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 第327章 组装 等众人跑远后,倪天奇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他踱步到那架被赵德柱等人初步拼凑起来的弩车骨架旁,粗糙的手指在木制的弓臂和滑轨上缓缓滑过,眉头拧成了疙瘩。 “嗯,架子是搭起来了,有点雏形…”他低声嘟囔,随即嗤笑一声,“可这活儿也太糙了!”他屈指用力敲了敲主梁连接处的榫卯,“卯眼大了半厘!榫头松垮,受力必裂!” 指尖划过滑轨边缘,“毛刺都没打磨干净!牛筋弦跑几趟就得磨断!”又蹲下身查看车轴处临时固定的铁箍,“这焊的什么玩意儿?狗啃似的!热应力都没散尽就硬怼上去,用不了几下就得崩开!” 他越看越气,最后对着那歪歪扭扭的青铜扳机槽啐了一口,“呸!就这还想射准?能射出去不散架都算祖宗保佑!” 骂骂咧咧一通,倪天奇烦躁地抓了抓乱发,转身回屋。片刻后又出来,将一张墨迹淋漓的纸“啪”地拍在弓臂最显眼的位置。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 【倪大爷批注:】 1. 主梁卯眼重凿!榫头加楔!松一分老子抽你十鞭! 2. 所有滑轨、卡扣边缘,给老子用细锉砂纸打磨!摸不出倒角别停手! 3. 铁箍全拆!回炉重焊!焊口要鱼鳞纹!匀称!冷却要慢!浸油! 4. 扳机槽重铸!尺寸按老子图纸!差一丝塞你屁眼里! 5. 组装前所有活动关节上油(猪油混石墨粉)!听到“吱嘎”声就等着挨锤! —— 倪天奇(困死了,勿扰!再吵杀人!) 写完,他满意地哼了一声,走到院子角落的树林边方便了一下,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回屋补觉去了。 下午,当周桐带着赵德柱等人再次踏入炼铁坊时,看到的就是一群大汉围在弩车骨架旁,对着那张“倪大爷批注”指指点点,煞有介事地讨论。 “嗯…这个‘卯眼重凿’…赵哥,啥意思?是不是让咱们把那窟窿再挖深点?”一个士兵挠着头。 “笨!倪师傅说了‘榫头加楔’!肯定是窟窿挖大了,要塞点木头片子进去卡紧!”赵德柱指着第一条,一副“我懂了”的样子。 “那这‘鱼鳞纹’是啥?让咱们把铁箍敲成鱼鳞那样?”万科拿着纸,对着阳光看,“这要求…有点艺术啊?” “还有这‘塞屁眼里’…倪师傅也太狠了吧?”另一个士兵咂舌。 周桐走过去,一把抽走赵德柱手里的纸,没好气地道:“字都认不全几个,在这儿装什么大匠师?按倪叔写的,一条条给我改!改不好,晚上都别吃饭!” 众人立刻噤声。周桐开始分派任务,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木工组(赵德柱带五人): 按图纸精确重凿主梁卯眼,榫头两端加硬木楔,榫卯结合处用熬化的鱼鳔胶粘合,木槌敲击至严丝合缝,无丝毫晃动。所有木制滑轨、卡扣边缘,用细木锉修出微小圆角,再用不同目数砂纸(粗、中、细)依次打磨至光滑如镜,手摸无毛刺感。 铁工组(万科带八人):** 拆除所有不合格铁箍。起小炉,将铁箍回炉加热至白炽(约1200℃),观察铁水表面沸腾状态及火花颜色判断火候。取出后迅速用长柄铁钳夹稳,铁锤快速均匀锻打,使焊口处金属熔融结合,形成致密、均匀、层叠如鱼鳞的焊纹。锻打后立刻将铁箍浸入预热至80℃左右的桐油中缓慢冷却(退火),消除内应力。 铸造组(小十三带三人):** 按倪天奇精确图纸,重新制作青铜扳机槽模具。选用细颗粒河沙(洗净晒干),混合少量黏土和水,分层填入木制砂箱,每层用木杵均匀夯实。放入扳机槽木模(涂有分型剂如炭灰),继续填砂夯实。预留浇口和排气孔。小心起模,修整型腔。 将青铜锭(铜锡合金)投入熔炉加热至熔融(约1000℃,呈亮黄色)。铁水包接取熔融青铜,迅速、平稳地沿浇口注入砂模,注意排气。待冷却凝固(听金属冷凝声变化),小心破开砂模,取出铸件,清理毛刺。 组装润滑组(周桐亲自带两人):等待各部件完成。用猪油与极细石墨粉按7:3比例混合,隔水加热搅拌均匀,制成润滑脂。所有轴承、转轴、滑轨凹槽、齿轮啮合处,用细毛刷均匀涂抹厚厚一层润滑脂。扳机活动关节处额外滴注。 整个下午,炼铁坊内热火朝天。木屑纷飞,铁锤叮当,炉火熊熊,沙尘弥漫。汗水浸透了每个人的衣衫,空气中混合着木材、金属、油脂和汗水的独特气味。 众人严格按照周桐的指令和倪天奇的批注操作,动作小心谨慎,生怕再惹毛了屋里那位煞神。 夜幕降临时,所有部件终于重新处理完毕。在周桐的指挥下,众人屏息凝神,开始了最后的组装。 榫卯严丝合缝地嵌入,加固的铁箍稳稳箍紧车轴,光滑的滑轨嵌入卡槽,精密的青铜扳机槽被小心安装到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最后,那根粗如儿臂的牛筋绞合弓弦,在滑轮组的引导下,被绞盘缓缓拉紧,最终“咔哒”一声,牢牢卡入虎头扳机的獠牙之中。 一架线条冷硬、结构精密的钢铁巨弩,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幽冷的寒光,静静地矗立在院子中央。 “走!去军营校场!”周桐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众人合力将这沉重的家伙搬到军营空旷处。目标定在三百步外临时堆起的土墙。装上一支特制的重型弩箭(铁杆,三棱破甲锥头,硬木尾羽)。周桐亲自操作绞盘上弦,沉重的机括声令人心悸。瞄准,扣动扳机! “嘣——!!!” 一声沉闷的巨响,弩箭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黑影激射而出! “轰!”土墙剧烈一震,烟尘弥漫。跑过去一看,弩箭深深没入土墙,只留下尾羽在外面颤动。射程远超之前的木模!众人爆发出欢呼! “等等!”周桐仔细观察落点,又看了看发射点,眉头微皱,“射程够了,但准头…偏了足有五尺!这不行!” 就在这时,周平带着大虎、老王几人风风火火地骑马赶到。一看那巨弩,周平眼睛就亮了,再听周桐说了试射结果和偏差问题,二话不说,直接冲进小屋,把睡得正香的倪天奇连人带被子薅了出来。 “姐夫!轻点!轻点!头发!我的头发!”倪天奇惨叫着被拖到弩车前。 两人也顾不上斗嘴了,立刻进入状态。在周桐的协助下,他们将弩车关键部位再次拆解,对照图纸和实物,一寸寸检查。火光下,两人时而争论,时而比划,手指在冰冷的金属和木头上快速移动、敲击、测量。 “滑轨这里的有些问题啊!”倪天奇指着几处连接点。 “弓臂两侧的回弹力似乎有细微差异?”周平用力扳了扳。 “扳机触发瞬间,卡扣释放的同步性也有问题!”周桐补充道。 找到症结,立刻动手!拆下问题部件,该调整的现场调整锉磨,该重铸的(主要是几处公差超限的青铜卡扣和弓臂连接件)立刻回炉! 炼铁坊的炉火再次燃起,锤打声、锉磨声、调试机括的“咔哒”声不绝于耳。重新组装,给所有关节再次上足特制润滑脂。 再次试射!弩箭依旧势大力沉,深深扎入土墙,但落点…依然偏了三尺有余。 “还是偏…”倪天奇抓狂地挠着头。 周桐盯着那支深深嵌入土中的弩箭,又看了看旁边武器架上竖着的长枪,忽然灵光一闪:“等等!会不会是箭的问题?这弩箭尾羽的平衡性可能不够承载这么大的力道?” 他几步冲过去,抄起一杆丈二长的制式铁头木杆长枪,“来!试试这个!” 众人目瞪口呆。周平却眼睛一亮:“有想法!快装上!” 长枪被费力地架上了滑轨,枪尾几乎顶到了绞盘。周桐再次上弦,瞄准更远处一面废弃的石磨盘。 “嘣——轰!!!” 这一次的声响更加恐怖!长枪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撞在石磨盘上! “咔嚓!”坚硬的石磨盘竟被直接洞穿!长枪前半截透石而出,后半截卡在石头里,枪杆早已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扭曲断裂! 整个校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威力惊呆了! “我的…亲娘…”赵德柱喃喃道。 周桐看着那碎裂的石磨和扭曲的枪杆,眼中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标枪!我们需要特制的重型标枪!更粗、更硬、重心更靠前!尾部不需要复杂的羽翼,只要能保证基本飞行稳定即可!倪叔!爹!这东西…能造吗?” 倪天奇和周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兴奋和狂热。“能!怎么不能!” 周平一拍大腿,“现成的炼铁坊!现成的模具思路!改!马上改!老王,大虎!跟我回坊里!” “东西我带走了!”周平大手一挥,指挥着大虎等人小心翼翼地拆卸弩车,装上马车,“回家我跟你倪叔再琢磨琢磨这标枪和精度微调!小十三!过来搭把手!桐儿你也别闲着,想想标枪的形制草图!” 倪天奇和小十三被周平不由分说地拖上了回周宅的马车当苦力。倪天奇哀嚎着被塞进车厢,小十三默默跟上。 周桐看着马车远去,笑着摇摇头,对赵德柱等人道:“行了,都散了吧。希望倪叔和我爹今晚…还能睡得着。” 他仿佛已经能听到周宅工房里即将响起的彻夜锤打和争论声。 送走众人,周桐独自翻身上马。夜色已深,清冷的月光洒在寂静的街道上。马蹄声“哒哒”作响,他回味着那石破天惊的一击,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朝着县衙的方向缓缓驶去。新的武器蓝图,已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 喜欢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请大家收藏:()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8章 月下谜团 马蹄声在寂静的院门前停歇。周桐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搭在马厩的木栏上,身心俱疲却带着一丝完成工作的满足。 夜色浓重,马厩角落堆着些杂物,隐约有个更深沉的阴影轮廓。他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老王新添的草料垛或什么家什。 正当他转身准备进院时—— 那阴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卧槽!!!” 周桐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直接从原地蹦了起来,差点撞到马鞍!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一个幽怨得如同从地底冒出来的声音,幽幽地从那阴影里传来。 周桐捂着狂跳的心口,借着月光看清了——是抱着膝盖蹲在草料堆旁的小桃。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没好气地道:“我的小桃姑娘啊!人吓人吓死人懂不懂?大半夜不吃饭不睡觉,你蹲这儿装门神呢?” 小桃慢吞吞地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声音依旧没什么精神:“我在…等马过会儿,给马喂草。” “啊???”周桐简直气笑了,指着马槽里堆得冒尖的干草,“这里面草多得能淹死它!走走走,赶紧回去!外面凉飕飕的。”他伸手去拉小桃的胳膊。 小桃被他拉着走,却故意低着头,脚尖踢起一颗小石子,石子“啪嗒”一声飞出去老远,撞在院墙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周桐脚步一顿,瞬间了然——这小祖宗又生气了!他脑子飞快转动:今天…让她单独批公文了?答应带的好吃的…好像忙忘了没买?肯定是这个! “好了好了,”周桐放缓语气,带着点哄劝,“今天事儿太多,太急了,把你那好吃的给忘了。下次!下次一定给你补上,双份!行不行?别气了哈。” 谁知小桃身子猛地往前一顿,周桐差点撞上她后背。她倏地转过身,小脸在月光下绷得紧紧的,眼睛里像有两簇小火苗在烧:“气!更气了!少爷你你你你…你大爷的!” 周桐:“???”好家伙,都气到快骂娘了?这委屈受得有点大啊? 他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巧儿姐呢?怎么没见人?” “跟夫人走了!”小桃气鼓鼓地说,“去看她种的夹竹桃了!今晚不回来了!” 周桐一愣,随即失笑:“嚯!那咱家今晚可热闹了!大虎、老王、小十三,还有倪叔,全被我爹薅回老宅当苦力去了!” 他想象着周宅工坊此刻可能鸡飞狗跳的场景,不由得摇头。目光落到小桃身上,“欸?你怎么没跟着去?” 小桃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我去了,少爷你怎么办?” 周桐心头一暖,那点被吓到的怨气也散了:“哎,说到底,还是你对我好啊。”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推开院门,石桌上果然摆着几碟小菜和一碗粥,虽然早已凉透。周桐也顾不上冷热,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就扒拉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夸:“还是我们家小桃贴心,知道少爷我回来得晚,饿着呢…”他一边吃一边搜肠刮肚地说着好话。 小桃只是“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个小油纸包,窸窸窣窣地吃起了零嘴,一副“我还在生气,哄不好的那种”模样。 周桐风卷残云般吃完,老老实实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等他擦着手出来,却发现正房自己房间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里面还有人影晃动。 他不由得奇怪:今天公文不是应该很少吗?小桃下午难道没批完?带着疑惑推门进去,果然看见小桃正伏在他的书案前,愁眉苦脸地对着摊开的公文,毛笔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不是吧?”周桐人麻了,“小桃啊,你今天…挺悠哉的啊?”他走过去,看着桌上堆积的文书,这量怎么看也不像“快批完了”的样子。 小桃闻声抬起头,脸上立刻露出如释重负又带着点讨好的表情,默默地把旁边的椅子往外拉了拉,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可怜巴巴:“那个…少爷…你能过来批一下吗?我…我我…不会这个…”她指着其中一份关于田亩纠纷调解的文书。 周桐直接一个脑瓜崩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好啊!不会?白天不是说‘桃桃我最擅长批公文了’?合着在这等着我呢?难得我今天心情不错,全让你小子给糟蹋了!” 小桃捂着额头,委屈地辩解:“我…我下午有事嘛!真有事!” 周桐气笑了:“你能有什么事?我看你是睡到日上三竿,下午又补了个回笼觉吧?” “我看书了!”小桃梗着脖子,脸微微发红。 周桐立刻夸张地鼓起掌:“哎哟!不得了不得了!我们家小桃姑娘居然会看书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快说说,看的什么圣贤书?《女诫》?《列女传》?还是《食谱大全》啊?”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揶揄。 “差…差不多!”小桃像是被踩了尾巴,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压低,眼神闪烁,“哎呀!少爷你别问了!反正…反正过会儿你就知道了!你快批吧!看看都什么时辰了!说好早点回来,结果这么晚!真是的!”她试图用催促掩饰心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周桐也懒得跟她掰扯,认命地坐下:“行行行,算我欠你的。”他拿起笔,快速浏览处理起来。小桃就坐在旁边,托着腮帮子看他批阅,偶尔递个镇纸,磨个墨。 忙活了大约一炷香时间,终于搞定。周桐放下笔,长长伸了个懒腰,颈椎和肩膀发出轻微的“咔吧”声。他扭了扭脖子,活动着手腕:“行了,你把最后那本户籍核对完就成。我先去洗漱,一身汗黏糊糊的。” 小桃如蒙大赦,赶紧点头。 周桐起身去了盥洗室。刚推门进去,一股混合着淡淡花香和皂角清香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他吸了吸鼻子,有些意外:“咦?今天这么香?”借着月光和门口透进的光线打量,只见木架上多了几个小巧的香囊,散发着清雅的桂花和茉莉混合的香气。 水盆旁边,那块常用的角皂旁,还多了一块新的,颜色更深,闻着有股檀木和草药混合的味道。水桶里也飘着几片晒干的玫瑰花瓣。 周桐恍然,看来小桃下午说“有事”,还真不是完全撒谎。这明显是特意去买了香囊、新皂角,还弄了花瓣,想让他泡澡舒服点?他心里那点因为批文而生的怨气彻底消散了,反而升起一丝暖意和歉意。 “呦,真贴心了。看来是冤枉她了…明天得好好补偿她,带她去城里最好的点心铺子!” 他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感觉一身疲惫都被温水和香气驱散了不少。洗完出来,他特意没把水倒掉,而是重新烧了壶热水兑进去调好温度。人家小姑娘一番心意,总不好让她自己再烧水。 端着水盆出门,看见小桃房里还亮着灯。他走过去,轻轻敲了敲窗户。 “咚!”里面立刻传来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音,伴随着小桃手忙脚乱的轻呼:“谁?!” 周桐忍着笑:“夜猫子,专门来抓你这种喜欢窝在床上偷吃零食的小耗子。” “少爷你洗好啦?”小桃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带着点急促,“那…那我也去了!” “水给你倒好了,温的,不用谢。”周桐隔着窗户道,“早点洗完睡,我也回了。” “哦…知道啦。”小桃应道。 周桐回到自己房间,吹熄了灯,却没有立刻上床。他搬了把椅子坐在窗边,解开束发的布带,任由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下来。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拂过脖颈和湿发,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唉…”他忍不住抱怨出声,手指烦躁地捋着半干的长发,“这头发…真是要命!”就算用布巾擦了好几遍,发根深处还是湿漉漉、凉冰冰的,贴在皮肤上极不舒服。 “真怀念吹风机啊…呜呜呜的热风一吹,几分钟就干爽了。这洗完澡不能立刻舒舒服服躺下,简直是酷刑!”他无奈地仰头,让风能更多地吹到后颈。 窗外的月亮已经升得很高,又大又圆,清辉洒满庭院,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 周桐看着那轮明月,思绪飘远:“嗯…快了,马上也要到中秋了吧?”想到中秋,他不由得一个激灵,“妈呀!到时候宴会上,是不是又得来几轮‘以月为题’的诗词大会?那些文人酸起来可没完…” 他赶紧在脑子里搜刮库存:“床前明月光…太简单了,镇不住场子…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嗯,这个够格!后面是什么来着?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他低声吟诵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打着拍子,试图把这首名篇完整地回忆串联起来。 “得好好背熟…免得到时候装逼不成反被嘲,那乐子可就大了…” 正当他沉浸在“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的意境中时,盥洗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水声停止。 周桐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小桃抱着换下的衣物,站在盥洗室门口。月光如水,清晰地勾勒出她的身影。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鹅黄色细棉布寝衣,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淡粉色小花,衬得小脸格外白皙。 湿漉漉的乌发没有像往常那样随意挽着,而是用一根同色的发带松松地系在脑后,几缕碎发俏皮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和颈边。她似乎刚洗过脸,脸颊还带着被热气熏蒸后的淡淡红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娇俏可爱。 她站在那儿,微微低着头,双手无意识地绞着怀里的衣服,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周桐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小妮子…脑子又抽什么筋?洗个澡还换新衣服扎头发?”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小桃的房门又轻轻打开了。她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确认院子里没人,然后飞快地跑了出来!怀里似乎紧紧抱着一个…用白色细棉布仔细包裹起来、约莫书本大小的方正物件?她蹑手蹑脚,像只偷油的小老鼠,目标明确地朝着——周桐的房门而来! 周桐在窗后看得真切,眼角危险地眯了起来。这小子!怀里揣的什么?自己刚刚还好心给她打了热水呢,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索性也不动,就倚在窗边的阴影里,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鬼鬼祟祟的身影。 小桃终于挪到了周桐房门口。她却在门前停住了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抱着布包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她在门口那片小小的月光下来回踱了两步,呼吸声明显变得急促、粗重起来,隔着几步远的周桐在安静的房间里都能隐约听到她紧张的吸气声。 周桐的好奇心被彻底勾到了顶点。实在按捺不住,他冷不丁地出声,声音不高,却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 “咳!小桃姑娘,本官这里不需要守夜的哦,请回吧。” “呀!”门口传来小桃短促的惊叫,显然被吓得不轻。她猛地转身,几步就窜到周桐的窗户下,隔着窗棂对上了周桐在黑暗中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 “少、少爷!”小桃的声音带着被抓包的慌乱,“你…你怎么不上床睡觉?坐在这儿干什么?” 周桐一脸无赖相,指了指自己披散的长发:“等头发吹干啊。倒是你…”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怀里紧抱的白布包,“刚刚鬼鬼祟祟从你房间出来,抱着什么东西在我门口转悠半天…小子,你想干嘛?等我睡着了给我下药?还是准备塞个炮仗进来?” 小桃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抱着布包的手下意识地往后藏了藏,眼神躲闪:“我…我没…没干什么呀!就…就看看…”声音越来越小。 周桐身体微微前倾,靠近窗棂,试图看清那白布里包裹的东西的形状,但光线太暗,只能看出是个方正的轮廓。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下午弄回来的夹竹桃枝条,汗毛又有点竖起来的趋势:“里面包的什么?神神秘秘的…不会是…夹竹桃吧?”他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 小桃闻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竟然伸手,轻轻推开了周桐的房门! “吱呀——”门开了。 小桃抱着那个白布包,像个准备献宝又怕被嫌弃的小动物,站在门口,身影被屋内的黑暗和屋外的月光分割。 周桐看着她这举动,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挑眉问道:“哟?这还登堂入室了?想干嘛?”他作势要去点桌上的油灯。 “别!”小桃几乎是扑过来,冰凉的小手一把按住了周桐伸向火折子的手腕!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少…少爷…能…能不能…不点灯?” "不点灯干什么?方便你给我下药?"周桐挑眉,突然一个箭步上前,趁小桃不备,一把抢过她怀里的白布包裹! "少爷!"小桃惊呼,慌乱地伸手去抢,却扑了个空。月光下,她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和羞赧。 周桐迅速展开那块白布,翻来覆去地检查,却愣住了:"咦?空的?"他抖了抖布料,确实什么都没有,"你小子拿块布来干什么?"他狐疑地凑近闻了闻,"也没浸药啊...迷香也用不着这么大块布吧?" 小桃站在那儿,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少、少爷...你你你...还记得在红城说过什么吗?" "红城?"周桐皱眉回忆,突然一个激灵,"哦——!"他恍然大悟,随即失笑,"原来是这事啊!" 他促狭地看着小桃,"天时地利人和,还真给你这小猫儿逮着机会了?" 小桃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局促得几乎要哭出来:"少爷别、别说了..." 周桐坏笑着将白布在手指间绕来绕去:"让我猜猜...这块布是用来垫在..." "少爷!"小桃急得直跺脚,伸手想抢回白布,指尖都在微微发颤,"求你别说了..." "怪不得巧儿早上说什么''小猫要吃到鱼'',"周桐凑近一步,月光下看清小桃红透的耳尖,"原来是你这只馋猫啊。" 他突然弯腰,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小桃轻呼一声,却顺从地搂住他的脖子。 周桐抱着她坐到床边,心里再次感谢这是在古代——要搁现代,额.....自己这足足可以被骂死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羞得不敢抬头的人儿,周桐在她耳边轻声道:"中午看的书...该不会是《春宫》吧?" 小桃把脸埋在他胸前,羞愤地摇头,发丝扫过他的下巴,痒痒的。 周桐低笑,抖开那块白布铺好,俯身咬了下她发烫的耳垂。怀里的人儿顿时一颤,像被捏住后颈的猫儿。 "那么——"他贴着她通红的耳廓,一字一顿地宣布: "恭喜我们家的小桃,爬——床——成——功!" (此处省略一千字) 月光透过窗棂,在窗前的地上投下一片银辉。