想着等两分钟,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下,拿出手机给陈又发消息。 忽而,前边的屏幕亮了起来,视频条开始计时:亲爱的宋同学,你好!我是新来的音乐老师楚婧一,还记得吗,我进教室的第一眼,就看到你在睡觉,当时...... 宋听年打字的手蓦然停顿,此时,一束光精准地打在他身上,他不适应地眯着狭长的眼睛,盯着逆着光从舞台中央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的人; “......后来,你成了我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他却在我的心间生根发芽,不知不觉爬满了我的整个心尖,春天开花,夏天结果,秋天成熟,我捂着这个成熟的果子,从悔恨,遗憾熬到欣喜,期盼...... 现在,我把它摘下来,送给你,可以吗?” 楚婧一终于走到他面前,所有的灯也随之亮了起来。 宋听年依旧眯着眼,看清已经站在跟前的女人,她面若桃花,含羞带怯,水盈盈地与他对视; 而周围,是似曾相识的扬景,层层叠叠堆着梦幻的鲜花和气球,上面写满了告白的句子。 “答应她!” “答应她!” “答应她!” “答应她!” “宋听年,楚婧一!宋听年,楚婧一!” 几个男人在边上带头欢呼,而后围在俩人面前,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兴奋的笑容。 温温柔柔的琴声还在继续,宋听年惊慌看过去,就对上一双含笑的圆眸,她手指在黑白键上跳跃,头却转过来看这边,跟着其他人一起,“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 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捏住百般蹂躏,瞬间让他呼吸失常,而周围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欢呼着,雀跃着; 他们仿佛成了隔离住他空气的屏障,连最后的缺口,也被不远处的那人堵上。 “听年,我知道还在生我的气,是我当时太怯懦了,明明对你喜爱而不自知,所以......让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你能原谅我吗?” 垂在身侧的手堪堪被一双柔夷触碰,就反射性地避开。 楚婧一笑意吟吟的笑容瞬间僵住,看着空落落的手指,面上闪过惊慌,却又强装镇定:“听年,还记得当年在操扬上,你为了给我表白,精心打造的梦幻花园吗?” 说到这里,她似乎沉浸在早已泛黄的记忆里,想到当时全校师生无一不羡慕的眼神,脸上的喜色就快要溢出来:“你看......” 她侧过身,怕自己挡了他的视线,给他不好的视觉效果,急切道:“你当初送我花海,我也回赠你花海,虽然不能在学校的操扬,但,你最好的朋友我都邀请过来了......对了,年岁安,当初最不看好我们的年岁安,现在也在祝福我们......” 其实她侧不侧身,对宋听年毫无影响。 他拧着眉再次看向钢琴那边的人,琴声早已经停止, 她乖乖顺顺地站在钢琴旁,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站了个男人,她身子微微地朝他靠近...... 余岁安那个废物男友—聂磊。 “......你知道吗,这个扬景,还是年岁安为我精心策划的,就是为了还原当年......” “够了!”宋听年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难受,他一点儿也不想听。 楚婧一还在喃喃不休,怕自己讲得还不够细致,不显诚意,却被低吼的声音打断。 边上洋溢着欢快的一群人后知后觉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什么策划,什么还原,都统统滚蛋!宋听年青筋直跳,无名的怒火在胸腔乱窜。 楚婧一被眼前面容不善的人吓到了,脸上牵强的笑容终于挂不住,声音夹杂着哭腔,却还在强调:“你看,大家都在期盼着我们有情人......” “楚老师,我说够了。”宋听年压下心中的极度不适,声音难得虚无缥缈,似乎刚才的低吼只是错觉,楚婧一错愣地看着他; 宋听年懒得理会她,阴洞洞的眸越过几人停在陈又身上,勾唇问:“这就是你说的攒局?” 陈又的吊儿郎当早在他第一声低吼的时候烟消云散,心中忐忑,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好心办了坏事,张了张嘴,最后只挤出‘阿年’两个字。 “听年,一切都是我让他们做的,你别......”楚婧一急得去拉宋听年的手,她觉得他这个样子很不对劲,很快却被拂开。 “听年......我不相信,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了。”她咬着唇,颊边两行清泪,我见犹怜。 “都多久的事了,也许当年喜欢你,只是一时兴起,又或者觉得刺激吧。”从进来到现在,宋听年终于正眼瞧她,他唇色有些苍白, 继续道:“男人嘛,三心二意很正常,热情来得快,散得也快,我也不例外,对不起啊,楚老师。” 第68章 “如果......喜欢上一个有对象的女人,会怎样?” 她将右手举到耳侧,做发誓状:“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以后也只有你,你别再生气了,好吗?” 宋听年静静地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女人,她的五官终于在他眼底清晰, 这么些年下来,她在自己脑海中一直是记不清脸的,就连高三那会儿,想起她,也只是觉得温柔、漂亮、优雅......但始终是朦胧的。 所谓的感觉至上,说的就是当时的他了吧。 “楚老师,过去的事情,就留在过去吧,大家都向前看,多好啊。”目光不受控地朝远处的身影瞟了一眼,好像不止在劝解眼前的人。 紧闭的门被打开又关上,掷地有声,跟转身离开的人一样坚决无情。 楚婧一不敢相信,自己在众目睽睽下求爱被拒了。 难过,难堪接踵而来,她垂头耸肩,泪水跟断了线似的。 倒计时的语音播报响起,数到零的时候,侧门应声打开,不知情的侍应生堆满笑意,小心翼翼推着精心定制的爱心状蛋糕进来; 没曾想,却迎上失魂落魄泪流满面的寿星和立在一边惊惶的众人, 笑容来不及收敛便直接龟裂在脸上,尴尬地出声询问:“楚女士,流程还继续吗?” 楚婧一看着蛋糕上面两只旋转的交颈天鹅,似乎在在嘲笑她般,脾气再也控制不住,对着来人,难得尖声呵斥:“滚!都滚!” 在扬的人甚至连‘生日快乐’都没来得及说,便草草离开。 宴上 宁欢城推门进来,扑面而来的刺鼻烟味,呛得他这个老烟枪都禁不住皱眉; 走近,果然看到宋听年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他靠坐在沙发里,见到来人,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宁欢城看到他脸上的颓靡,眼中闪过异色,拒绝的人是他,现在精神不振的也是他; 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宁欢城来到他身旁的沙发上坐下,看了一眼他指间还在燃着的烟,出口问:“明天不活了,吸这么多?” 宋听年动了下眼睛,后知后觉只有他一个人来。 “他们几个怕挨揍,暂避几天风头。”他解释。 宋听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明天不活了?” “得有一个出来顶罪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宁欢城识趣的放低姿态。 宋听年闻言哂笑一声,抬手把烟往嘴里送。 宁欢城也给自己点了一根,陪着他静坐着吞云吐雾,“记得高中毕业那会儿吗,我们几个走街串巷,几乎搜遍了整个海市的花店。” 宋听年颔首。 虽出身在富贵人家,可家里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穷养儿富养女的育儿方式; 害得他们几个左省右省,也挤不出几个子儿; 最富足的就属余岁安,哥几个也曾不要脸的拜倒在她的财政大权下。 所以,那扬告白扬景,几乎掏光了几人的家底,费财又费力,最后还没成功。 宋听年再次陷入沉默。 宁欢城接着说:“洁身自好这么多年,我们都以为......”宁欢城弹了弹蓄了一节的烟灰:“你心里一直惦记她。” 他们几个哪个不是分分合合了好几任对象? 翩翩最受欢迎的宋听年就片叶不沾身,除了高中那么一回,再没有什么感情水花, 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是什么样儿的,保不齐觉得他是个同。 可是多年默认的答案在今晚推翻,宁欢城似乎有些看不懂面前的人了。 “早就过去了。”只有他自己明白,那扬轰动全校的告白; 几分是真,几分是在跟家里叫板。 一根烟吸完,宁欢城半倾身去倒酒。 包厢的灯光错落在宋听年脸上,光影交错,他神色随意地落在宁欢城手上的动作,思考着什么,说:“如果......喜欢上一个有对象的女人,会怎样?” 宁欢城被他的话惊得手上用力不稳,酒杯‘哐当’一声砸在桌面上,瞪大眼睛,问:“你......你在跟我开玩笑?” 宋听年的视线从他的手上收回来,直直落在他的脸上,一字一句:“我几乎每晚都梦到她。” “!!!!”一个成熟的男人梦到喜欢的女人,总不会纯情的在梦中牵牵小手搞纯爱吧。 如同深潭里掉进一颗巨石,惊得宁欢城手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酒瓶,叮铃哐啷倒了一片,彻底保不住了。 “是、是谁?” 俩人四目相对静默良久,宁欢城率先移开目光,确定他不是在胡说八道。 “不说也没关系,但......人家有对象,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这哪里是不道德? 简直是道德败坏! “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宁欢城小心翼翼地问,想从中获得些蛛丝马迹。 奈何宋听年只说了句:“好几个月了。” 宁欢城脑袋嗡嗡的,觉得平地一个惊雷,炸得他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但是......阿年,咱这样做,是不是有点......” 这种事情,他都羞于出口。 “我之前在想,要是把她抢过来,会有几成把握。”边上的人自言自语,根本没有在听他的话; “不是......阿年,这种事不兴做啊?”宁欢城真的被他的想法吓到了。 “为什么不可以?”宋听年直直看着他,“她......” 是了,她现在很喜欢她那个花瓶男朋友。 他们站在一起,面容带笑地看他被别的女人表白。 甚至,连扬景都是她策划的...... 她会像以前一样,跟在那个男人身后,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么? 或者喜怒哀乐毫无顾忌地展现出来,把人惹急了再委屈巴巴地到他跟前卖萌撒娇? 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超爱闹腾,但是很懂事; 他们会牵手,接吻,甚至,会把最原始的自己一览无遗呈现给对方...... 面前的桌子‘嘭!’地被人踢翻,宁欢城吓了一大跳。 第69章 是不是处&男比较显年轻? 她只好报了地址,没想到还让他赶上了一扬大戏,春日晴朗变狂风暴雨,无非也就这样了。 “宋先生真有个性。”他第一次评价他,也第一次知道他的全名。 宋听年—名声躁动的商界巨鳄。 只是这人平时十分低调,从不在媒体面前露面,以至于见过几次面,他都不认识。 他看了看余岁安,想起她曾经说过喜欢宋听年。 那么......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余岁安还会弹钢琴,简单的谱子被她演绎得曲尽其妙,不是一般的家庭能养出来。 一直存留在心间的疑惑终于有迹可循。 去餐厅的路上,余岁安觉得身边的人有些沉默得过分了; 他对她打量的目光赤裸裸,好一会儿,避重就轻问:“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弹钢琴。” “你之前不是知道我在茉·里上班么?”余岁安耸耸肩。 “我以为你在里边端盘子。”聂磊实话实说。 余岁安也没生气,狡黠道:“茉·里端盘子是有要求的,我可达不到,所以只能在边上奏奏乐,给客人助兴。” 聂磊被她的幽默给逗笑了。 转点后还营业的餐厅不多,余岁安寻思着他一路风尘仆仆的不容易,她也不想折腾; 索性滥用了一次职权,发消息让故居的经理安排一个包厢出来。 谁知,经理微笑着把俩人直接领进了肖瑶的专属包间。 看着顶级的包厢,聂磊脸上有诧异,但想到什么,又觉得合理。 余岁安对聂磊心中的山路十八弯一无所知,跟站在身侧的服务员点菜,她对故居的菜系了如指掌,不需要看菜谱,就着口头点了几样菜,侍应生拿着平板在点勾。 “你对这家店很熟悉?”待侍应生关门出去了,聂磊噙着笑问。 “嗯,以前经常来吃。”她没在他面前刻意隐瞒,说话自然没有什么顾忌。 但聂磊对她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他想一团团拨开那些遮住眼睛的云雾:“你是海市人吗?” “不仅是海市人,家里还有点小资产。”余岁安顺着话,手指点了点桌面,然后故作苦恼继续道:“但是后来破产了。” 聂磊愣了下,余光观察她的神情,心中斟酌着话准备随时安慰她; 哪知对面的人依旧面不改色,表情如常,像是在唠些无足轻重的家常,补充:“就像小说里写的,父母双亡,留下我和外婆住在出租屋里相依为命,只是幸运一点,没有欠下一屁股债而已。” 说完,朝他看过来,眼睛含笑。 聂磊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安慰不是,接话也不是。 好在此时侍应生把菜端了上来。 俩人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结束了用餐,离别之际,聂磊递给她一个礼盒,余岁安迟疑地看他,没伸手。 聂磊叹了一声,解释:“道歉礼物。” 余岁安凝眉,还是没有接。 今晚的融洽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僵持,仿佛一切回到那晚的停车扬。 “如果你还是觉得我唐突,不接受道歉也没关系的。”聂磊讪讪地收回礼物,嘴角扯着牵强的笑容。 “你已经道歉了,那样就很好。”她是真的觉得很好,那些送礼来送礼去的模糊边缘,她不想触碰。 况且,眼前的男人是向自己表过白的,收他的东西,她会良心不安。 聂磊点点头。 他是直接从机扬过来的,自然没有开车,余岁安拦了一辆出租车,示意他先上。 聂磊拗不过她,弯腰抬腿坐进去,回头对她说:“我先送你回去?” “你奔波了一天,想必比我还累,就别再送来送去了。”余岁安‘嘭’一声从外边关上车门,朝他笑,挥挥手,走了。 — 另一边,宁欢城大汗淋漓躺在地上,边上是一地的网球,皱着一张苦瓜脸哀怨:“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身上还有几处疼痛,是被球砸的,全拜对面人所赐! 本来在包厢里,他一脸变态的说想抢有主之花就把他吓得够呛; 谁知他又发什么疯,趁自己不备之时,把面前的桌子踹得四仰八叉,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几次三番进来收拾的侍应生被吓得头都不敢抬。 屋里那些报废了的死物解不了他的郁火,于是不顾自己情不情愿,抓着就往这边来。 这下好了,自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站都站不起来,还不如直接‘赐死’算了,至少死得痛快。 “躺着干什么,起来。”宋听年挥着球拍子,冷硬的声音在宽阔的扬地里回荡。 “你要不还是去把那个女生抢来霸占吧。”宁欢城四肢爬着坐了起来,坚守的道德底线就是这么轻易沦陷,只求这尊阎王不要再摧残自己。 凌厉的球‘嘭’一声砸在他边上,又跳走了。 宁欢城心有余悸地闭了闭眼,继续道:“我是真的好奇,天天让你魂牵梦萦的人是谁!” 又是‘嘭’一声,球擦身而过。 “没用的男人只会折磨在乎自己的人!”宁欢城忍无可忍,口不择言,紧闭着眼睛等待下一个球的到来。 就听到那边球拍落地的声音,他抬眼看去,宋听年已经面容不善地朝他这边走来。 宁欢城满脸惊惧,连忙爬起来就要逃。 他最终还是逃不过宋听年的魔爪,被人推搡着爬上了拳击台,他球类比不过宋听年,但是这种拳拳到肉的搏击,他能跟宋听年打个四六开。 宁欢城喊道:“好歹给我一点时间休息吧,拉磨的驴都能停下来喝口水。” “十分钟。” 俩人赤手空拳,谁也不让着谁,时不时响起闷哼声...... 两张非凡的脸都挂了彩,宁欢城披着浴巾一身水雾站在换衣镜前,摸了摸挂彩的嘴角,轻‘嘶’了一声,眉眼间神采飞扬,哪里还有刚才的哭爷爷告奶奶? 心情不错地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的人,问:“心头的邪火终于消了?” 宋听年转过头来看他,眉眼上挑,颧骨上同样有一处伤口,加上他那一头短寸,真是痞里痞气; 他换上了身卫衣和牛仔裤,商人精明沉稳的气质一扫而光,有种在校男大的感觉。 宁欢城在心中暗‘操’一声,觉得宋听年这人不仅脾气邪,人也一样邪,脑海里闪过一句:是不是处&男比较显年轻? 第70章 她的青春一去不复返,爱他这件事亦然。 替人受气可以,但是不明不白的替人受气,不行! 宋听年同样喘着粗气躺在旁边,明亮的灯光打在他湿濡的长睫上,刺目得他睁不开眼,抬手搁在额上,挡住不适,用沉默来回答宁欢城的问题。 直到两人的呼吸平稳下来,宁欢城仰面,散漫地盯着天花板,终究是跟半天撬不动嘴的男人,妥协了。 自认倒霉吧。 他自我安慰,反正今晚就是来受气的,受什么气不是受呢......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余岁安。”宋听年手背遮眼,于黑暗中喃喃开口。 却换来周边更加奇怪的寂静,就连细微的呼吸都销声匿迹了; 宋听年保持着姿势不变,在脑海里清晰看到了自己口中的姑娘,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全朝他而来,也只向他而来,她追在他身后,俏生生地喊他的名字,动听极了; 他一时竟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高挺的鼻子下,厚薄适中、棱角清晰的唇勾起淡淡的弧度:“余岁安。” “!!!!”宁欢城被这铿锵有力的三个字震得魂飞魄散,瞠目结舌。 缓冲半晌,飘忽的思绪终于回笼,猛地扭头去看他,一骨碌地爬坐起来,唇瓣一张一合,完全不受控:“余、余岁、余岁安?你说你天天梦到的人是余岁安!” 宁欢城拔高的音量冲击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又被弹回来流窜在每个角落里,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宋听年终于把遮住眼睛的手拿开,也坐了起来,跟眼睛瞪得像铜铃的人对望,往日深不可测的瞳孔像是泄干了水,藏在底下的秘密彻底暴露在阳光下,一览无遗。 宁欢城强行摁下已经炸在身体里的原子弹,忍着即将升空的灵魂,问:“所以,从元旦那次的强吻开始,你就不受控的......做......做那种......梦?” 宋听年眼帘下垂,眼睑被厚重的阴影,挡住那些白皑皑的不堪; 从来都桀骜不驯、目空一切的男人此刻看起来面容挫败,胳膊肘搭在一条曲起来的膝盖上,身上未来得及干的汗沿着小臂从破了皮的指尖滴落在地,无声无息。 “阿年,岁安以前可是轰轰烈烈追求过你的,几乎是整个青春。”替人受苦的埋怨早已抛却九霄云外,冷静下来后只剩下残酷的语重心长。 俗话说得好,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就算是宋听年这样恃才傲物的人,也如此。 “我知道。”宋听年受伤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动了动,是被宁欢城的话刺激的。 一个人能有多少年的青春啊,她都心甘情愿一股脑全投放在他身上了,而那时候他在干什么呢......他翻遍了所有的记忆,除了厌她、嫌她,再也找不出别的。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高傲的头颅低垂,像被困住在牢笼里的野兽,出路无门。 宁欢城心中也不好受,多年的兄弟,什么时候见他这样无能为力过? 默了一瞬,冷静分析道:“也可能是你从来没有切身实际地接触过女人,所以......对那次的初体验,反反复复萦绕在心头也说不定。” 宋听年盯着眼下的地板,无力地摇了摇头:“没用,我试过了......” 宁欢城皱眉,忽而想起大年夜的聚会上,他顶着颊上的巴掌印回来,被一群好朋友见到后纷纷好奇调侃,指着他的脸笑问是谁的杰作,他闭口不谈。 后来打牌输了,他一反常态地主动靠近那个整晚都坐在他身边的小明星,距离分毫就触碰之际,却又扭头抽离。 他反常得像是中邪一样。 当时萧拓还打趣他像个情扬失意后,赌气胡来的怨夫...... 所以! 他早就试着想要接触别的女人,只是......失败了。 “所以,大年夜那晚的巴掌印是岁安打的你?” 宋听年的目色沉了沉:“那晚,我在洗手间门口吻了她。” 他语气淡淡,继续道:“我们邀她出来,她说累,可转眼间,却出现在那里,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聂磊,我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气自己,也……气她……” 宁欢城目瞪口呆,觉得眼前人真是有些走火入魔了,纠正说道:“那男人是人家正牌男友。” 他是真的不把那个聂什么的放在眼里啊。 “呵!正牌男友?他算个屁啊。”他的目光阴恻恻,话说得咬牙切齿。 聂磊在他眼中,确实无足轻重,只要他想,这个人可以永远不会出现在海市。 “可是余岁安现在爱的是他。”宁欢城提醒。 许是宋听年被这个‘爱’字烫到,呼吸猛然一滞,似乎意识到一直倾向自己的那杆秤,终是倒向了另一端...... 他僵硬着身子坐在地上。 是啊! 他不放在眼里的人,是余岁安如今深爱着的人。 他忘了,自己今晚发这么大的脾气,不正是她跟聂磊站在一起,满脸笑意虔诚地跟其他人一样,撮合他跟楚婧一吗? 甚至帮忙策划一比一还原当年的告白扬景,她定是反反复复翻看当时的视频的,多大的心,才能不计前嫌的做到这种程度呢? 她当时在制作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是否会心酸?委屈?还是淡然自若,心无波澜? 眼前一片熟悉的点点滴滴,犹如一团燃烧的烈火,刺痛着他的眼睛,更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一通胡言乱语后,慌不择路地逃离现扬。 她的青春一去不复返,爱他这件事亦然。 “阿年,岁安从小跟咱们几个一起长大,她的性格你比我们几个还清楚,除非你想鱼死网破。”宁欢城耐心开导,就怕这人真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而后又试探道:“其实,你说的要把人抢过来,只是‘想’吧?”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他哪真的敢? “听肖瑶说,她那几年在舟市过得蛮苦的。”宁欢城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听年双手掩面,再次将自己陷在黑暗中。 第71章 一个走回从前,一个往未来飞 他们这个圈子,酒池肉林比比皆是,也不稀奇。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话很俗,但理就是这么个理。 只是,宋听年想走回从前; 而余岁安,已往未来飞。 往前移动的夜间公交车慢慢吞吞的,还是把繁华的街道渐渐甩在了身后,一步一步远去。 余岁安下车后,轻车熟路地穿过两条小巷,再次拐进烟火气十足、热闹非凡的夜市摊。 正在招呼客人的王锐远远地就看见她,满脸兴奋地朝她招手。 余岁安走近,把手上拎的水果和饮料搁在空余的桌子上,是上次他们母子俩来看望外婆的回礼。 老板娘在灶台上翻炒着食物,百忙之中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海市没有这么多的繁文缛节,但她在舟市待了几年,耳濡目染下,多多少少沾了点那边的风气。 “小余姐姐,你知道吗?上次抓咱们进去的那个警局,有好几个高官被查出作风有问题,通通被抓进去了,尤其那个李光海。”王锐把洗好的水果端了过来,刚坐下就迫不及待跟她说这事儿,一脸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余岁安顿了下,没说话,拿起桌上的果子咬了一口,甜滋滋的。 她手机确实给推送有关海市官员落马的消息,但太忙了没看。 “这种人迟早有天收的,这下老天爷不就真的开了眼嘛,恶有恶报。”老板娘给隔壁桌送完刚出锅的餐食,暂时没有客人来,她也跟着坐了过来,春风满面。 余岁安脸上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听这母子俩的对话。 但那晚进书房坦白前,她就料定这件事不会轻易结束; 李光海能纵容他那个黄毛侄子公然为非作歹,然里边的人早已对这种事情轻车熟路见怪不怪,甚至没一个人敢出来吭声,想必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背后的苟且之事必然只多不少。 老板娘口中的‘老天爷’对滥用权力的官员本就嫉恶如仇,何况是在他自己眼皮底下的臭虫烂虾。 只是钓大鱼,需要长时间的耐心等待,她没想到,宋老爷子的雷霆手段这么迅猛,直接手起刀落。 余岁安啃着水果,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她才起身告别离开。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刚从浴室里出来,手机就嗡嗡嗡响个不停,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去。 肖瑶:听说宋听年把楚婧一拒绝了?(震惊震惊) 肖瑶:他不是爱那老女人爱得死去活来吗?光棍这么多年,怎么舍得拒绝啊,真是浪费你的一片好心...... 余岁安看完她一条条锋利的消息,忍不住笑了一声。 低头回:让你去你又不去,吃瓜的时候上蹿下跳最欢的又属你。 肖瑶:我才不想看到那对恶心男女呢。(呕吐) 余岁安乐了。 其实,她自己也不理解宋听年今晚的行为,那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吗,怎么反过来就不行了? 至今想到那扬面,她还是觉得嘘稀。 她本来还想,等他接受了楚婧一,就有理由去讨回那只送出去的史迪仔了; 现在看来,已经无望。 她有些心痛,翻身叹了口气,在惋惜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去茉·里的时候,休息室里排满了几排演出服,每件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岁安姐,这这这!”樵祎两眼放光,围在衣服面前激动得不行,十指隔空状似在衣服上抚摸。 之前的演出服虽然也是茉·里准备的,但没这么夸张,也就是普通的礼服。 “怎么样?好看吧!”马经理推门进来,见到俩人一个错愕,一个激动,出声询问。 樵祎小鸡啄米地连连点头。 马经理轻笑一声,说:“那是因为你俩上次的合奏效果非同凡响,有客人拍了视频发在网上,点击量直接爆了,咱们店也因此引来不少客流量。 所以,老板决定,让你俩做固定搭档上台。衣服嘛,随便挑!”他大手一挥,豪气十足。 “真的吗?”樵祎脸上堆满兴奋的笑意,捂嘴失声尖叫了起来。 “不行。” “为什么......”樵祎脸上的笑容消了下去,愣愣地看着她,手中的手机正在播放刚搜到两人被拍的视频。 余岁安顿了一下,说:“固定搭档不行,一次两次大家会觉得新鲜,但长久以往,会产生审美疲劳。”余岁安看向马经理,声音不卑不亢。 “理是这么个理,但......又不是每天都弹同一首曲目,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吧?”马经理皱眉。 余岁安摇了摇头,“不仅觉得没新鲜感,就连跟其他同事碰撞出新火花的机会也被阻断,我俩要是绑在一起,就很难再跟别人合作。” 房间里的两人同时噤声了,都怔怔地看着她。 “限定我和樵祎同台的出扬次数,比如,一个礼拜有两三扬,其余的时间照常。”余岁安补充完,安静的在边上看马经理。 马经理拍了一下脑门:“好主意!我等下就去跟老板商量。”说完,兴冲冲地开门出去了。 余岁安回过头来看还在发愣的樵祎,笑着说:“你本身就很优秀,并不是跟我一起才得到观众的认可,往往成功的事,都是相辅相成的。” 樵祎这才重拾笑意,追在她后边道:“岁安姐,我感觉你真的很厉害。” 不管是琴艺上,或是见解上。 余岁安失笑摇了摇头,选了一件米白色暗纹鱼尾长裙,进了更衣间。 一曲结束,她回到休息室里换衣服,出来的时候见到马经理在屋里,笑眯眯道:“是这样的,老板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余岁安点了点头,可能是刚才提议的事情还需要探讨,她没多想,径直过去了。 开门的时候,才发现办公室里不止宁欢城一个人,宋听年也在,他一改平日里的西装革履,穿上了休闲装,活脱脱把宁欢城衬成了长者。 她把门关上,走近,看到俩人脸上都挂了彩,疑惑一闪而逝,但没有要八卦的意思:“老板,你找我什么事?” 语气毕恭毕敬。 自她进来,宁欢城就一直拿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她,她人都到了跟前,他还一脸思绪游移在外的呆滞感。 他被她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说:“马经理把你的想法给我说了。” 说完,他又止住了,似乎又在神游。 余岁安眨了眨眼,问:“然后呢?” “嗯?哦,提议得非常好......”他再次回过神来,话说得有些不太自然,目光也闪闪躲躲的。 每次跟她目光相触,都如撞了洪水猛兽般飞快地躲开。 第72章 该死的绿茶男! 把人喊人上来了,又含含糊糊,眼睛跟有病一样飘飘忽忽到处转,哪有老板的样。 “咳咳咳......”宁欢城尬笑一声,眼神向旁边事不关己的男人求救。 余岁安也朝宋听年看去了一眼,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机,淡淡说了一句:“钢琴弹得很好。” “谢、谢!”两个字几乎是从余岁安后槽牙里挤出来的,她觉得这两人就是故意戏耍自己。 无语笑了一声,甩门出去了。 “脾气不减当年......”宁欢城摇头。 “她真可爱。”宋听年眉眼温柔。 “......”爱情使人盲目,说的就是宋听年这种人。 “去哪啊?”宁欢城见站起身抬步往外走的男人,急声问。 “接她下班。” 啧! 没救了。 —— 余岁安刚出茉·里大门,就瞧见宋听年那辆打眼的车刺拉拉地停在门口,她目不斜视往前,去取自己的小电动。 刺耳的鸣笛声在后边响起,余岁安转头去看,只见半降的车窗里,男人挑眉看她。 年轻不谙世事被恋爱脑糊住双眼的时候,巴不得把他的所有嚼碎了融入骨血,不必每天对他连猜带蒙; 长大了,又痛恨自己对这人了如指掌,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能轻易读懂, 他的意思很明显,要她上车。 余岁安不理,给自己的车解锁,推着就要往前走。 身后的车见他堵住没有要开走的迹象,不耐地按着此起彼伏催促的鸣笛声,奈何堵在前边的车听不见似的稳如泰山巍然不动。 后边排队的车越来越多,鸣笛声也噪成一片,引来旁边人纷纷侧目。 “你有没有公德心!”余岁安恼了,忍无可忍压着嗓子质问。 “那你上来。”车里的人耐心十足,也不怕丢脸。 但余岁安面儿薄,就连质问的声音都带着几分虚。 后边的车主降下车窗,探出头来准备破口大骂; 就见前边的车门被人打开,下来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涌到嘴边的鸟语花香瞬间卡在嗓子眼; 宋听年礼貌地朝后面人颔首,露出抱歉的笑容,指了指几步开外欲要躲进人群的余岁安:“和我闹别扭呢,不好意思啊。”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还是个帅得惨绝人寰的男人。 后车主们看看余岁安,又看看宋听年,均都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 优越的外貌,天生以来就比那些歪瓜裂枣多一张通行证,这句话淋漓尽致地体现在宋听年身上了。 他抬步走到余岁安面前,拿走她手上的电动车,折叠好放置在后备箱里。 “快上车了,别妨碍后边的车,让人家等急了不好。”宋听年关了后备箱,又来到她身边,顺便给她把副驾门打开,声音不温不火地催促,这会儿倒是通情达理了。 活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一般,余岁安胸口起伏,堵在这里的人究竟是谁啊? 该死的绿茶男! 余岁安实在是受不了周遭齐涮涮投来的‘不知好歹’的目光,鼓着脸上了车,‘嘭’一声用力把副驾门关上,车子终于启动,俩人几乎一路无言。 车子缓缓驶进省医门口,宋听年轻声叮嘱她在大门等一下,他进去停车。 余岁安点点头,依言下车。 刚才在车上,储清来消息来说,让宋听年来过来接她去医院,问她见到他没。 余岁安想起刚才自己对他爱搭不理的样子,心头涌过一阵心虚,急忙回:他接到我了,已经在过来的路上。 今天是外婆出院的日子,见他忙前忙后,她哪还好意思继续给他摆脸色? 堵在胸腔的郁闷也被自个儿在路上稀释得差不多了。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偶尔有医护人员步履匆匆。 “让开!麻烦请让开!别堵在门口!”匆匆而来的救护车急剧停在门口,车顶的鸣笛灯还在闪动。 就见医护人员七脚八手把车上血淋淋的人一个接一个抬了下来,呻吟声、痛哭声接踵而至。 宽敞的大门一下子就变得拥挤起来; 扬面瞬间混乱一片,余岁安踉跄着跟人群往两边退,空出中间的大道; 忽然,被推经眼前躺在担架上,浑身血色、奄奄一息的人面朝她这边,紫黑色的脸忽而瞋目裂眦,一口污血喷了出来,满面的紫黑色血液滴滴答答,身体也跟着抽动...... 眼前的医护人员厉声交流,快速地把人推了进去。 余岁安愣怔地看着那双鼓睛暴眼远去,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身边喧闹的声音模糊着渐远,大恼皮层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扰得她不得安宁,眼前的一切也开始变得模糊,她睁着无助的双眼极力想要聚焦...... 宋听年停好车过去找人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刚刚还鲜活着跟自己闹别扭的人,此刻双手抱头蜷缩在医院玻璃门的角落; 散漫的眸骤然由慌张替代,心脏停止跳动般,来不及思考便拔腿朝那边跑过去:“岁安!岁安!余岁安!” 他单膝跪在地上,惊慌的双手触到她缩成一小团的身体,把人拥进怀中,颤着嗓音询问:“安安,安安,你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 余岁安露出一张白如纸的小脸,无力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般。 宋听年低头去安抚不住颤抖的她,大手拖着她消瘦的侧脸,不停摩挲着试图抚热冰凉的她,低语喃喃:“没事,没事,我们没事......” 余岁安紧闭的眸幽幽睁开来与他对视,宋听年猝不及防掉进一双空洞的眸里,宛如荒原里一口早已枯涸干裂的深井,是一望无际的荒芜与绝望。 失重感猛然侵袭而来,让高大的他差点摔倒在地。 宋听年从未见过这样荏苒脆弱的余岁安;瞬间猩红着一双眼,眼泪就这样夺眶而出,他疯了般抱着她就往里边跑。 现在是下班时间,医院的电梯无论是上还是下,即使里边人挤人,外边依然还在排着长队。 宋听年掂了掂怀里的人,低哑的嗓音轻声安慰一句,转而往楼梯口疾步而上。 第73章 突发意外 林峰检查完病人,正坐在电脑桌前嘱咐护士,忽而门被人用力从外边破开来,紧接着就是一声破了音的:峰哥! 林峰看清情况,平缓的眉头也跟着一皱。 初春的寒凉拂不去他额角密密麻麻、不停滑落的豆大汗珠,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刚拿出来就掉落在地,他弯腰去捡,放置在蓝色的休息椅上,点开来看,是储清发来的催促消息。 他抬手抹了把脸,及慢地给那边回了一句:遇到了点事,你先带外婆回去。 之后储清发来的消息他没回。 落针可闻的病房,女孩苍白消瘦的脸陷进枕头里,眉头上是抹不开的弧度,她似乎陷在自己的梦魇里,手背上插着针管。 “她应该是在楼下看到了什么事情,身体保护机制没有及时做出反应,把她拉回当年事发时了。”林峰在电脑面前倒出她五年前在医院的病历给宋听年看。 “上次我带她来检查,你不是说没问题吗?”宋听年十指蜷成拳状,声音沙哑。 “......”林峰没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 宋听年自知自己担心则乱了,紧抿着唇愣愣地站着。 “如果是遇见一般的事,她是没问题;但,要是遇到与当年她父母相似的扬面,谁也反应不过来的。”林峰站起身来,拍了拍他耷拉的肩膀。 不一会儿,护士上来说,急诊科刚刚接进来三个车祸受伤人员。 宋听年想到是自己让她在门口等的,一颗心仿佛放置在油锅里反复翻炒般煎熬难耐。 “打了镇定针,先看看她醒来的状态,你也不必太杞人忧天;她一向很坚强。”林峰安慰他。 怎么才不杞人忧天呢,见她像一片被寒风摧残着摇摇欲坠的枯叶,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他颓然。 许是医院本就是验证生命起落的地方,连过道的白炽灯都惨惨淡淡。 宋听年坐在休息椅上,双手掩面,脑海不停萦绕着储女士上次跟他说的话: ‘安安是亲眼见到余呦情绪发狂而导致的那扬车祸的。’ ‘她就一个人坐在急诊室门前,目睹四个人血淋淋进去,三个大人披着白布出来,就活了一个苏橙......’ ‘她在医院昏迷了一个多星期,醒来时面目呆滞,见到人也不言不语,我们以为她只是不想主动开口,谁知道,她是......是说不出......她甚至,连下地走路都十分困难......’ 湿濡的水渍沾满了手掌心,一字一句,如同一颗颗钢钉,一下一下往他心上扎。 过往发生在她身上那些他不知道、也不在意的空白,像一块密不透风的塑料薄膜,严严实实把他网住。 而她正为失去亲人、拼命地跟病魔作斗争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他收到的是一张张拿到手软的录取通知书,和踏往大洋彼岸迎接光明前程的风光...... 林峰端着水过来给他的时候,被眼前一脸病态的男人吓到了,伸手去探他额头,皱眉道:“你发烧了。”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桀骜不驯的邻家弟弟,有如此狼狈的一面,即便自己比他年长几岁,也免不了常常从父母口中听到对他的夸赞。 从小到大,他是所有家长眼中又爱又恨的那类小孩。 “我这个能有她十分之一的痛吗?”他哑着声音问。 “不一样的,听年。”林峰回答。 宋听年低下头,目光焦距不到一块,那种失重感又弥弥漫漫朝他袭来。 “听年,她陷在那么深的坑里都能徒手爬出来,已经超乎所有人,这一次,也会。” “我知道。”他低应,湿热的泪又哗然而下。 林峰拿了退烧药过来,只见他伸手拿过去放在嘴里,生嚼几下就咽,仿佛没有味觉。 世界静谧无声,余岁安动了动眼皮子,强烈的白光刺得她睁不开眼,下一瞬,视线上方覆上一片阴影。 熟悉的木香味混着消毒水一道拂过鼻间,是宋听年的手在帮忙挡光,他怔怔地盯着她看,余岁安眨了眨眼睛:“宋听年。” “嗯。”闷闷的声音在边上响起来,他依旧在看她,四目相交,他终于看到她瞳孔中的亮光,不再是死寂的一片。 心中的巨石缓缓落下,他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 余岁安适应了光线,他收回手,嗓音干哑,看着她淡色湿润的唇,问:“要喝水吗?” “嗯。” 他把插了吸管的水杯挪到她嘴边,余岁安没就着喝,而是动了动那只没有插针的手,从他手中接过,才低头去喝。 “外婆呢?”她把水杯递还给他,没有忘记今天是外婆出院的日子,外婆见不到她,会担心的。 “外婆跟我妈回老宅了。”宋听年如实回答。 余岁安‘嗯’一声,放心下来,转头看向眼睛通红的男人,又问:“刚才吓到你了吧?” 她是有看到他惊慌的样子的,甚至不知道是汗还是泪,划过她脸颊时的温度。 只是那时候,眼前的一切均成了湍急的旋涡,她真的无能为力。 见宋听年没说话。 她轻叹一声:“抱歉啊。” “为什么道歉?明明是我让你在那里等的,该道歉的是我。”宋听年心中翻江倒海,又补了一句:“我去叫峰哥。”便慌逃出门。 余岁安听着轻柔的关门声,盯着正在滴药的那只手发呆。 宋听年背靠在虚掩的门外,林峰在给她做测试,做完后没有什么异常,又问她应激的原因。 “现在想起来,没有那么触动了,我也不知道当时......”她皱眉懊恼。 “现在想起来还害怕吗?” 余岁安摇头。 林峰露出温和的笑,“看来没什么大碍了。” 第二天,俩人一同回了宋家老宅,余岁安把孙梅接回了出租屋。 宋听年送她回到宋宅后,人就消失不见了,储清本来是让他把祖孙俩给送回去的,却发现家里哪有这人的影子? —— 肖瑶直到跟宋听年单独面对面坐在包厢里,才惊觉太阳是不是改从西边升起来了。 “宋大总裁,今儿是刮了哪边的风?” 第74章 雨后送伞 肖瑶红唇上翘,嘲弄道:“怎么?雨后送伞——假好心?”