夜风轻拂,院中的桂花树沙沙作响,几片花瓣随风飘落,暗香浮动。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又很快归于寂静。 夜色正浓。 喜欢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请大家收藏:()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9章 社死的清晨 周桐从床上坐起,活动了一下肩颈腰背。习武之人的体魄确实不同,一夜荒唐后竟无多少酸软,只余几分慵懒的满足。 他侧头看向身边——小桃睡得正沉,小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红扑扑的脸蛋,呼吸均匀绵长,嘴角还微微翘着,像只餍足的小猫。 他伸手捏了捏她露在外面的脸颊肉:“醒醒,起床干活了。” 小桃迷迷糊糊地把脑袋往被子里缩得更深,含糊不清地嘟囔:“不要…不要不要…让我再睡会儿…昨晚累死了…” 周桐气笑了:“是你累还是我累?”他掀开自己这边的被子下床,拍了拍自己昨晚睡的地铺,“地铺是我铺的,被子是我洗晒的,你就负责躺平享受是吧?” 小桃从被窝里探出头,睡眼惺忪却理直气壮:“那你别铺啊!大家都不睡好了!”她说着,还下意识地往凌乱的床铺深处瞟了一眼。 周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头一跳——那皱巴巴的白布一角还露在锦被边缘,上面几点刺目的嫣红在晨光下异常显眼! “得得得,你有理!”周桐赶紧拉过被子把那点“罪证”盖严实,迅速起身穿衣,“赶紧的,你爹我娘他们随时可能回来!到时候被撞见,陈嬷嬷能把你塞药罐子里炼了!” “啊?!”小桃瞬间清醒大半,裹着被子坐起来,小脸煞白,“那…那怎么办?少爷…我今天肯定…走路都…” 周桐已经利索地穿好外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塞给她:“喏,药膏,待会儿自己抹。床铺我来收拾,那白布…我帮你扔了。”他语气不容置疑。 “不要!”小桃立刻护住那白布的方向,脸蛋红得滴血,“那是…那是…” 周桐没好气地打断:“是你‘爬床成功’的证明?打算藏小木盒里供起来?”他看她点头,简直无语,“那玩意儿细菌多!放久了就是培养皿!不准收!收了就别想有下次!” 小桃委屈地扁着嘴,小声嘟囔:“坏少爷…” 周桐懒得再掰扯,拿起药膏塞回她手里:“自己弄!动作快点!”说完,认命地开始收拾“战场”。 他先是手脚麻利地把那皱巴巴、带着“罪证”的白布团成一团塞进袖袋(准备待会儿找地方毁尸灭迹),接着把凌乱的床铺抖开、抚平,最后抱起被褥枕头,连同昨晚小桃盖的那床,一起抱了出去。 清晨的凉风吹得他一哆嗦,更吹不散他心里的苦水。“命苦啊…”他长叹一声,认命地走到晾衣绳边,把被褥仔细摊开挂好,又拿起木盆去井边打水,准备搓洗那几块关键部位的布巾。 一边洗一边腹诽:这古代县令当的,还得兼职洗床单! 等他好不容易洗完晾好,正准备活动活动筋骨,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乌泱泱一群人涌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精神抖擞的周平和略显疲惫但依旧优雅的吕阮秋,后面跟着徐巧、陈嬷嬷、老王、大虎、二壮、三滚,还有被大虎半架着、几乎闭着眼在梦游的倪天奇和小十三! “爹?娘?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周桐吃了一惊,“昨晚…睡了吗?” 周平大手一挥,满脸得意:“瞧不起谁呢?回去就把那标枪的事搞定了,还吃了顿宵夜才睡!精神着呢!”他声如洪钟,仿佛要昭告天下。 周桐瞥了一眼倪天奇和小十三那堪比熊猫的黑眼圈和快站不稳的样子,心里呵呵:我差点就信了。 这时,徐巧笑盈盈地从人群后走出来,自然地挽住周桐的胳膊:“夫君~” 周桐顺势搂住她的腰,低声问:“昨天去娘那边,怎么也不说一声?” 徐巧眨眨眼,一脸无辜加促狭:“不是有小桃陪着你嘛?我跟她‘嘱咐’过了呀,她没告诉你吗?”那“嘱咐”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周桐心领神会,拉着徐巧就往小桃房间走,声音故意拔高了几分,带着点夸张的阴阳怪气:“哦!对!小桃!昨天家里就剩她一个‘顶梁柱’,可是‘忙坏’了呢!到现在还在‘补觉’呢!走走走,看看去!” 陈嬷嬷和老王等人默契地钻进厨房准备早饭。倪天奇则是直接扑到石桌上,脑袋一歪,鼾声瞬间响起。 周平在院子里喊:“桐儿!你那宝贝铁弓呢?让爹试试手!看看你小子有没有偷懒没保养!” “在我屋里墙上挂着呢!爹您自己取!小心点别弄坏了哈!”周桐头也不回地应道,拉着徐巧快步进了小桃房间,反手关上门。 门一关上,周桐立刻转身,一手撑在门框上,将徐巧困在自己和门板之间,低头逼近,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夫人…你这‘安排’…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徐巧被他圈在怀里,仰着小脸,眼神清澈无辜得像小鹿:“夫君在说什么呀?妾身听不懂呢~” 周桐低笑,鼻尖几乎蹭到她的鼻尖:“昨晚…经过一番‘深入交流’和‘友好探讨’…小桃同志,可是把什么都‘交代’了。” 他刻意加重了“深入交流”和“友好探讨”几个字,目光灼灼地盯着徐巧,“从你特意给她准备的‘小册子’,到教她‘把握时机’…再到昨天故意跟娘走,留她‘独守空房’…夫人,你这‘月老’当得,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徐巧脸上的无辜瞬间破功,染上一抹红霞,眼神开始飘忽。她刚想转头去看床上装睡的小桃转移话题—— “小桃!”徐巧气呼呼地就要去掀被子,“好啊!我费心费力帮你‘铺路搭桥’,你转头就把我卖了?!” “巧儿姐饶命啊!”小桃立刻从被子里钻出来,裹紧小被子缩到床角,委屈巴巴,“不怪我啊!少爷他…他昨晚…太‘坏’了!手段太‘凶残’了!我…我扛不住嘛!”她一边说一边偷瞄周桐,脸蛋红扑扑的。 徐巧更气了,伸手就去揪她露在外面的耳朵:“扛不住?我看你昨晚爬床的时候胆子挺大!现在倒学会告密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呦!巧儿姐轻点!耳朵要掉了!”小桃夸张地求饶,一边躲一边喊,“你…你还有‘乐事’在我这儿呢!别冲动!这次是我的错!我的错!” 周桐看着两个姑娘在床上闹成一团,无奈扶额:“行了行了,两位姑奶奶,小声点!外面都听得见!” 他拉开徐巧,“夫人,这笔账,咱们晚上再慢慢算。”说完,给了徐巧一个“你懂的”眼神,转身开门出去找周平谈正事了。 路过院子石桌,看到趴在桌上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倪天奇,周桐默默同情了三秒:倪叔,保重。 来到后院,周平已经拉满了铁弓,正对着远处的草靶跃跃欲试。吕阮秋则站在晾衣绳旁,正把周桐早上刚晾上去的、还带着水汽的被褥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给其他衣物腾地方。 吕阮秋一回头看见周桐,有些惊讶:“桐儿?你这…也太勤快了吧?”她指了指那明显刚洗过的被褥,“这被子…我记得前些天不是刚洗过?怎么又洗了?” 周桐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强装镇定,手舞足蹈地开始胡诌:“啊!这个…娘,您是不知道!昨天批公文,不小心把砚台打翻了!一大滩墨!您看这…这不赶紧洗了嘛!” 吕阮秋狐疑地走近,伸手翻了翻被面被里,仔细看了看:“墨?哪呢?这上面干干净净的,一点墨渍都没有啊?” “呃…这个…”周桐额头开始冒汗,眼神乱瞟,“想必…想必是老王买的皂角太厉害了!连墨水都能洗得干干净净!对!肯定是这样!老王真会买东西!”他把锅甩得飞起。 这时,周平放下弓,大步流星走过来,一把揽住周桐的脖子,挤眉弄眼,嗓门洪亮:“哎呀呀!夫人,这你就不懂了吧!” 他用力拍着周桐的肩膀,一副“男人都懂”的表情,“桐儿啊,爹是过来人!男孩子嘛,年轻力壮,精力旺盛点,那都是正常的!非常正常!对吧,儿子?”他朝周桐猛眨眼睛。 周桐被老爹这突如其来的“理解”和“声援”搞得头皮发麻,警铃大作,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呃…对…对对对!爹您说得对!太对了!” 周平得意地冲吕阮秋扬了扬下巴:“听见没?夫人!这就是男人之间的事儿!你就别多问了,问多了…嘿嘿,儿子也臊得慌嘛!” 他凑近周桐,压低声音,用一种自以为很隐秘、实则院子里所有人都能听清的音量“传授经验”:“不过儿子啊,爹跟你说,有巧儿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了,咱就…就别老惦记着自己那‘手艺活’了!伤身!啊?要节制!爹是过来人!” 周桐:“………………” 哈?????????????! 他瞬间石化!如遭雷击!整个人尬得脚趾头能在地上抠出三室一厅!原来他爹理解的“弄脏被子”是这个意思?! 吕阮秋一听,恍然大悟,立刻换上关切的神情:“哎呀!原来是这样!桐儿你怎么不早说!回头娘就让陈嬷嬷给你配点锁阳固精的汤药!再炖点滋补的…”她已经开始盘算药膳了。 “娘!不用!真不用!”周桐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我我我…我去点卯!衙门还有一堆事!爹您慢慢射!娘您歇着!我走了!” 他语无伦次,挣脱周平的胳膊,像只受惊的兔子,飞也似地蹿出了院门,背影充满了落荒而逃的狼狈。 看着儿子消失在门口,周平摇头晃脑,一脸“我懂我骄傲”的表情,对吕阮秋感慨:“哎呀,男人嘛!这小子,还是年轻,脸皮薄啊!哈哈!”他中气十足的笑声在清晨的院子里回荡。 后院的晾衣绳上,刚洗过的被褥在晨风中轻轻摆动,仿佛也在无声地嘲笑着某个百口莫辩、社死当场的年轻县令。石桌上,倪天奇的鼾声似乎更响亮了。 喜欢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请大家收藏:()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0章 锅从天降 桃城县衙的晨起点卯,向来比其他地方多了几分……烟火气。 “杜主簿,”周桐翻着今日的公文簿册,手指点着其中一条,“这‘东市王二麻子状告隔壁李瘸子偷窥其妻晾晒亵衣’……这种案子,你们调解调解不就完了?实在不行,罚李瘸子给王二麻子家挑一个月水缸!也值得写成公文递上来?” 杜衡捋着新蓄的山羊胡,一脸严肃:“大人明鉴,此案涉及风化,影响恶劣!那李瘸子坚称自己是在看王二家新挂的咸鱼是否发霉,绝非偷窥!双方各执一词,围观者甚众,若不秉公处置,恐失衙门威信!” 一旁的吴毅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周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吴班头,你笑什么?商队那边最近如何?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吧?” 吴毅赶紧挺直腰板:“回大人,托您的福,太平着呢!上月钰门关那边新放进来那支草原商队,规矩得很,按您的吩咐,交易税银都登记得清清楚楚,比本地某些老油条还爽快!就是那个领头的乌尔汗,老打听您啥时候再弄点‘琉璃’……” 周桐摆摆手:“不急,先把手头的事处理好。对了,城西慈幼院入冬的柴火炭盆备足了没?可别让孩子们冻着。” “备足了备足了,”杜衡接口道,“按您的意思,今年还多拨了些银钱,买了新棉花给孩子们添了冬衣。街坊们都说大人您……”他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打断。 “小、小说书!不、不对,周大人!周大人!”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堂,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东……东城门!来、来人了!” 大堂里瞬间安静。周桐心里咯噔一下。这衙役是守城的老赵,素来沉稳,能把他吓成这样……来者不善啊。 “慌什么!”周桐沉声喝道,稳住心神,“来了什么人?多大排场?旗号呢?” 老赵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没、没旗号!车队……看着挺朴素的,就三辆青布马车。可、可那些护卫……” 他眼睛瞪得溜圆,带着惊惧,“我的老天爷!那些人,看着跟庙里的泥胎似的,走路一点声儿都没有,眼神扫过来,跟刀子刮骨头似的!个个腰里鼓鼓囊囊,绝对是硬家伙!领头那个穿蓝袍子的,递了块牌子,守城的张头儿看了一眼,差点当场跪了!” 周桐和杜衡、吴毅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护卫是顶尖的练家子,牌子能让守城小官吓破胆……长阳来人了!而且身份绝对非同小可!曹政的信,这么快就起作用了?比他预想的早了小半个月!他原本还琢磨着能在这桃城逍遥到十一月底呢! “走!”周桐当机立断,整理了一下官袍,“杜衡、吴毅,随我去迎!老赵,让衙门里的人都精神点,别慌,也别瞎打听!” 一行人快步走向东城门。果然,远远就看见三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停在城门外不远处的官道旁。 十几个身着便服、但身形挺拔如松、气息凝练的汉子散在车队四周,看似随意,实则封死了所有可能的攻击角度。 他们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城门口原本喧闹的百姓和商贩都被这无形的压力逼退了好几步,噤若寒蝉。 周桐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快步上前,对着中间那辆马车躬身行礼:“下官桃城县令周桐,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 一张周桐熟悉的脸露了出来。正是大皇子沈怀民。 但与上次在桃城书房初见时那沉稳中带着一丝疏离和探究不同,此刻的沈怀民,眉宇间那股沉郁的阴翳似乎散去了不少,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却真实存在的温和笑意,整个人像是被春水洗过一般,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松弛和……满足? 周桐心里那点“果然是他”的念头刚落下,就被沈怀民这焕然一新的精神状态给整得有点懵。这……被爱情滋润得这么明显? “周县令,免礼。”沈怀民的声音也比记忆中清朗许多,带着笑意,“怎么,不欢迎孤?” “殿下折煞下官了!”周桐赶紧道,侧身让开道路,“殿下驾临,桃城蓬荜生辉!快请进城!下官已着人收拾驿馆,哦不,殿下若不嫌弃,可暂居县衙后院,清净些……” 他一边说着场面话,一边琢磨着这尊大神突然降临的目的。封赏?不像啊,封赏用得着皇子亲自跑?还这么低调? “不必麻烦驿馆了。”沈怀民摆摆手,目光扫过桃城古朴的城门和略显紧张的衙役们,似乎心情颇佳,“就住你县衙吧,孤也想看看,你把这里治理得如何。”他顿了顿,补充道,“对了,孤不是一个人来的。”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车帘又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撩开,一颗梳着俏皮双丫髻的脑袋探了出来。 这是一张极其明媚生动的少女脸庞。肌肤胜雪,杏眼圆睁,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打量,灵动得像只林间小鹿。她的目光一下子锁定了马车前躬身站立的周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大哥,”少女的声音清脆如黄鹂,带着点娇憨,“他就是那个周桐?写出‘为天地立心’的周县令?”她歪着头,眼神亮晶晶的,仿佛在看什么新奇物件。 沈怀民眼中笑意更深,带着宠溺,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女的手背:“不得无礼。”他转向周桐,语气自然无比地介绍道:“周桐,这是戚薇,孤的……爱人。” 爱人?! 周桐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他维持着躬身的姿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一瞬。爱人?沈怀民的爱人?那个闹得长阳满城风雨、被无数老学究指着脊梁骨骂“悖逆人伦”的……亲妹妹?!皇帝陛下居然真放他们出京了?还一起跑到我这穷乡僻壤来了?! 他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无数弹幕疯狂刷屏: 【卧槽!真来了?!】 【沈怀民你真行啊!带着‘妹妹’满世界溜达?皇帝老儿心这么大?不怕被御史的唾沫星子淹死?】 【爱人?!这么坦然的吗?大哥你这思想觉悟领先封建时代一千年啊!】 【等等……她刚才叫我啥?周桐?直呼县令名讳?这公主……有点虎啊!】 【完了完了,这烫手山芋直接扔我后院了?我家后院还一堆鸡飞狗跳呢!老爹他们还在墙头蹲着呢!】 周桐感觉自己CPU快烧了,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眼神里的震惊和那一瞬间的呆滞,还是被沈怀民和沈戚薇捕捉到了。 沈怀民似乎很满意周桐这“没见过世面”的反应,嘴角笑意更深。沈戚薇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这个县令呆住的样子很有趣。 “周县令?”沈怀民出声提醒。 周桐猛地回神,赶紧再次躬身:“臣……臣参见安阳公主殿下!”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安阳?”沈戚薇眨眨眼,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她的封号,笑嘻嘻地摆摆手,“哎呀,在外面不用这么麻烦,叫我戚薇就行啦!大哥说你家厨子做菜可好吃了,尤其是那个……唔!”她话没说完,就被沈怀民轻轻捂了下嘴。 “好了,先安顿下来。”沈怀民打断妹妹的“点菜”,对周桐道,“听你的安排,去县衙。对了,”他目光扫过周桐身后的杜衡等人,“让徐夫人也一同过来用膳吧。” “是,臣遵命。”周桐压下满腹惊涛骇浪,恭敬应下。他转向杜衡,低声快速吩咐:“杜主簿,立刻带人回衙,把后院最好的那两间厢房收拾出来,一应用具全换新的!吴班头,你带人护送殿下车驾,务必确保安全,闲杂人等一律清开!” 他特意强调了“闲杂人等”,眼神往自家院子的方向瞟了一下。 杜衡和吴毅都是人精,立刻领会,肃然领命:“是!大人!” 周桐这才又对沈怀民拱手:“殿下,公主,不如先在城中逛逛?臣需先行一步回府安排膳食,不知……公主殿下可有什么忌口?”他看向沈戚薇。 沈戚薇眼睛弯成了月牙:“我都行!听大哥说,你府上的菜亦可称一绝!尤其是……” 沈怀民揉了揉她的脑袋,带着无奈的笑意:“好了戚薇,客随主便。周县令,你看着安排即可。” “是,臣告退。”周桐再次行礼,转身,步履匆匆地就往自家小院赶。 他一边走,一边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内心疯狂吐槽: 【殿下?爱人?安阳公主?这关系……它不对劲啊!非常不对劲! 【皇帝到底怎么想的?这都能放出来?还手拉手到我这儿‘视察’?这是视察民情还是……度蜜月来了?】 【封赏?不像!兴师问罪?更不像!这架势……怎么像是来‘串门’的?可这‘门’它烫手啊!】 【老爹!娘!巧儿!小桃!还有那一院子活宝……我的天!后院要炸锅了!这比十个御史上门还刺激!】 【命苦啊!真是锅从天降!我这清名……哦不,我这清静日子,算是到头了!】 想到自家后院那刚经历“爬床风波”、鸡飞狗跳尚未完全平息的场面,再想想即将驾临的这两位身份敏感、关系惊世骇俗的“贵客”,周桐只觉得眼前一黑,脚步又加快了几分,恨不得插翅飞回去。 【周宅小院】 晨光正好。小桃已经换回了利落的劲装,只是走路姿势略显别扭,正和徐巧在葡萄架下咬耳朵。 徐巧听得脸颊绯红,时不时轻啐一声,作势要打,两人笑闹成一团,空气中弥漫着少女特有的亲昵与刚刚经历“大事”后的羞涩余韵。 周平则拉着大虎、二壮、三滚蹲在墙角,唾沫横飞地比划着什么,时不时爆发出几声压抑的哄笑,内容显然少儿不宜。倪天奇和小十三依旧在石桌上挺尸,鼾声此起彼伏。 周桐一阵风似的冲进院子,气息都有些不稳:“好了好了!爹!赶紧的!带上人,回老宅去!那什么,呃……” 周平被打断,不满地抬起头,看到儿子略显慌乱的神色,顿时露出一个“我懂”的促狭笑容,故意拖长了调子:“哎呀——我知道你小子是不好意思说,但是啊,我的儿!你要知道,人嘛,总有不足,遇到这种‘力不从心’的不足呢,咱就得正视!爹给你找的方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爹!”周桐简直要抓狂,也顾不上什么委婉了,直接打断,“大皇子!当今大皇子沈怀民过来了!还带着她那个……她那个在长阳闹得沸沸扬扬的‘妹妹’!安阳公主!车队就在后面,马上就到县衙了!人点名要住后院!” “啥?!”周平脸上的嬉笑瞬间凝固,眼珠子瞪得溜圆,“那皇子又来了?还带着那个非他不娶的亲妹妹?!”他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对!千真万确!人就在东城门!”周桐用力点头,一脸“你看我像开玩笑吗”的表情。 小院瞬间陷入死寂。 嬉笑的小桃和徐巧僵住了。 墙角的大虎三人张大了嘴。 连石桌上倪天奇的鼾声都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厨房门口,探出头的老王和陈嬷嬷也石化当场。 周平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怪叫:“哎哟我的老天爷!这……这是要加官进爵啊!儿啊!泼天的富贵来了!” 周桐一脸懵圈:“嗯???啥意思?爹你清醒点!这明显是个烫手山芋!” “你懂个屁!”周平此刻展现出惊人的行动力,一把拉起还在发懵的大虎三人,“快!抬上老倪和小十三!老王!陈嬷嬷!你们俩留下帮衬!其他人,跟老子撤!麻溜的!” 他不由分说,指挥着众人,连拖带拽地把还在梦游的倪天奇和小十三架起来,又拉着同样一脸茫然的吕阮秋,风风火火地就往院外冲,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老王看着瞬间空了大半的院子,又看看自家少爷那生无可恋的脸,咂咂嘴,长叹一声:“唉……没想到啊,老王我这把年纪了,也能体验一把给皇子公主当御厨的感觉?这祖坟……呃……”他话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陈嬷嬷一擀面杖。 “闭嘴吧你!”陈嬷嬷横眉立目,手里擀面杖舞得虎虎生风,“这菜都得我来掌勺!你敢动一下锅铲试试?要是让皇子公主吃出半根头发丝儿,或者咸淡不合口,老娘先把你塞灶膛里当柴火烧了!” 老王缩了缩脖子,委屈巴巴地嘀咕:“我就说说嘛……”在陈嬷嬷的死亡凝视下,他认命地抓起菜篮子,“得得得,买菜去!买最新鲜最贵的!少爷,您看要点啥?” 周桐哪有心思管这个,胡乱挥挥手:“嬷嬷您看着办!清淡点,精致点,份量足点!赶紧去!”他现在只想静静。 老王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陈嬷嬷也挽起袖子,杀气腾腾地冲进厨房。 院子里只剩下周桐、徐巧和小桃三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和荒谬感。 徐巧担忧地看着周桐:“桐哥哥,这……” 周桐刚要说话,忽然听到院墙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石头摩擦堆叠的“咔啦、噗通”声,还有极力憋着的粗重喘息。 他眉头一皱,悄无声息地走到墙根下,猛地一探头! 好家伙! 只见墙外,周平正指挥着大虎和二壮两个壮汉吭哧吭哧地搬着几块大石头垒起来。 三滚则在下面扶着,周平自己已经颤巍巍地踩上了最上面一块不太稳当的石头,正踮着脚,努力扒着墙头,只露出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往院子里瞅!大虎和二壮也一脸兴奋,跃跃欲试地想往上爬。 周桐:“……” 血压瞬间飙升!他二话不说,抬腿对着大虎脚下的石头就是一脚! “哎哟卧槽!” “轰隆——噗通!哎呦!” 重心不稳的大虎惊呼一声,连带着脚下的石头和他扶着的二壮,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哗啦啦摔作一团,叠罗汉似的压在地上,痛呼声和骂娘声瞬间响起。最上面的周平也一个趔趄,差点栽下来,幸亏手快抓住了墙头的瓦片。 “爹!你们干什么呢?!”周桐气得脑门青筋直跳,“当这是动物园看猴儿呢?!” 周平扒着墙头,老脸丝毫不红,反而振振有词,压着嗓子道:“你小子懂什么!老子这叫监视!懂不懂?战略监视!万一那劳什子皇子公主对你不利,或者图谋不轨,老子带着大虎他们,随时能翻墙进来救你!这叫……这叫父爱如山!深谋远虑!” “我谢谢您老的‘深谋远虑’!”周桐简直要被气笑了,“赶紧下来!摔着怎么办?人家带着的护卫是吃素的?真当皇家暗卫是摆设?” 墙根下,刚被大虎压得七荤八素的二壮揉着腰爬起来,闻言眼睛一亮:“皇家暗卫?少爷,听说那玩意儿老厉害了?是不是跟咱们杀的金人不一样?改天咱哥几个试试手,看能不能逮一个玩玩?” 周桐:“……”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狂跳,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耐心吼道:“玩个锤子!赶紧的!扶着我爹下来!然后,立刻!马上!给我滚回老宅去!明天送菜的时候自然能见到!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添乱了!滚——!” 大虎、二壮、三滚被吼得一哆嗦,看着自家少爷那快要喷火的眼神,不敢再废话,七手八脚地把骂骂咧咧、意犹未尽的周平从墙头“请”了下来。 “臭小子!不识好人心!”周平被架着走,还不忘回头瞪了周桐一眼,“等着!明天老子再来!非得看看那公主长啥样不可……” 声音渐渐远去。 周桐扶着额头,看着瞬间清净下来的院墙,又看看身后同样一脸凌乱和担忧的徐巧与小桃,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锅,真是从天而降,还带着皇家认证的戳儿!这日子,没法过了! 喜欢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请大家收藏:()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1章 伴虎 总算送走了扒墙头的爹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虎等人,周桐看着瞬间空荡下来的小院,长长舒了口气。 杜衡带来的两个衙役手脚麻利,已经把最好的两间厢房收拾得窗明几净,铺盖也换上了簇新的细棉布。这让他省了不少心。 只是……他瞥了眼站在徐巧身边的小桃。小丫头虽然努力挺直腰板,但行走间那点微不可察的别扭劲儿,瞒不过他的眼睛。 得,这贴身丫鬟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跑前跑后张罗茶水点心。 刚把滚烫的茶水沏好,院门外便传来了动静。周桐赶紧迎了出去。 沈怀民和沈戚薇已然到了,身后只跟着两名神情肃穆、身着素雅宫装的侍女,再无其他随从。周桐下意识地往他们身后巷口张望了一下。 “怎么?”沈怀民捕捉到他的动作,挑眉问道,“嫌孤带的人少?不够排场?那我把外面那些‘泥胎木偶’都叫进来充充门面?”他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呃…殿下说笑了。”周桐连忙躬身,挤出个笑容,“下官只是…只是觉得,为殿下和公主安全计,护卫还是近身些好。” 他内心腹诽:您要是真把那群煞神都弄进来,我这小院怕是要变成演武场了! 沈怀民随意地摆摆手,踏进院门,目光扫过干净整洁的小院,语气轻松:“放心,你这桃城,孤信得过。况且,”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周桐一眼,“这不还有你在吗?” 周桐:“……”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瘆得慌?合着我成了人肉盾牌? 这时,沈戚薇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院中等候的徐巧和小桃身上。她眼睛一亮,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 徐巧心中紧张,深吸一口气,趋前几步,垂首敛衽,双手交叠于腰侧,深深一福,姿态恭谨而标准,声音清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民女徐氏,拜见安阳公主殿下。” 小桃也紧随其后,依样行礼,只是动作略显僵硬。 沈戚薇却并未等徐巧完全拜下去,便伸手一把将她扶起,动作自然亲昵。在徐巧愕然的目光中,沈戚薇竟直接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在她耳边带着感激低语:“快别多礼了!说起来,我和大哥能像现在这样,还得多亏了你家夫君呢!” 徐巧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和话语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脸颊微红:“公主殿下言重了,民女惶恐……” 沈戚薇松开她,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徐巧,杏眼中满是真诚的欣赏:“果然是个妙人儿!难怪能让周县令写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样的句子!我在长阳都听说了,后宫里的娘娘们,对你夫君的才情也是赞不绝口,尤其是那首《青玉案》,好些人抄了挂在宫里呢!” 徐巧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沈戚薇的热情活泼确实感染了她,那份因身份悬殊带来的拘束感,在对方真诚的笑容和叽叽喳喳的分享中,不知不觉便消融了几分。两人渐渐低声交谈起来,话题从诗词竟也延伸到了桃城的风物。 另一边,沈怀民已在院中石凳上安然落座,姿态放松,仿佛真到了朋友家。 他端起周桐刚奉上的茶,吹了吹浮沫,啜饮一口,抬眼看向侍立一旁的周桐,慢悠悠问道:“周县令,这一路奔波,孤也歇够了。现在,你可猜出孤此行为何了?” 周桐心知肚明,面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苦笑,拱手道:“回殿下,下官愚钝。想来……是红城曹大人已将琉璃方子及图谱呈献御前,陛下龙颜大悦,殿下此来,是带下官回长阳听候封赏的吧?” 沈怀民放下茶盏,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了敲,目光锐利了几分:“还有呢?” 周桐把头垂得更低,语气诚恳无比:“殿下恕罪,下官……着实愚钝,不知还有何深意。” “呵,”沈怀民轻笑一声,重新靠回椅背,目光投向院角那株挂满青葡萄的藤架,“不急,孤有的是时间,等你慢慢想。”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周桐只能陪笑:“殿下心思缜密,深谋远虑,下官区区一介县令,属实揣摩不透陛下与殿下的宏图伟略……” 沈怀民沉默了片刻,神色间那点轻松的笑意敛去,透出几分上位者的沉凝。他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才缓缓道:“说实话,孤也不知父皇为何特意命孤带着戚薇同来。” 周桐心头一跳:来了!正题! 只听沈怀民继续道:“临行前,父皇只提了一句,说你周桐与徐夫人,与孤和戚薇,有些相似之处。言下之意,是让孤此行能有所启发。” 他抬眼,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周桐脸上,“孤也好奇,这‘相似’,究竟在何处?” 周桐心里瞬间万马奔腾,无数草泥马呼啸而过: 【相似?!哪里相似了?!你们是皇家兄妹乱…咳咳,我们是清清白白的患难夫妻!】 【皇帝老子!你丫甩锅也太明显了吧!自家白菜被猪拱了…啊呸!自家儿子女儿那点事搞不定,就把烂摊子推给我?我招谁惹谁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就献个琉璃方子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怎么就牵扯到你们皇家伦理大戏里了?这波血亏啊!】 他脸上却只能挤出更深的苦笑,连连拱手:“陛下圣心烛照,所言必有深意。只是……下官与拙荆,不过是粗鄙之人,侥幸得遇明主,治理一方,安分守己罢了。实在不敢与殿下、公主相提并论,更遑论‘相似’、‘启发’……下官惶恐之至。” 沈怀民看着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失望?他摆摆手:“罢了,此事不急。父皇的意思,是待红城琉璃工坊按那方子制出的器物真正在江南引起波澜,给那些世家大族施足压力,逼得他们阵脚大乱,露出更多破绽和马脚之后,”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待那时,便是我们启程回京,彻底收网清算之时。孤估摸着,少说也得一两个月光景。” 周桐心里又是一阵哀嚎:得,真把我这儿当皇家度假村了!一两个月?! 面上却只能强颜欢笑,恭敬道:“殿下与公主驾临桃城,是桃城之幸。殿下想住多久便住多久,下官定当尽心侍奉,让殿下宾至如归。” 沈怀民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目光投向院外:“你这桃城治理得确实不错,气象一新。地方也大,孤上次来得匆忙,许多地方未曾细看。不如,周县令现在就带孤四处走走,好好参观一番你这‘世外桃源’?” 参观?! 周桐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想到了炼铁坊里叮当作响正在铸造的滑轮、堆在角落蒙着布的“床子弩”部件、还有倪天奇那些绝不能外泄的炼铁秘法!这要是被这位爷看到了…… 他额头瞬间沁出细汗,赶紧道:“殿下一路劳顿,想必也饿了。不如先用膳?寒舍粗茶淡饭,比不得宫中御厨珍馐,只恐委屈了殿下与公主……” “无妨。”沈怀民打断他,语气随意,“出门在外,不必讲究那些虚礼。此处就你我几人,那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繁文缛节,暂且放一放吧。” 周桐心中警铃大作,连连摆手:“殿下厚爱,下官铭感五内。然君臣有别,尊卑有序,礼不可废!下官岂敢僭越!” 他内心疯狂吐槽: 【笑死!你说随意就能随意?你当然可以随意,你是皇子!我要真跟你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明天脑袋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惜命!必须惜命!系统?金手指?不存在的!一步踏错,真的会掉脑袋的!那些小说里敢跟皇子拍桌子的主角,不是有挂就是嫌命长!】 沈怀民看着周桐那副诚惶诚恐、谨小慎微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掠过一丝复杂和……索然:“看来,是孤想多了。还以为到了你这桃城,能暂离长阳那些虚与委蛇,得片刻真性情。没曾想……” 他摇摇头,语气带着淡淡的失落,“周桐,你还是在怕孤。这可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敢与孤拔刀相向、洒脱不羁的周县令了。” 周桐只能继续陪笑,笑容都快僵在脸上:“殿下英明神武,气度非凡,下官唯有敬畏之心,何来惧怕?只是……身份使然,不敢忘形罢了。” 他内心急转:当务之急,是得赶紧派人去炼铁坊!让倪天奇他们立刻!马上!把那些敏感玩意儿藏好!放假!对,就说中秋将至,县令体恤,放他们三天假,工坊封存! 就在这微妙的僵持气氛中,老王的声音适时地从厨房门口响起,带着刻意的恭敬:“少爷,殿下,公主,饭菜已备好,可以开席了。” “好,上菜吧。”沈怀民似乎也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率先走向正屋临时布置的饭厅,“赶了一天的路,早就饿了。” 菜肴陆续上桌,虽非山珍海味,却也精致可口,看得出陈嬷嬷和老王是下了功夫的。 沈怀民和沈戚薇在主位落座,周桐和徐巧陪坐下首。这时,一直侍立在沈戚薇身后的那两名侍女,珍珍和爱爱,无声地上前一步。 只见珍珍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银盒,打开后里面是数根细长的银针。她动作娴熟而无声,用银针逐一插入每道菜肴之中,停留片刻,再拔出细看针尖颜色。 同时,爱爱则拿起一副备用的银筷,在每道菜的不同部位夹取极小的一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品味,片刻后才咽下。整个过程迅捷、安静、一丝不苟,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规矩和警惕。 周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与他之前见过的陈嬷嬷试毒(通常是快速尝一口,或者用银簪简单戳一下) 二者截然不同,更显宫廷的森严和繁琐。他暗忖:还是陈嬷嬷的法子利索,不过人家这更专业,滴水不漏,就是太费时间……当然,这话只能在肚子里说说。 待珍珍和爱爱确认所有菜肴均无异状,向沈戚薇微微颔首后,才垂手退至一旁,如同两尊沉默的玉雕。 沈戚薇对周桐笑道:“周县令,让她们也下去用饭吧?有你在,我和大哥很安心。”她语气自然,显然习惯了这种安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周桐点头,对小桃道:“小桃,带两位姐姐去偏厅用饭,好生招待。” 珍珍和爱爱立刻躬身:“奴婢职责所在,不敢擅离公主殿下左右。” 沈戚薇佯嗔道:“珍珍,爱爱,还不快谢过周县令美意?这里无妨的,去吧。” “谢殿下,谢周大人。”两名侍女这才再次行礼,声音依旧清冷无波,随着小桃退了出去。 席间,沈怀民似乎想缓和气氛,主动挑起了话头:“周县令,孤与戚薇都很好奇,你与徐夫人,当初是如何相识的?这桃城治理得如此之好,想必夫人也是贤内助?” 周桐正愁这顿饭吃得太过“君臣有别”,气氛凝重,闻言立刻精神一振。沈戚薇也目光灼灼地看向徐巧,充满了好奇。 “说来话长,也…不甚光彩。”周桐看了一眼徐巧,见她微微点头,便放下筷子,将那段往事娓娓道来。从自己被发配钰门关,钰门关初遇同样落难的徐巧,到钰门关外一万守军面对十几万金人铁骑的浴血死战,尸山血海,再到最后仅存数百人,死守孤城,直至撤退……最后,便是朝廷封赏,他选择了远离权力中心的桃城,告别师兄,带着徐巧和几个幸存的兄弟,在此落地生根。 他的讲述平实,没有刻意渲染悲壮,但那段血与火的岁月,那份在绝境中相互扶持的情谊,依旧透过言语清晰地传递出来。 沈怀民和沈戚薇听得十分专注。当听到钰门关惨烈处,沈戚薇眼中已泛起泪光,紧紧握住了徐巧的手。 故事讲完,沈戚薇看着徐巧,声音有些哽咽:“徐妹妹,你……” 她很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猛地想起大哥曾提过,徐巧是前户部尚书徐茂之女,而徐家……正是被她父皇下旨抄家问罪的!那些安慰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说出来反而像是讽刺。 沈怀民适时地轻咳一声,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温言道:“好了,戚薇,先用膳吧,菜都要凉了。” 他转向周桐,眼神深邃,带着一丝了然和复杂:“周县令,孤现在,算是明白你为何如此不愿涉足长阳了。这桃城,于你而言,是真正的安身立命之所,是……劫后余生的净土。” 周桐端起茶杯,神色平静,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豁达:“殿下所言甚是。长阳繁华,然非下官心之所向。钰门关一战,让下官明白,世间荣华富贵、权势倾轧,不过过眼云烟。唯有人安在,心安处,方是吾乡。下官所求,不过是守好这一方水土,护好身边之人,不负皇恩,不负黎民,亦不负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日子。至于其他,随缘而已,强求无益。” 这番话,既回应了沈怀民,也暗含了几分劝慰与开解之意。 沈怀民深深地看了周桐一眼,沉默片刻,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意,点了点头:“好一个‘心安处是吾乡’!周县令,你这心境,孤今日受教了。”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时辰不早,孤与戚薇先去歇息了。有劳周县令安排。” “殿下、公主请。”周桐连忙起身相送,唤来陈嬷嬷引路。 看着沈怀民和沈戚薇的身影消失在厢房门口,周桐才缓缓坐回石凳,感觉后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小桃和老王过来收拾碗筷,小桃凑到周桐身边,压低声音,带着点不满:“少爷,那两个叫珍珍爱爱的侍女,简直跟冰块雕的似的!我跟她们说话,问东问西,她们要么‘嗯’,要么‘是’,要么干脆不理人!眼神还冷飕飕的,看得人发毛!大家都是做下人的,何必呢?” 周桐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瞪了她一眼:“慎言!人家那是宫里出来的,规矩大着呢!能跟你这小野丫头一样?” 他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收拾完碗筷,洗刷干净后,你就先回老宅那边歇着吧,你这样子…也不方便。让大虎、二壮、三滚他们三个,悄悄过来一趟,嗯…就说是夜里帮着看护院子。” 小桃眼睛一亮:“好主意!我这就去叫他们!” 她立刻领会了周桐的意思——找几个自己人,名义上是护卫,实际上是盯着点那两位侍女和暗处的护卫,以防万一。 周桐又在她耳边细细嘱咐了几句,小桃连连点头,一溜烟跑了。 看着小桃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周桐独自坐在寂静下来的院子里,望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伴君如伴虎。 虽只是位皇子,可这“虎威”,已然让他如履薄冰,心力交瘁了。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 喜欢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请大家收藏:()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2章 棋 厢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院内的景色。沈戚薇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她走到窗边,看着院中石桌旁相对而坐、气氛凝重的周桐和沈怀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大哥……”她转过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我……我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沈怀民正解着外袍的系带,闻言抬头,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上。他走过去,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揉了揉她的额角,动作温柔得像拂过初绽的花瓣:“小傻瓜,你方才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 徐夫人是通透人,不会多想的。” 他走到桌边,提起温着的茶壶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沈戚薇:“只是听周桐讲起钰门关往事,难免想到他们一路走来,刀光剑影,尸山血海里挣命……着实不易。他们能在这桃城安身立命,是熬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劫数。”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了几分:“说到底,无论是徐家,还是周桐,都曾是我父皇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徐尚书……当年也算是个能吏清官。” 他想起那些尘封的卷宗,关于徐茂如何触怒龙颜,如何被构陷,最终满门凋零,只剩下徐巧这根独苗流落边关。这些,他未曾对戚薇细说,但她冰雪聪明,多少能猜到一些。 沈戚薇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却有些冰凉。她咬了下唇,眼中泛起水光,带着女子的多愁与不忍:“那……那徐妹妹她……心里该多苦?大哥,你说过徐尚书是好人……那……”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为徐巧的遭遇,也为父皇曾经的雷霆手段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 “都过去了。”沈怀民握住她微凉的手,声音沉稳而带着安抚的力量,“往事不可谏。我们能做的,便是现在对他们好些。让他们安心在此,或者……”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深邃,“日后若随我们回长阳,也能护得他们周全。” “回长阳?”沈戚薇猛地抬头,眼中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大哥,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们……他们不愿去长阳啊。周县令说得那么明白,这里是他们的‘心安之处’。我们……我们还要带走他们吗?” 她 想到桃城的宁静,想到徐巧和小桃在葡萄架下笑闹的模样,再想到长阳那金碧辉煌却处处是眼睛和算计的宫墙,心里便是一阵发紧。 沈怀民拉着她在床边坐下,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凝视着沈戚薇清澈的眸子,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戚薇,若不带他们回长阳,父皇的旨意如何完成?他命你我同来,又点明‘相似’,其意已明。若我们空手而归,或者他们执意抗旨……”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如寒冰般刺骨——那意味着他们可能再次被分开,被囚禁在那座巨大的牢笼里,咫尺天涯。 沈戚薇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小巧的鼻子也微微皱着,陷入苦思冥想的模样带着孩子气的可爱,却掩不住眼底的焦虑。 她绞尽脑汁:“那……那怎么办?总不能强迫他们吧?周县令看着温和,骨子里可是敢在钰门关跟金人死磕的主……” 看着她愁苦的小脸,沈怀民眼中掠过一丝心疼,随即化为冷静的分析:“所以,关键在于‘安心’二字。他们为何不愿去长阳?无非是惧怕。怕卷入朝堂纷争,怕成为新的棋子,怕失去眼前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怕……”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周桐的身影,“怕重蹈徐家覆辙。我们要做的,就是消除他们的惧怕,给他们足够的安全感。让他们明白,跟随我们,不是重回漩涡,而是多了一重庇护。在桃城如何待他们,在长阳,只会更好。” “可是……”沈戚薇抬起头,眼神复杂,不再仅仅是天真,“大哥,你想过没有?就算他们愿意跟我们走,到了长阳,我们又能如何?父皇的态度……还有那些宗室、那些大臣……他们会怎么看我们?怎么看周桐夫妇和我们扯上关系?” 她声音微微发颤,“我怕……我怕到时候反而害了他们。徐家……就是前车之鉴啊。” 她并非不懂政治的残酷,只是以往有大哥挡在前面,她可以只感受那份纯粹的爱意。如今牵扯进周桐夫妇,那份沉重的现实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沈怀民沉默了片刻。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透出属于皇子的、不容置疑的冰冷铁血: “戚薇,我在意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他抬起眼,眸中锐利如刀锋出鞘,那是对除她之外所有人的无情审视。 “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身份地位,若想分开你我,便是我的死敌。父皇……也不行。我既然敢忤逆他带你出来,就不怕承担任何后果。”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至于周桐他们……若他们识趣,能为你我之事增添助力,我自会保他们富贵平安。若他们成了阻碍,或是父皇用来钳制你我的棋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微微停顿,指尖无意识地在床沿划过,留下一道浅痕,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残酷的漠然: “那他们的死活,便与孤无关了。这世上,能让我在意的代价,唯有你。” 沈戚薇的心猛地一缩。巨大的感动与深沉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将她淹没。 大哥的爱炽热霸道,为了她可以对抗整个世界,甚至不惜化身修罗。 这份深情让她心醉,也让她心颤。她紧紧抓住沈怀民的手,指尖冰凉,声音带着哭腔:“大哥……你别这样说……我……我只是不想再有人因为我们而……” 她说不下去了,自责与担忧像藤蔓般缠绕着她。 沈怀民看着她的眼泪,冰冷的眼神瞬间融化,重新覆上温柔的暖意。 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语气放缓,带着安抚的笑意:“好了,傻丫头,别胡思乱想。那位周县令,可是惜命得很呢。况且,与我交好,对他而言也并非坏事。他是个聪明人,会权衡利弊的。你只需像今日这般,与徐夫人好好相处便是。其他的,交给我。”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先好好歇息吧,明日再带你在桃城好好逛逛。” 安抚好沈戚薇,看着她躺下,沈怀民才轻轻退出房间。 院中石桌旁,周桐正对着棋盘出神,听到开门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弹了起来,脸上瞬间堆起恭敬的笑容:“殿下?” 沈怀民摆摆手,目光落在空荡荡的石桌上:“有棋吗?此时无事,不如手谈一局?” 周桐心中暗暗叫苦,小桃怕是刚跑出半条街,去老宅报信的人还没影儿呢!但他面上丝毫不显,立刻应道:“有!下官这就让人去取!” 他扬声唤来刚收拾完厨房的老王,“老王,快把你那宝贝棋盘棋子拿来!” 老王应了一声,不多时便捧着一个磨得油光发亮的旧木棋盘和两个沉甸甸的藤编棋盒过来,棋子倒出,果然是些打磨得还算圆润,但大小色泽不一的小石子,黑的是深色河卵石,白的是浅色石英石。 “殿下,乡野之地,只有这些粗陋之物,还望海涵。” 周桐一边麻利地摆好棋盘,一边解释。他心里已经在疯狂吐槽:完了完了,这下真要体会老王和老爹下棋时那种“赢也不是,输也不是”的煎熬了!虽然棋还没开始下。 沈怀民饶有兴致地拈起一颗白色石英石棋子,触手冰凉粗糙,带着天然的石纹。 他倒不介意,反而觉得有几分野趣:“无妨。器物本为用,能弈即可。” 他目光转向正从厢房门口望过来的徐巧,温言道:“夫人不如也陪戚薇下下玩玩?她棋艺生疏,正好请夫人指点一二。” 徐巧连忙躬身行礼:“公主殿下不嫌弃,民女自当奉陪。” 她看了一眼周桐,眼神交汇间传递着担忧,随即转身走向沈戚薇的房间。 这时,厢房的窗户被轻轻推开,沈戚薇探出小半个脑袋,脸上还带着点刚哭过的微红,却努力做出凶巴巴的样子喊道:“周县令!你千万不要让着大哥!他下棋可狡猾了!赢他!使劲赢他!” 周桐:“……” 他内心哀嚎:我的公主殿下啊!您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真心想坑我啊?这让我怎么下? 沈怀民被妹妹逗笑了,抬头看向窗内:“周夫人也不必留手,正好让戚薇好好学学。” 徐巧在窗内微笑着应了一声。 老王在旁边搓着手,一脸憨笑:“少爷,加油啊!” 那表情仿佛在说“我看好你哟”。 周桐差点没忍住一脚踹过去的冲动,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怀民将一切尽收眼底,摇头失笑:“你们主仆之间,倒是……氛围独特。” 他目光落回那古朴甚至有些破旧的棋盘和粗糙的石子上,指尖摩挲着棋盒边缘,语气带着一丝感慨:“这个……确实有些年份了。棋子也别有意趣,质朴天然。” “让殿下见笑了。”周桐将装着黑石子的棋盒推过去,“这是我家管家的心头好,一个老棋痴罢了。殿下执黑,请先行。” 沈怀民却用手指点了点装着白石子的棋盒:“孤喜欢白棋。