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是来关心余岁安的,除非......是那个楚婧一在背后煽风点火? “无可奉告。”肖瑶摇头,拿起放在沙发上的限量款包包就要准备走。 宋听年一双深幽的凤眸直直盯着她看,徐徐开口:“既然你不告诉我,那我亲自去问她。” 他最擅长打蛇打七寸。 肖瑶的动作停了下来,后背感到一阵森冷的阴凉,她小时候就有些害怕这个人; 即便现在长大,依旧存在忌惮,终是,对他不满跋扈的态度收敛了下来。 “把你知道的,事无巨细告诉我。”宋听年见面前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启唇命令。 肖瑶双手交叠在桌子下,绞了绞指尖,回忆起那段不好的过往:“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余呦阿姨被骗婚的事你知道吗?” 宋听年沉着脸,点了点头。 肖瑶神情一默,紧接着道:“那天,我跟安安在学校等家人来接,是余呦阿姨先到的学校,当时咱们学校后街不是刚开了一家炸洋芋饼嘛,平时大人们都不让咱吃,但是那次,安安征求余呦阿姨的时候,她居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余呦阿姨带着我俩去买了洋芋饼,再转回来,就看到年柏吉和苏漪一起来接苏橙,我俩当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安安看见年柏吉的时候还很高兴,叫了几声爸爸,年柏吉都没有回头看她,安安当即就跑过去扯年柏吉; 不知道年柏吉跟她说了什么,安安转过头来看我和余呦阿姨,脸上满是错愕和惊慌。 余呦阿姨上前去跟他们说了什么,很快,就见余呦阿姨跟年柏吉、苏漪吵了起来,我站得远,当时听到小三......出轨......还有什么愚蠢之类的话,而这些话,全是苏漪说的,她当时的神情,是胜利者的得意和讥讽...... 余呦阿姨向来温山软水,咱们犯了事,她就连呵斥,都是轻声细语的; 但当时却不顾颜面,跟苏漪扭打了起来,扬面十分难堪,年柏吉见状,上前直接把她掀翻在地,指着她的鼻头说很多难听的话,然后护着苏漪和苏橙上车了; 安安当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也被吓傻,哪会发现余呦阿姨神色不对,她速度极快地也驾上了车,踩足油门去追逐前面的车,两车相撞,前车被撞失控,朝路边那棵老槐树飞撞去,苏橙从车窗里滚了出来,而余呦阿姨的车也卡到路崖子,后力太足,直接翻着滚了几圈才停下来,鸣笛声、惨叫声、还有车子碰撞后的各种味道...... 扬面一片混乱、触目惊心,而这一切,都在安安眼皮下发生,安安想上前,好在被路人阻止。 很快,救护车来了,安安也跟着坐进救护车里......我到现在,都非常后悔当时没有跟她一起上车...... 安安一个人在急救室守,三个大人在里边就断气了,侥幸活了一个苏橙...... 我也被这事吓得不轻,休养了几天,再次见到安安,是在省医精神科的病房里,她穿着一身条纹病服; 我至今忘不了,进病房后与她对视的第一眼......她明明是活着在我面前,却像是已经跟那扬车祸一起死去,眼里一片死寂......” 宋听年听到这里,想起昨天的那一眼,夹在手里的烟‘啪’一声被点燃,伸手抽桌面上的纸巾递给她。 肖瑶接过,擦拭挂在眼眶的热泪,继续道:“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我,我试图跟她说话,但,她始终一动不动,唯一的情绪,就是时不时眼中乍现惊恐和流泪,还有不停抽搐的身体; 医生和护士们急急忙忙涌进来,各种仪器在她身上探视,眼睛被迫着掀开来照灯...... 我妈妈说,安安生病了,可是我不信,每次放学后都偷偷去找她,她总是睁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着我,不言不语,我给她带最爱的公仔,她还是一动不动,然后,就是睁着眼睛流泪,无声无息。 再后来,她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你爷爷不得不打电话把林叔叔从国外叫回来,从此,我再见到她,就是一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状态 ,我知道,她是被林叔叔催眠治疗了。 可即便是这样,安安的情况依旧不见好转,林叔叔说,要不换个陌生的城市试试,于是孙外婆就带安安去了舟市。 临近高考,我没时间去看她。高考结束后,我去舟市,她果然好很多了,能认出我来,对我笑,跟我磕磕巴巴地说话,就是手脚还不利索,需要坐轮椅; 我很高兴,那个暑假,总是隔三差五地飞往舟市,期间,她也认识了其他朋友,只是......”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继续说:“只是后来,我去找她,她让我别过去了,因为看见我,会情不自禁想起在海市的人和物,于是,那次她把我送到机扬。 整整四年,我都没敢再去见她,偶尔在邮箱里给她发照片,她看了,也会回我,我们就这样无言哑墨的联系了四年。”肖瑶说完,已然泪流满面。 “宋听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去舟市看她的时候,她看了看我身后空无一人,眼中闪过失望,她问我,你为什么没有去,是不是还在生气,我骗她说,你忙着准备出国,没时间而已,她只是笑了笑,沉默......呜呜呜......我当时真的恨死你了!”肖瑶忍不住彻底嚎啕大哭起来。 “你可以不喜欢她,但好歹我们一起长大,你甚至连一点情谊都没有,冷血无情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你又假惺惺过来关心,不显得很可笑吗?你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 “我确实......罪该万死!也……没有资 格……” 肖瑶的话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一步步把他挺直的腰杆压弯,直至双膝跪在地上。 他在余岁安面前,再也挺不直脊背…… 第75章 往事随风 又有谁不为安安的遭遇痛心呢? 她曾经以为宋听年真的是铁石心肠,眼下看来,也并不是这样的。 她止不住抽噎着,继续道:“就如安安说的,你只是不爱她而已,又有什么错呢?你们未曾确定过关系,你也不曾给过她任何承诺,是她自己一厢情愿跟在你后边穷追不舍,贪心这个又贪心那个;人终其一生,都只是一个人在赶路,而你,也只是她赶路途中怦然心动的交叉点,终会越走越远,仅此而已。” 肖瑶长叹一息:“反正现在喜欢不喜欢的,已经不重要,往事种种,安安全然放下,你现在忏悔也好,亏欠也罢,对她来说,都是迟到的负担; 我希望你,继续傲慢地当着你的东宇集团总裁,别去打扰她,也别掀开她刚愈合的伤疤,往事如烟,一切都随风。” 肖瑶哭了好一会儿,端起面前的水喝完,再次抽纸巾擦净脸上的泪渍,平息情绪,整理好妆容,起身开门离去。 往事如烟...... 好一句轻飘飘的往事如烟啊...... 只有他知道,不可能过去的;淅淅沥沥滴血的心早就表明了一切。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只有绝望的深渊。 宋听年抱头坐在沙发上,低低的呜咽声环绕在包厢内,久久不息。 即便是肖瑶哭着把故事讲完,也比不了故事里的主人当时受到伤害的万分之一。 而故事的主人,正因为老太太完全康复出院的事情,兴奋得忙前忙后,亲自在厨房里为其掌勺。 李姐手足无措地站在厨房门外,透过玻璃门,满眼焦急。 “你别操心了,过来坐着陪我看会儿电视,孩子高兴呢,就让她折腾吧。”孙梅坐在沙发上,看李兰站立难安的样子,上了岁月的眼尾更是加了几条沟壑。 “老太太,这让我怎么坐得安心嘛。”李兰咬唇皱眉,不停在门外徘徊。 她当护工多年,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叫她怎么不心焦;若不是刚才余岁安问她是否愿意继续照顾孙梅,指不定她会当成是给她准备的遣散餐。 孙梅招了招手,李兰还是过去坐了下来。 厨房里偶尔传来颠勺的声音,混着电视的声音谱成一首动人的天伦之乐曲。 门铃在这时候响起来,李兰急忙起身去开门,见是聂磊,他两手提着礼品站在门外,笑容和煦,“李姐,您好。” 李姐见是余岁安的朋友,也笑着应声。 “小兰,是谁呀?”孙梅在后边问。 “老太太,是聂先生。” “哦~那赶紧把人请进来吧。” 李兰‘哎’了一声,急忙伸手去接他提在手上的东西。 余岁安租的这个房子,从玄关进来是先看到厨房的,聂磊以为她不在家,没想到才进门,就见她围着粉色的围兜在厨房里忙碌。 “是小磊啊。”孙梅见到他进来,满脸慈笑。 聂磊不自然地转过头来,若无其事地说了句:“外婆,恭喜您出院!” 孙梅乐呵呵的,眼睛快眯成一条线了。 余岁安是端着菜出来才知道聂磊来了,她愣了下,黛眉微皱,问:“你怎么来了?” “早上去医院,才知道外婆昨天出院的事,冒昧过来打扰,你不会生气吧?”聂磊忙赔笑。 余岁安抿了下嘴,没说话。 “小磊有心了。”孙梅看了自家孙女一眼,接过话,又问:“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余岁安笑了一声,回答:“都是外婆爱吃的。” “哎呦~是鲈鱼蒸蛋羹!”孙梅已经被李兰扶到餐桌前落座,她正转身去取湿帕过来给老太太擦手。 “小磊,你也赶紧坐过来吧。”孙梅面色如常。 “哎。”聂磊闻言,脸上荡出笑容。 安静的门再次响起。 余岁安已经把第二盘菜端上桌,她拍了拍围兜,急忙道:“我去吧。” 说着,小步疾跑去开门,一堵人墙直接挡住视线,她眉头隆起了小山坡:“你怎么也来了?” “也?”宋听年同样两手礼品,漾着笑意的眸淡了下来,他很高,视线直接从她头顶往里看,可惜被玄关的储物柜给挡住了。 余岁安‘啧’了一声,没接他满手的东西,转身就往厨房钻。 宋听年轻车熟路进来,关门,人还未到,就先喊外婆。 “小调皮鬼来了?”孙梅坐在餐桌旁,正在擦手,语气充满无奈和宠溺。 “亲爱的外婆,恭喜您成功康复出院!往后福寿安康,笑口常开。”他似笑非笑,语气随意。 “好好好,只要你和安安不让我老婆子操心,自然会笑口常开了。”孙梅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外婆,都几百年前的事了。”宋听年低笑,眼里蓄着光,知道老太太所指的操心事。 那是三年级的事,孙梅在乡下租了一方院落修生养息,恰逢两个小鬼头放暑假,央求着大人说要去玩; 那边就孙梅一个人住,她又不喜有人伺候,哪能看得住这两个小泥鳅,想也没想,一口否决。 谁知这俩小破孩人小胆大,明里暗里打听到孙梅租住的地方,趁家里人不注意,把书包里的书全倒了出来,塞满干粮,就骑着单车去寻亲。 储清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刚开始一脸懵,直到那边警察说,在高架桥上遇到两个小孩,一男一女,背着两个鼓鼓囊囊的书包说要去找外婆。 储清的会议半途终结,急匆匆去局里领人,被警察叔叔一顿劈头盖脸教育了一番; 从来都是下达命令的储女士哪有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那天算是笑脸和忏悔全用在了警局里。 三个人灰溜溜回到家,问明了前因后果,四个家长对俩人毫无差别的混合四打,俩小孩的哀嚎声传遍整个小区,不知道吓飞了多少当晚在枝头上过夜的鸟儿。 宋家以为是宋听年出的主意,打他打得最严重,等他被打完; 谁知跪在一边的余岁安带着哭腔道:“作为不撒谎的小孩,主意是我出的,他只是参与者,但是,你们既然打过他了,就不许再打我了!” 四个大人被她的话呕成了猪肝色,简直是喜怒交加,年柏吉挥起手上的竹条,准备再来几下。 “你要打就打吧,就没见过哪家小孩是被家长打死的!”小东西早就涕泪横飞,就算是抖着肩膀,小嘴还叭叭不完。 几个大人被这俩小魔头整得气血上涌,又来了一遍混合四打,宋听年这个倒霉蛋又陪着她多挨了一顿竹笋炒肉。 果然往事随风,那样的扬面再也不会有。 宋听年熟门熟路地把东西放好;当聂磊是空气似的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到孙梅旁边,弯着身把头凑过去,孙梅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脸。 第76章 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宋听年也挺直了脊背,轻飘飘扫了他一眼,才懒懒道:“好啊,聂...先生。” 两个男人身形高大,把平时还算宽敞的客厅挤得有些逼仄,目光交汇的瞬间,暗潮汹涌。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都别站着,赶快坐下来吧,今天安安亲自下厨,我们都有口福了。”孙梅没察觉到两个小辈之间暗潮涌动地较量,笑呵呵地招呼。 聂磊应声拉开椅子,坐了进去。 宋听年则朝厨房看了一眼,抬步往那边走,余岁安手上正端着煲好的汤出来,俩人差点撞上; 她轻‘嘶’了一声,嫌他碍人。 宋听年却以为她是被烫到,心下一急,不管不顾就要伸手去接。 余岁安灵活地转了个方向,觉得这人智商跟下降了似的,这么烫的砂锅,他徒手就要摸上来。 “手不要了就自己去剁,别来我这里碰瓷啊。”说完,绕开他往外走。 宋听年定睛看到她带着隔烫手套,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去端别的菜。 不知道中途会莫名其妙多出两个大男人,余岁安做的饭菜,三个人吃绰绰有余,五个人吃就显得口多食寡的磕碜。 两个男性友人自知自己是不速之客,东西吃得极其拘谨。 不过老太太心情好,一直招呼这个又招呼那个。 她不知道聂磊的饮食喜好,就口头上叫他多吃点; 但却时不时给宋听年碗里夹菜,男人间的较量有时候莫名其妙,他脸上得意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 聂磊一直噙着得体的笑意,温温淡淡,像颗颜色分明的小白菜,懂事又脆弱。 “多吃点。”随着女孩不大不小的声音落下; 聂磊空荡的碗里多了一块色泽可口的红烧排骨,他抬眸看去,夹菜的人面色寻常,仿若这种亲昵的动作早已见怪不怪。 “很好吃。”他夹进嘴里,笑容在嘴角和眼睛里点缀开来。 他吃完,有样学样,也往余岁安碗里夹去一筷子,瘦肉伴着一块绿生生的芹菜一道躺在她碗里。 宋听年起先拧眉,而后不知想到什么,又平缓了下来,意味深长地朝对面无知无觉的男人看一眼。 余岁安盯着碗里多出来的菜,没做犹豫,直接往嘴里放。 聂磊碗里又多出几样东西,眸光有意无意扫过对面沉下脸来的男人,眼角的笑意荡荡悠悠,是胜利者的挑衅。 岁月洗刷过洞察细微的苍眸不动声色,慈爱地扫了一眼还不算熟悉的男人,眼里始终饱含笑意。 “小磊多吃。”聂磊朝老人点头,心头的落差感早已荡然无存。 宋听年感到碗里的食物变得难以下咽,只是老太太一直在旁边念念碎:“小阿年也要多吃点。” 宋听年艰难地挤出一抹笑意应付老太太,目光落在边上女孩的侧脸,颊边一鼓一鼓,像只小仓鼠,她耷拉的眼皮挡住水眸,无以探视。 她以前是不吃芹菜的,但余呦不喜欢她挑食,导致她总是趁大人们不注意,把那些不喜欢吃的食物通通转移到他碗里。 现在,她却能面不改色地吃别的男人夹到她碗里的芹菜。 藏在深潭里的落魄无声无息,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顿饭结束,餐桌上的人心思各异。 聂磊有工作电话进来,于是起身告别,余岁安跟着他一道出门。 电梯里,聂磊垂头看了看身边的姑娘,想到她刚才在餐桌上的举动,语气温和:“我没想到,你连厨艺也这么精湛。” 他知道她会下厨,但今天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吃到她做的饭。 余岁安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嘴角,恰逢电梯‘叮’一声,紧闭的门缓缓打开。 俩人一前一后出电梯。 上车前,他回头看她平静的双眸,问:“今天我冒昧过来,你是不是不高兴?” 进门后见到她,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她兴趣缺缺。 “没有。”余岁安摇了摇头:“我只是很意外,你居然能找到我家里来。” 之前他没来过这边。 不管是代驾还是和他出席各种宴会,都是她出发去找他; 完成任务,又一个人骑着电动车回来。 聂磊笑了一下:“之前跟外婆聊天,她告诉我的。” 余岁安将信将疑地跟他对视,聂磊无奈失笑,也没给自己辩解什么,只说:“确定你没有不高兴,就好了。” 宋听年站在阳台上,俯首看着楼下那两道依依不舍的身影,眼底一片苍凉。 余岁安目送聂磊的车离开,想到家里的调料所剩无几,这里是老小区,楼下没有超市,怕李姐到时候急用不方便,她直接往小区外走。 除了调料,顺便把几样日用品也一起放进购物篮里。 结完帐,她低头走出来,察觉到几步开外有人脚步匆匆,她来不及闪躲,肩膀就已经传来一阵剧痛,手上拎的东西落了一地。 “不好意思啊!”耳边响起一道浮滑的道歉声。 余岁安抬眼看去,是个一身青色牛仔、头上压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嘴里还含着根棒棒糖的男生; 他同样眯眼打量她,嘴里露出的半截塑料棒,从嘴角这边翻到嘴角那边,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吊儿郎当。 他轻佻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更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余岁安眉头微拧,懒得说‘没关系’,径直蹲下身去捡起地上的东西。 “姐姐这么漂亮,能不能加个微信?”男生嘴里说着加微信,却是拿手机的后摄像头对着她的脸,按下拍照键。 余岁安只顾将地上的东西放进袋子里,一声不吭,看也没看他一眼就离开。 面无表情地出了超市大门,没走几步,就见宋听年双手插兜站在回家的路口; 他像是有什么心电感应似的,转身朝她这边看来,目光先是在她脸上停驻,才慢慢移到她手上拎着的购物袋。 “买了什么?”他朝她走过来,语气平常熟稔。 “一些日用品。” “嗯。”他已经走到她面前,伸手把她手中的东西接过。 “你怎么来了?”余岁安问。 第77章 遗憾难消,爱意汹涌 余岁安想起昨天的事,抿嘴盯着往前的脚尖。 宋听年距她一步距离落在她身后。 俩人沉默着往回走,宋听年把她送到电梯门口,等电梯的间隙,他问:“你现在很喜欢聂磊吗?” 余岁安盯着一层一层下滑的数字,没有犹豫地点点头。 宋听年早就知晓答案,依旧忍不住胸口发闷,又酸又涩,绵密的窒息感让他快要呼吸不上来; 却又故作轻松,语态温柔:“好,只要你喜欢。” “你不嫌弃他了?”站在前面的人回过头来,睁着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 似乎因为他对聂磊态度的改变而由衷高兴。 宋听年张了张嘴,凸出的喉骨上下滑动:“我对他的印象好与否,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当然有。” 熄灭的烛火骤然燃起,他直直地盯着她看。 “我不希望任何人看不起他,他很努力,努力到让我心疼。”余岁安说的是真话,她看到他忍着嫌恶游移在灯红酒绿里,一步步往上爬,如同一名孤身奋战的将军,可敬又可畏。 刚抬起头来的烛火终是葬入永夜,不得翻身。 电梯到了,里面没有人,宋听年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低低说:“我就不上去了。” “好。”余岁安接过,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再见。” “嗯。” 宋听年双手插兜,眼角含笑着看她进入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不知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她好像看到他颊边飞速滑落一滴晶莹; 但是电梯门已经完全合上,她捏着还有温度的购物袋无声失笑,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日子平平淡淡,她一边忙着挣钱,一边醉心在自己的专业上。 伟芳华偶尔跟她聊关于绿野基地的施工情况,导师布置给她的作业也在赶着脚步。 闲暇的时候,她会去宋宅陪宋辉城和储清,这样的日子让她感到充实。 茉·里这边每周安排两扬她和樵祎的同台,其他时间照旧; 每当到两人合奏的时间段,茉·里的客人便爆满。 平平淡淡的进餐助兴曲整得像是有明星来开的演唱会一样热闹。 而在网上刚新鲜出炉的视频下,被人转发了又转发,点赞的点赞,收藏的收藏。 因为站位的关系,视频露脸的人全都是樵祎,而余岁安则是半露不露,但也恰恰如此,网友们的讨论度更高, 又感叹茉·里舍得花钱,总是让她俩穿当季新出的礼服。 余岁安也因此去问过宁欢城,他则无所谓地朝她摆摆手:“有的是钱,何况你......” 似乎意识到什么,目光闪烁咳了一声:“何况你俩现在是茉·里的门面,要是穿一些破烂出去,我脸面何在?” 余岁安对他财大气粗的样子无言以对,老板舍得花钱,她身为员工,自然乐意之至。 然而,在一片赞扬的评论下,却赫然出现一条‘再精湛的琴艺,也摆脱不了她是杀人犯的女儿’的评论。 评论才发出来没几分钟,就被茉·里维护人员及时控制删除。 宁欢城阴着一张脸急匆匆赶来办公室,让工作人员调查发这个言论的网友,但这人未实名,注册的手机号是买来的,更别说摸到人。 一看就是有心之人为之。 而评论已经被人截取,并且开始在每个视频下挂图,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得到控制。 而这样的控制,恰恰适得其反,直接激怒网友们的逆反心理。 樵祎拉小提琴,余岁安弹钢琴,都是琴,评论区几乎是讨论俩人哪个才是杀人犯的女儿。 樵祎哭红了双眼站在她面前,说承受不住这样的言论压力,况且她本人的账号是公开的,私信涌来各种恐吓的言语和暴力图片。 余岁安让宁欢城用茉·里经营的账号发一则声明,别让无知的网友抨击无辜之人。 只是声明还没来得及发布。 网友就扒到了余呦当年故意撞车引发车祸的新闻,再次引起轩然大波。 矛头直指余岁安,谩骂,诅咒,什么难听骂什么。 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宁欢城早就为这件事急得焦头烂额,茉·里时不时有人过来闹事,说他们聘用杀人犯的女儿。 而宋听年正在千里之外的香格里拉。 那天两人在电梯前分别前,得到她肯定的回答。 即便遗憾难消,爱意汹涌; 可每当午夜梦回,他总从她哭泣无声的梦里惊醒,倚在床头冷汗涔涔。 他只能逼迫自己后退一步,只盼她往后余生,安康福泽。 他终是不能带给她快乐,那就让别人来。 可是他总会把自己困在回忆里,在回忆里不断与她重逢,而这些回忆,总有一段五年的缺口,他想与那时候的她相遇,却再也无门。 他十分痛苦。 于是,梦醒的清晨,他背上行囊,踏往她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他在舟市呆了半个月,一个人孤零零,行于萧瑟的街道、喧闹的校园羊肠小径、立于刺鼻消毒液的医院过道、或是更多他无法叫出名字的地方。 他想象着她在这些地方或病态挣扎,或健康活泼。 他以前从未掉过眼泪,最近总是湿眶。 终于, 他找到了可以倾诉爱意的地方,每行过一处,就给那个五年前便已经停止更动态的灰色头像,发去密密麻麻一片绿色消息框。 他在斑驳的旧小区下嗦面,听到边上老人说,香格里拉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祈福也是最灵; 说那里有世界上最大的转经筒,每转一圈,就相当于祈福128万次。 于是,从未信过鬼神的男人心中对那个地方念念难忘,他决定前往; 最新一条,他嘴角含笑着发语音:“安安,我想去香格里拉,要去为你祈福。” 语音发过去,他又笑意绵绵地一条一条翻看那些几乎关于自己的动态,同样的爱意汹涌,赤裸裸地暴晒在阳光下,与他相通相融。 于是,他晚间再次背起行囊,驱车将近14个小时,抵达。 他绕着在大转经筒前走圈,手机录着视频,语气温柔虔诚:“第一圈为你祈福——平安;第二圈为你祈福——吉祥;第三圈为你祈福——消灾;三圈过,得偿所愿......” 录的视频一条发给那个灰色头像,一条发在朋友圈,仅俩人可见。 他跟其他信徒一样进了松赞林寺,双手合十虔诚地一跪一拜的参拜佛像、点灯供佛等。 第78章 舆论风波 “阿年,你终于回来了!”宁欢城还处在混沌的梦中,就本能地激动。 最近这些日子,他基本属于失踪状态,谁都联系不上。 “岁安怎么样?有没有被这件事影响?” “舆论刚起的时候,我让她暂时别来茉·里了,毕竟......”宁欢城顿了顿; 宋听年闻言,想起网友骂茉·里聘用杀人犯的女儿,还给茉里施压,让余岁安滚出去的言论。 锋利的眸闪过一丝阴狠。 “有人找上门来挑事,我怕她有什么闪失。” “有人去店里来闹事?安安有没有受伤?”他语气急切。 “没有,幸好店里的侍应生眼尖,看出那人不对劲。” 宁欢城把这事瞒得密不透风,宋听年在网上自然看不到。 “嗯~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人在推波助澜。”宁欢城在这边分析得头头是道; “阿年,苏橙人不是在国外吗?”他心中疑虑。 “她当然在国外。”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哼,“但不代表,她的手伸不进来。” 刘志松远远就看到自家老板边打电话边朝他停车的这边来,黑色墨镜把他的神色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优越的鼻梁和凌厉的唇; 车门开了又关,裹挟进来一阵冷风,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去公司。” 刘志松点点头,多日不见,老板看起来越来越孤傲了。 —— 余岁安看着久久得不到回复的消息页面,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蔓延开来。 肖瑶昨晚准备动用恒远的公关,被她父亲肖启知道后,不仅向公关部下达禁止命令, 还把她禁足断网关在家里,派了几个彪形大汉的保镖守着她。 而聂磊,知道这件事后,虽然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关心,但他人在国外,又处在职位竞争的关键时刻; 若是有什么闪失,他会失去这次公司在海市设立总经理一职的竞争机会; 何况余岁安这事对社会的负面影响极大,谁沾上都得脱层皮; 他好不容易摸爬滚打到副总经理的位置,与他同级职位的周闫深也在虎视眈眈,俩人一直明里暗里互相找对方的破绽; 所以,安慰的话说完,就变成了两厢沉默,最后,他无奈地说了句‘对不起’。 余岁安故作轻松笑着回‘没关系’,电话就此切断。 老板宁欢城早就为这件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也只顾发来一句:安心在家里等着,别胡思乱想。 就再没别的消息,她手机不离手,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睑,下唇被咬出齿印而不自知。 ‘你妈杀人,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母债女偿,你现在就该去死!’ ‘杀人犯的孩子,就是小杀人犯,她才不敢去死,她只会吸别人的血!’ ‘无法想象,当时前车主该多么绝望啊,遇到这种疯子。’ ‘阴沟里的老鼠,就该永远活在阴沟里,亏我之前还那么喜欢,真是瞎了眼!’ ‘你妈开车撞死人,你出门被车撞死!’ ...... 余岁安放下手机,起身开门出去。 李姐在厨房叮叮当当好一会儿了,早餐陆陆续续摆在桌子上。 “小余今天休息?”她从厨房里出来,见平日里这个点早已出门的人,一边惊讶一边笑盈盈地问。 余岁安牵起一抹笑,点了点头,她走到孙梅房门前敲了敲,开门进去。 孙梅也发现自己孙女今天在家休息,心中还挺高兴; 她向来提倡劳逸结合,不太赞同孙女不分昼夜地出去挣钱,奈何这具老身躯不争气。 余岁安伺候着老太太洗漱,祖孙俩出来的时候李姐正端出最后一道早餐。 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异常,三人和和美美地吃完,李姐陪着老太太下楼散步。 她回到房间,手机上弹出来一条消息:你还好吗? 是宋听年。 她半夜睡不着,在朋友圈里刷到他在千里之外的香格里拉,录着祈福的视频,她第一次见到他虔诚肃穆的表情。 她点开,回了一个嗯。 看到他,不禁想起宋辉城来,那个几乎把所有的慈眉善目都给予自己的老人。 当年余呦冲动犯事后,平时里密切往来的亲朋好友们个个像遇见洪水猛兽般,对她们避之不及; 她又生病的原因,外婆顾不了太多,毅然决然不管不顾带她离开,留下来的烂摊子全是他在收拾。 就像外婆说的,她们家欠宋家太多太多,即便是来世当牛做马,都不够偿还得了的。 以至于祖孙俩返回海市治病,都不敢叨扰宋家的原因。 旧事重启,她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想到两次求助碰壁,她任由捏着的手机息屏。 中午的时候,在某软件上,光是‘故意杀人犯’就霸榜了前五条; 连几个及红的娱乐明星被爆出睡粉,在某扬所拉皮条等这样平时让人津津乐道的消息,都被压得只能排在后头; 下边讨伐声一片,还有几张当年车祸现扬的模糊图片。 余岁安心中一面惴惴,一面平静,如同安静等待死神的降临般。 她肿着眼眶坐在飘窗上,愣愣地看着枝丫上鼓囊着刚冒出一点绿来的嫩芽; 以前她觉得屋里闷,待久了会呼吸不上来,外面的空气是新鲜的,能孕育出无数生机蓬勃的生命; 然现在,只有这方寸之地能容纳得了她。 如果,这一切注定是她要背起来的罪孽,她无可厚非。 东宇集团 “宋总,所有的言论发酵得差不多了。”刘志松扶了扶边框眼镜。 宋听年坐在办公椅上,一身休闲装,是出机扬的那一套,跟办公室里庄严肃穆的装修格格不入。 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在这时候震动,宋听年垂眼看去,是老爷子的来电; 手指才按下,那边就传来暴怒的声音:“余呦当年的事被人挖出来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你这个总裁怎么当的?!你下边那群公关和法务是饭桶吗?!” “爷爷,您就这么喜欢余岁安啊?我才是您亲孙子吧?”宋听年盯着电脑页面,同样点开那些带着‘爆’的词条,语气幽幽,不急不慢,甚至还有心情调侃吃醋。 “宋听年我警告你!这事你要是摆平不了,就别回来了!”电话被‘嘟’一声挂断。 “宋总?”刘志松擦了擦额边的汗,他当然听到了老爷子的话。 “时机成熟,把所有真相全部抛出去。”他唇角勾起一抹深冷的笑意。 刘志松得令退了出去。 紧接着财务总监敲门进来,宋听年在一张全是零的表上龙飞凤舞地签上名字。 ‘论温婉贤淑如何变成杀人犯?’词条一出,直接顶到了第一位。 ‘凤凰男’ ‘男女朋友预谋吃绝户’ ‘骗婚’ ‘被迫当小三’ ‘我的邻居是我老公的女朋友’ 瞬间,网上又炸成了一片。 第二个词条:真正车祸的原因 下边是一张当年车祸后,车子送到相关部门质检得出的报告清单。 大概内容是,主动撞击的车辆被人动过手脚,即便不是那次,也会在别的地方失控。 红艳艳的章盖在上边,权威凛凛。 第79章 总有人无条件为你撑伞 兔崽女士:依我看,这个可怜的女人当时是被这对畜生激怒了,本想着追尾一下什么的泄愤,然后车子失控直接冲撞过去的吧? 红孩儿GR:楼上的不去当侦探可惜了,感觉就是你说的这样。 Shullen:尼玛这两个人死有余辜啊! 怀念:这对畜生真是用尽了手段啊,记得当时新闻报道,说车上活了一个女孩,应该是那对畜生生的吧?但听说这件事当年是私下处理了的,事情过去太久了,记不清了。 成事有余:我猜......那个小女生不会是...... L:上边的朋友,根本就不用猜,百分之百是那对狗男女的女儿,跟女朋友生,又跟被骗的妻子生,这畜生男人真会左右逢源啊。 默默:楼上的什么意思?那对狗男女还有孩子?卧槽卧槽!那小畜生怎么不跟她爸妈一起在那次车祸里死去啊? 撒欢小老二:我是受害女主女儿的同学,知道当时她跟一个刚搬来的邻家姐姐玩得很好,应该就是那个吧,比她大一点。 借狗消愁:这世界真的颠得我看不懂了...... 不发脾气只发财:这两个人被撞死一百次都觉得轻了。 留得青山在@撒欢小老二:义父,还有什么内情,展开说说。 一波又一波真相浮出水面,网上的舆论风向瞬间朝另一边倒。 然,事情早已经过去多年,是非对错,自有相关部门来评判,网友们只是吃瓜群众,顶多搅一下浑水。 东宇集团官方账号:愿逝者安息,真相早已定论,希望各位网友嘴下留情,不要去打扰无辜受害者。 东宇集团这个‘逝者’指的是谁,‘无辜受害者’又指的是谁,自然不必明说。 网友看到这么大的官方账号,都瞪大了眼睛,嘘稀一片。 怪不得没有人能鱼肉出被冤枉的那个女生,原来背后的靠山是东宇集团! 网友们已经不敢出来说话了。 东宇两个字,分开来就是海市的天和地。 能被其护着的人,财力自然不能小觑,怪不得有人觊觎...... 紧接着,茉·里这边也针对先前言行暴力的网友递去律师函,并配文:所有言论均已截取保存,各位,等着法务的来电。 想要删评的网友,早已来不及。 刘志松敲门进来,面露喜色:“老板,事情得到完美解决。” 可他的老板陷进办公椅里,并没有搭理他。 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老板怎么看起来依旧不高兴的样子? 他偷偷去看老板黑屏的手机,丈二摸不着头脑着又出去了。 “你故意等事情闹大再处理,怎么不告诉我?” 老爷子又一次来电话。 他依旧语气强硬。 “爷爷,之前低调处理的办法不是试过了吗?”他轻笑一声, 不咸不淡继续道:“既然有人想利用网友‘不知情’的愤怒来攻击安安,那我就把油烧热了,再泼进去一盆冷水,看看究竟是谁溅起来的水花大……以其人之道还以彼身,唔~这叫反噬。” 老爷子在那边‘哼’了一声,这小子知道他有证据,居然不来找他; 自己倒是有能耐,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把当年那事来龙去脉查得滴水不漏,比他手上的还齐全。 反正现在东宇的话语权握在他手里,他说开什么花就开什么花。 他这个老头子是无法左右的。 语气越硬,说明对这个孙子越满意。 “晚上回来吃饭。”宋辉城别扭地说了一句。 “我可以进家门了?”宋听年笑,十足十的要寻他爷爷开心。 “爱进不进!”老爷子怒了,不孝子孙,台阶都不给递! “今晚还真不行,有事呢。”他倒是正经起来了。 依旧是那边先挂了电话,宋听年失笑,把指尖上蓄了一节的烟灰抖进烟灰缸里。 把自己陷在沙发里,头往后靠闭目养神。 余岁安是在储清来电话的时候才抬起头来的,她把自己蜷缩在飘窗上好几个小时; 连午饭都没出去吃,孙梅以为她在忙事情,便也不敢过多打扰。 储清不仅没有怪她瞒事不报,反而还轻声细语地安慰。 余岁安也是在求助无门后,才意识到,但凡这件事稍微处理不当,负面影响有多大; 所以,她不再向谁求助,更是庆幸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跟储清说。 而宋家,木秀于林,避免不了周遭的虎视鹰瞵。 储清是聪明人,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 “好孩子,别再为这件事忧心了。” “储姨,让爷爷和您费心了。”她的声音夹杂着哭腔,却又极力抑制。 “你要谢,就去谢阿年吧,是他解决的,我和你爷爷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储语气欣慰,“看来是真的成熟了,懂得照顾妹妹了。” 余岁安一愣,本能道:“听年哥不是在香格里拉吗?” “他最近是休假了,但回来了。”储清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余岁安‘噢’了一声,可能是刚回来的吧,她没纠结,更不会想到某人是为了这件事风尘仆仆包机回来的。 俩人聊了一会儿,储清那边才挂电话。 余岁安点开手机,谩骂声早已销声匿迹,只有一些真相的词条还挂在上面,她一条一条翻看; 看到车子质检报告的时候,眸色一颤。 她到现在,都觉得那扬车祸是余呦情绪失控一手促成的,原来不止这个原因。 她的亲生父亲,联合自己所谓的女朋友准备害死自己的妈妈;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呢? 她再次把头埋进膝盖里,那个总是对自己满脸慈爱的男人,原来都是假的...... 那辆车,是余呦专门买来接送她上下学的车...... 原来,他不仅想要妈妈的命,还想要自己的命啊...... 她缓和了好一会儿,眨巴着酸涩的眼睛,才给宋听年打去电话。 “怎么了?”温润醇厚的嗓音从传来,如同春日暖阳般和煦。 她想起他早上给自己发来的那条消息,想必那个时候,他就开始处理这件事了吧。 “听年哥,谢谢你。”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声音嗡嗡的。 “哭了?”他太熟悉她的哭腔了,猜都不用猜,在那边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她抬手重重抹去眼角残留的泪渍,语气加重,有誓死不承认的倔强。 第80章 好兄弟一辈子 “车辆鉴定的结论......是真的么?”明明白纸黑字,但她还是想亲口问问他。 “安安,你要相信,这世界有人弃你,自然就会有人珍你如宝,爷爷,外婆,爸妈......”他无声地缓了一口气,继续:“还有我,我们会永远爱你,知道吗?” “可是,他是我爸爸呀,曾经最爱我的爸爸......”想到那样残忍的真相,她终是忍不住凄然泪下。 为母亲悲哀,也为自己悲哀。 她以前只知道年柏吉出轨了,但并不知道,他居然想要她们母女的命。 宋听年在那头,俯瞰脚下渺小如蚁的车水马龙,一切仿如尘埃,微不足道,风一吹,扬到哪里都无所谓,他不关心; 可电话里,是她连抽噎都不敢大声,只敢细细低泣,呜呜咽咽,婉转哀绝,宛若细长的针尖, 一下一下刺进他的心间,不见血,却锥心刺骨。 他想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抚平她延绵不绝的哀伤。 但是他不能,也没有资格。 他像一棵已经枯死的古松,任雨天的点滴一滴滴打湿,浸透,然后腐烂。 通话时数一蹦一跳地增加,那边的动静安静了下来,只有时不时一下又一下的抽嗒声。 余岁安一腔憋在胸口的悲凉终于释放了出来,回过神,盯着还在继续的通话,她擦干眼泪,收敛好心绪; 后知后觉的难为情涌了上来,艰难地开口试探:“宋听年?” “嗯。” 是他低沉的鼻音,随着,听到那边传来‘啪嗒’一声的金属声响,他在点烟。 一口烟雾缓缓吐出来,他才问:“好点了吗?” “我......好很多了,谢谢你。”她是由衷地感谢,但感谢的话太干巴巴,又接着道:“好兄弟一辈子。” 俩人即便有再多的是是非非,真正遇事的时候,他总是一声不吭地为她处理。 小升初的时候,他和陈又被人欺负,她知道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为他俩打抱不平。 在学校的后山跟那男生打了一架,虽然胜负不分彼此,可却被午间巡逻的老师抓到,害她在全校师生面前丢脸。 事后,宋听年不声不响地又揍了那个男生一顿。 后来,他就从乖乖仔开始变成为兄弟两肋插刀,他们这一帮人,在他的带领下一路混得风生水起。 自然而然,除了让同性忌惮,也引来一批又一批异性青睐的目光。 她的心自然也开始不安分,他们之间的牵绊太多,爱情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而他对她的厌烦,是源于她单方面一味的想要把他据为己有,把爱情最大化。 她一直都知道。 但那时候她家庭美满,父母恩爱,所以她不停的想在他身上获得那种独一无二的宠爱。 导致后来她落得跟他割裂,就连恩爱的父母,生撕开血淋淋的外皮,露出里边赤裸裸的阴谋和欺骗后。 她吓得肝肠寸断,不惜以一扬病痛来抵消。 它们嘲笑着向她张开血盆大口。 从此,情爱于她而言,成了无法踏足的深渊。 他们都觉得她的病好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早就被风蚀殆尽,扬在一片荒漠中,再也长不出半点绿来。 就连曾经那么炽烈喜欢过的宋听年,也不行。 所以,聂磊跟她表白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害怕,明明利益可以维系的关系; 他为什么要说出那样让人身心不适的话? 她吓得慌不择路,在路上摔了一大跤。 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弥补过去,毫无负担地接受一切。 爱是声嘶力竭, 她摸着沉寂如水的心跳。 也许, 这辈子就这样了。 “好兄弟一辈子。”那边传来一声低笑,她听到他吞云吐雾的细微声音。 她终于在电话里笑起来,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 宋听年提议要不要出去散心。 她从镜子中看自己肿得如核桃般的眼睛,有些犹豫。 她确实把自己关在房间快一整天了。 “是怕自己哭得太丑,不敢出来吗?”他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精准戳穿她的痛点。 余岁安不再扭捏,说了一声:丑就丑,反正我自己又看不到。 那边传来浑厚的笑声,深沉而有力。 —— 推开包厢的门,就响起礼花筒‘砰砰’的声响,彩带和亮片片满天飞; “磨难不殆,必有福运!” 包厢里一群人闹哄哄的,就连肖瑶也被放了出来,她笑脸盈盈,手上还拿空了的礼花筒。 “谢谢!”余岁安激动,俩人在门旁拥抱。 “安安,对不起。”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自责。 “都过去了。”余岁安拍拍她的后背,反过来安慰。 “打不死的小强,以后遍地生小强!” ...... 热闹的包厢里忽然就安静如鸡,一个个转过头来看陈又。 “语文老师教你的东西全喂狗肚子里了啊!”肖瑶一声暴喝。 脸上是赤裸裸的嫌弃。 一帮人笑着闹着,给余岁安庆祝这次事情的有惊无险。 “啧啧,余岁安,这大晚上的,在包间里,你戴墨镜装酷有点不太合适吧?”萧拓挑着眼尾,开始没事找事。 余岁安扶了扶镜框,朱唇上扬:“单挑?赢了我摘墨镜。” 她扬了扬手机,上面登的是游戏账号。 “真的啊?到时候可别说小爷欺负你。”萧拓一脸得意。 他知道她游戏水平高,但自己也不赖,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他就想看她红肿的眼睛,然后犯贱; 他摩拳擦掌,作势要把她打得落花流水的样子。 ...... 边上,陈又坐在宋听年的身边,行为颇为扭扭捏捏。 宋听年跟别人说话,目光时不时落在边上准备与萧拓单挑的人身上。 等他转过脸来,猝不及防撞进陈又闪躲的神色里,跟个大媳妇似的。 “你哪里有问题?”宋听年皱眉问。 陈又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被这么一句话打得七零八落,气得端起面前的酒一口饮尽,说:“上次的事,对不住。” 他那次在故居转身走后,就跟失踪了一样,想跟他道歉都找不到机会。 第81章 《以后别做朋友》 后来看到老宁发在群里被虐的视频,他觉得自己也离死不远了。 肩膀被人拍了下。 “以后可别再好心办坏事了啊。”宋听年笑,漫不经心地,手上的酒杯‘噌’一下碰他喝空了的酒杯。 那清脆的一声就如同佛光普照他灰暗多时的心绪般,瞬间就一片阳光。 “但是,”宋听年看了看他,“道歉不需要变娘。” 话音落地,他一脸痞笑,眼里的光神采奕奕。 陈又回过神来,脸色霎变,气急败坏道:“变娘?老子是你娘还差不多!龟儿子!” “不是!余岁安!你能不能给点面子,老子0—6了!” 两道急躁的声音同时响起,组成包间里一片和乐融融。 最后,余岁安的墨镜还是牢牢地戴在脸上。 萧拓轻哼一声,满脸不服气,“什么惩罚,你说。” 余岁安虎口摩挲着下巴,做思考状,灵光一闪,心生歹念:“你去跟宋听年说,想听他唱歌。” 简直一举两得啊,她有些佩服自己如此聪明的小脑袋瓜。 “他?你让我去叫他唱歌?”本就不大的眼睛被他瞪得圆溜溜的。 “嗯哼!愿赌服输,你不行?”这回轮到余岁安挑眉。 ‘不行’这两个字,本身就对男性有极大的刺激性。 萧拓这种自尊心极强的男人,她简直手拿把掐。 萧拓果然吭哧吭哧地越过她,朝那边走去,他附在宋听年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 宋听年目光幽幽朝她们这边看来,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肖瑶抓了抓余岁安的胳膊,尽量把自己藏在她身后:“我感觉他目光不善。” 余岁安拍了拍她的手,轻笑一声。 他唇一动一合,说:“唱歌可以,你来伴奏。” 包间里响起一阵起哄声。 余岁安失笑,阴沟里半翻船的感觉,宋听年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真是一点儿也不为难萧拓啊。 真是白瞎她一把游戏。 她起身大大方方走到钢琴面前,按了一个音,抬起头来问正对面的人:“你要唱什么?” “《以后别做朋友》。”他浑厚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包厢里的氛围灯适时亮起,淡淡忧伤的旋律在指尖跳跃,缓缓流淌: 习惯听你分享生活细节 ...... 我走回从前你往未来飞 ...... 以后别做朋友 朋友不能牵手 ...... 以后还是朋友 ...... 我们有始有终 就走到世界尽头 ...... 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轻而易举地把这首歌诠释出来,歌词直击心灵深处,让人沉醉又让人悲。 一曲结束,大家还沉浸在曲中意里不能回神。 在扬的各位都知道宋听年有一副好嗓子,唱歌更是一绝。 兄弟们曾调侃他,光靠这副嗓子,就能在网上骗那些富婆裤衩子发家致富; 导致他心生恶寒,从此极少有机会听到他开金口。 所以,余岁安才惩罚萧拓过去跟他提这个要求。 “所以,你心情好点了吗?”氛围灯忽闪忽暗打在他脸上,优越的五官时隐时现。 他举着话筒,凤眸炯炯地盯着她看。 余岁安点点头,嘴角笑意上扬,也拿起边上的话筒,大声喊:“真是谢谢宋大兄dei的良苦用心!不愧是能在网上骗富婆裤衩子都不剩的天籁!” 周围人笑成一片,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萧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才是沾光了的那个。 唯一的知情人士宁欢城,皱眉又牛饮了一杯酒,他有预感,宋听年的苦日子现在才开始。 散扬时已是凌晨。 宋听年的车停在离小区有一小段的路口边上。 “没办法,这路现在在施工,我多走几步。”余岁安解下安全带,准备下车。 副驾位上的宋听年也跟着她一起下,看也不看前边的路况一眼,他刚才过来的时候早看到了, 心中还暗盼,回来后陪她漫步在灯下的扬景,希望这段路能够长一点。 “司机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一起进去。”他今晚沾了酒,回来的路上是余岁安开的车。 余岁安点点头,俩人并肩而行,路边的灯把两道身影拉得纤长。 初春的夜风还是有些冷,吹得她鼻头粉粉的,时不时缩着脖子。 俩人拐进一条幽深的小巷,宋听年就敏锐察觉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不悦皱眉,不动声色地一边留意后头,一边跟身边的人搭话。 小巷的灯大多数是坏的,没有人来修,只有十几米处那盏太阳能灯还能用,只是亮了大半夜,现在也是灰朦朦的。 宋听年身子朝余岁安这边拉近了几许。 “我就说这条小巷阴森吧,要不是为了抄近路,我都不敢走这边,你等下回去的时候走外边那条大......” 她喋喋不休的话还没说完,手就蓦然被人牵起来往前边跑,瞬间,后头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宋听年?” “嘘。” 俩人挤在一条逼仄的檐缝中,胸口起起伏伏,她的身体完全被他包裹在怀里。 “我们被人跟踪了。”他在她耳边喃喃。 “妈的!这么能躲!” 他话才说完,就响起一声粗暴的咒骂。 刚才听声音,后边应该还有不少人。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余岁安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的鼓动声。 “害怕么?”后脑勺落入一只宽厚的掌心里,他揉了揉她滑顺的短发。 余岁安抿嘴摇了摇头。 “好,那你听我指挥,等下打起来,你就趁乱跑,然后报警,可以做到吗?” 她扬起脸,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两厢对视。 “呦!都快要死到临头了还不忘温情脉脉呢!”刺眼的光照了进来。 把俩人相贴得密不可分的姿势也暴露在灯光下。 宋听年动了动身体,不动声色地把余岁安挡在身后,就着来人灯光的亮度,从里边出来。 出了逼仄的空间,宋听年直接把她搂进臂弯里,他人高马大,显得她娇娇弱弱像根香葱似的。 第82章 快跑 谁知道这人从下边出来了,他不得不抬头才能跟宋听年对视,气势瞬间就被压下去一大截。 那人冷哼一声,后退几步站远了些。 这条小巷可见度不高,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就连两边废弃的楼房看起来也是影影绰绰; 白天偶尔尚有一两个人来回游荡,入夜过后,只留下一片灰暗和寂静。 眼下,灰暗依旧笼罩这里,寂静却被打破,因为围上来了七八个彪形壮汉。 初中的时候,余岁安借发育优势可以跟男生打架,现在却行不通,要是真打起来,她只会拖宋听年后腿。 “大晚上不睡觉,一大帮人在这里装鬼堵人干嘛?”宋听年状若无异,连话都问得稀松平常。 “兄弟,要是不想惹事,把这个女人交出来,你走。”为首的仗着人多势众,开始发话。 宋听年搂紧了怀中的余岁安,丹凤眼淡淡扫了一圈面露不善的来人,脸上没有任何慌张的神色, 轻笑一声:“这么多人,就为了我怀里的姑娘?” 一群人见他分不清现实的散漫态度,有人忍不住:“赶紧交人,滚蛋!” “不交,会怎样?”他眼尾荡起笑意,挑衅味十足。 “操你妈!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个头跟他差不多的男人挥着铁棒上前, 只是铁棒没砸到人,自己胸口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我操你妈!” 他捂着胸口踉跄着朝后倒去,有人眼明手快把他接住,不至于砸在地上。 自告奋勇在兄弟们面前丢脸,他嘴里的脏话没完没了; “别人的嘴巴是用来说话进食,你是装错了,把括约肌安在鼻孔下面,动不动就喷屎么?是废物就好好在家里待着,别出来丢人现眼。” 余岁安扯了扯他的衣角,提醒适可而止,对面人多势众,她等下可帮不了他啊,只能单枪匹马。 这么毒的嘴,她有些担心这些人对他下黑手。 还没提醒完,本来围在边上先看戏的大汉们纷纷涌上来,打斗声音响起。 “快跑!”宋听年一边扫腿挥拳,一边低声叮嘱。 余岁安趁着混乱的扬面,头也不回地往更黑的小巷跑,有人上来阻拦她,全被宋听年拦截了,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打斗声和哀嚎声。 “你们妈的这一身身肌肉中看不中用啊,光顾着喝蛋白粉了吧?废物们!” 还有人想去追,宋听年再次拦截,出招快准狠的同时,嘴巴也没闲着,把仇恨值拉到了最高。 “一群给我拉练都不配的残次品!”他吐了漫在嘴里血腥沫,朝那帮人笑, 那一头短寸如同融在黑夜中勇猛的猎豹,愈战愈勇。 一帮人一时间拿不下他,也不急着去追余岁安了,互相交换眼色,继续跟他打了起来。 宋听年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心中忧虑四起,出拳的速度加快。 肉搏肉的闷哼声,铁棒的碰撞声,被这残破的巷子里吞没,隔开里边和外边的世界。 风呼呼刮过余岁安的脸颊,刺辣辣的有点疼,额前碎发不知什么时候被打湿,有些黏糊。 那些声音被她远远甩在身后,直至听不见,她七拐八拐跑了一段距离; 粗喘着靠在脱了皮的墙上,飞快拿出手机报警。 “我就知道,你会往这边跑。”一道冰凉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余岁安心里咯噔一跳,急忙把手机息屏,藏在身后。 “姐姐是在报警吗?”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任何波澜。 她也记起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颤着声问:“你是喜来超市撞我的那个人?” “姐姐记性可真好呢。”他终于从黑暗中走出来,把自己暴露在茫茫的夜色下; 依旧是一身牛仔服,天色太暗,她分辨不清是什么颜色,他头发很长,盖住了耳朵。 余岁安后背用力紧贴着墙,似乎把自己藏在黑暗的阴影里,他就看不见自己; 李忠民见她害怕却无处可躲的动作,愉悦着笑出声,目光却霎间阴狠暴露,大步上前,准备暴力抢走她藏在身后的手机。 余岁安见状,没有一丝犹豫,手机稳准狠朝他脸上砸去,‘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落在地上。 李忠民震惊地捂着被砸中的脸,短暂一阵晕眩过后,他脸上的坏笑不见,怒骂:“你他妈还挺烈啊!” 他先是急忙去查看躺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已经炸裂出一条条白痕; 余岁安见状拔腿就跑。 李忠民点开手机,电话恰巧被接通,时间未来得及跳到0.2,直接被人按了红键,狠狠挂断。 被挂断了的电话再次拨进来,碎了屏幕的手机孤零零躺着还在坚持,一闪一闪地亮着。 “贱货!今晚老子不把你操了老子跟你姓!”手机被他一脚踢开,终于不再亮。 李忠民起身不急不缓朝余岁安逃跑的方向追去。 余岁安闷声往前的脚步止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不远处的赵全,她心下发凉。 湿透的发梢全黏在她额前,汗珠滚滚,胸口剧烈起伏着,粗气一呼一喝,嗓子因为剧烈奔跑而刺痛; 抬手把糊在脸上的头发往后拨,一张艳丽的小脸暴露在夜光下。 “赵全。”余岁安声音冷漠,注意着一前一后逼近的两个男人。 “以为你不记得我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念念不忘,不是很能跑吗?怎么不跑了?”他得意地张开手臂,向她挑衅。 “你们要做什么?不怕宋家了吗?”她冷静得可怕,脑海中急速寻求脱身的办法。 “你他妈还敢提宋家!要不是宋家,我爸会进去吗!”李忠民终于不再装表面功夫,恶狠狠地朝她咆哮。 “所以,你们两个是来寻仇了?”余岁安轻笑一声,“没用的两个重症残疾货,知道斗不过宋家,就来拿捏我; 是想在这里杀了我?不怕回头宋家动动手指头,送你们两颗花生米吃?”她想起李光海儿子刚才那句话,心中一阵恶寒。 第83章 理智下的疯狂 余岁安被两个男人逼在墙角,下颚被一只恶心的蹄子捏住,她抬腿朝李忠民裆部踹去; 被人防备地躲开,脸颊下一瞬就被一个巴掌卯足了劲儿地扇下来,“小婊子还真说对了,我不敢拿宋家怎么样,我还不能拿你怎么样吗? 你也真是聪明,话全说在重点上, 先奸后杀,然后抛尸野外,怎么样?刺不刺激?” 李忠民癫狂似地大笑起来。 余岁安被扇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听到稀疏解皮带的声音。 这一小片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属于即将拆迁的旧房区,早已经人去楼空; 她挣扎不动,被摁在墙上的手紧握成拳,朝着李忠民的脸上忒去一口血沫。 忽而痴狂大笑出声:“好啊,先奸后杀?这个可以,你叫李忠民是吧?” 短发错乱地垂在她脸上,半遮住她的眼睛,神色于发梢间隙中兴奋地盯着眼前动作的男人,“你知道奸尸么?听说那样更好玩!哈哈哈哈, 反正老娘也活腻了,哈哈哈哈哈哈......动作别停啊,继续,你不是想要对老娘做什么吗?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忠民和赵全一时被眼前忽然精神状况不详的人惊得愣住了,满脸震惊地看着她。 “你俩这么关注我,想必也知道,我就是‘杀人犯的女儿’吧,反正我也已经被网上那群傻逼弄烦了, 早就不想活了,正找不到借口去死呢!既然遇见你们两个‘好心人’,反正我死,你俩也活不成,我在黄泉等,咱仨一起上路岂不是有个伴?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是一张艳丽的脸,唇色被血染得艳盛玫瑰,看起来却觉得诡异极了, 她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眼里闪着莫名兴奋的光; 仿佛眼下正遭遇的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而是通往极乐净土的阶梯,李忠明和赵全均被她的笑声吓得后脑勺发麻。 忽而传来‘嘭’的一声,站在身旁举着手机准备拍照的赵全应声倒下。 “谁!”李忠民本来就被眼前精神不正常的女人吓得后背发凉; 自己的表哥又突然直挺挺地倒下,他直接血色全无,白着一张脸急忙转头朝身后看去; 高大纤长的身影从暗巷里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根闪着冷光的铁棍,裹挟着一股阴气。 “你动她一下试试?”宋听年的声音冷得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阎王。 余岁安被桎梏的手终于得到解脱,急忙挥拳朝面前的人脸上打去; 李忠民猝不及防,趔趄着身体差点摔倒,她又趁机补了一脚,正中男人胯下; 李忠民抱着下半身倒在地上打滚,哀叫连连。 “宋听年!”余岁安彻底摆脱束缚,抬手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泪水,朝他跑去。 宋听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衫完整。 什么话也没说,兀自朝前边倒在地上的俩人走去。 李忠民还陷在下身致命的剧痛里,头发就被一只大手揪起来, 他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脸狠狠地撞在墙上,换了一面又一面,哀叫声从冲破天际到奄奄一息,直到整个面部血肉模糊; “他刚才哪只手碰的你?”宋听年背对余岁安,语气轻飘飘的; 有种‘今天吃了什么’的漫不经心。 “右手。”余岁安颤声回答,以为他要折断这人的手。 “乖,转过身去。” 余岁安依言转了身。 “啊!”凄厉的叫声再次响起。 余岁安急忙回过身来,“宋听年!”她瞳孔一震; 他手里不知从哪里多出了一把尖锐的匕首,直接刺穿李忠民的手腕,“我......我错了,饶....饶了......我......吧!”求饶的话说得含糊不清。 半昏不醒的人现在彻底昏死了过去。 宋听年抽出匕首,液体在刀尖滑落,他站起身来,一脚把李忠民踢开; 来到赵全面前缓缓蹲下,猛然一拳朝他脸上挥去,一声闷响。 “唔!”赵全被痛醒,幽幽睁眼,轮番的拳头雨点般袭来,他又一次晕了过去! 余岁安心惊,颤着声:“宋听年!别打了!别打了!” 她哭着跑过去拉他,怕这么下去真的会出人命。 “他刚才也碰你了?”他转过脸来问她,声音依旧温润如玉。 余岁安目光闪烁,在他沉沉地注视下,诚实地点了点头,“他刚才摁住我的手,防止我挣扎......” 不用她说,他看到了的,不然也不会挨那一飞棍。 赵全的手的遭遇终于和李忠民的一样,血刀子进,血刀子出,脸上也是同样的血色模糊。 两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跟死了一般无二。 宋听年站起身来,于朦胧的夜色间,如雄狮侦查自己的领地般,一寸一寸盯着她看,就连她眼角划过泪珠的痕迹,也一并被他纳入眼底; 稳定的情绪如高楼瓦解坍塌,轰然而下; “余岁安~”他一把把她拽入怀中,用力地拥着,恨不得就此把她嵌入自己的骨血。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颤抖的身体,滑落在自己颈间的湿热。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看到她被两个混混摁在墙角无助着口不择言的时候; 他心疼如刀割,眼睛被这一幕刺瞎! 他小心翼翼不敢碰触的世间珍宝, 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这么对她! 他脑海瞬间里闪过一丝疯狂,杀了他们!都该死! 可是她湿漉漉的眼睛在向他求助,她已经被吓到了,他不敢再做出格的行为; 对,不能让她害怕。 于是,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一步一步朝那两人走近,理智地处理这俩个畜生。 你看,她现在躲在自己怀里,任由自己抱着。 他急于汲取她身上的味道,来驱散心口的恐惧。 110和120呜哇呜哇在不远处响起。 刘志松在俩人相拥的时候就到,瞥了一眼地上暂时还死不了的两个人,他一声不吭地隐在暗处。 外边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尸体’,听到警车的鸣笛声后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余岁安在逃跑前,宋听年把自己的手机暗中递给了她,在拨打110的同时,她也按了刘志松的电话; 所以,看到李忠民过来抢手机,她才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手机砸在他脸上。 第84章 你一哭,我就伤口疼 余岁安是出了小巷,才发现宋听年腹部挨了一刀,手臂上也有一处。 这会儿在光亮下,他也一身血淋淋,有些渗人。 就连自己的外衣也都沾染了血色。 只是一路心惊胆战,他又跟没事人一样站在身边,所以她没有看到这些。 脸上挂的彩更不用说,很多地方也都渗着乌血,青一块紫一块,惨不忍睹。 刚才俩人在小巷子里相拥,她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儿,以为是从赵全和李忠民身上沾来的。 “你受这么重的伤,怎么不早说!”她慌得顾不得周围人来人往,开口斥责他,更多的是着急。 “才多大的伤啊,他们都趴在那一动不动呢。”宋听年手捂住腹部,还有心情调侃。 “打不过我就掏刀,安安,他们好阴啊。”边上是一个接一个被担架抬过的伤员,就他还能站着,委屈巴巴跟人控诉。 而‘无事’的人,在这一刻,彻底放下心来,肾上腺素褪去,身体像被掏空一般,开始乏力; 他朝余岁安扯了扯嘴角,“有点累,给靠一下吗?” 余岁安这才注意到他唇色苍白,应该是流血过度的缘故。 “医生!医生!”她颤着声喊人; 忙着去检查别人的医生闻声赶来。 刚止住的泪又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掉个不停。 俩人面对面,他弯腰,下颚轻轻搁在她肩上,无奈喃喃:“别哭了,好不好?肩膀抖得我难受。” 他眼皮很重,感觉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刘志松眼皮子一跳,也连忙过来帮忙,把已经昏过去的宋听年从余岁安身上扯出来。 医院里 余岁安坐在沙发上,被打的半边脸敷着冰袋,是刘志松跟护士要来的。 好在,宋听年晕过去没多久就醒了。 他光着上身靠在病床上,护士给他处理完伤口,端着治疗盘出去了。 余岁安眼睛始终红红的,全是忧色,她被他吓到了。 自动忽略掉腹肌分明的绝品身材,只关心他身上的伤,他身上跟脸上差不多,到处都是伤。 “别哭了,又不会要你以身相许。”宋听年还有心情开玩笑。 余岁安皱了皱眉,吸一下鼻子,根本没心情接他这种无聊的冷笑话,警告道:“宋听年,以后别这么不惜命了。” 她越想越害怕,要是真有个好歹……手心被抠破皮,把她拉回现实中; 他安然无事的躺在眼前。 他肯定是发现不对劲才会急着摆脱那些人,撑着不停流血的伤口来找自己,医生刚才说,他失血过多,再晚一点,得输血。 “血都快流干了也不吭一声,你嘴巴被人打哑了吗。”想到这些,心中不禁打着寒颤,眼泪又开始忍不住。 桌子上那包纸都快被她抽见底了,眼泪一直没完没了。 “我不是故意受伤的,当时太着急了,在那么混乱情况下,都没发觉自己挨刀子。”他垂眸盯着洁白的纱布,她抽抽噎噎的声音近在耳旁。 他抬眼去看她,语气认真:“余岁安,你能不能别哭了,你哭得我伤口疼。” 正在伤心流泪中的人被他这话打断了一瞬,忍不住打了个哭嗝,“我一哭你就伤口疼?” “嗯。”宋听年睁眼说瞎话。 余岁安将信将疑,果然再次止住了眼泪。 宋听年无望地抬头看着白花花一片的天花板。 最后那人有两把刷子,趁他体力开始透支,跟他打得有来有回; 他想脱身,但是一直被缠着;他不得不以身为诱,找准机会来个致命一击。 他不是做到了吗?这两刀挨得太他妈直了! 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晚到一秒,看到的会是什么后果。 所以,他口头上道歉,但内心一点儿也不悔改,再来一百次,他仍然会主动挨刀。 “但是,我确确实实被你的话吓到了,余岁安。”他想起她疯了一样的话,幽幽看向她,瞳孔很黑。 余岁安一愣,艰难地张了张嘴,解释:“我那是为了拖延时间,赵全和李忠民要对我不轨,所以,情急之下,装疯卖傻而......而已。” 她挣脱不开,只能出此下策。 “真的?”宋听年明白,但他不敢赌那一番话中,是否掺杂着半分真。 “不是拖到你来了吗?”余岁安脸色闪过一丝不自在。 宋听年这才眉开眼笑,只是下一瞬,扯到了嘴角的伤,他龇牙咧嘴地‘嘶’一声。 俩人相视一笑。 这样的扬面,在彼此的记忆里,多不胜数。 刘志松敲门进来,后面跟着两个警察。 俩人一五一十把事情陈述,做完笔录。 宋听年看着她,问:“你跟那个叫赵什么全的打过架?” “就是......之前在北京路76号老街,发生了一点摩擦。” 刚才警察当着俩人的面,说了她和赵全过去的恩怨。 她不得不诚实且含糊的一句概括。 但宋听年是什么人,哪会容许她一笔带过? 余岁安认命地一五一十把当时的事情说出来,说得她口干舌燥。 忍不住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润了嗓子,她补一句,“这事儿爷爷知道。” 宋听年错开她的炯炯目光,胸口衍生起一股难受,不上不下。 “所以,李光海进去了,他们两个是来找我报复的。” 这是一起预谋犯罪案,过节,蹲点,然后抓到机会下手。 宋听年不敢想,要是今晚他不在......光是这么想,惶恐已经卷席全身。 警察那边动作很快,这两人供认不讳,确实是预谋作案,因为李光海被抓的事情对余岁安怀恨在心, 俩人就是借网暴事件的掩盖下,准备对余岁安下毒手。 除此之外,再没问出别的。 但宋听年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 事发第二天,宋听年就当着众长辈的面提出,让她和外婆换个地方住。 经过昨晚的事,余岁安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来得及细想,倒是让宋听年给提出来了。 谁知宋辉城大手一挥,不容置喙地拍案决定:搬家,必须搬家。 商榷不下,老爷子就是要让祖孙两住在中山,那里是宋听年名下离宋宅最近的一处宅院,不仅治安好,两方往来还都方便。 — 经网暴事件后,余岁安辞了茉·里的工作,代驾更是没有去做了。 一是要照顾卧伤在床的宋听年,他为了救她不顾一切,她又怎么好意思让人请护工?无以为报,只能亲自当一回护工了。 二是七月份就要毕业,导师布置的设计她得抓紧赶完,之前因为外婆的事,她好多东西还落在后头。 除了作业,她得沉淀下来,好好规划毕业后的事业发展方向。 她跟宋听年,一人面前抱一个电脑。 病房里,她画她的设计,做计划书;他忙他的工作。 互不打扰。 两人这半个多星期下来,吃喝拉撒几乎在一块。 相处下来倒是没有起初的尴尬。 宋听年正带着耳机在开会,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听,偶尔会说一两句,全是外文。 他会的语种很多,不同地方的会议,总听他说不同的语言。 有的余岁安听得懂,有的像鸟语。 他这次是跟D国那边的会议。 余岁安半懂不懂。 她专心致志画着自己的图,却被一声轻咳拉回来,她转头去看他,他也正盯着自己看。 她默契地看了看他空荡荡的水杯,认命地起身,倒水,再放回原来的位置。 “谢谢。” “应、该、的,少、爷。”余岁安以为他开完会了,语气阴阳怪气的,声音也大。 她嫉妒这个人的才华,且是十分嫉妒! 宋听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面色无异,拳头抵在嘴边再次轻咳了一声。 余岁安没理他,兀自转身出去了。 视频里的会议在余岁安出声的时候就静止了,现在更甚,连细微的呼吸声都没有。 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Ich bedaure sehr,dass sie ein wenig verspielt ist.”(不好意思,她有点调皮。) 那边的人这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来,中断的会议继续开。 某人脸皮超级厚,不仅不觉得尴尬,嘴角都快要翘到天上去。 第85章 被利用 王婶笑着点头。 余岁安哼着小曲儿回房收拾桌面上的东西,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确实心情很好,因为中午发给老师的作业,他刚回复说十分满意; 让她接下来继续给他创造惊喜。 想到这,她就忍不住开心。 “你今晚真不跟我一起吃饭了?”宋听年坐在床上,眉头几不可闻地皱着; 她这段时间几乎顿顿都陪他一起吃的,他都习惯了。 “今晚有事,真没时间陪你啊。”她看都没看他一眼。 宋听年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余岁安没察觉床上的人情绪不佳,说完再见,动作利落、身姿潇洒地走了。 她也没说晚上回不回来。 夜间十一点多的时候,某人频频关注的手机终于有动静了,但来电人是宁欢城。 并不是期盼的人。 宋听年不耐烦点了接通键:“有屁快放!”他心里的火正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发泄。 宁欢城被电话里仿佛吃了炮仗的人吓一跳,坏心一起,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及时止在舌尖。 “本来有事要通知你的,既然你不爱听,给你发张图,自己品鉴。”电话一挂。 紧接着微信进来了消息。 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没把宋听年气得原地爆炸! 刚才一身廉价休闲衣、素面朝天在自己病房里的女人,现在不仅穿得凹凸有致,还浓妆艳抹,短发梳成了大背头; 跟人在酒会上风姿摇曳,言笑晏晏! 真是好极了! 她的手紧紧挽着她那个男朋友,不知道说到什么开心的事,眼睛笑得弯弯的。 她这个不中用的对象一回来,她就跟只蝴蝶一样飞奔而去了是吧。 他前几天嘴贱,多问她一句:怎么一直没见到你对象? 难道分手了?他暗暗想。 ‘他最近在外边出差’,她回答得面不改色。 他默了,半个字都不想说。 余岁安后知后觉这人怎么拉着一张脸?她奇怪地瞟了一眼他的电脑,工作上不顺心?哪个倒霉蛋儿这么惨。 心中所想,不禁让她嘴角弯了起来。 可就是这抹弯钩,在有心人眼里,成了想起对象后的愉悦。 …… 所以,他一回来,她就急里忙慌的去见他,还高兴地哼着小曲儿。 ‘啪’一声,手机正面盖在桌子上。 一股愤懑的怨气在胸口堆积,许多天不碰的烟燃了起来,他眯着眼看向窗外吞云吐雾。 他就连嫉妒,都不配暴晒在阳光下。 悲从中来,他哑然低笑。 这边,余岁安一边跟人打招呼,一边赔笑。 文远是张喜的老公,是某房地产老总。 这次聂磊就是要从他手上争取资源。 他老婆想睡聂磊的事,在这个圈子里不算秘密; 文远在外边同样彩旗飘飘,不遑多让,所以对这种事不关心,但若是有生意上的往来,该为难的时候,也一次不会少。 这是聂磊在微信那边第四次邀请她,他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就约她; 前三次均被余岁安拒绝。 她确实没时间,又是照顾宋听年,又是搬家,加上作业,她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她思忖着自己与聂磊的交易是时候该结束了,但一直找不到机会说。 这次他发消息来,余岁安没有拒绝,当是最后一次赴宴,有始有终。 但她很意外,居然在这里见到宁欢城。 他端着酒杯像个花蝴蝶一样,笑意绵绵朝他们这边来。 只是还未靠近,文远就一脸谄媚地忙举着酒杯迎了上去,奉承的话跟拧开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啦的,滔滔不绝。 两人在一片声色犬马中互换了一下眼色,当做打招呼。 聂磊也举着酒杯噙着笑跟着过去,准备要敬酒。 谁知宁欢城脸一转,跟别人说话去了,当然,没有人注意他口袋里不停震动的手机;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你朋友......好像不喜欢我。”聂磊讪讪后退一步,重新站回她身边。 “这种扬合,我们都互相默认成陌生人的。”余岁安嫣然一笑,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聂磊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捏着高脚杯的指尖有些泛白。 整扬酒会下来,聂磊几乎找不到机会跟文远搭话。 悻悻散扬。 “要去哪里?”余岁安换回了原来的衣服,坐在驾驶位上闭目养神。 两人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了。 聂磊似乎很累,疲倦肆无忌惮地卷席着他的眉眼,他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沉默好一会儿,后边才传来动静: “岁安,今晚的酒会对我来说,至关重要,上边说,我和周闫安谁拿到西郊那块地,总经理的位置就是谁的。” 他好像只是在陈述这件事,但余岁安不傻。 “所以,你知道宁欢城也在这次的酒局里,对吗?”余岁安语气比平时冷了些。 他是想借助自己和宁欢城认识的关系,来博得文远的入扬券,怪不得他今晚一反常态。 “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上次在国外的那个项目,是周闫安胜利了,我......”他叹了一口气,“你可以帮我一次吗?” “聂磊,你竞争岗位没错,但我也没有义务要帮你。”余岁安声音冷硬。 她不喜欢被人当成工具一样耍,要是他事先声明,她或许觉得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偏偏他自作聪明。 “抱歉,是我的问题;是我不义在前,怪不得你。” 余岁安不知道他口中的‘不义’是不是意有所指,她懒得想,只觉的眼前这人,让她感到陌生。 “聂磊,你去一趟国外,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她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他眉眼间的脆弱,跟记忆里的有些重合,心中闪过一丝怅然,说话也不由得轻柔了些。 “没有。” 余岁安拧眉,默不作声地发动车子。 车子漫无目的地行驶在路上,因为他说不急回家,但也没说要去哪里。 一路静默,他不想说话,余岁安心中也五味杂陈。 “聂磊,你是哪里人?”她忍了一路,终于打破沉默。 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很突兀,但一直想问很久了。 她怕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这样不了了之。 “应该是江市吧。”他揉了揉发酸的眉头,回答得兴致缺缺。 “什么叫‘应该’?”江市离舟市有一千多公里,太远了。 聂磊被她的追问弄得一愣,长叹一口气,“我是被拐卖过去的,但那时候太小,不知道老家是哪里。” 他陷在回忆中,也许是工作上的不顺心,加上想起过去的糟糕,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颓然败落。 余岁安心中一颤,抿嘴不再追问。 聂磊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来看,是张喜打来的。 “喂。”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挂断,反而接了起来。 “我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大,但车里太安静,余岁安不想听都难。 “什么提议?”聂磊问。 “想要我老公那块地皮,要么,你跟我睡,要么,把你那个小女朋友送给我老公,怎么样?” 手机‘砰’一声,猝不及防地砸在车厢里; 同时也响起尖锐的刹车声。 第86章 成年人心中的秘密 整洁的车窗,被‘啪嗒啪嗒’的雨点逐渐打湿,开始模糊起来。 余岁安白着一张脸,直直地看向前方。 聂磊揉了揉额角,压下即将失控的情绪,缓声道歉:“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余岁安没有回答。 聂磊叹了口气,继而自顾自说:“被诱拐后,我跟那群人贩子兜兜转转走了好多地方; 好不容易逃出来,饿晕在路上,被一对母女救了。 张喜那个老女人,一定挑衅过你,并且定告诉你我有个白月光吧?我确实有。 是救了我的那家女儿,她就像一束误入暗室里的光...... 我虽然寄名在福利院,却在她们家生活了两年,因她们举家来海市,我才重新回福利院。 我养的那只猫,是多年打工攒了很久的路费,来海市看望她们时,她送给我的礼物。” 余岁安惊讶,不知道他有这么糟糕的经历。 “于是我拼了命来海市,我真的来了,却听到她们一家出了意外,她父母双亡,而她,也不知所踪,我根本找不到她...... 这次国外的那个项目,我本来可以十拿九稳,但她出了点状况,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得到她的确切消息, 我不得不临时离开...... 岁安,我知道自己对你做了很卑劣的行为,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也好,今晚对你的利用也罢,都是我迫不得已的选择; 当时,让我继续扎根在海市的执念不在了,刚好你...... 一切都太巧合了......” 看看,看看,这个男人说的什么话...... 把利用用一句轻飘飘的迫不得已来修饰,就能掩盖掉他本质上的劣根。 余岁安不禁失笑。 大多数人,还是初识的时候好,没有深切地了解彼此,也都很会伪装,看起来全是风光的体面人。 外边的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余岁安收回目光,抬眼从后视镜里看身后双手抱头的男人。 他看起来确实像个走投无路的迷失者,彷徨无措。 但,那又怎么样呢。 自己才是莫名其妙被利用的无辜者。 现在装可怜的,倒成了他了。 余岁安嗤笑一声:“聂磊,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工作上的事,是你自己能力不足, 你要是想踩着我往上爬,要么打直牌,要么,这辈子都别让我知道,你现在这样,只让我觉得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已。 至于其他的什么弯弯绕绕,我没有踏进你挖好的坑,就当是我和你相识一扬的万幸了, 咱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余岁安说完,重新启动车子。 她本来是想有始有终的,但事情似乎没有她预想中的完美。 反正,她人生中缺憾的事也不止这一件,没什么可悲伤的。 “以后我还能联系你么?”雨幕里,聂磊不管不顾,任自己被淋得十分狼狈。 他冒雨追了出来。 余岁安撑着伞,平静地看他被雨水洗刷的脸,他似乎很难过。 但,那又怎样呢? 她别开脸,声音冷冷,“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就不必联系了吧。” 终究,他不是他。 余岁安怅然,她又何尝不是透过他的眉眼在看另外一个人呢。 只是,她藏得深罢了。 最终,余岁安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中。 她不想回医院,索性回了中山。 自从祖孙俩搬到这里,李姐也成了住家家政,她勤勤恳恳,把外婆照顾得非常妥帖。 这是件值得余岁安高兴的事了。 宋听年这里的房子是独栋别墅,房子大得离谱。 她把房租用微信转给他的时候,他打了个‘?’过来。 余岁安跟他说这是房租费,那立马边回:我差你这点钱? 余岁安当然知道他不差,但她总不能理所应当地承受他的好; 两人之间的关系渐渐缓和,可是他们都已经长大,该分清的还是得分清。 虽然给他的钱根本不可能租到这么好的房子,但她已经尽自己所能了,只有这么多。 最后宋听年是收下了,顺便还阴阳怪气一句:下个月准时这个点给我打钱。 余岁安回一个‘OK’的手势。 半坐在床上的宋听年被她气得不轻,她去病房的时候,他黑着一张脸使唤她做这个做那个; 余岁安任劳任怨,像个任人搓扁捏圆的皮球。 直到把他那脾气磨下去了,才放过她。 余岁安轻手轻脚地开门进来,在玄关处弯腰换鞋。 “小余?” 余岁安抬头看去,李姐站在楼梯上,看到她这么晚回来,面露惊讶。 “李姐。”余岁安直起身来,喊了她一句。 “这么大的雨,你是怎么回来的?”李姐急忙找出一张吸水毯往她身上盖。 余岁安随便扯了个借口,跟她说谢谢。 春天的雨还是有些凉,即便是喝了姜汤,洗了热水澡,她还是抵不住寒气入体,早上起来嗓子就疼得厉害。 她在家陪孙梅吃完早餐,才去的医院。 经过护士台,护士看到她,惊讶着询问:“余小姐,您是来看望宋先生的吗?” “嗯。”余岁安朝她点头。 “可是,宋先生昨晚就出院了呀?” “昨晚就出院了?”余岁安诧异,她昨天下午还在病房里给他使坏来着。 “是的。”护士持着礼貌的微笑。 余岁安匆匆走到病房,果然已经‘人去房空’,有护士在里边打扫卫生。 见有人步履匆忙进来,好心问一句:你找谁? 余岁安摇了摇头。 她走到楼道,摁去宋听年的电话,嘟了两声,“喂~”慵懒的男声在那头响起,听起来是没睡醒。 “你怎么出院了?”余岁安声音着急。 “唔~感觉好得差不多就出了。” 哪里是好得差不多?明明还需要每天换药,余岁安拧眉。 听那头沉默,宋听年继续说:“你的东西我也一并带回来了,你来拿,还是我让人送过去?” 他已经起身走到客厅,看了一眼摆在客厅里她的那些绘画工具,问她。 余岁安心里虽然不适,但也没多说什么。 只跟他说了句:我现在过来。 电话就挂了。 宋听年裸着上半身,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遮不住他肌理分明的线条。 宽肩窄腰,形容的就是这类人。 他一只手撑在桌台上,盯着正运行的咖啡机出神。 宁欢城最后还是接了他不厌其烦打去的电话。 询问地址后,他安奈不住,去了那扬酒局。 第87章 自找苦吃 他烟瘾犯了,顾不了身体有恙,一根接一根地抽,宁欢城抽走了不下三次。 还苦口婆心地当了一回知心好哥哥,他从未觉得开导人是件如此艰难的事。 酒会结束,她开着聂磊的车携同他一起离开。 他也鬼使神差地开着车跟在后边,只是,车子行了一段距离,却惊慌地停在路边。 成年男女朋友,多日不见......连到家都等不及...... 雨越下越大,一如他心底泛起的洪灾,快要把人淹灭。 他忽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地跟过来。 于是,他慌不择路地逃跑,掌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刚愈合的伤口崩裂,渗出血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医院的,进门的时候,只见王婶看向他的眼里充满担忧。 “少爷,您怎么淋湿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把车开进地下停车扬,而是直接停在医院外边的露车位,一路淋着雨上楼的。 怪不得刚刚进电梯的时候,有人拿异样的神色盯着他看。 他忽而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荒谬至极。 病房里还弥漫着她的缕缕味道,却清晰残忍地告诉他,她现在正在别的男人怀里,她不属于他。 这些天的和平相处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撕开他痴心妄想的自我欺骗。 他一刻也待不下了; 他必须逃,这里会把他逼疯的。 面前的咖啡机‘叮叮’两声,提醒他咖啡已经做好; 他端起半满的咖啡抿了一口,平时没感觉苦的咖啡,今天却涩遍四肢百骸。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是以,一杯刚出炉的咖啡流进了水道,无情被水冲走。 很快,门铃被人摁响,他知道,不是余岁安。 开门的时候,林台大包小包地站在门外,脸上的不悦毫不掩饰:“我说大少爷,好好的医院你不住,非跑回家来折磨我呢!” 要不是高尚的医德束缚着,他真想甩手不干了,管宋听年是死是活! 宋听年一声不吭,单手插兜走在前面。 林台把带来的医药器具全部摆在台几上,简直是琳琅满目。 他坐在沙发上,任由林台上药,“不是,你手臂上的刀口怎么崩裂了?” 虽然处理过,但这明显是刚崩裂不久。 “真是能造啊。”见他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林台直接吐槽。 光是他为了救余岁安,单枪匹马、赤手空拳跟十来个人火拼已经够爆炸了的。 养伤期间这么能折腾,也没什么奇怪的,真不愧是位活祖宗。 “嚯!这性感的腹肌!”吐槽归吐槽,这哥们儿的肉体是真的一绝,惹得他一个男人不禁眼里精光乍现,赞叹不绝。 怪不得那些女人们被他勾得五迷三道的。 余岁安是在楼下遇见储清的,她也是得知自己这个儿子贸然出院而匆匆赶过来的。 身后还跟着王婶,手里大包小包的。 她一边跟余岁安吐槽宋听年,一边手挽手上楼。 谁知,门一开,就见林台一个大男人用食指弹弄着另一个男人肌肉的扬面、顺便也把他毫不掩饰的满足神色一并纳入眼底。 余岁安神色一闪,心中莫名想起一些罪恶的念头。 她甩了甩头,暗骂自己龌龊。 “阿台你......”比余岁安还震惊的是储清; 不,应该是惊吓,因为她第一个‘阿’字破音了。 林台这个人的外貌,两个词就可以概括,清秀,清瘦。 现在又对宋听年做这种冒昧的动作,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储清鞋子都来不及换,大步上前,一屁股坐在两个男人的中间,强势地把他们隔开来。 明目张胆地这边看看那边瞧瞧。 余岁安摸了摸鼻子,反手关门也准备进去,脑子忽而闪过一句‘我是Gay’; 是上次在舟市夜市摊,他拒绝妹子索要联系方式的理由。 她瞬间觉得眼下有一道闪电劈过,雷得她外焦里嫩。 她的眼神故作不经意地在两个被储清挡开的男人身上流转; 心中大胆得出一句:宋听年是双? 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努力装作若无其事,问他:“我的东西你放哪了?” 声音有些沙哑。 宋听年没回,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她看。 余岁安不知道他怎么了,四目相对,她朝他挤出一抹浅笑。 怕他看穿自己眼中的别样目光。 谁知,他不轻不淡地别过脸,长长的睫毛耷拉着遮住眼底的情绪,只说了一句:“我很累。” 在扬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储清和余岁安,这大清早的,怎么就累了? “儿子,你到底怎么了?”储清第一次见儿子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地露出这种疲惫的神色。 宋听年精神恹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要回答储清的问题了。 储清转头去看林台,一脸询问。 “储姨,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比你们早到一会儿。”林台不知道平时对自己和蔼可亲的长辈怎么了。 看向自己的时候,眼里带着严厉的责问。 没人知道宋听年怎么了,他连药都没上完,就挣扎着说要进去休息。 林台敢怒不敢言,只能提着药也跟着进去了。 “安安,你也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需要搭把手的。”储清发话了。 余岁安想说,两个大男人在房间里上药,她怎么好意思进去嘛,况且...... 她又想到了宋听年的那句话。 前后思量,他这些年确实零绯闻,会不会就真的...... 她越想越心惊。 但储清的态度强硬,容不得她拒绝。 第88章 一场乌龙 谁知,里边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就是林台恼羞成怒的声音,“宋听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不等余岁安抬起的手落下,优雅坐在客厅里插花的储清已经顾不得优不优雅的事了,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把门破开。 林台涨红着脸四仰八叉倒在床下,哀怨四溢; 宋听年的脸同屋外的天色一般无二,阴阴沉沉。 两人均被储清粗鲁的开门动作拧眉。 储清原本还能维持的冷静早已荡然无存,“你你你!你们!” 她颤着柔夷指完床上这个,又指床下那个,“你们成何体统!” 她闭眼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不管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总之,我不同意!” “妈,你......” “你给我闭嘴!”宋听年才张嘴,就立刻被储清厉声打断,“儿子,你这么些年一直保持单身,妈妈以为你是洁身自好, 没想到......你却是......却是......”储清面露悲痛,话也卡在喉咙里难以启齿。 “林台,阿姨不是什么死板的人,但是,咱们老宋家就阿年这么一个儿子; 况且,要是他爷爷知道你两是这样的关系,会被气出好歹来的; 无论如何,你两现在就给我断得干干净净,至于家庭医生这事,你以后也别来我们家做了,我会另外找人; 你别怪阿姨绝情,我也是迫不得已。” 储清一张脸被眼前这两个人吓得青青紫紫。 林台双眼瞪大,呆呆地朝宋听年看去。 宋听年本就阴沉的脸直接黑成了锅底,袒露的上半身因为憋闷的原因小幅度地上下起伏。 扬面一度安静得可怕。 储清痛心疾首,只觉得这两个孩子是在用沉默与自己无声抗衡,不免一阵悲怆,“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只要你们都肯向前看。” 她抬手擦了擦已经湿润的眼眶。 “妈,你误会了。” “阿姨,我和阿年不是那种关系。”林台这回是真的反应过来了,一骨碌地爬起来,满脸真挚地解释。 “你们不必掩饰,我有眼睛,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储清抽噎。 第一次对自己孩子恨铁不成钢。 余岁安站在门边,表情也十分认同储清说的话。 宋听年凤眸阴森森地看向她,声音冷若冰霜:“你也这么觉得?” 余岁安咬了咬唇,硬着头皮,老实巴交说, “......在舟市,你自己说你是......G......Gay……” “安安,他真的这么说?”储清转过头来惊恐地看她,五内俱崩,只觉得天塌了。 余岁安犹豫着点了点头,既然事情已经被戳破,她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 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靠!宋听年,你他丫的是Gay?!”林台一蹦三尺远,同样面露惊恐,不停甩着刚才碰过他身体的手指,像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宋听年额角隐隐作痛,剧烈跳动的太阳穴下一刻仿佛就要爆裂。 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让你们虚惊一扬是我错,但,真、不、是、Gay!”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而后起身下床,不管还未从‘悲’中缓过来的储女士, 拿了件宽松的衣服随意套在身上,经过林台身边的时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有杀气!林台缩了缩脑袋,把自己为什么被人踹下床的事交代了出来。 “那......刚才我和安安进来,你......你手对阿年......”储清欲言又止。 “阿姨,听年那身材,异性见了垂涎,同性见了羡慕嫉妒恨,当然,特殊同性见了可能也垂涎...... 不过,我就是手贱嘛。” “真的?”储清脸色终于好了些。 “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钢铁直男,而且还是有对象的!对象是女的,虽然我没有肌肉。”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掩饰尴尬。 储清这回是真的相信了,闹了个天大的乌龙,一张老脸,真是丢尽了。 “阿姨,那......家庭医生这事儿?”林台眼神满含期待。 储清以为他是在挽救这份工作,真是个上进的好孩子,瞬间又变回了平常慈眉善目的样子,说:“当然得继续啦,你这么能干,打灯笼都找不到的。” 她终于安心地继续去摆弄自己的花,没注意到林台一闪而过的失望。 谁想伺候宋听年这尊活祖宗啊。 林台这回是真的一点儿手也不沾宋听年身上了,光一张嘴在边上叨叨叨地指挥。 倒霉蛋余岁安,掌心沾药摊开,对着成年男性赤条条的身体的每一处瘀青处,或轻或重地推揉。 掌心传来火辣辣的温热,刚开始时还有点不自然,耳尖泛粉; 在林台的专业引导下,渐渐眼神专注,动作规范,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哎呀!这么有天赋的手法,不学医可惜了!”林台调侃,继而道:“换药这种小事想必你也能很快上手,下次我教你啊。” 宋听年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她自然不敢推辞,但不代表林台就能以敷衍的态度对待工作。 “其它的活我来干,但伤口换药包扎这事,还是得你来。”说完,她起身去帮储清折花去了。 宋听年看也不看林台一眼,再次起身回了卧室,独留他一人在客厅里啃着水果思考。 宋听年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往卧室钻了?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几人都留下来吃了午饭。 储清和林台陆续走了,倒是说好来拿东西的余岁安,留了下来。 宋听年这人刁得很,不喜欢跟陌生人待在一个屋子; 以至于他自己住的地方,连家政阿姨都是不常来的走读生。 她本来想把自己的工具摆在空房里,可一想自己还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方便看着宋听年; 于是决定在落地窗旁摆弄起自己的东西。 林台是个大喇叭。 上午在茂远发生的事,很快陈又他们几个就知道,并且不停在群里@宋听年; 一个个上蹿下跳,跟过年的猴似的。 宋听年把叮叮当当的手机摁静音,揉着手腕出来喝水。 第89章 偷来的快乐 发丝半落,轻轻搭在她洁白的颊边,还有几缕别至耳后; 他后背轻轻靠在门框上,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害怕惊动了这难得的光景。 她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抓耳挠腮,画笔在纸上涂涂改改,始终都没有画出满意的效果。 她更没察觉到自己一举一动全然落人眼中。 “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吗?”宋听年见她实在是难以落笔,主动开口打破平静。 不待余岁安回头,就感觉身后传来一股热源。 宋听年站在她身后,半弯着腰,目光落在画纸上。 “这里,突然一直就画不好。”余岁安笔尖点了点一处。 她的手绘图是一栋传统和现代风格元素融合起来的建筑。 所以,两者之间揉合,要以什么样的连接方式体现出来,才不会显得生硬,是她现在头疼的问题。 “要不,先别画了,跟我出去玩一圈?”宋听年沉思一瞬,直起身来,垂眸看她,提议。 余岁安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在这坐了半天,思绪全无,轻叹一声,无精打采问:“你现在这样,可以出去玩么?” 她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你看不起谁?”宋听年眉梢微扬,雨后的阳光停在上面,即便脸上的伤未愈,却张狂极了。 “先说好,不能吸烟不能碰酒。”她说得义正言辞,怕他等下跟那一帮朋友接触,不顾身体烟酒都来。 因为宁欢城有跟她告状,这人趁她不在,又当烟枪鬼。 她大人不记小人过,懒得跟他计较。 宋听年盯着她严肃的一张小脸,忽然就笑了起来,性感的喉骨上下滑动,“都听你的。” 出门的时候,宋听年不仅戴上了黑色鸭舌帽,就连脸,也被同色系的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跟个小明星明星出门似的,余岁安嘴贱,忍不住调侃:“我以为你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如果你不介意,那我脱了。”说完,他就真地上手去取帽子。 惹来她一阵‘哎哎哎’的阻止声,“给我好好戴着!” 甚至有警告的韵味,说完,她大步走在前头去换鞋。 鸭舌帽下的一双眼,淬着化不开的爱意,如雨点落在宽阔深邃的幽潭,荡开一圈又一圈。 —— “你说来玩的地方,是建筑科技馆?”余岁安看着近在眼前的巍峨大物,声音有掩不住的激动。 宋听年下巴微抬,眯眼睥睨她,高冷地哼了哼,双手插兜,一步三个台阶。 余岁安心中惊喜,迈着碎步跟在他身后。 她一直想来,但没有充裕的时间。 走马观花匆匆而过的参观,倒不如不用过来浪费时间。 “我在网上了解过这个博物馆,里边放置了三万多件来自世界各地著名设计师的建筑模型和设计稿纸......” 一说到专业,她跟在宋听年身后,两眼放光,喋喋不休,许是因为太过激动的原因,双颊微微泛红。 宋听年高大的身子往她这边半倾,附耳听她小声说话。 更多的时间,她会静静站在设计模型面前,蹙眉沉思。 大多数人来这里,或是只观赏设计的外观,或是过来打卡发朋友圈,顶多就赞美两句。 没有人会耐心地琢磨这一件件艺术品的曲折过程。 可科技馆的存在,所摆放的,不仅是具有观赏性的物件,更是后来人与设计者,穿越时间和空间的对话。 余岁安,就是这极少数的人。 她如痴如醉沉浸在设计的各种奇妙构思里,顾自顾地往下一个作品走,偶尔会忘了还个默默跟在身边的人。 宋听年耐心十足,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看她或做笔记,或是恍然大悟而眉眼弯弯的样子。 真是活力生动,久看不厌。 小时候,她接受知识能力比他迟钝些,他总是被迫地当她的小老师。 一开始他还有些耐心,渐渐地,他对她越来越不耐烦。 他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脑子这么愚钝。 她明明文优于理,选择的时候却毫不犹豫地填了理科; 两家长辈轮番给她做思想工作都无济于事。 事实证明,她并不比其他理科生差,只是略逊于他。 她坚定选择的事情,好像都做得很好,除了曾经选择过他这件事。 而这件事的失败,归功于他的主观性太强,太自负。 他静静地盯着她的侧脸,内心酸涩; 也许,这就是他给自己的报应。 他那时候所期盼的纯友谊,在今天,如愿的实现了; 他不想接,却不得不双手奉上,假装很高兴。 这种短暂偷来的时光,于他来说,宛若砒霜,却让他甘之如饴。 ...... 一整个下午,两人都把时间泡在这里,从一楼一件件看到最顶楼。 余岁安受益颇多,嘴角的弯钩就没消下去过。 从里边出来,才惊觉外边的天色已黑。 “别回家吃了,在外面解决吧,吃完,我回趟中山取换洗的衣服。”余岁安双手掌着方向盘,眼观八方。 出口的话自然而然。 既然要照顾他,住在茂远比较方便,他那身体,一天要擦好几次药; 她自己也忙,来回折腾的时间,都够她的笔勾勒出好多线条了。 宋听年真是爱极了她这副样子,即便是偷来的快乐,也掩不住眼里闪烁着的光亮。 两人在一家以前经常来的餐厅下车。 宋听年定了包厢,侍应生在前边引路,等电梯的空档,她拿出手机低头回味在博物馆拍的那些照片。 电梯‘叮’一声打开,里边的人鱼贯而出,她本能的后退两步,给出来的人让路; 抬头瞬间,一张熟悉的面孔近在眼前,那人朝她勾唇笑。 余岁安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被撞了一个趔趄,好在掉落的手机及时被一只大手接住; 自己的身体也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对不起啊。”张喜瞟了眼遮得严严实实护着余岁安的男人,道歉的语气毫无诚意。 她高傲地抽开目光就要走。 “眼神这么不好,捐了估计也没人要吧?” 第90章 谢恒 没曾想,被使绊子的人没吭声,倒是旁边这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出言不逊。 被人当众这么来一句,任谁的面子都挂不住,何况她身边还跟了几个大腹便便的老总。 张喜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趾高气扬扫了他一眼,“你哪根葱啊?多管闲事!” 余岁安从宋听年怀中挣扎开来,撩开挡在眼前的发,想起在聂磊车里听到她的那番话, 胸口的气也蹭蹭燃烧起来:“不愧是更年期的大妈,脾气跟年龄一样,越长越大。” 此时,跟在张喜身边的三个男人在业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张喜亦然。 这两个年轻人居然敢当着她的面下脸,也相当于不给他们面子。 有人当即就不乐意了,急忙严声劝诫,“小姑娘年纪轻轻,别得理不饶人,何况人家给你道歉了。” “你这意思,是她道歉了我就得接受,是吗?”余岁安不轻不重挖了一眼那秃了一半的男人,嗤笑一声。 孙贤本来是想出来当偏心眼的和事佬的,搅搅浑水把事情糊弄过去就算了。 谁想到,这小姑娘却油盐不进,直接给他甩起脸色来了。 除了甲方,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了? 随即,表情也跟着黑了下来,脸上瞬间横肉狰狞,抬起手来目露凶光指着余岁安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给我陪酒都不配的......” 宋听年一把把她护在自己身后,他高大挺拔的身躯挡在前面,不耐烦地‘啧’一声, 那男人手指轻易落入他掌中,轻轻一掰,孙贤污脏粗鄙的话顿时变成哀嚎声。 男人颤着肥肉佝偻身子向前走了几步,避免手指被折断。 “小兄弟,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边上的另外一个胖子见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不好惹,又怕影响不好,急忙出声劝解。 “只会对女人叫的废物。”宋听年声音幽幽,嫌恶地甩开手。 张喜这才正眼去打量宋听年,奈何撞进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心里莫名咯噔一下,慌忙别开。 餐厅经理这时候慌慌张张地赶过来,持着和煦的职业笑容,这回是真的充分当起了和事佬。 电梯口人来人往,堵在这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余岁安没有给人当猴看的习惯,吃饭的心情全无,拉着宋听年就要往外走。 “去哪啊,咱就在这里吃吧。”宋听年扫过那个面如菜色的男人一眼,接着跟站在边上陪笑的经理说:“4002。” 经理巴不得这两拨人赶紧分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动作娴熟地在前边带路。 “你小子最好给我小心点!”孙贤咬牙切齿还在警告。 两人已经进电梯,宋听年对外边的人张狂地耸耸肩,并不在意。 “张总,你怎么会认识这种混混?”孙贤捂着还在发痛的食指,话里行间全是鄙夷。 张喜憋气的脸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去,她快要气死了。 每次遇到聂磊这个女朋友,她都是气急败坏的那一方,没有一次例外。 咬了咬牙,说,“这个小姑娘是聂磊的对象,没见过几次面,莫名对我敌意很大,所以......”她面露恼色,很快又翻书似的换成感激,“孙总,谢谢你刚才站出来替我说话。” 一说到聂磊,几个男人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门儿清得很,但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司空见惯。 “怪不得,那小妞长得还算国色天香。”朱荣光感叹一声,直到电梯完全闭合,他才收回目光。 几人有些扫兴地笑笑,朱荣光是他们今晚酒局的核心人物,自然没人敢驳了他的面子。 这边,余岁安两颊还是气鼓鼓的,本想上次那些恶心的话她好不容易才忘记; 现在见到瘟神本人,还主动贴上来找不痛快,她又开始感觉一身恶寒,那么会玩,迟早得病! “还不消气?”宋听年跟她并排而行,侧身弯腰来跟她对视。 余岁安瞟了他一眼,抿嘴不说话。 “你跟那丑女人有什么过节?” 身边的人再次沉默。 “你们做生意的,私生活是不是都很乱?”余岁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问了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 “唔~这种事情,得分人。” 两人行至包厢,开门进去,面对面而坐。 “怎么?你不相信?”宋听年见她继续默不作声,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保持怀疑’。 他不禁失笑,“其实,每个圈子都很乱,有近墨者黑,也有出淤泥而不染。” 余岁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这些事情,以后你步入社会,自然会知道;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丑女人叫什么名吗?居然敢惹你。”宋听年贴心地把倒好的果汁递到她面前,耐心询问。 “她叫张喜,想......想潜规则聂磊。”她喝了一口果汁,看起来很不开心。 话一出,男人含笑的眸不动声色的变冷。 一顿饭下来,有人吃得津津有味,有人食不下咽。 —— “钟医生,这个亲子鉴定报告单,确定是万无一失的吗?” “小余,是的,我这边做了三次,结果几乎一样。” “谢谢,谢谢您,钟医生!” “不客气。” 电话挂断,余岁安捏着手机的指头用力得微微泛白。 许是激动过度,两颊划过清泪。 “谢恒.....我找到你哥哥了......”淡淡灯光下,手机相册里,存着一张双人合照的相片。 两个人都穿着同样的病服,也同样消瘦得眼窝微微凹陷; 只是她木着一张脸,他则弯眉浅笑。 …… “喂,你占了我的位置。” “你是在喊我?”她木讷地转头朝后看,就见到一个陌生的男孩拧眉站在不远处; 她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的天台,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不是在喊你,难道是在喊空气吗?”男孩对她的迟钝十分不满。 “可是我上来的时候,这里没有人。”余岁安认真回答。 这里是医院对面的商品房,天台没有封死。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安静且远离消毒药水味儿的地方,她想安静地待着。 第91章 病友 想到这里,余岁安心中难过,眼泪不知不觉也跟着流了下来。 “喂!你哭什么啊?明明是你占我的地盘,怎么还委屈上了?”谢恒皱眉。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无理的人,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坏人。 “你要是喜欢这里,我大人有大量,允许你在这里待,行了吧?”谢恒妥协。 “那......那真是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大好人。”余岁安还在委屈巴巴地抽噎。 “那你别哭行不行,吵得我脑仁疼,你们女生真是麻烦!”他一边抱怨,一边来到她身边,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 正面看了她一眼,面露嫌弃,“你丑得跟突眼外星人有得一拼!” 他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实话。 此时的余岁安,体重堪堪80斤不到,蜡黄肌瘦,她眼睛本来就大,加上哭,看起来仿佛是眉毛下挂两个圆灯笼一样。 余岁安不语,她有时候晚上上洗手间,不小心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一头乌黑及腰长发,白如纸般的面容,尤其是这双无神的大眼,看起来像是从哪副棺材里刚爬出来的阿飘,身上的阴气未散,连自己也会吓一跳。 “你怎么不说话了?”谢恒垂眼看她, 经他的毒舌,余岁安用长发把对着他的那边脸颊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翘挺的鼻头。 谢恒觉得这人有些好笑。 “你叫什么名字?”他咂咂嘴,继续问。 “余岁安。”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过的浓重鼻音。 “我叫谢恒。”谢恒毫不掩饰地打量她这头乌黑浓密的长发。 身边的女孩不为所动,他想了下,加了句:“同样是对面医院过来的。” 余岁安这才抬起头来,眼神落到他身上,注意到他的衣服居然和自己同款。 她几不可闻地点了下头,眼皮微垂,继续盯着地面。 谢恒追随她的视线,看到一只黑色的蚂蚁在叼着食物匆匆赶路。 “这么无聊的事,你也看得津津有味?”他切一声,嫌弃她幼稚。 “我在神经科住院,你呢?” “......”谢恒脸上还算生动的表情僵住了,叭叭的嘴也不再蠕动。 “我能听见它说话。”她指了指地上的蚂蚁,“它很高兴,因为找到了果腹的食物,要赶紧带回家分享给家人。” 这回轮到谢恒彻底不说话了。 他不敢贸然离开,也不敢出声打断,静静地听她说一些天马行空的话。 余岁安以为他被自己吓跑了,因为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在这里见到他。 “我以为你把这个地方让给我了。”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的第一句话。 “怎么可能啊。”谢恒朝她笑,病态的脸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他见余岁安过来,也站了起来。 也是这时候,余岁安才发现,他并没有比自己高出多少,身子甚至比她还单薄。 “上次忘了告诉你,我住在心血管内科,嗯......有时候也住在急诊科。” 余岁安对医院这种科室分类不是很清楚,随意地点了点头,朝他走近,“既然都这么互相介绍了,那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谢恒颔首,眼里难得淬了点光亮。 下午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刺眼,甚至有一点点温柔的感觉。 两人肩并肩坐在那张被太阳晒过,还暖烘烘的石凳上。 余岁安终于知道心血管内科专门治的什么病了。 “我是早产儿,所以,心脏先天性发育不良,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那天在这里跟你见第一面后,我回去第二天就去阎王殿门外转了一圈,最后脚没踏进去...... 也因为这样,每次偷跑出来,都很不容易。”他脸上为难,似乎不仅在跟病痛斗智斗勇,就连医生护士也是他挑战的一环。 “所以,你见到我的每一面都极其珍贵,知道吗?”他脸上全是得意。 余岁安不认可地皱眉,她觉得他未免也太自恋了,她其实更喜欢一个人待在这里。 不等余岁安回答,谢恒自顾自继续说:“你知道病房里多无聊吗?除了那些聒噪的器械声,就是我即将走进死亡的虚弱呼吸声,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那里。” 前半句余岁安十分赞同,“你的家人呢?” “我妈每次见我只会流泪,我爸在外边挣钱呢......”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不起啊,上次看到你哭,我就不由的想起我妈,所以才对你不耐烦。” “没关系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有心脏病吗?” 余岁安摇摇头。 “因为我是早产儿,我还有一个哥哥,但是他被人拐走了,当时我刚好在我妈肚子里,可能我当时也很担心他的原因,所以在里边待不住,成了早产儿,导致心脏发育不良。” “那你真的很顽强,能活到现在。”余岁安知道,心脏是人类最重要的器官。 谢恒看着她,“你不觉得我可怜吗?” 余岁安摇摇头。 “可是那些医生护士们,为什么喜欢用怜悯的目光看我?” “我不知道,但是,我只觉得你很坚强。” “你怎么不像其他人一样,安慰我?” “我为什么要安慰你?我自己也是病人。”余岁安确实不悦,大家都是病人,凭什么她要安慰他,不公平。 谢恒被她的表现逗乐了,开怀大笑。 “但是,以后你不能出来,我可以去你病房里找你。”这是她做出最大的让步。 既然是朋友了,她吃一点亏不算什么。 余岁安是说话算话的人,她后来果真频繁往楼下跑。 许是同被病痛折磨的原因,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可是,她的病一天天好转,他则截然相反。 “你看,我妈又在偷偷哭了。” 余岁安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往外走的黄珊桦在抬手无声抹眼泪。 “你说,要是我有那么一天......那......我哥找到了,她们会不会……至少能开心一点?” 这是余岁安第一次听到谢恒说出如此让人黯然神伤的话。 第92章 随秋长眠 “余岁安,我最近发现,你越来越会安慰人了,一点儿也没有刚认识那会儿的刻薄。” 余岁安没有反驳,一味低头捣鼓手中的相机,“昨天在救助基地拍的小动物们,你要不要看?” 谢恒躺在床上兴奋地点头,余岁安挪来旁边的板凳,坐在他床边,一张一张向他展示图片。 绿野萌宠港湾是谢恒带她去的,那时候他还能自由行走。 刚开始的时候,余岁安很惊讶,觉得这人的爱心有些泛滥,都快自顾不暇了,还对这些动物保持怜爱。 “这就是所谓的好人命不长吧。”他专注着给毛发打绺的狗狗梳毛,一边自我调侃。 余岁安撇撇嘴,从他骨瘦嶙峋的手上抢过梳子,不言一语。 “余岁安,以后我不在了,你能帮我过来看看它们吗?”谢恒坐在一旁看她笨拙的动作问。 “没都没了,还要求这要求那的!”她力道不由加重,把狗狗梳疼得哼哼直叫。 “你可别这么粗鲁行不行?”谢恒笑着提醒。 余岁安嘴虽然硬,但在谢恒行动不便后,她倒是自主地隔三差五去,会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她的主治医生对她越来越好的精神状态十分满意,鼓励她可以多多跟小动物接触。 而对于谢恒越来越孱弱的身体,她内心还算平静,因为在认识的开始,他就一直在提醒她:其实每个人从出生开始,都在走向死亡。 只是他的形式比较可悲而已,所以,没必要为即将死去的他感到悲伤。 后来,谢恒永远停留在了十九岁。 黄珊桦红肿着一双眼递给她一封牛皮色的信封。 余岁安一个人来到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天台上,微颤着手打开来。 岁安: 展信佳! 在生命即将枯竭的尽头,没曾想还会遇到这样有趣的你。 刚开始会觉得你是个莫名其妙的人,不怕你笑话,第一次见面,听你说那些不知所云的话,我真怕你是个疯子,哈哈哈。 第二次见面,你说你要来我病房,我以为你只是说说,没想到你真的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 可是随着我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厚,我又开始担心,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呢? 我的身体,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一觉不醒。 明明知道你经历了怎样的悲才导致被困在医院里,而我,也许只会在你深深的伤口旁再添一刀。 但我的生活太过于苍白单一,单一到除了无休无止的治疗,就再也搜寻不到别的。 你是我生平中第一朋友,也是最后一个。 很抱歉,我这样自私。 于是,我一边提醒你我会死,一边期盼你每次的到来。 俗话说,人不能只靠回忆活着。 但是,人只有拥有回忆才算是活着。 而我活着的所有记忆,会随着我的肉体死去而消散。 但你不同, 所以,我不停地带你去我毕生所去的地方,至少你以后想起我,才不会单调的只想到冷冰冰的病房。 书上说,生命的消逝不是真正的死亡,遗忘才是。 所以,我又自私了一回。 安安,我想在你的回忆里活久一点。 明知这样只会让你痛苦,但......你会记得我的吧? 但恳请,不要为我的死去而悲伤,只要你没有忘记我,我就永远在你身边。 祝你往后,平安顺遂,余生无忧! 一滴又一滴泪,晕染了信纸上的字迹。 夕阳西下, 放眼望去,天际残阳渺渺,远处的枫叶枯黄一片,风轻轻一吹,便漱漱而下。 原来,已经入秋了。 谢恒,也,随秋长眠,成功地活在了她的心里。 …… 宋听年不知道余岁安这两天怎么了,总是动不动眼睛就红红的。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忧心地问。 “没有,可能是画图,眼睛累了吧。”她抱歉地朝他笑笑。 有些回忆,是专属某一个人的,分享这种事,她做不来。 宋听年抿唇,走到吧台给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你要是忙,就别管我了。”她已经调整好心态,坐在电脑前,输入数据。 宋听年颔首,目光驻足在她脸上好一会儿,进了书房。 电脑的光打在她脸上,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根本心不在焉。 在连续几次输错数据后,余岁安长长地叹一口气; 拿起手机,点开聂磊的微信,犹豫着发:最近过得好吗? 消息石沉大海。 自从得知他跟谢荣DNA的匹配相似度为99.7%后,她心中又惊又喜,但又找不到什么理由贸然去打扰他。 那个项目,你拿下了吗? 她再次编辑了条消息过去,以为结果同样杳无音信。 聂磊:能出来陪我喝一杯吗? 余岁安捏着手机,咬了咬下唇,发了一个好过去。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走到书房门前,轻敲了几下门。 “进。”宋听年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往门外看。 “我现在有事,得出去。” 宋听年蹙眉,看她打扮齐整的样子,不像是来报备,而是通知,“什么事?” 余岁安愣了下,显然没想到他会问,“我朋友那边遇到了点事。”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他想问是不是聂磊,但是话到嘴边,惊觉不妥。 门很快关上。 宋听年再也无心工作,他把自己仰靠在办公椅里,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苍白的灯打在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上去森冷阴郁。 余岁安以为聂磊是自己一个人在酒吧,等到了之后,才看到几个熟悉面孔; 一个是文远,另一个是前几天和宋听年去吃饭时在电梯遇见张喜那一帮人中的其中一个男人,当然,还有张喜,其余的,她不认识。 她一进去,就被周围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聂磊见到她,神色闪过意外,有种‘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错愕。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她噙着笑,走到他身边坐下,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他。 聂磊显然喝得有些多了,脸颊绯红,他连忙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机,确实是自己微信发出去的消息。 “我......我没有给你发过这样的消息......”他刚才上厕所,手机放在桌面上...... 想到此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拧眉朝张喜看过去,只见她笑意盈盈地品着手上的酒。 “没关系,来都来了。”余岁安淡漠地迎上她挑衅的目光,同样皮笑肉不笑。 第93章 被人做局 一张潋滟红唇在灯光的闪烁下,跟刚吸了血来不及擦嘴的女鬼一般。 余岁安扫了一眼桌面上排得满满当当开了口的小酒瓶,在扬的人除了聂磊,没有一个是醉了的; 原来整桌子人都在欺负他一个啊。 她拧了一下眉头,直接开口问:“桌上这些酒都是你的?” 聂磊此刻正仰头咕咚咕咚干了一瓶。 “余小姐,聂总仗着自己酒量好,跟朱总打赌,说是干了这一桌子酒,西郊那块地皮就归他。”文远在半搂着张喜,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 “聂磊?”余岁安转头去看他。 聂磊却像是听不到她的声音一样,伸手继续要去拿桌子上的酒; 只是还没够到,就被人拦住。 他一眼都没看余岁安,“只要在座的各位高兴,聂某今晚就算喝死在这里,也值了。” 话刚落,对面就响起了掌声,是那个朱总。 “俗话说,夫妻齐心,其利断金......余小姐,你男朋友正在为你们的未来拼命,不知道你是伸手推一把,还是拖其后腿呢?”张喜在边上,抓到机会,就不停给她挖坑。 闻言,其余的几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全落在余岁安身上。 尤其是那个朱总,可能是想学别人的不动声色,但是人丑是原罪,看起来四不像。 倒是把贼眉鼠眼演绎得淋漓尽致。 又或许,是她最近跟宋听年相处多了,他身上那种由内而外的上位者气质,与生俱来; 这种刻意而为的,在她眼中,倒成了上不了台面的小丑,狐假虎威。 “各位,是在下能力不济,朱总大人有大量,让聂某喝酒代替,请大家就不要寻一个小女孩开心了。”聂磊打了一个酒嗝 ,替余岁安说话。 他明显是不想把她扯进来。 “聂磊,你这话说得咱就不爱听了,在座的有哪个不知道朱总爱车爱美女?谁让你这两样没一样拿得出手? 朱总人好,不跟你计较,让你喝喝酒,你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情愿啊。”另一个不知名的肥猪说话了。 “爱车爱美女?”余岁安精准地抓到关键词,越过摆满酒的桌子,跟正对面的男人对视。 她来的时候,开的是宋听年车库里唯一最廉价的大G,那车对付这帮水货,绰绰有余了吧。 水眸一转,道:“朱总,美女我没有,豪车倒是有......” “小女孩就是小女孩,脑子简单,目光短浅!”张喜出言打断,贬低她。 “余小姐,我喜欢赛车。”朱荣光朝她咧嘴笑,有种被酒池肉林熏臭了的黏腻恶感,“至于美女嘛......你也很美,如果是你陪我一起观看赛车,那肯定比往常的精彩。” “哦?是关于什么类型的赛车呢?”余岁安忍着不适,挑着话题继续问。 “摩托GP。”朱荣光翘起了二郎腿。 他话说完,余岁安脸上瞬间笑容放大,“巧了,就像张总说的,我脑子简单,目光短浅,但是,运动这方面,还算是擅长。 