周县令,请。”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周桐也不客气,拈起一颗黑石,“啪”的一声脆响,稳稳落在右上角的星位:“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棋局渐开。出乎周桐意料,沈怀民的棋风并非他想象中的凌厉霸道,反而异常沉稳厚重,步步为营,注重实地和根基,与周桐习惯的、带着穿越者视角的“大局观”加“局部计算力”的稳健风格竟有几分相似。 两人落子都不快,却暗藏机锋。沈怀民擅长布设陷阱,诱敌深入;而周桐则凭借超强的计算力,总能提前洞悉,在陷阱边缘巧妙避开,同时不忘经营自己的地盘。 一时间,棋盘上黑白交错,看似平静,实则角力无声,都在耐心地争夺着每一寸“疆土”(围棋术语中的“目”,即所围控的地盘大小,最终决定胜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局终了,两人各自提掉对方的死子。粗看之下,黑白势力犬牙交错,难分轩轾。细细数目(计算各自围成的空点和提掉的子数),最终沈怀民的白棋以三子之优胜出。 沈怀民拈起一颗被提掉的黑子,在指间把玩,目光落在周桐脸上,带着探究:“周县令下棋的风格,倒是与孤初见你时,印象中那个在桃城书房敢与孤论道、锋芒内蕴的周桐相去甚远。” 他指的是最初那个还有些“愣头青”气息、敢于直抒己见的周桐。 周桐正低头收拾着棋盘边缘散落的棋子,闻言动作不停,语气平静无波:“殿下说笑了,下官一直就是这个性子。棋如人生,步步为营,求个安稳罢了。” 他抬起头,扯出一个坦然的笑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殿下棋力高深,下官可没敢放水。” 沈怀民被他这直白的话逗笑了,眼中锐利稍减:“孤自然知晓。你落子时的眼神,专注沉稳,做不得假。” 他示意周桐清空棋盘,“再来一局?” “是。”周桐应道,两人重新落座,分拣棋子。 第二局开始,气氛似乎比第一局更沉凝。沈怀民执白先行,落下一子后,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不高,却直指核心:“周县令,可想好随孤回长阳之后,要如何应对了?” 周桐捏着黑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嗒”的一声,黑子落在左下角小目位置,声音平稳:“回殿下,下官愚钝,只想着去长阳聆听圣训,学习为官之道,为陛下、为朝廷、为百姓尽忠职守。” 回答得滴水不漏,官腔十足。 沈怀民落下一子,步步紧逼:“你随孤一同回去,长阳城里那些眼睛,那些心思各异的人,会怎么想?孤带着戚薇一同出京,纵使再隐秘,也难保风声不走漏。他们……又会怎么想?” 他目光如炬,直视周桐,“你与他们夫妇,在那些人眼中,便已打上了‘孤党’的烙印。” 周桐沉默片刻,黑子再次落下,这次没有回答沈怀民的问题,反而抬起眼,目光沉静地反问:“那殿下呢?您带着公主殿下回去,又将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应对?” 这一问,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深知眼前这位皇子面临的,是比他艰难百倍的困局。 沈怀民显然没料到周桐会如此直接地反问自己。他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那弧度里夹杂着无奈与一丝迷茫:“孤……孤也不知道。” 这坦诚的无力感,出现在一向沉稳自信的大皇子身上,显得格外沉重。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棂缝隙透出的、沈戚薇房间的微光,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纯粹:“孤想要的……从来都很简单。能与戚薇在一起,便够了。” “嗒!” 周桐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比平时略重的一声脆响。他内心瞬间被无数弹幕刷屏:【大哥!您这愿望也太……太惊世骇俗了吧?!伦理纲常啊!您是一点没考虑自己生在哪家吗?!普通氏族出这种事都要被沉塘除名的,您可是皇家!天家威严啊哥哥!】 但他面上控制得极好,只是眼睫低垂,遮掩住那一闪而过的震惊,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顺着话头询问:“那殿下……可知要为此,面临些什么吗?” 这话问得含蓄,却直指核心——代价。 沈怀民的目光从窗外收回,重新聚焦在周桐脸上,眼神锐利如刀锋刮过:“自然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明枪暗箭,人心鬼蜮。” 每一个词都带着沉甸甸的血腥气。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和试探:“那么,周县令,若有人……想拆散你与徐夫人呢?你会如何?” 周桐没有立刻回答。他拈起一颗黑子,指腹感受着石子的粗粝冰凉,目光落在棋盘上纵横交错的纹路上,仿佛那里有他走过的路,淌过的血。半晌,他缓缓落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和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 “下官……会不计任何代价和后果……”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颗棋子落下的沉重力道,以及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已将未尽之意表达得淋漓尽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沈怀民顺着周桐的目光,也再次望向厢房窗户。窗纸上,隐约映出徐巧和沈戚薇相对而坐的剪影,似乎正在轻声交谈,偶尔能看到沈戚薇抬手比划着什么,徐巧则微微颔首,气氛显得宁静而融洽。 看着那温馨的剪影,沈怀民嘴角的苦涩渐渐化开,化作一丝复杂难明的微笑,带着点同病相怜的意味: “父皇说你与孤很像……看来,至少在这方面,我们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转过头,眼神带着一丝玩味和审视,重新看向周桐,“不过啊,周桐,你还真是……敢说啊。” 周桐也收回目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略带自嘲的平静:“殿下谬赞。不过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好再怕失去的了。” 钰门关的尸山血海,早已淬炼了他的心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已经死过一次了么……” 沈怀民低声重复了一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白石棋子。他抬眼,看向周桐,脸上那点玩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认真的探究,甚至带着一丝寻求答案的迫切: “那么……如果你身处高位,手握重权,但你的父母,你的至亲,你周围所有的人,都视你的爱人为洪水猛兽,都想拆散你们,让你‘迷途知返’,你……当如何?” 周桐的心猛地一沉。这个问题,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他一直刻意回避的核心——沈怀民现在的处境!他终于明白了对方反复试探、寻求共鸣的真正目的。 内心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大哥!这不一样啊!我和巧儿最起码没有那该死的血缘伦常啊喂!你这是要逼我表态还是想找个精神盟友?】 沈怀民的目光紧紧锁住他,平静无波,却带着巨大的压力,仿佛在无声地催促:回答我! 周桐迎着他的目光,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沉默着,手指在棋盒里缓缓拨动冰冷的石子。 时间仿佛凝固。几息之后,他抬起眼,目光不再闪躲,直视着沈怀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字字如冰珠落玉盘: “只有一句话:史书,向来是由胜者撰写的。” 沈怀民捏着棋子的手,倏然停在了半空。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棋子冰冷的触感和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 沈怀民定定地看着周桐,眼神急剧变幻,先是惊愕,随即是震动,接着是深沉的思索,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来,化为一种奇异的光芒,一种拨云见日、豁然开朗的锐利光芒,在他眼底深处点燃。 他忽然笑了。 不是之前那种带着疏离或苦涩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棋逢对手的欣赏和某种决断已定的畅快笑意。 “说得好。” 他轻轻落下那颗悬停已久的白子,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棋局再开的兴致,“周县令,果然从未让孤失望过。” 他指了指棋盘,语气轻松:“来吧,该你落子了。” 然而,接下来的棋局,风云突变! 沈怀民一改之前的沉稳厚重、步步为营。他手中的白棋仿佛瞬间注入了某种凌厉的灵魂,落子如风,攻势如潮! 每一手都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和侵略性,不再满足于稳守地盘,而是主动出击,悍然打入周桐黑棋看似稳固的阵营之中! 他放弃了部分边角的实地,集中力量直插中腹要害,招招凶狠,步步紧逼,仿佛一条蛰伏的巨龙猛然昂首,要将所有阻碍它前行的藩篱冲撞得粉碎! 那棋盘之上,白浪滔天,带着一股不惜代价也要撕开裂口、杀出血路的磅礴气势与冰冷决心! 周桐执黑的手微微一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凛冽杀伐之气,心中凛然:【来了……这便是他选择的答案吗?以攻代守,以胜者的姿态……书写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凝神应对,黑棋如磐石,在惊涛骇浪中竭力稳住阵脚。 厢房内,沈戚薇似乎被窗外骤然激烈的落子声惊动,再次悄悄推开一丝窗缝。 阴影下,她看到大哥沈怀民执棋的侧脸,线条紧绷,眼神专注而锐利,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带着破釜沉舟般决绝的神情。而他对面的周县令,眉头紧锁,落子间也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暮色,在棋盘无声的厮杀中,愈发深沉。 喜欢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请大家收藏:()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3章 姐姐心疼…姐姐护着你… 棋盘上纵横交错的线条,在周桐疲惫不堪的视野里逐渐扭曲、模糊,最终融化成一片令人眩晕的混沌。 黑子白子不再是智力的交锋,倒像是铺天盖地的碎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眼皮上。他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那份粘稠的倦意,但收效甚微。 对面的沈怀民落下一子,清脆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晰。周桐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在冰凉的棋罐边缘摸索着,动作却迟缓得像在泥潭里跋涉。 “该你了。”沈怀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目光落在他明显有些发直的双眼上。 周桐猛地回过神,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挤出一个干巴巴的、试图显得轻松的笑:“啊…是,是。” 他胡乱地抓起一枚白子,指尖发僵,几乎感觉不到棋子的轮廓。视线在纷乱的棋盘上徒劳地扫过,那些熟悉的定式、可能的活路,此刻都隐匿在迷雾之后,脑仁深处隐隐传来一阵阵酸涩的胀痛。 第四局!他在心里无声地哀嚎。第四局开始,他那点可怜的棋力就被沈怀民彻底碾压了,后面的对局纯粹是硬着头皮、凭着意志力在死撑,每一手都下得胆战心惊又昏昏沉沉。 偏偏这位皇子殿下,棋风稳健绵长,极有耐心,完全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周桐感觉自己的腰背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压着,又酸又麻,从尾椎一路蔓延到僵硬的脖颈。 每一次微微调整坐姿,骨头缝里都发出细碎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呻吟。他偷偷瞥了一眼窗外,日头早已西沉,暮色如同浓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无声地涌来,吞噬着庭院里最后一点天光。 灯烛不知何时已被悄然点亮,昏黄的光晕在棋盘上方跳跃,映得沈怀民专注的侧脸轮廓分明,却只让周桐觉得眼皮更加沉重。 就在周桐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被这无休止的棋局和腰背的酸麻彻底拖入混沌时,厅堂那扇半开的雕花木门边,无声无息地挤进来三个胖乎乎的圆脑袋。 大虎、二壮和三滚,此刻正像三只好奇又笨拙的土拨鼠,一个叠一个地扒着门框,只露出圆滚滚的上半身。 他们显然精心拾掇过,平日里沾满油渍和尘土、总显得灰扑扑的粗布短打不见了,换上了簇新的靛蓝细棉布衣裳,浆洗得硬挺挺的,连头发都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乱。 三张胖脸上,一模一样的紧张、兴奋和按捺不住的好奇,齐刷刷地投向小院内,目光的核心,自然是那位端坐如仪、尚未露面的公主殿下。 周桐脑子里一团浆糊,视线黏在棋盘上拔不出来,对门口这仨活宝的隆重登场毫无察觉。 倒是沈怀民,执子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眼角余光扫过门边,随即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看向周桐,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周县令,你背后…似乎多了几位忠仆?” “嗯?”周桐茫然地应了一声,下意识地顺着沈怀民示意的方向,扭过他那酸涩不堪的脖颈。 这一扭头不要紧,昏暗光线下,三个并排杵着、直勾勾盯着他(或者说他身后方向)的庞大黑影,毫无预警地撞进他疲惫的视野里! “哎哟!”周桐差点就要爆粗口了,整个人被吓得猛地从棋凳上蹦了起来,差点带翻了沉重的酸枝木棋桌。 棋盘上的黑白子哗啦啦一阵乱响,好几颗都蹦跳着滚落到了地上。 “少爷!是我们啊少爷!”大虎被周桐这过激反应也吓了一跳,赶忙出声,三张胖脸挤着堆笑,努力显得无害又殷勤。 周桐惊魂甫定,一手捂着还在狂跳的心口,一手扶着酸痛的腰,看清了那三张熟悉又透着傻气的脸,一股无名火瞬间顶到了天灵盖。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破口大骂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问话:“饭烧好了吗?你们仨?” 大虎立刻搓着胖手,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声音都刻意捏得细软了几分:“回少爷话,灶上正炖着呢!就是…就是…” 他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周桐身后模糊的人影,压低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请教”姿态,“少爷您也知道,我们仨,头一回伺候皇家贵人,这心里头没底啊!就想斗胆问问…皇子和公主殿下,用膳可有什么忌口?小的们也好仔细着,千万别犯了忌讳不是?” 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就差把“我们想看看公主到底长啥样”刻在脑门上了。 周桐:“……” 他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这借口找得,简直侮辱智商!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沈怀民,果然见对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主仆四人的互动,眼神里带着了然的笑意。 “殿下见笑,”周桐赶紧侧身对沈怀民解释,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歉意,“这三个夯货,是从我老宅那边临时叫来帮忙的粗使下人,规矩没学全,消息也没传透。怠慢了,实在怠慢。” 说完,他猛地扭回头,狠狠剜了那三个还在探头探脑的胖子一眼,眼神凌厉得如同淬了冰的刀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清淡些就行,不挑!”周桐的声音压低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驱赶,“还有,你们仨!别在这儿杵着碍眼!去厨房,老老实实给陈嬷嬷打下手!洗菜、烧火、递盘子,哪样脏累干哪样!饭菜自有陈嬷嬷料理,用不着你们操心!赶紧滚蛋!” “哦……” 大虎三人齐齐应声,那调子拖得老长,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巨大失望,三颗胖脑袋瞬间耷拉下去,一步三回头地往厨房方向挪。 看着那三个垂头丧气消失在回廊阴影里的胖大背影,周桐这才长吁一口气,感觉紧绷的脊梁骨都松快了一丝。 他趁机活动起来,那僵坐了不知多久的身体急需舒展。先是双手叉腰,用力地左右拧转,每动一下,腰背的关节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轻响。 接着又用力向上伸展双臂,仰起头,朝着昏黄的房梁长长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似乎要把积压在胸腔里的疲惫浊气都排出去。 最后,他一边揉着酸胀的太阳穴,一边原地轻轻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感觉那被棋局和久坐麻痹了的血液,才稍稍开始重新流动。 沈怀民也放下手中的棋子,跟着站起身,动作舒展而优雅。他踱步到窗边,望着庭院里已经完全被浓重夜色笼罩的天空,几颗疏星刚刚亮起,远处传来模糊的虫鸣。 他转过身,看向还在龇牙咧嘴活动筋骨的周桐,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晚来天凉,不如…小酌几杯?” 周桐正捏着自己酸痛的脖颈,闻言立刻摆手,表情夸张地强调:“小酌!必须是小酌!殿下您有所不知,我家那位,鼻子灵得很,管得也严,要是闻着我身上酒气重了,回头可没我好果子吃!” 他做出一个“惧内”的苦脸,眼里却分明带着笑意。 沈怀民了然地点点头,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内室方向,大概是去唤沈戚薇和随行人员准备用饭了。 看着沈怀民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内室的月亮门后,周桐脸上的“惧内”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总算逮到机会”的急切。 他动作快得惊人,几乎在沈怀民衣角消失的同一秒,他就一个箭步冲到棋盘边,也顾不上一颗颗仔细收拾,两只手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地将棋盘上散乱的黑白子一股脑地往各自的棋罐里猛扒拉。 棋子撞击罐底的清脆声响还未完全停歇,周桐的身影已经像一道旋风般卷出了厅堂,目标直指厨房。 厨房里热气蒸腾,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柴火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大虎三人正蔫头耷脑地围着一个大木盆,有一搭没一搭地洗着青菜叶子。老王则坐在灶膛前的小马扎上,慢悠悠地往里添着柴火,脸上挂着看热闹的惬意笑容。 “砰”的一声,厨房门被大力推开。周桐带着一身从小院带过来的冷空气几步就跨到大虎面前,二话不说,伸出大手,一把就揪住了大虎那件崭新靛蓝棉布衫的衣领子,猛地往自己跟前一拽! 大虎猝不及防,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手里的菜叶子撒了一地,圆胖的脸上满是惊恐:“少…少爷?” 周桐的脸几乎要贴到大虎的鼻子上,压得极低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威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你们三个小胖子!给我听清楚了!把你们那点不该有的心思,统统给我塞回肚子里去!从现在开始,眼珠子给我管好了,手脚给我放规矩了!要是敢惹出半点麻烦,让殿下和公主有丝毫不快……”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阴恻恻的目光依次扫过大虎三人那圆滚滚、颇具规模的身材轮廓:“就你们仨这身板,这富态劲儿,扒了这身皮,进宫去,那简直就是御膳房总管大太监的料!都不用阉,看着就像!懂了吗?!” “少爷!我们冤枉啊!”大虎梗着脖子,试图挣扎,脸涨得通红,“我们就…就是想看看!就看看那位公主殿下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么…那么…尊贵!眼睛长在我们自己身上,看看还不行吗?又不会少块肉!”二壮和三滚也在一旁拼命点头附和。 “呵!”周桐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揪着衣领的手又紧了紧,勒得大虎直翻白眼,“眼睛长在你们身上?行啊!那到时候,要是管不住这双招子乱瞅,惹了不该惹的人,我就亲自帮你们把这‘年长的’眼珠子,一颗、一颗地‘请’出来!省得你们惹祸!这叫清理门户!明白吗?嗯?” 他最后那个上扬的“嗯”字,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气,让厨房里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度。 大虎三人顿时就老实起来。老王坐在灶膛前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越笑越大声,笑得前仰后合,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眼泪都快出来了。 大虎被周桐勒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等周桐的手劲稍松,他大口喘着气,这才猛地想起一件顶顶要紧的正事。 他挣扎着,努力摆正脸色,看向周桐,声音还带着点刚才被威胁后的惊魂未定,但语气严肃起来:“少…少爷!炼铁坊那边,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周桐揪着他衣领的手这才真正松开了一些,眼神锐利地盯住他。 “倪叔带着那几个老把式铁匠,连同他们的家伙事儿,天黑前就都悄悄搬进周宅后头那个僻静小院了。” 大虎喘匀了气,语速加快,“还有,作坊里所有打出来的那些…嗯…‘特别’的铁器零件,不管大的小的,但凡看着扎眼的,一件不留,全换了!现在里头摆着的,全是些最寻常的锄头、镰刀、犁铧头,保证谁来查都看不出半点毛病!倪叔他们也都交代好了,只管安心歇着,就当放个大假,绝不会露半点口风!” “嗯。”周桐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了一丝,眼神里的厉色也敛去不少,对这个处理结果显然还算满意。 他彻底松开大虎的衣领,还顺手给他那被揪皱的新衣服拍了拍灰,动作却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老王,”周桐转向还在擦笑泪的老王,“这仨货交给你了。盯紧点!别让他们靠近正厅和厢房,尤其别往公主那边凑!就在厨房和院子这一亩三分地打转。” 他顿了顿,脸上也露出一丝疲惫,“手脚麻利点,帮陈嬷嬷把饭菜都端上去。这伺候人的活儿…还得再熬一阵子呢。” 老王笑着点点头:“少爷放心,有我盯着呢。”他站起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扫了大虎三人一眼,“都听见了?手脚放勤快些!别给少爷丢人!” 三个胖子如蒙大赦,又带着点被“发配”的委屈,连忙应声,在老王的目光监督下,重新埋头于洗菜、搬柴、擦桌子的活计中,再也不敢有半分懈怠和妄想。厨房里只剩下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轻响。 正厅里,灯火通明。两张方桌拼在一起,上面铺着干净的粗布桌围。老王带着大虎三人,穿梭忙碌,将一道道菜肴陆续摆上桌。 菜式不算特别精致,但胜在分量十足,香气扑鼻,都是些家常的炖肉、时蔬、蒸鱼、汤羹,确实遵照了“清淡”的要求,不见辛辣重油。 沈怀民和周桐在主位落座,徐巧则被安排在了沈怀民的下首位置。 沈戚薇在贴身侍女的陪伴下最后进来。她换了一身更为家常的鹅黄色襦裙,卸去了白日略显繁复的钗环,只松松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斜插着一支素雅的玉簪,整个人显得柔和了许多,只是眉眼间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和疏离。 她对着起身相迎的周桐和徐巧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然后在侍女的服侍下,在沈怀民另一侧坐下,仪态依旧无可挑剔,却透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矜持与距离感。 