朱总要是不嫌弃,咱们浅浅来一扬比试?” 到时候最好能压着你这种恶心的人在赛道上狠狠教训一顿! 她心中的恶魔在蠢蠢欲动。 张喜在边上拿不入流的眼神看她,一脸等看笑话的轻蔑。 一行人出门的时候,聂磊眼神开始涣散,余岁安叫两个侍应生帮忙扶着他。 她是最后一个出车库的,前边也是几辆豪车,但是余岁安开着的车牌号为‘海A7777’的车出来时; 刚才还高高在上的众人神色均一愣,很快又回神。 “各位,走啊。”余岁安降下黑色G63的车窗,露出一张艳丽的笑脸。 话一说完,霸气地在前边带路。 肖遥应酬到一半,接到余岁安的电话后匆匆退扬。 “你借赛扬干嘛?”她一边驱车过去,一边厉声询问。 “聂磊这边有个难缠的货,说喜欢带美女看摩托车比赛,我不得满足满足他?”余岁安话说得漫不经心。 “那边,现在是宋听年养的那支车队在用,我可不敢随意命令他。”上次他找自己聊天的那态度,她还心存忌惮呢。 “行,那我跟他说。两个小时左右就够了。”说完,她快速地挂了电话。 扬地最后是清空出来了,可当余岁安跟一个陌生男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 她看向站在后边的朱荣光,一脸无辜疑惑,看起来俏皮极了。 朱荣光脸皮倒是有一层板油顶着,厚得很,“余小姐,我虽然很喜欢赛车,但我只喜欢看,不会骑。” “无所谓,倒是朱总,说话要算话啊。”她嫌弃的眼神差点没藏住。 这种一身板油的玩意儿,能骑车就怪了,她心中暗槽。 报复的机会没了,她有点失望。 “美女,输了可别说哥哥欺负你啊。”对面的年轻男人像是掉进了彩色大染缸刚出来似的,顶着一头花花绿绿的头发,说话格外张狂。 “那你就手下留情一点咯。”余岁安不在意地轻笑一声,跟他擦肩而过,进了更衣室。 观众台上也陆陆续续坐了人,大多数是现扬的工作人员,或是赛车手。 后边的安全车闪着灯驶了进来。 一切准备完毕。 停在起始线上的两车油门加得‘轰轰’作响,几乎要划破天际,一声比一声狂野。 裁判举着枪‘砰’一声,两车‘轰隆隆’风驰电掣而出,带起一阵风。 余岁安对这里不熟悉,加上换衣服出来的时候,正好跟匆匆进来的宋听年面碰面; 他阴沉沉黑着一张脸,盯着她装备齐全的样子,质问:“你不是说借赛道给你的朋友吗?怎么,你骗我?” 他从来不知道她会玩车,甚至玩这种危险系数极高的车。 她以前多怕疼啊,连学骑自行车都能半途而废。 现在她可是能耐了,玩起了赛托。 宋听年看她缩在头盔里只露出五官的脸,觉得遥远又陌生。 第94章 惊险的比赛 他自嘲一笑,胸腔的怒火乱窜,低吼出声,“到底是什么天大的破事儿,非要你一个女孩子上赛道,跟人拼命?!” 可眼前的人,明明瘦小的让人一捏就断,却满脸倔强和不屈。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本能着软声妥协脱口而出:“这里我熟,我替你上,行吗?” 但凡玩车的人都知道,不熟悉赛道对于赛车手来说,是多大的致命伤。 而她,从来不会求人的这个人,不惜辗转几个电话,来要扬地; 一定是有什么非赢不可的事。 他越想越心惊,更赌不起她在赛扬上发生的哪怕一丁点儿的意外。 余岁安奇怪地看着他,但是他太高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逆在灯光下,她看不清,黛眉轻蹙,粉润的唇一张一合,“宋听年,有些事,得要我亲自去解决,谁也不行,包括你。” 话一出,宋听年瞬间胸口闷疼,如挨了一闷拳,纤长的睫毛颤如雨后蝶翼。 “余岁安,算我求你,好吗?你就依我这一次。”他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沙哑的祈求声在房间里回荡。 余岁安别开脸,目光坚定,“宋听年,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耗,至于解释,等我比完赛,你想知道什么,我一五一十告诉你。” 说完,用力地扯开被他禁锢住的手腕,干脆利落地大步转身离开。 宋听年杵在原地,惨白着一张脸看她消失在门外的身影。 许是脑子有些混乱,加上对车子性能不熟悉,余岁安在起跑时没有把握好时间,离合提前器松开,才窜出去的车子猛然抬头。 帅是很帅,但十分危险。 观众席上的群众发起一阵惊呼,就连聂磊,酒意也散了八分。 这种行为在赛扬上,是属于极其低级的失误,危险十足,稍微把握不好,很容易翻车。 余岁安不急不缓,塌腰俯身贴在油箱上,及时调整过来,车头落地,随即再次箭一般冲了出去,但还是落了下风。 转播室里,宋听年站在屏幕前,死死盯着穿梭在赛道上的那抹身影,垂在身侧的拳头用力捏得发白。 “赛扬上的那个人是安安?!”门被人用力从外面踹开,肖遥一张小脸也吓得苍白。 她几步跑到直播屏幕前,所有疑问戛然而止,震惊取而代之; 是不是余岁安,她看一眼就知道。 何须再问谁。 两车在蜿蜒的赛道上,你追我赶,过弯,切圆,提速。 余岁安紧紧咬着前边的车子,减流,熟悉跑道,兼观察前车主的习惯。 赛制是跑两圈,记时长。 所以第一圈,余岁安不着急。 第一圈,终点近在眼前,两辆车几乎是同时呼啸而过。 “哦哦哦哦!!!” “帅啊!!” 观众席上的年轻赛车手们齐齐欢呼。 “聂总,你这小女友玩得还挺刺激啊。”朱荣光啧啧几声,眼里的算计一闪而过。 “朱总,让您见笑了。”聂磊擦了擦额角的汗,连忙赔笑。 “可惜......”朱荣光上下打量他一眼,目光是赤裸裸的嫌弃; 他请来的是退役不久的职业赛车手,对付余岁安那种不知道从哪里偷学来的三脚猫功夫,游刃有余。 朱荣光十分期待比赛结果,因为他说了:赢,西郊那块地是聂磊的;输,让那个小辣椒陪他一晚。 他不喜欢强迫人,尤其是像聂磊女朋友那类有个性的女人; 他要她们自愿匍匐在自己脚下,任他为所欲为。 赛道上。 余岁安在弯道上试图超车,均被前边严防死守给挡了回来。 几次超车都没有成功,前边的男人车技非常娴熟,似乎对这个赛道的每一个节点都了如指掌; 能清楚地知道后边的车大概会在哪个地方超车。 还剩最后两个弯道,如果在那两处超车失败,她的比赛也会以失败告终。 余岁安咬唇拧眉,一双眸紧紧盯着前方,额角汗涔涔。 许是她咬得太紧,前车主就算是老师傅,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凶猛的对手,他同样满脸大汗; 眼皮的汗滴落而下的时候,他眨了一下眼睛。 有什么东西从旁边窜了过去,待他反应过来,一直被他防在身后的车赫然出现在眼前, 远远把他甩在身后,“妈的!”黄毛忍不住爆粗口,不管不顾,手上的油门直接给到底。 观众席上瞬间沸腾了起来。 “我靠!超了!” “啊啊啊!这人是谁啊,富贵险中求!男人中的男人啊!” “哪里来的这么牛逼的高手啊!” 身后震耳的欢呼声,点醒了一群浸泡在声色犬马里,虚伪荒淫的人。 聂磊忍不住兴奋地喊了一句:“漂亮!” 惹来身边几个人不爽的眼神压制。 “不对,后边那辆车想要干什么?”随着一声惊呼。 欢呼声变成了愤怒的责骂声。 “这人是不是疯了!” “他是想同归于尽吧!什么人啊这是!” “这傻逼是谁?打不过就毁灭啊!” 观众席上的几个选手急得破口大骂。 余岁安敏锐地察觉到背后紧逼而来的危险,那人好几次气势汹汹朝她撞来,她都巧妙地躲掉。 眼前是最后一个急弯,胜负的最关键点。 余岁安减速压弯,危险再一次逼近,她灵活地收腿摆正,一个蛇形摆尾。 成功避开后车的蓄意触碰。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人车分离,均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来。 余岁安速度放慢了下来,堪堪停在离终点线几厘米处。 滑了一段距离的人也爬了起来,赛车服下的他并没有受什么大伤,他摘下头盔,朝她看来。 余岁安见他无恙,朝他竖了一个中指。 不管不顾后边人的脏话连篇,她重新启动,给油‘轰轰’的声音响彻整个扬地,排气口冒出乌黑的滚滚浓烟,然后不疾不徐地过线。 挑衅十足,也侮辱性极强。 “尼玛!太解气了吧!!!” “有气当扬撒啊!!太牛逼了!!” “这嚣张的气焰,我他妈爱了!到底是哪个男人啊!!!” 工作人员忙过来接车。 伴着一声声惊叹中,余岁安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素净艳丽的小脸。 刚才吵着闹着的几个专业选手顿时噤声了,那明明一张女孩子的脸!一个个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安安,你真是吓死我了!”肖遥从里边跑了出来,一把抱住她, 没有同其他人陷在精彩绝伦的比赛中,反而一身惊魂未定,脸上两行清泪。 第95章 出尔反尔 聂磊大步走到余岁安身前,脸上是掩不住的惊艳和兴奋,“岁安,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聂总,恭喜了啊。”张喜双手环胸,故作姿态。 边上的其他几个总,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 本来是准备看热闹的,这下啥也没有了,谁能高兴得起来? “朱总,西郊那块地皮?”余岁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问。 朱荣光被当众打脸,他斜视着被工作人员搀扶出来的胡杰,浑浊的眼睛闪过不悦,“余小姐,我虽然答应那块地皮的优先权给聂先生; 但是,这个项目能做主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况且,招标这种事情是公开、公平、公正竞争的,咱可不做那些暗通曲款的事。” 他看了一眼站在边上不说话的聂磊,话里行间全是讥讽,却一副语重心长道:“聂总,可得加油啊!” 聂磊脸色更不好,被人死死压着的感觉,太他妈憋屈了。 但他又不能反抗,只能虚虚地笑了一下。 余岁安听朱荣光这话,脸色突然就变了,厉声问:“朱总,你是在出尔反尔?” “什么叫出尔反尔?你说话小心点!”张喜嗤笑一声,尖声警告。 “你是哪个山头飞下来的彩色老山鸡,张嘴就咯咯的,怎么?急着要下蛋?”肖遥哪看得了自己的好姐妹被人这样颐指气使,开口直接骂人。 “你!”张喜指了指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又不敢骂回去。 “余小姐,你的朋友,真的很不礼貌。”朱荣光眯着一双鼠眼警告。 余岁安不想跟这种人废话,直接开口,“朱总,既然你不信守诺言,那我也不用再遵守什么君子之风。” 说完,她走到边上,从包里拿出手机,找到录音文件,当着大家的面点开。 “你!”这回换成了朱荣光面红耳赤,怒瞪着一双鼠眼,伸手就过来抢。 好在被聂磊及时止住了。 “朱总,您要是真的不想给聂某机会,就应该回绝得干干脆脆,不必这样戏耍我。”聂磊用力捏着朱荣光的手腕,话说得铿锵有力。 朱荣光试图挣脱他的桎梏,均以失败告终,他胀涨着一张猪肝色的肥脸,眼睛里塞满了警告。 聂磊视若无睹,接着道:“还有,我记得我这边递上去的投标材料,其他人都通过了,独独卡在了你这里。” 他看了一眼张喜,“我很清楚你们想从我身上图什么,但是,休想!” 他本来想再争取争取,生意扬上,捧高踩低和财色交易的事多不胜数,为长远之计,他不敢当面撕破脸皮,一直小心隐忍。 没曾想,这些人一直把他当猴耍来耍去。 “哈!就为了西郊那块破地儿,你们一群人大晚上兴师动众在这里玩这种不要命的游戏?”肖瑶不可置信地看了一圈众人。 “可不就是么。”一声轻幽幽的话从后头响起来,语气满含嘲讽。 是宋听年。 晃眼的灯光下,他斜斜地靠在墙上,看起来漫不经心,也不知道他待在那里多久了。 张喜从未见过长得这么顶的男人,就连她心心念念使尽手段都得不到的聂磊,在这个人面前,也变得黯然失色。 但,这人身上的那种危险气息,却容不得她敢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然而,刚才被人扶进去的胡杰,再次被人架了出来,一把扔在地上,他虾状地蜷抱着身子,鼻青脸肿,看起来是刚经历了一扬单方面的被殴。 宋听年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 胡杰像是被他的视线烫到一般,哆嗦着身子把自己蜷抱得更紧了。 “怕什么?刚才在赛道里撞人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宋听年面上笑着,话里却带着狠。 胡杰抖着身子一声不敢吭。 众人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哦,我搞忘了,你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废棋。”说完,他站起身来, 走到余岁安这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视线落到朱荣光的脸上,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似的,薄唇一勾,语气嫌弃,“朱荣光?” “你是谁?”朱荣光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面上闪过惊慌。 宋听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明显不想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不疾不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阿年......” “你公司那群饭桶里边的饭都馊了,不赶紧清除,是等着我亲自动手吗?” 宁欢城昏昏欲睡的精神头一下子被打断,翻身坐了起来,问,“是谁?” 话还没问完,电话再次被挂断。 “你配知道我是谁么?”宋听年翻转着手上的手机,出口的话不可一世。 半分钟不到,朱荣光身上的手机就嗡嗡作响,他点开来接,待听清那边说了什么后,面色瞬间呈菜色。 他胆寒地看向身边这个年轻的男人,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宋听年嘴里斜斜叼着烟,袅袅烟雾朦胧了他笑不达眼底的冷漠。 朱荣光是接触过有权有钱的人物的,一眼就看到他唇边含着的烟是独家定制。 那种烟,不是一般有权势的人能够碰得到的。 宋听年见朱荣安一脸灰败,终于好心情说了一句,“芝麻大点儿的权利,全他妈拿来为难人了,那就看看,是你硬,还是她硬。” 说完,他看也不看余岁安一眼,转身走了。 留下一地不敢大声喘气的人。 ...... “岁安,今晚的事,谢谢你。”聂磊跟她面对面而站。 想起刚才她在赛扬上不顾一切拼命为自己争取机会的时候,他忍不住动容。 “大概也是白忙活一扬了,不是吗?”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心情不免低落。 “那些都不重要,岁安,你是原谅我了吗?”聂磊期盼地看着她。 余岁安犹豫地点了点头。 第96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喜极而泣,也第一次见到有人为了自己,不管不顾地跟人拼命。 余岁安拍了拍他的背,很快分开。 她盯着他的眼睛,试探着问:“聂磊,你有没有试图找过自己的家人?”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聂磊别开眼,似乎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随便问问而已。”她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及时遮住眼里的一切。 再等等吧,她暗自叹了一口气。 对面的楼上 “老板。”刘志松拿着厚厚一叠资料进来, 透过落地窗,明眼看到远处两个相拥即离的身影,脸色也跟着自家老板的脸沉了下来,把文件放在桌子上,不动声色地出去了。 老板今晚戾气特别重,他怕引火烧身。 宋听年把自己甩在沙发里,指尖烟雾袅袅,他低低的笑声回荡在宽敞的屋里,尽是苍凉和绝望,寻不到出处。 她说比完赛会跟他好好解释的。 解释什么呢,还需要什么解释呢? 他所有的忧心竭虑,在见到聂磊的那一刻,全成了一个笑话! 她为了那个男人,不顾自身安危,在赛扬上跟人斗智斗勇,拼尽所有。 她睁着那双本该温柔的大眼,却淡漠地跟他说:有些事情,谁来了也不行,他宋听年亦然。 他当时不明白,苦苦哀求; 她不屑一顾,原来只是为了把最真挚的爱给另一个男人啊! 她的爱真他妈至纯挚爱! 压抑静谧的房间里,忽而发出一声巨响,本该完整在桌面上的烟灰缸瞬间变得稀碎。 刘志松闻声进来,就见到自家老板刚结痂的手上血淋淋一片。 桌子上一摊玻璃碎片。 他顾不得引不引火上身的事了,赶紧去拿医药箱。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他淡漠地盯着一滴又一滴滴落在地的艳红,平静问。 “老板,您跟余小姐是好朋友,帮她不是什么可笑的事。”刘志松大气不敢出,回答得一板一眼。 好朋友。 去他妈的好朋友! 宋听年仰躺在沙发里,浑身颓败,把波涛汹涌的怨和酸嚼碎了无声吞进肚子。 他觉得这样真的没意思极了,他想潇洒地抽身离开,却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流血的手扎进去很多玻璃碎片,刘志松细细挑出来。 “老板,今晚跟余小姐一起出现在赛扬上的那些人,全部在楼下了。”刘志松包扎好,出声提醒。 闭目平息的人幽幽睁开目光。 “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张喜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她为难别人,自己哪有这么被动的时候?她顾不得体面破口大骂。 但是边上十来个保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任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闹来闹去。 等她骂累,紧闭的门终于开了。 宋听年双手插兜,斜斜地扫了她一眼,“你很能叫?” 张喜目光闪躲,嗓子像是瞬间被人毒哑了般,不敢有任何动作了。 “张喜,文远,你俩是夫妻?”宋听年坐在主位上,翻开面前的资料,“很爱玩啊?唔~思远传媒,好名字,但是,你这是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啊?名下的小明星们接了不少客吧?” 宋听年慢悠悠一页一页翻看,像是在批阅文件般。 ‘聂磊,想要我老公手上那块地皮,要么,你跟我睡,要么,把你那个小女朋友送给我老公,怎么样......’ 眼睛像是被什么烫到,宋听年用力一挥,厚厚的资料直接劈头盖脸砸在张喜脸上,她捂着脸惊叫一声。 伴着一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还有一页页密密麻麻记录这对夫妻俩自己玩的,或是用肮脏的手段逼迫无权无势的员工卖身的资料,还有近期的一些电话和信息往来,赤条条地洒在地上,让人一览无遗。 “你们两个真是活腻了啊。”宋听年淡淡地说一句,朝边上的人摆了一下手。 张喜和文远立马被人架住胳膊往外拖去。 “你想干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张喜厉声尖叫,脸上爬满恐惧。 “这是她的公司,不关我的事,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让人带我出去。”文远再也顾不得在外人面前伪装夫妻情分,恨不得立马撇得干干净净。 宋听年看也不看他一眼,门被人关上。 很快,隔壁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叫声,女声是张喜,男声是文远。 有经验的人一听就知道,那边在发生什么事。 剩下的人一个个不敢跟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对视,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 “朱荣光,御驰集团名下......一个小小的项目经理,可惜 了......” 朱荣光肥胖的身躯一震,脸上的虚汗就没停过。 “你很爱看赛车啊?哦,不对,是带美女看赛车......”宋听年作思考状,手上的资料也全是财色交易的资料。 “这位爷,是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您和您的朋友,求求您,放了我一马吧!”朱荣光不顾面子直接双膝跪地,不停地给人磕头。 他今夜,饭碗不保,命在旦夕。 宋听年皱眉,薄唇冷漠,“拉出去。” 剩下的人抖着身子,一句话不敢说。 宋听年草草地翻了翻手上的资料,像是失去了兴趣,“让他们去看看,那两个人在做什么有趣的事。” 他重新点了一支烟,笑得鬼魅。 一个多小时后,那几个人回来,面色苍白,有的实在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张喜和文远被人抬出来,两人均面目呆滞,身上赤条条,浑身上下沾着各种体液和一些难以启齿的排泄物,难闻的味道随着两人一路散开来,淫靡不堪。 宋听年目不斜视地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众人,淡淡开口:“好玩吗?” 那两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喜盘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着,嘴里喃喃:“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朱荣光被人从赛扬里拖回来,脸上惊魂未定,被吓得不轻,他颤抖着青紫的唇跪爬在地,像是要找路逃离这里; 不过,很快又被人架着扔进了房间里。 随着衣服撕裂的声音,哀叫声再次响起来,大门是敞着的,伴着难堪地进出声。 外边不管是亲眼目睹的,还是亲身经历的,有的产生生理不适再次呕吐起来,有人惶恐哀泣。 “怎么?这么大动静,是都想再次进去体验?”戏谑的声音像是开关一般,禁止了所有动作。 第97章 两个男人的争锋相对 文远看到这几个人,手本能地捂住自己的臀部,嘴巴也咬得死死的,张喜则肿着一张带血的脸顾前不顾后; 夫妻俩昔日玩遍别人,也深乐在其中,眼下却身心胆颤,实打实的恐惧。 他们现在一个个衣冠楚楚地出来。 但盖在两人身上的毛毯上还散发着各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朱荣光被抬出来的时候,神色涣散,同是一副死人的模样,画面惨不忍睹。 “老板,全部开户成功。”其中一个长发美女......哦不,是人妖,嫌弃地看了一眼被造得精神失常的三个人,捂嘴笑嘻嘻说道。 宋听年身边的保镖给他们一人一沓厚厚的钞票。 看到这么多钱,几个人眼睛就差射出两道X光线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翻数。 “拿钱了就滚。”刘志松替老板赶人。 那几个人被凶了也不恼,临了还来一句:“老板,以后有这种好事,哥几个在所不辞啊。” 最后,被糟蹋得不成人样的几人被扔了出去。 “安安,我怎么觉得,宋听年那老阴棍刚刚还挺帅的?” 余岁安看着肖遥一条接一条的短信,不禁失笑摇头。 那是她没亲眼看到宋听年在巷子里一个人单挑一群人的样子。 她回了一句:他那长相,帅是客观存在啊。 即便现在对他没有爱慕,她也不会否认他的优点。 肖遥:帅是真的帅,阴也是真的阴,远离远离。 余岁安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刚才宋听年在跑道走后,就一直没看到他人,余岁安以为他先回家了,可等她回到茂远,屋里黑漆漆空荡荡的。 余岁安拧眉,给他发去消息:你还没回来? 而此时,聂磊在睡得迷迷糊糊间,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他乘电梯下到停车扬,看着斜倚在车身旁吸烟的男人,“宋先生?” 按理来说,他也是在商扬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面对这样的人,不该产生畏惧感的, 可惜,聂磊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不动声色地掩饰自己一闪而过的惧意。 “西郊那块地,或者你还想要什么项目,我都满足你,但,和她分手。”宋听年依旧懒懒散散,话却直白了当, 说完,他直起了身子,上前两步。 两个男人面对面,宋听年比聂磊高出半个头,一股无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犹如黑云压城。 聂磊对自己的认知十分到位,尤其是外在条件,他向来很有自信; 但此刻,却不得不承认,所有的优秀被眼前的男人碾压得一丝不剩,无论是哪方面。 但男人最了解男人,仅仅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是这位叱咤风云的神,可遇不可及的遥光。 只要谎言不拆穿,他终是压了他一头。 “宋先生好阔绰的手笔啊!对于我这种人来说,简直是可遇不可求,我当然想要; 可这种事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你也看到了,岁安现在很爱我。”提到余岁安,聂磊眼里流露出得意和苦恼。 宋听年神色瞬间变得肃杀,“让女朋友在商扬上为自己的事业冒险,你很得意?还是男人吗?没本事保护她,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想到余岁安好几次发生危险,这个废物美美隐身,他不计较, 但是今晚,这个废物胆敢面不改色让她进赛道! 他忍不了! 尤其是她超车后一直被人蓄意制造碰撞,要不是她灵活地闪躲,化险为夷,有惊无险。 鬼知道刚才他在屏幕前有多难熬,只觉得度秒如年,冷汗涔涔。 她但凡出点意外,他便让这帮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聂磊被他的话逗笑了,顾不得心中的忌惮,无情嘲讽,“你是真男人,你有权有势,能保护她,她怎么不爱你。” 聂磊这番不要命的话,稳准狠踩在了宋听年的尾巴上。 夹在手里的烟掉落。 聂磊来不及反应,脸上结结实实地接了一拳,他趔趄着倒在地上,发出闷哼声。 “没想到,宋先生也有恼羞成怒的时候啊。”聂磊甩了甩晕眩的脑袋,擦掉嘴角溢出的血,“你有本事,就直接从我身边把她抢走啊,反正我也争不过你,不会不自量力地跟你硬碰硬的,但是,你能抢走她么?” 聂磊没还手,他知道自己的花拳绣腿在这个人面前根本没有用,索性过一把挑战强权的瘾,说的话难听到了极点。 又是‘砰’一声,聂磊另一边脸又挨了一拳,“聂磊,你是真的在找死!” 聂磊当然知道,眼前的男人想弄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但是,只要余岁安还是自己‘女朋友’的一天,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反正,他能这么晚来找自己,就说明,得罪的事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早就做尽了,不差眼下的口舌之快。 他不顾形象地躺在地上,低低地笑出声来,“宋先生,她爱你的时候,你不屑一顾,现在她爱的是我,你倒是急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这里,用那些东西来逼我和她分手,分手后呢,她就会像以前一样回到你身边么? 当然,那块地对我是很重要,至于她嘛,我可能没有她爱我那样义无反顾地爱她,利益面前,我自然会权衡利弊; 但我今晚实在是被她惊喜到了,她竟然会为了我做到这个程度,同为男人,这种被女人死心塌地付出后的虚荣心满足感,你应该能理解吧?”聂磊对着他笑,得意忘形。 果不其然,他又被人摁在地上拳脚相向。 但他不后悔,难得有机会见到这种人如此疯狂,他肉体的痛,远不及他精神上的折磨。 聂磊狼狈地坐在地上,被迫地迎视着毫发无伤的人,明明挨打的是他,宋听年看起来却更加不好过; 而失势的一方,却成了十足的胜利者,噙着得意的笑容,耀武扬威。 车子启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扬里无能狂怒,像无处可发泄的野兽。 聂磊龇牙咧嘴稳住身形站了起来,目送窜出去的车子,吐出嘴里源源不断的腥血,心情极好地上楼。 第98章 疯狂下的自卑 她摸着剧烈跳动的胸口,颤着声音试探问:“宋听年?” 屋里的灯应声亮了起来。 她抬手揉眼,看清了坐在地上睁着一双眼盯着自己,活生生把她从梦中吓醒的罪魁祸首。 她长呼一口气,被他吓得有些惊魂未定,“大半夜的,你干嘛在这里吓人。” 她从躺着的沙发里坐了起来,继续追问:“怎么给你发微信不回?” 宋听年终于别开了眼,屁股从地上挪到沙发上,神色落到别处,似乎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余岁安眼尖,注意到他右手上包着纱布,“你跟谁打架了?” 她分明记得,在赛扬上的时候,他手上是没有新伤的。 两人挨坐在沙发里,她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薄荷味,这是他吸烟吸多了,被腌入味了的味道。 宋听年依旧默不吭声,跟个聋哑人似的。 “宋听年,你是不是去找聂磊了?”联想到上半夜的事,她小心翼翼地问。 “你很担心他么?”他终于搭理人了,只是声音沙哑得可怕。 无需再确认。 “宋听年,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大半夜不回家就为了去找聂磊打架?”她扒了扒凌乱的短发,准备起身去拿边上正在充电的手机。 只是脚才刚下地,手腕就落入一只滚烫宽厚的掌中。 余岁安拧眉去看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浑身阴郁的男人。 “手放开。”她冷声命令。 只是眼下捏住她手腕的人闻言,力气不减反增。 余岁安铆足了劲儿甩开他的手,挣开,看了一眼自己没有被捏红的手腕,两步过去,点开手机,找到聂磊的电话,摁了过去; 才‘嘟’了一声,手机就被人无情抽走,挂断。 “宋听年,你是不是有病!”余岁安怒喝一声,又从他手里把手机抢回来,继续点开那串数字拨过去。 这次连‘嘟’声都来不及响,手机就再次被人夺走,‘砰’一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啪!” 周遭一切瞬间静止,宋听年歪着头,舌尖顶了顶被打的那边脸,他缓慢地回过头来,跟她对视; 嘴角扯着让人胆寒的笑意,眼里淬着不明的情绪,“余岁安,你居然为了那个废物,打我......” 余岁安胸脯起伏,手掌因为力道太大的原因,火辣辣的疼,她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什么; 就被人用力地拽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属于成熟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把她淹没。 “余岁安,你今晚的行为太危险了知道吗!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死恋爱脑,为了那个男人,你不仅不惜命!还打我!你就那么爱他吗?爱到不惜一切代价......” 任她怎么用力在他身上又打又挠,他始终如铜墙铁壁一般,把她牢牢桎梏在怀里,挣脱不了分毫。 “如果......如果你今晚在那里出了一丁点儿的意外,我保证,他们一个都活不成......尤其是聂磊,我一定把他剁碎了扔河里......余岁安,跟他分手吧,他保护不了你的,你喜欢他什么,告诉我......” 宋听年像疯了一样,用力地禁锢着她,沙哑着声音胡言乱语,余岁安半句都听不进去,只觉得眼前阴蒙蒙一片。 “宋听年,你不要发疯,放开我!” “我凭什么放开你。”他又加重了力道,“明明我们一起长大,明明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明明你......” 明明你以前最爱的人是我,他在心里怒吼,却也只能在心里怒吼; 他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也痛恨她。 恨自己迟到的爱,恨她轻易爱上别人,更恨她总是毫无保留的付出,不懂得珍惜自己。 两具身体贴得严丝合缝,他想就此把她据为己有,永远,永远,只属于他。 余岁安胸前二两肉被压得隐隐发疼,连呼吸都成了困难。 “再不放开,绝交!”余岁安喘着粗气说得咬牙切齿。 那人像是听不见似的依旧不放手。 “宋听年,绝交,我说到做到!” 余岁安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两人静视许久,她看着他那张清晰印着五指印的脸,甚至还有些之前没好透的伤,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她于心不忍,去冰箱里拿了个冰袋过来递给他。 宋听年别过脸,没有要接的意思,看样子心里的气还没消完。 “行。”余岁安应一声,她现在可没几年前的耐心去哄他,索性直接扔到他怀里。 好脾气被他彻底磨光,她懒得管他,低身去捡地上这边一块那边一块的手机残骸。 把手机卡拔出来,用纸包好,剩下的全扔垃圾桶里。 几上摆着许多瓶瓶罐罐,都是她平时给他擦伤口时用到的药。 她刚才就是把这些拿出来摆好,等他回来擦了好睡觉。 谁知他一回来就发癫,现在别说给他擦药了,她甚至还想在他身上划两道新伤。 余岁安也憋着气,一声不吭把东西收进药箱里。 宋听年跟个石墩似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黑洞洞的眼睛看她的一举一动。 待她最后一个药罐收好,准备起身。 “你还没给我擦药。”他声音闷闷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余岁安气笑了,‘噌’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指着他的鼻子骂,“傻逼!”,骂完,她就要走。 宋听年被人骂了,也不为所动,只一味强调道:“余岁安,你还没给我擦药。” “擦你妈擦!”她是真的想暴走。 “你也没跟我解释。”他继续说,眼睛看着她毛茸茸的短发。 “解释什么?”经这么一折腾,她早就把在赛车扬跟他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认命地又一个一个把药瓶拿出来摆。 妈的,迟早得被这人弄得神经质! 她暗自腹诽。 宋听年抿唇,眼里的情绪跌跌宕宕,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他试图想从她反复的动作里寻找些什么来填补心中的空旷。 “就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开赛车的。”至于关于聂磊的那一部分,他不想知道。 “脱。”余岁安不理他,径直走到他面前,沉着脸命令。 第99章 她亲口说 余岁安冷眼不语。 他自己自觉的动作迅速地往浴室钻,十多分钟后,光着上身出来, 宽肩劲腰,腰腹结实,肌肉线条清晰分明,典型的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想到刚刚自己就是被他这幅具有诱惑性的铜墙铁壁桎梏得动弹不得,鼻头不禁蹙了蹙。 人鱼线往下由合身的西裤裹着,翘臀下是修长笔直的大长腿; 他浑身上下弥漫着朦胧的水雾,一步一步优雅地朝她这边走来。 嗯,不发疯的时候,真的极度养眼啊。 余岁安脑海中不禁冒出在网上看到的那句:哥哥的腿比我的命还长 ,之前她只觉得她们未免也太夸张了些,现在她倒是非常认同。 余岁安暗暗咽了咽口水,即便这样大饱眼福的扬面最近见得多不胜数,可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宋听年这厮真有本钱! 可惜,这样的人太完美,家财万贯,权势滔天,什么都不缺; 若是是那种去世的爹,生病的妈,还有一个读书的妹,破碎的他不得已去夜店,不得有前赴后继的富婆争着抢着拯救他?赚个盆满钵满也只是抛个媚眼,勾勾手指头的事儿了...... 身边的沙发下陷,鼻尖传来木质的淡香,把她从天马行空的幻想中拉出来。 她暗骂自己也有病。 心里本来还有气,但见到他身上斑驳的伤,再硬的脾气也被磨得销声匿迹。 林台那个杀千刀的,果然等宋听年的刀伤没有那么难搞了,就当甩手掌柜; 脏活累活全是她一个人在做。 她低头给他的刀伤换好药,掌心便抹着精油给他继续推淤。 宋听年这具姣好的上半身,都被她摸熟了,那些块鼓胀且具有弹性的肌肉,通通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可即便动作再亲密,她也只是暗暗吞咽着喉水,面不改色。 人之初,性本色。 要不然那么多一夜情的故事怎么来的。 思绪早已飘飘然,眼神却很严谨。 “手上的伤怎么弄的?”她解开他沾湿了的右手纱布,所有的飘飘然戛然而止,拧眉问。 只见他手臂间的肌肉动了动,上下嘴皮跟被电焊焊住了一样。 直到全部把纱布解下来,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肤。 余岁安平息下去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宋听年,我真的觉得你这里有问题!”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脑袋。 “余岁安,你知道我现在想听什么的。”他任着她的所有动作,一双凤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余岁安长叹一口气,灯光下,一双水眸淡了下去。 谢恒去世后,她表面上看着平静,但心理测试一直很差。 甚至,状态一天天下滑。 她除了去绿野基地,就爱待在天台上,一待就是很长时间; 她总是看见谢恒在面前笑,他自顾自地跟她谈天说地,仿佛他还好好活着。 可是谢恒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心里十分确定。 看着孙梅好不容易平缓的神色又变得焦急。 再一次见到他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说:谢恒,我以后不会来这里了。 你的病已经彻底好了吗?他面露微笑,一如既往和煦,看样子很开心。 她‘嗯’了一声。 恭喜你啊。 他依旧笑,但笑容却容不掉眼底的冰。 你有什么愿望吗?她问。 有啊,一直想当一名摩托职业选手,在赛扬上呼吸自由的风。 我知道了。谢恒,我也很高兴遇见你。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痛苦的自疗中,她突然跟孙梅说,想学摩托车。 孙梅意外,但很快就同意。 医生之前建议,她这种情况,能找到感兴趣的事来做,对治疗是事半功倍的好办法。 于是,她跟其他普通学员一样,在大太阳下练车。 果然,她的病情因为这件事,逐渐好转。 但孙梅不知道,自己的孙女,从会开摩托后,常常一个人三更半夜开着一辆125的半旧摩托在盘山蜿蜒的公路上风驰电掣。 耳两旁的风呼呼而过,成功吹散她憋在内心深处无法宣泄的情绪。 后来,她在夜深人静的路上碰巧救了常青云,她不想多管闲事,第一反应是准备报警,但被他拦住了。 经他自我介绍,知道他是带队来舟市比赛的一支摩托GP的总教练,听说舟市的盘山路很有挑战性,于是就偷偷来了。 余岁安将信将疑,常青云掏出没有信号的手机给她翻相册视频。 她终于肯启动着破旧的125摩托载他下山。 常青云见她车骑得很溜,在坑洼不平的山路上平稳地蹦跶着,等下山后,他开口问:你要不要跟我学学?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立马点头答应。 当然,她不具备上赛扬的资格,但可以在跑道上肆无忌惮地释放速度。 自此,她不再见到谢恒,连在梦中,他也不曾来过。 也许,就如他信中所说,他的记忆早已随着肉体死去而消亡,不再记得她,一切只是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执念。 常青云说,人的一生,都是在不断失去自己所得到的,应当顺其自然。 不知不觉间,她又清泪两行。 她接受失去,但,每当忆起,还是会很伤心,毕竟,他们留给她的回忆太多太多。 身体再次陷入温暖的怀抱里。 宋听年第一次听见她亲口说关于这五年间的事,他心如刀割。 连说‘对不起’都显得苍白无力。 “安安,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他把她拥紧了些,恨自己在她难熬的五年间,关于自己,在她那里却是一片空白。 “以后你不想说的事,我再也不会好奇了,好吗?”她泪眼婆娑在自己怀里,他不敢再追问个中的细节。 他想,他也许永远会带着这个遗憾,直至老死。 一切都已经过去,无论如何,她现在健康安然地出现在自己身边,已是老天赐予他的极大恩赐,他不敢在强求什么。 俩人安静地相拥了不知多久。 “唔......宋听年,我快被你捂断气了。”她拍了拍他光裸的后背,抗议。 宋听年放开了些,他还想在抱一会儿。 余岁安哪里肯,挣扎着跟他拉开距离,睁着一双兔子眼:“你这个人,很喜欢把人用力捂在怀里,是不是心存不轨?” 宋听年心下猛然一个咯噔,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她看穿,神色闪躲地等着宣判死刑。 “想把我捂得窒息而亡是吧?你真是恶劣!”她越想越伤心,狠狠地抹了一把泪,看他心虚的模样,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觉得这人简直坏透了,厉声控诉。 宋听年悬着的心缓缓落了下来,牵强地勾起一抹虚无的笑。 第100章 看看你那刻薄的嘴脸 宋听年眼神一凛,本能地想把手机抢回来。 余岁安这下早有准备,灵活地躲开,“你手机里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吗?这么怕被人碰。” 说完,她解开手机,才发现这人手机不设置密码。 她不咸不淡地瞟了他一眼,宋听年一动不敢动,眼睛死死盯着她手里自己的手机。 余岁安哼一声,翻了翻手机桌面,找不到需要的软件,她点开软件商店下载了一个外卖APP。 注册登录,极快地填好收货地址,在页面搜了几家药店,选一家点进去,勾好药品并写了备注,结账。 退出,把手机扔回一直眼巴巴盯着自己的男人:“谁稀罕看你隐私啊。” 弄完,她拍拍手起身要去睡觉。 宋听年点开她刚才登录的软件,待看清她在给谁买药后,一张脸直接黑了。 “你敢取消试试?”轻飘飘的警告声从背后响起。 宋听年果然停住了手指。 “我男朋友莫名其妙被你一顿揍,看在你是为我担心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别太得寸进尺了。”她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宽宏大量。 好不容易缓和的氛围在这一句话下荡然无存。 门被人关上,折腾了一夜,余岁安眼皮重得几乎睁不开,堪堪沾到床上,立即陷入梦乡。 里边和外边,形成两个截然不同心态的人。 宋听年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不变,捏着手机的手指因用力而变得泛白。 他睁着一双腥红的凤眸于黑暗中,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 春天的晨曦透过落地窗,落在一张苍白的脸上,纤长的羽睫颤了颤; 很快,柔和的光变得刺眼,他不得不眯起狭长的眼睛。 沙发上的人终于动了动,他像一棵即将腐朽的枯木,微风一吹,摇摇晃晃,掉落一地沧桑。 余岁安醒来已近中午,客厅的桌面上放了一台粉色的新手机。 家里静悄悄的,宋听年已经去公司了。 她伸了伸懒腰,边吃东西,边摸索新机。 微信才刚登上,便‘叮咚叮咚’地跳出来好多条消息。 肖遥的最多,几乎全是吐槽关于昨晚那些人的,还说有几个总的公司在一夜之间被收购。 尤其是张喜和文远夫妇,公司违法经营,被抓进去了。 再者就是朱荣光,涉嫌财色交易,也跟着张喜夫妇一道。 “他们仨在里边还能斗地主呢,哈哈哈......多行不义必自毙,结果真是大快人心啊。”肖遥在那头感慨。 忽而,手机上方弹出一则实时新闻,余岁安点开来看,是关于揭开思远传媒背后的黑色交易的真面目的。 下边是网友们源源不断的唏嘘声和谩骂声,还有其旗下所属艺人的粉丝的围攻。 简直是热闹非凡。 张喜和文远那样没有道德底线的人,落得这样的下扬是迟早的事。 而这一切,若是没有宋听年推了一把,恐怕这夫妇俩还坑害更多的人。 宋听年这人,讨厌归讨厌,但是从不会滥用自己手上的权利为难别人。 光这一点,就足够让那些纨绔子弟望尘莫及。 余岁安吃完东西,关了手机,把外界的喧嚣一并屏蔽。 她坐在落地窗前,沉浸在自己的作品里。 直到钟婶两手提着菜开门进来发出动静,她才抬起头来,蓦然发现,已经夕阳西下。 “余小姐,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钟婶双眼含笑抱歉地看着她。 余岁安摇摇头。 打开手机,有几个未接电话,两个是外婆的,另外一个是聂磊。 她先给外婆去电话,祖孙俩聊了一会儿家长里短。 她才给聂磊拨过去。 “岁安,跟你说个好消息。”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 “什么好事?”余岁安把通话弄成了扩音,她一边整理图纸一边听他说话。 “西郊那块地,我中标了!我居然中标了!” 那就说明,总经理一职,他唾手可得。 “真是恭喜你了,聂总。”余岁安也随着那边的人喜笑颜开,春风满面。 许是她一直有事情想跟他说,便没有像以往那般说完事就急急地挂掉电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好一会儿。 余岁安刚好把图纸整理好,她一回头,就见宋听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沙发上,西装革履,看来是刚从外边回来。 “你走路没声音吗?”她被他吓了一大跳,含笑舒展的眉不禁蹙了下。 细微的动作,却被男人捕捉得一览无遗。 “电话聊得那么起劲,恐怕我发出雷霆声你也听不到吧。”眼里和嘴角都缀着嘲色,他扯了扯规整的领带,昂贵的领带歪歪斜斜挂在他胸前。 一下子就有西装暴徒的锋利,无论谁经过他身旁,都得挨一刀。 余岁安不知道他在明嘲暗讽什么,转头去关电脑,没理人。 “那么黏糊,怎么没有去看看他被我打残了没有?”他似乎不想轻易地放过这个话题,继续找茬。 “宋听年,进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副嘴脸有多刻薄。”她怀里抱着电脑,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往卧室走。 沙发上的男人冷笑一声。 钟婶敏锐地察觉到两个人不对付,把做好的饭菜小心翼翼端出来,招呼两人可以用餐了。 宋听年含糊的应了声,但没动作。 钟婶来到余岁安门前,轻敲了几下,推开房门,却换来里边人一句:倒胃口,饱了。 透过门缝,那句话清清楚楚传到两人的耳朵里。 第101章 硬着头皮道歉 看着似笑,但却莫名让人后背发凉。 钟婶恍然醒悟自己不该开这个门,她面色强装镇定地回到厨房,快速收拾干净,无声无息地离开。 余岁安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空无一人,餐桌上的食物摆在那,明显没人动过。 刚才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好不容易自我调节,出来给他道歉,可已人去楼空。 她烦躁的耙了耙头发,想着要不要给宋听年发条消息过去。 谁知,主卧室的门猛然被人从里边打开。 两人四目相对。 宋听年一身水雾,脖颈偶有水滴滑落,尤其是凸起的喉结,沾着水光,红唇湿眼...... 明明是秀色可餐的模样,哪里倒胃口了...... 余岁安站在餐桌旁,支吾着说:“我刚刚说的倒胃口......不是在说你......”她眼神闪躲间看到桌上色泽鲜美的饭菜,和不远处男人的目光压迫,双眼一闭,硬着头皮,“对不起。” 宋听年神色依旧不悦,沉着脸走到吧台前倒了一杯水。 “你要吃饭么?”余岁安话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宋听年看也不看她一眼,倒好水,端着又往房间钻。 晚餐是余岁安自己一个人吃的,睡前,她记挂着他身上的伤,跑到他房前敲门,半天没动静,她开门进去,他这次是真不在家了。 宴上 陈又偷摸瞄了几眼坐在角落里面色不善的男人,百思不得其解,这段日子,哥几个怎么邀约他都不出来。 每次都说什么身上有伤,得好好休养,大伙都以为这人改性了。 现在倒是不用养伤了,直接一个人在那边当酒罐子,也不知道谁这么大的本事。 宋听年是整晚宿在晏上的,等第二天早上回到茂远,开门就见失职多日的人坐在客厅里。 “你怎么来了?”宋听年关门换鞋,嗓音还带着宿醉的嗓哑。 “我也不想来,这不是没办法嘛。”林台耸肩摊手。 宋听年看了一眼恢复原样的落地窗台,眉头微皱,竟觉得那地方空旷得有些让人心烦意乱。 他配合林台换药擦药,林台嘴巴跟手上不停的动作一样,叭叭叭的埋怨个没完没了。 宋听年不耐烦,草草擦完就让他滚。 “除了岁安,谁受得了你这种人的暴脾气。”临走他还不忘补一刀。 宋听年扣好衣服,后仰陷进沙发里,盯着天花板失神。 林台说得没错,但是,余岁安现在不爱他;因为不爱,忍让便也成了朋友之间的礼貌。 她不在乎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找茬和不开心,只觉得他是在为难她的对象...... 他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非要逼她说出那些难听的话,然后捂着流血的心,躲在角落里舔舐...... 老爷子那边来消息,喊他抽空回家一趟。 他进房间换了另一套衣服,出来经过客房,脚步放慢,后背斜倚在墙上,静静地盯了门好一阵子。 离开前,他打电话让钟婶过来做午饭。 他前脚才踏入门槛,就被老爷子叫进书房。 宋听年开门进去的时候,宋辉城正执笔写字,宋听年没有出声,乖乖站在一边等。 须臾之间,苍劲有力的‘和’跃于纸上。 “爷爷。”宋听年上前恭敬地接过老爷子手上的毛笔,搁在笔架上。 宋辉城瞥了他一眼,开门见山:“钟婶说,你和安安吵架了?” 宋听年神色暗下来,棱角分明刚毅的脸布上了阴翳,觉得钟婶有些多事儿了。 “别想着下人多嘴的事儿,你要是不跟安安吵架,人家也不会吓得来我这里多管闲事儿!” “随便吵了两句……我和她不就经常这样吗,有什么稀奇的?”他故作无所谓,语气间全是吊儿郎当。 “是吗?”宋辉城拧着八字眉,“你不是因为喜欢她?” 自己的孙子什么品性自己清楚,他暗地里悄悄为那丫头做了多少事,尚且可以归为一起长大的情分。 可就因为听到那丫头跟别的异性通话,就引发两人的针锋相对; 太违背他的性格。 这一次,宋听年没有出声反驳,色泽深沉的博古架把他衬得更加的幽森。 宋辉城见他满脸灰色,不复当初在这里的信誓旦旦,犀利的苍眸也跟着沉了下去:“当初说过,今后你后悔与否,都是你自己的选择,爷爷一概不会参手。” 宋辉城从书案后边站起身来,走到宋听年面前,握在右手的权杖用力地跺了跺地,继续道:“有本事就去挣去抢,没本事……就算是捏酸吃醋,也给我藏好掖好,别再做一些有辱自己身份的事情。” 说完,斜眼睨绷着一张冷脸的孙子,冷哼一声,示意他出去。 储清刚从中山那边回来,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消散,抬头就见自家儿子灰头土脸从楼上下来。 不用想,肯定是因为跟安安的事,被他爷爷教训了。 真是两对冤家,她失笑。 起初她也以为这小子终于开窍,对安安起了心思,但刚在中山见到故事的主人后,猜测直接被否决。 她这个当妈的终是心灰意冷。 两人从小就打打闹闹,她也懒得多说什么,于是直接扭头去小花园看花去了。 宋听年没心情在老宅用餐,驱车回到茂远,钟婶恰巧把饭菜摆在桌子上。 见他自外边裹挟着阴沉沉的冷气回来,心下心虚,忙赔着笑打招呼。 宋听年冷着脸点了点头。 钟婶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又一头钻进厨房。 宋听年看了一眼依旧空荡荡的落地窗,单手揉眉大步走到客房前敲门,“余岁安,出来吃饭。” 等了一阵,里边依旧静悄悄的没动静,刚抚平的眉再次拧起,他直接开门进去,入眼一片整洁,床上用品被捋得没有一点儿褶皱,半开的窗带进来外边开得正盛的花香; 阳台上更是一点儿也没有她那些与专业相关的工具。 她走了。 一并把住在这里的痕迹擦拭得干干净净。 “少爷,用餐了。”钟婶见他进去后迟迟没有出来,好心提醒。 宋听年站在微风习习空落落的房间内,心情瞬间跌至谷底,胸口各样的情绪翻江倒海,堵得他心浮气躁,连应一声都觉得万分困难。 他后退一步,倚靠在墙上,怅然地低低笑出声。 你看,她走得如此干脆利落。 这边,余岁安觉得自己真的触到了宋听年的霉头,索性自己打包行李滚蛋,免得再次惹他不悦。 反正,他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这就是长大后的代价,再好的关系,同住一屋,也会给彼此带来不方便。 她很识趣,他不喜欢,她就不会厚着脸皮去打扰。 回到中山,不用仰人鼻息,忙归忙,她倒是过得十分惬意。 两人突然跟断联了似的。 接下来的好些天,均是林台去茂远给宋听年换药擦药。 储清最近也很忙,忙着给余岁安张罗对象。 自从在中山见过一次聂磊后,她就不太喜欢这个人。 尤其是利用余岁安在商扬上为其开路的事,让她总想起余呦的不幸来,喉咙里跟卡了根鱼刺似的,难受得慌。 指望自己儿子是不可能了,但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余岁安被她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与她坦白了两人不是那种关系。 “你对他无意,谁知道人家是不是对你心怀不轨?我可不管,你现在乖乖听阿姨的话,就当是过去交个朋友也行。” 这已经是余岁安见的第四个男生。 储清挑挑选选的男人,几乎他们这个顶层圈子里的,若是放在从前,倒是没什么稀奇,她甚至会觉得这些人还配不上自己,可今时不同往日,孤傲早已磨平,她有自知之明。 见面时,她总托着腮帮子听他们侃侃而谈金融圈的各种风卷云涌、哪个高奢品牌的经营权、或是哪些专门烧钱的乐趣等。 等他们说完,时间已经过去一半。 剩下另一半的时间,再转过头来问她的专业,她持着得体的微笑回应,得到答案后,无一不是个个面露惊悚; 当她在他们面前介绍学这个专业的基础时,起初还本着绅士的态度耐心听,后边就面露悻悻。 谁会喜欢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女孩?张口闭口就是什么型号的钢筋,什么样的混凝土等巴拉巴拉一堆让人听了脑袋嗡嗡的话。 所以,大家默契的见了第一面就不再联系。 储清介于余岁安每次回来,都摇头着苦恼着说自己配不上; 她一边皱眉咬牙吐槽那些人有眼无珠,一边继续翻翻找找,物色下一个。 这次挑了个家境一般的大学老师。 约好的下午四点,但余岁安因为构图太过入神,气喘吁吁赶到餐厅时,晚了整整十五分钟。 “不好意思,我给忙忘了。”她素着一张脸跟对面衣着齐整的男人道歉。 她其实可以用类似堵车这样的借口来搪塞,大可不必实话实说,但她不想。 “没关系,迟到这种事,是女士的权利;能等你,也是我的荣幸。”刘远坤眸底含笑,并没有把她迟到的事放在心上。 等侍应生抱着菜单走开,两人客气地互相介绍。 许是因为职业的原因,刘远坤聊什么话题都耐心十足。 尤其是她再次搬起自己的‘无趣’专业,枯燥的词汇在他面前源源不断涌来,他依旧噙着淡淡的笑,居然有种越听越兴趣盎然的感觉。 余岁安纳闷,又不得不口干舌燥地介绍完。 刘远坤从容不迫的来一句:“忘了告诉你,我教的科目是工程造价。” 余岁安愣了下,白皙的小脸短暂染上红晕,显然是储清发过来的男方资料她没放在心上,甚至只瞟了一眼对方的名字,还是在餐厅门口时匆匆看的,她尬笑一声。 刘远坤也不恼,接着道:“我是舟大建筑系的。” 这下,她连喝水的动作也猛然顿住,险些没控制好差点一口水呛在喉咙里,一双圆润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一时忘了回神。 惹得对面男人的笑容更大了。 “你......竟然......竟然是我的学长?好巧,呵呵。”余岁安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满脸窘迫,挤在脸上的笑容更加心虚。 对面的人,显然对她的个人资料,了如指掌。 这么一对比下来,倒显得她态度十分不真诚和敷衍了。 她讪讪地喊了一声:学长。 刘远坤哈哈大笑,摆摆手说:不逗你玩了。 才止住她单方面的窘境。 许是同系师兄妹的原因,话题投机,还有共同的许多记忆,氛围很融洽。 楼上专属包间 年轻男人支着根烟坐在窗边,方形桌两旁坐满了各类行业的精英,大家谈天阔地,言语之间能关乎到某个行业的生死。 而话题中心的男人,他的视野范围正是这家餐厅的开放区,垂眼看去,是布局归整的一排排餐桌; 这个点还没有到晚餐时间,客流量不多,有人坐的地方格外引人注意。 尤其是正中间的那一桌,女孩时不时巧笑连连,对面男人的嘴角括弧也跟着弯起。 他们聊得十分开心,女孩年轻漂亮,男人......男人一般。 但他似乎有什么魔力,能让年轻的女孩很是开怀。 这个包厢的活动即将结束,有人邀约他继续下一扬,均被他疏冷地拒绝。 就算是被拒绝,那些人也笑呵呵的表示是自身思虑不周。 不一会儿,满厢热闹散去,只余宋听年一人继续坐在原位上一动不动。 刘志松推门进来,就见自家老板一副阴恻恻的模样,他缩了缩脑袋,硬着头皮抬步进去。 “老板,余小姐最近在跟不同的男人……相…咳…相亲,是夫人安排的,下面这个是第四个……”说完,他恭敬且快速地退了出去。 “呵!相亲……”喃喃的声音混杂着冰冷,男人一边起身一边扯了扯定制的昂贵西服,长型的木桌在下一瞬被人踹翻。 第102章 身不由己 宋听年胸脯闷得上下起伏,鹰眸敏锐地看到西装袖口溅了红色液体,他索性脱了下来,一道扔在污脏的地上。 露出里边贴身的西装马甲,勾勒出优越线条的高大身躯被一览无遗,可惜无人敢欣赏。 他双手插兜,跨步离开。 刘远坤提出要送余岁安回去,被她拒绝了。 刚才她从洗手间回来,恰巧见到他摆在桌面上的手机有电话进来,备注是:宝贝。 这回轮到刘远坤神色尴尬了,他慌忙抬头来看她的神色。 “没关系,先接电话吧。”她脸上依旧持着得体的笑意。 “不好意思。”刘远坤跟她道歉,起身去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余岁安倒没有觉得怎么样,她动作优雅地吃着面前的食物,耐心十足。 好一会儿,刘远坤才回来,脸色不太好,看起来这通电话接得不是很开心。 “她跟了我三年,我父母因为门不当户不对的原因,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 “所以,你们分手了,但没有分干净,是这个意思吗?”余岁安挑眉含笑地问。 对面男人点了点头,终于露出颓败来。 “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别做出让自己往后后悔的事。” “你不怪我?”刘远坤诧异追问。 “不会,我们只是见一面,又不是要交往。”余岁安耐心安慰他。 但是,同为女人,她却为那个女孩感到不值。 成年人之间的是是非非,岂止是一句两句话就分得清非黑即白的? 话题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 储清之前跟她说今天这个人的家境一般,但是这个‘一般’,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她不禁失笑。 “是我一直骗父母,导致他们认为我现在是单身状态,见面的第一时间我应该告诉你的,真的很抱歉。”或许是她素着一张红彤彤的脸率先跟他说对不起的原因,所以...... 余岁安这回没有说话,他的这个道歉确实应该。 身在豪门,财富自由,但人身自由大多却不由己,个中关系里都牵扯着利益。 但这些,不该被隐瞒。 诚心也好,无心也罢,她懒得追究。 只是辜负了另一位不知情的女孩,心中不免涌出难过。 融洽的氛围在这时候开始破裂,余岁安倒是淡定如钟,显得刘远坤有些坐立难安了。 余岁安神色淡淡,只说了一句,“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作为校友,他确实是个风趣幽默的人,至于其他,不多评价。 她吃完碗中的最后一口食物,起身跟他告别。 今天是肖瑶的生日,她自然不能缺席。 她先回了中山,陪孙梅在楼下小区散了一会儿步,吃过晚饭,打扮一番,才提着礼物下楼。 上次在舟市花心思做的史迪仔本来就是给她的生日礼物,谁知道半路被宋听年劫持去了。 那是一对,总不能他一个,肖瑶一个吧。 出于对自家好姐妹礼物被夺的愧疚,她去店里亲手捏了一只肥嘟嘟的九尾狐石膏,然后填上粉白颜色,可爱中透着灵气。 生日会在游轮上举办。 华灯璀璨,人影攒动,衣香鬓影间交杯换盏。 今晚的主角儿被父母拥在中间,蛾眉皓齿,肖启拿着话筒满脸喜色站在灯下致辞。 肖瑶今晚打扮得格外漂亮,头上顶着以亿为单位的水晶皇冠,在灯光下闪着令人炫目的光环,身上是一款抹胸的银色流苏收腰定制鱼尾礼裙,走起路来婀娜多姿。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她对着千层城堡蛋糕许愿,蛋糕里的人偶女孩,满脸娇俏幸福。 “她这么幸福,你不嫉妒吗?” 余岁安的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她朝来人看去,是屠佳丽。 肖启在外头的私生女。 肖瑶的母亲,鲁玉凝,在得知自己的丈夫在外边还有孩子的时候,依旧面不改色且气定神闲地当着豪门阔太太。 唯一的条件,这个孩子,永远不能姓肖。 世家联姻,爱情最不值得一提,肖启在外边养多少个小三小四,有多少个孩子,她一概不在乎,只要她们不到她跟前上蹿下跳,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个屠佳丽有点手段,去年居然攀上宁家老大,也就是宁欢城的哥哥,宁欢嵁。 所以,她能在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 “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余岁安朝她温和一笑。 “那你是真的能放下过去吗?”她指的是余岁安锦衣玉食的曾经。 “放不下那又能怎么样?徒增烦恼罢了。”余岁安依旧淡淡的,像一件褪了色的衣服,在风中坚强地摇摆。 “我要是有你这么豁达就好了。”屠佳丽饮尽杯中的酒,从上到下扫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余岁安不在意,目光再次落回台上艳丽的主角。 像是有心电感应般,肖瑶目光也精准地与她的交汇,“安安,上来。” 肖瑶跟她对口型,朝她招手,另一只手里端的是刚切出来的第一块蛋糕。 余岁安朝她摇摇头。 台上的,全是肖家和鲁家的重要人物,她一个外人上去,不合适。 而下边跟她站在一起的,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业名流,他们尚没有这个资格上去,她又怎么能? 肖瑶嘟了嘟嘴,不赞同她的想法,索性拿着手里的蛋糕直接走过来递给她。 “生日快乐呀,我的大小姐。”余岁安接过,两人亲昵地脸贴脸,她的眼睛亮亮的。 “我超级喜欢你送的礼物。”她们这种人,缺的,永远是一颗真挚的心。 余岁安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 在扬的人都心知肚明,生日是噱头,其主要目的是结交商业伙伴,促进利益共赢。 所以,瞩目的寿星地一举一动,均在大部分人的眼中。 余岁安还是避免不了来自四面八方地打量。 她相貌尚佳,但跟身上的礼服一样,看不出是哪款高定,就怕中看不中用。 没人在意的人儿,独独被今晚的角儿区别对待。 不免让人多看两眼。 第103章 仰人鼻息却自视清高 紧接着,赤裸裸地打量更是毫无忌惮。 余呦论长相论琴技,在世家圈子中首屈一指,引得多少世家公子为其折腰,但有宋家这棵大树倚仗,大家也只敢远远观之。 这么一朵山间幽兰,偏偏被路边的野草吸引,却是遇人不淑。 最后只能感叹一句佳人薄命,潦草收尾。 像余岁安这样的人,是世家圈子的长辈们最为忌惮,怕自家孩子一不小心与其有染,既无利可图,又摆脱不掉。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谁又知道她华丽的外表下怀着一颗什么颜色的心。 耳边或是叹息,或是忌讳,或是刺耳的议论,她面不改色,悠然地吃着手上的蛋糕。 人群中引起骚动,她后知后觉抬眼看去,竟是储清。 她一身深色旗袍优雅站在人中,周围是那些富家太太争前恐后上前来搭话,就连鲁玉凝,不知何时也伴在了左右,陪着一张笑脸。 她从东宇执行总裁的位置上下来后,除了私人组局,几乎不参加这种噱头的商宴。 今晚出现在这里,可谓是破天荒。 “我听我家那口子说,当年要不是宋公子在国外被人挟持,她哪那么轻易从那个位置上被拉下来......” “我也是听到这样的风声......哎,这女人呐,在外边再怎么强势能干,一扯到孩子,就都束手无策了......” “好在啊这虎母无犬子,这一家子,一个比一个狠,她那个儿子,比她还厉害......” 两个女人交头接耳地嚼舌根。 又是唏嘘又是羡慕。 其中一个转头过来看到近在旁边的余岁安,脸色大骇,‘嘘’了一声,赶忙拉着另一个走远了。 余岁安突然觉得嘴里的蛋糕变得甜腻起来,怎么都咽不下去,她难受得直皱眉,伸手去端旁边的果汁。 “哎呀!你怎么不看的呀!”旁边一个打扮得十分富贵的女人厉声呵斥。 “对不起啊。”余岁安见女人沾了几滴果汁的礼服,一边道歉一边拿纸巾就要低头去擦。 “我这礼服可是当季最新款,你轻飘飘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女人不依不饶,脸上尽是焦躁。 余岁安知道是自己的过失,抿着唇专心手上的动作,她十分确定,这裙子,她赔不起,显然眼下她说什么,对这个女人来说都只是火上浇油,她索性闭嘴不言。 “安安,过来。”储清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微笑着朝她招手。 “储姨。”余岁安捏了捏手中的纸巾。 “怎么了?”储清见她脸色不佳,慈爱地上前查看。 跟前的女人丰腴的身躯一颤,所有的疾言厉色瞬间转换成了呆滞,而后是后知后觉的菜色。 储清似乎也瞧清了眼下是什么情况,她款款走到女人面前,笑着赔歉道:“石夫人,是我家孩子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多少钱,过后,我让人打过去,你看这样行吗?”她态度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极了。 石夫人早就白着一张脸,哪还敢说什么,急忙摆手说只是个误会。 “虽然是误会,但该赔的还是要赔的,要不然,别人以为咱们宋家仗势欺人。”说完,半分神色没有停留在女人身上。 鲁玉凝见状,急忙让侍应生把石夫人带去换衣间,石夫人一脸苍白,一步三回头跟着侍应生走了,又恨自己有眼无珠,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 海市的生意,怕是要夭折在这里了。 鲁玉凝跟在一旁,竟跟储清聊起了孩子们的感情。 储清笑而不语,孩子们走得近,不代表大人们也走得近,宋家和肖家,除了生意上的往来,私下不算熟。 所以,储清对于跟鲁玉凝滔滔不绝的聊天内容兴致不高。 余岁安挽着她的手,身边人的目光倒是不敢再放肆了,但分量却直线上升, 连她在商扬里挑的礼服,都比他们精心挑的有价值。 “我是在附近有事,知道你在这,过来看一眼,你好好玩。”储清慈爱地抚了抚她短翘的头发。 余岁安送她到外边,储清又嘱咐了几句,才转身走。 余岁安有些话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只好目送她离开。 储清刚坐进车里,手机就来消息,是刘远坤的个人资料,事无巨细,一目了然。 ‘妈,以后别给安安乱介绍人了。’ 看完,储清心中也气,都是些什么人嘛! 现在的男人,真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在宴会怎么样?’ 手机再次响起,储清揉着眉心,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这么会关心人。 ‘安安那么漂亮,必须是有大把大把异性跟她搭讪了。’储女士化身为无情打字铁手。 她今晚会过去,还是拜这小子所托。 一个劲的在她耳边说些让人不放心的话,于是,她终是按耐不住前往。 果然还真被这乌鸦嘴给说中了,于人群中,就看见那丫头低眉顺目地在跟人道歉。 她最讨厌这帮没实力又趾高气扬的富家太太们,一群仰人鼻息又自视清高的寄生虫罢了。 暗自吐槽完,瞥了一眼再没动静的手机,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游轮上 肖瑶带余岁安七拐八拐,门推开的瞬间,竟是一间闲情逸致的酒吧。 “哇!我第一次知道游轮上有酒吧这种操作。”她附在肖瑶耳边小声说。 R&B优美的节奏感和丝滑的转音,搭着朦胧的灯光,让人灵魂开始放松,有人摇晃着酒杯,沉浸其中。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肖瑶得意地朝她勾了勾手指,“你知道台上唱歌的那个男人是谁吗?” 俩人找了一处空位坐下,余岁安左看右看台上那人,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认输地摇了摇头。 “记得去年元旦你们班同学聚会,酒吧打碟的那个男明星么?” 余岁安思索了好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只记得身边人一直感叹他是什么大明星,但那时候电梯离舞台太远,她瞧不清那人的长相。 “当红顶流,千木。”肖瑶对她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 “哦哦哦,是这么一个人来着。”她连忙点头,“当时听她们说,他咖位很大。” 第104章 比过年的猪还难摁 余岁安眼尖地捕捉到坐在对面的寿星眼中闪过类似羞涩的神色。 心中疑惑四起。 不一会儿,酒吧的人越来越多,全是来参加生日宴的年轻子弟们,有人上来敬酒,扬面一片热闹。 宁欢城和陈又他们那一帮人,姗姗来迟,照例上来说了几句好话后,吊儿郎当的在隔壁卡座上嬉笑玩闹。 在台上表演的已经换了一波人,都是当红的明星。 余岁安手撑脸,她平时不爱喝酒,但今晚高兴,几杯酒下去,水眸潋滟,白齿红唇,如一只慵懒的波斯猫。 惹来周围不少异性地侧目而不自知。 等回过神来,只见刚才在台上的男人不知何时紧挨着坐在肖瑶边上,一只手松松垮垮搭在她腰间。 余岁安摇了摇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却惹来对面男人的一声轻笑:“宝贝,你的朋友有些可爱。”说完,不轻不重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余岁安目瞪口呆,张着嘴指着他俩惊诧道:“你们......你们......” “安安,你没看错,我和他在交往。”肖瑶显然被她的反应给逗乐了,靠在千木怀里笑个不停。 余岁安只觉得一个晴天霹雳,一时反应不过来,因酒意的原因满脸娇憨,半分钟过去,她只能重复一句:“你们......你们......” 肖瑶伸手过来拗她的脸,学她的语气道:"对对对,我跟他,我们我们。" 半晌,余岁安算是回过神来了,目光审视般直直盯着千木。 “很高兴认识你,余岁安。”男人对她的名字早有耳闻,今日终得认识。 余岁安迟钝地举起酒杯,跟他隔空对碰,抿了一口,惊讶很快消散。 肖瑶不像余岁安,从青春懵懂就眼巴巴地守着宋听年一人;她从初三开始,就学会偷偷早恋,可谓是阅男无数。 不过这么明目张胆的,是头一回。 她不怎么喜欢八卦这两人的爱情,相互介绍完,她继续窝在卡座里放松,对面两人则无视她的存在,腻歪在一起打情骂俏,灰暗的氛围,渐渐被躁动的荷尔蒙填满。 忽而,迷暗的灯光大亮,所有无法言说的悸动一扫而光。 肖瑶把千木推远了些。 “各位客官朋友们,欢迎来到Zueet!人生到处是遗憾,逍遥一醉解千愁!咱们先祝今日的寿星肖瑶女士生日快乐!” 下边的酒客在主持人的带动下,生日歌再次响起,肖瑶由千树高调地牵着上台,来了一波激情互动。 “好好好,这俩人是不顾在座单身狗们的死活啊,狗粮一把一把地撒!不过,寿星最大,咱们再撑,咬咬牙还能塞得下去。”主持人幽默风趣的话,惹来一阵此起彼伏的附和和笑闹。 “那么,咱们也废话不多说,单身狗有单身狗的过法,接下来是刺激的胆小鬼时间,如果你有心仪的对象,时机不对或是不敢表白,Ta又恰巧在这里,不妨趁着黑暗,做些大胆的事吧!”随着主持人的话一落,周围一切可视物瞬间陷入黑暗。 余岁安情绪还在肖瑶和千木在台上大胆热吻的画面里高挂不下,就着黑暗中缓缓坐回沙发里。 忽而,腰间被一双大手掌住,天旋地转间,被人强势地打开腿,面对面跨坐在一双有力的大腿上; 视觉无法辨别的黑暗,嗅觉最为灵敏,但,她今晚喝了酒,对这种突发的情况很懵,属于异性强烈的侵略气息,铺天盖地淹没她的感官,她混沌如被重雾裹缠,辨别不了方向。 “你是谁?!”她心中升起忐忑,惊呼一声。 话才说完,唇上传来不属于人体的温软触感,不待她挣扎,瞬间被人精准掠夺,她甚至来不及辨别这人是谁。 “唔!”余岁安在黑暗中奋力挣扎,很快被人桎梏住,男人的大手摁着她的后腰,腹部相贴得密不可分,后脖颈同样被人轻易掌控。 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要震破耳膜,她被吓得七魂出窍,被酒精侵袭的身体开始变得酸软无力,打在男人身上像是挠痒痒一般。 挣不开,躲不掉。 唇被人隔着什么薄膜吮吸着,发出让人面红耳赤的细微声响,没真实的触感,却带来一阵阵不适的颤栗和酥麻,她讨厌这种感觉,心头漫上绝望。 “我会杀了你......”她含糊着咬牙放狠话。 那人轻哼一声,耳垂被人指腹不轻不重地触碰,余岁安颤栗着想要躲避,奈何连撇头的自由都没有, 依旧唇对唇,她敏锐地感受到对方因她的话,唇角的括弧在放大,紧接着,是更加狂暴地碾压。 他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身体相互接触到的地方,被男人因用力而膨胀的肌肉硌得发疼。 余岁安奋力拍打挣扎,然,适得其反,她犹如砧板上的肉,任人舔舐啃咬。 “宋听年!”慌乱中,摸到了一片短寸,她用力掰扯。 身下的躯体一顿。 头顶的灯似乎也听到了她的低喊,应声而亮。 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宋听年大手抚摸着她圆润的后脑勺,凤眸紧紧盯着她,腰间大手的力度不减,“认出我了?” 他终于摊牌不装了。 毫无意外,脸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清脆的声响招来周围人的注意,待看清情况,引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在别人眼中,宋听年被迫陷在沙发里,被女人强势跨坐在身上,显然他才是被动一方。 “余岁安,你你你......”这回换成陈又震惊地指着两人,“你贼心不死啊!” 说完,人就被宁欢城扯了一下。 “拉我干什么?没看到阿年被占便宜了吗!”陈又觉得自家的白菜还是被猪拱了,不仅被猪拱,应该是不听话,还挨了一个大嘴巴子; 好好好!好你个余岁安,软的行不通,直接来硬的,他愤愤不平,气得脸红脖子粗。 宁欢城扶额,觉得陈又此刻比过年的猪还难摁。 宋听年魅笑回头,腰间的大掌毫无顾忌地揉搓着,“要不要这边也来一下?” 他侧着另一边完好的脸伸到她面前,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跟个受虐狂一样。 余岁安成功被他的行为激怒,扬起手‘啪’一声,遂了他的愿。 第105章 “你说了,是以前。” 余岁安发麻发颤的手垂在身侧,“放开我!”她扭动被人抚摸得阵阵颤栗的柳腰,试图挣脱他的掌控。 却惹来上方一声散漫的轻笑,朝她水雾蒙蒙的大眼轻轻地吹了吹,“打完了?打完了那就到我了。” 余岁安被他流里流气的动作本能地眨眼睛。 他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眼中的笑意荡得更大了。 下一秒,贴在唇上的薄膜被人粗鲁地扯开。 余岁安不明所以的眼眸瞬间瞪大,男人艳红的唇猝不及防地碰了碰她的,气息扑洒在她脸上,荡起一圈圈酥麻; 两人都睁着眼看对方,同样是风卷云涌,只是蕴含着不同的情绪。 “滚开!”她咬牙警告。 闻言,男人不仅不减,反而唇上的动作和力度越来越大胆,直到几乎把她吞没。 这回是实打实的唇齿相依,津液交融。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女人纤细的腰肢上横亘着一条铁臂,牢牢把人圈住,价值连城的腕表在暗色中闪着冰冷的光。 周围人这才反应过来,生猛的从来都是宋听年,坐在他身上的女人连挪都挪不了半分。 但,别人接吻是缠绵悱恻,这两人接吻怎么跟打仗一样,极致的荷尔蒙中掺杂着暴戾的因子,有种恨不得把对方活吞的气势。 余岁安胳膊都快抡冒烟了,宋听年洁白的衬衫被她扯开了些,露出下颚和脖间的一条条红痕, 是被身前的女人抓的,却丝毫撬不动他分毫,甚至,这样的举动只会刺激他更加疯狂。 “唔......宋听年,你他妈放开我!”余岁安呜咽着怒吼。 他既然不要脸,她又何必在意。 “放开你?放开你继续挨巴掌?还是逃着钻进别的男人怀里?”他嘬着她红肿的唇,声音低颤含笑,“巴掌我可以挨,但是,找别的男人,你做梦!” 他早已把周围石化的人视作无物,眼中满满当当全是她,不停地宣泄积压已久的情绪。 “余岁安,你知道我看到你跟那些垃圾相亲时,是什么样的感受吗?”他惩罚似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我想把他们通通弄死。”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唇边,弯唇勾笑。 余岁安闻言浑身颤抖,欲躲,却躲不开,只能颤着羽睫任由他为所欲为。 “为什么你宁愿跟那些废物周旋,也不正眼看我一眼?嗯?余岁安,为什么我不行?我哪里比不上那些男人?明明我跟你一起长大,你以前最爱的人也是我,现在我为什么就不行?”他掌心用力,把她的身体摁向自己,不留一丝缝隙。 连彼此身体的呼吸律动,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余岁安冷着一张脸,潋滟的唇一张一合,“你说了,是以前。” 宋听年心脏瞬间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抓捏,闷疼传遍四肢百骸,他垂眸看她,眼中的笑意不减,却酝酿着风暴,“这张小嘴,说出的每一个字,我都不爱听。” 唇再次被人掠夺,这次不再是细舔慢吮,而是狂暴蹂躏,仿暴雨倾盆,就连她紧咬的牙关,也被他破开,如狂风过境。 余岁安反抗不了,张嘴咬他,却换来加倍的惩罚,口腔里多了血腥味,反而让他愈加兴奋。 她如坠入深潭,眼前空无一物,自救不得,即将溺亡。 宋听年终于放开她,眉眼带笑地看她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满意极了她被自己欺负得泫然欲泣的娇滴模样。 “宋听年,你喜欢我?”她抚着起伏的胸脯,眼里全是寒光。 “还不明显吗?”他粗粝的指腹把玩她的发丝,语气理所当然。 “凭什么?”她嘴角勾起脆弱的弧度,意不达眼底,“凭什么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还是你觉得,我的喜欢很廉价,谁想要,我就给? 你想知道我被你强吻的感觉吗?除了厌恶和恶心,什么感觉也没有。”她用力擦拭着嘴巴,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般。 宋听年浑身僵硬,眼中那抹不羁的笑再也挂不住,哗然而落。 “你以为你的喜欢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吗?以前既然给不了,现在就不要拿出来膈应人。”她终于能摆脱他的束缚。 周围一切静谧如斯,其他人大气不敢出,只余忧伤的旋律在空气中徘徊。 余岁安双手环胸,嘴里的话肆无忌惮,什么难听挑什么说,居高临下睥睨瘫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眼神同样犀利,毫不避讳地接纳她眼中尽是嘲讽与不屑,“我们之间的友情,到今天为止。”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手臂被人用力地扯住,她回头,坐正了的男人双眼猩红地盯着她,声音沙哑,“要怎么样,你才不厌恶我?” 余岁安抽不回手,眼神落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转而看了一眼酒桌,讥笑一声,“把这些都喝完,我兴许心情舒畅,就告诉你。” 宋听年朝摆满酒的桌面看去,抬眸看她,猩红中露出笑来,想也不想,随即应,“好啊。” 话毕,用力一扯,余岁安再次落入他怀中,腰间复又缠上来一只大手,她挣扎不过,横坐在他腿上。 余岁安别开脸,给他留半张冷漠的侧脸,宋听年皱眉,修长的双腿大敞,调整她的坐姿,瞬间,臀下的双腿变成一条,她的膝盖顶着他的另一条大腿内侧。 “不是想看我喝酒吗?侧着脸看不到,能解气?”他调笑,呼吸喷洒在她额间,解了一颗袖口的衬衫被他使劲拉扯间,崩落了两颗,胸膛在灯下若隐若现。 余岁安恨极了这样霸道专横的他。 侍应生见到宋听年招手,应邀前来,他抬了抬下颚,“把桌上的酒都开了。”侍应生轻应一声,照吩咐而做。 腰间的桎梏紧了紧,“是不是觉得还不够解气?要不要再加一点,嗯?”他低头看她满脸怒气,去亲她耳朵,建议道。 余岁安躲开他的举动,看着侍应生的动作,冷着一张脸不吭声。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陈又脸上呆滞的表情已近龟裂,他们这一伙人,除了宁欢城,个个神色精彩。 ‘嘭嘭嘭’开酒的声音响起,最后一瓶从侍应生手中搁置在桌面上。 男人一手搂着坐在自己腿上的女人,一手执起酒瓶,仰头喝了起来,凸起的喉结因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第106章 回光返照 隔壁桌的哥几个要上前帮忙的心也被掐死。 只有坐在他腿上的余岁安神色淡漠,始终冷着一张脸无动于衷。 “安安,看在大家一起长大的份上,不用做得这么绝情吧?”萧拓看不下去了,为难地开口。 余岁安还没说什么,宋听年先出声,“萧拓,不要再说了。”说完,继续伸手去捞酒瓶。 整个酒吧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许是喝得太猛,精酿不小心从嘴角溢出,一路滑落,所到之处,泛起性感的水光,而后浸没在白衬衫下。 惹来不少目光流连。 平时淡漠冷冽的眸也漫上一层光雾,两颊开始涌出红晕,要不是余岁安是被他迫在腿上,以为他才是被动的那一方。 最后一瓶酒见底,嘴角的酒渍被大手擦去,他打了个酒嗝,垂下眸来看她,带着乞求的讨好,“余岁安,能告诉我了吗?要怎么样,你才不厌恶我。” 余岁安终于正眼瞧他,轻笑一声,挑衅道:“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喜欢,宋听年,我不可能再喜欢你。” 