气氛起初有些微妙的凝滞。沈怀民和周桐随意交谈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风物,徐巧安静地听着,偶尔才低声回应一两句沈怀民的询问。 沈戚薇则几乎不开口,与在厢房的活泼形同两人,只是垂着眼睑,小口吃着侍女布到碗里的菜肴,动作标准得如同尺子量过,咀嚼无声,这皇家的礼仪已经是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了。 老王指挥着大虎等人,小心翼翼地捧上来一小坛周桐珍藏的桂花酿,又摆上几只小巧的青瓷酒盅。 “殿下,这是本地自酿的一点薄酒,桂花香气尚可,您尝尝?” 周桐起身,亲自拍开泥封,清冽中带着甜香的酒味立刻逸散出来。他先为沈怀民斟满一盅。 一旁的侍女想要试毒被沈怀民挥手制止。他直接端起酒盅,放在鼻端轻嗅了一下,赞道:“清雅芬芳,好。”他浅酌了一口,点头认可。 周桐又为自己倒上,特意只倒了小半盅,还对着徐巧的方向无奈地耸了耸肩,做了个“你看,我说到做到”的表情。徐巧抿唇,回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浅笑。 酒过一巡,气氛似乎缓和了些许。周桐又给沈怀民斟上,自己也陪着喝了小半盅。 桂花酿入口绵柔,后劲却并不小。几杯下肚,周桐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胃里升腾起来,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棋局带来的疲惫和紧绷,连带着看对面那位矜持的公主,都觉得那层无形的冰壳似乎也松动了一点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用餐的沈戚薇,忽然对着旁边侍立布菜的侍女轻轻抬了抬手。 侍女会意,立刻拿起酒壶,为她面前的青瓷小盅里也斟上了浅浅一层琥珀色的酒液。 沈怀民和周桐的谈话都顿了一下。沈怀民微微侧目,看向自己的妹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默许。周桐也投去讶异的一瞥。 沈戚薇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拈起那只小小的酒盅,动作依旧优雅,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然。 她并未像沈怀民那样浅酌,而是微微仰头,将那浅浅的一层酒液一饮而尽。辛辣与甘甜混合的液体滑过喉咙,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飞快地舒展开,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晕开两抹胭脂般的红霞。 侍女立刻又为她斟上。 第二盅,第三盅……她喝得越来越快,动作依旧维持着公主的仪态,但那杯盏起落的频率,却透出一股压抑不住的急切。脸颊的红晕迅速扩散,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水光潋滟,那份刻意维持的疏离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周桐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看向沈怀民,用眼神询问:这…没事吧? 沈怀民只是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无妨,目光却始终落在沈戚薇身上,带着一种深沉的、混合着怜惜与纵容的复杂情绪。 当侍女第四次为她斟上酒时,那酒液已经超过了小盅的一半。沈戚薇端起酒杯,目光不再聚焦于杯中之物,而是越过桌面,直直地、有些恍惚地落在了坐在她对面的徐巧身上。 徐巧正安静地吃着碗里的米饭,察觉到那强烈的注视,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沈戚薇那双迷蒙的、含着水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徐巧。徐巧脸上那道淡化的伤痕,在明亮的灯火下依旧清晰可见。 沈戚薇的目光在那伤痕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被刺痛了一般,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握着酒杯的手指开始用力,指节泛白。 “巧儿…妹妹…” 一声带着浓重鼻音、几乎不成调的呼唤,突兀地打破了席间刚刚建立起来的、微妙的和谐。那声音不再是清冷的、带着距离感的公主腔调,而是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委屈、悲伤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共鸣。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沈戚薇猛地放下酒杯,甚至带倒了旁边的汤匙,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她完全不顾公主的仪态,踉踉跄跄地绕过桌子,几乎是扑到了徐巧的座位旁,然后在徐巧完全没反应过来时,一把紧紧抱住了她的腰身,将滚烫的脸颊埋在了徐巧的肩窝处。 “呜呜呜……巧儿妹妹!我的好妹妹啊!” 哭声瞬间爆发出来,不再是压抑的低泣,而是毫无顾忌的、撕心裂肺般的嚎啕,带着酒后的放肆和积压了太久的痛苦,眼泪汹涌而出,瞬间就打湿了徐巧肩头的衣料,“你受苦了…呜呜呜…你怎么这么苦啊……呜呜呜……” 徐巧整个人都僵住了,身体被沈戚薇抱得死紧,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错愕地睁大了眼睛,感受着肩头迅速蔓延开的湿热,和怀里这具因为剧烈哭泣而颤抖不止的身体。 这位白天还如高岭之花般遥不可及、言谈举止处处透着皇家规矩的公主殿下,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受尽委屈的孩子,紧紧抱着她这个“妹妹”,哭得肝肠寸断,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倾泻出来。 “你知道吗…呜呜…我以为…我以为我才是最惨的那个…被父皇关在深宫里…像只笼子里的鸟儿…谁都见不着…谁都靠不住…天天担惊受怕…呜呜呜…” 沈戚薇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诉说,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酒气和绝望,“可是…可是看到你…看到你脸上的伤…听二哥说你的遭遇…呜呜…我才知道…我才知道什么叫真的苦…什么叫真的痛啊……呜呜呜……”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徐巧,眼神混乱又充满痛惜,一只手胡乱地去摸徐巧脸上的伤痕,动作带着醉后的笨拙和毫无掩饰的心疼:“这得多疼啊…那些恶人…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你啊…呜呜…我的好妹妹…你太苦了…太苦了……”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又一头扎回徐巧怀里,抱得更紧:“你放心!呜呜…你放心!等我们…等我们回了长阳…我…我一定…一定好好补偿你!你想要什么…姐姐都给你!呜呜…谁再敢欺负你…我…我就让父皇砍了他的头!呜呜呜…” 酒后的豪言壮语,带着孩童般的幼稚和不顾一切的保护欲,在嚎啕大哭中断断续续地喷涌而出。 整个厅堂里鸦雀无声。大虎三人端着刚想送进来的汤盆,僵在门口,目瞪口呆,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老王也忘了添酒,手里的酒壶还微微倾斜着。连沈怀民身边的两个内侍,都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显然是憋笑憋得辛苦。 反差太大了! 白日里那个连眼神都带着冰碴、一举一动都像是尺子量出来的高贵公主,此刻却抱着徐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头发散乱,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泪水冲刷得一塌糊涂,嘴里还嚷着要砍人脑袋替妹妹出气…这画面,实在过于荒诞和富有冲击力。 反倒是被突然抱住的徐巧,在最初的震惊和僵硬过后,迅速恢复了镇定。看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仪态尽失的公主,徐巧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嫌弃或慌乱,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和了然。她轻轻叹了口气,如同安抚一个受惊的孩童,伸出手臂,温柔地回抱住了沈戚薇颤抖的身体。 “好了好了,殿下,没事了,都过去了…” 徐巧的声音轻柔而稳定,像一阵和煦的微风,试图抚平对方汹涌的情绪。她腾出一只手,用袖口内侧干净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为沈戚薇擦拭着糊了满脸的眼泪鼻涕,动作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包容,仿佛她才是那个年长的姐姐。 “殿下…姐姐,”徐巧改了口,声音放得更柔,“那些事,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她甚至努力弯起嘴角,对沈戚薇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带着点无奈却又无比真诚的微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沈戚薇在她温柔的抚慰和擦拭下,哭声渐渐从嚎啕变成了抽噎,但眼泪依旧不停地往下掉,死死抓着徐巧的衣袖,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苦…太苦了…姐姐心疼…姐姐护着你…” 周桐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他端起自己那剩下的小半杯酒,仰头一口喝干,然后转向旁边神色复杂、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妹妹身上的沈怀民,压低了声音,带着点不可思议的调侃:“殿下,您这…真不亲自去管管?” 他朝哭得稀里哗啦的沈戚薇努了努嘴。 沈怀民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目光没有离开相拥的两人,眼底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有心疼,有无奈,更有一丝罕见的放松。 他沉默片刻,才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被酒液浸润过的沙哑,也带着一种卸下伪装的疲惫:“由她去吧。在宫里…这些年,她太苦了。不能哭,不敢哭,再委屈、再害怕,也得端着,得忍着,把眼泪生生憋回去…强撑着一副无事的样子。” 他顿了顿,看着徐巧耐心地拍抚着沈戚薇的后背,看着妹妹那卸下所有防备、哭得毫无形象的侧脸,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涩然,“让她哭出来…也好。孤…也很久没看到小妹这样…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周桐看着沈怀民眼中那深重的疲惫和一丝卸下重担后的释然,一时竟无言以对。他默默地提起酒壶,为沈怀民和自己再次斟上酒,琥珀色的酒液在青瓷盅里轻轻晃荡。 他端起酒杯,没有说话,只是朝着沈怀民的方向,郑重地、无声地举了一下。 沈怀民领会了他的意思,也端起了酒杯。两只小小的青瓷盅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两人各自饮尽,一切尽在不言中。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回甘,也冲淡了厅堂里弥漫的那份沉重与荒诞交织的复杂气氛。 另一边,徐巧的安抚终于起了些效果。沈戚薇的抽泣声渐渐微弱下去,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酒劲彻底上涌,她靠在徐巧怀里,眼神迷离涣散,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妹妹…姐姐护你…”,但身体却越来越沉,最终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眼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沈怀民对身后的内侍使了个眼色。珍珍爱爱立刻上前,动作轻柔而熟练地将昏睡过去的沈戚薇从徐巧怀里扶起。沈戚薇的身体软绵绵的,头歪在内侍肩上,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脸上泪痕交错,妆容狼狈,却奇异地透出一种近乎孩童的、毫无防备的安宁。 “徐夫人受累了。”沈怀民对着徐巧微微颔首,语气温和。 徐巧连忙起身,摇了摇头,看着被扶走的沈戚薇,眼神里依旧带着一丝未褪的关切:“殿下言重了。公主殿下…心里太苦了。” 一场充满意外和巨大反差的晚膳,终于在这位醉酒公主被扶去休息后,落下了帷幕。周桐看着杯盘狼藉的桌面,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伺候这顿“鸿门宴”,简直比在工坊里盯三天炼炉还要累人百倍。总算…能消停了!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白日里人声、棋声、哭声带来的喧嚣彻底沉淀下去,只剩下庭院里不知名小虫的唧唧鸣叫,细碎而绵长。 周桐和徐巧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卧房。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一张架子床,一张方桌,两把椅子,还有一个略显笨重的柏木浴桶摆在角落,里面已经盛了大半桶热水,氤氲的热气袅袅上升,带着淡淡的皂角和艾草清香,在昏黄的油灯光晕里弥漫开,驱散着夜间的微凉,也抚慰着疲惫的身心。 徐巧走到浴桶边,伸手试了试水温,点点头。她开始解开发髻上简单的银簪,任由一头如瀑的青丝披散下来,垂落在肩背。动作间带着一种卸下所有防备后的自然与放松。 周桐没有立刻去动自己的衣带,他走到徐巧身后,看着她卸下钗环后露出的纤细脖颈和柔顺长发,眼神温柔。他拿起桌上那把半旧的桃木梳,自然而然地站到了徐巧身后。 “别动。”他轻声说,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柔和。 徐巧果然停下了动作,微微侧头,感受着周桐的气息靠近。 周桐的手指带着薄茧,动作却异常轻柔。他先用手指代替梳子,小心地梳理开徐巧发尾几处不易察觉的、细小的缠结。他的指尖偶尔会轻轻擦过她颈后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随后,他才拿起桃木梳,从她柔顺的发顶开始,一下,又一下,极其耐心、极其缓慢地向下梳理。梳齿划过浓密的长发,发出细微而规律的沙沙声,如同春夜里温柔的雨丝落在叶上。 温热的湿气从浴桶里蒸腾上来,氤氲在两人之间,模糊了铜镜的轮廓,也让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朦胧而温馨。油灯的光芒跳跃着,将两人相依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墙壁上,随着梳发的动作微微晃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夫人今日辛苦,”周桐一边梳,一边低低开口,声音带着笑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邀功意味,“为夫这就亲自伺候夫人沐浴更衣,如何?保证比宫里那些嬷嬷还周到。” 他故意放慢了语速,带着点促狭。 徐巧原本闭着眼,享受着发间那轻柔舒缓的力道,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微微耸动。 她侧过身,仰起脸看向周桐,被水汽蒸腾得有些微红的脸颊上带着嗔怪的笑意,那双在灯火下格外清亮的眸子瞪着他,非但没有威慑力,反而因着那未褪的红晕和湿润显得格外生动可爱:“你这脑子里,整日里都想些什么呢?没个正经!”语气虽是责备,却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她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眼神闪烁了一下,唇角的笑意淡去些许,声音也低了下来,带着一丝犹豫和残留的触动:“不过…公主殿下她…真的是个好人。就是…心里藏了太多事,太苦了。” 她顿了顿,后面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周桐手中的梳子停顿了一下。他自然知道徐巧未尽的话语里藏着什么——是对未来命运的茫然,是对踏入那深不可测的皇家漩涡的隐忧。他放下梳子,双手轻轻搭上徐巧纤薄却挺直的肩膀。 掌心下的肌肤温热,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她身体细微的轮廓。 “我知道。”周桐的声音沉了下去,不再是刚才的调笑,变得异常沉稳,如同磐石。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徐巧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进她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承诺,“那是去长阳之后的事了。现在,别想太多。” 他微微收紧了搭在她肩上的手,指腹带着安抚的力道,轻轻按揉着她紧绷的肩颈肌肉。 “相信我,”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气息温热,“一切有我。天塌下来,有我在前面顶着。”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你什么都不用怕,也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们家的夫人呀…” 周桐微微拉开一点距离,双手扶着徐巧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在朦胧的灯影和水汽里,直视着她清澈的眼眸,唇角扬起一个温柔又带着无限纵容的弧度。 “…只要负责,漂漂亮亮、开开心心就好。” 徐巧仰着脸,望着周桐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而坚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半分犹豫或不确定,只有一片能包容她所有不安的沉静大海和屹立不动的礁石。 白日里因公主失控而泛起的最后一丝涟漪,也在这无声而强大的承诺中,渐渐平复下去。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最终,唇边重新漾开一个清浅却无比安心的笑容,如同月下初绽的莲,轻轻地点了点头。 夜色如水,静静流淌。屋外虫鸣依旧,屋内水汽氤氲,灯火昏黄,将两人相拥低语的剪影,温柔地投映在寂静的墙壁上,凝固成这漫长而疲惫的一天里,最安宁温暖的句点。 喜欢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请大家收藏:()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4章 皇家兄妹宿我家,晨起惊闻要秋猎 晨曦尚未刺破厚重的云层,只在东边天际晕染开一片灰蒙蒙的浅白。屋内光线昏暗,只余窗棂缝隙间透入几缕微光,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周桐的意识在暖融的混沌中缓缓浮沉,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铅块。鼻尖萦绕着枕畔熟悉的、混合着皂角清甜与一丝药草微苦的馨香,那是徐巧身上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怀中温软的身体拥得更贴近些。徐巧侧卧着,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呼吸均匀绵长,散落的发丝有几缕调皮地拂过他的下颌,带来细微的痒意。 她睡得很沉,眼睫低垂,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两弯小小的阴影,褪去了平日的坚韧,只剩毫无防备的恬静安然。 真不想起啊……周桐满足地喟叹一声,脸颊蹭了蹭徐巧柔软的发顶,感受着这份清晨独有的温存,倦意如潮水般再次上涌,眼皮也一点点沉重地合拢。 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香甜梦乡的边缘,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猛地刺入脑海! 隔壁! 隔壁厢房里,睡着当朝的皇子沈怀民和长阳公主沈戚薇!国家级保护动物!活生生的! “嘶……”周桐瞬间倒抽一口凉气,那点缠绵的睡意被这念头惊得魂飞魄散,彻底烟消云散。 他几乎是弹射般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 小心翼翼、屏住呼吸,他像拆解最精密的机括零件般,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手臂从徐巧颈下抽离,又如同躲避雷区般,挪开搭在她腰上的手。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伴随着无声的祈祷:千万别醒!千万别醒!直到完全脱离温暖的被窝,接触到清晨微凉的空气,他才敢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后背竟已惊出了一层薄汗。 轻手轻脚地套上外袍,束好腰带,周桐几乎是踮着脚尖溜出了卧房,反手极其小心地合拢房门,生怕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惊扰了里外两尊大神。 刚踏出房门,清冽的、带着草木潮气的晨风扑面而来,让他混沌的脑子为之一清。庭院里弥漫着一层薄薄的、如纱似烟的晨雾,将远处的花木、假山晕染得影影绰绰。 就在这片朦胧静谧之中,一个挺拔的身影已立在院中那株老槐树下,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玄色的常服衬得身形愈发颀长,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仿佛与这晨雾、这庭院融为一体,却又格格不入地宣告着其存在的分量。 周桐心头一凛,连忙整了整衣冠,快步上前,在沈怀民身后三步远处站定,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下官周桐,参见殿下。殿下起得真早。” 沈怀民闻声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冲淡了清晨的清冷,他随意地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周大人也早。”他目光在周桐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昨夜叨扰,周县令与夫人可还安歇得好?” “劳殿下挂心,一切安好。”周桐垂首恭敬答道,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能不好么?伺候完您那哭天抢地的妹妹,骨头都快散架了,沾枕头就着! 沈怀民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庭院深处薄雾笼罩的花木,似乎颇为享受这份清晨的宁静。 他状似随意地开口:“此地清幽,倒是个养心的好所在。周大人久居于此,可知附近……可有值得一观的景致?不拘山水,能舒展筋骨、领略些野趣便好。” 秋游?周桐心思电转。这位爷是想出去散心了?他略一思索,谨慎地回道:“回殿下,城南方向确有几处地方尚可。春溪涧水流潺潺,两岸林木尚算葱郁;青龙山那地势开阔,深秋时节枫红如火,也算一景。不知殿下是想……”他试探着看向沈怀民。 沈怀民转过身,脸上笑意加深,带着点跃跃欲试的意味,坦然道:“正是此意。秋高气爽,闷在屋里也是无趣。听闻附近山林茂密,倒是勾起孤几分……狩猎的兴致了。可惜,” 他略带遗憾地摇摇头,“此地并无皇家猎场吧?” 周桐心下了然,这位皇子是想重温秋猎的乐趣了。他顺着话头,带着点自谦的调侃:“殿下说笑了,下官这穷乡僻壤,哪能有皇家猎苑的气派?不过是些不成器的野林子罢了……” 话说到一半,他脑子里猛地闪过一道灵光!青龙山!那日在青龙山深处,他可是亲眼见过几只皮毛油亮、警惕性极高的野生小鹿在林间跳跃!那矫健的身影,那灵动的姿态…… “不过!”周桐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发现猎物”的兴奋,“野味倒是不缺!青龙山深处,獐狍野兔,乃至山鸡雉鸟,都时有出没。就看殿下……是否有此雅兴了?”他抬眼,仔细观察着沈怀民的反应。 果然,沈怀民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亮光,那是属于猎手看到猎物踪迹时的本能反应。他抚掌轻笑,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轻松:“哦?那倒甚好!孤也确实有些年未曾亲手开弓了,筋骨都有些锈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如何?”他的目光带着询问,却隐隐有不容置疑的意味。 周桐心头警铃大作!今天?!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深山老林!