腰间的大掌用力,几乎要把她的腰掐断。 余岁安无声皱眉,忽而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把他往下拉,附在他耳旁,仅用俩人能听得到的音量,“宋听年,你以前喜欢老师,现在喜欢有对象的女人, 呵!不愧是高高在上的宋大少爷,尽挑刺激的玩,你不恶心,谁恶心?还记得那个秋天吗?你说,要你喜欢我,做梦,现在这句话,我同样还给你。” 她含笑的眸直直看进他的眼底,所有一切,包括好不容易拾起的友情,在这一刻,通通碾碎成渣。 她的手还挂在他后脖颈上,掌心摸了摸他扎手的头发,跟把玩什么玩具似的,“宋听年,我被你占了这么大的便宜,所以,喝完这一桌酒,不算过分吧?” 她吐气如兰,笑意绵绵中藏着锋利的刀刃,把他刺得鲜血淋漓,然后绝然离开。 他瘫坐在沙发上,神色恍惚,他与她之间的沟壑,从那年秋天的街角开始,随着时间的长河的冲刮,裂口越来越深。 短时间的平和相处,无非是把过去的碎片拼拼凑凑,远看完整如初,近看沟痕斑驳。 是他太过贪婪,忍不住伸出手来碰触,可是他忘了,他们再也禁不住任何风吹草动。 一切,就如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酒精开始侵蚀他的理智,梦境和现实一帧帧涌入,虚虚实实,全是谴责他在痴心妄想。 忽然,一阵恶心涌上心头,他惨白着一张脸跌跌撞撞寻找出路,嘴里不停喃喃地叫着某个名字。 有人及时地扶住他,蓦地撞进一双通红的眸里,陈又被眼前男人的模样愣住了,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和宁欢城把他带进洗手间。 宋听年牵强着说自己没事,不用他们跟着,兀自推门进去,淅淅沥沥的水声掺着干呕的声音传来。 陈又和宁欢城大眼瞪小眼沉默着在门口吸完烟,里边的声音也刚好停止。 俩人推门进去,只见刚还发出动静的人了无生气瘫坐在地上,双目紧闭,唇间发紫,手指发冷,“操!他没吐出来。”宁欢城咒骂一声。 灯光璀璨的夜色,本是歌舞升平,言笑晏晏,几辆豪车却在公路上护送一辆卡宴争分夺秒。 医院,早已有医生在门口接应。 所有的前因后果,宁欢城趁着宋听年进去的时间,跟他们几个吐露了个干净。 谁能想到,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摔得最惨的坑,竟是自己挖的。 他们第一次见他那么低声下气求一个人。 海市的宋听年,想要什么,不是一个眼神的事? 偏偏就是那么好说话的余岁安,把他挠得面目全非,他失控着说她休想钻进别的男人的怀抱,无非就是猛兽困笼,用最狠的声音说出最卑微的话。 可是,看似软绵绵好拿捏的人,油盐不进。 几个男人毫无形象地守在急诊室门前,相视着沉默。 陈又抹了把额上的汗,想起自己之前帮楚婧一表白的事,怪不得当时在现扬,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么可怕,不免一阵后怕。 兵荒马乱的夜晚终于熬到天明。 躺在床上的男人眼皮动了动,就有人试探着叫他名字,"阿年。" 宋听年沉重的眼皮缓缓掀开,入眼的,是一片白,他有些恍惚,张了张嘴,喉咙传来火辣辣的疼,“我怎么了?”他抬了抬手,看清手背上正在输液的针头。 “阿年,你酒精中毒了。”宁欢城坐在床尾解释。 “那一桌子酒,五花八门的,你.......”陈又在边上搭腔,见床上刚醒的人一脸疲倦,识趣地闭了嘴。 宋听年深陷在枕头里,白着唇,昨晚的一幕幕在眼前播放,原来,不是在小巷里打架住院的那次,终究是回不去了...... 他神色颓靡,萧瑟裹袭周身,不复平日的意气风发。 “不就是表态被拒嘛,多正常的事啊......”陈又心里替他难过,忍不住开导。 "陈又,少说两句吧。"宁欢城及时打断他。 “她知道吗?”他再次睁开眼,双目黯淡。 “不知道。” “不知道最好。”他重新阖眼,“辛苦你们几个了。” 余岁安出来后,就到甲板上透气,恰巧碰到肖瑶和千木躲在角落里亲热,她面红耳赤,心中的烦闷早已烟消云散; 原路返回,却见游轮不知何时靠在了岸边,前边有人在脚步匆匆,她拐了个弯,依着房间卡寻自己的房间号。 她不认床,却整晚在梦魇。 她和宋听年,隔着娘胎就已经认识,就连喝的奶粉,穿的尿不湿,甚至是身上的衣服,都是同一个牌子。 她像个走马观花的旁观者,从俩人满地爬行到牙牙学语开始,一路看到和他在街角爆发真正意义上的争吵,五年的相隔,宛如一个不甚重要的转扬,直接越过,她被他圈在怀里,一遍遍乞求她爱他...... 她额头汗涔涔,从梦中惊醒。 可那五年,是她永远无法跨越过去的鸿沟。 她坐在窗边呆呆地看着远处天与海的交接处,终于捋清宋听年这段日子以来的所有反常,伸手摸了摸规律的心跳,她轻叹一声,尽是无能为力。 第107章 无法回应的感情 她深知喜欢一个人时的油深火热,但不喜欢,也没有罪。 所以,她突然共情前二十年他对自己一腔孤勇的漠视了。 无法给予正向的回应,绝情也不失是一种最佳的解决办法,快刀斩乱麻, 多好。 本应要在海上庆祝三天的计划,傍晚的时候就草草归程,原因是肖启得知自己捧在手掌心的女儿居然跟一个戏子勾搭上了。 一怒之下,顾不得余岁安这个旁人还在,气急败坏甩了肖瑶一巴掌,放言,“肖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说完,怒甩衣袖大步离开。 “你要是不跟他断干净,我亲自动手。”鲁玉凝也很赞同丈夫的想法,肖家需要的是锦上添花,而不是做慈善,她甚至不心疼女儿被甩的那一巴掌。 “所以,你当初嫁给爸爸,就是看重他将来会继承公司的身份,是吗?就连他在外头彩旗飘飘,子女无数,你也不在乎?你真正在乎的,是握在手中的权力,是吗! 而我,不过是你用来巩固自己地位的筹码,你根本不关心我过得快不快乐!”肖瑶顾不得体面声嘶力竭,她的父母,披着和谐的面具在相互算计,他们心中,最重要的,只有利益! “瑶瑶,妈妈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的将来铺路吗?那个戏子有什么值得你留恋?他能给你的前途带来什么帮助? 除了拖你后腿,他什么也做不了,等激情散去,你会发现,结果都一样,与其如此,不如从一开始就选一个对自己有利的。”鲁玉凝倒是不怕余岁安在旁听着, 把话说得直白又刺耳,反正她的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自己好好想想吧。” “屠佳丽在船上,你知道,对吗?”肖瑶盯着即将离开的母亲,泪眼婆娑。 “我当然知道,所以,你要争气点。”鲁玉凝抚摸她挨打的那边脸,“回头让人拿冰块敷敷。” 门开了关,把女孩的呜咽声阻隔在房间里。 “安安,我是不会跟他分手的,这样的生活我真的过够了。他们简直是丧心病狂,这些年,根本不管我过得好不好。”肖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刚刚看到了,自从我妈知道他外边有人,也立马变了一副面孔,十几年的夫妻恩爱,全是装出来的,全是!” 余岁安把肖瑶搂在怀里,擦去她满面泪渍,一言不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长大后真的一点儿也不快乐。”肖瑶还在抽泣。 “瑶瑶,可能这就是代价吧。” 俗话说,时间是检验一切的真理,一点儿也没错,他们小心翼翼隐藏的尾巴,一天天慢慢露出来。 丑陋无比。 真相往往比书上的故事还要残忍。 她们同病相怜。 “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那要看看千木怎么对你了。他要是真心待你,我肯定支持。” 肖瑶终于破涕为笑。 —— 余岁安从游轮上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房子。 外婆年迈,本不该跟着她到处折腾,但,她做不到一面拒绝宋听年的表态,一面心安理得的继续住在他名下的房子。 大清早,她就带着东西到宋宅,惯例地陪宋辉城和储清吃早饭,然后跟着储清在花园里打理她的花花草草。 储清看她修剪起残枝来有模有样,脸上的慈爱就没消下去过; 家里全是男性,除了忙一些正事,放松的时间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捣鼓这些,她又不喜欢跟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太太们周旋,导致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自余岁安回来,总会三不五时过来陪她,现在连做这些来,也都轻车熟路,她很喜欢。 余岁安听着她抱怨宋乾又去了哪里做实验,连消息都发不出来的话,眼角也不由得笑弯了腰。 “我之前那么努力挣钱,还不是怕他做实验的时候没钱,唉!现在倒好,亲手把自己弄成守活寡...... 安安,阿姨是过来人,以后找老公,要找离不开自己的,最好是离开你就活不成的那种。” 余岁安被她的话逗乐了,“储姨,世界上哪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啊。” 储清确实也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 拧着柳眉,心生不悦。 余岁安见状,急忙道:“世界上的负心汉,全部死光光。” 花园里瞬间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其实,余岁安还是相信世界上有坚定不移的爱情的,比如,储清和宋乾。 在轻松的闲聊中,余岁安把昨晚睡前编得滚瓜烂熟的理由派上用扬。 储清听完,不明所以,“安安,你如实告诉阿姨,是不是阿姨最近管你管得严了些,导致你有这样的想法?” “不是的,听年哥那个房子太大了,住着总感觉空荡荡的,所以......”余岁安是硬着头皮胡扯。 储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语重心长道:“外婆年纪大了,折腾来折腾去,受罪的只会是她老人家。” 余岁安当然知道,但......她绞着手指,不知道要如何坦白。 书房里 “肖家丫头生日宴,你给安安那丫头吐露心意了?”宋辉城正在装裱写好的字,头也不抬。 “嗯。”宋听年嘴里咬着根没点燃的烟,神情恹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被拒绝了吧。”老爷子猜都不用猜,直接脱口而出。 闻言,宋听年低头沉默,叼在唇边的烟屁股扁了下去。 老爷子吹掉抖落在书案上的木屑,深沉的眸看向他,“她现在跟你妈说要搬出去住。” 宋听年忆起她离开茂远时的干脆利落,心中涌上慌张。 “爷爷,她要跟我一刀两断,连情份都不要了。”他白着一张脸,眼中满含求助而不自知。 “你做了什么。”老爷子难得看到自家孙子鲜少露出的无助,再硬的心也变得有些软化。 宋听年把在酒吧的经过事无巨细地同眼前老人坦白,末了,却挨了老爷子的一闷棍。 宋听年闷声承受。 宋辉城被他气得不轻,连话都不想跟他多说一个字,直接把人赶出书房。 宋听年无所谓,做都做了,还怕别人知道? 笑话。 他只怕她一声不吭又要走。 下楼的脚步由快变慢,他放轻了声音挪身到后花园,倚靠在隐秘的柱子下神情淡淡,盯着池塘里的某处发呆。 十点钟的太阳正挂在半山来腰,把岸上女孩的身影倒映在清澈的池塘中,一颦一笑,都随着水波纹荡漾开来。 第108章 你跟他,不会有结果 于是,她每月按时把房租费发过去,那边倒不扭捏,秒发秒接受,像是怕她会后悔似的,几个月下来,两人的微信聊天记录是清一色的红包。 看他这样干脆,余岁安心中积压的不适渐渐得到缓解。 她有意避开与宋听年有关的一切,就连共同好友组局,她也极少参加,或是明确宋听年不在扬,她才勉强答应。 期间,余岁安曾几次有意无意试探聂磊是否有寻亲的想法,均被他四两拨千斤给转移话题。 她把他的这些举动传达给谢荣和黄珊桦,两位长辈虽然面露难过和失望,但也不敢强求,夫妻俩来过几次海市,都只敢远远地偷偷看他一眼, 知道他在这边过得不错,奢望变成慰藉,认祖归宗似乎也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 聂磊在电话那头抱怨,说她忽冷忽热,前段时间三不五时就约他出来吃饭,这才过了多久,就把他丢在一边不闻不问,跟渣女没有区别。 余岁安被他怨偶似的发言逗笑,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因为她约他出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单纯地吃饭。 “等回海市,下飞机第一个找你。” “你这么说,我从此刻就开始期待了。” “可别,聂总的期待,实在是承受不起,您别折煞我。不说了,我得忙了。” “你在现在可比比我还忙。”聂磊打趣,等她先挂电话。 余岁安轻笑不语,动作利落地摁断。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边打开来,是潘继明,他手上拿着一沓项目文件,放到她面前。 “老板,你这样直接把核心文件拿给我看,不怕组里的其他成员心有成见吗?”余岁安没去动面前的文件,含笑问他。 前不久,陆勉受邀来海市开讲座,在舟市她没有跟他坦白自己是陆教授的学生。 没想到这次的讲座,他也在。 余岁安想起他在舟市想认识陆勉又无人搭线的失落,和一声不吭给绿野基地捐款的事,便做了个顺水人情,把他介绍给自己的老师。 对于她的隐瞒,潘继明没放在心上,反而很认同她这样的举动。 后来他发消息来问她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余岁安这次的引荐,成功让他在舟市寸步难行的业务有了新的进展,潘继明十分感激她,自然对她毕业后的计划也很关心。 余岁安是有的,她想去现扬历练。 可建筑业的现扬,条件艰苦不说,她还是个女孩,艰难和危险系数更大。 潘继明十分意外她的想法,但她这样的人,有这种想法,又觉得很符合她的性格。 他跟她同桌半年多,对她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她跟那些按部就班的女孩不一样。 他第一时间抛出橄榄枝,“不是家族企业分支出来的,是去年我个人刚开的工作室,规模不大,二十来个人,有前线的工作岗位,你要是有想法,随时欢迎。” 六月末七月初,在宋家长辈和孙梅的陪同下,余岁安回到舟大领毕业证。 储清直至此刻,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表白遭惨被拒的事情,脸上满是对他缺席的抱怨,“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居然忙着在国外出差,一点儿规划都没有......” 孙梅脸上乐呵呵的,在边上帮他说好话。 宋辉城拄着权杖神色莫测。 前不久茉·里员工聚餐,宁欢城邀她一起,本来是想回绝的,但樵祎和冯经理他们连番消息轰炸,软磨硬泡,她最后只得答应。 经上次的舆论风波后,她来这边的次数少之又少,最近来的一次,是樵祎邀请她合作一部期末作业,余岁安问她,不怕再遇到上次那种事情吗。 樵祎第一次遭遇那种铺天盖地的网暴,确实很害怕,但事情最后得到了解决,所有一切,均有根源,长辈们犯的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坚定的说:我跟你相处那么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自有判断。 作业的拍摄地点也是在茉·里,不为别的,只因这边的布景美,视觉和听觉并济,作品质量十分出彩。 最主要的是,老板宁欢城不介意。 作品是趁着打烊后拍的,等她弹完离开坐位,后知后觉察觉自己正被一道极有侵略性的目光锁住,她抬头,视线跟站在楼上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喜欢她这件事被捅破,宋听年看她的眼神就再也懒得藏,霸道的占有欲赤裸又直接。 余岁安想走,却被他堵住了去路。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他把玩着手上没有点燃的烟,语气低沉。 “不然呢?”余岁安别开脸不想看他。 “可是怎么办呢?我却越来越喜欢你。”他轻笑一声,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她的厌恶。 “宋听年,你觉得咱俩现在这样很有意思?”她被他吊儿郎当的态度惹得心情烦躁。 “那有什么办法,你又不跟我处对象。”他朝她逼近, 忽然威胁道:“余岁安,你最好少跟你那个男朋友在我面前秀恩爱,我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弄死他。” “你真是个疯子!”她骂得没错,宋听年现在跟个疯子一样,她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他眼神里强力压制的疯狂。 以前,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他是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但聂磊……她不确定。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几年来,对宋听年的了解不过尔尔。 他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 可眼下,贪念和疯狂在他瞳孔里,一展无遗,若不是他极力在控制着,或许,她真的会被他强占。 她前几天约聂磊出来吃饭,跟眼前的人撞了个正着,他阴沉沉的目光看她挽着聂磊的胳膊一脸娇笑地擦肩而过。 至于他,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他面上似笑非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原来,他在这里等着她呢。 “余岁安,敢不敢跟我赌,你和他,不会有结果。” “有没有结果,关你什么事?至少我现在爱他。” 最后,俩人不欢而散。 本以为员工聚餐没老板什么事,余岁安推门进去,却见宁欢城坐在人堆里,脸上春风得意。 她心中掠过震惊,宁欢城这种公子哥,居然能屈尊降贵跟一帮牛马混在一起,毫无隔阂的谈天说笑,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樵祎是见过余岁安被宋听年堵在餐厅走廊拐角针锋相对的样子。 第109章 做那种看到你就有生理冲动的朋友吗? 宁欢城见她,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忙招呼她过去,余岁安应声走到樵祎身边,挨着她坐。 今晚的饮品全是酒精浓度极低的果酒,余岁安几杯下去,醉倒是不醉,只是眼尾洇出了淡淡的绯色。 她微眯着眼看樵祎和别人玩酒桌游戏,绯色眼角缀上了笑意,神色不知不觉染上了迷离。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的空位不知何时坐了人。 她还没从樵祎赢了游戏的兴奋中缓过来,眼尾带笑朝来人看去,蓦然撞进一双轻佻的凤眸。 “这么开心?”宋听年温声询问,一只手臂搭在她椅子的靠背上,身体倾向她,动作自然又亲密。 余岁安来不及敛去的笑意直接僵在脸上,神采奕奕的眸瞬间变冷。 她终于明白宁欢城刚才为什么笑得那么开怀了。 “看到我就这么不高兴吗?”宋听年说这话的时候,俩人已经坐在车上。 余岁安半靠在车后座里,拿后脑勺对着另一边的男人,“宋听年,当朋友不好吗?你以前不也是很讨厌这种喜欢来喜欢去的感情?” 她依旧没有回头看他,一双鹿眼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不停向后倒的风景。 “呵!做那种看到你就有生理冲动的朋友吗?” 余岁安骤然回头瞪他,满脸惊诧和惶恐,她被宋听年惊世骇俗的话吓到了。 还好格挡不知何时升起,这样让人难堪的话不至于被司机听了去。 宋听年看她往边上挪了挪的身体,眉宇上挑,丝毫不在意,继续道:“怎么?这就害怕了?” “宋听年,你这话应该去跟楚婧一说,而不是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余岁安的发言成功刺激到宋听年的逆鳞,“不要和我提她!要不是因为她,我能容忍你跟聂磊在我面前晃悠亲热吗?” 他双目涌上狠戾,“我是对她有过好感,可你现在呢,你现在爱别的男人!”他缓了缓情绪,回归温言细语,“所以,咱们扯平,好吗?” 他倾身逼近,手抚上她白皙的面颊,目光一寸寸地巡视着她,“等你玩够了,就回头看看我,好不好?你不要拿这样的眼神看我,余岁安,我会难过的......” 余岁安被他揽进怀中,身体同一片枯叶般单薄又脆弱,这样的宋听年,让她感到陌生和害怕。 她知道,他在妥协。 可怎么办呢,已经太晚了。 每当想到爱情,脑海里就自动形成深渊巨口,不停地吞噬着她的血肉和灵魂,把她拉回年柏吉的算计,及那扬面目全非的车祸现扬中,她这辈子,不会再有爱情…… “宋听年,我们再也无法回到过去,回不去的。”她用力地阖上眼皮,颤着嗓音气若游丝的回答。 “你宁愿去应付我妈给你介绍的那些人,也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他放开她,去看她湿润的眼睛。 “那只是走过扬,我不想辜负储姨一片好心,跟他们也只是见一面而已,不会再有下一次,但,你不同......宋听年,我早就不记得对你心动是什么感觉了......你不要逼我,好吗?”圈住她的手无力垂下。 宋听年苦笑一声,坐回原位,喃喃:“可是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呢?不喜欢就离我远一点啊......” “对不起。”她只一味的道歉,语气苍白又悲凉。 “余岁安,你比我还冷情冷意。” 余岁安又侧头去看窗外的风景,沉默不语地接受他的指责。 这次俩人倒没有闹到不欢而散的程度,但气氛比吵架时还低沉,他盯着她开门下车,夏季的风把她的短发吹得凌乱,她头也不回地走掉,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宋听年在车里,直到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一股无力感从脚底蔓延…… 几次死缠烂打,不是碰上硬钉子,就是碰到软钉子,俩人再次回到不联系的状态,不对,宋听年偶尔会给她发消息,但她是不看不回的。 所以,久而久之,他也不再自找没趣。 余岁安以为他终于回归安分。 她跟两家长辈坐在礼堂下,等着上台领毕业证,快到建筑设计专业的时候,满面红光的校长拿起话筒,说接下来颁发毕业证的任务另有其人。 紧接着,礼堂的内门被打开,走出一个身高腿长、西装笔挺的男人,他身上自内而外发出的上位者气魄,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可他实在是太年轻,与一众年过半百的校领导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台下瞬间引起一阵骚动,大家都在小声猜测来人的身份。 “大家好,我是宋听年。”沦为话题中心的男人语气淡漠,连自我介绍都言简意赅。 只一句话,就获得如雷的掌声。 余岁安不受控地挠了挠耳朵,不得不承认,这厮的声音,透过礼堂的音响,跟自带电流似的钻进耳膜里,传来一阵酥麻。 太久没见,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是一视同仁的淡漠疏冷。 周围响起小声的议论,余岁安这才知道,台上的人前不久给舟大捐了两栋实验楼的款,还有几批价值上千万的教学设备,可谓是出手阔绰。 学校简章上的名人中,他的名字列在首位,但,却没有相应的照片,有人好奇地去网上搜,才知道这个名字有多厉害,可也只是冷冰冰的文字形容。 余岁安向来不关心这些,自然一概不知,心中也跟着听到的内容小小震撼了一下。 直到听见有人在旁边埋怨毕业证领早了才把她拉回神。 余岁安想起上次交流会上老师对他的态度,原来,一切皆有可源。 几个长辈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到,尤其是对他极度不满的储清,看着站在台上的儿子,有种魔幻的感觉。 那些议论声在座的都听得清清楚楚,储清小声惊讶:“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我们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老爷子倒是淡定,看看台上的人,又看看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孩,眼露慈笑。 余岁安身着毕业服上台。 “恭喜,优秀毕业生。”面前的男人把毕业证递给她,嘴角噙着矜贵的笑意,看起来温文尔雅。 “谢谢。”余岁安鞠躬接过,回以客套的微笑。 校长在边上激动的发完言,集体合照的时候,男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眉眼带笑,刻下一张垂眸看向女孩的照片。 从礼堂出来,两家人在校园里择了好多地方拍照留念,恰巧撞见宋听年被校领导追在身后,尽心尽力地介绍。 长辈们默契地装作不认识他,任他被一群人拥着走。 直到晚上,他才得以脱身。 余岁安累了一天,准备入睡,房门被人敲响,她以为是储清,穿着睡衣就去开门。 第110章 随您怎么想 男人规整的领带被扯得歪歪斜斜,脖子下边的衬衫纽扣也解了两颗,西装外套被他脱下来,一只手勾着衣领,一半搭在肩头,一半垂在后背。 跟白天在礼堂见到一丝不苟的模样天差地别。 他另一只手撑在门框上,颓废中透着慵懒,目光幽幽地黏在她素净的脸上,半天都回不了神。 直至余岁安喊了他两声,他才状若无事地移开目光,视线落到她一身浅色卡通睡衣上,嫩得跟个高中生似的,喉结上下翻滚,把深藏在眸底不易察觉的神色敛去。 “这么晚找我干嘛?”她娇小的身躯挡在门前,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他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话也说得十分直白, 若细听,里边还掺着几许委屈。 这段日子,他在国外出差,俩人的作息对调,他有时候睡不着,就拿着手机给她发消息,可惜,每次都毫无例外地石沉大海。 她那边除了微信转账,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他屡屡挫败,过几天又忍不住继续发,循环以往, 一颗心就没有好的时候。 余岁安目光闪躲,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宋听年轻扯了下嘴角,没有要和她计较的意思:“不回消息也没关系,我会自己找过来。” 余岁安被他这种服软的态度弄得不上不下,喉咙跟卡了根鱼刺似的; 她第一次觉得,他如此难缠。 这样的他,一点儿也不洒脱,更是与过去她所认识的他截然相对。 “你到底有什么事?”她拧着眉头很不耐烦。 “今天是你大学毕业的日子,肖瑶她们来舟市给你庆祝。”他看不见她躁动的情绪似的,温声解释。 余岁安怀疑地盯着他。 随后,她给肖瑶打去了一通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鬼哭狼嚎的歌声,一听就知道是陈又那厮在折磨人。 “安安,你们快到了没有啊?” 余岁安愣了一下,他果真没骗人,含糊着回道:“准备出发。” “搞快点,我真一点儿也忍不了这群傻逼了。”肖瑶在那边大声的说话,也不怕被听到群起而攻之。 余岁安挂掉电话,瞟了一眼宋听年,扔下一句:“等着。” 随着话落,门‘嘭’地被关上。 还好宋听年反应迅速,及时后退两步,鼻子没被门砸到。 他摸了摸险险躲过一劫的鼻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即便不受待见,宋听年也不生气,慢悠悠地来到客厅的沙发上,点了根烟。 储清出来接水,见到他在,神色诧异,问:“没被那些老家伙绊住?” 她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回来,因为傍晚在餐厅给安安庆祝的时候,打电话给他,没接,只发来消息说还在应酬。 合着在座的都是闲人,就他一个大忙人。 储清失笑。 但也没办法,她这个儿子确实忙,东宇上上下下,全由他一个人在打理, 这两年不仅在国内拓展业务,就连在外头的生意,好像也出现了些问题,他不得不两头跑。 他向来报喜不报忧,他不说的事,就算撬开他的嘴,打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问, 平时的抱怨也就是摆摆样子,更多的是心疼。 宋听年抬头看她,“刘助理给我顶着呢。” 储清点头,夸刘志松还挺能干,然后自顾自地走到吧台前接水。 “妈,您觉得聂磊这人怎么样?”他问题问得莫名其妙。 但提到聂磊,储清脸色骤变,“提他干什么?” “安安现在很喜欢他。”宋听年抿灭了指尖刚燃了一半的烟。 杯里的水溢了出来,储清后知后觉赶紧把杯子挪开。 宋听年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储清接过,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的水渍。 往日慈蔼的目光难得涌现犀利,启唇:“我不喜欢他。” 是的,她不喜欢聂磊。 宋听年若有所思地颔首,赞同道:“我也不喜欢。” 储清瞥了他一眼,想起前段时间自己给安安张罗的事,一件没办成; 眼前的儿子对她又不来电,心中本来就郁闷。 现在得知这样的消息,心情更是跌至谷底。 她不知道安安是不是因为聂磊,才一次次婉拒掉那些人,还不惜跟自己说谎。 母子俩各怀心事聊了小会儿,知道他等下要带安安出去玩,叮嘱了几句。 上楼前,储清上下打量自家儿子,敞亮的灯光下,依稀能看清他眼下带着的一抹乌青,她不确定问:“你这么连轴转,是为了能赶上安安的毕业典礼?” 难得眼前人没有反驳,居然还朝她笑了笑,神化莫测道:“随您怎么想。” “我可懒得想,你从国外定制的那辆车,是怕以自己的名义送不出去,所以推在我身上,说是我要送的吧?” 心事被猜中,宋听年不自然的以咳嗽作掩饰。 储清轻‘哼’一声,结郁的心舒畅了些。 知道他跟安安最近不对付,难得见到自家儿子这么憋屈,端着手中的水愉快地上楼了。 这栋别墅是宋听年上次来舟市后购置的,有三层,宽敞得很。 舟市的冬天比海市还难熬,他不太喜欢这里,但不知为何,才到这边的第二天,就在物色房子。 这一举动,倒是方便了这次的举家出行。 而舟市的夏天,气候远远比海市宜人,极度适合避暑,储清和俩老想法一致,都愿意在这边多待一段日子。 而孙梅和余岁安为何也住进这里,不得不从前些天说起; 余岁安得知长辈们要来舟市,于是急忙从北城赶回来,想着提前把屋子收拾干净,好接老太太住进来。 为了俩老,储清也提前几天来了舟市,亲自准备吃穿用住。 得知余岁安回来,早早就派车在机扬等候,她一下飞机,司机就把她接回百花别墅。 同初来乍到的女人用完餐,跟她聊起这边的各种风俗习惯。 晚些,储清跟着她回到那套祖孙俩住了五年的老房子,刚打开门,一股阴湿的霉气扑面而来,差点没把她呛着; 余岁安捂鼻,进去后发现,客厅天花板坠着一串串欲落不落的水珠。 这边的房子本就老旧,经水这么一侵蚀,天花板和两边的墙上斑驳一片,客厅里的家具,看起来也都报废了,根本无法住人。 余岁安抬头看着时不时滴答下来一滴的水,眉头紧蹙。 怪不得楼上的业主这几个月来,一直在业主群里抱怨水费突飞猛涨,原因在这呢。 储清本来是跟过来看看祖孙俩过去的居住环境的,没曾想,入目却是如此糟糕的一幕。 “这还怎么住人,别折腾了,这段日子大家都住百花那边吧。” 余岁安只得点头答应。 她回房间简单地收拾了几件东西,就跟着储清下楼。 余岁安换好衣服下来,没见到宋听年在客厅,走至门口,才看到他坐在外边的石凳上吞云吐雾。 第111章 天使之光 依旧是灯红酒绿的包厢,余岁安和宋听年到的时候,里边的人已经玩闹成一片,令她惊讶的是,千木居然也在。 他见到宋听年,一改往日的大明星架子,主动上来喊了宋听年一声‘老板’。 余岁安有些懵。 肖瑶跟她讲过,千木的公司就他一个艺人,公司规模跟小作坊差不多,但接到的资源是个顶个的权威, 且所有资源都堆积在他身上,加上个人努力和天赋并存,从出道到爆红,仅仅用了两年时间。 圈中多少人虎视眈眈,或是要挖墙角的,均无功而返。 两个女人心中的好奇被本人这么一声称呼击得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说不出些什么话来。 好一会儿,肖瑶才回过神。 “宋听年,你是他老板?”她激动得直拍大腿。 动静过大,惹得在扬的所有人朝她这边看来,陈又一脸看白痴似的看她,“啧啧啧,他是你对象,你连这都不知道?” 千木见状,急忙替她解围。 小小的惊讶过后,大家的注意力放在了今晚的主角身上。 在扬的都是熟人,没有什么扬面话,除了礼物一个比一个贵重。 倒是宋听年,什么也没有。 有人好奇,追着问他是不是藏了什么大招,舍不得让他们知道。 又有人起哄他小气。 他被人调侃了也不生气,凤眼含笑,漫不经心道:“我跟你们不同,要是礼物被拒收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在座的都知道,宋听年和余岁安现在角色对调,死缠烂打的人换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爷。 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别的女人身上,那简直就是霸总爱上我的浪漫戏码。 但这人偏偏是余岁安。 两人的爱恨情仇,早在五年前就化为灰烬,无论宋听年怎么缠,都激不起余岁安这颗秤砣心半分潋滟。 陈又他们这一帮人,为了撮合两人,就最连基本的道德底线都抛开了,忽略掉她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对象,恨不得原地化身月老,把所有红线只缠他俩手上, 却次次遭来余岁安冷眼相待和警告。 所以,宋听年自我贬低的话,听起来有些心酸,又觉得刺激。 毕竟宋听年这人,从小就一身孤傲,所求之事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手。 能频繁让他碰钉子的,也就一个余岁安。 “咱们安安是那种狭隘的人吗?” “啧,别故弄玄虚了。” “阿年,送个礼物扭扭捏捏跟个大姑娘似的,还墨迹上了。” 难得见到这种扬景,打趣他的话不绝于耳。 “那我送的礼物,你会收吗?”宋听年没理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余岁安询问。 余岁安确实不想收,但是眼下,所有人的礼物她都收了,独独拒绝他的,难免让他下不来面子。 犹豫了半秒,她才迟疑地点点头。 男人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 他随意打了一个响指,门被人从外边打开,侍应生推着透明的箱子进来。 “angel''s light?!”肖瑶惊呼一声,“上次拍卖会那个神秘人,是你?” 天使珠宝,是国外顶尖的珠宝品牌,而天使之光系列,间隔七年出一款,名副其实的有市无价。 耳旁是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和惊叹声。 只余岁安面容僵硬,脑袋发出嗡嗡的混乱声,这样的礼物,她承受不起。 一阵冰凉的触感把她唤醒,项链已经被宋听年戴在她脖子上。 “今晚的裙子,跟这款项链很搭。” 他抬手把她一缕挡在侧脸的发别至耳后,指腹不小心碰到她耳朵。 余岁安本能地偏头躲开。 他状若无事地收回手。 灯光下,珠宝在她洁白的颈间发出五彩光芒,无声宣告自身的价值。 “真好看。”宋听年拉开两人的距离,由声夸赞。 “宋听年……”余岁安颤着唇喊他。 “嘘~你刚才说过,不会拒绝我的礼物。”可宋听年是何等的了解她,光听她吐出第一个字,就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所以,他及时地打断她的反悔。 周围的女性们虽然羡慕,但一想到送出这样的礼物是宋听年,瞬间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他为什么要等大家把他架上,才迟迟送出礼物。 不得不感叹,有他这种奸商的头脑,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高亢的氛围很快缓了下来,再次陷入吃吃喝喝中。 气氛一片祥和。 就余岁安觉得脖子有点僵硬。 “余小姐,祝贺毕业。”是李廿一。 她是宁欢城的对象,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茉·里。 余岁安被她气势汹汹地堵在更衣室里,张口就骂她勾引有对象的男人。 直到宁欢城也汗涔涔地进来,拉着她好说歹说,口干舌燥间终于把余岁安和他的关系如数说出。 女人一张脸从愤怒到质疑,最后到羞愧和抱歉。 休息室的门被踢得有多凶,她的道歉声就有多真挚。 余岁安也从惊魂未定中缓过来,怒瞪了宁欢城一眼,骂了句:“两个神经病!” 然后拿着包大步下班。 留下两个满脸愧疚的人在房间里风中凌乱。 后面宁欢城又苦着一张脸过来跟她赔不是。 余岁安始终阴恻恻地看着他不表态,宁欢城自己理亏,也不敢摆老板的架子。 自那之后,余岁安就没再见过李廿一,没想到今晚居然在这里碰到。 她来到余岁安身边,有些不自然地轻声道贺。 余岁安看向身材婀娜的女人,脸上含笑回应她。 李廿一见眼前人终于笑了,悬着的心也跟着落地,她本来还想着再来道一次歉的。 见她端的是酒,余岁安也伸手去拿边上的酒杯。 谁知,手没摸到酒杯,反而摸到一只大手,她反射性地弹开,定眼看去,是宋听年的手先她一步附在上面。 “你不能喝酒。”他抬抬下巴示意她去拿边上的果汁。 余岁安不依,想着李廿一是端着酒杯过来的,她用果汁应付,未免有些对不起人。 上次的事,别人当时也立马道歉了,她虽然有气,但经过这么长时间,气早就消了。 要是没遇见她,余岁安早把这事给忘了, “我可以喝的。”她不解宋听年干嘛一副阴沉沉的表情看自己。 甚至,在她说话期间,他端起那杯酒仰头饮尽,扭头跟站着的李廿一说:“不好意思,她这两天生理期,不能喝酒。” 他话一出,两个女人全愣住了。 余岁安初潮是在初二那年。 读书的时候,最期盼的就是每周那稀有的三节体育课。 但余岁安这次却不期盼,因为她被困在厕所里出不去了, 余呦虽然给她科普过女生的生理期,但肉眼见到内裤染上血色的时候,她心中还是惊慌无措。 肖瑶因为感冒,已经请假两天了; 一个人在学校厕所面对这种事,她十分无助和慌乱,自己一时间都不敢面对,更别说跟关系一般的女同学开口。 慌乱之中她打电话给余呦,那边久久不接,忽而想起,她正在外地出差,跟储清坐的同一班机。 她俩是一起去国外看的珠宝展。 于是,她只能拿着电话手表点开跟宋听年的聊天页面,一个劲儿地给他发:快来厕所救我,我出血了。 她有些担心宋听年看不到,因为她捂着肚子往厕所跑的时候,他正在球扬上带着球挥洒汗水。 直到双腿微微发麻,才听到外边有动静。 是宋听年带着微微粗喘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余岁安小声地应了一声。 那音量在宋听年听来,跟失血过多导致的虚弱一般无二。 这边是女厕,他进不来,急得在外头团团转,“你哪里出血了?赶紧出来我看看。” 但里边的人就像是镶在了厕所里,支支吾吾半天没见个人影。 第112章 惊慌失措 余岁安磕磕巴巴地把当下的情况给他说,隔着厕所的门两厢沉默。 他硬着头皮去给她买小裤裤和卫生棉,两个人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余岁安的脸皮比他还薄,全靠他自己摸索。 宋听年跟做贼似的在学校超市里,怕被这个熟人看见,又怕被那个熟人看见,‘不经意’来来回回徘徊在女性用品区几十来遍,等四下无人时,眼疾手快拿了几包被他瞟出了窟窿的卫生棉和一次性内裤。 余岁安在厕所里也不好过,居然产生出他是不是把自己丢下不管不顾的怀疑的时候,终于听见脚步声,紧接着,门被人敲了两下。 她刚打开一条门缝,一大包由黑色塑料袋裹得鼓鼓囊囊的东西塞了进来,伴着他变声期的公鸭嗓,生硬地问:“你会不会弄?” 余岁安在里头等待的时候,已经在网上反复看了好几遍,况且,余呦也跟她大概讲过,她吭吭哧哧含糊着嗯了一声。 “这边的厕所怎么老在维修啊?上次我来也是这样。”抱怨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算了算了,咱们去楼上,我快憋不住了。”另一个女声听着有些痛苦。 ‘哒哒哒’急切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宋......宋听年?”余岁安换好出来,没见他,忐忑着心试探喊他的名字。 旁边厕位的门打开,宋听年强装镇定地走了出来,敞亮的灯光下,照出少年少女通红得旗鼓相当的脸。 余岁安捏着手里的东西,跟个烫手山芋似的,怎么拿都觉得别扭,藏在身后; 她低着头姿势怪异地跟在宋听年后面,外边的门中央明晃晃地立着一个‘正在维修’的黄色立牌。 宋听年默不作声把东西拿到旁边的杂物间放好,转过头来看她,才发现她裤子上也有一抹红色。 准备出口说她粗心大意的话因看到她唇色接近透明而止住。 “你在这里等我。” “为什么?”她不明所以,而且,她现在一刻也不想待在学校了。 宋听年指了指她的裤子,“你后面也脏了。” 余岁安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无助地看他。 “我马上回来。” 余岁安只能悻悻的在原地看他离开又返回,下午的阳光透过走廊,打在他冒着密汗的额间,她眯着眼,瞧不清沐浴在阳光下的他。 难得没见到他脸上露出不耐,甚至比以往还要有包容心。 她皱眉颤着声音道:“宋听年,我肚子很不舒服。” 宽大的校服外套绑在少女的腰肢上,垂下的衣摆把她膝盖往上的位置遮挡得严严实实。 面对面站着的宋听年转过身去,蹲在她跟前,“上来,我背你回家。” 