这位爷金尊玉贵,万一磕着碰着,或者被哪个不开眼的野兽惊了马……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全家老小被押赴刑场、人头滚滚的惨烈画面了!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连忙拱手,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和恳切:“殿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下官这就安排人手,立刻进山清理路径,排查猛兽踪迹,确保万无一失!最快……也得明日才能成行!” 他试图用“安全第一”的大旗来争取缓冲时间。 沈怀民却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那姿态随意得让周桐心惊肉跳:“何须如此麻烦?不过是寻个乐子,散散心罢了。轻装简从即可,就我们几人,带上趁手的弓箭便是。周大人不必过于紧张。”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戏谑的弧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况且……若真有人能从长阳一路追到这偏僻之地来谋害孤,那这份执着,孤也认栽了。” 周桐:“……” 他脸上的职业性恭敬笑容瞬间僵住,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疯狂吐槽:认栽?!您老认栽了拍拍屁股回长阳照样是尊贵的皇子,我呢?!我上哪儿说理去?!别说谋害了,您就是在林子里被树枝刮破点油皮,或者被只兔子惊了马摔个屁墩儿,我周某人这脑袋,连带全家老小的脑袋,怕不是都得搬家! 到时候别说吃饭了,怕是连牢饭都吃不上热乎的就得被推出去祭天!您这轻飘飘一句“认栽”,礼貌吗?!啊?!礼貌吗?! 他内心咆哮的弹幕几乎要冲破天灵盖,脸上那竭力维持的假笑终于彻底崩塌,露出一个混合着惊恐、无奈和生无可恋的、极其苦哈哈的表情。 沈怀民一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反应,此刻见他这副如丧考妣、仿佛天塌地陷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朗声笑了出来,笑声在安静的清晨庭院里显得格外清晰爽朗。 “周桐啊周桐,”沈怀民笑罢,指着他的脸,语气带着明显的揶揄,眼中却无责备,反而有几分亲近,“你这脸上的‘心思’,也太活泛了些。要收一收,尤其是……” 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等到了长阳,面对那些古板的老学究们,你这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性子,怕是要吃亏的。” 周桐被点破,心头一跳,赶紧抬手搓了搓脸,试图揉掉那过于丰富的表情,努力挤出个更“端正”些的笑容:“有吗?下官……下官只是担心殿下安危,唯恐准备不周,怠慢了殿下。” 沈怀民含笑看着他手忙脚乱地管理表情,摇了摇头,似乎觉得颇为有趣。他忽然话锋一转,带着点探究:“对了,周桐,你今年……贵庚了?” 周桐一愣,虽不明所以,还是老实回答:“回殿下,下官虚度二十春秋。” “二十?”沈怀民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种长辈审视晚辈的意味,“嗯,风华正茂。孤痴长你八岁。”他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岁月沉淀的沉稳。 痴长八岁?二十八?! 周桐心里的小人儿再次震惊地蹦了起来。 不是说皇家子弟成婚都早,催婚催得跟催命似的吗?这位爷都二十八了还单着?是眼光太高还是……等等! 都忘了这位爷是个重度妹控!光顾着操心妹妹了! 他暗自腹诽,啧啧,还以为自己二十岁才娶亲已经算晚的了,没想到还有高手在这儿等着呢! 念头一转,脑海里又蹦出几个身影:不对不对,说到单身老大哥……倪天奇那老光棍儿不是也单着呢吗?还有老王也是一个人……唉,这世道,单身狗还挺多…… 他脑子里跑马灯似的胡思乱想,眼神也跟着有点飘忽。 沈怀民见他走神,嘴角那抹促狭的笑意又浮现出来,故意拖长了语调:“怎么?是在琢磨……该称呼孤‘怀民兄’好呢?还是……叫一声‘哥哥’更亲近些?” 周桐猛地被拉回现实,对上沈怀民戏谑的目光,心头警铃再次拉响!哥哥?!开什么国际玩笑!五皇子那小子见了我还得规规矩矩叫声‘小师叔’呢! 现在他亲大哥让我叫他‘哥’? 这辈分…… 他感觉脑子里瞬间塞进了一团乱麻,各种伦理辈分关系纠缠不清,简直比他那堆复杂的机关图还让人头大!老天爷!他算时终于明白古人为什么那么看重辈分了! 这不搞搞清楚,随时能闹出伦理惨剧啊! “殿下折煞下官了!”周桐赶紧深深一揖,“下官何德何能,岂敢与殿下称兄道弟!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他恨不能把“不敢高攀”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 就在这时,正对着他们这间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换了一身鹅黄绣缠枝莲纹襦裙的沈戚薇走了出来。她显然精心梳洗过,乌发挽成灵动的垂鬟分肖髻,簪着两支小巧的珍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脸上丝毫不见昨夜醉酒痛哭的狼狈,肌肤莹润透亮,一双杏眼清澈有神,顾盼生辉,红润的唇角自然上扬,带着少女特有的明媚朝气,仿佛清晨沾着露珠、迎风初绽的娇艳海棠。 “大哥!早安!” 沈戚薇声音清脆,如同珠落玉盘,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她像只欢快的小鸟,几步就轻盈地蹦到沈怀民身边,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仰着脸,笑容灿烂。 沈怀民脸上的揶揄瞬间化为毫不掩饰的宠溺,抬手极其自然地替她理了理鬓边一丝微乱的碎发,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嗯,早。昨晚睡得可好?” “好极啦!”沈戚薇用力点头,随即目光一转,看向旁边垂首行礼的周桐,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丝急切,“周大人早!那个……巧儿妹妹她……起来了吗?” 她探头探脑地朝周桐身后的房门张望。 周桐看着眼前这位判若两人、活泼灵动的公主殿下,眼角忍不住抽了抽。这恢复力……这精神状态……昨晚那个抱着巧儿哭得昏天黑地、嚷着要砍人头的泪包公主是幻觉吗? 他按下心中的惊奇,连忙回道:“回公主殿下,内子应该已在梳洗。下官这就去唤她。” 说完,赶紧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轻轻推开门,果然看见徐巧已经醒了,正拥被坐在床上,一头青丝披散着,睡眼惺忪,带着刚醒时的慵懒迷糊。看到周桐进来,她揉了揉眼睛,软软地问:“外面……是公主殿下的声音吗?” 周桐走到床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睡得有些凌乱的发顶,触感柔软:“嗯,公主殿下在外面等着呢,精神头十足,就问你醒了没。” “呀!”徐巧低呼一声,脸上那点迷糊瞬间被惊走,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我竟给忘了!都怪你……” 她嗔怪地瞪了周桐一眼,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快帮我拿外衣!” 周桐笑着把搭在屏风上的外衫递给她:“别急,公主殿下看着心情极好。” 两人快速整理好仪容,再次推开房门走出来时,正好撞见极具戏剧性的一幕。 只见院子中央,大虎这三个胖子,已经是排成整齐的一列,正对着沈怀民和沈戚薇的方向,深深地、标准地弯着腰,行着九十度的大礼,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股近乎虔诚的恭敬。 “小的们给皇子殿下请安!给公主殿下请安!” 三人异口同声,声音洪亮,在清晨的院子里回荡。 而在他们身旁不远处的那张石桌上,早已摆得满满当当。几碟酱菜切得细如发丝,雪白的米粥在粗瓷大碗里冒着热气,几盘刚出锅的葱油饼金黄酥脆,散发着诱人的焦香,还有一碟水煮蛋,一碟嫩绿的清炒时蔬。菜品不算精致,但热气腾腾,份量十足,显然是用足了心思。老王垂手侍立在一旁,脸上带着稳重的笑意。 这积极性……这服务意识……周桐看得眼皮直跳。 自己以前都没这待遇呢..... 好家伙,这仨活宝,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想巴结皇室么? 昨晚的威胁算是白说了?还是说……公主殿下的魅力实在无法阻挡? 他无奈地摇摇头,与徐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好笑和无奈。 喜欢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请大家收藏:()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5章 疯了,都疯了 晨光彻底驱散了薄雾,将小小的庭院照得亮堂起来。周桐看着石桌旁,那三个胖子围着沈戚薇和徐巧团团转,添粥递饼,脸上堆着比刚出锅的葱油饼还油亮的谄笑,活脱脱三只成了精的招财猫。 沈怀民则姿态闲适地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饭,偶尔抬眼瞥一下三个活宝,嘴角噙着一丝看戏的兴味。 周桐内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得,昨晚的阉割威胁算是喂了狗。公主殿下这魅力值,简直自带降智光环!】 他无奈地摇摇头,对着沈怀民和沈戚薇拱了拱手:“殿下,公主,下官需去前衙点卯理事,暂且告退。” “周大人自去忙。”沈怀民颔首。 周桐这才转身,脚步匆匆地穿过连接后宅与前衙的回廊。刚走到回廊尽头,推开那扇厚重的隔门,踏入前衙公廨的范围—— 嚯! 一股极其诡异、紧绷又透着莫名亢奋的气息扑面而来! 平日里此时,公房里该是有些细碎的交谈、整理卷宗的窸窣声,甚至可能还有几个偷摸打哈欠的。但今天,整个前衙大堂,静得落针可闻,却又弥漫着一种蓄势待发的、近乎肃杀的气场! 周桐脚步一顿,抬眼望去,瞳孔瞬间地震! 只见平日里多少有些松垮的衙役、书吏们,此刻如同被无形的线提溜着,一个个站得如同标枪般笔直! 从捕头刘杰、副捕头李木开始,到后面两排衙役,再到角落里的几个老文书,无一例外! 他们身上那皂隶服、青色吏员袍,此刻竟然都像是被浆洗熨烫过一百遍,板正得没有一丝褶皱!连平日里总耷拉在腰间的腰刀鞘,此刻都紧贴着大腿,刀穗都捋得顺溜无比! 一张张脸绷得紧紧的,眼神炯炯,直视前方,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庄严感和使命感?仿佛即将奔赴的不是点卯,而是金銮殿面圣! 周桐一只脚还悬在半空,整个人都僵住了,脑子嗡嗡作响:这他娘的是集体中邪了还是吃错药了?!大清早的,唱哪出啊?! 就在他这愣神的零点几秒,领头的刘杰和李木目光如炬地锁定了他! “立——正!”刘杰猛地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啪!” 十几双官靴后跟瞬间并拢,撞击地面发出整齐划一、震得房梁都似乎掉灰的巨响! 紧接着,以刘杰、李木为首,所有衙役、书吏,包括角落里几个胡子花白的老文书,全都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挺起,然后气沉丹田,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吼声如同山崩海啸般炸开: “大——人——好——!!!” 声浪滚滚,震得周桐耳膜生疼,差点一个趔趄。这还没完! 吼完“大人好”,众人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演练了千百遍,又齐刷刷地、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打了鸡血般的腔调,开始用一种极其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的调子吼起了……口号?! “桃城衙门——精神抖擞!” “服务百姓——冲在前头!” “今日努力——争创一流!” “明天更好——更上一层!” “好——!!!” 最后那个“好”,简直带着破音的嘶吼,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 周桐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眼前发黑,头皮阵阵发麻! 疯了!全疯了!这是衙门还是土匪窝开誓师大会?!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疯狂地往下压,声音都变了调,压得极低极急:“嘘——!!!停!停停停!我的祖宗们!小点声!小点声啊!后院!后院有人呢!要命啊你们这是?!” 他急得额头青筋都蹦出来了,恨不得扑上去捂住所有人的嘴。 被他这么一吼,那震耳欲聋的口号声才戛然而止。但众人脸上那亢奋的红晕丝毫未退,一个个眼睛亮得吓人。 站在前排的一个年轻衙役,激动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压着嗓子,用一种自以为很小声、实则依旧能传出二里地的气音兴奋地问:“老…老爷!我们…我们这精气神儿!没给您丢脸吧?!是不是特威风?!” 周桐:“……”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上次也是,喊那什么桃城的明天会更好的那什么就已经能给他整社死了,现在相当于是给他公开处刑这是...... 他扶着旁边的柱子,缓了好几口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丢…丢脸?威风?……你们……你们这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谁教你们的?!啊?!” 他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写满“求表扬”和“我们超棒”的脸。 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都集中到了站在后排、努力想缩起来的老实人吴毅身上。 吴毅被众人目光锁定,躲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搓着手,同样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和邀功的意味:“回…回大人…是…是小的…听老王头…哦不,王管事…提了一耳朵…说…说咱衙门后院儿,住了位…位…位…那个…顶顶大的官儿!大得…大得没边儿的那种!说…说是来…视察咱桃城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激动得唾沫星子乱飞,“小的一想,这…这可是天大的事啊!咱衙门上下,不能给大人您丢份儿!不能给咱桃城抹黑啊!所以…所以天没亮就…就通知大家伙儿了…让大家伙儿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把最好的面貌拿出来!” 旁边一个衙役忍不住补充,语气充满了“我们做得可到位了”的自豪:“大人!不光咱们衙门!自从老赵叔(东门守军)说了以后,咱们哥几个,天蒙蒙亮就出去巡街了!街面上但凡看着碍眼、可能冲撞贵人的,全都拾掇了!连…连街边那几条总爱乱窜、追着人吠的野狗,都…都找绳子给拴起来了!保证贵人所到之处,路不拾遗,犬不吠人!” 周桐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昏厥。 拴野狗?! 他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面部神经了。 这时,旁边的胡胜也挤上前来,一脸“我们还有更猛的料”的表情,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兴奋的颤音:“大人!咱们衙门这点准备,跟…跟军营那边比,那…那都算是儿戏!听说!赵将军得了信儿,那才叫一个快!连夜下令,把营里里里外外,角角落落,刷洗了三遍!连…连那窝小猪崽子,都给…都给洗得干干净净!说是…说是万一贵人兴起要去军营看看…得让贵人看他的精兵!” 周桐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看到赵德柱那个莽夫指挥着一群大头兵,热火朝天地给一群吱哇乱叫的小猪搓澡的惊悚画面! 精兵?!小猪?赵德柱!你他娘的脑子里装的都是猪油吗?! 他感觉自己的理智之弦已经绷到了极限,随时可能断裂! “停!打住!都给我打住!”周桐猛地抬手,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他目光如电,直接锁定了站在人群后方、相对还算稳重的刑名师爷杜衡,“杜哥!” “卑职在!”杜衡连忙上前一步。 “你!给我盯紧了!”周桐指着眼前这群打了鸡血、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精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带着森然寒气,“从现在开始!谁!敢!再!惹!出!一!点!幺!蛾!子!惊!扰!了!后!院!的!贵!人!”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众人瞬间变得有些发白的脸,一字一顿地补充,“就!按!冲!撞!上!官!论!处!扒!了!这!身!皮!滚!回!家!种!地!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被周桐这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吓住了,齐声应道,声音小了许多,但依旧带着点亢奋的余韵。 周桐没心思再废话,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衙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自己那张宽大的公案后,目标明确地一把抄起堆在案头最显眼位置的那厚厚一摞待批阅的公文卷宗,抱在怀里,转身就走,动作快得像被鬼撵。 他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刘杰那中气十足、试图压低却依旧洪亮的声音:“全体都有!气沉丹田!准备——” 周桐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转身,把食指死死地按在自己嘴唇上,对着所有人疯狂地做“嘘”的动作,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吃人,用口型无声地咆哮:“安——静——!谁再敢出声——吵到贵人——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那无声的威胁比任何咆哮都有效。刘杰张着嘴,后半截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脸憋得通红。所有衙役书吏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能用眼神交流着激动和委屈。 周桐抱着沉重的公文,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通往后院的那扇隔门,“砰”的一声轻响,将那一片令人窒息的“精神抖擞”彻底关在了身后。 靠在冰凉的门板上,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造孽啊! (这已经是真的成他的口头禅了......) 刚踏回小院,怀里还抱着那摞沉甸甸的公文,周桐就感觉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沈怀民和沈戚薇已经用完早饭,正站在院中的桂花树下。沈戚薇脸上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忍俊不禁的笑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沈怀民的表情则有些微妙,像是想笑又强忍着,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老王和大虎他们则垂手侍立在一旁,表情古怪。 “周县令,你们衙门这点卯……” 沈戚薇率先开口,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和好奇,“真的好生有趣啊!方才那喊的是什么?听着挺顺口的?‘更上一层’?” 她努力模仿着刚才听到的调子,虽然学得不太像,但那活泼劲儿十足。 沈怀民轻咳一声,接口道,语气带着点斟酌:“嗯…精神气…确实很足。周县令御下有方,麾下皆是…嗯…活力充沛之士。” 他实在想不出更贴切的词来形容那震天动地的“好”了。 周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干笑两声,抱着公文的手都紧了紧,尴尬得脚趾抠地:“呵…呵呵…殿下,公主,见笑了,实在是见笑了!他们…他们就是瞎胡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赶紧解释,试图挽回一点形象,“也不知是哪个耳朵长毛的听岔了,非说是有…有大官来视察,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说什么不能给我丢脸……让二位见笑了,实在是乡下地方,没见过世面,闹笑话了。” 沈戚薇闻言,非但没有嫌弃,反而“咯咯”地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周县令,你们桃城的人,真的好好玩啊!比宫里那些死气沉沉的有意思多了!” 周桐只能继续赔笑:“公主殿下谬赞了,谬赞了……” 好玩?您要是知道他们连野狗都拴起来、军营里在给小猪洗澡,您就知道什么叫‘好玩’了! 沈怀民的目光落在周桐怀里那厚厚一摞公文上,了然地点点头:“周县令公务缠身,不必在此相陪了。孤与小妹,还有徐姑娘,就在这桃城街巷随意走走看看,领略一番此地风土人情便是。” 周桐一听“随意走走看看”,尤其是联想到刚才吴毅提到的军营动向,头皮瞬间又麻了!他一个激灵,几乎是脱口而出:“殿下!这…这向导还是得……” 话没说完,他猛地刹住车,脸上表情变幻,充满了欲言又止的纠结和隐忧。 沈怀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异常的神色,微微挑眉:“哦?周县令似乎还有事要嘱咐?但说无妨。孤身边自有护卫,安全无虞。” “呃…这个…那个…” 周桐搓着手,感觉怀里的公文更沉了,他组织了半天语言,才用一种极其委婉、极其艰难的语气,吞吞吐吐地说道:“殿下…公主…那个…就是…如果…呃…您二位要是…呃…万一…那个…路过…城西的军营附近的话……” 他偷瞄着沈怀民和沈戚薇的表情,见他们果然投来了好奇和询问的目光。 周桐心一横,闭着眼飞快地说道:“军营里那些当兵的!他们…他们比衙门里这些家伙更…更…嗯…那个‘精神’! 而且…有点…有点神经兮兮的!特别容易…呃…发癫!我点卯的时候听衙役说…军营那边…好像…可能…大概…已经…嗯…准备了一些…呃…特别的…‘东西’在等着了!所以!万一您二位真撞见了什么…呃…奇奇怪怪的场面…千万!千万!别见怪啊!他们绝无恶意!就是…就是…太激动了!” 他说得语无伦次,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沈怀民听完,非但没有丝毫担忧,眼中的兴味反而更浓了,甚至带上了一丝跃跃欲试的笑意:“哦?被周县令这么一说,孤倒是对这桃城军营,更添了几分好奇了。无妨,正好也看看桃城儿郎们的风貌。” 周桐:“……” 眼看沈怀民心意已决,周桐只能认命。他猛地转头,朝着厨房方向一声低吼:“大虎!滚过来!” 三个胖子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少爷!您吩咐!” 周桐把怀里那摞公文往上颠了颠,腾出一只手,指着他们仨的鼻子,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听着!你们三个,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跑去军营!找到赵德柱!告诉他!”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气音在咆哮,“我!周桐!说的!让他!给我!正常点!别!搞!幺!蛾!子!要是!敢!在!殿下!和!公主!面前!犯!浑!出!洋!相!”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给出了终极威胁,“我就把他!连同他营里那窝刚洗过澡的小猪崽子!一起!阉!了!送进御膳房!” 大虎三人被这杀气腾腾的“阉猪令”吓得疯狂点头:“是是是!少爷放心!我们一定把话带到!一定死死盯住赵将军!” “还有你们仨!”周桐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刮过他们,“要是这事儿没给我办妥!让殿下和公主看了笑话……” 他阴恻恻地冷笑一声,“呵,后果你们懂的!一块儿等着吧!我亲自动刀!你们是看到少爷我的断子刀法的!” “嘶……” 大虎三人倒抽一口冷气,瞬间就回想起当时周桐在军营对小猪亲切问候,瞬间就夹紧了双腿,飞也似的就往院外冲。 “少爷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那三个连滚带爬消失的胖子背影,周桐这才感觉稍稍出了一口恶气,抱着公文转过身,脸上瞬间又挂上了无比“自然”的、带着点疲惫的恭敬笑容。 刚走回沈怀民面前,就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周县令,方才…孤似乎隐约听到…你在吩咐下人的时候,提到一个‘阉’字?是何意啊?莫非军营那边…还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准备?” 周桐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笑容纹丝不动,大脑飞速运转,立刻打起了哈哈:“啊?‘阉’?哦!殿下您听岔了吧?是‘烟’!烟雾的烟!” 他煞有介事地解释,“这不是…军营嘛!平时操练,免不了要点些狼烟、信号烟什么的,模拟作战环境!对对对!就是烟雾!下官是让他们提醒赵将军,演练的时候注意风向,别让烟雾飘到城里熏着百姓!预防万一!纯粹是预防万一!哈哈!” 沈怀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也不知信没信,只是点点头:“原来如此。点烟操练?倒也是务实之举。正好,孤也看看桃城士兵的军事素养如何。” 周桐心里泪流成河,面上还得维持笑容:“殿下英明!那…您和公主、内子先随意逛逛?下官这就去把积压的公务速速处理完,尽快过来寻您。” 他看向徐巧,眼神里带着点歉意和无奈。 徐巧对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沈戚薇已经迫不及待地挽起了徐巧的胳膊,笑容明媚:“巧儿妹妹,走!带我们去看看你们桃城最热闹的街市!听说这里的糖人捏得可好了!” 看着沈戚薇拉着徐巧,在沈怀民含笑的目光注视下朝院外走去,周桐抱着那摞仿佛有千斤重的公文,只觉得前路一片灰暗。 他内心的小人儿早已捶胸顿足、泪流满面:我的巧儿啊!我的贤内助啊!我的公文批阅加速器啊!就这么被活泼公主拐跑了!今天这堆成山的公文… 看来只能靠我自己这双手,生生凿出一条血路了!他娘的!赵德柱!你丫的的最好给我靠谱点!不然老子真阉了你和小猪一起炖汤! 喜欢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请大家收藏:()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6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沉甸甸的公文卷宗终于见了底。周桐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眉心,长长吁出一口浊气,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 总算搞定了! 就在他刚把最后几本文书归拢整齐的当口,“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条缝,万科那家伙的脑袋带着一脸焦急探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老赵那家伙……”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害得是你啊!我的卧龙大先生! “老王!备马!快!” 周桐脑子里那根名为“九族消消乐”的弦瞬间绷断!他根本没听清万科后面的话,整个人如同被强力机括弹射出去,猛地从椅子上蹦起,声音都变了调,朝着门外就是一声嘶吼!“马上!要命了!”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像一阵风般卷出了书房,留下目瞪口呆、话才说了一半的万科。 “哎!老爷!我还没说完……” 万科伸着手,徒劳地对着周桐消失的背影呼喊。 老王和陈嬷嬷闻声从旁边的厢房快步出来。老王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和周桐消失的方向,又看看一脸焦急又憋屈的万科,皱眉问道:“老万,到底怎么了?赵德柱那混小子闯祸了?他把……贵人打了?!” 老王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万科连连摆手,急得直跺脚:“打?他倒是想!他是被打的那个!哎哟!我被小顺子拖过去的时候,正看见他跟人动手呢!对方就一个人,看着气度不凡!赵德柱那家伙上去就莽,结果……啧啧,被人家三拳两脚就撂趴下了!打得那叫一个惨哟!” 老王和陈嬷嬷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万科喘了口气,继续道:“我看那人身手厉害,气度又不像一般人,赶紧冲上去拉开老赵,然后对着那人喊:‘你知道他是谁吗?这是我们桃城守将赵将军!打伤了他,长阳来的大官饶不了你!’ 结果你猜怎么着?” 万科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那人听了,非但没怕,反而挑着眉看我,那眼神……啧啧,我就更觉得不对了! 赶紧又补了一句:‘那位大官就在城里,你要是敢乱来……’ 结果那人居然笑了!然后……然后,大虎他们就跑了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然后那人就被请进中军大帐了!我看那架势,十有八九……真是那位爷啊!我这不是赶紧跑回来,想问问老爷那贵人有没有出去……” 老王听完,脸色瞬间煞白,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我的老天爷!老万!快!快跟我走!去军营!去救人!” “救…救人?” 万科还有点懵,“救谁?” “还能救谁!” 老王急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救赵德柱那个蠢货!再晚点,他怕不是要被少爷给活活抽死!快走!” 老王一把拽住还在状况外的万科,两人跌跌撞撞地就往院外冲。 此时此刻,周桐已如一道离弦之箭,策马狂奔到了城西军营。 守营门的士兵远远看见那匹熟悉的枣红马和马上脸色铁青的县令大人,连问都不敢问,慌忙打开木制营门放行。 周桐根本顾不上减速,一人一马,卷起滚滚烟尘,径直朝着营中那片用作操练的巨大沙地冲去!马蹄踏在夯实的土地上,发出沉闷急促的“嘚嘚”声,如同他擂鼓般狂跳的心脏。 完了完了完了……赵德柱你个王八蛋!老子昨天让人千叮咛万嘱咐!你他娘的还是捅了天大的篓子!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先扒了你的皮! 要不是那位的画像不能外传,他是恨不得印抄个几百份给城里的狗都发一张。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凄惨的画面,握着缰绳的手心全是冷汗。 就在他冲过一排营房,眼看就要冲到沙地边缘时,侧前方一个抱着个酒坛子的身影从伙房方向拐了出来,正是小顺子! “让开!”周桐急吼一声,猛地一勒缰绳!枣红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险险在小顺子面前刹住!带起的劲风刮得小顺子一个趔趄,怀里的酒坛子差点脱手飞出! “老…老爷?!”小顺子惊魂未定,看清是周桐,吓得脸都白了,“您…您这是干什么?火…火急火燎的……” 周桐翻身下马,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一把抓住小顺子的胳膊,声音又急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赵德柱呢?!他…他没把那位怎么样吧?!快说!” 他死死盯着小顺子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抠出答案。 小顺子被他这架势吓懵了,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竟露出一种混杂着兴奋和后怕的奇怪表情:“啊?没…没怎么样啊!赵大哥他…他聪明着呢!” “聪明?”周桐一愣,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啊!”小顺子用力点头,眼睛发亮,语速飞快地解释,“那位大官带着…呃…他夫人一进营地,赵大哥就注意到了! 然后那位夫人,对,就是那位特别好看的夫人,就说想看看那位大官的身手有没有退步!赵大哥他!特别配合!老配合了!” 小顺子比划着,唾沫星子横飞,“那演得叫一个逼真!挨打的时候那表情,那动作,啧啧,跟真的一样!一点破绽都没有!那位大官看着还挺满意的!现在都在大帐里喝酒说话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周桐:“……” 逼真?他?赵德柱?会演戏?还特别有眼力劲?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简直比母猪上树还让周桐难以置信!他狐疑地看着小顺子那张写满“崇拜赵大哥机智”的脸,再看看他怀里抱着的酒坛子——这明显是去给大帐送酒的。 难道……真像小顺子说的?赵德柱那傻大个儿,为了配合贵人“演戏”,甘愿挨打,还演得挺好? 周桐紧绷的心弦,被小顺子这笃定的神情和眼前暂时平静的军营景象稍稍安抚了一丝。无论如何,至少小顺子说贵人“没事”、“挺满意”,这应该是最重要的。 他心里那块悬着的巨石,总算落下一大半,不由得感慨:行啊!这小子!看来逼他认那几个字,文化水平没白涨?开窍了? “人呢?都在大帐?”周桐定了定神,追问道。 “在呢在呢!都在中军大帐里!”小顺子连忙点头。 “走!带路!”周桐把缰绳往旁边一个看傻了的士兵手里一塞,跟着小顺子快步朝位于营地中央的那顶最大帐篷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大帐门口。守在门口的两个赵德柱的亲兵认得周桐,连忙躬身行礼,替他掀开了厚重的门帘。 周桐一步跨入帐中。 帐内光线比外面稍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味道?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帐内情形。 只见右侧坐着徐巧和沈戚薇。沈戚薇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中,脸上带着点新奇的笑意,真真和安安两名侍女垂手侍立在她身后。 徐巧则显得平静许多,只是目光时不时关切地投向主位方向。 大虎这三个胖子,此刻如同三尊门神,挺胸叠肚地站在两位女子身后,努力绷着脸装严肃,但眼神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主位上,端坐的正是沈怀民。他手里端着一只粗瓷酒碗,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难以捉摸的表情。 而紧挨着沈怀民旁边站着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穿着将军常服的大汉。 那大汉背对着门口,正微微躬着身,手里也捧着一只硕大的酒碗,瓮声瓮气地说着:“大…大人!下…下官敬您一杯!今日…今日能得大人指点,实…实在是三生有幸!下官…下官先干为敬!” 那声音听着有些含糊不清,还带着点抽气的嘶嘶声。 周桐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心里还在为赵德柱的“开窍”点赞。可就在那大汉说完,仰头要喝酒,微微侧过脸来的瞬间—— 周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嘴角控制不住地狠狠抽搐了一下,差点“噗嗤”一声当场笑喷出来! 只见赵德柱那张原本还算端正的方脸上,此刻精彩纷呈!左眼眶乌青发紫,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右嘴角高高鼓起,破了皮,还渗着点血丝,使得他整张嘴都歪向一边!鼻梁似乎也有点红,配上他努力想挤出恭敬笑容却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活脱脱就是一只刚被痛殴了一顿、还强撑着要面子的……大熊猫! “赵…赵将军?”周桐强忍着爆笑的冲动,声音都变了调,赶紧把头扭向一边,肩膀可疑地耸动着。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笑意,这才转向主位上的沈怀民,拱手行礼,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人!您…您没事吧?下官来迟,罪该万死!”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赵德柱那惨不忍睹的脸,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敬业!真他娘的敬业!为了演得逼真,这是下了血本啊!这顿揍挨得……真瓷实!还好,看殿下这态度,应该是留手了,没伤筋动骨…… 沈怀民放下酒碗,脸上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些,目光在周桐强忍笑意的脸上转了一圈,慢悠悠地开口:“孤无事。周县令不必多礼。” 他顿了顿,眼神转向旁边努力挺直腰板、却因伤痛而显得姿势别扭的赵德柱,语气带着一种极其微妙的赞赏,“倒是周县令你麾下这位赵将军……嗯,身手嘛……嗯,这性子嘛……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人才”两个字,被沈怀民说得意味深长。 周桐听着这评价,再看看赵德柱那张写满“我很疼但我必须坚强”的滑稽脸,心里真是又气又笑又有点心疼,不由得对这位憨直将军的“牺牲精神”肃然起敬:这孩子,是真豁出去了啊!为了不给我惹麻烦,这顿打挨得……值!太值了! 他连忙回话,语气充满了“歉意”和“自责”:“殿下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都是下官御下不严!赵将军他就是…就是性子直了些,力气大了点,下手没个轻重…呃…不是,是…是太投入了!” 他差点说漏嘴,赶紧圆回来,“下官已经责令他勤学苦读,待他识得字差不多了,定让他好好研习兵法韬略,明白为将之道!” 沈怀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又在赵德柱脸上停留片刻,似乎觉得那乌青的眼圈和歪嘴颇为有趣。赵德柱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想咧嘴笑笑表示自己没事,结果嘴角一抽动,疼得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表情更加扭曲滑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怀民这才收回目光,端起酒碗,对赵德柱道:“赵将军,这酒,孤喝了。” 他浅酌一口,放下碗,语气变得稍微严肃了些,带着点训诫的意味,“你身手底子不错,力量也足,是块好料子。但,太过急躁冲动! 若在战场上,为将者,当审时度势,谋定而后动!岂能因一时得失,便热血上头,不顾一切?愤怒只会遮蔽你的双眼,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此乃大忌!今日只是切磋,若在沙场,你如此莽撞,陷自己于险境事小,累及三军,便是万死莫赎之罪!明白了吗?” 赵德柱被沈怀民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和话语震得心头一凛,那点强撑的“面子”瞬间垮塌,只剩下满心的敬畏和后怕。 他连忙放下酒碗,忍着脸上的剧痛,努力站直身体,瓮声瓮气、口齿不清地大声应道:“是!大人!您…您说得对!俺…呃…下…下官…记…记住了!下…下官下…下次一定…一定冷静!再…再也不敢莽撞了!” 情急之下,连家乡土话都吓出来了。 周桐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抽,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得,这下是真吓破胆了,连‘俺’都出来了。也好,让殿下敲打敲打他,省得以后真惹出大祸。 见气氛差不多了,周桐赶紧上前一步,恭敬道:“殿下训诫得是!赵将军,还不快谢过殿下指点!殿下,您看……时辰也不早了,是否先回城休息?” 沈怀民似乎也觉得训话到位了,脸上的严肃褪去,又恢复了那副温和从容的模样,点点头:“也好。今日叨扰赵将军了。” 他站起身。 赵德柱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不敢不敢!恭送殿下!恭送公主!恭送周大人!” 周桐也连忙示意徐巧和沈戚薇起身。一行人簇拥着沈怀民,鱼贯走出了气氛终于缓和下来的中军大帐。 帐外的夕阳将营地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周桐刚陪着沈怀民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大帐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老王和万科——如同做贼一般,正从营帐区的另一侧飞快地溜到中军大帐门口,掀开帘子就钻了进去! 紧接着,帐内就隐隐传来赵德柱那刻意压低了、却依旧能听出痛苦和羞愤的哀嚎:“哎哟!老王!轻点!轻点!嘶……疼死俺了!老万!你按着我干嘛!我自己能上药!……哎哟喂!别碰我脸!……” 周桐听着那隐隐传来的“酷刑”动静,再看看身边沐浴在夕阳余晖中、气度雍容的沈怀民,还有旁边拉着徐巧手、兴致勃勃指着远处战马说着什么的沈戚薇,不由得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勾起一丝哭笑不得的弧度。 可怜呐……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你啊! 喜欢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请大家收藏:()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7章 半月后 接下来的半个月,桃城县衙后宅那方小小的天地,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奇异而温煦的暖流。 无形的界限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悄然消融,皇子与公主身上那层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如同春日河面的薄冰,在周桐一家毫无章法的烟火气里,无声地化开了。 额.....主要都是大虎他们去闹腾的。 最初,沈怀民和沈戚薇还恪守着主客之礼,只在庭院散步,或是在花厅品茶闲谈。但某日午后,当周桐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公文卷宗中,被一份“东街张屠户与西市李寡妇因三只老母鸡归属问题大打出手”的诉状搅得眉头紧锁时,书房那扇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颗梳着灵巧垂鬟分肖髻的脑袋探了进来,乌溜溜的杏眼好奇地张望着。紧接着,沈怀民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口。 “周县令,还在忙?”沈怀民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和。 周桐连忙起身:“殿下,公主……” “哎呀,别起来!”沈戚薇已经像只灵巧的猫儿般溜了进来,目光径直落在周桐案头那份摊开的诉状上,“这是什么?‘张屠户控诉李氏寡妇趁其醉酒,强行抱走其家养三年之老母鸡三只,并致其手臂抓伤’?” 她一字一句地念出来,念到“强行抱走老母鸡”时,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响亮。 “这也算公务?”沈戚薇拿起那份诉状,翻来覆去地看,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新奇,“三只老母鸡?还打架抓伤了?周县令,你们桃城的百姓……日子过得真是……嗯……活色生香啊!” 她努力想找一个文雅的词,最后还是用了最直白的感慨。 沈怀民也踱步过来,扫了一眼状纸,眼中也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摇摇头:“民间细故,亦是父母官职责所在。只是……这诉状写得,倒也别致。” 周桐看着公主殿下拿着那份充满乡土气息和鸡飞狗跳的诉状笑靥如花,再看看旁边皇子殿下那带着点揶揄的“别致”评价,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热,尴尬地搓了搓手:“让殿下和公主见笑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扰了二位清静。” “哪里哪里!”沈戚薇却兴致勃勃,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又拿起旁边另一份,“我看看这个……‘赵家村王老五诉其子王小五忤逆不孝,只因王小五将其珍藏三十年之老陈醋,误当刷锅水倒掉’?哈哈哈!三十年老陈醋?当刷锅水?这儿子……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公主形象地拍着周桐的书案,“周县令!你们这儿的公文,比宫里那些歌功颂德的折子有趣多了!我看一天都不腻!” 沈怀民看着妹妹笑得毫无形象,眼中也漾开真切的笑意,对周桐道:“小妹顽皮,周兄莫怪。不过,窥一斑而知全豹,这些家长里短,倒也是民情最真实的映照。” 周桐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那点尴尬渐渐被一种奇异的暖流取代。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竟会为乡间百姓的鸡毛蒜皮笑得如此开怀;这位深不可测的皇子,也能从这些琐碎中看到民情。 不知不觉间,那份无形的隔阂,似乎又淡去了几分。 此后的日子,这样的“突袭”便成了常事。有时是沈戚薇拉着徐巧,像两只好奇的蝴蝶飞进书房,拿起一份“西城豆腐西施状告隔壁铁匠打铁声扰民致其豆腐点不成”的文书,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笑得花枝乱颤;有时是沈怀民独自前来,看到周桐正对着“青龙山猎户联名请愿要求县令主持公道,划分新发现的野蜂蜜采集区”的公文发愁,便也饶有兴致地坐下,与他探讨几句山林资源分配之道。 时光流转,转眼便到了中秋。 这一日,桃城县衙的后院张灯结彩,虽不及皇家宫苑的奢华,却也处处透着用心和喜庆。 院中那株老桂树开得正盛,细碎的金黄小花缀满枝头,浓郁甜香弥漫在清冽的秋夜空气中。树下摆开了两张拼起的大圆桌,铺着崭新的红布。 桌上早已摆满了各色瓜果点心:浑圆饱满的石榴裂开红宝石般的籽粒,紫得发亮的葡萄堆成小山,金黄的秋梨、红彤彤的苹果散发着诱人的果香。当然,少不了桃城百姓自家烤制的月饼,有豆沙的甜糯、五仁的酥香、还有鲜肉馅的咸鲜,热气腾腾,油光锃亮。 老王带着大虎三人还有几个手脚麻利的仆妇,里里外外地忙碌着,脸上都洋溢着过节的笑容。陈嬷嬷则指挥着人,在院子四角挂起了精巧的莲花灯、兔子灯,暖黄的光晕摇曳生姿,与天上那轮愈发皎洁明亮的玉盘遥相呼应。 周桐和徐巧陪着沈怀民兄妹在院中赏月闲话。空气中弥漫着桂香、果香、月饼香和烛火燃烧的淡淡烟火气,交织成一种温暖而踏实的节日氛围。 “哈哈,儿啊,爹看你来了!” 一个洪亮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从月洞门传来。只见周平穿着一身崭新的靛蓝棉布长衫,风尘仆仆地大步走进院子,手里还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大包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身后跟着两个仆人,也各自抱着不少东西。 周桐看着一副老农打扮的老爹嘴都不由得抽了抽。 好家伙,好家伙,这打扮,这口音...... 他只能说是老爹,好演技! 周平一进院子,目光就精准地锁定了站在桂花树下、身着鹅黄宫装、清丽脱俗的沈戚薇。他脚步一顿,脸上的激动瞬间化为一种近乎虔诚的紧张和局促,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连忙将包袱塞给身后的仆人,然后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气,竟“噗通”一声,朝着沈戚薇的方向就要跪下去! “草民周平!叩见公主殿下千岁!” 声音洪亮得吓了众人一跳。 “爹!”周桐和徐巧同时惊呼出声,赶紧上前去扶。 周桐心里是直呼卧槽,自己家这老爹是入戏太深了吧?要是被吕阮秋看到的话,回家是别想睡床上了。 沈戚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连忙摆手:“周…周老伯!快快请起!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她声音清脆,带着点慌乱。 沈怀民也上前一步,温和地虚扶了一下:“周老伯,今日中秋佳节,阖家团圆,只叙亲情,不论君臣之礼。快请起。” 周平被儿子儿媳搀扶着,看着眼前的二人,入戏更深:“公主…公主殿下…真…真像画里的仙女下凡啊!草民…草民有生之年能见到殿下,真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语无伦次,老脸涨得通红。 沈戚薇被这质朴又夸张的赞美逗笑了,方才的紧张也消散不少,抿唇笑道:“周老伯过奖了。快请坐吧。” 周平这才在周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在主桌旁坐下,手指不动神色的捏了捏自家儿子的手腕,他那眼睛还是忍不住偷偷瞄向沈戚薇,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周桐无奈地低声提醒:“爹,您收敛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周平这才恍然,赶紧收回目光,搓着手嘿嘿傻笑。 众人围桌而坐,推杯换盏。周平起初还有些拘谨,几杯桂花酿下肚,加上沈怀民态度亲和,沈戚薇笑语晏晏,他也渐渐放开了,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老宅的收成,说起周桐小时候的糗事(那些不存在的)逗得沈戚薇咯咯直笑。 大虎三人则卖力地给众人添酒布菜,尤其是围着公主殿下,那服务简直无微不至,看得周桐直翻白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轮皎洁的明月已升至中天,清辉如水,洒满庭院。桂影婆娑,暗香浮动。 沈怀民放下酒杯,望着天心那轮圆满无缺的玉盘,眼中流露出几分感慨。他目光转向周桐,唇角带着一丝温和的、却不容拒绝的笑意:“如此良辰美景,周兄才情横溢,何不赋诗一首,以助雅兴?也让孤与小妹,领略一番桃城才子的风采。” 来了!果然来了! 周桐心里哀嚎一声,头皮瞬间发麻。他就知道躲不过这一劫!看着沈怀民眼中那分明是“我看好你”的笃定,再看看沈戚薇充满期待、亮晶晶的眼神,还有自家老爹那“我儿子有出息”的骄傲表情,以及徐巧温柔含笑的目光……他硬着头皮,只能再次祭出文抄公的绝技。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走到庭院中央,沐浴在清冷的月华之下。他负手而立,微微仰头,目光似乎穿透了那轮明月,望向了渺远的时空。