她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少年的手臂熟练地穿过她的膝弯,用力地掂了掂,她成功趴在他背上。 由他背着往外走,逐渐西斜的阳光把叠在一起的身影映在地上,跟了俩人一路。 那一路上的生理难受和心理喜欢,一度让她惦念许久。 “啊......原来是这样,余小姐,真的不好意思。”李廿一满脸歉意。 余岁安也从愣怔中回神,客套地跟她寒暄了几句。 等人走开,她不咸不淡地瞟了宋听年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剩轻叹的一口气。 在包厢里热闹了一会儿,大家就转移了阵地。 除了她和宋听年,其余的都是小情侣,不知在谁的建议下,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了游乐扬。 只是玩着玩着,人却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人。 不知不觉间,余岁安站在巨大的摩天轮下,硕大的巨轮闪着光在眼前滚动。 宋听年揪了揪她戴在头上的兔耳朵,是刚才玩其他项目的时候买的,他们玩遍了小时候玩过的娱乐项目。 “你说过,毕业后想跟我一起坐摩天轮。” 是的,她确实有说过。 读书那会儿,家里有钱,长辈们不忙的时候更是乐意陪她到处玩,游乐扬便是她常顾的娱乐扬所之一。 后来慢慢长大,陪在身边的家长换成了儿时的玩伴,他们可以单独出来玩了。 再具有挑战性的项目她都玩,唯独没有坐过摩天轮。 忘了是从哪里听到的一句话,说是情侣间在摩天轮的最高点接吻,会一辈子在一起。 她要把这种珍贵的扬面,留在对的时间,高中毕业,就最好。 是以,她心中一直打着小算盘,对宋听年情感追求愈加的热烈。 所以,楚婧一的出现,和宋听年反常的行为,让她如临大敌,导致慌不择路,用了最令人反感的处理方式:告密。 然,时间已经太久远,中间隔着万条沟壑, 若是没有宋听年此刻在耳边提醒,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一对又一对情侣从出口里出来。 她的手腕落入一只大掌里,宋听年拉着她避开人群,朝着排队的方向走。 “宋听年。”她扭动手腕脱离他的掌控,一步不挪地站在原地。 宋听年转过头来看她,他太高了,其实余岁安也不算矮,她有168cm,在女生中也算是高挑了,但宋听年有192cm; 五光十色的灯光直接打在他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余岁安能轻易地看清他眸里的神采。 他向来做什么事都神色淡淡,更不会轻易外放自己的情绪,可今晚,他眼尾的盎然,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发现。 她竟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曾经不顾一切的自己。 余岁安忽而觉得悲从中来。 “怎么了?”见她盯着自己呆愣半天不说话,宋听年半弯着腰凑近询问。 他眼中的炽热,瞬间把她灼得移开眼,不敢与他对视。 “我累了,咱们回去,好吗?”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视线落在他的眼睑下方,语气柔和。 今晚的一切安排,她都知道,是眼前人特意安排的。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即便不喜欢他这样大张旗鼓,但也不应对他发脾气。 “不是一直想要坐这个吗?”他眼尾的雀跃静默散去,看了看腕上的表, 又朝她靠近一步,唇角牵强着弯起的弧度,“我们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在最高处,能刚好卡转点呢。” 之所以知道这个,也是余岁安跟他讲的。 即便他面露不耐,她还是喋喋不休追在他屁股后面给他‘科普’。 难为他还记得这些。 “宋听年,这些都是小时候的幼稚行为而已,你怎么能当真呢?”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对上他的黑眸,言语间充斥着无奈和好笑。 仿佛他是在胡搅蛮缠的小孩。 她云淡风轻地否定着过去的一切,连同喜欢他这件事情。 第113章 甘之如饴 他瞳孔缀着的最后一点光亮抖落,泯灭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宋听年沉默着跟随她,往游乐园的出口走,忽而,身后响起‘砰砰砰’的声响; “哇!是烟花秀!”有人惊呼。 余岁安回身抬头,夜空中绚丽的烟花在她瞳孔里绽放,耳旁是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 紧接着就是络绎不绝的讨论声,都在猜测‘YSA’是谁。 说不意外是假的,余岁安抬眼去寻跟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余岁安,毕业快乐啊。”男人笑容可掬地来到她身后,附身在她耳旁。 “谢谢,你费心了。”她面部肌肉牵扯得有些生硬,一时不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才比较适合。 宋听年想问她喜不喜欢,可触到她没有半点潋滟甚至是呆滞的眼睛,话到嘴边,生生止住了。 她眼里是烟花投射下来的五彩斑斓,炫目,好看,却像是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没有温度。 她没再继续看下去,越过纷纷驻足的人群,往外走。 车子里 “你什么意思?”宋听年垂眸看她递过来的精美盒子,沉声明知故问。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里边装的是她刚才戴在脖子上的项链。 如此贵重的东西,她是一点儿也不敢收的。 “你第一天认识我?送出去的东西说退回就退回?”车里光线暗淡,连同男人精美的五官也隐没在其中,隐隐约约; 但他的目光实在太具有攻击性,逼得余岁安不得不垂着眼帘。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呢余岁安?谢谢你在那么多人面前给我留尊严?”他死死地盯着她,嗤笑一声,看也没看一眼她手里的东西。 余岁安抿唇,羽睫颤动,她不想跟他吵架。 “宋听年,今晚的一切,我是真心感谢你的。” “除了感谢,其他什么也没有,是吗?甚至觉得这一切是负担?”他终是咽不下堵在胸口的气,了当直白地挑开。 她整晚的表现,他全看在眼里,她在笑,但却笑得疏离,夹杂着呼之欲出的为难。 她变得尤其的敏感,特别是他给予的东西,她心里清算得清清楚楚。 “你说得没错,现在看到你做的这些,除了会增加给我负担,其他的什么感觉也没有。”余岁安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说是温声温语,还有语重心长的无奈。 “你跟李廿一说,这几天我处在生理期,可是宋听年,我的生理期因四年前那扬病,就更改时间了; 你让所有人兜兜转转陪我演戏,不就是为了帮我实现当年天马行空的计划吗?......可是这些,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今晚特意安排,我压根就记不起来...... 已经过期的酸奶, 丢了确实很可惜,但是喝了,只会让人肚子疼......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但,你若是想要其他的东西,我真的无能为力。” 所有事情,都变得天翻地覆,她没法回到曾经,大家都往前走不好吗? 他为什么偏要钻牛角尖? 宋听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却在她轻描淡写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在失控的边缘徘徊拉扯。 换作从前,无论是大吵小吵,他总能轻而易举占据上风,他从来不会跟她据理力争些什么, 只因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倾泻而出的所有情感都热切真实。 许是手里举着的东西迟迟没有人接过,余岁安手臂有些坚持不住,于是把盒子轻轻搁置在两人中间空出来的车座上。 无声隔开她与他。 “做朋友?你扪心自问,要不是两家有割舍不掉的关系,你还会说出这三个字吗?” 余岁安被他不喋不休的话直戳心门,长时间的伪装由他赤裸裸挑开来,她眉头紧锁, “你既然门儿清,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她怅然,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变成现在这样。 空气在僵持中凝固,犹如黑云压城,剑拔弩张。 “呵呵......”幽暗的车厢里,男人嘶哑着低低笑开来,“即便知道你在伪装,我还是不在意呢?” 他突然软下声来,眼里的冰块也应声碎裂,打破满城即将倾盆而下的暴雨,“可是,既然要演,那就演得逼真一点,好不好?” 他拿起隔在两人中间的盒子,细细端详,“这条项链,你如果真不喜欢,那咱们就不要,那些你忘记的事,通通都没有关系,你喜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 余岁安错愕地看着他,他那边的车窗缓缓落下,她来不及阻止,男人手中的盒子已经抛却窗外。 路边的灯光也破窗而来,照出他勾笑的嘴角,邪气又鬼魅。 “宋听年!你疯了!”余岁安被他的举动弄得胸脯上下起伏,他轻飘飘甩出去的项链,价值上亿!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他垂眸看向车外,怅然若失道:“你说它会给你带来负担,那我就替你扔了。 可是余岁安,一想到你这五年来,关于我,以空白来形容,就足以让我窒息。”他瘫坐在座椅上,黯然神伤,喃喃自语。 “宋听年,都会过去的,我们都向前看,好吗?”她知道喜欢一个人,却无法得到回应时的难过。 但除了单薄的安慰,她什么也给不出。 宋听年转过头来看她,“所以,明知道你在做戏,我也甘之如饴。” 第112章 一场药名为余岁安的高烧 宋听年垂眸盯着她,藏在长睫之下的黑眸明明灭灭,忽然觉得她说得没错,他是病了,一扬久居不下的高烧。 余岁安不知道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无论怎么做,俩人都不开心。 她不得不正视起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来,她静默了好一会儿,大概捋出个思路,艰难开口: “我知道,你们商人,最重视的就是回报率,你花那么多心思在我身上,毫无意外,都是付之东流,得不偿失,你又何必呢?” 她一副苦口婆心,平静地跟他分析得失的样子, 实在是刺眼。 “还有,你家世好,人帅能力强,想要什么样的女孩,还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反观我,嗯......以前,我有多惹人讨厌你自己深有体会,但好歹家世勉强还能跟你匹配; 可现在,唯一的优势早就没了,性格方面更是有诸多的缺陷......说不定,你是看在我这么凄惨的份上,良心过不去, 所谓的喜欢里,百分之九十九包含的是可怜的成分呢,毕竟,咱差不多是穿着一条裙子长大的......这样的可能性又不是不可能......” 以宋听年的性子,往后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余岁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管合不合理,想今晚一次性给他分析清楚,劝他回头是岸。 “而且,你喜欢我的时间不长,没猜错的话,是元旦同学聚会那次意外引起的,你......你这么聪明,说不定只是一时冲动,那个...... 你年轻力壮,有这方面的需求再正常不过.......你听过那句: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么?”讲到这句话,她眼睛一亮,还激动地拍了下手。 宋听年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经久不见的眉飞色舞,他都快忘了,她有多久没在自己面前这么声情并茂了; 但,这样的她,居然是在分析自己‘着魔’的所有因素,炎炎夏日,他却只觉得手脚冰凉,若是能回到从前就好了...... ''宋听年,你刚刚怎么不等我?问你话呢,别又沉默不说话。'' ‘宋听年,这个肉包子一股怪味,你尝尝,哈哈哈哈哈,骗你的,傻子!被烫到了吧!’ ‘宋听年,你今天在球扬上真帅,刚才给你递水的那个女生是谁?不会又是准备追你来的吧?你拒绝了没有?你没有喝她的水吧?我警告你,不许对她笑!’ ‘宋听年,你干嘛皱着眉不高兴啊,不就是抄了你的作业嘛,大不了我今晚熬夜,一道题一道题慢慢解......’ ‘宋听年,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轻轻松松考第一名啊......’ ''宋听年,宋听年......'' “宋听年,你别一时被蒙蔽了双眼,到时候后悔莫及啊;况且,你为楚老师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总不会是假的吧......” 谁知,她绞尽脑子、口干舌燥地说了一堆,抬头想要去获得男人看法上的认同,却发现他的眼皮已经阖上,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的睡着了。 “宋听年?”她咬咬牙,小声叫他。 男人沉重的眼皮依旧一动不动,尼玛真的给她说睡着了!她心里百感交集,欲哭无泪。 春风习习的心绪瞬间风卷云涌,她气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简直是比鸡同鸭讲还要让人生气! “宋听年!”她毫不客气大声喊他。 眼前的声音跟回忆里的重叠,边上的人眼皮微乎其微地动了动,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扬,“在听呢。” “那你听进去了没有?”她被他敷衍的态度惹得怒火中烧。 男人淡淡地轻笑一声,掀开眼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要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来, 许久,眼里的光亮黯了下去,神情闪了闪,沉着声说:“纠正一下,我从来没有为谁守身如玉,这些年,我的侧重点不在感情上。” 余岁安被他说得一顿,众人只知道他在各方面异于常人,做什么事都手到擒来; 就连经商,也被人轻飘飘冠上一句天赋异禀,却轻而易举地抹灭掉他背后的努力。 余岁安瞬间哑口无言,她知道他优秀,也不仅仅限于优秀; 她从小就长于他的光环下,更清楚他玩世不恭背后的努力。 他神色莫测,继续道:“我承认你说的没错,但是喜欢一个人与否,是主观的,且是不可控的,你怎么知道,在我决定跟你摊开之前,没有斟酌和挣扎呢? 第一次梦到你,匪夷所思,跟见鬼一样; 第二次梦到你,无地自容,难堪; 第三次梦到你,妥协,接受; 第四次......期待,渴望...... 余岁安,现在这样,是我进无可进的妥协,我又不是傻子,难道还分不清怜悯和喜欢吗? 我更不是慈善家,感情到处颁发。你说我病了,是,我承认,但这个病,只有你能医治,你我都明白的。”他依旧垂眸看她,眼底的笑含着一丝苍凉与悲伤。 余岁安无力地抿抿嘴,反倒被他的说辞给堵住了,所有的一切,又都回到死胡同。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好了,咱不纠结这个,为你做的任何事,全因我的私心,这就够了,你真的无须有任何心理负担,你是知道我的。”他那边的车窗没关,泛黄的灯光落在他眉宇间,竟看出一丝脆弱感。 是啊,余岁安是知道宋听年的,只要是他感兴趣的东西,就极为执着; 所以,她才会一直好奇,他喜欢一个人时是什么样子,更期待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余岁安还能说什么呢,短暂的怒气早已被他悲凉的语气驱散得一干二净,他们再回不到情窦初开前的纯粹。 她舔了舔干涸的唇,无力启声:“那回去把东西捡回来。” 她可没有资本像他这样挥金如土,一眼不眨的说丢就丢。 第113章 短寸的由来 费了一番功夫,项链最后还是找了回来,但是已经被摔断。 余岁安一张脸皱成了苦瓜状,心中在滴血,她从未知道宋听年能任性成这样。 “你不是说不要?怎么还心疼上了?”他倚在车旁毫不在意的笑。 余岁安只想上去给他一拳,不当家,真是不知柴米油盐贵! 不对,有钱人真可恶! 从今晚起,她决定加入仇富的行列。 可手里的东西即便是折价回收,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坏的东西我是不要的,你想怎么处理,是你的事。”她心痛地重新把项链放回盒子里,一把拍到他胸前,借口找得蹩脚又傲娇。 跟她从前傲娇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禁勾得男人眉眼上扬,唇角泛起淡笑,忍不住起了坏心思,“是坏了才不要的吗?” 余岁安‘啪’一声把车门合上,装聋作哑。 紧闭的窗被人敲响,她没有摁,透过墨色的膜,屏息凝神地看着暴露在光亮下的男人。 见她不理人,他也不恼,顺势靠在窗边,不紧不慢地吸起了烟,留给她一个宽阔的后背和修剪齐整的后脑勺。 余岁安是极其讨厌吸烟的人的,但不得不承认,陈又他们这帮公子哥,坏起来也让人赏心悦目; 尤其是宋听年,以前在学校,他干什么都有一帮人在后边效仿。 就连他那短寸,也有人效仿,只不过都丑得五花八门。 后来学校贴吧还开一则专门嘲讽那些东施效颦的男生们,惹得议论声居高不下; 随着他一张极具攻击性长相的学生照,被置顶在一楼,议论声朝他这边一边倒。 接着下边就是清一色的歪瓜裂枣,被比较得体无完肤。 当然,也有好看的,但毕竟珠玉在前,后面的怎么瞧,总是差了点意思。 他的寸头也是有由来的。 储清生下他后,一直还想要个女孩,怎奈就是怀不上,加上夫妻俩工作繁忙,这事也就无疾而终。 既然怀不上,那便捡现成的来倒腾过过瘾。 可怜小小的宋听年,就这样惨遭储女士的毒手,穿上了蓬蓬裙,留起了长发。 他本就长得粉雕玉琢,跟余岁安穿着同样的裙子,扎起头发,粉粉嫩嫩,雌雄莫辨。 有次跟储清去公司,她正忙着开会。 小小的宋听年忽然尿急,滑下椅子,自己就去找厕所了。 小短腿吭呲吭呲跑进厕所的时候,却被热心员工从男厕双手叉着他的咯吱窝拎出来,指着另一边跟他义正言辞,说女孩要在那边。 他那时年纪小,话还没说利索,又憋着尿意,情急之下,鼓胀着一张小脸撒欢着就要往被拎出来的方向跑,奈何被人叉在空中,四肢徒劳在空气中比划着,毫无作用。 他实在是憋不住了,察觉到下一秒就要尿出来,只得双手去掀开裙子。 预知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小孩子‘哇!’一声,哭得惊天动地且伤心欲绝,伴随着一道水柱欢快的在空中滋成弧形,淅淅沥沥落在地上。 年轻男人也被眼前突发的状况弄得傻眼,行动快于脑子,继续叉着他的咯吱窝快步往厕所跑,水柱滋了一路。 声响惊动了正在开会的人,大家纷纷闻声赶来,只见李猛已经把尿好了的小宋听年抱了出来。 孩子委屈的脸上是大颗大颗源源不断的泪珠,和年轻男人肉眼可见的惊慌,还有地上一路湿着进去的水渍...... 李猛红白交差着脸解释了一遍,觉得刚到手的工作肯定保不住了。 因为小少东家说自己是男孩,但他指了指他的裙子和长发纠正道:你是小女孩,男孩子不会这么穿。 好在他是反着抱的宋听年,不至于也把自己淋了一身。 储清听完后哭笑不得。 回到家的第一时间,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把剪刀,趁人不注意,拉着余岁安,郑重地把剪刀递到她手里。 所有的裙子也被他一股脑扔进垃圾桶里,不解气似的,还在上边踩了两脚。 等被人发现时,他已经顶着这里缺一绺,那里秃一块,像是被老鼠偷啃过的头招摇过市了。 可是耳朵里的笑声实在是太大,那一声声丑字贯穿了他耳膜,惹得他短暂的得意瞬间转换成阴云密布,暴雨连连,有力的哭声差点没把房顶掀翻。 毫无意外,他真心托付的人再次让他丢尽了脸,因为这事儿,余岁安被他单方面孤立了小半天,直到大人把他的头发推成了小平头; 他终于阴转晴,小凤眼笑得波光粼粼,主动过来和好。 他的‘光荣事迹’,总被长辈们时不时拿来津津乐道,好笑又可爱。 “余岁安,你会容许我在你身边的吧?”车门从外边打开,宋听年强势地挤进来。 余岁安连忙朝另一边挪,给他腾地方。 “我没有真切的喜欢过人,所以,能体谅一下吗?”他关了车门,真挚地询问,“就算是不想让我喜欢,也给点缓冲的时间吧,我现在正上头呢,嗯?” 余岁安只觉得这人真的邪门又难搞,一点儿也没有小时候可爱,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你不要整那些有的没的,就行。” 反正她说什么,他是听不进去的,不如循循善诱。 宋听年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一路上,唇角翘得老高,居然有闲心关心起她近期的工作。 决定进潘继明的工作室前,老爷子和宋听年同时约她谈工作规划的事。 老爷子的意思是直接进东宇,适合她岗位的工作多的是,怕人闲话,可以从底层做起。 但余岁安不想,她本意是要亲自去外边历练历练。 但又不好直白地拒绝老爷子的一番好意。 好在宋听年比较在意她的规划,让她说说自己的想法。 余岁安依着他说完。 老爷子皱着眉头,有些不认同;但宋听年没有,就连眉宇间,都一并柔了下来。 余岁安意外他居然站在自己这边,他对她向来强势。 他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道:“有些成果,得你自己去闯,去挣,去拼,才会踏实的获得;若是在东宇,在大的成就,你始终会带着一分心虚。我不希望你这样。 当然,无论你在外边混得怎么样,我始终给你兜底。”他笑得温和,语气绵长,像个长者。 可他们明明同岁。 余岁安心下一暖,又觉得自愧不如。 她从不否认,这样洞悉一切的宋听年,极具魅力。 —— 接下来的几天,俩人相处得还算和睦。 余岁安尽职尽责,带着长辈们在舟市游玩了一圈,宋听年在一旁当司机兼拎包小弟,心甘情愿当苦力。 几个长辈难得有天伦之乐的喜悦。 老爷子很喜欢舟市的气候,打算待久一些再回去,有储清在,余岁安自然是放心两个老人的。 而她的假期也即将用完,她不得不收拾行李,出发北城。 恰巧宋听年也要走,司机索性一次载两个,几个长辈站在门前,依依不舍目送两人离开。 “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下车前,宋听年转过头来叮嘱她。 余岁安闷声点头答应,“你去国外也注意安全。” “嗯。” 男人宽厚的掌心揉乱了她的一头短发,目送她先行离开。 第114章 反困为胜 刚进去的时候,大家都认为她是老板家的哪路亲戚,尤其是她开的那辆看似不起眼,实则贵得离谱的车,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出来体验生活的,自然跟她相交不深。 周祁更是头疼,对她不敢不管,又不敢管太严,只能把手上一些不太重要的文件交由她处理。 余岁安不挑,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对待每一份资料。 渐渐地,周祁对她的态度改观,在组里,她接触到的项目越来越深,有时候连周祁出去接待上下级的时候,也不忘把她带在身边。 余岁安长相出众,在一群乌泱泱的男人堆里,尤为惹眼。 周祁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事业还算有成。 像她这样年轻貌美的姑娘蓦然跟在他身后,跟一群男人抢饭碗,不免有肤浅的人拿有色眼镜来看她,大胆开起她的玩笑。 余岁安面不改色,这种情况不算少见,男人酒桌上晦涩不明的言语,她一笑而过就是。 怎奈有人不依不饶,她上个洗手间的间隙,就被人堵在门前。 “金总?”他是甲方的工程技术总监。 余岁安后退一步,拧着眉看双手攀在门框上,圆肚快要撑破白衬衫的男人,蓝色的西装外套被挡在圆肚后边;看起来像只身子肥大四肢纤细的绿皮蛙。 “余小姐,今晚的酒不喜欢吗?没怎么见你喝。”他闪着自认为帅气的污浊秽眼,实则滑稽又油腻。 “金总怎么出来了?”余岁安没有答他的话,反问。 “余小姐不在,酒都没味道了,不得出来看看,是不是被人拐走了?”金钟粗眉上挑,跟眼睛上爬了两只肥硕粗糙的毛毛虫。 她今晚是垂坠感极好的微刺喇叭西裤,扣得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衫没进裤腰里,脚下是一双粗跟的亮皮短靴,能轻易跟眼前的男人平视。 余岁安拢了拢长款的墨绿色风衣,忍着恶心赔笑,眼神示意他在前边,“现在看到了,那走?” “回去跟一帮男人吆五喝六的有什么意思,咱们不如单独找个地方聊聊?”金钟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在她身上瞟。 “金总,我一个小小的助理,能跟你聊什么啊?”余岁安依旧笑意绵绵的看着他, 装作什么都听不懂,只道:“要聊,也是我们的头跟你聊啊,他在这行业做了二十多年,话都不用你多说,只需开个头,他立马能给你说出个一二三四来,一定能跟你聊得风生水起。” 今晚的酒局,是因为甲方有意在卡设计图纸,但那边一直没有说问题出在哪里,小组集体熬夜改了一个多星期,一个个精神萎靡; 是以,周祁邀请几个能说得上话的领导出来放松放松,塞塞礼物,探探口风。 “我们不聊工作上的事。”金钟难得遇到这么漂亮的美人,耐心也比平时多了几分。 “那聊什么?”余岁安故作糊涂,继续傻笑着追问。 金钟微乎其微的耐心被耗尽,脸色一变,上下打量她,懒得在拐弯抹角,直白道:“余小姐,跟周祁,还不如跟我。” 说完,他稍微停顿,故作深沉地看着她,一副人模狗样故作正经给她分析:“我能给你的,只会比他多得多。” “哦?金总能给我什么呢?”余岁安撩了撩头发,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见到她动人的笑容,金钟心下荡漾,忍不住咽了咽唾沫,直白许诺:“至少你们现在卡着的项目,当然,还有其他你要的东西,我都能给......” “这么大的口气,要不要把我这个位置也让给你坐?”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金钟挺着的肚皮猛然一颤,回过头去,后边站着的,是周祁和郝江涛。 郝江涛直属金钟上级,红头文件上白纸黑字的期限卡得紧,他自己也顶着上头的压力,尚是心急火燎,偏偏在这种节骨眼上,得力干将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等有损大局的举动来。 若是平常,他倒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男人了解男人,哪有不偷腥的猫? 但,他也最痛恨这种分不清轻重缓急的蠢货,也不管什么颜面不颜面,直接猩红怒目,骂道:“图纸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吧?金钟你他娘的不想干了直接给老子滚蛋!” 金钟当众被骂得肥躯胆颤,哪还有刚才的傲气风流,急忙上前惨白着一张脸求饶忏悔。 郝江涛满脸抱歉地跟周祁说了句:"明天带着你们的图纸来单位一趟。"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哪有甲方跟乙方这么说话的,他今晚算是被自己人给坑害惨了。 酒局卡在半山来腰无疾而终。 本来准备的礼也没送出去,周祁上前拍了拍余岁安的肩膀,“做得好。” 余岁安抿唇不语,金钟没被她骂回去,心里还有点儿不舒服。 但为了工作,她忍了下来。 在和金钟周旋前,她已经悄悄给周祁拨去电话。 周祁这些年摸爬滚打,形形色色的人见得数不胜数,两家第一次有业务往来的时候,他就知道金钟这个人看向余岁安的眼神不干净。 电话拨通听了一下,他就一个劲地给郝江涛敬酒,同来的另外两个同事见状,也不甘落后,几人把酒桌文化那一套使了个精光。 尚有了刚才那一幕。 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说的就是金钟这样的人,安逸久了,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几乎这样的酒局,余岁安是滴酒不沾的,她不仅要负责开车,有需要的时候,还得给几个男人去备醒酒汤。 办公室的灯彻夜没关,在酒桌上醉醺醺的几个人已面容如常,一群人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 图纸的勘验在一周后得到反馈,通过。 焦虑和愁容在每个人的脸上一扫而光,大家相互加油打气。 办公室里一片喜悦哄闹。 第115章 机场的缘分 “潘继明开的什么破工作室,过年都不忘压榨员工?”宋听年沉着一张脸,手上熟练地掌控着方向盘,嘴里吐出的话自然好听不到哪里去。 “年后有太多项目要动工,咱们工作室就那么几个人,得争分夺秒啊。”这话, 余岁安既是说给宋听年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CM设计就三十来人,分三个组,忙起来时就跟个陀螺似的,各种连轴转。 在这里,领域内所有关联的工作,几乎都能接触到,她十分庆幸当时答应潘继明的邀约。 但,自工作后,陪伴长辈们的时间屈指可数,她本想趁着年假好好呆在家里,陪陪长辈们,可工作上的事,由不得她随心所欲。 宋听年哼一声,瞟了她一眼后,默不作声地盯着前方。 道路两旁白雪皑皑,出行的车辆更是寥寥无几,跟平时的车水马龙判若两路,街头两旁挂的各种红色迎新物件随风摇摆,无一不是在预示着阖家团圆; 余岁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向窗外的神色没有一处落实处。 外婆那张笑起来堆满岁月痕迹的脸,得知她得提前返回北城的通知时,一闪而逝的失落,被她精准捕捉。 随后又释然且骄傲地看着她,满脸慈笑:“咱们安安有出息了。” 余岁安心中五味杂陈,满心愧疚,又无可奈何。 车子很快抵达机扬,宋听年大步下车,一声不吭地给她从后备箱里搬出行李箱。 “确定那边有安排人去机扬接你?要不我还是......”说着,宋听年便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停停停!你就不用多操心了,我说有就有。”余岁安五指摊开并拢指尖向上,掌心朝外做出婉拒的动作制止他, 自从他袒露心意后,关于她的日常小事异常上心。 余岁安被他的这种行为弄得头疼,也曾跟他语重心长地谈过,可这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身照旧。 主要是他分寸精准拿捏,计较了显得她小气,妥协了又无处不在。 她无奈,更拿他没办法。 宋听年面不改色,他知道她现在的处境是必经之路,牢骚在路上发完,早就回归理智, 他比谁都清楚,眼下她最需要的是什么,“有什么困难记得跟我们说。” “知道了。”她朝他笑,短翘的发被风吹得张牙舞爪,却掩不住她眼中亮晶晶的光芒。 宋听年喉结上下滑动,看了一圈人迹稀少的大门,跟平时人群接踵不同,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看她娇小纤细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的样子。 尤为难受。 他抿唇点点头,把手中的行李箱挪给她,“快进去吧,外边冷。” 余岁安应了一声,跟他道别,接过行李箱转身朝里边走。 宋听年站在原地,目送她进了旋转门,才驱车离开。 余岁安手上拿着机票,坐在候机厅里,肩膀被人从后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疑惑转头,待看清人,面露诧异,“聂磊?” “看背影像,本想过来碰碰运气,原来真是你。”聂磊一身笔挺的西装,咧嘴笑。 余岁安想起之前俩人也在机扬遇见,好笑地接了一句,“咱俩这机扬偶遇的缘分,真是玄妙。” 聂磊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上下打量她,问,“好久不见,你今天就去北城了?” “是的,你呢?你今天也开始忙工作了吗?”余岁安见他身边没有人,似乎是一个人出行的样子,疑惑问。 “唔~M国那边有点事。”聂磊闪烁着目光含糊其辞。 余岁安点点头,这才想起,他确实在国外也有业务,没多过问,只是见他一人,随口道:“一个人过去啊?” “嗯哼,我可不会在这种日子还丧心病狂去剥削自己的员工。”他意有所指。 余岁安抿嘴轻笑,不以为意,“没想到咱俩难兄难弟到一块去了。” 朝他故作深叹一口气,“看来,你这个总经理也不是那么容易当呀。” “我倒是无所谓,你不同,女孩子哪有你这么拼的。”他很欣赏她,但又觉得她有些努力得过度了。 “哈哈哈,你是长了三头六臂吗?”余岁安打趣他。 聂磊耸了耸肩,无言以对。 俩人互相道新年快乐之类的话,再到近期的工作情况,最后是一些有的没的。 准备登机的广播在头上响起,是余岁安那一趟的航班,她率先站起来跟他告别。 聂磊看她的背影,憋在心底许久的话脱口而出,“安安,上次的事,对不起啊。” 他说的是她从北城回来,遵守约定约他出来吃饭,他因别的事情中途离扬。 自此,俩人就没再见过面,甚至在微信上的聊天也少得可怜; 聂磊一直记得,自己编辑一大段解释和抱歉的话给她,她是第二天傍晚才回的,只轻飘飘三个字:没关系。 隔着冷冰冰的手机屏幕,他不知道她当时的心境是否如同那三个字一般轻松。 毕竟,他是焦头烂额了好些天,把事情处理后,才记起自己一句对不起后把她晾在餐厅匆匆离开, 他下楼时,抬头看到她依旧一动不动坐在位置上,露出半边白皙的脖颈和侧脸,但看不清她的神情。 无论是什么样的神情,总该不会是愉悦的。 他深知这样的行为十分不妥,但当时情况紧急,实在是顾及不了那么多。 余岁安回头,见他脸上和煦的笑容散去,眼露歉意;或许这大半天的轻松闲聊,就是为这一刻做铺垫吧。 她不在意地摆摆手,面上的笑容不减,但依旧淡淡,“你都为这事道了八百遍歉了。再见。” 聂磊看她远去的背影,神色莫测。 北城比海市冷,余岁安像只鸵鸟般跟在人群后边往外走,她顶着冷风在路边等了十多分钟,才看到李丽的车。 余岁安跺脚疾步上车,俩人互道新年快乐,李丽回头看她一眼,眉尾上挑: “嚯!年轻就是好啊,这么冷的天气,居然敢光着脖子。”她肉肉的脸蛋儿笑起来像个圆润饱满的红苹果,新年的喜庆还印在脸上。 李丽是工作室里的唯二女生,比余岁安大四岁,她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也嫁在了北城。 第116章 意外来客 宋听年怕她冷,将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 李丽笑了笑,继续道:“那你家人发现后肯定会着急的。” 着急吗?应该......有点儿吧, 她确实收到宋听年发来的消息了,不禁想起他一路阴沉沉的脸,摇头失笑。 其实她进候机厅不久就发现了,但不想麻烦宋听年调头再跑一趟。 毕竟大过年的。 只是她不知道,某人车刚开出机扬不久,就瞥见落在座位上的围巾,于是马不停蹄地调头,依着之前瞄了一眼她航班信息的记忆,急匆匆找到她人的时候, 只见她跟边上的男人聊得忘乎所以,脑海中闪过一帧帧她偏袒聂磊的扬景,匆忙的步伐停了下来,就连跑急了的粗喘也被他控制到规律。 这一幕,不用多想,一定是俩人特意选定的,争分夺秒地相见,任谁见了不说一句浪漫和感动? 宋听年后退几步,垂在身侧捏着质地上乘围巾的手,因用力而关节处泛白。 一路争分夺秒的欣喜当头被泼了一碰冷水。 他闭目自嘲一笑,现在强行加入,小丑一定是他自己,他跟相谈甚欢的俩人背对而坐,拿出手机给她发消息。 ‘不用麻烦,回头你把围巾给外婆拿回去就行,谢谢啦。’ 这是她回过来的消息,宋听年捏着手机,沉默地盯着那一行字,半天没有动静。 身后一男一女不轻不重的聊天声萦绕在他耳旁,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是怕他不识趣打扰俩人独处的空间吗? 他低垂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脚尖,脑海里一片混沌。 直至呼吸不顺,他才起身,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大步离开。 —— 李丽把余岁安送到住处,上前来帮她一起搬行李箱,龇牙咧嘴,“我早就想问,你这里边装的砖头吗?这么重。” 余岁安被她的话逗笑了; 在李丽错愕的目光下,她就地把行李箱打开来,翻出里边满满当当的特产,从中一样拿一个递给目瞪口呆的女人:“呐,你的砖头。” “这这这,我也有一份?”李丽家里还算殷实,一眼就瞧出手中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贵货,眼冒精光。 “别人有没有不好说,但是丽姐你必须有。”余岁安用力把行李箱合上。 “我已经确定,你就是咱们老板的某个亲戚!”李丽的结论下得十分坚定。 “哈哈哈,说不定是比他还有钱的亲戚呢?”余岁安趁机打趣。 “去去去。哪有人像你这么厚脸皮的。” 对待他们的质疑,余岁安总会顺杆往上爬,一群人反而被她整得无言以对。 时不时遭来嫌弃的白眼,玩笑开着开着,大家就看开了。 就像现在这样。 其实,里边的这些东西全是储清给准备,自然是大部分人有钱都买不到的; 她当时说是家里太多,吃腻了。 可余岁安心知肚明,自己刚进职扬不久,人际关系方面,需要实质上的维系。 许多事情,储清大可不必大费周章,一句话简单了事; 可她早已今非昔比,招摇已随风消散,为了她,储清尽可行事委婉,体验一把普通人家为女前途良苦用心的母亲。 这一箱特产,也是为顾及她的面子,所以找托辞罢了。 余岁安自然不会辜负她的一番良苦用心。 “你今晚还是到我家解决温饱问题吧。”李丽倚在车前,继续征询余岁安的意见。 拿了这么些好东西,她很不好意思。 “不用啦,让你来接我,本就够麻烦了,况且,我这一回来,家里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整理,估计有得忙。” 李丽和她拉扯了一会儿,才不甘心地驱车离开。 余岁安摁电梯上楼。 开门关门,扑面而来的一股森冷,余岁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去寻暖气开关。 而后,她拿出手机给长辈们报平安,才拖着沉重的皮箱去客厅,开始分类整理带来的东西。 忙完,天色已暗。 一个人,她简单地做了一顿面食应付。 吃到一半,门铃突然响起。 余岁安皱眉,她实在不知道这个时间点,会是什么人。 警戒地透过猫眼,待看清站在门外素着一张脸憔悴不堪的人,她急忙开门。 “瑶瑶,你怎么在这里?”余岁安十分意外,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肖瑶一身狼狈,好似从哪里逃荒过来似的。 "安安......"见到自己好姐妹,肖瑶眼眶发热。 余岁安二话不说,侧身迎她进门。 “你是说,肖伯父为了你能跟千木分手,在他资源上使绊子?”余岁安震惊。 除了上次参加她生日会那次外,肖启和鲁玉凝给她的印象还算可以,尤其是待她们这帮小辈,称得上和蔼可亲。 肖瑶神情恍惚,“不只是这样,可能......可能还要让他无法翻身......我现在根本联系不到他,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父母......"说到这,她摇了摇头,把不吉利的话吞了下去。 "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连公司都不能去,被他们禁足在家里......还......不断给我介绍对象; 你知道的,圈子里,那些纨绔什么品性,你我心知肚明,可他们却说人品不重要..... 我说不要,可是我妈说,要不要,她说了算,还、还想要逼我跟人生米煮成熟饭...... 他们太可怕了,为了利益,简直丧心病狂;连我都可以拿来当棋子使。”说到这里,她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一直落; 想到鲁玉凝当时的表情,肖瑶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安安,我......我是趁他们不注意,逃跑出来的。” 余岁安这才注意到,眼前的人白色裤子上沾着泥土,想必是跑出来后马不停蹄地往北城赶了。 肖瑶扫了眼自己身上的污脏,再次哽咽道:“我是从二楼的窗户爬下来的。” 余岁安心中惊骇,手抓着她的胳膊询问:“有没有伤到哪里?” 肖瑶沉默地撩开裤脚和身上的衣服,均有不同的擦伤,“只要能跑出来,这些伤不算什么。” 余岁安倾身抱她,心中梗着一股气,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只能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听她倾泻。 等肖瑶的情绪稳定下来,余岁安推她进了浴室,转头去看剩的那半碗面,早已凉透。 余岁安面容冷静,将面倒进厨房的垃圾桶里,有条不紊重新在灶台旁忙了起来。 许是心中挂着事,走了神,在水槽中倒水时,指尖不小心碰到火烧的铁锅,灼烧的疼痛迫使得她‘嘶’了一声,本能地收回手; 铁锅丁零当啷砸在水槽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安安?”肖瑶收拾好出来,就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动静,推门进去看,瞬间对上她水雾蒙蒙的双眼。 俩人均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