酝酿了片刻,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仿佛被明月勾起无限思绪的深沉感,缓缓开口,声音清朗,在寂静的庭院中悠悠回荡: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起句一出,那辽阔的意境和略带醉意的疏狂,便让沈怀民眼中精光一闪,坐直了身体。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沈戚薇也收敛了笑容,屏息凝神。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周桐的声音带着一丝飘渺的向往与犹豫的轻颤。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他微微侧身,月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影,那几分落寞与洒脱交织的情怀,竟演绎得淋漓尽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这饱含哲理的点睛之笔一出,沈怀民忍不住低低赞了一声:“好!” 周平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见皇子和公主都一脸赞叹,也激动得直搓手。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最后一句深情祝愿,如同月华般温柔地洒落。周桐吟诵完毕,庭院中一片寂静,只有秋虫唧唧,仿佛也在回味这千古绝唱。 “好!好一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沈怀民率先击掌赞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激赏,“此词情思浩渺,意境高远,哲理深邃,更兼音律谐美!周兄大才!此词一出,中秋词尽废矣!” 他的评价极高。 “周县令!你这词……写得太美了!” 沈戚薇也回过神来,激动得小脸泛红,“尤其是最后那句!千里共婵娟……真好!” 她看向周桐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周平更是夸张:“好!好儿子!给爹长脸了!” 徐巧望着月光下的周桐,眼中柔情似水,带着深深的爱慕与自豪。 周桐站在众人赞叹的目光中心,脸上努力维持着谦逊的微笑,心里却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脸……是真的挂不住了啊!苏大学士,对不住了,借您神作一用,回头给您多烧点纸钱…… 他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只能连连拱手:“殿下谬赞,公主过誉,爹您快别说了……下官……下官只是偶得几句,实在当不起……” 中秋的热闹与那首惊艳的水调歌头余韵尚在,桃城的日子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中继续流淌,少了最初的拘谨,多了几分家人般的随意。 这日午后,秋阳透过窗棂,在书房的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周桐与沈怀民对坐在窗边的棋枰前。黑白棋子错落于纵横十九道之上,已至中盘,局面胶着。 周桐捏着一枚白子,眉头拧成了疙瘩,盯着棋盘上自己一片岌岌可危的大龙,苦苦思索。他刚才一时贪心,想掏掉沈怀民一个角,结果被对方反手一“夹”,不仅角没掏成,自己的大龙反而被拦腰斩断,眼看就要陷入黑棋的重围,生机渺茫。 “啧……”周桐懊恼地咂了下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棋子光滑的表面,眼神在棋盘上扫来扫去,试图找到一线生机。半晌,他眼睛忽然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手指犹豫地伸向自己之前落下的、导致大龙被围的关键一子——那颗位置尴尬的白子。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住那颗白子,偷偷抬眼觑了一下对面的沈怀民。沈怀民正端起手边的青瓷茶盏,慢条斯理地吹着浮沫,眼神似乎并未紧盯着棋盘,唇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机会! 周桐心中一喜,手指飞快地用力,就想把那颗“罪魁祸首”的白子从棋盘上提溜回来! “落子无悔真君子哦,周县令~” 一个清脆带着笑意的声音,如同银铃般突然在门口响起。 周桐的手瞬间僵在半空,捏着棋子的指尖都泛了白。他愕然抬头,只见沈戚薇正俏生生地倚在门框上,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脸上带着促狭又得意的笑容看着他,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儿。徐巧跟在她身后,也忍俊不禁地看着周桐那被抓包的窘态。 沈怀民放下茶盏,抬眼看向周桐,那眼神里充满了了然的笑意,还带着点“你看,被抓现行了吧”的调侃。他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戏谑:“周兄,棋枰如战场,落子便是军令。你这临阵反悔……可是为将者的大忌啊。”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显然心情极好。 周桐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捏着棋子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尴尬得无地自容。他讪讪地收回手,把那颗惹祸的白子放回原处,嘴里强自辩解:“殿下误会了!下官…下官只是想…只是想调整一下这颗棋子的位置,让它…看起来更端正些!对!更端正!” 这借口找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噗嗤!” 沈戚薇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周县令,你这借口,比王小五倒掉他爹三十年老陈醋的理由还离谱!” 她拉着徐巧走进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看戏。 沈怀民也忍俊不禁,摇摇头:“罢了罢了,观棋不语真君子,小妹你可是破了规矩。” 虽是责备,语气却毫无严厉,反而透着宠溺。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棋盘,手指点向一处,“周兄,看这里,你若在此处‘尖’一手,虽不能尽救大龙,却能断我后路,争得半目之机,尚可一搏。若只盯着那‘悔棋’的一子,便是舍本逐末了。” 周桐闻言,精神一振,连忙顺着沈怀民指点的位置看去,细细推演,果然发现了一线生机!他心中豁然开朗,对沈怀民的棋力更是佩服,同时也为对方这不着痕迹的“放水”和指点感到一丝暖意。 他收敛心神,不再去想悔棋之事,捏起一颗白子,郑重地落在了沈怀民所指的位置:“多谢殿下指点!” 棋局继续,气氛却比刚才更加轻松融洽。沈戚薇和徐巧在一旁低声说笑,偶尔点评一两句棋局,沈怀民也不时与周桐说些闲话,谈论些桃城风物或是朝中趣闻。阳光温暖,棋子落枰的清脆声响与女子的低语交织,构成一幅宁静而亲密的午后画卷。 就在棋局又进行了小半时辰,周桐正凝神思考一步关子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一个身着普通皂隶服饰、面容精悍、气息沉稳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正是沈怀民的一名贴身暗卫。他并未进门,只是对着门内的沈怀民,无声地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用火漆密封、盖着特殊暗记的密信。那信封通体玄黑,在午后明亮的光线下,透着一股沉甸甸的、不容忽视的凝重气息。 书房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沈怀民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消失无踪,如同被寒风吹散的雾气。他放下手中捏着的黑子,目光如电,落在那封黑色的密信上,眼神变得深不见底。他并未立刻去接,只是静静地看了几息,仿佛在确认那暗记的真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戚薇和徐巧也停止了交谈,脸上轻松的神色褪去,带上了几分紧张和疑惑,目光在沈怀民和那封密信之间逡巡。周桐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书房里方才还流淌着的温暖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沈怀民终于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封密信。他的动作平稳,指尖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力道。他并未避讳在场的周桐等人,直接用指甲划开火漆,取出了里面薄薄的一张素笺。 目光飞快地在素笺上扫过。那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周桐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他看到沈怀民握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指关节有些泛白。随即,沈怀民抬起眼,那深邃的目光越过了棋盘,越过了一室的阳光,最终落在了周桐脸上。 那目光复杂难辨,有深沉的思虑,有决断的锐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周桐。” 沈怀民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打破了书房的死寂。他不再称呼“周兄”,也不再是“周县令”,而是直呼其名。 “收拾一下吧。” 沈怀民将那张素笺随意地折起,放入袖中,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收起一张无关紧要的便条。他的目光依旧定在周桐脸上,语气平静得如同在谈论天气,却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玉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明日,启程,回长阳。” 喜欢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请大家收藏:()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8章 怀瑾,怀民 清晨,天光微熹,薄雾尚未散尽,桃城县衙的后院已有了动静。 周桐早早起身,并未惊扰仍在安睡的徐巧。他换上一身利落的便服,脚步匆匆,趁着这难得的清静时刻,去办件事。 他出了前衙往左走去,不多时便停在了城东一处清幽小院的门前。这里住着他的左膀右臂,刑名师爷杜衡一家。笃笃的敲门声响起,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柳柯然。她身上还系着围裙,手上沾着些许面粉,显然是正在准备早饭。 见到门外是周桐,柳柯然脸上立刻绽开爽朗的笑容,侧身让开:“哟!大人?这么早?快请进!早饭刚上桌,您这是……跟夫人拌嘴了?先进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柯然姐说笑了。”周桐笑着跨进门槛,刚想解释,一个小脑袋就从柳柯然身后探了出来。 “桐哥哥!” 茹茹小姑娘脆生生地叫着,小脸上一本正经,“娘亲说,吵架不好!桐哥哥不要和姐姐吵架!” 周桐忍俊不禁,弯下腰,伸手轻轻揉了揉茹茹柔软的发顶,温声问道:“茹茹乖,桐哥哥没吵架。茹茹最近算学学得如何了?可会打算盘了?” 茹茹一听这个,立刻挺起小胸脯,脸上满是得意:“会啦!先生昨天还夸我呢!我能打‘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除二’啦!可快了!” 她掰着肉乎乎的小手指头,努力复述着刚学的珠算口诀,虽然还不太连贯,但那份认真劲儿可爱极了。 “真棒!我们茹茹将来定是个小才女!” 周桐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这时,杜衡也闻声从里间洗漱出来,看到周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也笑了起来:“大人?稀客啊!这么早登门,莫不是真如拙荆所言……” 他话里也带着调侃。 “打住打住!”周桐赶紧摆手,哭笑不得,“杜哥,你可别跟着柯然姐编排我。我今日来,是有正事托付于你。” 他神色认真起来。 柳柯然见状,心领神会,笑着拉起还在显摆算学的茹茹:“茹茹乖,跟娘去灶房看看粥好了没。让你爹和大人说正事。” 说着便带着女儿进了厨房,留下厅堂给两人。 周桐与杜衡在八仙桌旁坐下。周桐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杜哥,我需离开桃城一段时日,少则数月,多则一年。我不在期间,这桃城县衙的一应事务,想请你暂代县令之职,全权处理。” 杜衡闻言,眉头微蹙,眼中疑惑更甚:“大人要离开?去何处?莫非是……” 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带着试探,“高升了?” “升什么迁!”周桐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带着点自嘲的笑意,“还是因为那琉璃方子的事。陛下龙心大悦,一纸诏书,召我去长阳……嗯,说是去‘学习为官之道’,镀镀金。”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份盖着鲜红府衙大印的正式文书,推到杜衡面前。 那文书抬头清晰,正是清州府衙签发的委任状:“查桃城县令周桐,奉旨入京研习。兹委该县主簿杜衡,暂代县令印信,总理一县庶务。该员需恪尽职守,勤勉任事,不得有误。此令。” 末尾是清州知府的官印和日期,手续完备。 杜衡拿起文书,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他放下文书,看向周桐,郑重抱拳:“恭喜大人!此乃简在帝心,前程无量!卑职定当竭尽全力,守好桃城,静待大人学成归来!” “杜哥,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周桐拍了拍杜衡的肩膀,语气真诚,“什么前程无量,那长阳城里的官,规矩多,是非多,哪有咱们在桃城自在?你帮我守好这个家,等我回来,咱哥俩再好好喝一顿!” “那是自然!”杜衡笑着点头。 “好了,正事说完,不打扰你们吃早饭了。”周桐站起身,“今天的点卯,就劳烦杜县令您主持了。” 杜衡被他这声“杜县令”叫得哭笑不得:“大人,您这……人还没走呢!” “这不让你提前适应适应嘛!”周桐促狭地眨眨眼,压低声音笑道,“那身县太爷的官袍,就搁在签押房柜子里。杜哥要是想提前过过瘾,尽管穿去点卯!我明日再最后露个面,跟大伙儿道个别。” 他想象着杜衡穿着县令官服一本正经点卯的样子,自己先忍不住乐了。 杜衡也被他逗笑,无奈地摇头:“大人您真是……” 厅堂里响起一片轻松的笑声。 周桐告辞出来,步履轻快地返回县衙小院。院内,沈怀民、沈戚薇和徐巧正围坐在石桌旁用早饭,大虎三人殷勤地在一旁伺候着。晨光洒落,气氛宁静。 “回来了?”沈怀民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随意,如同家人间的问候。 “嗯,安排妥了。”周桐在徐巧身边坐下,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含糊道,“就通知了我家师爷一人。还能再清静一天。” “清静?”沈戚薇好奇地歪着头,“热闹点不好吗?百姓送送你,多有人情味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周桐一听,顿时苦了脸,连连摆手:“公主殿下,您是不知道那阵仗!前端时间我和巧儿完婚,那唢呐锣鼓,能从县衙门口一路吹打到城门口,中间都不带换气的!震得我耳朵嗡嗡响,好几天才缓过来!” 他心有余悸地摸摸耳朵,又掰着手指数落,“还有那些乡亲们,恨不得把家里下蛋的老母鸡、腌好的腊肉、地里刚拔的萝卜白菜都往你车上塞!你要是不收,他们能追出二里地去!那场面……” 徐巧在一旁抿唇轻笑,显然也想起了当时成婚走在街上那“盛况”。 沈怀民看着周桐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眼中也染上笑意,慢悠悠地喝了口粥。 周桐快速吃完,擦了擦嘴,起身对着沈怀民一拱手:“殿下,我回老宅一趟,与我爹说一下行程。” “去吧。”沈怀民颔首,随即又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带着点提醒的意味,“还叫殿下呢?” 周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笑:“怀民兄。这不马上要启程进京了嘛,得提前多叫叫,练练顺口。不然等到了长阳,万一在宫里头顺嘴溜出来,那可就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哎呀,小怀瑾,你在意那么多干什么呀!” 沈戚薇不以为然地挥挥手,亲昵地挽住身边徐巧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就算回去了,我也要把巧儿妹妹接到宫里去住些日子!宫里可大了,好玩的多着呢!” 周桐:“……啊?” 他瞬间傻眼,这公主殿下想一出是一出的本事他是领教过的,这要把自家夫人接进宫?他下意识地看向徐巧。 沈怀民也被妹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弄得有些无语,抬手在沈戚薇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语气带着宠溺的责备:“胡闹。宫闱重地,岂是随意进出的?等回了长阳,你这性子,也得好好收一收了。” 沈戚薇捂着被敲的额头,小嘴一瘪,委屈道:“大哥!我不想回去嘛!回去父皇肯定又要把我关在宫里,哪儿都不让去!这里多好啊,自由自在的……”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不舍。 “好了。”沈怀民打断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此事容后再议。怀瑾,你且去忙你的。” 说罢,他站起身,对沈戚薇道:“看来为兄得好好跟你讲讲规矩了。” 说着,便示意沈戚薇跟他回房,显然是要进行一场关于“皇家体统”的深入交流了。 周桐看着沈戚薇蔫头耷脑被兄长带走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他转身准备离开,衣袖却被徐巧轻轻拉住。 “还有我呢~”徐巧仰起脸,“我也要回去。许久没见到小桃那丫头了,有些想她。” 周桐应下:“好,一起去。正好,也省得我一人骑马无聊。” 两人并肩走出小院,来到马厩。扶着徐巧上了马背,他才利落地翻身而上,坐在徐巧身后,双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腰肢,握住了缰绳。 马儿轻快地小跑起来,清晨微凉的晨风拂过面颊,带着田野草木的清新气息。离开了县衙,离开了那无形中笼罩的皇家气场,两人都感觉身上仿佛卸下了一副看不见的担子,连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周桐将下巴轻轻搁在徐巧柔软的发顶,嗅着她发间熟悉的馨香,长长舒了口气,感慨道:“哎,这皇家的人呐,气场是真大。一个月下来了,总觉着连喘气都得提着三分小心。” 徐巧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微微侧过头,眼角眉梢都带着促狭的笑意:“是么?可我怎么瞧着,我们家的怀瑾哥哥,如今也是能和堂堂皇子殿下‘怀民兄’、‘怀瑾’地称兄道弟了呢?这气场,可半点没被压下去呀!” 周桐被她说得心头一热,又有些得意,忍不住低头,在她小巧莹润的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哼,还说我?某人不也是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地叫着公主殿下,亲热得不得了?” “呀!”徐巧被他的动作弄得耳根发烫,痒得缩了缩脖子,脸上飞起红霞,又羞又恼地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不许闹!看路!” 说到沈怀民喊周桐怀瑾这个称呼(周桐的字),还是在六天前众人吃晚饭时候的事情了。 【六天前】晚膳进行中,气氛融洽 沈怀民放下银箸,端起酒杯,目光温和地看向坐在下首的周桐。 “周县令,”他开口,随即微微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周桐闻声,立刻放下碗筷,恭敬应道:“殿下。” 沈怀民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液,唇边带着一丝浅淡却真诚的笑意:“这几日叨扰,观周县令理事待人,务实干练,心思机敏,颇有章法。衙中上下虽…嗯…‘活力’非凡,却也可见你御下有独到之处,一片赤诚之心。” 周桐连忙欠身:“殿下过誉了,下官惶恐。分内之事,唯恐有负殿下与朝廷所托。” “不必过谦。”沈怀民摆摆手,目光落在周桐脸上,带着几分认真的探究,“周县令,表字可是‘怀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周桐一怔,没想到皇子会问及自己的字,恭敬答道:“回殿下,正是。下官表字‘怀瑾’。” 他心中疑惑,不知皇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沈怀民点点头,眼中笑意加深:“怀瑾握瑜,好字。寓意深长。” 他停顿片刻,语气更加温和,“怀瑾,这几日相处,孤观你为人处事,担得起这‘瑾瑜’二字。私下场合,你我之间,不必再拘泥于‘殿下’、‘下官’之礼,过于生分。孤虚长你八岁,若你不弃,往后便以‘怀瑾’相称,如何?你亦可称孤‘怀民’。” 此言一出,不仅是周桐,连旁边安静用餐的沈戚薇和徐巧都惊讶地抬起了头。 周桐更是心里直呼受不了!皇子要以字相称,还允他直呼其名?这简直是天大的殊荣! 不对......这是真要变皇子党了这是..... 他瞬间站起身,深深一揖:“殿下!君臣有别,尊卑有序!下官何德何能,岂敢僭越直呼殿下名讳!更不敢劳殿下以字相称!此乃大不敬,折煞下官了!请殿下收回成命!” 沈怀民看着周桐诚惶诚恐、几乎要跪下去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抬手虚扶:“怀瑾,坐下说话。” 待周桐忐忑不安地重新落座,沈怀民才缓缓道:“孤知你顾虑。然礼法之外,亦有人情。此地非朝堂,亦非正式场合。你我相处这些时日,孤视你非仅为桃城县令,更觉投契,颇有…忘年交之感(此处‘忘年交’稍显夸张,但意在表达沈怀民的亲近意愿)。称字,既不失尊重,又显亲近自然,合乎古礼。至于称孤名讳…” 他微微一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宽和,“孤既许你,便是恩典,亦是信任。你坦然受之便是,不必惶恐。若在公开场合或正式文书,自然依朝廷礼制。私下里,便如此吧。” 沈怀民这番话,既解释了改称呼的缘由(投契、私下场合、合乎古礼),又明确给出了许可和台阶(是恩典,是信任,公开场合仍遵礼制),还巧妙地用“忘年交之感”拉近了距离,同时保持了他作为皇子的威严。 周桐听完,心中翻江倒海。他明白,这确实是沈怀民表达亲近和信任的一种方式,再推辞反而显得不识抬举和不信任对方。 怎么办? 那就接呗,反正不接白不接~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行了一礼,语气真挚:“殿下厚爱,下官…怀瑾…铭感五内。恭敬不如从命。” 他第一次尝试称呼“怀民”,声音还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沈怀民满意地颔首,举杯:“好。怀瑾,饮胜。” “怀民兄…呃…殿下请。” 周桐一时还不太习惯,差点又叫回“殿下”,连忙改口举杯,脸上带着激动和一丝赧然。 沈戚薇在一旁看得有趣,笑嘻嘻道:“好啦好啦,大哥和怀瑾弟弟,快吃菜吧,菜都要凉啦!” 她倒是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新称呼,直接叫上了“怀瑾弟弟”。 徐巧也微笑着看着这一幕。 沈戚薇夹了一筷子糖醋鱼,忽然盯着两人眨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说起来,大哥你叫怀民,周县令叫怀瑾,‘怀’字开头,后面俩字读着也顺,倒真像亲兄弟呢!” 周桐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连忙放下杯子解释:“公主说笑了,殿下这是本名,臣这‘怀瑾’只是表字,不一样的。” 他怕这姑娘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特意加重了 “表字” 二字。 “哎呀,差不多差不多嘛!” 沈戚薇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给周桐碗里夹了块排骨,“反正听着就亲近!以后在这儿,我就叫你怀瑾弟弟,叫大哥怀民哥哥,多顺口!” 沈怀民看着妹妹一本正经的模样,眼底泛起笑意,也跟着给周桐添了些青菜:“她向来如此,怀瑾莫怪。” 周桐看着碗里堆起的菜,又看看沈戚薇亮晶晶的眼睛,只能无奈摇头:“公主高兴就好。” 心里却暗自嘀咕:这皇室兄妹的脑回路,果然和常人不一样。 自此之后,在非正式的私下场合,沈怀民便称呼周桐为“怀瑾”,周桐则称呼沈怀民为“怀民兄”或“殿下”(看场合和习惯,有时仍会下意识用敬称,但沈怀民默许)。 收了心神,周桐看向前面的道路。 “驾!”枣红马会意,四蹄轻扬,加快了速度,载着这对心意相通的璧人,沐浴着金色的晨光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喜欢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请大家收藏:()好好好再打压我就真造反给你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